蜀山论“阴阳”：从“真气”的颜色说起

陈文玑

阴阳五行的理念是蜀山的传统文化魅力之一种。
一方面，蜀山既立足传统，又有所发挥，尤其有很多具象务实的地方。
另一方面，蜀山偏重五行，对于阴阳理念的演绎稍有保留，更加需要“大胆假设、小心求证”。
以下为本文初步的几个议题，有的已经在蜀山剑侠传吧发布讨论过，旧曲新词，并为一管，以娱新年。

一
阴阳两种真气的颜色和隐显状态
二
天劫背后的阴阳“机制”和正邪分立
三
由“乙木”解析五行之气的阴干、阳干区分

陈文玑

一
阴阳两种真气的颜色和隐显状态

1
蜀山基于阴阳理念的世界观，在圣陵二宝之一九疑鼎的一粒“混沌元胎”中，可以具体而微地体认出来。
182回(原18集4回)
一看那鼎中得来之物，乍看只是带有青白微光，混混沌沌，并不十分透明的一粒鸡蛋形大小的圆珠。及至反复定睛注视，那珠子甚是异样。
如若顺立，青白二光立时分开，青光上升，白光下降，再隔一会，上段便现出无数日月星辰、风云雷雨的天象，下半截便现出山川湖海、飞潜动植之形。与鼎腹所见大同小异，但这个里面的万类万物却似活的，不过动作稍慢罢了。
若一倒立，重又混沌起来。
小小一丸东西，里面包藏若许无量事物，按说绝难看真。
谁知不然，竟是无论看哪样，都是大小恰如其分，营营往来，休养生息，各适其适，位置匀称已极。用尽目力，也难分出它的种类。再一看出了神，更是身入个中，神游物内，所见皆真，转觉自身只是僬侥之民，徒惭渺小。二小虽不知此宝即九疑鼎先天元体，关系全局，至为重大，却已料定是件异宝。尤妙是为物不大，等诸微尘纳物，粟中世界，怀袖可以收容；

此“混沌元胎”包涵有“青白二光”的设计，“青白二光”很显然的是古人世界观中的二元论的具化。

陈文玑

2
古人世界观中的二元论，阳气轻清浮升为天，阴气重浊沉降为地，是为两种最基本的物质形态。
道教修行理论据此而发展成“积阳生神”、“积阴成形”两大基本理念。
从阴、阳二气到“积阴”、“积阳”两大修行法门，再到蜀山的正教、旁门，蜀山的世界观牢牢地操纵着人间修士的“仙生”观、价值观。
然而蜀山并未原原本本地阐述这一连串最基本的设定，缘由可能有很多，在此无意聚讼纷纷。

3
正因为蜀山没有开卷定调，对于“混沌元胎”的分析就显得极为重要。
按“混沌元胎”的设计，世界的构成或者生成的二元形态，即“青白二光”；
那么蜀山世界实际上的阴阳二气和“青白二光”有什么必然联系吗？
答案是有的。
蜀山世界的阴阳二气即青白二色，阴气为青色，阳气为白色。

陈文玑

4
蜀山多次提到修士修炼运用体内的“纯阳之气”、“纯阳真气”，但并没有涉及颜色。倒是青城给出了这个细节。
青城83回
展舒说完，把先天纯阳之气调炼纯一，运用玄功，张口喷出一股白气，匹练也似，其疾如箭，朝风阵中冲去。那被狂风翻滚涌起，黑沉沉密重重的乱云海雾，随着这道家所炼纯阳乾罡之气，所到之处立即由细而洪，现出一条里许长，一头小，一头大的长衖，逐渐扩大开去。

陈文玑

5
人身赋有阴、阳二性，既然体内有白色的纯阳之气，那么有没有对应的纯阴之气呢？
如果有的话，又是什么颜色呢？
蜀山并没有正面地、精确地预为解释这一点。
不过，古人的阴阳理念、形神观和道教修行理论是蜀山的无形之源泉，我们可以从原文的一些“蛛丝马迹”，稍加推证，便不难找到人身的纯阴之气以及它的颜色。
蜀山写海外散仙朱逍遥临死迷恋艳尸崔盈的情节时，有一特写：
249
那道者忽似骤然遇到毒蛇猛兽一般，倏地舍了妖尸两条粉腿，慌不迭飞身纵退出两丈以外，也把口一张，一股青色的道家内元真气立喷出来，护住全身。

陈文玑

6
朱逍遥的“青色的道家内元真气”，到底是什么定位呢？
虽然原文没有直接的定义，但是我们可以用蜀山已知的基本设定来辨析一下。
蜀山关于人身体内真气的修炼，“纯阳真气”显然属于阴阳二元论的层面，此外，还有二元论的衍生——五行论。
蜀山的五行论中，有体外亦即自然界的五行真气，也有体内自有修炼的五行真气，二者在一定的条件下，可以互通感应。
五行的颜色(及方位)在传统五行理念中，早早定型。其中，东方木为青色。
那么朱逍遥的“青色的道家内元真气”是他体内的东方木行青气吗？
答案是否定的。

陈文玑

7
蜀山各派祭炼飞剑和法术，不外乎人身小宇宙感通遥制自然大宇宙之理，再具体地说，就是体内人力感通遥制体外自然之力。

（体内人力就是真气，蜀山的设定分为五行真气和纯阳真气两大法门，判别标准之一：太乙神雷。
凡是不能或未见用太乙神雷的门派，便可基本认定是以自身的五行真气来祭炼飞剑、运用法术。）

蜀山体内五行真气的修炼运用，有人、异类之别。异类精怪由于先天禀赋某一行的精气，才会选择专炼。
蜀山原文中，修道人运用体内五行真气的实例，是没有专用五行中的单独某一行的，全是五行齐备。
这是完全还是不完全情形？
可以说是完全情形。
青城79回描述陈嫣前身专炼土行法门：
前生所习后土神经虽还不差，但用它炼那戊土之宝则可，不应以本身元命与戊土相合，受那五行克制。况又是生人修炼，不是土精投生幻化，何苦自寻拘束？
青城这段文字明显是批评否定了人身专炼五行中的某一行，即便专炼，也“不应以本身元命”为代价。
因此，朱逍遥的“青色的道家内元真气”，既然关乎“内元”，便绝非东方木行之气。

陈文玑

8
蜀山的基本设定中，除了阴阳、五行有严格的颜色属性，三才也有相关的设计，如“三才清宁圈”中以天象环为青色，物神环(人圈)为红色，与人身修炼的理念不合。
“青色的道家内元真气”，既不属于五行，也不属于三才，就只能属于阴阳二元范畴，已知纯阳真气是为白色，那么青色对应的就是纯阴真气了。

陈文玑

9
相助宝相夫人渡劫时，紫玲姊妹和司徒平三人的元神出窍，皆作青星，玉清大师与铁姝斗法，元神出窍也作青光。
元神之所以看去是青星、青光，是出于修炼之功，可聚可散。
她们又如何修炼元神呢？

蜀山泛泛而谈元神，其实门派和功力有着高下之分。
高明者，是元神“成形”，与原身玄理有别，质感相同，原文往往会特写为“实质”、“无异生人”；
下乘者，是元神“有形”，即原身的平面影像，俗话说就是鬼影子。

紫玲三人、玉清大师的元神，和朱逍遥的元神，都没有特提为实质一类，可以默认为都属于“有形”。
进而可以推定，她们修炼元神的功夫，在现阶段可以说是相通的。

朱逍遥在兵解后，描写为“那道者元神更在所运青色罡气之上，安然入定，态甚庄静。”(251回)
朱逍遥所运“青色罡气”，亦即前面提到的“青色的道家内元真气”，本来就是他身体的一部分，更是他身体的精华。
那么他的这些“青色的道家内元之气”是来自身体的哪一部分呢？
蜀山写初凤运用天书魔法时，有此一幕：“双膝盘坐，屏气凝神，默用玄功，将本身真元聚在左手中指尖上，咬破舌尖，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同时左手掐诀，将中指往外一弹。那一口鲜血聚而不散，渐渐长大，化成一片青光，形如满月，悬在空中。”(165回)
何以“本身真元”、“一口鲜血”最后“化作一片青光”？
丹经有云，“一身四大皆属阴”，即人身体内的血气精髓皆为阴气成形之物，经过修炼还原为纯阴之气，可以用来滋养元神。
初凤的真元、鲜血属于阴性，可以化为青光，朱逍遥早非童身，又非拘魂炼魂之流，他“青色的道家内元真气”，和初凤一样，只应该是他平时修炼自身体内的精血所致。
紫玲三人归入峨嵋未久，玉清大师以旁门改修佛法，佛法并不看重元神成形，因此她们修炼元神的功夫，比起初凤、朱逍遥，也都高明有限的。
她们修炼元神也都是基于自身血气，属于阴性，故而元神统一作青色的。
蜀山很多设定并没有成文说法，看似远无交集，却彼此互文，能够看出隐性的法度。

陈文玑

10
徐完号称冥圣，被视为“妖鬼”，是因鬼魂修成。
写他“喷出一团鸡卵般大小的暗绿光华，照准神鸠打去。这是妖鬼运用玄阴真气炼就的内丹”(210回)。
鬼魂只是阴气，徐完所运用的“玄阴真气”，除了自身鬼气，也应该有其他修道人、凡人的魂魄精气，还有自然界的纯阴之气，一齐来补益自身。
这些玄阴真气统一作暗绿色，可谓“青色的道家内元真气”的一种变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