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是我闻

孟法师

如是我闻

1
迎财神的炮竹声里
你找不到一个放炮的人
这种令人颓丧的感觉就象
杭州话所形容的鬼肏屄
或《勃列日涅夫在波兰》
那样抽象，又形神兼备

2
十多年前姥姥给我一听可乐
在她更遥远的五层楼里
彼时我一身黑衣
好看但正因如此，没有留下
那不可一世的罪证
而今母亲又到了姥姥当年的年纪
米沃什说过，我也不止一次重复过

老是一种职业，有的老
是把斑鸠声关在晨练的笼子里
有的老是把幼儿园的滑滑梯坐塌
有的老是变成透明人，站在激流之上
拾捡到嘴的美味的空虚
运河用它的大嘴巴模拟着这种
美妙的吞咽声

3
数字化集权时代款款而来
全角度的春运，无须张艺谋导演
每个人各自认领自己的角色
全中国变成一座横店影视城
坐于火车、飞机、游轮时
全景视角自动变成鱼眼
AI们终将接替已切除了脑白叶的

人类继续内卷，为此AI也需要
假装拥有一具肉身的
续断的感觉和记忆，从人类
这个减速奔跑的运动员手里接过
石器时代以来就进化到极致的棒子
在尼䘵的声音里再一次厌倦的问道：
“罗马烧了吗？”

4
近来说话越发含混，如风语者
敌人早已消失，正因为消失
哑谜遂成为游戏的遗址
呦呦鹿鸣，食野之萍
据闻毛泽东晚年需以
乡音转译为普通话，再转译为
全世界能听懂的语言
而朱舜水临终前也终于摊牌
满嘴方言不再寻求和解

5
玩心已死，偷心尚存
1907年的假古董火车站博物馆外
我正向着窗眼内部的黑暗
出神地窥望，忽从中
露出半张人脸，道：在吃饭
此中亦似有机锋

6
外省的年轻人无论古今
皆来奔赴省城，倚在
靠近它直肠的部位
聆听铃铛、德律风、微信群的
这样那样的指令
在他们狭小的靠近省城
直肠的阴湿部分
说着无论古今，年轻人说的
那类永是寂寞的方言

7
父亲年轻时骑车赶上前面
一个长发飘飘的女人
又赶回来说：“不好看的
但——比你好看”
这个“你”或者可以是任何一个
不是那个女人的女人

母亲年轻时学过一阵磨剪刀
有一个二十二岁的小师傅
给她写情书，而母亲
只不过是个初中生
只不过长得较为成熟
仿佛她的二十二岁，学会了插队

8
在梦中我因故不上的体育课
已经变成一连串吃不完的糖果
体育老师总是又威严又可怜
露出蓝色的健美的喉结、声线
象个缺乏关键部位的神祗
无事时便躲在带帐篷的
建筑物一角的附属建筑物里
在梦中牵着音乐老师娇小的手
总是在最关键的时候变回
头发由黑转灰的白色雕塑

2025.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