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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结] 武侠作家阳朔作品集之雪域潜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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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5-2-8 19:25:59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注:本人校对仅是个人爱好,本作品仅供侠友学习交流之用,严禁一切商业途径使用,如有侵权,请联系本人删除,谢谢!)

作者简介:
阳朔,又名“金庸新”。1964年出生于吉林,毕业于吉林大学中文系。活跃于90年代初期的大陆,与令狐庸、龙骧子合称“三剑客”。1994年,创作发表的《九阴九阳》曾风靡全国,推动了后金庸时代的大陆武侠小说的发展,发行量超过四百万册(其笔名就是金庸新)。1997年,时代出版社出版发行了《剑圣风清扬》《大侠风清扬》《射月英雄传》《血煞魔君》。《大侠风清扬》和《剑圣风清扬》均创当时武侠小说销售之最,发行量超30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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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2-8 19:26:40 | 显示全部楼层
  雪域潜龙
  作者:阳朔
  作品简介:故事讲述了飞天女侠于凤飞的三个师兄妹之间的爱恨情仇,而下一代同母异父的兄弟同样被上辈的恩怨深陷其中。   南宫吹雨为了为义父紫霞山庄庄主高飘零报仇,只身去西藏寻找杀手“雪域潜龙”,玉指山中巧食火焰果,内力大增。毁灭紫霞山庄,杀害庄主高飘零的主谋剑指诸葛山庄。在一次追查过程中偶得一百多年前邪教教主令狐雪的雪阴剑,南宫吹雨希望用雪阴剑以换来藏剑庄庄主樊惜金的援手对付诸葛山庄,在十八里谱结识樊惜金的女儿笛儿,获得武林之宝逐鹿刀谱,却因刀谱被自己最亲近的人打下悬崖,因祸得福并得到了百年武林盟主卜大侠的阳明剑法与阳明剑。从此有实力一战诸葛山庄,真相却令人吃惊。   南宫吹雨的复仇之路艰辛而又充满传奇,不断的失败,但同时也得到了爱情与武功,从一个个陷阱中逃脱,事件的真相也逐渐展现在读者眼前。
  第一章:割头帖〈惊变〉
  啪!
  一枚暗器,将一张粉红色的帖子钉在紫霞小庄密室的门上。
  天下第一名庄紫霞山庄的密室里,樟木椅上坐着一位老者,只见他年约六十,背微驼。
  但他精神矍铄,鹤发童颜,他的目光如两泓清冽的水。
  他嘴里喊着:“疯狂雨骤”、“风高月清”、“风春残云”、“风雨无阻”……
  随着老者的叫声,一位青年剑客,就在厅堂里身影盘旋,上下翻飞,剑光烁烁。
  但见他时快时慢,时静时动,时如行风,慢似流水,动时如灵鸟冲刺,静时则似玉兔翩跹……
  剑尖不时激荡出龙吟般的剑气,剑气击在青石墙壁角,还站着一位年轻人,他提剑而立,目不转睛地盯着练剑之人,那份认真和专注,生怕漏过任何一丝细节。
  “风平浪静!”
  老者的这一声喊出,本来身在空中疾剑疯狂的剑客顿时身剑合一,凌厉无比的剑气,尤在室内激荡,犹如浪涛噬石。
  顾名思义,“风平浪静”应该气定神闲才对,无奈刚才剑客所使招发出汹涌剑气被墙壁反弹,从四面八方刺向剑客,他不能出剑相御,只得身躯摇摆转圈,以免自己受伤。
  这样一来,他的脚下步子便有些乱了。
  老者见他就要被自己的剑气所伤,微一皱眉,同时喊道:“风摆柳叶!”
  剑到中途,老者喊声又起:“风拨迷雾!”
  对一般人而言,一招既出,余犹未尽之时,极难变招换式,可他做到了。
  但见剑光陡盛,速度比刚才更快,隐隐似有劲风入耳,剑光竟将室内映得闪亮。
  见到精彩处,墙边凝立不动的另一位年轻人喝彩道:“好一招风拨迷雾!”
  那剑客身着白衫,剑光把他整个人映得更白,白光耀眼,他的脸上露出得意之色。
  墙角的年轻人被剑光逼得睁不开眼,就在他眨眼之际空中那剑却精怪一样翻过来,朝他脖子削来——
  “啊!”
  年轻人没想到有此一变,失声惊呼。
  同时,身子不假思索地想后退躲避削来之剑。
  可是,他忘了本来就靠着墙壁,除非嵌进墙壁内,哪里还能退得了分毫!情急之下,拔剑相挡也已不及,于是疾伸二指,瞅准剑锋来势,“噗”的一声,将剑夹住,捏得分毫不差。
  而这时,剑尖离他的咽喉只有一寸。好险!他不由吓出一声冷汗。
  身后马上传来老者的叱声:
  “清榆,不好好练剑,又胡闹了!”
  原来,椅中授剑的老者是紫霞山庄庄主高飘零,练剑的是他儿子高清榆。
  用两个手指夹住高清榆快剑的是高飘零自小领养的孤儿。
  南宫吹雨听得高飘零的叫声,松开手指。
  高清榆撤剑,随后剑走偏锋,一招“风吹草动”,拦腰又削。
  南宫吹雨这次已有准备,眼见剑拦腰而来,抽剑一挡,“叮叮叮”三声脆响过后,剑才完全出鞘。
  倘若这时南宫吹雨出剑稍慢,恐怕已被砍成两段。
  高清榆未等招数用光,手腕一抬,劲透剑尖,一分三,三分九,银剑幻出无数点星星,分击南宫吹雨上盘十八大穴。
  赫然这是一招“风云变幻”!
  南宫吹雨识得此招的厉害,不进不退,却往右轻轻飘出,飘掠之时,长剑在握,并未反守为攻。
  高清榆似乎算准南宫吹雨会往右躲避,“风云变幻”只使了半招,口中轻喝一声,身形拔起,剑尖朝下,“风云变幻”却成了“风雷霹雳”!
  这两招之间的变化,看起来轻描淡写,实则隐含着万千杀机。
  而且,高清榆身形迅速,已抢在南宫吹雨之前,剑尖往下一挫,正是南宫吹雨立足之处!
  如果南宫吹雨中途来不及变招,那么,高清榆这电光石火的一剑,定然将南宫吹雨创成重伤!
  南宫吹雨十几年跟高清榆拆招过式,可他的这种变化却是头一次遇到,眼见变招已来不及,高清榆的剑尖如闪电直劈头顶,南宫吹雨双目不看,手中长剑便迎了上去!
  只听“叮”的一声细响,南宫吹雨的剑尖竟与高清榆的剑尖相击,高清榆被弹到远处,踉跄几步,方才站稳。
  高清榆瞪了南宫吹雨一眼,还剑入鞘,转身对高飘零说道:
  “爹,我总是伤不了南宫大哥一根毫毛。”
  高飘零道:“清榆,难道你伤不了南宫大哥不开心!”
  高清榆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道:“爹,并不是我想伤南宫大哥,孩儿只是想,南宫大哥跟我一样学的是高家的斜风剑法,为什么我会处处落于南宫大哥的下风。”
  高飘零一动不动地坐在樟木椅上,千年樟木散发淡淡的沉香。
  只听他静静道:“斜风剑法是高家赖以成名也是紫霞山庄的镇庄剑法,清榆,其实你练武的资质也不错,只是悟性没有南宫吹雨高.
  “因此,你才会显得处处落于下风。如果刚才真正的对敌,南宫吹雨早已赢你了。”
  高清榆红着脸,不语。
  南宫吹雨走到高清榆跟前,对他说道:“少庄主,我刚才并没有赢你。”
  接着转身,对高飘零道:“庄主,刚才少庄主从风云变幻到风雷霹雳,使得神出鬼没,气像万端,若不是我侥幸剑尖对剑尖,我早已败了。”
  南宫吹雨这样说,高清榆才显得有些开心。
  高飘零却摇头道:“错了,是清榆侥幸,刚才若不是剑尖对剑尖,清榆的手臂说不定已废了。”
  高清榆脸上的笑容立刻没了,急道:“爹,这么多年来,我怎么就一次也没赢过南宫大哥?”
  高飘零道:“要赢对手,首先要刻苦练功。”
  高清榆道:“我除了吃饭睡觉,剩下的时间都用来练功了,怎么还不刻苦?”
  高飘零微微点头道:“我知道你已经很努力了,可是我刚才说过的,你的悟性不及南宫吹雨……”
  “这么说,我一辈子也休想赶上南宫大哥了?”高清榆气呼呼地。
  “难道你把输赢看得这么重要?”高飘零望着儿子,不肯定,也不否定。
  “当然重要!”
  高清榆分辩道:“爹不是常说,当今武林,看似太平,实则烽烟暗涌,紫霞山庄之所以扬名江湖,是因为爹的武功无人能敌.
  “如果没有爹,紫霞山庄恐怕早已从武林中消失了。”
  高清榆抬眼望了望高飘零,接道:“如今,紫霞山庄的存在全凭爹昔日的威名,江湖别派才不敢轻举妄动,可是万一爹……”
  “少庄主,别乱说话!”南宫吹雨打断高清榆的话说道。
  “往下说。”高飘零身子依然不动,可他身后墙上的两盏油灯飘摇了几下。
  高清榆犹豫了一会,还是说道:“爹……孩儿是想,万一您不在了,紫霞山庄将如何是好?”
  “少庄主,住口!”南宫吹雨责备道:“再过三天就是庄主六十岁生日,今天你怎么能说这种不吉利的话!”
  高清榆话说出口,想想很是不安起来:
  对呀,三天后便是爹六十大寿,喜事将临,自己怎么能说这等晦气话?
  就算真有什么担忧,也得等过了生日再说呀……这样想着,低头,看也不敢看高飘零。
  高飘零的脸色有了一刹那的忧郁,只是这变化让南宫吹雨发觉了。
  南宫吹雨笑道:“庄主,斜风剑法天下无敌,再则,紫霞山庄高手如云,绝没有人敢踏进紫霞山庄半步!”
  “唉,要是清榆有你这般悟性就好了。若是这样,尽管你们未得斜风剑法精髓,但以彼之长补此之短,应该可以对付任何高手.
  “可是,以清榆目前的境界,还无法弥补你的漏洞。”
  高飘零轻叹一声,缓缓接道:“江湖上虽把紫霞山庄列于四大名庄之首,可是我知道,其他三庄都在暗暗积蓄力量,收罗江湖高手,以证明自己才是真正的天下第一庄。”
  听父亲这样称赞南宫吹雨,高清榆心中有些妒意,又有些愧疚,偷偷望了南宫吹雨一眼。
  “这时高飘零问他道:“清榆,请帖都发出去了吗?”
  高清榆答道:“已经发了九十九张了。”
  高飘零道:“最后一张为何不发?”
  高清榆低头不答,南宫吹雨接道:“庄主,风虎堂堂主风一彪死了。”
  高飘零闻言,似是微微一怔,道:“怎么死的?”
  高清榆道:“被人割了脑袋而死。”
  高飘零沉默了一会,身子在椅中挪了挪,道:“是不是潜龙干的?”
  南宫吹雨点头道:“是的,七天前,风一彪接到一张帖子,第二天晚上就被割了头。”
  高飘零忽然道:“难道他不知道风一彪是我高飘零的好朋友,而且,我们俩人有着过命的交情吗?”
  江湖中谁都知道,十五年前,高飘零在华山被十二帮二十四名高手围困,其时他的斜风剑法尚未练成,再加上二十四名高手是有备而来,实施偷袭.
  高飘零左腿重伤难动,眼看命在顷刻,是风虎堂堂主风一彪舍命救了他。
  此后不久,高飘零练成了天下无敌的斜风剑法,凭手中一柄剑,铲尽十二帮派。
  只要谁对风虎堂不利,他绝不容情。
  随着紫霞山庄在江湖上确立第一名庄的地位,无论白道黑道,都对风虎堂恭敬有加,皆缘风一彪与高飘零是过命的交情。
  哪想到潜龙居然割风一彪的头!
  高飘零加重声调,说道:“割风一彪的头不就是等于割我高飘零的头吗!”
  南宫吹雨和高清榆互望了一眼,无言以答。
  只听高飘零接着又道:“好你个雪域潜龙,你既敢割我兄弟的头,接下来也许轮到我高飘零了!”
  南宫吹雨道:“庄主放心,潜龙就算吃了豹子胆,也不敢到紫霞山庄来。”
  高飘零笑道:“我量他也不敢……”
  “敢”字未落,几乎同时,三个人听到密室的门“啪”的响了一声。
  这绝不是有人在敲门,在紫霞山庄,没有人敢这样敲门。
  于是,南宫吹雨以最快的速度开门——
  日光下,只见门上插着一枚短刀,刀身还在震颤,一张粉红色的纸被牢牢钉在门上。南宫吹雨不及细想这是什么意思,飞身掠出,飘上屋顶四处查望。
  然而,除了日光,除了那一排排安静的屋瓦,以及远处的青松和满山的紫藤缠绕,别无异样。
  紫霞山庄坐落于山腰之间,由于山上多紫藤,在阳光下,仿佛一派异彩纷呈的紫霞,因此,高飘零便将这里取名紫霞山庄。
  南宫吹雨耳目俱佳,看了一会,返身回到密室,见高庄主和少庄主都是一脸的惊愕表情,南宫吹雨问道:“庄主,怎么回事?”
  高庄主冷哼一声道:“有人送帖子来了。”
  南宫吹雨不解道:“送什么帖?”
  忽然他想到了什么,惊疑道:“庄主,难道是……”
  高飘零接道:“没错,是潜龙给我送来的割头帖。”
  听到“割头帖”三个字,南宫吹雨浑身一颤,虽然现在是白天,而且密室的门大开,阳光将屋里照得通明,可南宫吹雨只觉得眼前阴影闪现,不由道:“这……”
  高飘零笑道:“你是不是害怕了?”
  南宫吹雨心中一凛,继而朗声道:“潜龙若敢再来,定叫他死无葬身之地!”
  高清榆也仰首道:“对!紫霞山庄可不是酒肆饭馆,容不得别人随便去来!”
  高飘零仍坐在樟木椅中,审视手中的“割头帖”——粉红色的帖子正中印着一条白色的龙——张牙舞爪的龙,这龙的爪,就像是数柄利刃,自不同方向封住人的咽喉,令人无处逃。
  高飘零凝视片刻,额头竟隐隐沁出汗来,他在心里想:紫霞山庄高手如云,可是潜龙却能轻而易举将割头帖钉在密室门上而不被发现,这份修为,实是罕见……
  正在这时,密室外传来急急的喊声:“庄主,庄主……”喊声里似含极大的恐惧。
  不一会,一个中年胖子出现在门口,喘气不已。
  他就是紫霞山庄的管家阿宝。
  三个人同时怔了怔,南宫吹雨道:“管家,何事这般着急?”
  阿宝望着屋里的高飘零,尽管里面点着许多油灯,可是屋外阳光正亮,高飘零的脸显得模糊不清。
  高飘零沉声道:“阿宝,灯笼都挂好了吗?”
  阿宝走进密室,显是害怕之极,将门关上,然后靠着墙壁,这才说道:
  “庄主,灯笼……挂好了……不,没有好……有人叫我……”
  南宫吹雨道:“管家,有事慢慢说。”
  阿宝稍稍安静,说道:“有人叫我告诉庄主,说……说……”
  他说了两个“说”,吞吞吐吐的并未说出什么。
  “说什么?”
  高飘零的声音听上去是那么平静和沉稳,这沉稳能够给人力量。
  阿宝这才接道:“他说,从现在开始,潜龙任何时候都会来割庄主的头。”
  “哈哈哈!哈哈哈!”
  一瞬间的沉默后,高飘零大笑出声,一边笑一边说道:
  “这真是天大的笑话,有人居然说要割高飘零的头!”
  然后顿住笑,对阿宝道:“你说说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原来,为了祝福高飘零六十大寿,管家阿宝精心准备了六百个灯笼。
  今天一早,他就开始在围住整个山庄的高墙上和庄内的大树上挂灯笼。
  将近中午,六百只灯笼各就各位,远远望去,围墙变成了一条摆腰潜藏于绿树松林之间的火龙,而门口的那株白杨则成了一飞冲天的火凤凰。
  阿宝含笑望着自己亲手制作的杰作,盘算着再过三天,庄主六十大寿,宾朋满座喜气洋洋的热闹场面。
  忽然,一阵风吹过,阿宝见杨树最上端的那个灯笼被风吹得不停地晃动。
  灯笼密密的从树根一直盘上去,上面的灯笼压着下面的灯笼,很牢固很稳当,只是最上面的那个灯笼,阿宝还没有想出办法将它固定。
  灯笼里的蜡烛已经点燃了,如此晃动,灯笼要是被烛火烧着了可怎么办?
  阿宝暗叫一声:“不好!”身形拔起,轻飘飘的,转瞬间已从地面到了树巅。
  饶是他见机得如此之快,但待他掠上树巅时,那灯笼已然着火了。
  若是稍迟一步,灯笼一个连着一个,满树的灯笼就会化为灰烬。
  阿宝掌力变寒,一吐一吸,将火灭了,然后解下灯笼,飘飘落地。
  别看阿宝身形肥胖,但看他刚才几个动作,一气呵成,没有惊人的功力,极难做到这般地步。
  区区一个管家便有如此武功,可以想象,紫霞山庄藏着多少高手。
  阿宝落地,拎着那个被烧了一角的灯笼,心中兀自在寻思万全之策——既能把灯笼放在树巅,又不让它晃动。
  只听身后一个声音淡淡说道:“你把灯笼拿下来一个,树上岂不只剩下五十九个了?”
  阿宝吃了一惊,从此人说话的声音判断,绝对是个陌生人。
  他刚才虽然飞身上树,可他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并没发现异样。
  方圆百米之内有甚风吹草动,当难逃他的眼睛,可说话声却是实实在在的——这个陌生人是如何出现的?
  如果陌生人能无声无息地到来,那人的武功可说是匪夷所思……阿宝心念电闪,急忙转身,想看看陌生人的模样。
  可是,他眼前却空无一人。阿宝又吃了一惊:明明听到人说话,为何不见人影?难道是自己听错了?正在惊疑间,身后淡淡的声音又响起来:“过三天便是高庄主六十大寿,如今你烧了一个灯笼,等于折了高飘零的寿命。”
  一连三次,阿宝以最快的速度,身躯不动,只转动脑袋,前后左右,想看清陌生人是何等样人,却怎么也看不见。
  陌生人仿佛一张叶子,就贴在他的脑后。
  可阿宝知道,人不可能变成叶子,也不可能贴在他的后脑。
  既然人不是叶子,也不可能贴在他后脑,那只有一个可能,就是这个人的速度太快,比他的目光还快。
  比目光还快的速度是一种什么样的速度?
  阿宝想象不出,也不敢想象。
  他整个人僵住,一动不动。
  但他的心念还在动:
  这个人究竟是谁?
  是朋友还是仇家?
  如果是朋友,为何不愿现身?
  而如果是仇家,又为何不杀了他?
  阿宝明白,如果那人要杀他,就算他有十条命,也已经完了。
  明白了来人并不会杀他,阿宝的胆子稍大,问道:“你究竟是谁?”
  身后那人冷冷道:“你并不需要知道我是谁。”
  阿宝这时已恢复了镇定,说道:“那你是来干什么的?”
  那人道:“送帖子。”
  阿宝又道:“什么帖子?”
  身后那人冷冷道:“割头的帖子。”
  刚刚镇定的阿宝又思绪大乱,茫然道:“你要割谁的头?”
  那人一字一顿道:“高飘零的头。”
  听得这句话,阿宝觉得脚底似有一股冷气直贯周身,不由打了个冷颤。
  他在紫霞山庄已经二十年,二十年间,曾有许多江湖高手前来挑战庄主,结果没有一个是高飘零的对手,阿宝曾以为,普天之下,高庄主的武功便是天下第一。
  可是此刻,他却相信有人真的可以割走高庄主的头,这个人现在就在他身后。
  只听身后的人又说道:“其实我只是一个送帖子的人,刚才我已经把帖子送给你家庄主了,只是忘了交代他几句.
  “你告诉他,就说潜龙在三天之内随时会来割他的头,叫他小心提防。”
  那人说完,在阿宝左肩上一拍,阿宝自觉得那人风一样消失。
  如果阿宝此时转身,或许可以看到那人逝去的背影,可是,他已经惊呆,一时间哪里动得了!
  听完阿宝的叙述,高飘零首先是默不作声,然后大笑不止。
  他的笑声,无疑是代表轻蔑与自信。
  他哈哈笑道:“自从紫霞山庄成为江湖第一名庄以来,多少人想要我的命,割我的头,夺我的紫霞山庄,可是结果呢?
  “哈哈哈!不管你是潜龙还是金龙,都要让你变成死龙!”
  在高飘零的大笑声中,阿宝忽然双腿一软,整个人瘫了下去。
  南宫吹雨想扶住他,却发现他已是浑身冰冷,再一探他的鼻息,气息全无,显是死了。
  南宫吹雨惊得张大嘴巴,半天合不拢。
  高清榆惊恐地望着高飘零。
  高飘零已经不笑了,三个人,谁也不说话,空气仿佛沉重了十倍。
  寂静中,只听到三个人粗重的呼吸声。
  良久,高飘零说道:“阿宝是如何死的?”
  南宫吹雨捏住阿宝的手腕,然后又查看了他的胸口,说道:“庄主,阿宝是被人用一种至阴至阳的内力震碎脏腑和奇经八脉而死。
  “这种内力可以潜藏对手体内,而在一定的时间内令对手猝然而亡。”
  南宫吹雨沉思片刻,接道:“照管家刚才所说,那人是在离去前拍他肩膀时将致命的内力注入管家的五脏六腑。”
  高飘零缓缓点头,又问道:“以阿宝的武功修为,你能不能令他这般死法?”
  南宫吹雨摇头道:“不能。”
  这就是说,南宫吹雨的功力还不及杀阿宝的人。
  如果这个人就是潜龙,那么南宫吹雨肯定不是潜龙的对手。
  因此,南宫吹雨摇头回答时,内心感到一丝莫名的悲哀。
  他在想:潜龙为什么要与紫霞山庄作对?
  天下该杀的人那么多,为什么要杀高庄主?
  紫霞山庄乃江湖第一名庄,高庄主的斜风剑法几十年来从未败过,难道潜龙真有把握?还是他已经知道……
  只听高飘零喃喃道:“潜龙啊潜龙,你为什么要杀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要杀我很容易,可为什么不让我过最后一个生日呢?”
  高飘零脸色凄然,好像一下子衰老了十岁似的,他望着手中的割头帖,目无光彩,却平添了几分惧怕和无奈。
  天下第一名庄庄主竟然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这是一个天大的秘密。
  当这个秘密从高飘零嘴里说出来的时候,南宫吹雨和高清榆一点也不惊讶。
  显然,他们早已知道这个秘密。
  高清榆望着父亲,说道:“爹,你放心,虽然你功力已失,但斜风剑法未失,潜龙绝不敢来送死的。”
  南宫吹雨也说道:“对!庄主,紫霞山庄有那么多高手,还怕一个潜龙吗!”
  高飘零依旧脸色暗淡,说道:“潜龙出现江湖已经三年了,三年来凡是接到他的帖子的人都死了,他的帖子就是死亡帖.
  “我以前也曾追查过潜龙,想查清楚他究竟是怎样一个人,可惜,一直未能如愿。
  “今天,既然他有能力将帖子送到我手里,就有把握割我的头。”说着,长长地叹了口气。
  “爹!”
  高清榆叫道:“你怎么能气馁!潜龙再厉害,也只是一个人,是人就可以战胜他!”
  高飘零此时变得毫无斗志,也没了信心,说道:“有些人是不可战胜的。”
  “不!”高清榆仍大声叫道:“爹,你不要忘记,在江湖上,只有紫霞山庄和斜风剑法是不可战胜的,你为什么这么快就认输!”
  “谁也不想认输,可事实是无法改变的。”高飘零黯然道:“既然是无法改变的事实,为何还要自欺欺人呢?”
  “这不是自欺欺人!”高清榆道:“孩儿一点没忘当初爹教我们练斜风剑法时说过的话,爹说斜风剑法是天下最厉害的剑法,没有人能够超越它,更没有人可以战胜它。”
  南宫吹雨也道:“是的,庄主,自从我们学了斜风剑法,从没有懈怠过一天。”
  高飘零望望南宫吹雨,又望望高清榆,又“唉”的叹了一声,显然已没有信心。
  高清榆还在鼓励父亲:“爹,你可知道,只要一认输,就是……死。”
  迟疑了好一会,高清榆才说出最后一个“死”字,毕竟,他是多么不愿说出这个字。
  可他还是说了,他想以此来振作父亲,他想告诉父亲,他们还有机会,不至于如此绝望……
  当高清榆说出“死”字后,南宫吹雨不禁心中一紧,他真想高声责骂高清榆,但他实在想不出别的更好的方式使庄主重新振奋。
  他很了解高庄主此刻的心情,望着他那张突然变得衰老的脸,南宫吹雨心里隐隐作痛——
  可以想象,斜风剑法打遍天下无敌手,而紫霞山庄也被公认为天下第一名庄,那时候的高飘零有多风光啊,万人敬仰,他的一个喷嚏足以使整个武林地动山摇……
  凭借手中剑,他可以使作恶者血溅当场,尽管他杀的每个人并非罪有应得,但他可以做想做的事,杀想杀的人,而没有人敢违抗他的旨令……
  如今,他已经功力尽失,这不是英雄迟暮的感觉,他并没有觉得自己老了,他的武功是在一夜间失去的。
  昨天他还可以令对手胆颤心惊,一觉醒来,却发现自己连杀鸡的力气也没有了,这种惊愕与恐惧是谁也体味不到的……
  他担心以前曾找他挑战而被他打败的人再找上门来,对一个真正的高手来说,生与死也许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荣誉……
  幸好在这三个月里,没有人再来挑战。
  也许,几十年来,他的武功已经证明了一切,没有人再怀疑紫霞山庄是天下第一名庄,斜风剑法是天下第一剑……最高的荣誉已经属于他了,他别无所求,他要退隐江湖……
  就在今年八月十五,也就是他五十九岁生日时,他曾想当着天下英雄的面,宣布退隐江湖,因为只要他退出江湖,以前的种种恩怨都会一笔勾销。
  然而,那时他功力未失,他自信江湖中还没有人能对他构成威胁,他还有雄心,于是,他错过了退出江湖的机会。
  但是,在心里一旦盟生过退意后,他觉得一切都变了,江湖上的纷争和鲜血在他眼里不再是快意恩仇,他终于感到疲累。
  于是他发誓,一定要在六十岁生日这天宣布退出江湖,将紫霞山庄庄主之位让出……
  可惜,晚了,离六十岁生日还有三天,潜龙就送来了割头帖。
  要是三个月前,庄主别说一个潜龙,五个潜龙他也不怕,就算潜龙三年间割了近百个人头,而且这些人都是称霸一方的绝世高手,他也有信心保住自己的人头。
  可现在,他连一个常人都不如,不仅数十年的功力尽失,而且双脚不能行走,只能坐着。
  一个曾有过超人武功的人,一个也曾杀错人的人,他的心里除了害怕,更有忏悔。
  当他知道死将来临的时候,他的忏悔更加深重。
  如果真要他死,他情愿在天下英雄面前忏悔认错然后再死,而不愿被人悄悄割走脑袋……这样想着,高飘零衰老的脸上现出痛苦神色。
  高飘零这时望向南宫吹雨,见他的脸色极其坚毅。南宫吹雨一字一顿说道:
  “庄主,如果潜龙敢杀你,就是上天入地,我要替庄主报仇。”
  听了这句话,高飘零显得很感动。南宫吹雨已经二十五岁,从三岁起,他就成了高飘零的养子,二十多年的相处,他们已经彼此相知甚深。
  高飘零想对南宫吹雨说什么,终究没说,而是把头转向了高清榆。
  高清榆二十三岁,比南宫吹雨小二岁,他是他的儿子。
  应该说,高清榆这么点年纪就有如此功力和剑法上的造诣已是很难得了。
  只是,他的悟性不及南宫吹雨,因此,就算他平时练功比南宫吹雨勤奋,功力及剑术总是比不上后者。
  还有一点,高清榆太要强,太想争胜,这跟自己年轻时很相像……
  高清榆眼中似有怒火在烧,他叫道:“爹,有孩儿在,潜龙休想动你半根手指头!”
  高飘零坐着,上身晃了晃,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左手拉住儿子,右手牵住南宫吹雨,缓缓道:“你们听着,从现在开始,马上离开这里。”
  南宫吹雨和高清榆同声道:“不走!”
  高飘零苦涩道:“就算你们在这里,也保不住我。”
  他分别又望了他们一眼,接道:“我功力尽失一事,江湖上没有一人知道,因此才没有人前来寻仇。
  “我一死,别说觊觎紫霞山庄的各派高手,江湖中另外三个名庄诸葛山庄,藏剑庄和如花庄肯定会闻风而动,他们早就想取而代之了。”
  南宫吹雨双眉一扬,大声道:“庄主,泄气话先别说,就算死也死在一起。”
  高清榆也叫道:“要走一起走!”
  高飘零道:“我已经是废人一个,况且,潜龙要杀的人不是那么好逃的。”他吸了一口气,
  接道:“而你们不一样,他们还要将斜风剑法发扬光大,还要让紫霞山庄重新扬名江湖。”
  南宫吹雨手握剑柄,剑似乎给了他无穷力量。
  南宫吹雨抬头道:“庄主,难道你对斜风剑法也失去了信心!”
  说毕,左手一拍剑鞘,浑厚的掌力使鞘里的剑激射而出,剑身与剑鞘内壁碰撞溅出一片龙吟声。
  剑已离鞘,竟还似被人掌握一般,在空中翻飞席卷,仿佛在寻找对手。
  这一招,正是斜风剑法中极难驾驶的“凤起盘龙”。
  剑光幽隐,暗含杀机。
  南宫吹雨这时已经拔身,伸手接住下坠之剑,左手中指虚弹,一道劲力正中剑身,左手顺势力贯剑尖,斜斜的一剑刺出。
  但听“嗤”的一声,剑尖未着墙壁,墙壁上已被剑气戳出一个深洞。
  “嗤”声未消,南宫吹雨顿剑转圈,剑势已是反向逆倒,贴着自己的耳根,往上挑刺。
  这是一招“风撩惊魂”,端的是奇诡异常,惊魂夺魄。
  接下来,“风狂雨骤”、“风高月清”、“风雨无阻”、“风卷残云”……直到“风平浪静”,南宫吹雨将一套斜风剑法十一招施展了一遍。
  这不愧是天下无敌的剑法,每一招都妙不可言,连高飘零也看呆了。
  他曾以这套剑法打败过无数高手,此刻,他却怀着仰慕的心情看完这套剑法。
  他的疲惫的脸上这时现出无比兴奋,连连道:“好剑法!好剑法!”
  南宫吹雨收剑,笑吟吟道:“庄主,这套剑法拿到江湖上,能排第几?”
  高飘零道:“我从未见过比这更好的剑法。”
  南宫吹雨马上道:“既然江湖上没有比这更好的剑法,还怕什么潜龙?”
  高飘零知道南宫吹雨练剑给他看只是想留下来保护他,但他还是摇头了。
  因为,从南宫吹雨刚才的剑法中,他已经看出了三处破绽。
  这三处破绽,并不是剑法的破绽,而是南宫吹雨本身功力不足所致。
  倘若假以时日,待南宫吹雨功力深厚,破绽自会克服。
  所以,高飘零说道:“如果我是潜龙,刚才你已经死过三次了。”
  南宫吹雨不再言语,他知道高庄主并没有骗他。其实,在弄清阿宝的死因时他就清楚,如果杀阿宝的人就是潜龙,那么,他绝对不是潜龙的对手。
  如果潜龙比杀阿宝的人还要厉害,那他更不是潜龙的对手。
  可是,他不愿潜龙轻易割走高庄主的头。无论如何,他不能放弃,他要一搏。
  于是,南宫吹雨说道:“庄主,就算我死三十次,也不能让他来割你的头!”
  高飘零道:“你想阻拦潜龙?”
  “对!”
  南宫吹雨坚定道:“因为紫霞山庄除了南宫吹雨,除了少庄主,还有九十一位一流高手,潜龙要割高庄主的头必须先割我们九十三颗头。
  “我想,潜龙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不可能三天之内割走九十三颗人头。”
  南宫吹雨微微笑道:“而潜龙有个习惯,他要杀的人三天之内杀不掉,便不会第二次下手的。”
  高飘零茫然道:“为什么要这样做?”
  南宫吹雨道:“因为你是庄主,没有庄主便没有紫霞山庄,而没有紫霞山庄的江湖是寂寞的江湖。
  “还有紫霞山庄已经发出了九十九张请帖,三天后,各路英雄豪杰将来到紫霞山庄向庄主祝寿……所以,紫霞山庄任何人都可以死,就是庄主不能……”
  南宫吹雨望着庄主,“不能”后面的那个“死”字,他没有说。
  高飘零欲言又止。
  高清榆道:“爹,还有什么可顾虑吗?”
  高飘零仰头,好一会,才幽幽道:“其实,我也不想死。”
  他说了这句话,又长长吁出一口气,接道:“因为我心中还有一件事没做。”
  “什么事?可不可让孩儿去做?”高清榆道。
  “怎么,你想我死?”高飘零望着儿子。
  高清榆急道:“爹,我不是这个意思。”
  高飘零拍着儿子的手说道:“清榆,我知道你不想爹带着遗憾走,可是,爹要做的这件事是任何人也代替不了的。”说着又叹了口气。
  南宫吹雨道:“庄主,究竟是什么事令你不安?”
  高飘零再次望着南宫吹雨,说道:“你说得没错,没有紫霞山庄的江湖是太寂寞了,所以,紫霞山庄不能从江湖上消失。
  “本来,我要在三日后的生日宴会上,当着天下英雄的面,将紫霞山庄庄主之位传给他人,凭我一点薄面,天下武林不会在我退出江湖之后便为难紫霞山庄……”
  过了一会,他续道:“虽然诸葛山庄,藏剑庄和如花庄早就觊觎天下第一庄的位置,可是,数年之内他们绝不敢轻举妄动。
  “而凭你现在的内功修为和剑法造诣,要不了十年,江湖上便难觅对手,到时候,就算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我功力尽失,也没人能奈何紫霞山庄了。”
  说这些话的时候,高飘零的情绪渐渐高涨起来。
  高清榆道:“爹,为什么要当着天下英雄的面才能退出江湖?”
  “这是江湖规矩,不然,就算你真的不问江湖是非,以往的恩怨也不能一笔勾销。”
  高飘零道:“因此,在我邀请的一百位客人当中,有朋友,也有仇家,我要当着面向帮过我的人表示谢意。
  “而向被我伤害过的人表示歉意,只有求得仇家的谅解,才能安心退隐,清榆,懂了吗?”
  高清榆似懂非懂,问道:“如果仇家不肯原谅呢?”
  “这……”高飘零似乎没有想到儿子会有此一问,沉默了一会,然后说:“那只有死。”
  高飘零缓缓道:“因为只有死才能化解冤仇。没有复仇的对象,仇恨自然不会放在心上……
  “不过,倘若真的那样,我会指定一个人打理紫霞山庄。”
  高飘零话中所指的那个“打理紫霞山庄”的人便是继任庄主。
  高清榆真想知道,父亲会把庄主之位传给谁,可他没有问,只是心底掠过一丝迷惘。
  这时,只见高飘零转头望着南宫吹雨,略有歉意地说:
  “对不起,我曾答应帮你找到你娘,却一直没做到……”
  南宫吹雨见庄主提到自己的生母,不禁默然。
  只听高飘零又道:“但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你娘没死,她一定还活着,只要有时间,我一定可以找到她的。”
  南宫吹雨想到自己从小孤苦伶仃,幸好被高庄主收养,不然不知现在是何光景,不由心生凄楚,眼中噙泪,对高飘零道:
  “庄主多年的养育之恩,吹雨不敢以一个谢字代替,只求能有报答的机会。”
  高飘零似是很满意,他拉住儿子的手道:“清榆,你跟南宫大哥虽不是亲兄弟,但我希望你们今后像兄弟一样。
  “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要齐心合力,听大哥的话,知不知道?”高飘零说得一往情深。
  高清榆低头答道:“知道。”
  南宫吹雨大声道:“庄主放心,无论今后发生了什么,我都会辅助少庄主,使紫霞山庄永远立于武林中!”
  “好!我们就跟潜龙搏一搏,看他有没有能耐来割我的项上人头!”高飘零笑道:
  “吹雨,清榆,你们马上出去布置,紫霞山庄每一个机关暗道都派高手把守,我就不相信潜龙真能上天入地!”
  说着笑声一顿,以另一种口气道:“我高飘零纵横江湖数十年,多少次死里逃生,难道这次逃不过?”
  南宫吹雨和高清榆见刚才还悲哀绝望的高飘零此时雄心大起,自是高兴不已。
  他们躬身退出密室,准备在紫霞山庄布置各种机关暗道,再将九十一位高手埋伏庄内各处,以便截击潜龙……
  一切布置停当,已是日暮时分。
  紫霞山庄很快隐入灰沉沉的山色与夜幕当中。
  九十一位高手,在高清榆和南宫吹雨的安排下,守住各自要道。
  紫霞山庄号称天下第一名庄,并非徒有虚名。
  除了斜风剑法乃天下一绝外,这里的建筑也是奇异独特,其复杂程度,一般人根本难以想象。
  紫霞山庄依山而建,但建筑群却似迷宫,重重叠叠,庄内的每一处亭台楼阁,假山石道,以及弄堂,窗门和天井都依奇门八卦而设,不懂者或没有熟人引路,一条小弄堂一个小院子或许三天三夜也找不到出路。
  这里的一草一木都经过极精细的安排,也许,一块美丽的屏风后面,就隐藏着惊人的杀机……
  紫霞山庄有楼房一百五十八幢,每一幢都一模一样,无论是卧室,厨房还是练功的密室,没有丝毫差别。
  每一幢楼房各有十个小房间,如果要从这些房间里找到一个人,那真是难上加难。
  除了南宫吹雨和高清榆,现在,谁也不知道高庄主在那个房间里。
  三天之内,潜龙能从这一千五百八十个房间里找到高飘零并割走他的头吗?
  而且,紫霞山庄的另外九十一位高手潜伏于任何一个角落,只要潜龙出现,他们的刀就会从四面八方砍过来,直到将潜龙砍成肉酱为止。
  想到这些,南宫吹雨和高清榆都在心里发笑。
  他们觉得白天的担心是多余的,有这么多人的保护,根本不必担心潜龙能进来割走高庄主的头。
  因为,在这种情况下,连一只苍蝇也不可能飞进紫霞山庄。
  南宫吹雨和高清榆就在一个小房间里,只有他们清楚,隔着两个房间,便是高飘零的密室。
  密室四周的房间里,南宫吹雨至少布置了三十二位高手,四人一重,分成八重,重重保护。
  这些高手也不知道庄主在何处,他们只是依计而行。
  今夜是八月十二,月亮还没有团圆,但月光皎洁,从瓦缝漏下。
  紫霞山庄沉浸在一片死寂当中。
  谁也想不到,如此寂静安宁的气氛里,竟潜藏着数不清的杀机。
  南宫吹雨和高清榆静立不动,也不说话。
  他们的剑虽未出鞘,但剑就在他们手中,一旦他们发现了异常,一招“凤起盘龙”同样能迅疾出击,置对手死命。
  夜越来越深,越来越静,院墙外面风吹树叶的声音他们也能听到。
  可是除了风声,以及地底的虫鸣和空中倦鸟返窝的声息,根本没有别的危险的动静。
  “这是第一天,潜龙不大可能第一天就行动。”俩人均这样想,但他们并没有一丝一毫的放松。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九十三个人,九十三颗心,每颗心都悬在空中。
  时间将这九十三颗心煎熬得分外灵敏和锐利,只要稍有异常,九十三个人就会同时出击。
  然而,意外始终没有出现……终于,从屋顶漏下的日光变了,不是变得清晰,而是变得模糊和浑噩。
  南宫吹雨和高清榆的心中一喜,他们明白,这一夜即将过去,清晨即将来临……就在这时,南宫吹雨听到空中有鸟飞过的声音,不虞有他,心说:
  这是什么鸟,这么早就出巢了?
  模糊的光线很快又变得清新起来,接着,远处的树间传来了清早的第一声鸟鸣。
  这声啼鸣,意味着又一个黎明的降临和新一天的开始。
  而对潜龙来说,剩下的只有两天时间了。
  南宫吹雨和高清榆相视一笑。
  他们的神色间没有疲倦,有的尽是欣喜和兴奋。
  他们嘴里不说,心里道:
  这一天潜龙果然没有来。
  他们打开房门,晨曦一缕,正从前边的屋檐斜射而来。
  俩人顾不得吸一口清晨的空气,急忙奔向密室。当他们打开密室时,却惊得差点昏厥过去:
  高飘零还是端端正正坐在樟木椅上,樟木的沉香依旧,可他的头却不翼而飞了!
  满地的血。
  满室的腥味。
  屋顶,有几片瓦已经被掀掉。
  潜龙就是从这个洞口下来割了高飘零的头!
  太不可思议了!
  南宫吹雨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爹……”高清榆扑通跪倒在地,爬到高飘零跟前,双手抱住他的脚,哭道:
  “爹,你怎么会这样……”
  南宫吹雨默默地走到高飘零身边,只见他手掌上有一块白布,白布上用血写着:
  “雪域潜龙,无所不能,杀人割头,举手之劳”。
  好一个“杀人割头,举手之劳”的潜龙,南宫吹雨扯过血布,用力一搓,血布已成碎片,他双目含泪,一字一顿道:
  “就算刀山火海,我也要替庄主报仇!”
  高清榆兀自高声痛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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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2-8 19:27:32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章:情生
  狂风。黄沙。
  一匹雄骏白马,于风沙里奔跑。
  马上一男子,年纪不大,但脸庞却被风沙侵蚀得略显疲惫。
  白马跑上一坐山坡,青年人双腿放松,跨下骏马识得主人心意,缓缓放慢速度。
  其实,它也是累得够呛了。
  四望,满眼黄沙,连路也没有了。
  白马一声嘶鸣,空蒙的高原将鸣声尽收而去。马上的男子喃喃道:
  “入藏已是第八天,什么时候才能走出这片黄沙?”
  然后他顺着马缰轻抚白马的头,低声说道:
  “白马啊,白马,为了替庄主报仇,你可千万别累倒呀!”
  原来,马上的男子便是南宫吹雨。
  南宫吹雨不顾少庄主高清榆的劝阻,执意要找潜龙报仇。
  尽管他不清楚西藏有多少雪峰,也不知道潜龙究竟在那些雪峰,可是南宫吹雨发誓,就算寻遍西藏的所有雪峰,也要找到潜龙。
  他离开紫霞山庄已经二十多天了,二十几天来,他除了填饱肚子以及让白马有足够的体息外,一直在赶路。
  从紫霞山庄到西藏,要横跨三省,而且经过了许多险要之处。
  高清榆曾劝他,叫他十年之后再找潜龙报仇。
  因为高飘零说过,十年后,天下也许就没人是他的对手。
  可南宫吹雨不听,他不能等三年。
  他只是过了三天,便独自一人跨上白马向西藏进发。
  虽然高飘零不是他的父亲,虽然要报仇高清榆比他更心急,可是,不知为什么,他还是瞒着高清榆独自出发了。
  也许,他不告诉高清榆,是因为他认为高清榆是高家庄未来的主人,他不能让高清榆跟他一道冒险……
  西藏素有雪域之称。
  入藏以来,南宫吹雨明显地感到这里的气候很特别,空气也相当干燥,风吹在脸上,仿佛要将他肌肤上的水分全部吸走。
  入藏八天来,南宫吹雨一天比一天感到疲惫,可是他心中的仇恨,却是愈来愈浓。
  他恨不得马上找到潜龙,然后决一死战。
  哪怕他的头也被潜龙割去……
  风更急,沙子迎风飞舞,几乎遮了他的视线。
  南宫吹雨四望,来时白马踩出来的浅蹄印,这时已经被风沙填平了。
  他是今天早上踏入这片沙地的,初始还可分辩行人走过痕迹,而且还有一两棵白杨什么,后来满眼都是黄沙。
  四周一片迷茫,耳边是呼啸的劲风。
  南宫吹雨不知往哪个方向纵马,他心中无主意,白马更不敢迈步,便在原地转圈。
  忽然,南宫吹雨左边传来“叮叮当当”兵刃撞击之声。
  南宫吹雨精神一振,寻思道:
  茫茫沙漠,谁在那边打斗?
  他侧耳再听,隐隐听得打斗之人竟有七八个之众,而且,从兵刃撞击声判断,那是一场惨烈的厮杀。
  南宫吹雨身负武功,此时又值迷路,他一勒马缰,双腿一夹,便朝左侧山下奔去。
  沙丘起伏。沙丘与沙丘之间,形成一个个沙谷。
  沙谷里七个男人正在拼力围攻两个女子。
  这七个身穿黄衣,赤着脚,每个人的手上都有一样兵器,被围攻的两个女子长发披肩,一个着红裙,一个穿绿衣,她们背靠背,各人一柄长剑。
  打斗中,不时有人大叫:“快随我们回宫,不然只有死路一条!”
  “宫主发话了,一切可以既往不咎!”
  “时辰快到,再不回宫,想后悔也来不及!”
  那两个女子显然剑法极是厉害,围攻她们的七个男人,只是大喊大叫,即使动手,也只是一招便退,不敢缠打。而她们也不敢分开,且战且走。
  “再这样就不客气了!”
  喝声中,一个男人飞身疾射。这人手持银钩,年纪比其他人稍大,他的鹰钩鼻看起来煞是吓人。
  但见银光闪处,与他照面的那个女子不敢怠慢,手中长剑旋即也舞出一片银光。
  但听“叮叮叮”三声细响,鹰钩鼻进而复退,冷笑不止。
  看他钩上,多了一绺乌黑修长的秀发。
  进退的一刹那,鹰钩鼻已然割了女子的长发。
  他冷笑道:“看我怎样把你变成一个光头和尚!”
  那女子虽损了一束秀发,但并不发怒,剑尖指住鹰钩鼻,也冷笑道:
  “我想看看无鼻喇嘛是什么样的!”
  听到“无鼻喇嘛”四字,鹰钩鼻忙伸手去摸自己的鼻子,一摸之下,吃了一惊:
  原来他的鼻尖已经被削了一块,满手是血。
  刚才由于割了女子的秀发,得意非常,没觉得鼻子发痛,现在却哇哇大叫起来。
  一边叫,一边对身边两个拿刀的喇嘛说道:“快,去把她的鼻子割下来!”
  那两个喇嘛毫不犹豫,一左一右,挥刀攻了上去。
  刀风旋起地上的沙子,直如无数暗器,分击对手。
  女子早有防备,一柄剑舞得密不透风。
  沙尘落地,那两个喇嘛竟尔飞了起来,如幽灵一般,双刀在空中一合,女子上身二十八处大穴,都在刀势的笼罩之下!
  南宫吹雨此时已到了沙谷,他立马站定,怔怔地瞧着这一场厮杀。
  狂风吹不进沙谷,可是打斗之刀剑激起的劲风,不绝于耳。
  南宫吹雨见两个喇嘛的双刀既凶且刁,速度是如此之快,暗叹一声,不知女子如何应付。
  但见双刀合一后,生生砍向女子脖颈。
  女子眼见刀光砍来,呆了一呆,本来舞得密不透风的剑法顿时露出小小的破绽。
  此消彼长,来袭之刀刀速骤疾,自破绽处直捅进来。
  南宫吹雨见状,不由替女子捏了一把汗。
  再看与她背对的另一位女子,也是长发飘飘,挥剑与攻向她的三位黄衣喇嘛周旋。
  此时,另一位女子突然拔身,手中剑似长了眼,反手一剑,从自己的腋下刺出。
  只听“叮当叮当”一串脆响,马上就要得手的双刀却被她的剑荡了开去,同时砍了个空。
  女子落地,依旧与刚才的女子背靠着背。
  差点被砍中脖子的女子稍侧脸,嘴里轻唤一声:“姐姐好剑法!”
  原来这是一对姐妹。
  那姐姐救了妹妹一招,落地后又将攻来的三样兵器荡开,同时叫道:
  “还不滚回去,休怪我们下手无情了!”
  她刚刚荡开三件兵器,另有一柄剑无声无息刺到。
  此时她要回剑相挡已是不及,不由“啊”的惊叫一声。
  叫声未已,那剑已贴着她的脸颊刺过,接着便听到妹妹也“啊”的叫了一声。
  原来刚才是妹妹用肉掌击歪剑身救了姐姐一招,同时,自己又被鹰钩鼻割去一缕秀发。
  鹰钩鼻的银钩贴着她的头皮削过,一丝寒意侵体,故而令她发出一声呼叫。
  鹰钩鼻割了两束长发,将它们绕在手指上,以作战利品,脸上得意非凡。
  这时,他鼻子上的血已经凝住了。
  鹰钩鼻冷哼着,银钩一挥,又盘身而上。
  其他六个喇嘛,也争先恐后,围而攻之。
  风沙漫卷。
  南宫吹雨在马上看得分明,那姐妹虽然有时被逼得手忙脚乱,险象环生,可是每当一方真正遇到致命杀着来不及自救时,另一方总会及时相救,姐妹俩的剑招,配合得真是天衣无缝。
  看来,那七个喇嘛要想重创或生擒她们,极是不易。
  不过,这姐妹俩似乎缺少杀人的招数,在南宫吹雨看来,有好多可以置对手死地的机会都被她们浪费了。
  南宫吹雨再看一会,觉得没啥可看,勤转马头,正要离去,只听空中传来一声娇叱:
  “没用的饭桶,给我让开!”
  叱声中,但听“啪啪啪啪啪啪啪”七声响,南宫吹雨回头,见刚才围攻两姐妹的七个喇嘛,已然退过一边,他们本来手中都有兵器,这时双手空空,兵器都已经掉在沙地上。
  一个穿红衣的妇人自空而降,她的手中一根红彩绸如蛇鞭似的,自七个喇嘛面门拂过,人绸同时落地。
  很显然,喇嘛手中的兵器是被这个妇人击落的。
  只见妇人柳眉倒竖,又大声斥道:
  “宫主让你们捉她们回宫,如今时辰将到,你们竟然一点办法也没有!”
  那七个喇嘛见了这妇人,垂手低首,默不作声。
  南宫吹雨暗暗吃惊:
  此妇人可以将三丈多长的绸布当武器,而且使来得心应手,功力着实非同小可。
  南宫吹雨尽管离得不远,但她却视而不见,仿佛沙谷里根本没他这个人。
  南宫吹雨本来想走,见妇人出现,便又留了下来。
  妇人甫一落地,嘴里叱声未已,手中彩绸再次急卷。
  不是击向姐妹俩,而是卷向鹰钩鼻。
  一卷一收,鹰钩鼻手中的战利品——两束秀发,已经到了妇人手中。
  妇人冷笑道:“秀发撩人,可惜这世上再没有人能够享受了。”
  笑罢,五指伸开,那柔弱无骨的长发竟变作利箭,往前射出数十丈,而后没入沙地之中不见了。
  这一手功夫令南宫吹雨又吃了一惊。
  这是一种比拈花指更难练的武功,如果不是数十年浸淫其间,是到不了这种境界的。
  妇人看上去只有三四十岁,她怎么有如此功力?
  难道她一出娘胎就开始练武?
  南宫吹雨发现,妇人无意间瞟了他一眼,她的眼光里充满了傲慢,仿佛对他说:
  如果想多管闲事,先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
  南宫吹雨当然不想涉入这趟浑水,他只是因了迷路才到这里的。
  他的目的是前往布达拉宫,找潜龙决一死战。
  除此,别的事情他一概没有兴趣。
  他不想管这闲事并非怕了妇人,妇人也许是个极厉害的魔头,但南宫吹雨自问,他的斜风剑法足可对付她。
  不过,南宫吹雨也没有马上离去,他还不知道去布达拉宫该怎么走。
  这时,妇人的红绸再次翻卷。在空中,这红绸就像一道彩虹,一头在妇人手上,一头在姐姐头上。
  那姐妹识得厉害,红绸疾射的当儿,她们已然分开,在左一右,身形拔起三丈之高!
  妇人本想以红绸捆住俩人,不料俩人先行分开。
  姐妹俩双剑相交,在空中各自变了位置,剑起倒垂,自上而下,来剪红绸。
  妇人发觉一招落空,变招之快,无法形容,就在姐妹俩身形将坠未坠之际,红绸盘出一片光芒,不避剑锋,反而迎了上去。
  “嗤”的一声响,红绸被剑气直直的剪成两条。
  姐妹俩没料到这一招能剪掉红绸,正自心喜。
  不料,被剪的红绸突然弹起,居然将她们的双足缠住。
  她俩大惊,头下脚上,想挥剑再削脚上的红绸已经来不及。
  如果她们只一人受制,那么另一人还可相救,如今俩人同时受制,却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她们原以为双剑相交,剑气割了女子的武器,足可以削弱对手,没想到居然帮了妇人的忙。
  “嘭嘭”两声,姐妹俩自空中摔倒地上,一时竟站不起来。
  那七个黄衣喇嘛见妇人几招之际便已得手,不由轰声喝彩。他们喝彩,却没人近前,似乎对她们手中剑尚存忌惮。
  妇人仰天道:“离午时三刻还有一个时辰,走,宫主正等着你们呢!”
  姐妹俩在地上挣扎,脸色极是恐惧。
  她们无意间看到了不远处马背上的南宫吹雨,她们并不认识南宫吹雨,也不管他能不能救她们,叫道:“救命!救命!”
  南宫吹雨打不定主意。毕竟,他对她们也是一无所知。
  “江湖险恶”这句话他还是知道的。
  她们见他无动于衷,又绝望道:“快救救我们,要是跟他们走,就死定了!”
  见她们悲伤绝望的样子,那七个黄衣喇嘛狂笑着,一人说道:
  “能侍候宫主,是你们的福分!”
  此时俩人已挣扎着站起,其中穿绿衣的朝刚才说话之人,“呸”的吐了口痰,骂道:
  “谁要侍候你们的魔鬼宫主!”
  不偏不倚,这口痰竟吐在说话人的脸上。
  那人大怒,从地上捡起自己的兵器,那是一支判官笔,笔尖一挑,朝她的“灵墟”穴便点。
  判官笔又快又疾,奇诡异常。
  绿衣女子又被捆住双足,眼看她的“灵墟”穴就要被点中。
  忽然,斜斜的一钩飞至,击在判官笔上。
  飞来之物劲道奇强,黄衣喇嘛竟握不住判官笔,被撞飞出去,手臂也被震得发麻。妇人淡淡说道:“这是宫主的祭品,你难道也想碰?”
  黄衣喇嘛手抹一把脸,苦笑着退回原地。
  妇人再伸指,飘忽之间,已点了她们各人三处穴道。
  妇人对喇嘛道:“她们的剑再也伤不了,抬她们回去。”
  刚才不敢动的黄衣喇嘛此时面露喜色,便要一哄而上。
  在他们看来,能有机会抬如此美丽的姑娘是他们的造化。
  七个人,十四只手,齐齐的抓向姐妹俩的身体。
  掌风掀动她们的衣袖,露出洁白的手。
  南宫吹雨似乎这时才发现,她们的肌肤是如此的嫩白,她们的手柔若无骨,看一眼令人怦然心跳。
  别说这些喇嘛,就是他也有将之触摸的感觉。
  就在他们要抓住她们的身体时,只听妇人又喊道:
  “慢!”七喇嘛顿时住手,愣愣地望着妇人。
  夫人这时手里已多了数条彩绸,说道:“宫主要的东西,你们谁也别碰,接住绸子!”
  话落,绸子的另一端正飞快地飘向七喇嘛。
  七喇嘛刚刚接住,绸子的一端仍在妇人手中,这样便织成了一张网。
  妇人不知用了什么手法,穴道被点的姐妹俩横身躺进了绸网里。
  妇人再喊一声:“走,回宫!”
  八个人,抬着姐妹俩便走。
  网里的姐妹俩脸都吓白了,显是害怕之极,她们破口大骂。
  南宫吹雨听不懂她们骂什么,眼见她们就要远去,只听她们骂道:
  “该死的魔鬼,叫潜龙杀了你们!”
  听到“潜龙”两个字,南宫吹雨心中一动,策马急驰,拦住她们。
  妇人不理他,便要从马左侧过去,南宫吹雨此时已打定主意,他决定救下这姐妹,然后问她们一些有关潜龙的情况。
  于是,他掌力一吐,“嗡”的一声,一招“凤起盘龙”,剑自鞘中飞射而出。
  妇人没料到南宫吹雨的剑如此之快,尽管她左手红绸疾击,但已是无法阻拦斜风剑。
  南宫吹雨的剑不是击向妇人,也不是对着七个黄衣喇嘛,而是去割捆住俩姐妹双足的红绸。
  那妇人也非平庸之辈,她一见无法阻拦剑势,劲力陡增,红绸端梢如鬼魅般影随而至。
  她想,姐妹俩已被她点了穴道,就算他割断红绸,也无法救她们。
  殊不知南宫吹雨剑如盘龙,根本没有定势,“嗤嗤”两声割断红绸之后,不进反退,剑柄乱晃,“突突突”几下撞击,竟已解开了姐妹俩的穴道。
  姐妹俩一跃而起,双剑马上迎空挥斩,将疾击而至的绸子绞落一截。
  几乎同时,斜风剑已回到南宫吹雨手中。
  妇人见一击不中,左手一抖,原先以绸织网的七根彩绸,铺天盖地,罩向南宫吹雨。
  同时,那七个黄衣喇嘛发一声喊,身形飘忽,马上又将姐妹俩围在当中。
  南宫吹雨识得妇人厉害,不敢轻视,握剑在手,使一招“风狂雨骤”,那几乎遮了天空的彩绸被斜风剑削成碎片,洒了一地。
  南宫吹雨这一招使了七八成真力,跨下白马发出一声嘶鸣。
  那妇人身形一闪,手中忽然多了一把刀。
  刀尖向下,插入沙中,然后一掌击在刀背上,刀夹着一声呜咽,横砍马腿。
  南宫吹雨暗叫一声:“不好!”硬是双脚紧夹马肚,生生将白马左挪了一步,堪堪避过妇人的一刀。
  饶是如此,刀溅起的沙粒还是击在马嘴上,痛得白马“灰灰”惊叫,马身人立,差点将南宫吹雨掀下马背。
  南宫吹雨处乱不惊,一招“风撩惊魂”,剑自腋下往后刺出。
  “当”的一声,原来妇人这时已到了南宫吹雨身后,拦腰一刀,若不是南宫吹雨适才见机得快,如今已是一分为二了。
  南宫吹雨挡了一刀,剑势不停,接着一招“风雨无阻”,剑气直指妇人腹背。
  妇人两刀落空,第三刀又砍出。这一刀,不是砍向南宫吹雨,而是斩向马臀。
  南宫吹雨哪会让坐骑受伤,一勒马缰,白马再次人立。然后双足一蹬,身子射出。
  妇人似乎早料到南宫吹雨会如此变招,她刚才砍向白马的一刀是虚招,见南宫吹雨身体射出,左臂轻挥,数点寒光,迎面射去。
  原来妇人袖中还藏有暗器!
  南宫吹雨剑似屏风,暗器悉数被挡落。
  两人一来一往,只几招便已知对手底细。
  妇人轻轻飘出数丈之外,站定,不再出刀。
  那边,七个喇嘛也是奈她们不得。
  “鹰钩鼻”的鼻子又在流血,显是又被对手割了一块,气得他哇哇大叫。
  妇人自知不是南宫吹雨对手,口中一声唿哨,七个喇嘛顿时退到她身后。
  姐妹俩却不想休战,见喇嘛退开,彼此望了一眼,口中轻喝一声,双双拔起,人在空中,双剑相交,射向那妇人。妇人冷笑,衣袖再挥,寒光闪射。
  姐妹俩剑成攻势,且妇人的暗器又快又准,极难躲避,情急之下,只得双剑分开,以攻为守,击落暗器。
  只是这样一来,身形急坠,落在南宫吹雨面前。
  南宫吹雨刚才一直远远地站在一边,也没有仔细看过她们。
  现在他距她们如此之近,连她们嘴角的倔强和眼中淡淡的忧伤也看得分外真切。
  他见过的美貌女子何止十个百个,可似她们这般艳丽动人的,却从未见过。
  南宫吹雨与她们对视之下,竟有些怦然心动。
  他发现,她们俩人竟是惊人的相似。
  只听那妇人说道:“你非要管这件闲事不可?”
  南宫吹雨还未答,姐妹生怕他改变主意似的,同声道:“多谢英雄救命之恩。”
  南宫吹雨见她们的脸上多了感激和喜悦,娇嫩的肌肤令她们更加美丽。
  心中又是一动。
  那妇人说道:“你可要想清楚,这世上,有些闲事是管不得的。”
  南宫吹雨既已管了闲事,绝不想半途而废,他淡淡笑道:
  “我可不知道世上什么事管不得?”
  夫人注视着南宫吹雨,一字一顿道:
  “世上任何闲事都好管,就是女人的闲事不好管。”
  “为什么?”
  “因为你管了女人的闲事,就会惹祸上身,说不定还会因此送命。”
  “这么说……”
  南宫吹雨望着妇人,仍笑道:“你说我应该怎么办?”
  妇人冷冷道:“骑上你的马,立刻滚开!”
  南宫吹雨想了想,似乎有所改变,说道:“茫茫黄沙,没有路,叫我滚向哪里?”
  妇人叫道:“从哪里来,便滚回哪里去!”听她的口气,不仅狂妄,而且有恃无恐。
  南宫吹雨忽然道:“闲事已经管了,你待怎样!”听到他说这话,姐妹俩的脸上绽出笑容。
  南宫吹雨手握剑柄,寻思那妇人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可是奇怪的是,那妇人听了他的话,先是默默盯了他一眼,然后转身,一挥手,带着七个喇嘛朝南退去。
  南宫吹雨正感意外,那姐妹俩口中喝一声:“别走!”双剑脱手,朝喇嘛掷去。
  剑虽快,可他们离去的速度更快,转眼没了踪影。
  南宫吹雨弄不明白她们为何这般,正惊疑,她们急道:“为何让他们走了!”
  南宫吹雨觉得有些可笑:
  追杀她们的人走了,她们不仅不高兴,反而是一脸的懊悔。
  于是他说道:“走了就好了。”
  “好什么!你很快就会大祸临头了!”她们说得极是认真。
  南宫吹雨笑道:“我又没杀人,怎么会大祸临头?”
  她们道:“如果你把他们全杀了,就什么事也没有了。”
  南宫吹雨不解地望着她们。此时正是中午,虽然九月天,但高原上的太阳却火辣辣的。
  她们的额际有汗珠冒出,脸色也有些苍白。
  南宫吹雨皱眉道:“他们是些什么人?”
  她们忽然笑了起来,笑靥迷人。
  南宫吹雨也跟着笑了了起来:“你们笑什么?”
  她们一边笑一边说:“难道你没弄清楚他们是谁就来救我们?”
  南宫吹雨道:“救你们为何要先弄清楚他们是谁?”
  姐妹相视一笑,道:“那你知道我们是谁吗?”
  南宫吹雨摇头道:“也不知道。”
  她们闻言笑得更开心,然后顿住笑,说道:“那么告诉你,我们是姐妹,一个叫霜叶白,一个叫霜叶红。”
  说着又笑,似是遇到一件开心之事。
  “哦。”南宫吹雨应了一声,望着穿红衣的女子,道:“你一定叫霜叶白?”
  红衣女子道:“是的,我是她姐姐。”
  南宫吹雨急于想走出这片茫茫沙地,于是说道:“我想知道……”
  他只说半句,霜叶红打断他的话,笑道:“我们知道你想问潜龙在哪里,对不对?”
  南宫吹雨怔怔道:“你怎么知道我要找潜龙?”
  霜叶白道:“我们又不是笨蛋,怎会不知道?”
  南宫吹雨道:“怎么?”
  霜叶红道:“你刚才那么久都不过来帮我们,而我们说了潜龙两个字后,你的剑就飞过来了,当然跟潜龙有关。”
  霜叶白接道:“况且,似你这般身手,多半是找潜龙报仇的。”
  霜叶白刚说完,霜叶红又抢道:“据说潜龙就藏在雪峰之巅,等待别人找他报仇。”
  听她们的口气,好像知道潜龙在哪座雪山,南宫吹雨面露喜色,还未说,霜叶白笑道:“看你喜形于色的样子,是不是被我们猜中了?”
  霜叶红道:“不过我看你不是一个什么好人。”
  南宫吹雨道:“我怎么不是好人?”
  霜叶红道:“你找潜龙一定为报仇,潜龙一定是杀了你最好的朋友或亲人,而你死了朋友或亲人,居然一点也不伤心,当然不会是什么好人了。”
  南宫吹雨恍然道:“我当然伤心,可惜光伤心是没用的,伤心根本报不了仇。”
  霜叶白忽然叹道:“其实,不管你伤心还是不伤心,都是无法报仇的。”
  南宫吹雨望着霜叶白,道:“你以为我不是潜龙的对手?”
  霜叶白不假思索地点了点头,然后说:“三年来,从这里经过去找潜龙报仇或比武的高手不下一百个,可是还没有一位出来过。”
  南宫吹雨道:“她们没出来,并不意味着就不是潜龙的对手。”
  顿了一下,又说:“也许他们根本没有找到潜龙呢?”
  霜叶红接道:“不管他们不是潜龙的对手,葬身雪峰,还是没找到潜龙,总之是比武没比成,报仇没报成。”
  霜叶白道:“对呀,我看你别去找了。”
  南宫吹雨心里暗笑,嘴里道:“你们是怎么知道的?”
  霜叶白:“我们怎么会不知道。”
  霜叶红道:“这些人大多第一次进藏,跟你一样都会在附近迷路,是我们指点迷津使他们进雪山的。”
  南宫吹雨奇道:“你们究竟是什么人,找潜龙报仇的人怎么都被你们碰上了?”
  霜叶白、霜叶红笑而不语。
  南宫吹雨也不想知道太多,说道:“那么也请你们指点迷津,我要进雪山。”
  霜叶红敛住笑,道:“我看你还是哪里也别去的好。”
  南宫吹雨道:“为什么?”
  霜叶白道:“因为你不等走出这片沙地,就会大祸临头。”
  南宫吹雨再次道:“为什么?”
  霜叶红叹了口气,说:“你知道西藏的布达拉宫吗?”
  南宫吹雨道:“知道。”
  霜叶红又道:“你知道小布达拉宫吗?”
  南宫吹雨摇头。霜叶白道:“小布达拉宫虽然没有布达拉宫出名,但是在西藏,小布达拉宫却是无人不知。”
  南宫吹雨道:“小布达拉宫在什么地方?”
  霜叶白道:“小布达拉宫并非一座宫殿,而是一个黑道组织,该组织个个都是凶残成性之人,大家都知道西藏有这样一个组织。
  “但它的总舵或老巢在哪里,谁也不知道。也许,它就在沙地下面,也许它就在雪山之巅。
  “该组织的成员也是五花八门,三教九流都有,也许有乞丐,也许有喇嘛,也许……似你这般英俊剑客也是小布达拉宫的人。
  “据说,小布达拉宫的宫主有两个嗜好,一是杀人如麻,二是喜欢摧残漂亮女人……”
  霜叶红接道:“还有人说,那宫主就喜欢处女,每月逢十,他都要破一个处女之身,还说这是献给神的祭品……”
  “胡说八道!”南宫吹雨恨恨道:“这样的人,早就该进地狱了!”
  “唉,这世上的事就是不公平。”霜叶红道:“小布达拉宫作恶多端,坏事做尽,可就是不会灭亡。”
  南宫吹雨道:“难道没有人去铲除?”
  霜叶白道:“有。不过,去铲除他们的人都让他们给铲除了,凡是与他们作对的,没有人能活过三天。”
  南宫吹雨默不作声。霜叶红道:“你在想什么?”
  南宫吹雨抬头,说:“我在想,要是我碰到小布达拉宫的人,决不轻饶他们。”
  霜叶白微微道:“你已经饶过他们了。”
  南宫吹雨惊道:“刚才那妇人和喇嘛是小布达拉宫的人?”
  霜叶红道:“你是不是害怕了?”
  南宫吹雨道:“那妇人的手段确飞寻常,我岂会怕了她!”
  顿了一下,又道:“若是我早知她是作恶之人,绝不会放过她的。”
  神色之间,似是好生懊悔。
  霜叶白道:“不过你放心,他们还会来的。”
  霜叶红道:“你救了我们,她们绝不会就此罢休,三天之内,我看你不找他们,他们定会来找你的。”
  南宫吹雨抚着马背,仰头望天,缓缓道:“若不是我身怀仇恨,要寻遍雪山找潜龙,不然,就在这里等他们三天,看他们能将我怎样!”
  南宫吹雨说着手掌轻拍,心中有怒,掌力太重,竟把白马击痛了,嘶声鸣叫起来。
  南宫吹雨发现马的嘶叫有些沙哑。
  霜叶红道:“马太渴了,想喝水。”
  南宫吹雨道:“别说马,我也很渴了,可四野茫茫黄沙,哪里去找水喝!”
  霜叶白道:“既然这么渴,何不到我们家里去喝一口?”
  南宫吹雨心中一喜,旋即又道:“还是算了,由你们指点雪山之路,出了沙地就有水喝的。”
  霜叶红笑道:“过了沙地就是雪山,不过,天黑之前你是出不了这片沙地的。”
  霜叶白道:“要是天黑之前出不去,到时候又会迷路了。”
  顿了一下,马上又道:“到时候就没有人替你指点迷津了。”
  想了想,南宫吹雨道:“你家远吗?”
  霜叶白道:“不远,翻过山丘就到了。”
  见南宫吹雨不语,霜叶白走到白马身边,口中说:“别犹豫了,你救我们一命,给我们个致谢的机会。”
  说着,手抓马鞭,一跃纵上马背。
  白马刚才还温驯得很,霜叶白刚刚坐上去,便鬃毛乱甩,“咴”的一声,前蹄离地,人立起来。
  幸好霜叶白身手敏捷,趁早跃下,不然可会摔倒。
  南宫吹雨拉住马缰,对霜叶白道:“我这马有个坏脾气,除了我,就是不肯让别人骑。”
  霜叶白粉脸飞红,说道:“这定是匹马中之王。”
  南宫吹雨道:“马中之王倒是说不上,只是脾性暴躁了点。”
  霜叶红则说道:“走吧,你自己不喝水,让马儿喝个饱。”
  南宫吹雨这才点头。
  出了沙谷,来到沙丘上,风立时大了起来,迎面扑来了风沙吹在脸上,有些生痛。
  由于只一匹马,三个人便步往前进。
  路上,南宫吹雨仍在心内寻思:
  她们究竟是谁?
  为什么会在荒无人烟的沙地里?
  她们刚才所说的话是不是真的?
  小布达拉宫组织会不会放过自己?
  难道江湖上还有这样一个庞大而凶险的组织?
  正想着,白马站住不肯往前走了。
  南宫吹雨抚着马头,轻轻道:“白马啊白马,你不是口渴吗?快些走,很快就有水喝了。”说着,拉着缰绳用力往前。
  白马似有些不安,但在主人的牵引之下,不得不往前走。
  过了一座沙丘,又过了一道沙谷。
  南宫吹雨道:“怎么还没到你家?”
  霜叶白道:“快了。”
  “了”字未落,接着“啊”的惊呼一声。
  南宫吹雨在最前面,听到惊呼,发觉不对,回头,见霜叶白已是一个跟头翻出很远。
  接着,就看见一把刀从沙地下捅了出来。
  接着,前后左右,四周沙地里钻出五个人来。
  这一变化来得突然,南宫吹雨也不由惊呆了。
  这是五个青年刀客,他们刚刚从地底钻出来,头上满是细沙。
  他们不说话,刀立在胸前,目光从刀锋掠过,带着冷意,令人不寒而栗。
  霜叶白、霜叶红已经靠着背,剑在手,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只有南宫吹雨泰然自若。
  当他看清对方心中释然,凭对方五个人的武功,他可以在他们出招之后,还来得及杀他们。
  他猜这一定是小布达拉宫的杀手。
  他不想杀他们,于是说道:“你们回去吧,你们还不是我的对手,告诉你们的宫主,做人要行善,作恶是没有好下场的。”
  他们不动。透过刀锋的眼光变得更加犀利。
  日光照射在刀锋上,似有火焰在舞跳。
  南宫吹雨皱了皱眉头,不知他们在搞什么鬼。
  他们不动,他也不动。现在他可以肯定他们是小布达拉宫派来的杀手,但他仍不想杀他们。
  他觉得,杀人并不是一件有趣的事情,不到万不得已或不得不杀,他总是会手下留情。
  就像一个时辰之前,他完全可以杀了那妇人,可他还是让她离去了。
  约过了五分钟,他们开始有些变化,这些变化也许常人难以觉察,但绝骗不了南宫吹雨。
  他发现他们虽然凝立一动不动,可他们手中的刀在动。
  尽管很慢,慢得就像地球在转动,可南宫吹雨感觉到了。
  五个人,五柄刀。
  一样的刀,一样的刀锋。
  一样的刀锋,闪着一样的刀光。
  刀本来只有一种颜色,那就是炫目的白。
  可是,当日光在刀锋上舞蹈的时候,刀不再是一种颜色,而是七彩。
  一种颜色会令眼睛晕眩,而七种颜色却悦目赏心。
  五个人,站成五个方位。
  南宫吹雨目光审视,本来只看见一个杀手,也就是一柄刀,七种颜色。
  接着,他看到了两柄刀,十四种颜色。
  再接着……他看到了全部五个杀手,五柄刀,三十五种颜色!
  他清楚,有两个杀手站在他身后,他怎么可以看见身后的刀呢?
  刀光在他眼中舞蹈。
  他忽然明白了,是刀光映着刀光,刀锋把太阳之光聚成一条线,然后横在他的眼前。
  南宫吹雨忽然眼睑一跳,接着就觉刀锋乱颤。
  南宫吹雨不再迟疑,斜风剑无声无息,一招“风云变幻”,剑从五个杀手的脖间飞过。
  五个人的刀刚刚动,人已经仰天倒地,血,朝天喷溅。
  风沙依旧。
  在铺天盖地的风沙里,五个人的血显得微不足道。
  虽然这些血,顿时使五个活人变成了死人。
  南宫吹雨甫入鞘,心中又生恻隐。
  毕竟,他是不愿杀人的。
  他转头,去看身后的霜叶白、霜叶红姐妹。
  她们脸神紧张,刚刚吁出一口气,刚刚将手中长剑还入鞘中。
  忽然,南宫吹雨见霜叶红的眼睛大睁,脸上充满了惊恐,想大喊出声,却喊不出来,仿佛又有什么意外的事情发生!
  只听“咔嚓咔嚓”数声脆响,然后轰然有声,似重物坠地。南宫吹雨回身,见白马已倒在地上,四蹄尽断,血在迸流。
  有一黑影,正要从他的视线里消失。
  南宫吹雨怒极,一招“凤起盘龙”,斜风剑去而复回,远处传来一声惨叫!
  南宫吹雨没有再为自己刚才杀人而后悔:
  那人居然杀了他心爱的白马!
  白马四蹄被砍,血已经染红了一大片沙子,可它还没有死,它双目突出,无望地望着南宫吹雨,仿佛在向他求救。
  霜叶红、霜叶白回过神,奔了过来,不忍目睹白马的惨状。
  南宫吹雨一直看着白马淌血,直到每一条腿没有一滴鲜血渗出为止。
  白马的眼睛仍未闭上,仍在向他述说着什么。
  这是一种死马的眼神,可是,就是这种眼神,令他想起很多。
  他想起了高飘零,以及高飘零二十几年对自己的种种恩情。
  他知道高飘零不是自己的父亲,可在心底,却是将他当作了自己的父亲……南宫吹雨不愿往事翻涌,走过去,双手盖住白马的眼睛。
  只听霜叶红幽幽道:“白马就这样死了。”
  南宫吹雨站了起来,望着远处,说道:“杀它的人也已经死了。”
  他的眼中无泪,可悲痛却明明白白写在脸上。
  霜叶红道:“他们都是小布达拉宫的杀手。”南宫吹雨点头。
  霜叶红又说:“刚才你杀了六个人,是不是?”南宫吹雨又点头。
  霜叶白叹道:“你杀了小布达拉宫这么多人,他们怎会让你走出沙地。”话语中,忧心忡忡。
  霜叶红道:“也许,从没有人敢像你这样毫不留情地杀人。”
  “这一下,可真的是大祸临头了。”霜叶白道:“你可以救我们,我们可没办法救你。”
  南宫吹雨不语,默默地看了白马几眼,转身就走。
  霜叶红叫道:“等一等!”
  霜叶白则喊道:“喂,方向错了,我家不是在那边!”
  南宫吹雨仿佛没听见,往前疾掠。
  霜叶红、霜叶白一边紧跟一边喊,想叫住他,可是,南宫吹雨掠得实在太快,只一会,他的身影便消失在风沙里。
  姐妹俩呆了。
  霜叶红说道:“他真的走了。”
  霜叶白道:“他杀了小布达拉宫的人,他不想连累我们。”
  霜叶红叹息道:“我们的命是他救的,他就这样走了,连一声谢谢也没对他说呢。”
  霜叶白道:“姐姐,要说谢谢还有机会的。”
  霜叶红幽幽道:“刚才我本想对他说的,可是……”
  顿了顿,这才接道:“我看他还没完全相信我们。”
  “不用担心,姐姐。”
  霜叶白说道:“如果天黑之前他能找到我们那里,就不会有问题的。”
  姐妹俩说着,神情郁郁地,朝另一个方向缓缓而去……
  她们走了不久,就听身后有人叫道:“喂,我还有一个问题!”
  霜叶红心中一喜,知道是南宫吹雨回来找她们,朝妹妹霜叶白使了个颜色,双双拔足,往东边的沙丘急掠。
  南宫吹雨大叫道:“你们真不是好人,一转眼的功夫,连救命恩人也不理了!”
  南宫吹雨刚才由于白马死去,心中悲伤,又听得她们似在埋怨他杀了小布达拉宫的杀手,一怒之下,便独自离去,想找小布达拉宫算账。
  可是,南宫吹雨在沙地上疾驰了一阵,四野茫茫,除了风声和黄沙,什么也没有,哪里找得到小布达拉宫的老巢?
  待他平静下来,细细一想,如此乱跑,别说会迷路,说不定天黑之后天气变冷,自己会冻死在这里……人一死,还怎样找潜龙报仇?
  如此一想,南宫吹雨便有些害怕,凭记忆,返身往回找,希望能再找到霜叶红、霜叶白,他隐隐觉得她们并不是那种要害他的人……
  南宫吹雨第一次在沙地中行走,不懂得如何辨方向,只记得离开她们时是顺风,于是,不管现在风向变了没有,他只管逆风往回跑。
  幸好风向未变,他跑了不久就看见前面两个人影,正是霜叶红姐妹,心中一喜,老远便脱口喊叫。
  没想到他一喊她们竟跑得更快。
  虽然他的轻功比她们好了许多,可是,由于刚才他猛跑了这么久,消耗体力不少。
  而且,他还有另一层考虑,那就是他希望她们看到他主动来留他,而不是要他紧紧去追。
  这也许他作为男人的缘故。
  在女子面前,特别是在未知对方底细又分外美丽的女子面前,男人总是想保留一些面子。
  南宫吹雨见她们飞快地跑走,本可以追上去的,可他却停了下来,心中道:唉,都是我自作多情,你虽然救了人家一命,可人家非要感恩吗?
  接着恨恨道:
  善恶有因果,你们这般对我,总有一天会给你们报应的……早知这样,让小布达拉宫的喇嘛捉走岂不更好……他慢慢的往前走了数步,又寻思道:
  会不会她们又遇到什么危险……这样一想,心中不由得焦急起来,又往前她们消失之处疾奔。
  奔了一会,哪里有她们的影子。
  南宫吹雨又慢了下来,缓步而行,苦笑道:
  南宫吹雨呀南宫吹雨,你活了二十七岁,从未对姑娘动过心,今天怎么如此关心起她们来?
  你这是自作多情还是自讨苦吃呢?
  接着又自言自语道:“罢了罢了!就算迷路冻死沙地也是命中注定的,高庄主养育了我,我终是为他而死,也不枉庄主这么多年对我的照顾和关怀了……”
  南宫吹雨慢慢走着,耳边风沙呼啸。
  忽然,他听到左侧沙地里似有异样的声息。
  这声息极细,若不是他耳力奇佳,绝难发现沙地里藏着人。
  而且,沙地最起码埋伏着两个人。
  他们肯定是小布达拉宫派来的杀手。
  想起心爱的白马被剁去四脚而死的惨状,南宫吹雨恨不得一剑杀了这人解恨!
  可南宫吹雨并没有拔剑。
  他忽然觉得,杀手也是无奈的,他们的命运操纵在别人手中,而他们有时候想多活一分钟也不可能。
  他想让他们多活几天。
  他们说不定会死在别人手中,但他不杀他们,他们至少比死在他的剑下活得长。
  他慢慢的从他们面前走过。
  他虽然看不见他们的样子,可以想象,他们是极力在屏住呼吸,想瞒过他,不让他发觉也不让他有准备,寻找最佳时机杀了他。
  南宫吹雨清楚,无论风沙多大,在地下的人一定可以听到他缓慢而沉稳的脚步。
  南宫吹雨是在用沉稳的脚步提醒杀手,叫他们不要袭击,不要轻举妄动。
  因为沉稳代表了一种信念和力量,对一个高手来说,自己有没有能力战胜这种力量,心里应该清楚得很。
  如果埋伏的杀手是他,他是不会前来送死的……
  可惜,地下的杀手不是他南宫吹雨,杀手根本没有南宫吹雨明智。
  就在南宫吹雨从埋伏的杀手跟前走过不到三米时,他的身后响起劈空剑的劲风。
  风声短而急,可以想见,来袭之剑是何等的快!
  袭击他的人果然是两个。
  听风辨器,南宫吹雨头不回,已算准来袭的两件兵器呈直角向他夹击。
  南宫吹雨嘴角暗笑,此时他不得不出手。
  剑光一闪,抽剑回击,使的是一招“风驰电闪”。
  斜风剑法里,“风驰电闪”是快中最快的一招。
  这一招,不仅要求快,而且要准。
  本来,南宫吹雨可以用其他剑招取胜,并置敌死地。
  斜风剑法招招制敌,只有这一招是克制对手的兵器的。
  南宫吹雨自己也搞不清为什么要使“风驰电闪”,既然有人要他死,他何不来一招致命剑招更加痛快?
  也许是他刚才想到霜叶红姐妹,胸口莫名涌起一丝柔情,因此不出杀着,而是想击落对手兵器。
  “风驰电闪”讲究的是“伤”而不是“杀”,这并非说斜风剑法不精妙,试想,斜风剑法招式奇诡,变幻莫测,一招连着一招,其间根本不会给对手有喘息之机,倘若击了对手兵器,紧跟着再一招,岂不是致命?
  南宫吹雨“风驰电闪”还未使出,已想好紧接着一招“风平浪静”,迅速穿透对手胸部,在最短的时间内让心脏停止跳动,好让死者少些痛苦。
  其实,何必在乎对手断气时间的长久以及痛苦的程度,要么就别杀。
  可南宫吹雨此刻真是这样想的,他希望死者能少些痛苦。
  这是他以前杀人时从未有过的感觉。
  尽管他刚刚抽剑,他已经安排好了对手的死法。
  剑光中,只听“听听”两声,来袭的兵器被荡开,同时听到两声惊呼。
  惊呼声中,南宫吹雨脸色大变,那招事先早已想好,只待体内真气催而发之的“风平浪静”,硬是将它收了回来。
  幸好南宫吹雨的内力已到了收发自如的境地,不然的话,真气逆转,会废了自己的手臂。
  南宫吹雨从那声惊呼中听出,偷袭他的不是小布达拉宫的杀手,而是霜叶红和霜叶白。
  他回身,见她们已被他的内力震退了好几步。
  霜叶白叫道:“你怎么这样狠,是不是真想杀了我们!”
  霜叶红功力稍好,神态很快恢复如常,说道:“我们只想吓吓你,差点自己死了。”
  霜叶白又叫道:“如果我们真死了,他肯定活不过今夜。”
  霜叶红担心妹妹乱说话,又惹他生气,连忙道:“妹妹,别乱说。”
  霜叶白偏不理,笑道:“姐姐,我没乱说,要是夜里没东西取暖,别说人,就是石头也会冻碎。
  “而取暖的东西只我们家里有,我们死了,谁带他回家,回不到家,便不得取暖,而不得取暖,他还怎么活……”
  霜叶白说了这一大通,无非是说她家里有取暖的东西,而南宫吹雨这一夜除非在她家里过,否则只有一死。
  霜叶红拉住妹妹的手,对南宫吹雨道:
  “刚才你说还有一个问题,那是什么问题呀?”
  南宫吹雨想了想,拍拍脑袋说:“忘了。”
  霜叶红笑道:“忘了便忘了。”
  霜叶白道:“不行,如果不说便是骗我们,他是一个大男人,怎么能随便骗两个小女子呢!”
  霜叶红拦道:“妹妹……”她说着望了一眼南宫吹雨,脸上竟是娇羞之色。
  这神色极是娇美,纯真少女初放的鲜花。
  南宫吹雨也正望向她,四目相对,他竟有些痴了。
  霜叶红忙低头,牵住妹妹往前奔。
  此时差不多午后两点,天上无云,阳光灿烂,风也小了。
  在迷茫的黄沙里,这一红一绿两个身影,极是鲜艳夺目。
  南宫吹雨不知为何心中喜悦,几个起落,已追上她们,说道:
  “其实,我想问的问题是,你们怎么会被小布达拉宫的喇嘛围攻,而且他们口口声声让你们回宫,难道你们也是小布达拉宫派来的?
  “他们还说宫主可以既往不咎,你们究竟做了什么?”
  南宫吹雨刚说完,霜叶白叫道:“没关系,有话尽管说,我们会把一切都告诉你的。”
  从她们嘴里得知,霜叶红姐妹乃是猎户霜历的女儿,常年在大山里以狩猎为生。
  三年前,江湖中出现了一个武功极高而又善恶不分的潜龙,潜龙出手无情,专割人头。
  而且,江湖传闻,潜龙就藏在雪山之巅。
  担心有朝一日自己的头也被潜龙割走,便放弃狩猎生活,来到草原上生活。
  然而,在山里生活惯的人,是不适应与更多的人打交道的。
  于是,姐妹俩随父亲又寻找另外的适合自己的生活方式。
  事实上,姐妹俩是喜欢外面的大千世界的,但她们很听话,父亲到哪里她们也跟到哪里。
  几个月后,她们来到一片沙漠里,在这里,霜历终于下定决心住下来。
  南宫吹雨问道:“怎么要在沙漠里生活?”
  霜叶红告诉他,她父亲之所以选择沙漠,是因为在这里不需要与人打交道。
  南宫吹雨听了暗暗叹奇,觉得大千世界,真是什么样的人都有。
  南宫吹雨又问:“沙漠里没有野兽,靠什么生活?”
  霜叶白道:“其实这里并不是真正的沙漠,只能算是一片大沙滩。
  “穿过这片沙地需要两天的行程,而骑马,最快的速度也得一天一夜。”
  霜叶红道:“父亲总是天不亮就出发,穿过沙地,到附近的山中打野味,在第二天天黑之前回来。”
  南宫吹雨道:“他每次都能如期回家吗?”
  霜叶白点头道:“是的,我父亲是一个十分勇敢的人,有一次他竟把一头老虎背回家。”
  “老虎?”南宫吹雨诧道:“你父亲能杀老虎?”
  霜叶白骄傲道:“他的力气大得很,他说只用了两拳,就把老虎打死了。”
  “这么厉害?”南宫吹雨笑道:“他有如此功夫,怎还担心潜龙会割了他的头。”
  霜叶白道:“他可不怕什么潜龙,他是担心潜龙会对我们不利。
  “父亲说,我们姐妹长得如花似玉,万一被潜龙撞见,一定会动邪念的。”
  南宫吹雨望着她们,她们确实很美,见过她们的男人都会动心,可他偏说道:
  “你们怎么就相信自己的美貌能吸引潜龙?”
  霜叶白道:“我爹说过,男人都是好色的!”
  南宫吹雨不语。
  霜叶白的话也许是对的,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是男人的本性。
  就说自己,跟她们在一起,不也觉得很愉悦吗?
  南宫吹雨想了想,说道:“我是男人,难道你们不怕?”
  霜叶白笑道:“你救了我们的命,如今又惹了小布达拉宫,性命很快不保,我们的心里很是不安。”
  南宫吹雨闻言,脚步又迟疑下来。
  霜叶白道:“你是不是担心连累我们。”南宫吹雨点头。
  霜叶白道:“既然担心,更要跟我们在一起。”
  南宫吹雨诧道:“怎么?”
  霜叶白道:“我看你剑法奇妙,一招能杀死那么多人,小布达拉宫也许已经怕了你,有你陪伴我们,他们便不敢来抢我们了。”
  南宫吹雨道:“那是怎么回事?”
  一直没开口的霜叶红这时道:“五天前,小布达拉宫设计将我们捉去,今天一早,我们趁看守不注意,从宫里逃了出来,还杀了三个拦截我们的喇嘛。”
  霜叶红叹了口气,接道:“本来,宫主是打算在今天午时三刻破我们的处女之身的。”
  顿了顿,她又幽幽续道:“幸好我们逃了出来,而且遇上你,不然……”
  南宫吹雨忽然想起了什么,问道:“你父亲呢?”
  霜叶红轻声答道:“他一年前出门,没再回来过,也许被潜龙割了头。”
  南宫吹雨沉默,过了一会又说道:“你们肯定是潜龙干的。”
  霜叶白抢道:“他连老虎都打得死,而且,他的身手极好,对他来说,悬崖绝壁如同平地,任何野兽伤不了他的。
  “除了潜龙,没人能杀他的。”
  对于她们的父亲,南宫吹雨不相信他真有那么好的身手,可是见她们说得那么认真,不似开玩笑,便笑了笑,暂且信了她们。
  这时,她们已翻了两座山丘,风又渐渐大了起来,沙尘乱舞。
  南宫吹雨虽然跟她们交谈,但他的耳朵却注意周身四周,生怕小布达拉宫的杀手又埋伏于地下。
  他并不担心自己,而是怕她们遭到不测。
  行了一段,南宫吹雨道:“这一年你们是如何过来的?”
  霜叶白道:“父亲虽然教了我们一些奇怪的剑招,可我们却不懂狩猎,只得到很远的地方去买米回来。”
  南宫吹雨望着霜叶红道:“为什么不离开这里?”
  霜叶白马上接道:“难道这里不好吗?”
  不等南宫吹雨说什么,霜叶白又道:
  “如果我们不在这里,那些迷路的人靠谁指引!”
  南宫吹雨无话可说。
  霜叶红道:“近三年的时间里,我们已经为二十五个迷路的人指点道路。
  “他们都是进雪山找潜龙报仇的,都是跟你一样,迷了路,像一只无头苍蝇。”
  “我像无头苍蝇吗?”南宫吹雨淡淡地笑了,接着又道:
  “那些进雪山的人,有没有出来过?”
  “没有?”霜叶白道:“不知他们是没有找到潜龙,还是都被潜龙割了头,总之是一个也没出来过。”
  霜叶白说到这里,忽然手一指,叫道:“你看,那就是我们的家!”
  顺着她的手指,南宫吹雨看到了一座城堡一样的建筑,静静地卧在沙谷里。
  南宫吹雨惊诧不已,看这座建筑,虽然称不上气派,但是在沙漠里,要搭一间小房子也是很困难的,何况城堡?
  见南宫吹雨脸神惊疑,霜叶红说道:“这是父亲三年前造的,你知不知道,这座房子是用沙子建造的。”
  “沙子?”南宫吹雨更吃惊:“沙子也能造房子?”
  霜叶红道:“那是在一个奇寒的夜里,父亲将早已制好的膜子里装上沙子,然后灌进水。
  “由于天气奇冷,沙里又有足够的水,第二天,这些沙子就被冻结一起,而且坚硬无比。
  “父亲就用它们作房屋的梁栋,果然是又牢靠又稳当。”
  南宫吹雨为有人能想出这么奇妙的法子而称叹的同时,却担心在太阳的照射下,冰水融化,房子岂不是坍塌了?
  只听霜叶红又道:“我们原以为,太阳这么大,而冰水一融,房子岂不又变成沙子,可是奇怪的是,房子一直没有倒。”
  南宫吹雨道:“这是怎么回事?”
  霜叶红道:“后来我们想,也许是沙子结成冰的那天太寒冷的缘故,阳光能够使冰溶化,可是以水和沙结成的冰沙却是能够抗拒阳光……
  “或许,阳光能融化沙冰,只是白天阳光照射的时间太短,沙冰只消融一点点,到了夜里,在寒流的侵袭下,又冻结回去。
  “如此反复,非但没有使房子变成沙子,反而使它更加坚固……”
  南宫吹雨仿佛在听天方夜谭。
  若不是亲眼所见,他哪里会相信这是事实,三人已进了沙谷。
  南宫吹雨站在城堡一样的小房子前,用手触摸沙柱,果然冰凉。
  头顶太阳热烈,可墙柱上却没一丝暖意。
  南宫吹雨触摸之下,又是称奇不已。
  这时,霜叶红、霜叶白已进屋去了。
  南宫吹雨绕着房子转了一圈,惊叹不已,若在其他地方,建一所这样的房子简单得很,但是以沙造房,又不借助别的任何材料,当真是匪夷所思。
  南宫吹雨暂时忘了小布达拉宫会随时找自己的麻烦,也忘了进屋去喝口水。
  站在屋外,仰头望天。
  空中阳光正烈,蜿蜒的沙滩一直伸到视线之外,风沙盘旋,有如狂躁不安的沙龙。
  南宫吹雨站了许多,感觉沙丘在缓缓涌动。
  仔细听,涌动的沙丘竟蕴含着惊人的气势。
  南宫吹雨想起自己从小孤苦伶仃,在高庄主的收留下与少庄主高清榆相嬉成长。
  高庄主教高清榆剑法,他也同样得了高庄主的悉心指点。
  他比高清榆大二岁,他对武功的悟性也许真的比高清榆强,因此,高庄主常说他比少庄主强,但他觉得,少庄主是一个十分心细之人,少庄主的智力不会比任何人差。
  也许,在他一生中,高庄主恩重如山,就算用自己的性命,也不足以报恩……
  因此,高庄主死后三天,他就迫不及待地到西藏雪山来寻找潜龙报仇雪恨。
  没想到还未雪山,便已迷了路……
  此刻,若不是遇到霜氏姐妹,他肯定像无头苍蝇一样在沙地中乱转。
  遇到她们令他觉得幸运,可隐隐的心中又有些不安,仿佛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似的……
  正沉思着,南宫吹雨听到屋里传来娇笑。
  他知道那是霜氏姐妹在说笑,不由迈了几步,想往屋里去,没想到从幽暗的屋里走出两个裸女!
  南宫吹雨吓了一跳,只见裸女长发飘飘,浑身一丝不挂,雪白的肌肤,丰满的胸脯,还有那充满诱惑的腹部以及她们的羞处,全身上下,连一点遮体的衣物都没有。
  她们手中拿着两块红布,不知是衣物还是什么。
  南宫吹雨心中乱跳,脑门顿时热血翻涌。
  其实他只是看了她们一眼,便转过身去,结结巴巴道:
  “你们……干……什么?”说话时,双眼已闭上。
  只听霜叶白笑道:“我们要去洗澡。”
  “洗澡?”南宫吹雨闭着眼,心中不解:
  这里到处是沙地,没有溪流,哪里能洗澡?
  南宫吹雨感觉她们从他面前走过,却不敢睁眼。
  只听霜叶白说道:“姐姐,五天没洗澡,你难受不难受?”
  霜叶红答道:“当然难受,身上好像多了一层皮似的。”
  霜叶白道:“可不是,再不洗澡,说不定会把我憋死。”
  霜叶红笑道:“来,你先帮我搓搓。”
  “好。”霜叶白答着,便又嘻嘻笑着,听起来她们极惬意。
  南宫吹雨好生惊疑,慢慢地将眼睛睁开一条缝,目光所及,他看到了一幅极美的画面:
  霜叶红、霜叶白赤身裸体,她们俩人本来长得极相似,有衣衫穿在身,南宫吹雨是凭衣衫的颜色来区分霜叶红的,此时俩人赤着身,南宫吹雨根本分不出谁是霜叶红,谁是霜叶白。
  她们直直地仰身躺在沙地上,在阳光的照射下,她们肌肤显得更白。
  南宫吹雨发现了一个小秘密:
  霜叶白的臀部有一块白色的印记,这印记就像一片叶子。
  南宫吹雨恍然道:原来她这才叫做霜叶白的……
  好久,俩人都站起来,那块红布围着腹下。
  看到南宫吹雨怔怔地望着她们,她们一点也不吃惊,霜叶白道:“现在是不是已经明白,我们并没有骗你,没有水也能洗澡。”
  南宫吹雨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霜叶红接着道:“我们把它叫做沙浴,就是用沙子洗澡。”
  霜叶白笑道:“沙浴可是享受极了,你要不要试试?”
  南宫吹雨连连说:“不要,不要!”
  霜叶白仍在笑:“不过,就算你真的要洗澡,也没有人为你搓身。”
  望着她们的脸,神采飞扬,仿佛经了刚才的沙浴,将满身的疲倦都洗尽了。
  南宫吹雨喃喃道:“怪不得……”
  霜叶红道:“什么怪不得?”
  南宫吹雨道:“怪不得那个什么小布达拉宫的宫主要捉你们去,你们不知道,刚才有多美。”
  霜叶红、霜叶白脸上红扑扑的,娇媚无限。此时此刻,南宫吹雨置身其间,处女奇妙的芳香使他头晕目眩起来。
  有天有地,天上无云,地上有沙,这样的情形,是他做梦也从未梦到过了。
  他怀疑自己不在人间,而在天堂。
  可是,天堂是没有烟火的,没有烟火,更没有酒香。
  南宫吹雨却忽然闻到了一缕酒香——
  他定了定神,眼前,霜叶红、霜叶白早已不在。
  南宫吹雨哑然失笑,把刚才的一切都当作幻觉。但酒香却是真实的。
  酒香是从屋里飘出来的。
  南宫吹雨本来口渴,此时闻到酒香,喉咙里竟然咕嘟咽了一口口水。
  他大步走进屋里。叫道:“有酒为什么不早说!”
  屋里空荡荡的,但有一张桌子。桌子上也是空荡荡的,只有一个长颈酒瓶而已。
  南宫吹雨知道,酒香是从酒瓶里飘出来的。
  桌子两边,坐着霜叶红和霜叶白,她们不再赤身裸体,而是穿着高领衣衫,仍是一红一绿。
  南宫吹雨呆了呆,他还在想她们刚才沙浴的情景。
  她们对他笑笑,并没有说话。南宫吹雨想坐下,又不敢坐下,因为在桌子上的另一边,铺着一张虎皮。
  他不知道该不该坐在虎皮上。
  就在他迟疑不决时,霜叶红说道:“坐吧。”
  霜叶白则说道:“我没骗你吧,这就是我父亲仅用了两拳就打死的老虎。”
  南宫吹雨坐下,拿起酒瓶就喝。
  但觉这酒入嘴清芬,香醇之极,喝了一口,竖起拇指道:“好酒!”
  霜叶红微微道:“酒好尽管喝。”
  南宫吹雨道:“我刚才忘了问,这瓶酒是不是给我喝的。”
  霜叶白道:“这里除了你,没别的男人。”
  南宫吹雨抱歉地笑笑,道:“虽然我知道这酒多半是为我准备的,可是没问就喝,心里总是觉得不妥。”
  霜叶红道:“现在已经问过,可以安心喝了。”
  南宫吹雨举瓶欲喝,却又放了下来,说道:“我还是不喝了。”
  霜叶白、霜叶红同声道:“为什么不喝?”
  南宫吹雨此时不但不喝,反而将酒瓶放回桌子中央,说道:“现在我才知道,随便喝人家的东西是不对的。”
  霜叶红、霜叶白脸上露出不解的神色,霜叶白道:
  “有什么不对,这酒本来是给你喝的。”
  南宫吹雨忽然道:“没错,这酒是你们专门为我准备的,而且,这确实是难得的好酒,可我不想喝了。”
  霜叶红道:“你以为酒有问题?”
  南宫吹雨点头道:“如果我把酒喝了,很快就会死去。”
  霜叶白叫道:“这酒又没有毒,你怎么会死!”
  南宫吹雨微微道:“酒里有没有毒,你们自己心里清楚。”
  南宫吹雨说着,额头竟渗出豆大的汗珠,脸神之间已呈痛苦之状。
  霜叶红急道:“妹妹,这是怎么回事?”
  霜叶白茫然摇头。
  霜叶红转脸,握住南宫吹雨的手,关切道:“你感觉怎么样,很痛苦吗?”
  南宫吹雨推开她的手,想站起来,站了一半,又颓然坐了回去。
  霜叶红、霜叶白望着他,不知如何是好。
  南宫吹雨忍住痛,颤声道:“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霜叶红这时静静道:“我说过,我们是猎户的女儿,我叫霜叶红,她叫霜叶白。”
  南宫吹雨闻言冷笑不语。
  霜叶白喊道:“我们是什么样的人,刚才你不是看得一清二楚了吗?”
  她说的是指她们在他面前沙浴,她们在他面前赤身裸体,没有任何东西瞒过他。
  南宫吹雨似乎震颤了一下,然后痛苦地说道:“我一直以为你们的心灵跟躯体一般洁白无瑕,没想到你们竟是忘恩负义,心如蛇蝎的毒妇人。”
  顿了一下艰难道:“我知道你们不是猎户的女儿,你们一直在骗我,目的是想杀了我。”
  霜叶红摇头道:“你救了我们,就算我们有异心,也不会杀你的。”
  霜叶白则大声道:“杀了你对我们有什么好!”
  霜叶红缓缓道:“我们还指望你能一直保护我呢?”她说话时,也是痛苦异常。
  南宫吹雨道:“别演戏了,要杀我就动手吧,什么小布达拉宫,什么捉你们去祭神,都是胡言乱语。
  “你们的目的是杀了我,然后拿走我身上的所有盘缠,用它们去买米买盐,对不对?”
  南宫吹雨汗珠不住地往下掉,强忍痛楚,接着道:
  “你们只是沙漠强盗,抢劫过往行人的财钱,是也不是?”
  霜叶白与南宫吹雨对视了一会,眼中闪着冷漠的光芒,忽然叫道:
  “是又怎样!没错,我们是强盗,从此路过进雪山找潜龙比武的人,都被我们抢过财钱,不过,我们绝不会杀人!”
  南宫吹雨转脸望向霜叶红,问道:“她说的是不是真的?”
  霜叶红叹了口气,低下头,说道:“我们是抢人财钱的强盗,但我们没杀过一个人。”
  顿了一下,抬头,注视着南宫吹雨,接道:“可是,你是我们的救命恩人,我们不会抢你一分钱,更不会要你的命。”
  南宫吹雨冷笑不止:“那酒里的毒是怎么回事?”
  霜叶红默然,她答不出话。
  忽然他抓起酒瓶,说道:“我说过酒没毒就是没毒,不信,我喝给你看!”
  说毕,一仰脖子,“咕咚咕咚”喝了两口。
  “哈哈哈!”
  南宫吹雨这时大笑起来,一把抢过酒瓶,说道:“你们的假面具已经揭下,这酒就归我喝了!”
  原来,刚才南宫吹雨是假装的,他根本没有中毒。
  霜叶红和霜叶白同时愣住。霜叶红幽幽道:“你为什么要骗我们?”
  南宫吹雨笑道:“是你们先骗我的。”
  霜叶红道:“我们骗你,因为还不知道你是好人还是坏人。”
  南宫吹雨道:“如果我不骗你们,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告诉我真相?”
  霜叶红道:“现在。”
  南宫吹雨道:“还有什么话要说?”
  霜叶红道:“本来,这句话是在明天一早再对你说的。”
  南宫吹雨道:“什么话?”
  霜叶红不答,霜叶白一字一顿说道:“请你喝了这瓶酒,马上离开这里!”
  南宫吹雨看了看霜叶白,又看了看霜叶红,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
  但他并没有站起来,而是举瓶喝了一口酒,半天才将嘴里的酒咽下。
  “你是不是想喝到天亮?”霜叶红道。
  南宫吹雨忽然笑了起来,他把酒瓶放在自己腿上,说道:“如果我现在就走,肯定会冻死,而我的仇未报,怎能轻易死去。
  霜叶白没好气地道:“你不怕我们下毒杀了你,我们的手段可是阴毒得很哪!”
  她明显是在讥讽他,因为刚才南宫吹雨说她们是“忘恩负义,心如蛇蝎”的人。
  南宫吹雨并不在意,淡淡道:“能死在你们手上,是我前辈修来的福。”
  南宫吹雨虽然不想死,可是倘若真的死在如此娇美的女子手中,当然少许多遗憾。
  霜叶红缓缓道:“你怎么会想到我们是抢人钱财的强盗?”
  南宫吹雨道:“是你们自己说的。”
  霜叶白道:“你又在骗人!”
  南宫吹雨不理她,说道:“你们曾说你们不懂得如何狩猎,需要到很远的地方去买米生活,而买米是要钱的,你们的钱是从何而来?
  “而没有钱,就会出现两种情况,一是抢米,二是抢钱。”
  霜叶红道:“你为何认定我们会抢钱买米?”
  南宫吹雨道:“因为你们还说过,每年都有人从这里经过,而这些人大多会迷路,所以,从这些人的身上弄些钱财并不是什么难事。”
  霜叶白道:“从这里经过的都是些武林高手,我们怎么抢?”
  南宫吹雨道:“你们的剑法其实已是一流,再说,抢别人的东西并非一定要武功胜过对手。”
  顿了顿,笑道:“比如刚才,你们要是在酒里真的下了毒,我早死了。
  “人一死,身上的钱物还能到哪里去。”
  霜叶红叹道:“你说的没错,只是我们通常只在酒里下了蒙汗药?”
  霜叶白道:“我们还不至于如此忘恩负义。”
  霜叶红道:“这半瓶酒是一年前父亲走之前留下的,我们不舍得给任何人喝。”
  南宫吹雨呆了呆,见霜叶红说真切,便有些懊悔刚才的说话。
  霜叶红接着道:“天下男人没有人看过我们沙浴,你是第一个。”
  想到刚才的迷人情形,南宫吹雨又晕眩起来,他闻着她们阵阵体香,喃喃道:“为什么?”
  霜叶红答道:“因为你救了我们,命是你救的,我们还会在乎自己的身体吗?
  “再说,救命之恩无以为报,这也是我们的一片心意。”
  南宫吹雨痴痴地望着霜叶红,说道:“你不怕我将看到的情形传扬到江湖中去?”
  霜叶红摇头道:“不怕,因为过沙地进雪山的人没有人能够出来,你也不例外。”
  听霜叶红这样说,南宫吹雨不由忧虑起来,长长地叹了口气。
  霜叶红又说:“除非你改变主意。”
  南宫吹雨道:“什么主意?”
  霜叶红道:“不进雪山,不找潜龙。”
  南宫吹雨道:“不行。”
  霜叶红也叹道:“我知道你不会改变主意的。”
  南宫吹雨道:“如果我现在改变主意,当初就不会决定来。”
  霜叶红道:“其实,报仇并不需要这么急的。”
  南宫吹雨道:“我要亲手杀了潜龙。”
  想起高庄主以往对自己的种种关怀,以及他死时的惨状,不由咬牙道:
  “就是上刀山,下火海,我也要找到他。”
  霜叶白道:“那你刚才为什么要叹气?”
  南宫吹雨道:“我在想,我走了,小布达拉宫的杀手再找到你们可怎么办?”
  霜叶白道:“刚才你不是说这世上根本没有这个组织,是我们为骗你而捏造的,现在怎么又信了?”
  南宫吹雨道:“因为我不想天下有第二个男人看见你们沙浴的情形。”
  霜叶红道:“如果你真不想让第二个男人看我们沙浴,那么永远别离开我们。”
  南宫吹雨摇头道:“所以我才叹气。”
  霜叶白道:“你的意思是想保护我们又不能留下来?”
  南宫吹雨点头道:“是。”
  “是”字还没落,只听一个极细的声音从外面飘进来:
  “这个世界并不是你说了算的。”
  话音落处,屋里陡然一暗,门口已被一人堵住。
  凭声音可以听出,来人正是不久前被南宫吹雨打跑的妇人。
  妇人立在门口,冷声不已。
  霜叶红、霜叶白吓得脸色苍白,各各抽剑。
  那妇人的兵器,一条极长的彩绸,已是无声卷至。
  霜叶白不假思索,长剑挑出。
  这一挑只是半招,她要与姐妹的剑形成一招,绞杀红绸。
  看来,她们的招式从前已练得极熟,姐妹俩本来心意相通,妹妹一挑,姐姐肯定会顺势夹击。
  因此,霜叶白长剑挑出时,根本不担心姐姐的配合。
  她的目光直盯着卷击而至的彩绸。
  然而,霜叶红的剑刚刺出一半,手一软,竟连剑也举不起来,“啪”一声落在桌子上。
  霜叶白发现有异,想变招已是不及,只觉手腕“三间穴”一麻,长剑捏拿不住,也掉在了地上。
  妇人绸带一击一卷,只是眨眼之间。
  霜叶红、霜叶白双剑击落,但并不惊恐。
  她们知道南宫吹雨肯定会出手,而妇人绝不是南宫吹雨的对手。
  她们一齐望向南宫吹雨。
  南宫吹雨竟然一动不动,眼看着妇人的长绸再次卷起,“扑扑”两声点了南宫吹雨的“气户穴”和“云门穴。
  这是两处大穴,气户和云门受制,则全身不能动弹。
  霜叶白早有预感,她剑到中途而顿感无力之后就感觉得肯定会有意外发生,紧接着南宫吹雨就被妇人点了两处大穴。
  妇人得手,冷笑着走了进来,对南宫吹雨说道:“我说过有些闲事不能管,特别是跟女人有关的闲事更不能管,你不听,才会有现在的报应。”
  南宫吹雨一动不动,道:“酒里的毒是不是你下的?”
  霜叶红、霜叶白闻言俱吃一惊:
  酒里真的有毒?而且是小布达拉宫下的?
  妇人“嘿嘿”冷笑道:“你的剑法那么高,没想到脑子也这么好使,没错,酒里的毒是我们下的。”
  妇人说着手掌击了三下,霜叶白身后那面墙的地下,慢慢拱出一个人来。
  此人一身劲装,又黑又瘦,尖尖的下巴,长着一张老鼠脸。
  也许此人在地底趴伏太久的缘故,他的身体蜷曲着一时无法伸直,看起来真的像一只老鼠。
  南宫吹雨、霜叶红、霜叶白都惊呆了:屋里怎么藏着一个陌生人!
  尤其是南宫吹雨,他的吃惊更甚。以他的功力,在同一个房间里,任何人想瞒住他几乎是不可能的。
  因为,是人就要呼吸,而任何轻微的呼吸,都不可能逃过他的耳朵。
  难道,这个人不用呼吸?
  只听妇人得意道:“你的脑子,剑法好,耳朵也好,可惜,她们的裸体更好,你一见了她们的裸体,就被迷住了,耳朵也不灵了,因此才没有发现有人从地底下钻出来,然后在酒里做了手脚……哈哈哈!”
  她一指老鼠一样的人,接道:“你们一定很奇怪,他明明在屋里,怎么听不见呼吸?
  “告诉你们吧,他是宫主手下的‘鼠人’,鼠人没有别的能耐,就是能够以毛孔代替呼吸,就算他再埋伏一天一夜,你们也不可能发现他的!”
  妇人说着又得意地大笑。“鼠人”这时慢慢地走到她身后。
  其实,妇人笑起来也很好看。
  尽管她无法跟霜叶红和霜叶白比,可是,只要她不是一个心狠手辣的女人,也不会太令人生厌的。
  她走了几步,托起霜叶红的下巴,冷冷道:
  “你的身体真是美极了,我恨不得在你的乳房上咬一口。”
  忽然脸色一变,厉声道:“宫主已经发怒,他一定会咬你几口的!”
  说毕,忽地掀起胸脯,露出一只乳房,只见雪白的乳房上血迹斑斑,乳头已经不见了。
  她合上衣服,狞笑道:“宫主已咬了我一口,再过十天,就轮到你了!”
  说着,作势一巴掌就要打过去。
  霜叶红和霜叶白各各惊呼了一声。
  南宫吹雨叫道:“别打她!”
  夫人果然住了手,轻轻摸摸霜叶红细嫩的脸蛋儿,笑着说:
  “有男人为你求情,我先饶了你。”
  她站起来,对南宫吹雨道:“你叫我别打她,是不是打你啊?”
  南宫吹雨道:“我已经中了毒,又被点了穴道,你要打便过来打,无论打哪里,怎么打,我都无法还手了。”
  妇人道:“你都不能动了,还怎么保护她们啊!”
  南宫吹雨道:“你已经说过,这个世界并不是我说了算的。”
  妇人笑道:“那谁说了算?”
  南宫吹雨道:“现在是你说了算。”
  “哈哈哈!”妇人开心地笑了。
  仿佛南宫吹雨这样的回答令她很满足。
  南宫吹雨又说道:“现在,你就是要将我砍成十段,我也不敢说半个不字。”
  妇人顿住笑,说道:“我不想把你砍成十段,而是剁成肉酱。”
  南宫吹雨苦着脸,无奈道:“本来,肉酱可以用来包饺子,可我的体内已有毒,有毒的肉酱包成饺子会吃死人的。”
  霜叶白听南宫吹雨这样说,不由得阵阵恶心涌上来。
  霜叶红也喝了两口毒酒,这时发作起来,浑身颤抖。
  霜叶白急道:“姐姐,怎么样?是不是很难受?”
  妇人笑道:“喝了毒酒当然难受,不仅难受,还会死去。”
  霜叶白怒视着妇人,叫道:“为什么要害我姐姐!”
  妇人依旧笑道:“害你姐姐的是他!”说着一指南宫吹雨。
  南宫吹雨此时也是面色铁青,但他的内功比霜叶红高得多,因此还不至于全身颤抖。
  南宫吹雨忍痛道:“你不要血口喷人!”
  妇人笑道:“难道我说错了。要不是你想知道酒里有毒,你只是不相信她们。”
  妇人笑望着南宫吹雨,接着往下说:“你骗得她们,却骗不了我,你开始举瓶喝酒,根本没喝下一滴酒,而且,你装作中毒的样子也只能骗得了她们!
  “要是你一口气将酒喝了,她怎么会中毒?她不是你害的还是谁害的?”
  南宫吹雨漠然承认她说得没错。
  这时,霜叶红抖得更加厉害,嘴里因了痛楚而发出轻轻的呻吟。
  妇人道:“再过三个时辰,她会变得面目全非,骨肉俱烂,她的迷人的躯体会变作一滩血水!”
  妇人的话霜叶红听到了,她的脸色更加恐惧。
  霜叶白忽然“扑通”一声跪在妇人面前,求道:
  “请你救救我姐姐,要我怎样都行!”
  妇人冷笑道:“叫你们侍候宫主你们却不识好歹逃了出来,现在求我也没用了。”
  霜叶白磕头道:“求求你,你一定有解药的,救了姐姐,我们就随你去见宫主。”
  妇人“哼”了一声,道:“宫主要的是处女,而不是中过毒的女人。
  “再说,这种毒是没有解药的。”
  霜叶白脸色迷茫,不知如何是好。
  妇人笑道:“不过,宫主还是会喜欢你的。”
  说着伸手去摸霜叶白的脸蛋儿。
  霜叶白退了一步,便要拿剑。
  可桌上的两柄剑,不知何时已经在“鼠人”手中。
  妇人道:“就算你姐姐不中毒,你们两个人也不是我的对手,走吧,随我去见宫主。”
  “不!”霜叶白叫道:“除非你救了我姐姐!”
  夫人沉下脸,道:“我说过没有解药,走!”
  她刚说完,身后的“鼠人”就走过来,霜叶白情急之下,“呼”的一掌,朝“鼠人”劈去。
  “鼠人”身材不大,看起来走路也显困难,可是突然之间,就在霜叶白的一掌即将击中时,他闪身如电,鬼魅般从霜叶白面门拂过,而且疾伸中指,一连点了霜叶白五处穴道,使她动弹不得。
  “鼠人”转身,背起霜叶白就走。霜叶白一声不吭,显是已经被点了哑穴。
  不然她肯定会大喊大叫的。
  一转眼,“鼠人”背着霜叶白已离开了屋里。
  妇人也大笑着转身离去。
  她并没有再难为霜叶红,也没有如她所说,将南宫吹雨剁成肉酱。
  在她看来,反正他们中了毒,死定了。
  屋里只剩下南宫吹雨和霜叶红。
  霜叶红此时已不再发抖,她额头汗如雨下,双唇青紫,呼吸也急促起来。
  南宫吹雨知道这是中毒后的第二种征兆,因为这时毒已经开始攻心。
  一旦毒物攻心,又向血液扩散,那么,就算有解药也难于解救了。
  南宫吹雨心急如焚,虽然毒酒还未在他体内发作,但穴道被点,动弹不得,想帮她驱毒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见霜叶红如此痛苦之状,南宫吹雨说道:“你先忍着,待我冲开穴道,再来帮你。”
  霜叶红望着南宫吹雨,缓缓点头,脸上竟毫无表情。
  南宫吹雨凝神静气,目观鼻,鼻观心,双掌交错,心无杂念,一边运功御毒,一边又要冲开穴道。凡人两手足,各有三阴脉,三阳脉,合称十二经。
  南宫吹雨受制的两个穴道乃是“气户穴”和“云门穴”。
  “气户穴”属足阴阳之脉,起于鼻两旁迎香穴,由此而上,左右相交于额中,过晴明之分,下循鼻外,经过承诺,曰白,巨髎等穴,入上齿中,从地仓穴而出,挟口两吻,环绕唇下,再从承桨,循颐后下廉,出大迎穴,经颊车到耳根,过下关穴,沿发际与头维交会于额颅之神庭。
  足阳明有一支脉,从大迎前下人迎,经喉咙,历水突、气舍,入铁盒,行足少阴俞府之外下隔,当上脘中脘之分,属胃络脾。
  其主脉则从缺盒而下,下乳内廉,循气户、库房、屋翳、膺窗、乳中、乳根、不容、承满、梁门、关门、太乙、滑肉门等穴、下挟脐、历天枢、外陵、大巨、水道、旧束诸穴而入气冲中,与支脉在此而合。
  《难经》有云:太仓下口,为幽门者是也。自属胃处,起胃下口,循腹里,过足少阴育俞之外,本经之里,下至气冲中,与前之气冲者合而为一。
  所谓手太阳肺经,起于中焦,下络大肠,还循胃口,上隔属肺。
  凡人心下有隔膜,与申肋周围相着,所以能遮隔浊气,不使上熏心肺。
  手太阳起中焦,受足厥阴之交,循任脉之外,饶络大肠,手太阳,阳明两脉由是互为里表。
  “云门穴”在中府穴与天府穴之间,是该经脉中的要穴,此穴被点,则气上冲心,胸中发闷。
  南宫吹雨幸而功力不凡,虽然两处大穴受制,仍能使体内气血畅通。
  他初始还听得霜叶红轻声吟唤,过不多时,便什么也听不见,按照经脉的周流顺序,运气冲穴。
  不多久,“气户”“云门”两穴已然冲开。
  南宫吹雨睁眼,见霜叶红已趴在桌上,再一看外面,天色暗了许多。
  原来,不知不觉间,已经过了一个时辰。
  南宫吹雨见霜叶红趴在桌上,不知是死是活,连忙起身,抱住霜叶红,幸好她的身体还是热的,再一探鼻息,发觉她仍有呼吸。
  南宫吹雨稍稍放心,将她放在虎皮上。
  自己坐在她对面,与她手心相抵,正想将内力送去,把她弄醒,忽然想道:
  自己体内也有毒,倘若贸然以内力助她苏醒,说不定毒性加剧,反而令她死得更早……
  这样一想,便没了主意。
  霜叶红此刻脸神安详,仿佛一个熟睡的美人。
  南宫吹雨几次伸掌,就是下不了决心是否帮她驱毒。
  忽然,他感到自己的掌心刺痛,仿佛被小虫咬了一口。
  他暗道:是不是自己体内的毒开始发作了?
  想罢,胸口又闷热起来。
  他盘膝坐定,像刚才一样,目观鼻,鼻观心地运气御毒。
  渐渐的,胸中的闷气驱散。
  他睁眼,见天色将晚,光线渐暗。南宫吹雨叹道:
  我一心替庄主报仇,没想到仇未报,却要死在这片荒沙里……他转头,望见霜叶红一动不动,心里稍觉安慰。
  不知怎的,跟她在一起,他感到很幸福。
  他对自己道:“能跟她死在一起,是你的幸运。”
  天渐渐暗了下来,最后眼前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见。
  黑暗中,南宫吹雨想了很多,从他记事起直到遇到霜氏姐妹,他将记忆梳理了一遍。
  这时,只听黑暗中有一个极细的声音传来:“冷,冷……”
  南宫吹雨一喜,知道霜叶红还没死,她被冻醒了。
  他摸索着用虎皮把她全身包起来,他自己则索索发抖着。
  尽管这样,霜叶红还是从牙缝里挤出:“冷,冷……”
  南宫吹雨实在想不出别的御寒的方法,只将霜叶红连虎皮紧紧抱在怀里。
  虎皮显然极具保暖性能,可南宫吹雨仍能感觉霜叶红在瑟瑟发抖。
  在高原寒潮的侵袭下,再加上体内毒性发作,南宫吹雨不由得也发抖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他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再也把持不住,一撒手,自己仰天倒下。
  倒下的一刹那,南宫吹雨叹道:“完了,真的完了。”
  他想再运功,四肢半分力气也没有,知是毒发,心中绝望不已。
  但他的意志还未崩溃,他还在牵挂虎皮里霜叶红的生死。
  这时,只听远远的传来叫声:“姐姐!姐姐!”
  听到叫声,绝望的南宫吹雨心中一喜,是霜叶白回来了!
  他想起身,却不能够。
  想开口应答,喉咙里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黑暗中,霜叶白的叫声渐去渐远。
  南宫吹雨登时心如冰冻:
  霜叶白一定在黑暗中迷了路,找不到自己的家了……
  乍喜又悲。
  南宫吹雨顿时昏迷过去。
  不知又过了多久,南宫吹雨听到耳边有人大叫:“姐姐,醒醒!醒醒!姐姐!”
  南宫吹雨疑是做梦,又疑自己已经在阴曹地府,他睁眼,只见火光跳动,屋里暖意融融。
  火光里,一张清丽的脸庞,脸上挂满了泪珠。
  南宫吹雨认得,她就是霜叶白!
  霜叶白正抱住霜叶红的头,手在她的脸上轻摩,口中唤道:“快醒醒吧,姐姐!”
  南宫吹雨转动头颅,望着墙壁边一只火炉,火光就是从火炉里发出的,火炉驱走了屋里的寒意。
  南宫吹雨的手脚也有了感觉,而且,很快就可以活动了。
  南宫吹雨暗暗使力,竟然能够气聚丹田……他喜不自禁,翻身坐了起来。
  南宫吹雨知道,一定是霜叶白救了他。
  可是,她不是被“鼠人”背走了吗?
  她怎么能回来?
  又如何能解他身上的毒?他惊疑万状,怔怔地望着霜叶白,欲言又止。
  霜叶白却不看他一眼,抱住姐姐黯然流泪。
  南宫吹雨心里“咯噔”一下:难道霜叶红死了?
  忙移身近前,见霜叶红双唇紧闭,双目失神,伸手一探,竟已没了鼻息。
  一刹那,南宫吹雨悲伤之极,默默地从虎皮里握住她的手。
  “别碰她!”霜叶白对他叫,接着就来推他的手。
  南宫吹雨心里对霜叶红的死充满悲痛,手自然使出了真力,没想到南宫吹雨真力施处,掌中霜叶红的手腕筋脉一跳。
  这一跳虽是极其微弱,可南宫吹雨却明显地感到了。
  这是因为人的心脏还没有完全死去的缘故。
  南宫吹雨大喜过望,顾不得向霜叶白仔细解释,一把推开她,然后扶正霜叶红,一转,双掌抵住她的掌心,一股浑厚的内力,缓缓注入霜叶红的掌心……
  霜叶白被他突然推开,还未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只听“哇”的一声,霜叶红吐出一口脓血,腥气散开。
  原来,南宫吹雨是以自身功力,以最快的速度驱动霜叶红的心脏起搏。
  这一招须臾间便见效,脓血吐出,表明心脏功能尚未消失。
  南宫吹雨虽然使她的心脏起死回生,但还不知道能否救活她,凝神运气,帮她疏通血脉。
  从医理上讲,心脏起搏,便可保住性命,可是,万一她的血脉都已僵硬或坏死,她仍然会很快死去的。
  霜叶白这时已明白发生的一切,她静静地坐在一边,焦急地等待奇迹发生。
  霜叶红的脸色仍这般苍白,好长时间也不见丝毫变化。
  再看南宫吹雨,他的头发都快湿了,头顶有雾气升起。霜叶白不懂如何这般,但她知道南宫吹雨是在尽力而为。
  她很想帮一把,但她自知内力不深,莽然行动,别说帮忙,然而会把事情弄得更糟的……她只有不安地望着他们。
  南宫吹雨时而气喘如牛,时而气息如丝。
  脸神也是忽而苍白,忽而舒缓。
  他的手掌始终没有离开霜叶红的手,仿佛粘在一起似的。
  忽然,听得南宫吹雨大叫一声,身子向后跌出。
  霜叶红仍是稳稳地坐着。
  霜叶白不去查看姐姐有何变化,而是扶住南宫吹雨,关切道:“怎么样?”
  南宫吹雨显得很疲惫,他两手撑地,在霜叶白的帮忙下坐了起来,靠着墙壁。
  他喘气道:“没事了,终于疏通了她所有的经脉。”
  正说着,霜叶红又“哇哇”连吐两口鲜血,然后悠悠醒转。
  霜叶白喜极,抱住她,叫道:“姐姐,姐姐!”
  霜叶红睁开眼睛,慢慢的,她的脸上有了表情,吃力道:“谢谢你……妹妹……”
  听到姐姐开口说话,霜叶白笑了,一指南宫吹雨,说:“是他救了你。”
  霜叶红很累,她靠在妹妹怀里休息了一会,然后说:
  “我看到一个人给我服下一颗药丸,那个人是你吗?”
  霜叶白点点头,诧道:“我进来时屋里漆黑一片,又奇寒无比,我点亮火炉,发现你们都被冻僵了,你怎么还能看见我?”
  霜叶红微微道:“那也许是我在做梦吧。”
  姐妹俩相视一笑,霜叶白又抱住霜叶红的头,显得幸福无比。
  南宫吹雨这时问道:“你是不是给我们服下了解药?”
  霜叶白还未回答,霜叶红抬头道:“你的解药是从哪里来的?”
  霜叶白道:“当然是从那毒妇人身上搜来的。”
  霜叶红这才想起不久前发生的那幕情形,惊道:“‘鼠人’没有背走你?”
  霜叶白道:“‘鼠人’武功很高,我被他点了穴道,半点也动不得。”
  霜叶红道:“你是如何脱身的?”
  霜叶白笑道:“说来真是可笑。”
  南宫吹雨急道:“什么可笑,快说出来吧!”
  霜叶白道:“‘鼠人’可以用毛孔代替呼吸,当然没有头也能走,只是在我的一摸之下他才倒下。”
  霜叶红道:“他的头怎么会不翼而飞,是你割的吗?”
  霜叶白道:“我哪里有本事割‘鼠人’的头。”
  顿了一下,接道:“可那毒妇人偏认为是我干的,就要杀了我……”
  霜叶白吃惊道:“她杀了你吗?”
  霜叶白道:“我害怕之极,回头一看……”
  “看到了什么?”霜叶红急问。
  霜叶白道:“我看见毒妇人的头也从她脖子上飞了出去……”
  沉默了半晌,南宫吹雨道:“有人割了‘鼠人’和毒妇人的头,又解了你的穴道,对不对?”
  霜叶白点头道:“对。”
  南宫吹雨道:“就在你没弄清楚眼前发生的一切时,有人递给你一只小药瓶,并称这是毒酒的解药,对不对?”
  霜叶白惊疑道:“你怎么都知道?”
  南宫吹雨笑道:“因为割人头的人就是我呀!”
  霜叶红闻言,不由“啊”的惊呼一声。
  不过她很快明白,南宫吹雨这是在开玩笑。
  如果南宫吹雨真的能割毒妇人的头,绝不会等那么久。
  霜叶红忽然想到另一个人,问霜叶白道:“割人头的是不是潜龙?”
  “潜龙”两个字说出,霜叶红不由吸了一口冷气。
  霜叶白点头道:“是的,是潜龙救了我。”
  南宫吹雨这时不再嬉皮笑脸,一副庄重的样子,他在等霜叶白往下说。
  只听霜叶白说道:“自始至终,我都没有看过潜龙一眼。”
  霜叶红道:“人家救了你,你竟然不看人家一眼?”
  霜叶白道:“不是我不想看,而是我看不见。”
  霜叶红不信道:“他杀人,割头,替你解穴,给你解药,难道你都没有机会看见他?”
  霜叶白道:“我只知道他一直都在我身后。”
  霜叶红呆了半晌,才说道:“天哪,那是什么样的武功。”
  南宫吹雨听完霜叶白的描述,想起二十几天前阿宝的遭遇,寻思道:
  难道他们是同一个人,于是问道:“他还对你说了什么?”
  霜叶白道:“潜龙对我说,叫我们从今天起,别再给迷路的人指点进雪山的路。”
  南宫吹雨冷冷道:“他的意思是不让别人找他报仇?”
  霜叶白道:“他说,他杀的人都是一些该死的人……”
  南宫吹雨马上打断她的话,冷笑道:“既然要杀人,就不应害怕被杀!”
  霜叶白平静道:“他还说,他杀了太多的人,但该杀的人还是那么多,他不想再杀了。”
  南宫吹雨望着霜叶白,道:“看来,他的话你很愿意听。”
  “因为他救了我。”霜叶白还是静静道:“而且,他不仅救了我,还救了你和我姐姐。”
  南宫吹雨道:“难道我没救过你们?”
  霜叶白不答,而是说道:“凭直觉,我相信你绝对不是他的对手。”
  南宫吹雨道:“这是我的事。不用你操心。”
  霜叶白沉默了一会,忽然叫道:“你是我们的救命恩人,我不想你死!”
  南宫吹雨却笑了,一边笑一边说:“你不想我死,要我怎么样?”
  霜叶白道:“从哪里来,回哪里去!”
  南宫吹雨仍笑着,说:“如果我说我从雪山之巅来呢?”
  霜叶白怔怔地注视着南宫吹雨,说道:“你真的非要找他不可?”
  南宫吹雨缓缓点头:“是的,就是上天入地,我也要找到他。”
  霜叶白转脸望着姐姐。
  霜叶红苦笑着,只有点头。
  霜叶白道:“好,那我就成全你。”
  霜叶白还未说什么,南宫吹雨已经开心地笑了。
  好久,才听霜叶白说道:“潜龙说,他在玉指峰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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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2-8 19:27:56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章:〈决杀〉〈受托〉
  次日,南宫吹雨告别霜叶红、霜叶白,在她们的指点下上路了。
  他来的时候有坐骑相伴,此时却孤身一人。
  尽管他得知潜龙在玉指峰等他,心中兴奋。
  可是,在苍茫的天地间踽踽独行,不免又想起了被自己视为珍爱的白马。
  风渐渐得小了。
  还不到中午,南宫吹雨就走到了这片看似茫无边际的沙地尽头。
  他心里暗笑,原来她们是骗他的。
  昨天,她们对他说,天黑之前他绝对走不出沙漠。
  现在想来,她们只是想挽留他,以表达自己对他的救命之恩。
  自然而然,南宫吹雨回想起她们沙浴时的情形,心中仍不免怦怦乱跳,脸上笑意盈盈。
  南宫吹雨极目远望,看到了不远处苍翠的青山。
  其实,青山与他脚下的沙地相隔并不遥远,可是两边的景色却有如此大的差异。
  穿过一片长着稀稀落落的野草的湿地,前面是宽阔的浅滩。
  浅滩里到处是大大小小的石子,光滑的石面在阳光下闪着青幽。
  越过浅滩,就是山脚下。
  霜叶红临走时告诉他:
  这座山就叫做玉指山,玉指山有十八道峰,最高的才叫玉指峰。
  南宫吹雨见玉指山群峰叠翠,山峦重复,根本不知道哪里是最高峰。
  南宫吹雨叹道:如果十八座山峰都得一一去登,不知要花多少时间……
  他不由摸了摸背上行囊,里面是霜叶红给他准备的干粮,她告诉他:
  “要是干粮不够吃,只能打野味充饥了。”
  南宫吹雨从未吃过野兽之类的生肉,霜叶红便给他准备了火刀火石,以便到时候取火烤肉。
  对于霜叶红给他准备的种种,不管有用没用,南宫吹雨一概带上。
  他向来喜欢简单,就算以前他要出门,高庄主叫他带这带那,他也不会照单全做的。
  他怀疑自己对霜叶红有了情意……这个念头一生,马上摇头:
  不可能的,我只是不愿拂了她的心意而已……
  中午将至,南宫吹雨解开了行囊,里面是一些烘干的鱼片。
  南宫吹雨觉得肚子有些饿,便拿来吃。想道:
  难道是她对我有了情意……
  想罢,微微一笑,于是踩着石头过了浅滩,来到山脚下。
  放眼四望,山势并不突兀,也不雄奇。而是渐远渐高。
  南宫吹雨左右环顾,见山脚下竟有好几条进山之路,不知从哪条道上山最好。
  正愣着,不远处树丛里三只鸟惊飞,“扑楞楞”直响。
  南宫吹雨心中一喜,拔身朝那三只鸟追去。
  南宫吹雨施展轻功,踏着树尖,不一会便已到了山腰。
  四望,那片浅滩变作一条窄窄的飘带,傍山远逝。
  他见前面有一块大岩石,几个起落,便到了上面。
  南宫吹雨站定,往群山深处望去,远处,只见高高低低的山峰纵横交错,极具气势。
  近处,各种树木竞相成长,有的相互依附,有的你推我抢,仿佛为着争头顶的一片阳光。
  风过树摇,南宫吹雨惬意异常。
  他忽然想道:“要是在这种地方生活一辈子,与世无争,钻研剑术,岂不美哉!”
  这时,只见对面山上似有一道人影,纵跳如飞,一闪而逝。
  南宫吹雨不假思索,一跃而起,便即朝人影逝去方向疾速追去。
  他心旷神怡,如今施展轻功更是得心应手。
  没多久,就看见那影子在树林里东跳西窜,伸手甚是敏捷。
  南宫吹雨见既已追上,便不声张,紧随其后,欲看清这究竟何许人物。
  由于不想让对方发觉,所以他只是远远地跟着。
  两人很快穿过几处山头,在一排大树前面,只见人影一纵一跳,已闪了进去。
  南宫吹雨吃了一惊!
  他这时方看清楚,人影还拖着一根尾巴!
  他呆了呆,心道:
  原来这是一个猴子。
  一呆之际,那猴子已经没了踪影。
  南宫吹雨已知这是猴子,但此刻他追得性起,双足一蹬,飘身上了那排大树。
  在树巅,南宫吹雨左右环顾,终于发现那猴子是朝前面的一处绝壁奔去。
  南宫吹雨略一沉思,当即提气纵跃,追了过去。
  那猴子似乎也知道有人在追它,忽而闪进树底,忽而又绕弯,想甩掉身后的人,却怎么也甩不掉。
  猴子奔到绝壁上,蹲下,不再跑。
  南宫吹雨也在离它十丈处停下。
  只见猴子手里抓着两个野果,嘴巴一动不动,眼睛却望着绝谷下面。
  南宫吹雨也朝绝谷下张望,这一望不由吓了一跳:
  见绝谷里雾气蒸腾,仿佛有一口巨大的锅,锅里的水在滚沸!
  南宫吹雨收回目光,心道:这是什么地方,如此凶险!
  南宫吹雨正惊疑不定,谷里传出一个苍老的声音:“阿美,阿美!”
  听到这声音,猴子咧嘴叫了一声。
  在南宫吹雨听来,猴子的叫声有些凄厉。
  谷里立时又传来喊声:“阿美!清凉果有没有找到!”
  猴子这时咧嘴叫了两声,叫声一长一短。
  谷里的人马上叫道:“快丢下来,热死我了!”
  猴子毫不迟疑,双臂一伸,手中两只野果便朝绝谷扔了进去。
  南宫吹雨看呆了,不知这一人一猴究竟在做什么。
  他轻轻一跃,想到绝壁前边去看究竟,没料到那猴子以为南宫吹雨对它不利,发出一声凄叫,然后便猛扑过来。
  别看猴子身材不大,但它动作轻灵,速度极快,两条手臂也很长,“呼呼”有声,拍向南宫吹雨面门。
  幸好南宫吹雨闪身得快,不然已被它打了一巴掌。
  猴子一击不中,并不逃开,返身一纵,跳上一棵树尖,摘了一只松果,“呼”的一声,直击南宫吹雨脑后。
  南宫吹雨这下有了提防,侧身,反有一接,将果子抓在手心,再一运劲,果子比刚才更快地击向猴子。
  猴子识得厉害,它在摘果偷袭之时就纵向另一棵树尖。
  可是,它怎么也想不到,那颗果子还是击中了它的尾巴。
  猴子惊叫一声,不顾一切地从高处扑向南宫吹雨。
  猴子的这一着无异于高手拼命。
  南宫吹雨因为从没有与野兽搏斗的经验,见猴子这般凶狠,一时不知该怎么办。如果他拔剑,那么猴子肯定会死,但他不愿杀了猴子。
  猴子的样子令他产生恻隐之心。
  正在他不知所措之际,身后传来一声断喝:“阿美,过来!”
  猴子急急的扑向南宫吹雨,听到喝声,四肢一摆,身形稍偏,“呼”的一声扑向南宫吹雨身后。
  南宫吹雨转身,看到了一个奇怪的人。
  只见他全身裸露,腹下挂着几片大叶子,勉强遮住羞处。
  赤着脚,两脚还拷着一条铁索。
  他的头发乱蓬蓬,而且很脏,胡子也是乱七八糟,只是他的脸通红通红,双目有神,闪着精光。
  那只猴子就蹲在他的肩膀上。
  他的手中抓着一只野果,正是刚才猴子扔下去的。
  只见他对猴子笑道:“阿美,你找来的清凉果真的好清凉,我已经吃了一个,好舒服。”
  猴子闻言,两前掌在他的头上乱抓。
  这一抓,此人的头发就更乱了。
  猴子轻叫几声,将尾巴转到他的眼前,似乎在说着什么。
  怪人在猴子的尾巴上摸了摸,然后伸掌一托,将猴子送到一棵大树上。
  接着,又将手中的野果放入嘴里,几下将之咽进肚里,也不打话,一拳击向南宫吹雨胸口!
  南宫吹雨从见到怪人起就在暗暗提防他可能会偷袭自己,可是,他没有想到怪人的一拳竟有如此之快。
  可以说,这是他一生中遇到的最快的一拳,拳力之重,也是前所未有。
  一般的,只有刀剑或兵器出击时方能发出吟声,现在怪人的拳头也挟着沉吟!
  南宫吹雨一直对自己的武功及剑法抱有信心,可怪人的一拳,他却不敢接。
  南宫吹雨身随影动,侧身退避。
  怪人拳头擦肩而过,拳风竟然力透衣衫,令他的手臂酸麻。
  南宫吹雨这一惊更甚,原来他以为,怪人的拳头再厉害,只要不被击中,便无法损伤自己,没想到怪人的拳风差点使他的手臂无法抬举!
  只听“嘭”的一声,拳头击在一棵大树上,碗口粗的树立时折成两段。
  这一拳若击在身上,他的胸口肯定会留下一个大洞。
  怪人一击不中,挥臂横扫。
  南宫吹雨哪敢半点分心,疾然拔身,堪堪躲过。
  怪人的手臂如钢铁似的,“轰”的又拦腰折断一颗大树。
  南宫吹雨甫落地,怪人的拳头又忽闪而至……南宫吹雨东躲西躲,极是狼狈。
  那树上的猴子乐得直拍手,仿佛极开心,又似幸灾乐祸。
  南宫吹雨与怪人周旋了一阵,渐渐摸清了他的招数。
  其实,怪人除了力大无穷外,他的打人的招数并没多少变化,不是直击,就是横扫,有时拳头变成掌,除了劈、砍、格、挡之外,连双掌的配合也不会。
  不过,怪人的招式虽然简单,但由于他力气奇大,每一拳每一掌都带着劲风,想伤他却是难上加难。
  怪人出了这么多拳,连南宫吹雨的衣袖也没碰上,气得他哇哇大叫。
  树上的猴子这时不鼓掌也不叫了,它在树上乱纵乱跳,似想找机会偷袭南宫吹雨。
  南宫吹雨不清楚怪人究竟是谁,比不知绝谷里到底是否还有前辈高人,所以,他不敢轻易出剑。
  因为,斜风剑一出,伤了怪人,后果就难以预料了。
  可是,缠斗了许久,南宫吹雨渐感体力不支,而怪人的拳掌非但未露败迹,反而有愈战愈勇之势。
  南宫吹雨惊道:
  他的力气怎如此绵绵不绝?
  倘若他懂得武功招式,天下谁人能敌?
  南宫吹雨年轻气盛,忽然雄心大起,寻思道:
  我且接他一掌试试……只见怪人又一掌击向胸口,南宫吹雨不退不避,疾伸左掌,迎了上去。
  “砰!”
  两掌相击。南宫吹雨两手臂一麻,丹田之气翻涌,“腾腾腾”退了三步方才站稳。
  怪人却恍若未受任何阻击,一掌刚过,又一拳斜斜击出——
  南宫吹雨身形未稳,此时已退到了绝壁边缘,若被击中,自己非粉身碎骨不可。
  情急万分,南宫吹雨毫不犹豫使出了“斜风剑法”。
  右手一招“凤起盘龙”,长剑出鞘,剑光迎向怪人的拳头!
  怪人没想到有人能在这种情况下出剑,怪叫一声,硬是收回拳头,一连退了五步。
  而南宫吹雨无奈之下出剑并非真想伤人,见怪人退开,第二招不再刺出。
  剑还鞘,随即离开了绝壁。
  南宫吹雨精妙的剑招令怪人不敢追近,而怪人吓人的力气也使南宫吹雨不敢再试。
  两人都站着不动,但为防对手突然攻击,彼此牢牢盯着。
  那树上的猴子,一张脸紧绷着似不大开心,它悄悄绕到南宫吹雨身后,一甩臂,一颗果子飞也似的直奔南宫吹雨脑后!
  猴子一击之后,马上纵到另一棵树上,嘴里怪叫着。
  南宫吹雨凝神与怪人对峙,哪有闲暇躲避猴子的果子,“噗”的一声,后脑着了一果。
  幸好猴子力道不大,只击得南宫吹雨头脑发痛。
  猴子见一击而中,便张嘴大笑,双臂乱舞,极是开心。
  怪人这时说道:“阿美,我们走!”
  猴子便纵身到怪人的肩上。
  怪人一转身,前走几步,一跃从绝壁跳了下去。
  南宫吹雨大惊,趴在绝壁边一块岩石上往绝谷下面张望,见怪人和猴子落在绝壁上横生出来的巨岩上。
  南宫吹雨看了一会,寻思道:
  此人究竟是谁?
  看样子他在此间已经日久,若是前辈高人,应该懂得武功才对,而若是常人,怎能在这种地方安身过日……再看他脚上铁索缠锁,却是如何?
  南宫吹雨想来想去想不通,起身,正要离去,忽然又想道:
  我来玉指山寻潜龙报仇,可不知哪一座才是玉指峰,此人在此间日久,也许知道玉指峰的所在,我且问他一问……
  刚转身,还没开口,又想:
  此人刚才与自己斗了一场,没得半点便宜,差点还伤在自己剑下,他若心中有气,乱指一通,岂不害苦我?
  这样想着,复转身,略一分辩,便往山上走去。
  没走几步,刚才打了自己一石的猴子,忽然拦在他前面。
  猴子的手里抓着一只大野果,红红的,没等南宫吹雨明白什么,猴子手臂一抬,红果便扔了过来,然后返身一闪,便不见了踪影。
  南宫吹雨接着果子,仔细看,见它颜色通红,皮质细嫩,果肉饱满,隐隐的有一股果香入鼻。
  南宫吹雨爬了半天山,刚才又耗了不少真力,正觉得渴,他四下里看看,张嘴便咬了一口。
  只觉水果入口温热,果汁味甘而不甜咸,使人神清气爽。
  南宫吹雨于是不停地,三五口便将大果送入肚中。
  听得身后有人鼓掌,一看,原是那猴子躲在茂密的树枝间,拍手呼叫。
  南宫吹雨微微一笑,学着怪人的模样,说道:“谢谢你,阿美。”
  猴子似很开心。
  南宫吹雨见它很通人性,又说道:“阿美,刚才是谁叫你送果子给我吃的?”
  猴子嘴巴翘了翘,上嘴唇往上翻,样子很可爱。
  南宫吹雨不懂,笑道:“不管谁让你送果子给我吃,我都要谢谢你。”
  正说着,绝壁响起一阵铁索拖地声,怪人又从下面出来,叫道:
  “阿美,果子已经给他了,怎么还不下来陪我玩!”
  南宫吹雨很是奇怪,绝壁又险又陡,怪人竟然如履平地。
  猴子轻轻纵下,怪人不理南宫吹雨,就要返身入谷,南宫吹雨叫道:
  “前辈,等一等!”
  怪人站住,但是并未转身,南宫吹雨怕他一跃而下,连忙接着问道:
  “请问前辈,玉指峰怎么走?”
  怪人闻言,转过身,惊疑地望着南宫吹雨。
  南宫吹雨连忙又说道:“我要前往玉指峰,请前辈指点。”
  怪人望了他一会,并不作声,他肩上的猴子却“嘶嘶”有声,怪人对猴子道:
  “阿美,不要多嘴!”
  猴子立时服服帖帖,不再发出声音。
  半天,怪人才对他说:“我也不知道玉指峰怎么走。”说毕,竟转身不理他,一跃跳入绝谷。
  南宫吹雨呆了半晌,他可以肯定,怪人是知道玉指峰的,只是他不愿告诉他。
  为什么他不肯说?
  难道玉指峰不能去?……
  南宫吹雨抬头远望,只见巍巍群山,无数山峰林立于云山雾海里……这么多的山峰,究竟哪一座才是玉指峰?
  远远望去,那些山峰都是一般高,根本分不清哪座山峰最高。
  而分不清高低,则找不到玉指峰。
  南宫吹雨皱着眉头,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他在绝壁上徘徊一会,决定还是请教怪人。
  他脸朝绝谷,喊道:“前辈,我一定要上玉指峰,请你务必指点!”
  南宫吹雨内力充沛,丹田之气随话音喊出,整个绝谷都回荡他的声音。
  可是,过了一会,谷里并没反应。
  南宫吹雨将先前说过的话又讲了一遍。
  怪人当然听到了南宫吹雨的说话,他正跟猴子在玩耍,南宫吹雨的声音不断传下来,令他心烦,忍不住答道:“快走吧,我不知道玉指峰。”
  南宫吹雨见怪人终于答话,心中一喜,说道:“前辈,我知道你晓得玉指峰,快告诉我吧!”
  谷里传来怪人不耐烦的声音:“别烦人,快走开!”
  南宫吹雨喊道:“前辈若不告诉我,我会一直在这里烦你的!”
  谷里沉默了一会,接着怪人叫道:“好,那我就告诉你,最高的那座山峰就是玉指峰!”
  见怪人终于回答了他的话,南宫吹雨心中暗喜,又喊道:“前辈这样回答,我还是不明白的,能不能说得详细些!”
  南宫吹雨说完,静心聆听,希望怪人这下能详细告诉他到玉指峰该怎么走。
  可是隔了一会,不见谷里有反应,南宫吹雨提气“喂”了一声,正要接着喊,身后有人叫道:“你怕不怕烦啊!”
  把他吓了一跳,南宫吹雨回头,见怪人已站在他身后,满脸不愉快的样子。
  南宫吹雨连忙作揖,抱歉道:“对不起前辈,是我扰了你的清静,可我实在不知道玉指峰怎么走,请前辈指点。”
  怪人用手一指远远的群峰,说道:“那就是玉指峰!”
  南宫吹雨循着他的手指方向望去,见云雾间隐隐约约耸立着七八座山峰,哪里知道他指的是哪一座。
  于是说道:“前辈,你究竟是指哪一座?”
  怪人眨眨眼睛,用手抓抓自己的乱发,道:“现在,我也说不准哪座是玉指峰。”
  他怕南宫吹雨又缠问下去,接着道:“好了好了,你不要再问,现在我真的没办法知道哪座是玉指峰!”
  说着又要走,南宫吹雨哪会让他走,拦住他说道:“那前辈什么时候知道玉指峰?”
  怪人脱口道:“今天不行,至少要等到明天!”
  南宫吹雨一听,欣喜不已。
  在他看来,只要能知道玉指峰,多等一天又有何妨!
  南宫吹雨见猴子在树上一纵一纵的,对怪人说道:
  “前辈,刚才是不是你让阿美送果子给我吃的?”
  怪人笑道:“我才不会送果给你呢!”
  南宫吹雨怔住,只听怪人又道:“是阿美觉得自己背后偷袭,打了你一石,对不住你,因此才给你一个果子作为补偿的。”
  南宫吹雨此时回味,仍觉那果子味美无比,笑道:“真想让阿美再打我一石。”
  怪人道:“想得美!你可知道那是什么果?”
  南宫吹雨道:“总不会是仙桃吧?
  怪人道:“仙桃有什么好!”
  南宫吹雨道:“还有比仙桃更好的果吗?”
  怪人道:“当然了,刚才阿美给你吃的果叫火焰果,火焰果不仅味道好,而且有通筋活血,提气养神之功能,你吃了它,会力气大增的。”
  南宫吹雨不信地:“真有这么好?”
  怪人不答,却“呼”的一拳直击过来。
  南宫吹雨离怪人很近,又毫不提防,怪人一拳打来,他就是想出剑也已不及。
  情急之下,只得出掌相迎。
  “砰”的一声,拳掌相交,南宫吹雨掌心震痛,“咚咚”倒退两步,才摇晃着站定,胸中气血翻涌,但没有刚才与怪人对掌时翻得厉害。
  南宫吹雨见怪人忽然出拳,正惊讶,怪人笑道:“我的力气这么大,就是因为吃了火焰果的缘故。”
  说完,又迟疑道:“奇怪,你刚刚吃下火焰果,怎么就有了作用……”
  怪人不说也罢,这一提醒,南宫吹雨心道:
  对呀,刚才自己接了他一掌,退了三步才站稳,现在只退了两步,而且,掌心的痛感马上消失了,手臂也没有酸麻,难道……
  只听怪人又说道:“能尝到火焰果,是你三生有幸,居然还想吃。”
  猴子似乎听懂了怪人的话,在树间跳来跳去,显得又得意,又欢欣。
  南宫吹雨信了怪人的话,对猴子更是感激不已,对着猴子笑道:
  “多谢阿美赐果之恩。”
  怪人道:“现在没问题了吧,我要走了。”
  南宫吹雨怕怪人一去不复返,忙道:“前辈……”
  怪人烦道:“我都说过了,今天不行,明天才能知道哪座山是玉指峰。”
  忽然,怪人又道:“既然你不知道玉指峰,为何还要进山?”
  南宫吹雨如实道:“不瞒前辈,我也知道玉指山有十八座山峰,而其中最高的山峰便是玉指峰。”
  怪人奇道:“这些是谁告诉你的?”
  南宫吹雨道:“霜叶红。”
  想想怪人不可能知道霜叶红,又道:“总之是有人告诉我的。”
  南宫吹雨见此时怪人神情大异,他急急问道:“你刚才说什么?”
  南宫吹雨不知发生了什么,答道:“我说是有人告诉我玉指峰是玉指山最高的山峰。”
  怪人摇头道:“不是不是。”
  南宫吹雨道:“是的,有人是这样对我说过,刚才你不也这样说的吗?”
  怪人急道:“我说的不是并非这个不是,而是……”南宫吹雨莫名其妙。
  怪人长长吁了一口气,说道:“我是说谁告诉你的。”
  “哦,”南宫吹雨笑道:“是霜叶红告诉我的,怎么,你也认识?”
  怪人道:“她是不是还有一个妹妹叫霜叶白?”
  南宫吹雨睁大双眼:“对呀,一点没错。”
  怪人道:“你见过她们?”
  南宫吹雨道:“当然见过,不然他们怎么对我说这些话。”
  怪人道:“她们都还好吗?”
  南宫吹雨道:“她们可好了。”
  怪人喃喃道:“好……好就好……”
  脸神一忽儿失落,一忽儿迷惘,一忽儿又欣喜不已……
  瞧见怪人这些脸神变化,南宫吹雨心说:
  难道他与她们有甚瓜葛?
  南宫吹雨灵机一动,说道:“不过……”
  怪人马上道:“不过什么?”
  南宫吹雨道:“她们差点死了。”
  怪人紧张道:“怎么回事?快说!”
  南宫吹雨笑而不答。
  怪人怒道:“还不快说?”
  南宫吹雨笑道:“瞧你这么紧张,她们是生是死与你有何相干。”
  “怎么不相干!”怪人叫道:“就算她们掉了一根头发也与我有关!”
  南宫吹雨何等聪明,见怪人这种神态,已然猜中他是谁。
  南宫吹雨悠悠道:“你先告诉我,她们是你什么人?”
  怪人毫不犹豫道:“她们是我女儿,我是她们的父亲。”
  尽管南宫吹雨猜到他可能就是她们所说的一年前离家的霜历,可是怪人说出之后,他还是愣住了。
  他呆呆地打量着怪人,摇着头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
  霜历叫道:“你不相信我是她们的父亲?”
  南宫吹雨道:“不是我不相信,而是我不能相信。”
  霜历喃喃道:“为什么?”
  南宫吹雨道:“因为你不配做她们的父亲?”
  霜历呆住,竟一时无语。
  南宫吹雨又道:“你的女儿没有等到你回家,以为你肯定死了。
  “你知道她们不会打猎,而沙地里又没有可吃的东西,你想过她们将如何生活吗?”霜历茫然摇头。
  南宫吹雨接道:“为了不饿死,她们只有干起抢劫的勾当,从过往沙地的行人身上抢劫财钱,然后用这些钱去买米买盐……”
  “别说了!”霜历忽然吼道:“我没有回家,她们还能活着,要是我回家,去尽自己的父亲责任,她们早就死了!”
  南宫吹雨注视着霜历,说道:“你既然生了她们,养了她们,就应该对她们负责,就应该让她们幸福地生活。”
  霜历脸神痛苦:“我何尝不是这样想的,可是……”
  南宫吹雨道:“难道有人不让你回家?”霜历摇头。
  南宫吹雨道:“那你怎忍心不回家?”
  霜历缓缓道:“虽然没有人不让我回家,可是有人对我说过,如果我回家,我的女儿就会在一万个男人面前脱光衣服,被一万个男人强奸……”
  南宫吹雨道:“所以你就留在绝谷里了?”
  霜历道:“是的。没有我,霜叶红、霜叶白绝不会饿死的。”
  想到一年多未见面却时时挂念的女儿,霜历忍不住眼中含泪,说道:
  “快告诉我,她们为何差点死了。”
  南宫吹雨不答,却问道:“说来话长,待会我自会慢慢说来,你先告诉我是谁不让你回家的。”
  霜历摇头道:“不知道。”
  “不知道?”南宫吹雨惊道:“连谁都不知道,你就信了他的话?”
  霜历道:“是的。我虽然不知道他是谁,但我肯定,他所说的一定能做到。”
  南宫吹雨道:“凭什么?”
  霜历用手一指脚上的铁索,说道:“他的武功是那么高,以至于他用铁索锁住了我的双脚,我也不知道,你想,这样的人,还有什么事做不成?”
  顿了顿,续道:“他告诉我,只要我呆在绝谷里,他就不会让我女儿有事……我是她们的父亲,我会希望她们有事吗?于是我答应了他的要求。”
  南宫吹雨想了想道:“你不怕他骗你?”
  霜历道:“不怕,如果他要杀我,那是举手之劳。”
  南宫吹雨道:“那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霜历摇头道:“这个问题我想了一年多,却总是没想通。”
  这时,树上的猴子似乎不耐烦了,大叫起来。
  霜历对它说:“阿美,你自个去玩耍吧”猴子总算跳跃而去。
  霜历道:“现在轮到你回答我的问题了。”
  南宫吹雨不再拒绝,将他遇到她们之后的事情全部说给霜历听,当然,她们在他面前沙浴的那一段就省去了。
  霜历听罢,唏嘘不已。
  半晌,霜历喃喃道:“南宫大侠乃是红儿、白儿的救命恩人,我真是有眼无珠。”
  南宫吹雨道:“前辈千万别这样说,我也是受她们之恩才能活到现在的。”
  霜历道:“我有何德何能让南宫大侠称‘前辈’两个字。”
  南宫吹雨第一次被人一声一个“大侠”,心里极不舒服。
  但他仍称霜历为前辈,问道:“前辈可曾听闻小布达拉宫这样一个组织?”
  霜历摇头道:“以前我从未听说过这个组织,或许是最近才冒出来的吧。”
  南宫吹雨不再问,心道:她们明明说那是一个极其庞大又极其有名的组织,而一年之间,无论如何做不到如此出名……究竟他们谁在骗他呢……
  霜历这时又问道:“大侠,刚才你说小女霜叶白被小布达拉宫的‘鼠人’背走,后又被潜龙救回,这中间的细节,你能否说得清楚些。”
  南宫吹雨于是将霜叶白当时如何说的他详细描述了一遍。
  霜历自言自语道:“潜龙的武功真是出神入化,照她这么说,潜龙与不让我下山回家的人有许多相似之处。
  “那日我被锁住了双脚,却无论如何发现不了锁我的人,难道他们是同一个人?”
  接着又自己否定道:“不可能的,潜龙既然会救我女儿,怎么会把我困在绝谷里呢?”
  南宫吹雨道:“前辈,你并没有被困在绝谷里,现在不是在外面吗?”
  霜历道:“我之所以能够自由上下,完全是半年前吃了阿美给我采摘的火焰果的缘故。”
  顿了一下,接着道:“自从吃了火焰果,我觉得自己体力大增,以前无法攀援的绝壁竟然可以轻松飞越……而一年前,我只能呆在绝壁间的那块巨岩上。”
  说到火焰果的神奇之处,霜历忍不住往下说:“火焰果不仅使我体力大增,而且令我燥热难忍,就算在最冷的天气,也不敢穿衣服,穿上衣服就会出汗。”
  南宫吹雨暗暗称奇,又有些不信,说道:“我刚才不也吃了火焰果,怎么一点也不觉燥热?”
  霜历微微道:“也许是你吃的火焰果不够的缘故,像我,几个月前就已不敢吃了。”
  南宫吹雨道:“为什么?”
  霜历道:“吃了火焰果,就流鼻血,我担心自己会死掉,所以便不吃了。”
  南宫吹雨窃笑:火焰果又不是毒药,怎能吃死人?
  这时,他忽然觉得自己腹中似有一股热气往上涌。
  南宫吹雨吃了一惊,忙凝神运气,将那股上涌之气疏导入奇经八脉当中,不久,腹热之状便已消失。
  南宫吹雨哪里知道,火焰果确实是人间奇果,食之能增强体质,练武之人则能增加功力。
  刚才火焰果在他体内产生浑厚的功力,若他不懂得内功心法,将之疏导,那么,这股功力就会在人的体内乱窜,导致人体发热。
  霜历所说他力大无比,又燥热难耐,就是这个道理。
  霜历这时说道:“南宫大侠,你可不可不上玉指峰?”
  南宫吹雨不知霜历为何这样说,但他坚定道:“不行。”
  霜历叹道:“你不是潜龙的对手。”
  南宫吹雨道:“这是我自己的事。”
  霜历道:“你真的要去送死?”
  南宫吹雨反问道:“你不想我死?”霜历点头。
  南宫吹雨又道:“为什么?”
  霜历长长叹了口气,道:“上了玉指峰,你只有死路一条,你死了,就没人能替我带口信给我的女儿了。”
  原来霜历不想他死却有这样的打算。
  南宫吹雨道:“如果你这么关心自己的女儿,就自己下山找她们好了。”
  霜历痛苦道:“有时候真想不顾一切去见女儿,可是,我不能害她们……”
  南宫吹雨道:“你可以半夜三更偷偷去见她们的。”
  霜历凄然道:“我早已想过这个办法,但我知道,一旦见到她们,我是无论如何不愿再与她们分开的。”
  南宫吹雨忽地笑了:“那么你为我祈祷吧,祈祷我能够杀了潜龙!”
  霜历远远地注视着山峰,见日头渐渐西移,苍翠的松林变成模糊一片。
  南宫吹雨想到明日便可上玉指峰,心中激动异常,不管他是不是潜龙的对手,可是他有机会与仇人面对面,就算真的死了,也会有快意的。
  不过,这一夜却不知该怎么过,不免有些茫然。
  霜历说道:“答应过你的事我一定会做到,明日一早再告诉你哪座是玉指峰,今夜,就到我洞里去过吧。”
  说罢,转身跃入绝谷,发出一串铁索声响。
  南宫吹雨在绝壁边缘看了好久,见绝壁陡峭异常,一失足,摔下去只能尸骨难寻。
  他寻了个可以落脚之处,慢慢攀下去。
  好不容易到了巨岩上,浑身出了冷汗。毕竟,下面是万丈深渊。
  抬头,绝壁如刀削,气势吓人。
  南宫吹雨呆呆地,怀疑霜历忽上忽下是如何做到的。
  从上面看,此刻他落脚的这块岩石并不大,事实上,岩石很大,突出的部分至少可以站二十个人。
  因此,只要谁有胆量,掌握方位往下跳,根本不用担心会摔下去。
  此时,霜历就坐在岩石上,一声不吭。
  他的脸色仍是通红,他的目光仍旧锐利,他的头发和胡子也是先前那样乱糟糟。
  南宫吹雨往洞里看去,里面空空的,暗暗的,什么也没看到。
  霜历说道:“洞是空的,一年前,那人将我囚于洞中时,给我安排了许多大米白面和柴火锅油盐。
  “后来,由于我只吃了阿美的果子便行了,就把这些东西统统丢到谷里去了,今晚,你也吃了阿美的果子好了。”
  南宫吹雨道:“我可不愁,我有鱼片。”
  这时天色将晚,南宫吹雨除了上山之前吃的几条鱼片,就只吃过阿美给他的那个火焰果,肚子饿了,便从行囊里掏出鱼片吃。
  嚼着香酥的鱼片,南宫吹雨这才想到霜叶红的心细之处。
  他将一根鱼片递过去,说道:“前辈,这是霜叶红叫我带的,吃一根。”
  霜历不作声,背过脸。
  南宫吹雨绕到他对面,说道:“前辈,如果你怕吃鱼片想到女儿心里难受,就当鱼片是我的。”
  霜历仍不作声,皱着眉头,似在思考着什么。
  南宫吹雨不想惹他生气,便走过一边。他走到巨石边缘,往下一看,此时天光暗淡,下面黑咕隆咚,什么也看不见。
  他拾起一颗石头丢下去,好长时间也听不到回声。
  身后,默默坐着的霜历这时一拳击在岩石上,嘴里喊道:“有了!”
  霜历这一拳不知用了多少力,竟使巨石微微震动,南宫吹雨吓了一跳,连忙闪身纵回,问霜历道:“前辈,想到了什么?”
  “吃火焰果!”霜历大声道。
  南宫吹雨不解道:“前辈不是说已经不吃火焰果了吗?”
  霜历笑道:“我不吃,你吃!”
  “我吃?”南宫吹雨还是不解:“我为什么要吃火焰果?”
  霜历先不说话,两指放入口中,发出一声清越的唿哨。
  哨声刚过不久,头顶就听到了那猴子的叫声。
  霜历说道:“阿美,快下来!”话音刚落,猴子便从上面纵身下来,蹲在霜历跟前。
  霜历又说道:“阿美,你去摘些火焰果来,越多越好。”
  猴子摇着头,嘴里“咕咕咕”说着什么。
  霜历嚷道:“你说什么?火焰果不多了,很难找?难找也得去找!”
  猴子于是从巨岩的左侧飞身纵下。
  猴子离去后,霜历才对南宫吹雨道:“我想了半天,只有这个办法可以试试。”
  顿了一下,接道:“希望火焰果能给你无穷的力量,打败潜龙。”
  南宫吹雨并不相信火焰果能令他一夜之间功力大增,但想那果确实好吃,所以霜历这样说,他并没有反对。
  霜历此时的声音变得有些苍老,说道:“南宫大侠,如果你真的打败了潜龙,我有话要你带给我女儿。”
  南宫吹雨笑道:“潜龙死了,你何必还要遵守诺言困锁这里?”
  霜历道:“我不敢肯定当初锁住我的人就是潜龙,我既已答应一辈子不见女儿就绝不见她们,只是我作为父亲,还有一个心愿未了。”
  南宫吹雨道:“什么心愿?”
  霜历郑重道:“我希望她们平平安安,一生幸福。”
  南宫吹雨道:“前辈放心,她们美丽、聪明,会把握住自己的幸福的。”
  霜历道:“一年来我总在想,那人不让我们父女相见,当中肯定有阴谋。
  “可是,我们从不与别人交往,江湖纷争更是离我们很远,我们自问根本没有任何利用的价值……
  “这是一个谜,一个圈套,而她们跟我一样,都是无知的,无辜的,你能帮她们跳出这个圈套吗?”
  南宫吹雨迟疑道:“这……”
  霜历道:“你救过她们,她们也救过你,我看你们是缘中人。”
  霜历说着叹了口气,接道:“不过,世事难料,你能帮她们就帮一下,实在帮不了,也是命中注定的。”
  南宫吹雨正不知该如何回答,猛听得谷底发出一声巨响,“隆隆”之声仿佛数十个闷雷响成一片,震得整座山体也摇晃起来。
  南宫吹雨感觉到脚下岩石剧烈地抖动,并且马上就要坠碎!
  南宫吹雨脸色铁青,脑子里第一个反应便是:“地震!”
  想到山崩地裂的可怕情形,南宫吹雨本能地想往岩壁上飞射,可是他的双脚竟然因了颤抖而使不上半分真力。
  再看霜历,他却稳稳地坐着,毫不恐惧惊慌。
  南宫吹雨不觉脸红。
  不久,山体的震动渐渐平息。
  南宫吹雨望着霜历,为自己刚才的失态而惭愧不已。
  霜历却说道:“你的表现比我强多了。”
  霜历接着说:“当年我第一次遇到这么强烈的地震时,趴在地上半天,还双腿发软站不起来。”
  南宫吹雨见刚才传来巨响的山谷里,烟雾缭绕,林木莽莽,与地震前毫无二异。
  他想道:也许刚才绝谷里乱石迸溅,飞沙走石,凶险之极,只是被烟雾遮住,肉眼看不到而已……
  忽然,绝谷里传出一声凄厉的鸣叫!
  鸣叫声尖锐而凄惨,又因了惊痛而变调。
  南宫吹雨内力精深,先听到这声凄叫,他听出这是猴子阿美的叫声。
  过了一会,霜历也听到,他马上不安地站了起来,大声喊道:“阿美!阿美!”
  日头坠落,峰谷里尚留夕阳。
  夕阳的光芒有些沉浑有些迷糊,却给人另一种辉煌。
  山谷里久久回荡霜历的叫声。
  叫声回还,复入耳中——阿美!阿美!
  过了好久,阿美仍未回来。
  霜历站在岩石边沿,凝神注视着幽谷。
  夕阳里,霜历不着衣衫,全身露露,挂在腰上的那几片叶子在晚风轻飘,晚风轻飘,晚霞在他身上涂抹着一层金黄。
  他乱发披散,身不动,眼不眨,就像一尊雕塑。
  他是那么的专注,专注得有些恭敬。
  他在等阿美的出现。
  也许,在他眼里,阿美是最重要的,他可以失去任何东西,却不能失去阿美!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并不是阿美天天给他摘果子吃,也不是阿美令他身在深山而不知寂寞,人与猴,本来是属于两个世界的,但是,当他与它一起相处,却发现许多人与人之间所没有的乐趣,他已经把阿美当成最亲密的朋友……
  又过了好久,夕阳的余晖渐渐从他的背上隐去,可阿美还是没有出现。
  霜历仍一动不动地站着,脸朝谷底。望着霜历,南宫吹雨的心底掠过一丝悔疚,他相信,凭阿美那般敏捷身手,如果它听到霜历的叫声,现在早该回来了。
  而他也相信,只要阿美没有出事,就一定能听到霜历的喊叫。
  阿美到现在没回来,肯定是出事了。
  刚才那声凄叫便是证明。
  阿美是不是死了?这个念头一闪现,南宫吹雨便不安起来——毕竟,阿美是为他去采火焰果的!
  这时,只听霜历喃喃道:“阿美,阿美……你可要回来……”
  由于时间的飞逝,霜历开始失去信心,他也在怀疑阿美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凶险或不测。
  他晃动身体,终于退了一步。
  南宫吹雨发现,他庞大而壮实的躯体在夕阳的余晖里摇摆不定。
  南宫吹雨虽然离霜历这么近,但他却不敢说,他清楚霜历心中的痛苦。
  终于,霜历颓然坐下。
  他脚底失去了希望。
  天下没有人比他更了解阿美,他了解它的灵气和它的意志,只要能回来,它绝不会倒在半路上的。
  霜历叨念道:“阿美,你怎么可以死呢?”
  然后又轻声道:“是我害了你,你说过火焰果已经很难找了,是我一定要你去的……是我害了你,都是我的错。”
  想起刚才猴子不愿离去时的情景,南宫吹雨想道:
  难道阿美已经有预感,它这一去会发生不测……
  只听霜历又喃喃道:“阿美,在这块巨岩上,我们曾一起发誓,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现在你死了,让我一个人活着多寂寞呀……”
  南宫吹雨心下悲伤,别说霜历与阿美朝夕相处半年多,他刚刚与它相处了半天,就有不舍的感情,可以想象,霜历此时的悲伤心情。
  南宫吹雨静静的,连呼吸也很轻,他在凝神细听,想听到阿美在什么地方爬行或轻唤……
  忽然,他果然听到绝壁左侧有很轻微的响动。
  这不是风吹草叶的声音,分明是手掌抠着岩缝在爬行。
  南宫吹雨再听一会,他敛聚内力,听力比平常强得多,他听到了阿美吃力的喘气声!
  “阿美!”
  南宫吹雨轻唤一声。
  霜历这时也听到异样声,他一跃起来,刚要大喊出声,只见南宫吹雨疾伸手指,点了他的哑穴。
  霜历震怒,却听南宫吹雨说道:“前辈,阿美显然已经受了重伤,它正爬得精疲力竭,倘若前辈大声一叫,阿美精力分散,就会前功尽弃的。”
  经他这一提醒,霜历恍然大悟,连连点头。
  南宫吹雨见霜历已知厉害,便伸指解了他的哑穴。
  霜历长长吁了口气,脸上已不再刚才那么悲伤绝望,换之以紧张和关切的神色,目不转睛地盯着发出响声的左侧绝壁。
  慢慢的,终于有一只瘦瘦的长满黑毛的猴掌伸进他们的视线。
  此时天色将晚,光线开始模糊起来,他们看到阿美身体缩成一团在绝壁上爬行。
  显然,阿美的身体已遭到过重创,它每前进一步都显得异常艰苦……仿佛,它的体力即将耗尽。
  南宫吹雨和霜历的心都提在半空,生怕阿美坚持不住……渐渐的近了,他们这时看清了,阿美的怀里居然还抱着两个火焰果!
  一刹那,南宫吹雨感动的无以言表。
  可是,这是他一生当中遇到的最感动的时刻!
  阿美在性命不保的情况下,还不愿丢掉给他的火焰果。
  也许,没有这两个火焰果,阿美早已回到了巨岩上。
  当然,要不是为了摘果,它根本不会有此不幸遭遇。
  南宫吹雨一时呆住了,他对霜历说:“叫它快把火焰果丢掉。”
  霜历看到阿美有几次差点又掉入绝谷,忍不住喊到:“阿美,快丢了火焰果!”
  猴子却不听他的话,一步一步,艰难地往洞口移近。
  就在霜历的手即将抓到阿美时,阿美却再也无法坚持了,抠在石缝里的手指一松,躯体直直下坠!
  南宫吹雨一直在想办法早点引渡阿美,此时见它终于力竭而坠,不及细思,身形射出,同时“斜风剑法”一招“凤起盘龙”,剑在岩壁上一弹,南宫吹雨一探,便已抓住了阿美。
  接着,南宫吹雨双足在笔直的绝壁上一点,然后踩在反弹回来的剑身上,在绝无可能的情况下,将阿美救了回来。
  刚才,南宫吹雨被阿美舍身摘果感动了,为救阿美,他根本没有考虑万一失手,将是两个人同坠深谷。
  所幸并未出现意外。
  南宫吹雨神志清醒,依然吓出一身冷汗,叹道:好险!
  霜历一把抱住阿美,怜惜道:“阿美,这次真让你吃苦了。”
  那猴子浑身软绵绵的,四臂已没力气。
  怀里的两个火焰果也滚落岩上。
  霜历将果子递给南宫吹雨,说道:“这是阿美拼了性命摘来的火焰果,希望你吃了之后能打败潜龙!”
  南宫吹雨并不客气,接过,很快吃进肚去。
  这时天已黑了下来。
  南宫吹雨记得霜叶红给他准备了火石火刀,从包里找出来,划亮,然后进洞找了一根大松明,点燃了,洞里顿时通明。
  霜历和阿美也进洞来。霜历抱着阿美,笑着跟它谈着什么。
  南宫吹雨不相信阿美竟能这么快就恢复体力,他走过来,一摸猴子的前臂,发现它的脉搏极其微弱。
  再看那猴子,一脸的惊喜,嘴里还不时“咕咕咕”的叫声。
  他呆了呆,明白阿美已经活不长了,它之所以显得兴奋和轻松,是因为它将全身的力量和意志都集中在脸上及喉咙的缘故。
  这就是人类所谓的“回光返照”。
  南宫吹雨默默地坐在一边。
  霜历说道:“阿美,这次真把我吓坏了,下次,你不想去,我再也不叫你去摘果了。”
  猴子似听懂了,将嘴贴在霜历脸上,轻轻摩了几下。
  霜历转脸对南宫吹雨说道:“南宫大侠,你也听到了,阿美说,谷底就只剩下三个火焰果,它本想全部摘来的,可是地震发生了,将一大片果树淹没了,要不是它身手敏捷,它早已葬身谷底了。”
  霜历用手拍着猴子的头,极是亲热,猴子的嘴里又发出一阵响声。
  霜历又对南宫吹雨道:“阿说,后来一块石头击中了它的左肢,很快又石头击中它的背部,它差点就死了。”
  顿了一下,霜历接着道:“阿美还说火焰果是好东西,希望能帮助你。”说着微微发笑。
  南宫吹雨心中忧伤,他望着猴子,见它双眼已经闭上,再一摸胸口,脉搏已没有了。
  霜历可根本未发现猴子死了,兀自亲热地说着什么。
  南宫吹雨从他怀里抱过猴子,说道:“前辈,阿美已经很累了,让它睡一会吧。”
  霜历不知猴子已死,醒悟道:“对,阿美很累了,应该让它睡一觉的。”
  接着又道:“来,让我抱它去睡。”
  “不,还是我来吧。”南宫吹雨说着起身,他不想让他知道阿美已经死了。
  尽管他迟早会知道这个事实,但南宫吹雨想多瞒他一会儿。
  南宫吹雨把猴子放在霜历指定的一个角落,回到霜历身边坐下。
  霜历笑着对南宫吹雨道:“阿美每天都睡那个地方的,像人一样,只有熟悉的地方才会睡得香。”
  南宫吹雨答道:“是啊,是啊。”不让悲伤流露出来。
  南宫吹雨坐下,霜历道:“南宫大侠,明日你一定要战胜潜龙,才对得起阿美的。”
  南宫吹雨心里有些乱,但嘴里却应道:“对啊,对啊。”
  他把包裹打开,放在地上。对霜历道:“前辈鱼片很好吃,不骗你的,尝一尝吧。”
  霜历摇头,显然又想起了日夜牵挂的女儿,默然不语。
  南宫吹雨知他心中所想,不去触他痛处,自个儿吃着鱼片。
  霜历问道:“你跟潜龙有杀父之仇吗?”
  南宫吹雨点头。
  霜历便又不语。
  他原来还想劝他放弃找潜龙报仇,可是杀父之仇却是不能不报的。
  南宫吹雨此时见霜历似是老了许多,松明闪烁,马上就要烧尽了。
  南宫吹雨想去换一根,霜历说:“算了吧。”
  不久,松明灭了,洞漆黑一片。
  只听霜历叹道:“开始,我也是点松明过夜,后来慢慢的熟悉了这个山洞,也习惯了黑暗,这些留下来的松明一直未用。”
  顿了顿,霜历又说道:“我发现,在黑暗中时间过得更快,当我把以前的一些事想一遍,天就亮了。”
  南宫吹雨道:“有这么多事好想吗?”
  “有。”霜历道:“几十年的经历岂是几个夜晚能想完的,再说,有些事今夜想不起,明晚却想起来了,有时候,一件事情就能让人想几个晚上。”
  黑暗中,霜历又说道:“譬如吧,有一年我到大山里去打猎,遇到一只小白兔被一头大灰狼追赶,我一刀砍死了大灰狼,那只小白兔躲进了草丛……你知道吗,这只小白兔原来是阿紫的。
  “你当然不知道,阿紫就是我后来的妻子,也是霜叶红姐妹的母亲……阿紫的父亲也是猎手,我们见了面,他就把阿紫许配给我。
  “可是,我跟阿紫成亲后的第三天,阿紫的父亲就掉到悬崖里摔死了。
  “阿紫很伤心,当然我也很伤心,我们到谷底去寻尸体,却只发现一堆骨头,他的肉早已被野兽吃光了。”
  南宫吹雨听着,不禁打了个寒颤,不由问道:“后来呢?”
  霜历道:“后来,我跟阿紫在另外一座山里搭了一间草房。
  “阿紫不仅漂亮,而且善解人意,她给我的幸福可以填满任何一座大峡谷……一年后,我们有了两个女儿,她们是一对双胞胎,你已经见过她们,生下来时,正是秋天,满山是红红的枫叶,于是,阿紫就把女儿取名为霜叶红、霜叶白。
  “阿紫是一个好妻子,好母亲,自从有了女儿后,我们的生活充满了欢乐,可是……不幸还是发生了。
  “有一回,阿紫到后山去拔草药,因为女儿胃口大,阿紫担心自己的奶水不够,想找些草药来煎了吃,以便化奶。
  “就是那一天,阿紫再也没有回来。”
  南宫吹雨道:“怎么了?为什么没有回来?”
  霜历静静道:“本来,阿紫已经采好了药,在回家的路上,她发现一处悬崖上有我最爱吃的果子,于是不顾危险的去摘,结果脚下一滑,摔下悬崖,死了。”
  霜历说得很平静,这件事,他肯定已经想了千遍万遍,不然是做不到这么平静的,只听他接道:“这一年阿紫二十五岁,我的女儿才三岁。
  “我把阿紫埋在后山唯一的一簇竹丛旁边,我知道她喜欢竹子,她经常对我说,竹子可以让她想起蓝蓝的天和青青的流水……”
  南宫吹雨听着听着,忽然觉得腹中又有热气翻涌,顿时周身胀痛起来。
  他知道这是吃火焰果的缘故,于是定心静气,目观鼻,鼻观心,一掌在胸,一掌在腹,开始导气归元。
  人有三阴三阳,两手足各行六脉,合称十二经脉,这便是手太阳肺经、手阳明大肠经、足阳明胃经、足太阳脾经,手少阴心经,手太阳小肠经,足太阳膀胱经、足少阴肾经、手厥阴心包络经、手少阳三焦经、足少阳胆经、足厥阳肝经。
  这六阴六阳十二脉,融会贯通,周流不息。
  另外还有任、督两脉,督脉乃所有阳脉之海,而任脉则是所有阴脉之海。
  阴阳相生,血气流行,因而可以随心所欲。
  南宫吹雨在心里默念十二经脉诀:
  手太阴肺中焦生,下络大肠出愤门。
  上隔属肺从肺系,系横出腋肘中行。
  肘臂寸口生鱼际,大指内侧爪甲根。
  支络还从腕内出,接指属阳明经……
  奇经八脉中,任督内脉最为重要。
  南宫吹雨吃了两个火焰果,体力功力不绝而增,幸而他懂得奇经八脉运行之道,将涌动热浪缓缓归于阴阳两海。
  任督两脉名为海,自当可蕴含无尽功力,南宫吹雨不知自己须臾间已得了十年以上功力。
  不过,若非他懂得运气调息之法,恐怕也如霜历一般,会变得燥热不已。
  南宫吹雨马上进入忘我境界,不知不觉两个时辰已过。
  待他觉得胸中已无任何翻涌之气,遂睁眼,洞里仍是漆黑一片。
  侧耳听,身靠岩石,想道:
  高山之上,深谷之中,夜半三更应是寒意最浓时,自己怎不觉寒冷?
  难道火焰果真有神奇功效助他抵御彻骨寒流?
  想到猴子为摘果而死,心中不免又悲伤起来……
  明日一早,他将离开这里前往玉指峰,霜历从此又变得孤零零一人,若是换了他,他可以精研剑术,也可以自创武功,让生命在不知不觉间消失,而霜历,却只能终日沉浸在对往事的追忆当中,往事将他鞭挞得遍体鳞伤……
  他忽然想起霜历刚才说过的话:
  那人不让我们父女相见,当中定有阴谋……南宫吹雨也觉得其中有阴谋,可是这阴谋究竟是什么?
  为什么那人要选择与世无争的霜家?
  霜历的话又在耳边响起:
  我们从不与人交往,江湖纷争更是离我们很远,我们根本没有任何利用的价值,这是一个圈套……这是怎样的一个圈套呢?
  南宫吹雨又想起霜叶红和霜叶白,如今回想起来,他与她们相遇的经过其实还有许多破绽:
  比如她们说从小布达拉宫里逃出来,可始终没有说出巢穴的所在之处……比如那妇人在他中毒之后为什么不杀了他?
  再比如霜叶白半夜回来,怎么会找不到自己的家……她们分明是有意在欺骗他,她们为什么要欺骗他?
  难道她们也是迫于无奈?
  胁迫她们的又是谁呢?
  一连串的问题在南宫吹雨的脑子里不住地纠缠,令他头脑发胀。
  南宫吹雨茫然道:
  罢了罢了!别想那么多,还是想想如何对付潜龙吧!
  他的心绪渐渐的平息下来,将那“斜风剑法”一招一式在胸中演练起来……
  四周极静。
  除了霜历均匀的呼吸,南宫吹雨仿佛听到了深谷里流水的声音。
  忽然,他听到洞里还有另一种声音。这声音,仿佛离他很近,也仿佛存在了很久,可他刚刚才发觉。
  南宫吹雨以为是霜历在睡梦中手脚不知不觉发出来,但仔细听又不像。
  因为,如果是这样的话,他绝不可能一直在动。
  然而洞里漆黑,什么也看不见。
  过了一会,响声还是不停。
  南宫吹雨于是从怀里摸出火刀火石,划亮一看,不觉一声惊呼:
  原来地上竟有数条蛇在蠕动,有一条正爬在霜历的腿上!
  南宫吹雨不及细想,一掌拍向霜历后腿上的那条蛇。
  群蛇乍一听到南宫吹雨的叫声及火光,四射逃去。
  那条在霜历腿上的蛇,尽管被他一掌击中,但由于南宫吹雨怕伤了霜历,没敢用多大力道,那蛇在地上滚了几下,还是不见了。
  霜历被南宫吹雨惊醒了,一看,见南宫吹雨已点燃一根松明,满脸惊恐,于是问道:
  “南宫大侠,发生什么事了?”
  南宫吹雨惊魂稍定,说道:“前辈,刚才我看到好些蛇在这里。”
  “什么?”
  霜历似是极怕毒蛇,一听有蛇,忙一跃跳了起来,叫道:“蛇在哪里!蛇在哪里!”
  南宫吹雨道:“已经被我吓跑了。”
  霜历兀自在墙角边寻找。
  南宫吹雨笑道:“前辈,刚才我见一条蛇正在你腿上哩!”
  霜历一听,又吓得双脚乱跳起来。
  忽然,霜历腿一软,一屁股跌在地上,嘴里不觉“啊呦”叫了一声。
  “怎么啦!”南宫吹雨连忙蹲下,关切道:“前辈……”
  南宫吹雨的手里举着松明,一蹲身,看到霜历的腿上有一个小黑包,惊道:
  “你是不是被蛇咬了!”
  霜历低头看,见小黑包正慢慢扩散,用手一摸,却是不痛不痒,红红的脸立时“刷”的一下变白,颤声道:“这……真的是被毒蛇咬了。”
  南宫吹雨闻言,疾伸右手中指食指,在黑包周围点了七下,七处穴道封住,以防毒蛇随血液流遍全身。
  可是,那黑包还是在不断扩大。
  显然,封住穴道已经没有用。
  南宫吹雨无计可施,问道:“前辈,有没有别的不适反应?”
  霜历摇摇头,他想重新站起来,右腿却如瘫了一般。
  刚才还可自由纵跳,须臾间腿已瘫痪,可见蛇毒剧烈程度。
  南宫吹雨见了,不觉骇然。他将松明插在石缝里,盘膝坐下,双掌粘住霜历胸口,欲助他逼毒。
  然而,霜历毫不知道理气疏血之道,再加上他由于吃了许多火焰果,体内力道浑厚,南宫吹雨的功力竟然无法进入,只得另想办法。
  南宫吹雨略思片刻,将丹田阳刚之气聚于右手食指,“嗤”一声,点中中他督脉“阳关穴”以及任脉“神阕穴”,按理,只要这两大要穴被封,全身一切气血周流不畅,蛇毒自然会阻滞不上,难以攻心。
  这样,南宫吹雨再行慢慢逼毒,总不致霜历会中毒而死。
  可惜,南宫吹雨这一招还是不能阻止蛇毒扩散,上至大腿根部,下至膝腘,霜历的一条大腿已经变成了黑色。
  南宫吹雨又惊又急,口中喃喃道:
  这是什么蛇?竟这般歹毒?
  霜历这时反倒镇静了,他见腿上黑色不住漫延,但却丝毫没有痛感,想道:
  也许并非被毒蛇咬去,而是又有什么奇遇要在我身上发生……这样想着,霜历对南宫吹雨道:“南宫大侠,不知霜叶红给你的鱼片还有没有,我想尝尝?”
  “有!有!”
  南宫吹雨记得包裹里还剩下许多鱼片,于是便去拿。
  可是,他翻开包裹,里面却空空如也,剩下的鱼片连一丝粉末没有。
  不由呆住了,喃喃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霜历见南宫吹雨呆住不动,以为被他吃完了,说道:“没有就算了。”
  南宫吹雨道:“明明还有许多的,怎么会不见了呢?”
  忽然,他想起刚才群蛇就在包裹上面,恍然道:“原来是蛇偷吃了我的鱼片。”
  南宫吹雨的呢喃不啻是一声惊雷,他失声道:“什么?鱼片被蛇吃了!”
  南宫吹雨见霜历这副样子,不安道:
  “是的,前辈,都怪我没有藏好鱼片,才让蛇给……”
  霜历打断他的话,吼道:“别说了!”
  南宫吹雨见霜历突然震怒,以为是吃不到女儿的鱼片的缘故,抱歉道:
  “前辈,我不是有意的。”
  霜历这时仰天大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说:“这是天意!难道真的是天意!”
  南宫吹雨怔怔地望着霜历,不知该说什么。
  霜历手扶着已经变黑的大腿,凄然道:“没想到我真的会死在虺蛇手上。”
  “虺蛇?”
  南宫吹雨从未听说过有这种蛇,怔怔道:“虺蛇是什么样的蛇?”
  霜历茫然道:“虺蛇是一种奇毒无比的毒蛇,人一旦被咬,任何解药也难以救治。”
  霜历说着,缓缓讲述这样一件事情:
  那是他刚刚遇到阿紫不久,那时候他跟阿紫和阿紫的父亲住在一起。
  有一次,阿紫知道他要到大山里几天才能回来,便给他准备了许多干粮,其中有几条晒干的鱼片。
  阿紫的父亲见了,把阿紫骂了一通,并把鱼干丢掉了。
  后来他才从阿紫父亲的嘴里得知深山里有一种毒蛇叫虺蛇,虺蛇藏在地底很深的地方,它奇毒无比,而且,没有眼睛,因此从不轻易到地面上来,人们很少看到它们,不过虺蛇最喜欢吃鱼。
  阿紫的父亲告诉霜历,今后进山打猎,绝不可以带鱼片在身上,以免被虺蛇跟上。
  阿紫的父亲还说,只要被虺蛇咬去,人只有一死……这件事已过去二十几年,霜历本来早就忘记了,想不到今天他果然被虺蛇咬了。
  霜历说完,凄然望着自腿间不住扩散的毒蛇,对南宫吹雨道:
  “南宫大侠,今日我虽然因你而死,但我还是觉得,我们乃是有缘之人,你说对不对?”
  南宫吹雨悲伤地点头。霜历又道:
  “既然我们有缘,我有一事相求,不知你能不能答应?”
  南宫吹雨不知道霜历何事求他,但他已然先点了头。
  霜历道:“老实说,你喜不喜欢我女儿?”
  南宫吹雨一愣,他没想到霜历会问这样一个问题,不由迟疑道:“前辈……”
  霜历见南宫吹雨说话吞吞吐吐,说道:“如果你心中已有所爱,我便不说了。”
  其实,霜历就算接下去的话不说出来,南宫吹雨也猜到了他要表达的是什么意思。他不吭声。
  霜历叹道:“其实,我的意思你猜到了,我知道自己不应该这样,可是,我是她们的父亲,总是放心不下……”
  南宫吹雨仍不吭声。
  霜历这时脸神已大不一样,显然他已感到了痛楚。
  他说话有些吃力:“南宫大侠,如果你另有所爱,希望你能将我女儿送到萧九那里,他是我一生中唯一的朋友。”
  南宫吹雨道:“萧九是谁?他在哪里?”
  霜历道:“我只知道他叫萧九,他在江湖上也是居无定所的。”
  南宫吹雨道:“怎样才能找到他?”
  霜历微微道:“我怎么知道怎样找他,相信你一定能找到他的。”
  南宫吹雨道:“找到他又怎样?”
  霜历缓缓道:“他答应要帮我一次忙的,我一直没去找他。
  “你找到萧九后,就把我女儿交给他,叫他……”说到这里,忽然阵痛传来,令他话不成声。
  南宫吹雨急道:“叫他做什么?”
  霜历忍住痛,咬牙道:“叫他给我女儿幸福。”
  南宫吹雨又一呆,只听霜历接着说道:“我这里有一块玉珮,是萧九……当初给我……你带上它,萧九……不会不相信的。”
  说着,从那几张遮丑的树叶下拿出一片玉来。
  火光里,只见玉石玲珑剔透,晶莹亮滑。
  霜历把它交到南宫吹雨手中,吃力道:
  “千万不可丢了它,没有它,萧九是不会帮我女儿的。”
  南宫吹雨接过玉石,仔细一看,乃是仅两寸见方,中间雕着一个图案,不像鸟,也不像兽。
  南宫吹雨见玉石并没有特别之处,便将它放入怀中。
  霜历见南宫吹雨收了玉石,这才放心。
  南宫吹雨忽然想起了什么,问道:“前辈,刚才你说叫萧九做什么?”
  霜历此时额头有汗珠滚落,他的整个下腹变成了黑色,他竭力装出镇定的样子,说道:“叫萧九给我女儿幸福。”
  他怕南宫吹雨再问,又接着说道:“人的一生,但求幸福两个字,萧九能给我女儿幸福我也就满足了。”
  说完这句话,霜历连连咳嗽,“哇”的吐出一口血。
  血喷在岩壁上,他那乱糟糟的胡子上也一片鲜红。
  南宫吹雨本想说:“萧九一定能给你女儿幸福吗?”
  可是见到他这般惨状,便忍住不说了。
  他站在一旁,却帮不上半点忙。
  霜历忽抬头,对南宫吹雨道:“南宫大侠,把阿美抱来我看看好不好?”
  南宫吹雨道:“前辈,阿美还在熟睡,就……”
  他还想骗他。
  霜历凄凄道:“不要骗我了,我知道阿美已经死了。”
  南宫吹雨呆了半晌,转身,将已经僵硬的猴子抱过来,放在他怀里。
  霜历用手抚着猴子全身,他的身躯不由也颤抖起来,只听他说道:
  “阿美,我们是好朋友,好兄弟,是不是?……
  “这半年来,你为我做了那么多事,给我采了那么多好吃的果子,我却没替你做过一件事,还要对你呼来喝去叫你采火焰果,因此才惹下大祸……
  “不过,阿美,南宫大侠是个好人,帮助他是应该的……
  “他还要帮助我的女儿,看在这点分上,你就原谅我吧……”
  霜历抚着猴子,连连吐血,鲜血洒在猴子的身上。
  他身形晃动,显然就要倒下……
  南宫吹雨看到,他的胸口也开始变黑……
  霜历的声音越来越微弱,只听他对猴子说道:“阿美,你等着吧……我很快就来了,我们在阳间是好兄弟……在阴间……仍是好……兄弟……”
  后面几个字南宫吹雨也听不清楚,他的悲伤无法掩盖,眼眶里噙满了泪水。
  墙上的松明马上就要燃尽,南宫吹雨不想去换一根,他目不转睛地盯着霜历,他什么也不想,只想霜历能多活一会。
  然而,蛇毒攻心,霜历原本红通通的脸变得灰暗,他满身结实的肌肉仿佛忽然间变得松软干瘪,像是有无数双手将肌肉从他身上抽走……
  他抚着猴子的手也停住了,手臂已经变成了黑色,像是烧焦了一般……
  忽然,霜历暗淡的眼神放射光彩,他望着南宫吹雨,声音清晰地说道:“我没有忘记答应过你的事情,明日一早,你到绝壁上,朝东看,当第一缕阳光照过来时你就会发现有一座山峰比别的山更高,那就是玉指峰……
  “记住,只有太阳出来的一瞬间,才能看出哪一座山峰最高……”
  说话声戛然而止。
  南宫吹雨的泪水终于涌了出来。
  他已经忘了霜历曾答应过的事情,可他却牢牢记着……这时,松明也燃尽了,火光跳了三下,“噗”的一声轻响,眼前又漆黑一片……
  天空刚刚发白,南宫吹雨就来到绝壁上,面向东方,凝神注视着隐藏在云海里的十几座山峰。
  他记得霜历的话,要在第一缕阳光里找到玉指峰。
  渐渐的,天色变得清朗,东方似有红光喷薄而出。
  可是,前面那些山峰看起来却一样的高,根本分不清哪座是最高峰。
  南宫吹雨屏住呼吸,生怕第一缕阳光在自己的呼吸之间被错过!
  天越来越亮,山峰显得那么清晰,仿佛就在他眼前。
  他竭力想发现它们当中最高的那一座,却无能为力。
  终于,阳光从很远很远的火海里直直的射了过来,就像是一柄刀,劈开重重云层,云散开,而刀却收不住,一直砍过来,砍过前面想拦住它的山峰,最后砍在南宫吹雨的眼睛上……
  就在阳光砍在他眼睛的一刹那,南宫吹雨笑了,他终于看清了那么多山峰中他所要寻找的玉指峰!
  他想大喊一声,嘴巴动了动,喉咙里却什么声音也没有……他就像一只鸟,朝玉指峰飞去。
  仅仅两个时辰后,南宫吹雨已经站在玉指峰上。现在他相信了霜历的话,火焰果确实令他功力大增,那些挡住去路的断崖和绝壁,根本改变不了他的速度,对于战胜潜龙,南宫吹雨信心大增。
  站在玉指峰上,南宫吹雨遥望四周,早晨看起来一般高的群峰,此时都是清清楚楚,一览无遗,玉指山十八座山峰,确实是玉指峰最高。
  玉指峰上白雪皑皑,阳光下,白雪银光闪闪,成了晶莹剔透的白玉。
  南宫吹雨抬头,见峰顶有巨石耸立,一柱冲开,险峻雄奇,真乃名副其实的玉指峰!
  南宫吹雨因吃了三个火焰果,不仅平添了十数年功力,而且体力无形中增加了御寒功能,因此,尽管是在高原上的高山之巅,又在冰天雪地里,他却丝毫也不觉得寒冷。
  他轻轻飘掠,两个起落,已经到了巨石跟前。仰头,石柱笔直,看不见石柱上有没有人。
  南宫吹雨心想:
  潜龙啊潜龙,就算你躲在上面,我也要与你一战!
  想罢,正要发话,只听空中飘来声音:“下面可是高家庄南宫吹雨?”
  声音浑厚,从高处下来,却丝毫不散,显然,此人的内力非同一般,不知他是否就是传言中的潜龙。
  南宫吹雨不甘示弱,中气充沛地答道:“正是。”
  上面的又道:“很好。”
  南宫吹雨道:“是你下来还是我上来?”
  上面不说话了。
  南宫吹雨道:“既然你不想下来,那就我上来吧。”
  正想一跃而上,只听上面说道:“且慢!”
  接着又道:“请你转到石柱的左边去。”
  南宫吹雨不知那人搞什么鬼,但还是依言而行,绕到石柱的左边,仰脸望天,说道:
  “现在我已经在左边了!”
  上面的人道:“有没有看清你前面是什么?”
  南宫吹雨愣了愣,低头,吓了一跳,就在离他三米的雪地上,躺着三具尸体。
  这三具尸体都只有身躯而没有头。
  南宫吹雨清楚那人是在吓唬他,冷冷道:“看清楚了,这是三具无头的尸体。”
  上面的人传来笑声:“对!那是三个死人,你知道他们是如何死的吗?”
  南宫吹雨仍冷冷道:“他们如何死关我什么事!”
  上面的人道:“当然关你的事,如果你不听我的话,就会变成第四具无头尸体。”
  南宫吹雨道:“如果我怕死,就不会到这里来了。”
  上面的声音变得阴冷:“凡是能到这里的人都不是怕死的人,而且武功都很高,你知道吗,自从我重出江湖三年来,找我报仇或比武的人有一百五十个。
  “可是,其中有一百二十个没有到玉指峰就死了,另外三十个都是一等一的高手,他们像你一样,都来到了玉指峰下。
  “在这三十个人当中,二十七个人因上不了石柱而无功而返,本来,他们可以一直活下去,可是就因为他们在上石柱时耗了太多的真气,因而没下玉指峰就死了。
  “他们的尸体就在不远处,不相信你再看左边二十五米处,那里就有一具尸体,他就是力竭而死的。”
  南宫吹雨望去,果然又看到了一具尸体,只是,那是一具完整的尸体,头并没有被割走。
  上面的声音继续道:“还有三个人,他们的武功和轻功都出类拔萃,他们上了石柱……他们都以为自己一定能赢,他们错误地认为,只要能看见我就一定能赢我。
  “我曾劝过他们,问他们后不后悔,他们都说不后悔。可是,他们还是后悔了。
  “当他们的头与身体分离的时候,他们告诉我,他们估计错了,后悔了……可后悔已经晚了……”
  阴冷的声音从空中丝丝飘落,针尖一样刺入南宫吹雨的耳中:“如果你肯听我的话,那将是三年来第一个活着离开玉指峰的人。”
  南宫吹雨等那人说完,朗声答道:“玉指峰这么大,多一具尸体又何妨!”
  说完,两足一蹬,身形纵起,轻飘飘落在柱石之巅。
  石柱上,一个身穿蓝衫之人,背对着他。
  蓝衫人的腰间,也悬着一柄剑。
  南宫吹雨上玉指峰就为了与潜龙面对面一战,为庄主报仇,败也心甘。
  但他素闻潜龙绝不轻易在对手面前现身,这时见蓝衫人一动不动地立于石柱边缘,不禁微微一怔。
  蓝衫人说了一句:“南宫吹雨的身手果然不错,比先前三个强多了。”
  南宫吹雨道:“你就是潜龙?高庄主是你杀的?”
  蓝衫人并不否认:“高家庄九十三位高手同时保护一个人,除了我潜龙,这世上还有第二个人能割他的头吗?”
  南宫吹雨想起当日的情形,尚且记忆犹新,不免心惊。
  只听蓝衫人接道:“可惜高庄主手无缚鸡之力,割他的头就像割萝卜一样容易。”
  高飘零武功尽失之事,只有高清榆和他知道,看来蓝衫人似乎也知道,这个人真的令他害怕。
  这样的人,除了潜龙还能是谁?
  南宫吹雨不再怀疑蓝衫人便是潜龙,当下拔剑,身形飘掠,一出手便是一招“风狂雨骤”!
  潜龙并未返身而是往右边平掠,南宫吹雨的剑招已然落空。
  南宫吹雨未想到潜龙竟如此轻易避过自己的剑招,不觉一愣。
  不过,如果刚才潜龙平掠的速度是他最快的速度的话,那么,看来他的武功并非想象当中那么深不可测。
  想到这里,心中自觉坦然不少,正待催剑出招,只听背对他的潜龙又说道:
  “南宫吹雨,斜风剑法乃是剑中一绝,你不怕它从此绝于江湖吗?”
  南宫吹雨朗朗道:“斜风剑法向来只为斩妖铲魔,驱邪赶恶!”
  潜龙冷冷道:“难怪你出招那么狠,原来你将我当作了妖魔鬼怪。”
  然后声音一变:“好,那我就成全你,让你做一回真正的妖魔鬼怪!”
  话音未落,只见他手持剑鞘,“嗡嗡”有声,鞘中长剑盘旋而出。
  潜龙这一招,赫然就是“斜风剑法”当中的“凤起盘龙”!
  南宫吹雨大惊,急忙出剑一挡,用的是“风高月清”,这一招讲究守而不注重进攻。
  刚才,南宫吹雨见潜龙突然使出高家庄的决学——斜风剑法,不觉心中惊诧,不知对方究竟懂得多少,因此不敢贸然出险招,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潜龙的长剑凄厉有声,左盘右突,令人眼花缭乱。
  南宫吹雨身形不动,剑指云空,给人一种迎风而立清明不惑之感。
  “凤起盘龙”乃是至快之招,这一招本是在情急之下或临危自救之招,潜龙以此招对敌,显然是愤恨南宫吹雨。
  南宫吹雨虽出守势,但他的剑始终未让潜龙有可乘之机。
  两剑相交,“锵”的一声,潜龙的剑倒飞回去。
  第一招,两人居然谁也没占便宜。
  对南宫吹雨来说,已是大喜过望。
  他原以为,自己的斜风剑法或许未及施展,便已遭到致命重创。
  如今看来,与潜龙一战,虽无胜算,却也非一招两招便见分晓的。
  因此,他并不急于出剑,而是想看看潜龙接下去使什么招数。
  潜龙也未想到这一招竟伤不了对手分毫,于是收势不发,嘴里道:
  “好一招‘风清月高。’”
  南宫吹雨道:“你的那招‘凤起盘龙’也不错!”
  潜龙笑道:“你说过斜风剑法是用来斩妖除魔的,今天我就用斜风剑法将你这个妖魔给铲除!”
  南宫吹雨刚才已见过潜龙使了一招斜风剑法,但他不知对手究竟懂得几招斜风剑法,于是冷冷道:“不要以为懂得几招剑法,就可以在此大言不惭!”
  “究竟是我大言不惭,还是你大言不惭!看招!”
  潜龙背对南宫吹雨,反手一剑,这一剑正是“风云变幻”!
  只见剑身一分三,三分九,分刺南宫吹雨全身要穴。
  他的身影也是疾闪如风,南宫吹雨想看清他的面目却也不能。
  这一招本是极厉害,由于潜龙背对对手,当然未能将招式的厉害之处发挥尽致。
  南宫吹雨陡然拔身,剑交左手,一招“风拔迷雾”,身形转了两转,已将“风云变幻”化解。
  潜龙不再停顿,喝一声“风声鹤唳”!剑势翻腾,仿佛在搅动江海!
  “风声鹤唳”原指惊慌失措或自相惊扰,说的是北方的秦王苻坚带兵攻打东晋王朝,结果在安徽肥水一带被晋军打得大败,在他逃回途中听到风声鹤叫,以为是晋军追击他们,以致军心大乱,兵士们竟自相残杀起来。
  可是在斜风剑法里,“风声鹤唳”却是威力极大的一招。
  一年前,高飘零觉得“风声鹤唳”不好听,于是改作“风摆柳叶”,潜龙仍叫“风声鹤唳”,看来他所偷学的斜风剑法肯定是在一年之前。
  这一招虽没有“风云变幻”那般快疾而飘忽不定,可是其凶险程度,有过之而无不及。
  只见潜龙也是身形拔起。剑挟劲风,吟吟作响。
  南宫吹雨识得此招厉害,倘若一味相守,则自己肯定会被逼下柱石。
  他瞅准潜龙翻身卷剑之机,先缩剑入怀,而后倏然出击。
  由于一缩之际,他已将浑身功力聚于剑身,因此出击时便显得雷霆万钧。
  这是一招“风雷霹雳”!
  “风雷霹雳”于疯狂处见沉稳,剑气横荡,自有一番“将军把关,万夫莫开”之气像。
  南宫吹雨一直取守势,这一招“风雷霹雳”却是攻势如潮,欲将潜龙的那招“风声鹤唳”压了下去。
  南宫吹雨自幼便在高飘零的指点下与高清榆练习斜风剑法,十一招剑法早已练得娴熟无比。
  只是潜龙的功力岂是高清榆所能比,尽管同是一招“风声鹤唳”,在潜龙手中使出来比之高清榆,气势与凶险程度那是有天壤之别。
  本来,南宫吹雨的“风雷霹雳”正是“风声鹤唳”的续招,潜龙若是想破此招,只有依着剑法接一招“风雨无阻”。
  别看“风雨无阻”是一平和之招,其实,“风雨无阻”乃是凶险霸道的杀着,意在穿透任何阻力,置对手于死地。
  这一招极是精准,就算是铜墙铁壁,也能找到破绽攻敌成功。
  不懂此招厉害的人,往往被刺中咽喉而不知自己是如何死的。
  不过,“风雨无阻”并非斜风剑法难解的绝招,再接下去的是“风卷残云”乃是刚柔相济之招,攻中有守,守中带攻,避敌锋芒,以最快的速度闪到对手身后,不知不觉间痛下杀手。
  原来,斜风剑法十一招,招招相连,又招招相克,每一招都可看作是绝招,每一招又都有克制之招,这本来是剑法之大忌,因为,一旦自己的剑法被他人掌握,那么,自己便有克星。
  但斜风剑法之所以成为江湖上人所共仰的剑中一绝,正因为剑法的独特,人间万物,原本相生相克,但要做到相克相生,却是难上加难。
  而斜风剑法就一招“风雷霹雳”使出,算准潜龙只能接一招“风雨无阻”,而自己又以“风卷残云”解之,因此,不待潜龙变招,剑锋斜削,长剑交于右手,剑气一盛,一招“风卷残云”先行照还未落地的潜龙卷击而去。
  哪料空中的潜龙似乎已料到有此一着,身形不坠反拔,剑尖圈动,竟在空中连变数招,随后长剑脱手,射向南宫吹雨后颈!
  潜龙嘴里已发出冷哼,在他看来,这一剑,定可斩了南宫吹雨的脑袋。
  因为南宫吹雨这时想变招已经来不及了。
  南宫吹雨见潜龙倏忽间已到了自己身后,不觉头皮发麻,心道:
  完了!然而他并未等死,尽管他明白此时变招为之以晚,但他还是变了一招,这一招便是“风平浪静”。
  他知道自己使了这一招之后就会死去,因此心静如水。
  但,他心静如水,剑却快得出奇。
  这么快的剑,连他自己也感到惊讶。
  他从未见过自己的剑像今天这样快,他不知道,昨天三个火焰果已让他平添了十数年的功力,功力大增之后,他的出剑自然比以前快得多。
  只听“叮”的一声,他的剑后发先至,半途中击落斩向后脑之剑,并且穿透了刚刚坠地站稳的潜龙脚踝。
  南宫吹雨这才转身,挺剑而立。
  潜龙的脚上被剑穿了一个洞,血还汩汩往外流。
  此时太阳高挂,阳光下,血显得很鲜很艳。
  南宫吹雨没想到自己能创伤潜龙,一时竟呆住了。
  望去,潜龙仍背对着他。他很想看看潜龙此时的表情,但他心有顾虑,不敢近前去看。
  只听潜龙阴阴道:“你是不是很想看我痛苦的样子?”
  南宫吹雨此时想起了另一个问题:
  刚才他与自己决斗时用的都是斜风剑法,难道他不会别的武功?
  而在南宫吹雨看来,这几乎是不可能的——潜龙懂得斜风剑法并不吃惊,吃惊的是潜龙竟不懂别的任何武功!
  南宫吹雨忽然产生一个奇怪的想法,为了证明他的想法是对的,南宫吹雨一字一顿道:“你不是潜龙。”
  五个字出口,南宫吹雨发现潜龙身子微微一颤,接着响起一阵大笑。
  笑声中,潜龙慢慢转身。
  南宫吹雨全身戒备,以防潜龙转身的同时突施杀手。
  然而,意外并没有出现。南宫吹雨终于看见了潜龙。
  事实上,他看到的仅是潜龙的一双眼而已。
  除了眼睛,潜龙的整张脸被一快黑布蒙着。
  从他的眼睛里,南宫吹雨看到了悲哀。潜龙的悲哀。
  潜龙原来也有悲哀的一天!南宫吹雨想笑,但他没有,他摇头道:
  “你究竟是谁?为什么要冒充潜龙?”
  那人闻言,慢慢地将脸上的黑布拿掉。
  黑布从空中飘落,脸便露了出来。
  平平常常的一张脸,并无特别之处。
  可是乍见这张脸,南宫吹雨却被惊呆了——这个人竟是三年前就背叛紫霞山庄的叶落空。
  他永远不会忘记叶落空离开紫霞山庄时留下一张纸条,上面写着:
  总有一天,他要把紫霞山庄夷为平地!
  南宫吹雨头脑一片纷乱:
  潜龙就是叶落空,叶落空就是潜龙?
  高庄主原来是叶落空杀的……不!不可能!
  叶落空绝不可能躲过九十三位高手而杀了高庄主!……可是,若不是他,他又怎么知道高庄主功力已失,而且,那一夜,紫霞山庄九十三位高手都在保护庄主?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就在南宫吹雨头脑纷乱之际,刀光已封住他的喉咙!
  刀光,当然是叶落空发出的。
  叶落空的衣袖里还有两把短刀,一左一右,流星追月,直击南宫吹雨!
  南宫吹雨目光迷离,剑却动了,一招“风摆日月”,分别击落两把短刀。
  紧接着又是一招“风吹草动”,剑出如风,直没叶落空前胸。
  南宫吹雨眼光滑落,曾经蒙着叶落空的黑巾刚好落到雪地上。
  南宫吹雨不看他,绝望道:“叶落空,你说!潜龙究竟在哪里?”
  叶落空自知死期不远,大笑道:
  “南宫吹雨,今日你杀了我,永远也别想找到真的潜龙为庄主报仇!
  南宫吹雨拔剑,叶落空的尸体直直的从石柱上摔落。
  他仰头望天,不知是悲是喜:
  自己千辛万苦才找到潜龙,潜龙竟然是假的!
  从叶落空最后一句话判断,高庄主并不是他杀的。
  可真的潜龙,他在哪里呢?
  就在南宫吹雨陷入迷惘的同时,一场灭顶之灾,正袭击紫霞山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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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2-8 19:28:2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章:灭门
  高飘零之死令高清榆悲痛万分,但他不得不振作起来。
  尽管高飘零没能在天下英雄面前将天下第一名庄庄主之位传给他,但他作为紫霞山庄唯一继承人的身份,他理所当然要挑起庄主这一重担。
  尽管在许多人看来,高清榆还显得过于稚嫩。
  高飘零的朋友一致答应,只要紫霞山庄需要他们,他们绝不会推辞。
  其实,他们心里都清楚,高飘零一死,紫霞山庄绝不会太平无事,“天下第一名庄”名号绝不再属于紫霞山庄。
  高清榆也知道,父亲一死,不用说保不住天下第一名庄,连紫霞山庄能不能在江湖中存在下去也很难说,十天之内,肯定会有人前来生事捣乱。
  可他偏偏心高气傲,决定不要父亲的朋友帮忙。
  所以,在高飘零死后的第九天,高清榆将最后一个客人送走。
  这个人是武当派的清风道长,武功极高,在江湖中极具威望,他是高飘零生前的好朋友。
  本来,清风道长是决定多留一些时日的,以防有人前来滋事,可在高清榆的一再暗示和保证高家庄不会出事的情形下,他还是走了。
  清风道长走后的第三天,紫霞山庄便来了个不讲道理的人。
  这刚好是第十天的早晨,紫霞山庄打扫院子的家丁洪三爷刚打开门,就看见门口站着一个青衣男子。
  洪三爷怔了怔,以为是庄主的朋友来拜访,于是恭敬地说道:“里面请坐。”
  青衣男子并未答话,也不动,脸上更没表情。
  洪三爷何等聪明,见此情景,知此人并非朋友,于是冷冷问道:“你要找谁?”
  青年男子这下动了,他不是进院,也不是离去,而是朝洪三爷劈了一掌。
  在紫霞山庄九十一个护院家丁中,洪三爷的身手不算差,他在加盟紫霞山庄之前,是一家大镖局的镖师。
  那家镖局在中原是首屈一指,而洪三爷,在三十名镖师当中,武功排在第三位。
  因为他姓洪,所以都叫他洪三爷。
  如果是他押镖,大旗上就用一个大写的“三”字,江湖上黑白两道都会对他礼让三分,洪三爷在江湖上名声可见一斑。
  洪三爷到了紫霞山庄后,他武功在九十一个家丁中绝对排不上第三号,但庄主却没有让他改变名字。
  这一点,洪三爷是很感激的,因此暗暗的用功练武,希望有朝一日能为高家庄出点力。
  然而十天前,少庄主和南宫吹雨让所有家丁保护庄主,结果,庄主的头还是被潜龙割走了。
  对这一点,洪三爷很是懊悔和悲伤。
  但同时,他也认识到江湖之中,高手如云,人要无敌,那是很难的。
  高庄主死了,九十一个家丁没有一个离去,大家都发誓要与紫霞山庄同生共死。
  洪三爷这十天来闷着一口气,今日一早有人却来寻事,见青衣男人一拳劈来,不由心中震怒,一侧身,避过来掌,同时掌底蓄劲,还男人一掌。
  男人并不躲,洪三爷的掌便击在那人的肋上。
  洪三爷不知此人身手如何,这一掌未用全力,生怕将他打死了。
  哪料洪三爷的掌力刚刚粘上对手肌肤,顿觉一股奇强的内力反弹出来。
  洪三爷收掌不及,整个人被震飞了出去,“嘭”一声摔了个大跟头。
  洪三爷明知此人武功比自己强了不知多少,但他几时受过如此挫败,一腾身,劈空一掌又打过去。
  那人还是不动,洪三爷的一掌打在他身上,他竟似没有感觉一般!
  这一回那人未将他反弹出去。
  洪三爷再次举掌,可第三掌却没有勇气拍出。
  他泄了气,说道:“你究竟是谁?”
  那人这才说道:“我姓洪,跟你一样。”
  洪三爷睁大双眼道:“你怎么知道我姓洪?”
  那人道:“洪三爷的名声如雷贯耳,我怎么能不知道呢!”
  在洪三爷听来,他分明是在讽刺自己。
  脸一红,喝道:“这位朋友,如果你想撒野,我看找错门了!”
  那人笑道:“这里不就是紫霞山庄吗?紫霞山庄号称天下第一名庄,我倒要看看,紫霞山庄的斜风剑法倒有多厉害!”
  洪三爷自知打不是对手,正没了主意,只听有人叫道:
  “三爷,谁想看紫霞山庄的斜风剑法啊!”
  洪三爷不用回头也知道,来人叫陈善,曾投少林门下,做了五年的俗家弟子,他的“无量刀法”堪称一绝,在紫霞山庄众多高手中,他肯定在前十名之列。
  见陈善到来,洪三爷指着男人道:“就是这个不知深浅的家伙!”
  那人微微道:“到底是谁不知深浅。”
  说着瞪了洪三爷一眼,洪三爷竟被他锐利的目光逼退了三步。
  陈善大步赶到,喊道:“识相的,快快滚开!”
  那人道:“我还未见过你的无量刀法,怎么滚开?”
  陈善呆了呆,心道:
  此人从未谋面,怎知我的看家本领无量刀法?
  接着又想:
  无量刀法乃少林一绝,就算天下人都知道也不足为怪……想到这里,说道:
  “我陈善向不与无名之辈过招,要见识无量刀法,先报上你的名来!”
  那人笑道:“区区一只看家狗,竟然口出狂言,说这种话!”
  陈善倒不是莽撞之人,他见此人说话不紧不慢,不慌不忙,仿佛胸有成竹,又有几分高深莫测之势,当下敛了傲气,说道:
  “朋友请见谅,紫霞山庄刚刚出了大事,你就是想见识我的‘无量刀法’,我也不会与你动手的。”
  那人道:“你是说,就算我报了姓名,你也不肯赐教了?”
  陈善刚说了一句:“赐教倒说不上,”就是见那人已是一掌劈来。
  洪三爷识得,他这一掌的姿势跟刚才劈向自己的一掌一模一样。
  陈善见那人果然蛮不讲理,心头大怒,丹田之气提起,便一掌迎了上去。
  洪三爷吃过那人的苦,见陈善与他对掌,心知不妙,喊道:“不要!”
  陈善哪里懂得洪三爷这声“不要”是什么意思,就在这时,两掌相击,“砰”的一声,陈善气血翻涌,手臂酸麻,一连几个跟头方才站稳,兀自喘气不已。
  那人笑道:“你的刀叫做无量刀法,你的掌就叫做滚地掌法吧,这样的刀法,不赐教也罢!”
  陈善怔怔地,不知何时手中已多了一柄刀,口中喝一声,刀光漫卷,滚向门口那人。
  “无量刀法”虽然算不上是少林绝学,但确是少林刀法。
  这套刀法之所以取名“无量刀法”乃是少林寺一个护寺和尚无量释尊创立的,无量和尚每天早晚打扫寺院里的枯叶,一次,由于风大,又值秋季,树上的枯叶扫了又落。
  无量和尚不厌其烦,一天之内竟然扫地十三遍!
  无量和尚做事认真,扫地时也是目不转睛地盯着地上的枯叶,由于落叶甚多,每次都扫了一大堆。
  在扫的过程中,无量无意间练成的,别人都不知道,而且,他也说不准这套刀法究竟有没有用。
  碰巧这一日有一魔头前来少林寺寻仇,而少林寺的高僧和方丈都在闭门练功。
  魔头盛怒之下就找一少林寺中扫地的和尚出气。
  他一连打伤了十三个扫地的和尚,最后又找到了无量。
  无量一生从未与人争斗,这一回实在是没有办法,情急之下,便使出了刚刚悟出来的刀法。
  没想到魔头竟然被打得大败而逃!
  所以,少林寺便将这套刀法取名为“无量刀法”,成为少林寺诸多武功当中的一种。
  陈善当年入少林寺是为了躲避仇家的追杀,后来因触犯寺规被罚终身扫地。
  被罚扫地的和尚不准学少林寺其他武功,却允许练习无量刀法。
  这是少林方丈为了表彰扫地和尚无量对少林寺的贡献而特许的,同时也是告诫众扫地和尚,只要用心做,任何事情都会有成就的。
  陈善念念不忘凡间仇事,五年后,当他学成了“无量刀法”后,再也无法静心,便告别方丈出了少林寺。
  当然,他算不上真正的少林武僧,充其量也只能算一个扫地的和尚。
  不过,陈善凭着“无量刀法”很快就报了仇,并且在江湖上扬名立万。
  “无量刀法”只有十三招,但变幻莫测,飘逸清灵,对手极难防范。
  陈善现在使的一招叫做“无孔不入”,意思只要有一丝破绽,就可致对手死命。
  这招“无孔不入”是无量刀法中的第七招,这一招不仅飘忽,而且给人一种雄奇之感,是刀法中承上启下的杀着。
  刀光暴长,于无声处现惊雷!一眨眼,陈善已攻到那人面前,只见那人双掌平举,左右分开,无形罡风在面前筑起了一道铜墙铁壁!
  陈善已经领教过他的内力,不敢与他的罡风相撞,陡然转身,先行斜飘飞掠,避过罡风,然后手腕一翻,出人意料地再攻出一刀。
  这一刀,是刀法中的第九招“无坚不摧”,刀挟劲风,气势煞是吓人。
  可就是这气势磅礴的一刀,砍到那人面前时,忽然变得软弱无力,不仅无法再攻,连刀也“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陈善则呆若木鸡。
  他自己也不知道刀怎么会砍不进去,而且双臂酸麻,连刀也捏不住。
  他呆呆地站着,一脸迷茫。
  那人说道:“你把无量和尚的脸都丢尽了,到一边好好去练吧。”
  陈善听话地从地上捡起刀,一声不响地走了。
  洪三爷吓破了魂,也想溜走,却被他叫住:“洪三爷不能走?”
  他只有站住,一张脸变得很难看,说道:“我也要去练功了。”
  那人道:“你已经不用练了。”
  洪三爷不解道:“为什么?”
  那人笑道:“因为你再练,也练不出任何名堂了。”
  洪三爷的脸变得更难看,他真想踢他一脚,可是却不敢。
  那人道:“其实,看得出,你是一个不想死的人。”
  洪三爷道:“天下没有想死的人。”
  那人又笑道:“不想死的人,最好不要有太好的武功,因为,那些死得早的人,都是一等一的高手。
  “就像高庄主,虽然他生命显赫,武功高强,但还是被人割了头。”
  洪三爷道:“既然这样,那你……”
  他的意思是说,既然有好武功的人都会早死,你为何又武功这般好?
  那人笑道:“你是说我武功好吗?”
  洪三爷点头。那人又笑道:“因为我想死,所以才去练武功的。”
  洪三爷惊讶道:“你想死?”
  “对!”那人道:“可我偏偏死不了,越是死不了就越想死,越想死就越死不了。”
  洪三爷正听得烦,身后有人笑道:“想死还不容易?让我成全你好了!”
  洪三爷一听这声音,不管那人让不让他走,他都要退到一边去了。
  因为,来人是少庄主高清榆。
  高清榆从大厅里走出来,他的身后跟着五个人。
  这五个人,是高家庄五大高手。
  他们是:陶翠寒、汤哲、范世慰、劳剑晨和仲晓甫。
  这时,那人已经进到院子里。
  高清榆离那人一丈之处,站定,笑道:“刚才你说想死又死不了,是不是?”
  那人不答,先说道:“如果我没有猜错,你便是紫霞山庄少庄主,不!应该叫庄主才对。”
  高清榆冷哼一声,不语,他在等那人的回答。
  那人还是不答,说道:“在下姓洪,名想死,全名就叫洪想死。”
  站在高清榆身后的陶翠寒听到这么滑稽的名字,忍不住笑了起来。
  洪想死马上盯住陶翠寒,笑道:“你笑什么,是不是觉得我不应该叫洪想死?”
  陶翠寒笑道:“你应该叫洪死人才对。”
  陶翠寒说完,高清榆汤哲、范世慰、劳剑晨和仲晓甫也一起笑了起来。
  洪想死却不笑了,他一本正经道:“死人是死人,而我是活人,我只是想死而死不了罢了。”
  范世慰接道:“现在你还是活人,可呆会就变成死人了。”
  洪想死马上又盯住范世慰,道:“你说,你有什么办法能让我死?”
  范世慰还没有回答,陶翠寒大笑道:
  “这不容易,用我的金枪在你胸口戳两个洞就行了。”
  洪想死重又盯住陶翠寒,道:“这确实是个好办法,不过……”
  陶翠寒微微道:“不过什么?”
  洪想死道:“你的金枪还不够锋利。”
  仿佛怕他们听不清,洪想死说得很慢,几乎是一字一顿。
  陶翠寒的脸色微变,有人在少庄主面前这样说他,他若不露几手,往后定被少庄主瞧不起。
  于是他喝道:“好!我就来试一试!”说着,越众而出。
  他的手中,已多了两杆金枪。
  金枪不长,只二尺一寸,枪尖却是金钢制成,寒光闪闪。
  高清榆似乎也想让他教训教训口出狂言的洪想死,手一摆,与四高手一道,退开数丈。
  陶翠寒朝高清榆微微一笑,显得信心十足。
  然后转身,对洪想死道:“死之前还有什么话要说?”
  洪想死也无任何惧色,他漫不经心道:“我早就想死了,如果你真能让我如愿,我倒要谢谢你。”
  说着,伸出右掌,做了一个轻视的手势,意即:
  放马过来吧!
  陶翠寒双枪一摆,一上一下,翻飞着,直攻过去。
  陶翠寒被江湖人称作“金枪不败”,这“金枪不败”并非浪得虚名,他的双枪,曾在一招之内立取八名高手性命。
  五年前搅得江湖人心惶惶的邪教教主司徒一郎也只在他的双枪之下走出四招而已。
  然而两招过去,洪想死依然潇洒自若,两手空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陶翠寒怒气更盛,两杆金枪如狂风骤雨般袭去。
  洪想死在枪网中闪转腾挪,看似凶险,可金枪总是差着一两寸的光景贴身而过,陶翠寒亦发羞怒,不意自己全力使出,依然奈何不得这小辈,颜面何在?
  当下将功力提至极致,两杆金枪亦发威猛,蓦然突觉两手一酸一轻,金枪竟尔脱手,枪头掉转来刺向自己的掌心。
  这一惊非同小可,吓得他亡魂皆冒,正惊骇间,忽听耳边一声大喝,罡风涌起,当的一声,陶翠寒却感双掌一阵剧痛,金枪已然穿掌而过。
  旁观众均如遇鬼魅,惊得目瞪口呆。
  还多亏劳剑晨见机得早,从旁抢上,欲将双枪刺飞,虽然没能如愿,但总算将双枪刺偏,不然的话,陶翠寒伤的便是双掌劳宫穴了,掌上功力也就全废了,而今不过是皮肉之伤而已。
  正所谓唇亡齿寒,陶翠寒受挫,劳剑晨也觉颜面有些挂不住,他沉声喝道:
  “好,果然有些门道。劳某请教了。”
  “了”字一落,他已从鞘中抽出剑。
  只见剑身轻颤,剑峰柔利,正是江湖中传说的巫山云雨剑。
  劳剑晨握剑在手,并未先行出招。在他看来,尽管洪想死无端捣乱而且出手伤人,但他仍以长辈自居,不愿向一个年轻人首先发难。
  洪想死笑道:“巫山大魔头不仅剑术高绝,而且人品也不错,既然你不愿先出手,那就接招吧!”
  话音甫落,劳剑晨只觉得眼前青光一闪,洪想死的一掌击向他的肩井要害。
  劳剑晨虽然心内未敢小觑洪想死,但他没想到对手的身形竟然如此之快,倘若肩井穴被击中,自己势非倒地不可。
  于是,他口中轻喝,右手巫山云雨剑如鬼魅般飘忽横削。
  劳剑晨的身手也是快到了极点,眼看洪想死的手掌要被云雨剑切断,哪料洪想死这一招本是虚招,掌势一变,变掌为刀,斜斜砍向对手肋骨!
  洪想死这一变化极妙,虽然他手无兵器,但以掌代刀,若是砍中,劳剑晨这一身功力,顷刻间就将毁于一旦,陶翠寒与高清榆等五人见状,都不由发出一声惊呼。
  劳剑晨不愧经验老到,他感觉对手并未用尽全力,意在试探,因此,他身形不动,只是云雨剑往下一挫,仍是切向对方掌刀。
  对方掌刀速度极快,可劳剑晨的剑更快,掌刀此时想变招已来不及了,只听“叮”的一声,劳剑晨的剑似乎被刚硬之物挡了一下,震得他虎口作痛。
  劳剑晨以为对手在电光石火之际抽出了暗藏的兵器,于是飘然掠开。
  一看,洪想死的两手仍是空空如也,根本没有刀剑之类的兵器。
  一瞥之下,劳剑晨依然明白,洪想死的手臂上肯定绑着钢筋铁条,不然,他的手臂早被自己的云雨剑剁了。
  如此一想,云雨剑一摆,一招“云山雾海”兜头罩了过去。
  洪想死这一下试探,已摸得劳剑晨的老底。
  所以,就在对方云雨剑变幻莫测的罩将过来,他不退反进,只是这速度,比刚才还要快。
  劳剑晨见青影闪现,心头大喜,暗道:“这次让你身首分家!”
  劲透剑尖,剑锋恰似云雾之中一道闪电,缠向对手脖子。
  陶翠寒刚才莫名其妙着了洪想死的道,金枪刺穿了自己的手腕,对洪想死甚是妒恨,此时见他就要丧身劳剑晨的剑下,不禁脸露喜色。
  然而,陶翠寒的笑意刚刚泛起,就又凝住了。
  突然间,只见劳剑晨迅疾无比的剑势在空中一顿,继而改变方向,转而横削自刎。
  这一下变化太过突然,谁也没料到。
  高清榆身后的范世慰见状,手一抬,袖中一物闪电射去。
  “当”的一声,击在劳剑晨的剑身上。
  劳剑晨心头一震,方始惊醒,不由吓出一身冷汗,怒目视着洪想死,恨很道:
  “使的什么妖法!看剑!”
  一剑又递了过去。不过,由于刚才差点割了自己的脖子,此番出剑,已没刚才“云山雾海”那招奇诡凶狠。
  洪想死见劳剑晨不敢用全力,放下心来,左挪右腾,与之周旋数招。
  从他的身形可以看出,劳剑晨已然输了一筹。
  此时,院子里已经围了许多人,这些都是紫霞山庄的高手,他们远远地围观,心中自是惊诧不已。
  劳剑晨的武功在他们当中位列前三,居然无法击败陌生青年。
  他们当中有人开始议论,猜测寻衅者的来路。
  正在这时,只听有人轻喝一声:“撒手!”接着就看见一柄剑被抛向空中,随后一声闷响,似是有人着了一掌。
  缠斗一起的俩人顿时分开,劳剑晨向后连翻数个跟头,方才站稳。
  而青衣男子则倒退五步,身形也晃动不已。
  从俩人后退的姿势下,所受打击不相上下,可是很显然,青衣男子是打飞了劳剑晨的云雨剑之后再与他对掌,因此,这无疑又是洪想死占了上风。
  劳剑晨身形甫定,云雨剑便自空中急坠而下,他刚要伸手去接,却被另一人接住。
  只见这人身着白衫,面色冷峻,自有一股傲然之气。
  劳剑晨退了半步,躬身道:“少庄主。”
  飞射接剑的还是高清榆,高清榆冷冷说道:“劳大侠,借你的剑一用。”
  说着转身,对正得意的洪想死道:“就让你见识见识紫霞山庄的斜风剑法!”
  一边说一边身形拔起,身在空中,手中剑似刺似削,银花乱颤,追向洪想死。
  高清榆这一招正是“斜风剑法”中的“风云变幻”,别看这一招与刚才劳剑晨所使的“云山雾海”相差无多,可是,洪想死见了这一招,却是面色陡变,不待剑花迫近,先行倒地滚开丈余,又往右边退了好几步,显得很是狼狈。
  高清榆似也未想到对方如此惧怕自己,一招过后便即停手,不再使第二招。
  而紫霞山庄的高手门见少庄主一出手便令对手如此狼狈,不禁轰然喝彩。
  只有劳剑晨还呆呆地,刚才高清榆的一招他也看到了,直觉得少庄主这一剑虽然跟自己刚才那一剑差不多,可威力却相差太大,如果洪想死不是见机得快,早已被云雨剑创伤。
  不由得又惊又喜,叹道:“他说得没错,有志不在年高,无志空活百岁,少庄主这一剑却比自己强多了。”
  哀叹一声,退到众人一边。
  陶翠寒此时伤口已结痂,他对劳剑晨道:“这小子狂妄之极,非宰了他不可!”
  洪想死翻了陶翠寒一眼,说道:“陶兄可想到了制胜法子?”
  陶翠寒脸微微一红,然后摇头。
  那边,高清榆剑指青衣男子,喝道:“大胆狂徒,竟敢到紫霞山庄来捣乱,快说,究竟谁人所使!”
  在高清榆看来,此人虽然武功怪异,但他寻思绝不会单身前来,一定另有同伙,或者武功更高者在背后操纵。
  此人已是如此了得,连伤自己数名高手,若真有埋伏,那可得小心应付。
  因此,高清榆才不敢过分逼迫,仗剑虚指。
  洪想死一扫刚才的惊惧神色,手负身后,环顾院中高手,悠悠道:
  “我要来便来,何须他人指使。”
  他望着高清榆接道:“再说,这里又不是什么龙潭虎穴,要别人帮忙。”
  听他如此说,好似果有帮手,只是帮手没有来而已。
  高清榆见对手这般小视紫霞山庄,不禁心下大怒,便欲出剑,只听洪想死叫道:
  “且慢!”
  高清榆道:“什么事?”
  洪想死斜跨两步,叹道:“你们大难临头,知不知道?”
  高清榆心中一凛,暗道:“难道他带了大批高手,已经稳操胜券了。”
  想罢,寒着脸,冷冷道:“今天你带了多少人来,请他们现身吧!”
  洪想死笑道:“看来少庄主还不相信我的话。”
  高清榆说道:“你让我信你什么话?”
  洪想死道:“我说紫霞山庄大难临头,如果你们还想活命,就赶快各自逃命去吧!”
  他的声音虽不是很响亮,但紫霞山庄的众高手听得清清楚楚,不少人骂道:
  “屁话!”
  “胡说八道!”
  “宰了他!看他还敢不敢在这里信口雌黄!”
  “对!先杀了这臭小子再说!”
  他们的叫骂声洪想死当然也听到了,他缓缓道:“紫霞山庄看来没一个孬种,不过,我奉劝你们还是听我一句话,识时务者为俊杰,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还是先保住性命再说。”
  高清榆怒道:“再胡言乱语,休怪我不客气了!”
  洪想死道:“紫霞山庄一直都没有对我客气过,哼,要不是师父叫我来,我才不会来呢,紫霞山庄的灾难关我什么事!”
  高清榆见他不似胡乱说说,心下吃惊,想道:“难道紫霞山庄真有祸事来临?爹爹刚死,有人就不想紫霞山庄安宁……”
  于是收起剑,说道:“好,我就信你一回,咱们进屋去说!”
  洪想死却不动,昂首道:“现在才叫我进屋,我想在这里说,说完了就走!”
  高清榆脸色一时很难看,但他马上笑道:“好,那就说吧。”
  洪想死不看任何人,仰头望天,说道:“三天之内,紫霞山庄将有灭顶之灾。”
  他虽然不看院中任何人,但院中的高手都听清了他说的话,他说完,院子里先是沉默了一会,接着响起一片爆笑声。
  笑声中,有的说:“我看他脑子有毛病,他也不想想,这是什么地方,紫霞山庄放个屁天下武林也得摇三摇!”
  有的说:“他不是脑子有病,就是个疯子,竟然到紫霞山庄来散步谣言!”
  有的说:“他这样讲,到底有何居心?”
  另有人嚷道:“给他几刀,看他还敢不敢乱说!”
  高清榆这时倒显得很安静,他注视着洪想死,慢慢道:
  “这个消息,你是如何知道的?”
  洪想死说道:“我只是照师父的吩咐到这里来,又这样说。”
  高清榆道:“这么说,要知道消息是如何来的,只有问你家师父了?”
  洪想死点头:“没错。”
  高清榆道:“你师父呢?”
  洪想死摇头道:“师父没有叫我告诉你他老人家的住处,所以我不能说。”
  高清榆盯着他,眼中目光如刀,说道:
  “就是说,你是知道师父的住处而不想跟我说,对不对?”
  洪想死惊道:“你想干什么?”
  高清榆见他脸上掠过一丝不安,忽地笑了,说道:
  “我只想知道你师父是谁,以便日后有机会去谢谢他呀!”
  洪想死喜道:“你相信师父的话了?”
  高清榆不肯定也不否定,说道:“你师父叫你来,就为了说这几句话?”
  洪想死道:“是的,其实我现在都已经多做了一些事。”
  高清榆笑道:“哪些事是你多做的?”
  洪想死想了片刻,说道:“师父只叫我到紫霞山庄说几句话,我却跟紫霞山庄的高手比了武。”
  顿了一下,微微笑着,接道:“早就听说紫霞山庄的高手一个个都武功高强,师父教我武功这么多年,我一时心痒,想印证一下自己究竟学得怎么样,便跟他们动了手,没想到……”
  高清榆道:“没想到紫霞山庄的高手如此不堪一击,是不是?”
  洪想死不看高清榆,接着:“没想到师父教我的功夫果真有用,以彼人之道,还施彼身……”
  听到“彼人之道,还施彼身”,高清榆大吃一惊,说道:“你说什么?”
  洪想死愣了一下,发觉自己无意间说漏了嘴,只得说道:
  “师父教我的武功就叫‘彼人之道,还施彼身’!”
  高清榆心念急转:“以彼人之道,还施彼身”是姑苏慕容世家的不传绝学,一百多年前,随着慕容世家的终结而这套武功也从江湖上消失,谁都以为这惊世武功已经失传,没想到今日又重现江湖……
  正在想,洪想死又炫耀似的往下说道:“我师父对天下任何武功都了如指掌,不然,我哪里知道紫霞山庄有‘无量刀法’‘巫山剑侠’以及‘金枪不败’等等……”
  高清榆越听越心惊,说道:“这么说,紫霞山庄还有些什么功夫,你师父都知道了。”
  洪想死道:“当然。别说师父,我也知道。”
  他说着望了望高清榆,眨了眨狡黠的双眼,接道:
  “紫霞山庄还有一支无理判官笔,一柄无刃刀,两杆穿心钩……”
  如果刚才高清榆还对他有所怀疑,现在已完全相信了。
  正如他所说的,在紫霞山庄,汤哲使的正是一支判官笔,由于他的招数奇诡,点穴手法也与众不同,全无道理可言,因此,江湖中人便送他一个绰号“无理判官”。
  仲晓甫的兵器是一柄无刃刀,而范世慰名震武林的正是两杆穿心钩……这些人早早都在紫霞山庄,不问江湖诸事,没想到洪想死居然全部知道。
  如此看来,刚才所说的“紫霞山庄三日内有灭顶之灾”也非无中生有,不由得额冒冷汗。
  这时,只听洪想死说道:“少庄主,你是否记得我刚才的话,好了,我要走了。”
  高清榆陷入沉思,一时没清醒过来,茫然道:“你刚才说什么了?”
  洪想死道:“三日内有灭顶之灾。”
  高清榆顿时清醒了,皱着眉头,不知如何说话,但听有人大声喝道:
  “住口!看我们先收拾你!”
  只见汤哲、仲晓甫和范世慰三人将洪想死围住,一支判官笔,一柄无刃刀和两杆穿心钩皆指住对手。
  洪想死见他们满脸怒容,心下有些慌。
  毕竟,以一对三,他还有些悚然。
  汤哲冷笑道:“似你这般狂妄小子,能活到今日已便宜了你。”
  说罢,手中那支判官笔朝洪想死胸前直刺。
  汤哲绰号叫做“无理判官”,果真诡异,判官笔明明是戳向前胸“膺窗”穴,倏忽之间,笔尖缠绕,却是点向对手下盘“梁丘”“三里”两穴。
  洪想死见汤哲判官笔毫无定势,很难施展“以彼人之道,还施彼身”,只得双足一点,身躯跃起,堪堪避开。
  范世慰这时也舞着穿心钩猱身而上,口中叫道:
  “你不是早就想死吗,让我勾出你的心便如愿了。”
  穿心钩乃是金钢银铁制成,如弓似月,中间九只银钩如鬼魅触角,多少人被它勾出心肺而亡。
  无刃刀仲晓甫也不甘落后,挥刀攻击。
  洪想死身处半空,口中叫道:“你们以多欺少,还要不要脸!”
  仲晓甫和范世慰正夹攻而上,但他们毕竟是成名人物,听得对手一喊,顿感脸上无光,脚下迟疑,便即退了开去,但仍将之围住,他们要视汤哲的成败而定。
  汤哲一支判官笔连连疾点,不离对手周身要穴,但总是差了那么一点点,无法令对手称臣。
  游斗了一会,洪想死渐渐适应了汤哲的打法,由于他轻功甚好,在汤哲的判官笔下纵挪腾闪,显得游刃有余。
  汤哲见自己无法奏效,忽然吼了一声,判官笔一挫一顿,路数大变,但听“嗖嗖”之声不绝于耳。
  俩人又斗得片刻,汤哲还是伤不了对手。
  远远观望的紫霞山庄众高手,俱在窃窃私语,他们都知道汤哲的判官笔厉害无比,却奈何不了青衣男子,都在心里赞叹男子身手了得。
  汤哲斗得兴起,又喝一声,撤笔,迎着对手一掌拍去,这一掌气势雄浑,不偏不倚,正好击在洪想死的肩膀上。
  洪想死一心防备着汤哲的判官笔,别看他显得游刃有余,其实是用足全力。
  汤哲的一掌击在他肩上,只觉一股反弹之力极猛,震得他掌心发麻。
  汤哲心惊,生怕对手反击,此时他掌心虽麻,但目光锐利,见对手也是一呆。
  于是不再迟疑,回撤的判官笔又疾速递了过去!
  只听“噗”的一声,洪想死的脚上“半隆”穴被汤哲的判官笔点中。
  幸好他早闪避当中,因此不甚严重,身形只是滞了滞,便即飘开。
  汤哲见一招得手,顾不得左掌酸麻,判官笔如影如风,跟进直击。
  洪想死转身,竟尔不退,衣袖一挥,口中叫道:“小心暗器!”
  汤哲一惊,出手慢了,便去拨打暗器。可眼前哪有暗器,原来是骗他的。
  汤哲发现自己上当,正欲挥笔再上,背后一麻,已被点了穴道,不能动弹。
  点汤哲穴道的,正是洪想死。他还没来得及掠走,无刃刀和穿心钩绝不留情,他们决意要把洪想死毙命于自己的兵器之下。
  眼看穿心钩和无刃刀可立取对手性命,忽然间,一股劲力陡然而至,生生击弯了穿心钩和无刃刀,三件兵器自撞一起,“叮当”声中,一人自天而降,抓起呆立的洪想死,纵逝而去!
  这一来一去,只在眨眼之间,救人者的身手实在是匪夷所思,快到了极点。
  众高手被惊呆了,谁也不发一声,才听一人说道:“这小子居然被人救走了。”
  另一人附和道:“是啊,救他的人肯定是他师父。”
  其实,高清榆心里也是这样想的。
  他想,除了他师父,谁有这么好的功夫?
  谁又会在关键时刻救他?
  高清榆低头。
  往屋里走。
  众高手也纷纷散去。
  高清榆走到劳剑晨跟前,将云雨剑递还他,说道:“劳大侠,还你的剑。”
  劳剑晨默默地接过剑,忽然,他大叫一声:“要剑何用!”
  然后啪的一声,竟将他视若生命的云雨剑斩为二截,哐当一声掷于地上。
  高清榆注视着他,愠道:“劳大侠,你这是什么意思!”
  劳剑晨苦笑着,大声道:“庄主离我们才几天,便有人侮辱,我的剑既然无法令紫霞山庄不蒙羞,留它又有何用!”
  他这一说,一旁的陶翠寒、汤哲俱低下头。
  仲晓甫和范世慰虽然未曾败在对方手里,但他们同时出击,竟然还是被人救走,心中也是懊丧之极。
  高清榆从地上捡起已被折断的云雨剑,说道:“劳大侠,那人说紫霞山庄三日内有灭顶之灾,你这么早就折了剑,是不是现在认输了?”
  说完,将半截云雨剑递过去。
  劳剑晨接剑,吃惊道:“少庄主,你也信那小子的话?”
  高清榆缓缓点头,说道:“他的话不能全信,但不可不信,而且,这跟我心里猜得差不多。”
  陶翠寒道:“少庄主猜到了什么?”
  高清榆望了五人一眼,道:“庄主死后我就想,觊觑者最多让紫霞山庄安宁十日,今天正好是第十天。”
  顿了顿,忽然神情一振,大声道:“就让他们来吧,紫霞山庄可不是吃素的!”
  仲晓甫也道:“对!只要他们敢来,定叫他们死无葬身之地!”
  然而想到刚才一个青年,就令五大高手中三人不同程度受了伤,因此,尽管这样说,心里却阴影暗浮。
  高清榆对陶翠寒道:“还痛不痛?”
  陶翠寒敷了自己的独门金创药,伤口已不痛了,但要痊愈,却非得十天半月不可。
  陶翠寒恨恨道:“那小子若再来就算拼了命,也不饶他。”
  高清榆叹了口气,道:“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这项武功绝学从江湖上销声匿迹已近百年,如今重现,肯定惹出震惊武林的大事来。”
  范世慰插嘴道:“那小子口口声声说紫霞山庄有灾难降临,说不定便是他们想霸占紫霞山庄。”
  仲晓甫觉得范世慰说得有理,接道:“范兄说得没错,那小子嘴里说是奉师命来消灾解难,我看他是打头阵的,先来摸摸咱的底,以便能一举得手。”
  汤哲、陶翠寒、劳剑晨和范世慰听罢连连点头,以为仲晓甫分析得极有道理。
  汤哲道:“那小子的武功虽然厉害,却也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将他救走的那个人。”
  众人又点头。陶翠寒道:“少庄主,刚才你有没有看清楚救走那个叫什么想死的人是甚模样?”
  高清榆摇头,喃喃道:“那人从院墙外飞身而进,似戴着面罩,我想,他可能就是洪想死所说的师父。”
  汤哲道:“少庄主,你真的相信他就叫洪想死?”
  高清榆道:“谁不知道他这是在心口胡说,可我们又不知他老底,不信又能怎样?”
  稍停了片刻,又想起了什么,说道:“各位前辈,家父不幸逝世,我的武功不一定能保住紫霞山庄,大家还是另寻庇身之处吧。”
  五人没想到高清榆会这样说,均脸有震惊。
  陶翠寒道:“少庄主,你把我等看成什么人了!”
  劳剑晨道:“当年令尊以一招斜风剑法便赢了在下,在下输得口服心服,这才上了紫霞山庄,在下与令尊虽是仆主。
  “但情同兄弟,在下曾发誓,此生定与紫霞山庄同生共死,少庄主若是叫我走,不如一剑杀了我!”
  说着,就将那柄断了一截的云雨剑双手托举。
  仲晓甫道:“仲某虽然武艺低微,但绝非贪生怕死之人,如若谁敢进犯紫霞山庄,仲某第一个与他拼命!”
  范世慰和汤哲也同声道:“对,人在庄在,少庄主勿再讲这种伤心话,除非我们都死了!”
  高清榆见大家如此忠心不怕,心中感激,更有一股激情汹涌而出,笑道:
  “若是前辈都死了,还有谁来保住这紫霞山庄。”
  看他的脸神,比刚才从容多了。
  这六人还在院子里说话,洪三爷从屋里跑出来,对他们说:“少庄主,该吃中饭了。”
  高清榆抬头,见太阳正在头顶。
  吃过中饭,其他高手各做各的,高清榆仍跟陶翠寒、仲晓甫等五大高手在一起。
  六人在厅堂里坐定,洪三爷又为每人沏了茶。
  茶叶是上好的铁观音,随着杯中热气缭绕,室里盈满了清芬之气。
  高清榆说道:“各位前辈,我一直在想,那人也许并非骗我们。”
  他说的那人当然是指洪想死。
  他呷了口茶,继续道:“我越想越觉得,对咱们不利的不会是他们。”
  汤哲道:“为什么?”
  高清榆道:“如果是他们觊觑紫霞山庄,早上就可以动手了。”
  仲晓甫道:“那是他们还没有绝对把握。”
  高清榆道:“我们并没有见识过蒙面人的武功,如果他真是师父,他的武功当在我们任何人之上。”见没有人反对。
  高清榆又道:“所以我觉得,他们或许真的在帮我们。”
  范世慰道:“少庄主是说……”
  高清榆道:“我是说,我们应该想一想究竟谁会对我们不利,早做准备,以免被对手攻了个措手不及。”五个人点头称是。
  高清榆扫了五人一眼,说道:“据我所知,爹在江湖上的仇家并不多,能够对紫霞山庄构成威胁的一个也没有,你们想一想,平日有没有惹过什么魔头之类的……”
  五人想了一会,都摇头。高清榆又道:“南宫大哥七天前就去找潜龙报仇了。
  “我想他也不会有什么极厉害的对手,因此,趁我爹过世时前来寻仇的可能性几乎没有了。
  “剩下的可能最大的是有人想夺走这天下第一名庄的名号。”
  范世慰道:“少庄主说的没错,肯定是这回事。”
  仲晓甫道:“江湖中有四大名庄,除紫霞山庄被公认为天下第一名庄外,其他三大名庄是诸葛山庄,藏剑庄和如风庄,难道……”
  范世慰道:“在其他三庄中,诸葛山庄野心最大,势力也最强。”
  陶翠寒道:“这也说不准,表面上看诸葛山庄势力最强,可是谁能保证藏剑庄和如花庄就没有野心?
  “毕竟,天下第一名庄的诱惑实在太大,值得人人为之冒险。”
  范世慰道:“天下第一名庄的诱惑确实很大,但是,究竟自身实力如何,能不能冒这个险,却是最关键的。
  “我想,这十天来,其他三庄的庄主一定在这些问题上衡量了上万遍才作最后决定的。”
  陶翠寒不语,他赞同范世慰的看法,但他又提出了另一个观点:
  “也许江湖中势力最大的根本不在四大名庄之列,譬如刚才那个小子的武功就非同一般,今天我们知道绝世武学‘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并未失传。
  “明天说不定又冒出更惊人的武功或势力更强大的组织出来,也未可知。”
  对陶翠寒的这个说法,众人也表示了担忧,大家心里都清楚,江湖中是任何事情都会发生的。
  正在这时,洪三爷急急地跑过来,面色惊惧,对高清榆道:
  “少……庄主,不……不好了。”由于内心害怕,说话也变得结巴。
  高清榆凛道:“出了什么事?”
  洪三爷道:“阮……阮向阳……死了。”他说着长长吁了一口气。
  高清榆马上从椅子上站起来,惊道:“怎么会死的?”
  洪三爷这时已恢复了镇定,说道:“照庄内的安排,阮大侠今日中午到紫霞山庄山脚的路口去把风探消息,可是刚才他却死在门口的杨树下。”
  高清榆脑中“嗡”的一声,心道:“难道灾难真的开始降临了?”
  于是对洪三爷道:“走,去看看!”
  阮向阳笔直躺在庄外的杨树下,他脸神安详,显然是不知不觉间遭人暗算而死。
  高清榆蹲下,解开阮向阳的衣服扣子,他的胸前背后,居然一点伤痕也找不到。
  他究竟是在何种手法下毙命,高清榆一无所知。
  五大高手陶翠寒、汤哲、劳剑晨、仲晓甫和范世慰一一过来翻身查验,也都毫无所获。
  洪三爷还在说:“阮大侠下山时还跟我开玩笑说要找个漂亮的姑娘玩玩,没想到仅过了一个时辰,我到这边来扫落叶,就见他直直的躺在这里。
  “我还以为他在恶作剧,过去踢了一脚,没想到他已死去多时了。”
  高清榆起身,拍拍洪三爷的肩膀一脸的忧伤,对他道:“三爷,在后山找块好地方,记住,坟墓做得大一些,别让阮大侠觉得太狭窄。”
  洪三爷点头。
  高清榆又道:“阮向阳后面是谁?”
  洪三爷道:“詹小明。”
  高清榆道:“请你告诉詹小明,叫他多加小心。”
  说着转身,没走两步,又回头吩咐道:“洪三爷,别忘了叫詹小明带上他的斧子。”
  正说着,庄内一人疾步而来。此人身材修长,五官端正,此人轻功甚好,衣衫飘动,就要从高清榆面前掠过。
  高清榆叫道:“詹小明!”
  原来此人便是詹小明。尽管他听到叫声便停住,却已掠开了三五丈。
  詹小明道:“少庄主有何吩咐?”
  高清榆道:“为何不带随兵器?”说着望了望死去的阮向阳。
  詹小明明白高清榆的意思,说道:“少庄主放心,在下就是空着双手,也能替阮大侠报仇,如果凶手还在的话。”
  说毕,往山下掠去,转眼不见了踪影。
  高清榆等人回到屋里不久,洪三爷又急急报说。詹小明也死了。
  这一下,把高清榆惊得半晌无语,他知道,在众高手当中,詹小明的轻功堪称第一,如果他要逃命,相信没有人能够追得上他。
  现在,他不仅被人追上,而且被杀死了。
  詹小明与阮向阳一样死得莫名其妙,身上没有任何伤痕。
  整整一个下午,紫霞山庄派往山下的高手一连死了七个。
  七具尸体,一字排在山庄门口的杨树下。
  将近黄昏,高清榆作了一个决定:不再派高手下山,全部聚集庄内按兵不动。
  至此,所有的人都相信,洪想死早上所说的并非谣言,紫霞山庄真有大灾难降临。
  直到吃晚饭的时候,才发现到后山为死者掘坟墓的五位高手没有回来,高清榆便令洪三爷去找。
  不久,洪三爷回来说,五个人全死了。
  对这种结果,高清榆显然早已料到,因此并没有不知所措,只对洪三爷说了句:
  “过些日子给他们家里送些银子去。”
  天渐渐黑下来,紫霞山庄沉浸在一片肃穆当中。
  一天之中死了十二位高手,这种情况是谁也料不到的。
  幸好众人都是一等一的高手,幸好众人都曾发誓要与紫霞山庄同生共死,不然,许多人都会离庄而去。
  所有的蜡烛都点上了,可众人还觉得不够亮。
  烛光摇曳,仿佛有无数阴影隐藏房间的角落,想到白天莫名其妙死去的人,他们的心里都捏着一把汗,紧张至极,生怕背后无声之剑捅入。
  以前,大家总是喜欢独处,或于林中敛气凝神,或盘坐室中,修身养性或练武,今夜,众人却是三三五五的聚在一起,虽然他们嘴上都不说出心里的害怕,但他们的言语顾盼之间已泄漏出那份真实的恐怖。
  忽然,院墙外面有一阴冷之声响起,仿佛有人在悲泣,又似在冷笑。
  这声音时断时续,仿佛刀刮肌肤,令人毛骨悚然。
  有几个胆大的,手秉蜡烛走出房间,来到院子里。
  怪叫声始终在院墙外面,越听越不像人发出的。有人说:“是野兽吧?”
  有人说:“几十年了,从未听到野兽敢到门来叫。”
  听得久了,众人便不再害怕,约有数十人来到院子里,每人手中都有蜡烛。
  有人提议,在院中燃烧柴火或许会吓跑野兽,不一会,便有许多木柴从厨房里搬出来,堆成小山似的,然后点燃。
  熊熊的火光将整个院子映得通明,直如白天一样。
  众人脸露喜色,纷纷扔了手中的蜡烛。
  可是,墙外的嚎叫声依旧。
  有人说:“也许不是野兽。”
  有人说:“不是野兽又是什么?”
  另有人说:“是野兽在吃人,众人的心里都咯噔一下,暗暗想道:
  他们一生勇武,没料到死后连尸体也被野兽吃掉。
  不知谁这时说了一句:“不能让野兽吃了他们,把他们抬进院子里来。”
  众人望去,见说话的是少庄主。
  高清榆不知何时也来到了院子里,他望着一个身材高大又极胖的中年汉子,说道:“楚大侠,你平日跟詹小明相处甚好,去将他背回来吧。”
  胖子名叫楚白,他看了高清榆一眼,尽管心有怯意,但他还是二话不说,从地上捡了根蜡烛,点上,然后慢慢的走了出去。
  墙外的叫声这时变得凄厉而冗长,楚白打开庄门,闪身而出。
  众人将心提起,生怕楚白又发生意外。
  不一会,楚白又从门外进来,他的身后显然背着一具尸体。
  这里的人虽然都是武林高手,天不怕,地不怕,可是见楚白背着尸体,一颗心仍是怦怦直跳,暗赞楚白的胆量。
  楚白背着尸体刚进院墙,竟直直的往前仆倒。
  大家以为他是太紧张了以至于被脚下的石头绊了一跤。
  等他站起来。
  可过了很久,楚白也没有站起来。
  高清榆示意范世慰过去看看。
  范世慰近前查看一会,回来对高清榆道:“楚大侠已经死了。”
  他的声音很轻,但是在众人听来却不啻是一个惊雷。
  他们眼看楚白走出去,又眼看他走进来,结果却死了。
  每个人直感到头皮发麻,后颈发凉。
  这时,墙外的声音又变得短促连贯,就像有人在得意之余向队友讥讽。
  听到叫声,众人不约而同退了一步。
  高清榆却大怒,他飘身而出,朗声说道:“何方高人,在外面鬼鬼祟祟,装神弄鬼,紫霞山庄高清榆在此,有种的就请现身进来!”
  他内力充沛,声音远远传送出去,相信方圆里许都能听到他的说话。
  隔了一会,叫声仍在院墙外面,高清榆性起,双足一点,纵身掠过高墙,消失于黑暗中。
  只听高清榆在外面叫道:“来吧,现在我已经出来了,有胆量的就来取我的性命!”
  四周一片寂静,刚才的笑声也没有了。
  越是寂静,越显得恐惧,因为寂静中,任何情况都可能发生。
  直到高清榆的叫骂声再次响起,大家才落下心头之石,才想高清榆没有出事。
  只听高清榆骂道:“缩头缩尾的乌龟,狗熊王八蛋!快来呀,偷偷摸摸算是什么英雄!”
  众人都在钦佩少庄主的胆识,却听到屋里传来叫声“快来人,方伟忠和陈良富被杀了!”
  大家闻讯都涌回房间,就在过道处,两个人直挺挺地躺着,正是,号称天山侠盗的方伟忠和陈良富。
  刚才喊话的人姓邓,叫全新,他的脸因了害怕而变形,他说道:
  “我跟两位侠盗去上厕所,他们走在我前面,就在拐弯处,他们彼此悄悄骂了起来,一个说你为什么拍我的头。
  “一个说,你打我的背,俩人没说几句,就同时倒地,我过去一看,已经断了气。”
  恐惧弥漫。有几个人过来,将天山侠盗的尸体抬到前边阴暗之处。
  免得他们的死令更多的人害怕。
  大家又来到院子里的火堆旁,这时高清榆已越墙而进,他脸神震怒,但却是丝毫未见损伤。
  高清榆眼睛盯着一个瘦子。
  此人虽然看上去很瘦,脸上几乎没有肉,可是他曾是河朔一带颇具威名的黑帮帮主水峙铮。
  水峙铮擅长刀法,一柄鬼头刀重达二十八斤,舞起来密不透风,再加上他的鹰勾爪飘忽不定,极具威力。
  在众高手当中,他也排在前十五位之内。
  水峙铮见高清榆盯着自己,已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他越步而出,对众人一抱拳,说道:“就让水某去会会那个不现形的妖魔鬼怪,看他是不是真有三头六臂!”
  说着,手中鬼头刀一摆,一股劲风隐隐作响,熊熊燃烧的火堆也被劲风扫得往左边直扑。
  刀光火光甫一相触,水峙铮的身形已跃上墙头。
  只见他略一迟疑,然后跃入黑暗中。他的叫骂声从外面传来:
  “该死的魔鬼,有胆量的就跟水某决战三百回合,若是水某……”
  说到这里,水峙铮的声音忽然中断,仿佛被人堵了嘴巴。
  惊疑间,一条人影从庄门口跌跌撞撞奔跑过来。
  大家看得清楚,急奔而进的正是水峙铮,他满脸恐慌之色,手中的鬼头刀已经不见了。
  他刚刚奔至火堆附近,脚下一软,瘫在地上,口中,竟有白沫吐出。
  没有人敢近前去看。
  过了好一会,他都没动,相信已是死了。
  院墙外恐怖的叫声不再想起,世界一下子死寂起来。
  刚才,人人都觉得叫声令人毛骨悚然,现在,叫声没有了,反而更令人觉得恐怖。只有火光在每个人的脸上闪耀。
  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火堆显得如此渺小而可怜,随时都可能被夜色熄灭……这就像每个人胸中跳动的心,虽然它此刻是有力而活着的,可是片刻之后,说不定就会变得无力而死亡。
  水峙铮是这样,楚白是这样,方伟忠和陈良富也是这样,下一个,将轮到谁呢?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作声。
  忽然一人吼道:“如果一定要死,那就死吧!”
  接着,就见一片血光迸溅到摇曳的火光里。
  接着,一人仆地,倒进火堆里。
  有人惊道:“李仲连自杀了!”
  原来,李仲连无法忍受这恐惧的折磨,竟尔拔剑自刎,在他看来,死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无边无际的恐怖。
  如今,他死了,便彻底解脱了。
  由于今晚发生的凶险之事太多,因此,李仲连的死并没有在众人心中激起在平日看来无法想象的震荡。
  大家只是默默地注望着李仲连被火势浸吞。
  紧接着,更奇怪的事情发生了,就在大家想返身回到房里时,才发现刚才还透着烛光的房里此时一片漆黑,不知何时,所有的蜡烛都熄灭了。
  是谁熄灭了蜡烛?
  可是蜡烛燃尽了?
  很快,大家在心里否定了第二种可能。因为,所有蜡烛绝不可能同时燃尽。
  况且,每个房间所用的都是通天蜡烛,这种蜡烛可以燃烧一天一夜。
  那么,唯一的可能便是有人故意熄灭了蜡烛。
  众人心头又是一震。
  房间里点燃的蜡烛至少在一百根以上,而且分布在各个房间,如果有人在片刻之间同时熄灭这么多的蜡烛,那么这个人的武功已经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方。
  要是有许多人潜入庄内,那么,每个房间都变成了凶险的所在……
  大家只是怔怔地想着,没人出声,也没人往黑暗的房间走去。
  大家紧紧地靠在一起,围成一堆。
  现在,他们不再是人人畏惧的武林高手,而是一个个怕死的胆小鬼。
  有的人甚至连眼睛也不敢往别处张望,生怕又有什么惊人的变化将自己吓晕过去。
  这样过了好久,只听远远的传来叹息声:
  “如果真要紫霞山庄灭亡,就让它灭亡好了,明日一早,大家各自逃生去吧。”
  听得出,叹息的人是高清榆。高清榆不知身在哪个黑暗的房间里。
  对于这位年轻的少庄主,众人以前尊敬他是因为他是自己一生追随的庄主唯一的儿子,现在,他们由衷地佩服他,是因为他的胆气和他临危不惧的气势。
  虽然他们不清楚他真正的武功有多高,但是,他的气度与从容不迫是他们望尘莫及的。
  只听高清榆又叹道:“我爹刚走几天,紫霞山庄就在我手中毁了。”
  顿了一下,缓缓接道:“我知道各位前辈都是铮铮好汉,把紫霞山庄当成自己的家,可是,情势所逼别无选择。
  “他们制造恐怖和杀人,目的是要紫霞山庄和我姓高的性命,你们只要与紫霞山庄脱离干系,便不会有杀身之祸。
  “听我劝告,各位明日一早便走,走得越早越好,越快越好,离紫霞山庄越远越好,我高清榆这辈子都会感恩在心……”
  范世慰,仲晓甫本来一直跟高清榆在一起,但由于适才发生了那么多事情,心下茫然,是以高清榆什么时候离开他们都不知道。
  如今才知道,他原是进到黑暗的房间里了。
  俩人的功力和胆识都略胜他人一筹,于是循着高清榆的声音,悄悄摸去,待肯定高清榆就在眼前时,范世慰忽然划亮火石,见一人正举剑往自己脖颈抹去。
  仲晓甫大吃一惊,一掌击落长件,同时喝道:“少庄主,这是何苦!”
  寻短见的却是高清榆,他颓然道:
  “仲世伯,紫霞山庄弄到今天这般田地,你为何还不让我死。”
  那边,范世慰已点亮了一根蜡烛,满室亮堂。
  院中众人见了亮光,又听到仲晓甫和少庄主的对话,都纷纷抢奔过来。
  待看到高清榆双目失神,欲寻短见时,不禁黯然自悔:
  少庄主难忍毁庄之痛而欲自刎,自己身为紫霞山庄护庄高手,平日受高庄主恩惠甚多,如今灾难降临,自己却一点办法也没有……
  想到这里,众人齐齐聚到高清榆身前,说道:“我们誓与紫霞山庄共存亡。”
  高清榆环视众人,有些激动,但他摇头道:“众位前辈的心意我领了,既然有人对紫霞山庄大开杀戒,他们肯定有必胜的把握,留下来,只有死路一条。”
  众人面面相觑,一人说道:“那么少庄主,要走一起走,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这仇咱们到时候再回头算。”
  众人听他说得有理,不少人附和。
  高清榆抬头,缓缓道:“从今日之势看来,紫霞山庄势所难保,我爹虽然没来得及在天下英雄面前将庄主之位传给我,可我是他唯一的儿子,紫霞山庄要亡,有我陪葬就够了,何必再要陪进这么多条性命。”
  他的脸神坚毅,说得极其坚决,不容置疑。
  仲晓甫说道:“少庄主此言差矣!往日庄主待我们不薄,如果危难当头溜之大吉,我们还算是有肝肺之人吗?
  “往后传到江湖上,我们还如何立身?这样的生不如死了好。”
  范世慰也道:“对!少庄主若再逼我们走,那我们只有死在少庄主面前。”
  范世慰说着竟扑通一声跪在高清榆面前,两杆穿心钩插在地上。
  众人见范世慰如此,皆纷纷跪下。
  高清榆如释重负,说道:“各位都是我前辈,我也知道你义薄云天,看在我爹的伤上,绝对不会丢下我和紫霞山庄不管。
  “是以我才……我并非怕了他们,只是不愿各位因我而死。”
  高清榆说得声情并茂,令众人感动不已。
  范世慰道:“少庄主,既然有人想毁了紫霞山庄,咱们就跟他来一个鱼死网破!”
  许多人应声道:“对!跟他们拼了,大不了一死!”
  高清榆微微道:“可是,我们连对手的影子也见不着,如何个拼法?”
  这一说,激动的人群又复归平静。
  仲晓甫说道:“少庄主,我看来者不善,武功轻功也许在我们任何人之上,不过,来人的武功再高,也不可能同时杀了我们。
  “从现在起,我们大家不要分散行动,不要给对手以可乘之机。”
  高清榆点头。
  众人心里也清楚得很,紫霞山庄之所以这么多人,完全是因为大家分散行动的结果。
  大家在一起时未见一人被杀。
  范世慰神色冷峻道:“大家听着,从现在起,谁也不要离开这里,凡事等明日再说。”众人点头称是。
  一夜无事。
  直到天光大亮,众人才一起步出房间。
  虽然昨天一夜未睡,可没有人呈现疲倦之态,脸上都露出欣喜之色。
  毕竟,在明亮的阳光下,人总会显得自信。
  大家一道,从各个房间里抬出被暗算致死的紫霞山庄高手,昨日一天一夜,九十位高手竟然折了三分之二,六十具尸体一字排开,把院子都排满了。
  望着这些绝技在身,昔日雄霸一方的江湖好汉,被人轻而易举取了性命,众人心头沉重。
  有人提议,于后山挖一大洞一同埋葬,有人则建议将他们火葬,让他们的灵魂升入天堂,来世不受地狱之苦。
  最后,还是要求挖坟埋葬的人较多。
  劫后余生的三十个人,抗铲背锄,或以锋利无比的兵器,在一处轻松翠竹,绿草紫茵的山坡上齐齐动手,挖了六十个小坟墓,将他们分而葬之。
  待这事忙完,已是中午。
  由于大家不能分开行动,最少也得十人在一起,因此,十人去做中饭,二十人将坟上的松土填平弄实。
  吃过中饭,大家围在一起议论发生的一切以及研究对付可能发生的各种情况的方法。
  大家当然提到了南宫吹雨,有几个当初就不同意南宫吹雨急着去找潜龙报仇的人此时更是怨言,一人说:
  “紫霞山庄遭受空前劫难,南宫吹雨倒好,不知他一个人在何处逍遥。”
  另一人道:“别说他是庄主的义子,就算紫霞山庄的普通一员,他也有责任保护的。”
  又一人接道:“我看南宫吹雨是知道有这场劫难,因此才匆匆出门的。”
  高清榆皱了皱眉头,说道:“我知道南宫大哥不是这种人,如果你们害怕,马上可以走的。”
  那三个人脸一红,不再说话了。
  仲晓甫道:“对,咱们现在最重要的是齐心合力,共度难关,绝不是相互埋怨的时候。”
  汤哲道:“南宫吹雨的为人我们都略知一二,他不是贪生怕死的人,再说,他到雪域西藏去找潜龙报仇,也是一件极其艰难之事。
  “试问我们当中谁有这份胆量向潜龙挑战?”没人作声。
  汤哲又道:“我们现在是遇到了困难,说不定南宫吹雨的困难比我们还要大,我们这么多人在一起,有难可以共同担当,可以一起讨论,他却孤身一人,就算死了也没人知道。”
  经汤哲一说,大家都忘了自己的处境,反而替南宫吹雨担忧起来。
  高清榆叹道:“一天之内这么多前辈离我们而去,谁的心里都不好受,可这是没有办法的,我们的对手实在太强大,既然大家执意要留下来,只有做好死的准备。”
  他看了看刚才埋怨南宫吹雨的人,接着道:“比我们先走一步的人也许是幸运的,他们至少有我们替他们挖的坟墓,而我们死后根本无人收尸,只有野狼将我们叼到悬崖上暴晒……”
  “真的会这样吗?”
  一人喃喃道。
  “肯定会这样。”高清榆绝不似在开玩笑:“能有一个全尸应该算不错了,说不准对手在自己身上砍千百刀,弄得面目全非,恐怖异常,连野兽也不敢吃呢!”
  众人在他这么说,虽是白天,也觉得阴风袭来。
  正在这时,听得外面有人吟道:“人有生死,命有贵贱,逢凶化吉,消灾解难,算命喽!”
  听那声音,尚在院墙外面。屋里没人答腔。
  算命先生又喝道:“天意难违,能遂人愿,施主,请出来算一卦,或许能逃过此劫!”
  众人此时心中雪亮,算命先生进了院子,他见到这么多人一齐出来,退了几步,退到门口便不再退。
  只见算命先生身着道袍,手中一竹杆,杆上挑着一面旧得不能再旧的三角刀,他的年纪不会超过六十岁。
  高清榆离他一丈三尺,站定,说道:“什么办法能让我们逃过此劫?”
  算命先生并不看高清榆,仰头望天,说道:“昨日我夜观天象,见北边流星纷坠,半壁天空均属衰败之像,要想力挽狂澜,看来已是不能。”
  高清榆知他话中所指,再次道:“败像既呈,还有胜机吗?”
  算命先生摇摇头。
  高清榆道:“这么说,我等已是死期不远了?”
  算命先生道:“天意难违。”
  一边的陶翠寒见他说话疯疯癫癫,骂道:“一派胡言乱语,赶紧滚下山去!”
  算命先生不看陶翠寒,却道:“我看施主印堂发青,绝难见到明日天光。”
  陶翠寒怒道:“你敢咒我死!”
  算命先生仍是刚才四个字:“天意难违。”
  高清榆跨出一步,抱拳道:“在下姓高,请老先生不吝赐教。”
  算命先生叹道:“施主乃是好心人,我原也不忍见死不救,可惜……”
  高清榆道:“可惜什么?”
  算命先生道:“可惜行凶之人太过霸道,贫道也不敢直撄锋芒,唉,眼下只有一个方法值得一试。”
  高清榆道:“什么办法?”
  算命先生右手拇指与中指粘在一起,两眼微闭,然后左手在眼前晃了七八下,睁眼道:“刚才贫道从天眼观之,见南边有一红云徐徐升腾,绚丽无比,几乎要将整个天空映红,若施主想逃此劫,只有面南而跪。”
  “面南而跪?”高清榆一脸不解,望着算命老道。
  老道说道:“江湖有言,北紫霞,南诸葛,如今紫霞山庄气数已尽,而诸葛山庄如日东升,只有顺了诸葛,方有活路。”
  高清榆道:“若是不顺呢?”
  老道道:“以卵击石,自取其辱。”
  劳剑晨这时怒道:“说来说去,等于没说。”
  老道摇头道:“劳大侠,贫道所说的都是该说之语。”
  劳剑晨道:“诸葛山庄一向只能望紫霞山庄之项背,岂有让我们替他效劳之理。”
  算命先生道:“此乃天意,而天意难违。”
  老道说了最后四个字,“天意难违”后,径直转身走了,真是来得奇怪去得突然。
  老道走得不见了,劳剑晨才想起什么,自语道:“他怎么知道我姓劳?”
  这时陶翠寒冷冷道:“什么劳什子算命先生,我看他肯定是诸葛山庄派来的高手,他无非是想告诉我们,他的主子吃定了紫霞山庄!”
  高清榆念了两遍“诸葛山庄”,然后朗声道:“我们果然猜得没错,令紫霞山庄遭受灭顶之灾的正是诸葛山庄,哼哼,既然他们下了狠心,我们就舍命奉陪!”
  他的话音未落,就有人接道:“对!就算战死,也绝不做诸葛山庄的看家狗!”说话的是仲晓甫。
  仲晓甫刚说完,许多人一齐叫道:“人在庄在,绝不投降!”
  很快到了夜晚。
  高清榆吩咐众人,晚上诸葛山庄可能会行动,因此决不能分开,三十个人,聚集一起,全身戒备,遇到情况务必同时截击。
  可是这一夜平平安安,什么事也没发生。
  一连三天,丝毫没有动静。
  陶翠寒心里暗暗冷笑:“臭老道,说我难见次日天光,简直是一派胡言,我不是好端端活着吗?不是见到了一天又一天的太阳吗?”
  到了第十天,还是不见动静,有人在心里嘀咕:“诸葛山庄究竟在搞什么鬼?”
  二十天过去了,仍没有动静,一些人开始放松,有人这样想:
  “他们也没有绝对把握,因此不敢轻举妄动。”
  可是,到了第三十天,原来开始放松的人心情又紧张起来,他们想:
  “既然诸葛山庄如此深思熟虑,一旦行动,必将致命和必胜的。”
  他们开始变得忐忑不安起来。
  这三十天来,他们都坚持原来的原则,行动一致,从不私自离开。
  他们没有更好的办法应付对手,因为他们知道,对手的实力比他们强得多,如果分开行动,只能输得更快,更惨……
  到了第三十三天,诸葛山庄终于开始行动了。
  这不是夜晚,刚好日暮西山,众人吃过晚饭在院子里演练一个由全部三十个人都参加的阵法。
  这是陶翠寒七天前想到的,大家都是武林高手,只要一心一意,说不定会创出一套惊人的阵法,若奇迹出现,那么对付诸葛山庄的袭击就更有胜算,无奈,今天是第八天,众人还是一点头绪都没有,各人的拳脚兵器根本无法配合默契,别说增加威力,连自己的杀手绝招也使不出来。
  尽管这样,众人还是耐着性子慢慢比划、搭档,希望能从对方的一招一式间找到自己最佳的切入点……他们都期望奇迹很快就会出现。
  就在这时,有人看到了火光。
  火光很红,像绚丽的彩霞。
  第一个看到火光的人,以为那不是火光,而是夕阳留在紫霞山庄的晚霞。
  可是很快,晚霞越来越浓,越来越绚丽。
  接着,所有人都看到了绚丽的晚霞。
  他们都停了手,一动不动。他们惊呆了。他们从没有看到过如此惊艳的“晚霞”。惊艳触痛了他们的心,使他们顿醒——
  这不是晚霞,而是大火。
  熊熊的大火很快把紫霞山庄吞没了。
  紫霞山庄变成了火的山庄,燃烧的山庄!
  大火来得太快,仿佛几十处火源在最短的时间内连成一片。
  突然的变化把所有人都惊呆了,他们甚至忘了应该去救火,只呆呆地僵立着。
  首先想到应该救火的是劳剑晨,他口中喝一声,就要纵身飞跃,但他的手却被另一只手抓住不放,劳剑晨怒道:“放手!”
  却听一人说道:“不要中了人家的奸计,他们想引我们分散开,然后全部杀了我们。”
  劳剑晨悚然一惊,见抓住他手的是高清榆,劳剑晨喃喃道:
  “少庄主,难道就让紫霞山庄化为灰烬……”
  高清榆眉头堆积成一道坚硬的山梁,他的眼珠似乎也被大火引燃了。
  他的仇恨比任何人都强烈,但他却坚定地说道:
  “大家别动,靠在一起,发现异常同时出击!”
  大火霹雳拍拍,一路漫延,很快将所有房间都罩在火海里。
  三十个人,六十只眼,每只眼都在燃烧,只是,眼里烧的是怒火,是仇恨之火。
  这样的火如果可以聚集一起,便能焚毁一切。
  他们虽然来自天南地北,有的人一生浪迹江湖,居无定所,可是,自从他们下决心留在紫霞山庄的那一刻开始,他们就把这里当成了自己的家。
  唯一的令人骄傲的家。现在,有人却要用这种卑鄙的手段将这个“家”给毁掉!
  这个“家”,比他们的性命还要重要!眼看“家”被烧,自己却只能站在一边冷眼相看,这是一种什么样的痛苦和愤怒!
  每个人都在忍耐,他们把毕生的功力都集于掌心或兵器上,一旦对手出现,他们就会不顾一切将对手撕裂!
  他们的眼睛变成了野兽的眼睛,贪婪而绝望,他们在极力搜索纵火者的影子……
  然而,眼里只有火光,仿佛纵火者得意的狂笑!
  又仿佛在挑逗被铁笼锁住的困兽……
  他们不是困兽,但他们有铁笼,这铁笼便是内心的恐惧,他们知道,一旦他们三十个人不是一个整体,那他们就会分崩离析,就会被人一刀一刀割死……
  忽然,有人大叫一声:“不!不能这样!”
  身形激射,挥舞着金枪直扑熊熊大火。
  “陶翠寒!”
  高清榆想制止已经晚了,另外数十人不约而同,都以最快的速度扑进火里。
  他们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他们再不去与纵火者搏斗,自己马上就会因愤怒而窒息!
  他们把所有的愤怒和功力都发泄出来,气势骇人,一霎间都无影无踪,只见火光,不见人影。
  高清榆呆呆地,脑中一片空白。绚丽的火光已经变成了惨白的刀光和剑光。
  他虽然看不见他们厮杀的情形,也听不清刀剑的撞击,但是,惨烈而恐怖的一幕他可以想象。
  他就这样站着。跟他一样一动不动站着的还有汤哲,仲晓甫和范世慰。
  火势凶猛到了极点,然后慢慢减弱,最后剩下点点星火。
  这场大火,整整烧了一夜。
  直到大火完全熄灭,直到黑暗的天空露出一缕晨光,那二十六个扑进大火的高手,一个也没有回到高清榆的身边来。
  此刻,高清榆很清醒,他知道,他什么也没有了,没有了紫霞山庄,也没有了可以为他舍命的高手。
  他什么也没有,只有仇恨,对诸葛山庄的仇恨!
  他忽然对身边汤哲三人吼道:“你们为什么不去死!为什么眼睁睁看着紫霞山庄变成一堆灰烬!”
  汤哲不语,仲晓甫和范世慰也不语,他们仿佛变成了沉默的石头。
  高清榆转身又吼道:“看到我变得一无所有,你们是不是很开心!是不是!”
  汤哲终于开口道:“少庄主,你还有我们,汤哲,仲晓甫和范世慰,我们永远会跟你在一起。”
  高清榆似是疯了,叫道:“我不要你们在一起,你们走,不然我杀了你们!”
  仲晓甫静静道:“少庄主,就算你杀了我们,我们也不会走的。”
  高清榆迷茫道:“有人杀了我的高手,烧了我的家园,要我一无所有,你们为何不让他如愿?”
  范世慰道:“因为就算我们死了,你也不是一无所有,你的心里还有仇恨。”
  范世慰望着高清榆,沉默良久,接道:“所以,你的对手无论如何不会如愿的。”
  高清榆喃喃道:“仇恨……仇恨……”
  忽然声音一变,啜泣道:“汤叔,仲伯、范伯,他们烧了紫霞山庄,现在我什么也没有了,你们说该怎么办?”
  仲晓甫安慰道:“别担心,你不会什么也没有,还有我们。”
  这时,一个悲痛但却坚忍的声音传来:“没错,你不会失去所有,你有汤叔、仲伯、范伯,还有南宫吹雨。”
  高清榆转身,见朦胧的晨雾中站着一人,正是南宫吹雨,胸中悲喜交集,脱口叫道:
  “南宫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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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2-8 19:28:51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五章:算命
  南宫吹雨的身后还跟着两个女孩,她们便是霜叶红和霜叶白。
  当日,南宫吹雨在玉指峰杀了假潜龙叶落空,又在雪峰四周寻觅了半天,没有发现可疑的迹象,看看天色不早,于是便闷闷不乐地下了玉指山。
  在山脚,却见霜叶红和霜叶白早已等候在那里。
  自从昨日别了她们,南宫吹雨虽然没多念她们,但一见到她们,还是心里有些欢喜。
  霜叶白见了他马上诉苦,说她们在这里等了整整一天了。
  南宫吹雨心下感激,问道:“为什么要等我?”
  霜叶白抢着说:“等你保护我们呗!”
  南宫吹雨暗暗发笑,想道:“我几时成了你们的保护神了。”
  可是,他此时立即想到了她们的父亲霜历,他曾答应他要照顾她们并找到萧九,想到这里,他伸手入怀,摸着那块霜历给他作为信物的玉佩,玉佩虽在他怀里这么久,可触摸之下,它还是凉凉的,给人一种真切而清新的感觉。
  南宫吹雨不知该如何向她们解释他遇到的一切,因为发生的一切太离奇,如今回想,连他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霜叶白又说道:“潜龙是不是被你杀死了,他是什么样的?”
  霜叶红接道:“潜龙当然死了,不然他怎能下得玉指峰。”
  霜叶白道:“那也不一定,说不准他连玉指峰也找不到呢!”
  她们见南宫吹雨面露难色,摇头不语,不便再问,霜叶白笑道:
  “快走吧,不然紫霞山庄就变成灰烬了!”
  闻言,南宫吹雨大吃一惊,而霜氏姐妹这时已远远的跑开了。
  南宫吹雨几个起落,拦在她们面前,说道:“你们究竟得了什么消息?”
  霜叶红、霜叶白彼此望了一眼,霜叶红道:“昨日你刚离了我们家,就有人叫我们到玉指山脚下等你,让我们见了你面就告诉你,立刻赶回紫霞山庄,不然就变成灰烬。”
  南宫吹雨有些不信。霜叶白说道:
  “你知道将消息告诉我们的人是谁吗?他就是你要找的潜龙。”
  “什么?”这一下,南宫吹雨才不得不震惊,他知道,叶落空是假潜龙,而真潜龙很有可能便是她们遇到的人。他急问:“他人呢?”
  霜叶白道:“谁知道他在哪里,他总是来去无影,我们连他的背影都见不到,怎么会知道他去了哪里?”
  她歪着脑袋又说:“难道你真的没找到玉指峰?”
  南宫吹雨不想瞒她们,便点头道:“我刚才就是从玉指峰下来的。”
  霜叶红微微笑道:“‘既然你从玉指峰下来那潜龙一定被你打败了,怎么你还问他的下落?”
  南宫吹雨道:“玉指峰的潜龙是假的。”
  霜叶红吃惊道:“假的!”
  接着又道:“你怎么知道潜龙是假的?”
  南宫吹雨叹道:“如果是真的,我就下不了玉指峰了。”
  她俩愣了一下,霜叶白道:“幸好是假的……”
  南宫吹雨道:“怎么?”
  霜叶白道:“如果是真的,你就死在了玉指峰,而你死在玉指峰,我们就不知要等多少天,还有呵,如果你下不了玉指山,有人可要为你伤心了。”
  她说着望了一眼姐姐。
  霜叶红叫道:“妹妹,你说什么!”说话时,脸颊上却飞起一片红晕。
  霜叶白笑道:“我说姐姐,害什么羞呀,你不是说你喜欢他吗?”
  霜叶红脸更红,伸手打了妹妹一掌,轻声道:
  “说好只对你一人说,你不可乱说的。”羞娇之态,却是极美。
  南宫吹雨知她们姐妹俩实在是未见世故,单纯得很。
  正因为单纯,出语无忌,更显可爱。
  不知为何,他的一颗心不由怦怦直跳,便望了霜叶红一眼。
  刚好霜叶红也正望他,四目相对,各各移开。
  一瞬间,她们沙浴的情形浮上他的脑海,南宫吹雨心跳更加厉害,他的脸也红了。
  霜叶白又笑道:“姐姐别怕羞,你看他的脸也红了,只有他也喜欢你,才会脸红的,这一下好了……”
  霜叶白的话还未说完,霜叶红真的恼了,挥拳击去。
  霜叶白见姐姐动了真,一跃逃开,往前奔跑。
  霜叶红随后追去,不多远,南宫吹雨便已听到她们在笑了。
  南宫吹雨怔怔地,他轻功再好,也不敢拦住她们再问潜龙的事,只得跟在她们后面。不一会,便到沙漠。
  南宫吹雨想道:“若没有她们引路,自己不一定出得了沙漠。”
  这时,风沙渐大,天色也渐渐晚了,望着她们就在不远处跳笑着,心中涌起莫名其妙的感觉。
  这一夜,南宫吹雨就缩在她们的沙屋里。
  第一次他见到这些房子时,只将它当成神话中的海市蜃楼,现在却觉得它很真实,能挡风沙,也能御寒冷。屋里火光跳跃,映着三个人的脸。
  霜叶红由于心思被妹妹戳破,不敢再望南宫吹雨。
  南宫吹雨毕竟是男子汉,他偏偏一直盯着她,他其实心中有许多话要问,但不知如何开口。
  还是霜叶白先说道:“假潜龙被你杀了,真潜龙究竟在哪里呢?”
  这也是南宫吹雨最想知道的事情。
  只听霜叶白又接下去说道:“那天你刚走,潜龙就来了,可就不知道这是真潜龙还是假潜龙,他好像知道你要做什么,而且,接下去你该做什么他也知道。”
  她望着姐姐,道:“你说是不是?姐姐。”
  霜叶红点头道:“没错,他说让你下了玉指山马上回去,不然紫霞山庄会变成灰烬,没有发生的事情他好像也知道。”
  霜叶红这时抬头,对南宫吹雨道:“紫霞山庄是什么地方?它对你重要吗?”
  南宫吹雨道:“那是江湖上最有名的山庄,也是我的家。”
  霜叶白道:“江湖上最有名的山庄也会变成灰烬吗?”
  南宫吹雨忧心忡忡道:“因为令江湖上人人畏惧的高庄主被人杀了。”
  霜叶红小心翼翼问道:“高庄主是不是你爹?”
  南宫吹雨摇头道:“不是,但他是我最亲的人。”
  接着笑了笑,又道:“庄主姓高,而我姓南宫,我们怎么会是父子呢?”
  霜叶红喃喃道:“早知他杀了你最亲的人,我们就不听他的话了……”
  “姐姐!”霜叶白打断霜叶红的话,说道:
  “既然你家里有难,明日一早早些赶回去吧。”
  霜叶红还在说:“要是你家真的变成了灰烬,你岂不跟我们一样,变成一个无家之人?”
  南宫吹雨闻言一怔,说道:“你们不是有家吗?”说着用手一指这房子。
  霜叶红又道:“这不是我们的家。”
  霜叶白叫道:“姐姐!”似不愿姐姐再说下去。
  霜叶红却不理,她望着南宫吹雨,眼里有着异样而复杂的感情,说道:
  “如果现在不说,也许以后就没机会了。”
  霜叶白道:“姐姐,如果你说出真相,就见不到爹了!”霜叶红迟疑不语。
  南宫吹雨见他们提到霜历,心中一动,知道她们定有难言之隐,便想将遇到霜历之事说出,但转念一想,要是现在说出来,难免有逼她们说出真相之嫌,她们反而不会相信他的话。
  这样一想,便闭口不语。
  霜叶红迟疑了片刻,终于说道:“妹妹,也许他就是假潜龙,他死了,我们永远也等不到他再次出现。”
  霜叶白望向南宫吹雨,说道:“南宫大侠,你说你杀了一个假潜龙,你敢肯定一定还另有一个真的潜龙?”
  南宫吹雨于是将玉指峰上的事说了,最后道:“叶落空乃是三年前背叛紫霞山庄的人,他不可能就是潜龙,况且,潜龙的武功肯定比他好。”
  霜叶白道:“南宫大侠又没见过潜龙,怎知潜龙真正的武功?再说……”
  南宫吹雨道:“再说什么?”
  霜叶白眨了眨双眼,微微笑道:“南宫大侠,如果我是那个假潜龙叶落空,在被你打败之后,我也会那样做的。”
  南宫吹雨道:“怎样做?”
  霜叶白道:“你不是说叶落空临死前告诉你,你杀了他,就永远也别想找到真正的潜龙吗?
  “他死了,天下当然不可能再找到他,南宫大侠,你说是不是?”
  霜叶白忽然之间一句一个“南宫大侠”,令他觉得甚是别扭,小声道:
  “别老喊我大侠大侠的,像你爹一样,真让人……”
  忽然,他住了口,他见她们都惊奇地盯住他,这才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
  果然,霜叶红问道:“刚才你说我爹,难道你见过他了?”
  南宫吹雨见事已至此,便不想再骗她们,点头道:
  “是的,多亏他指点,不然我根本找不到玉指峰。”
  说话的同时,他想起霜历对他的种种以及惨死之状,不仅心头抑郁。
  霜叶白却开心道:“南宫大侠,快说我爹在哪里!”
  南宫吹雨一时不知从何说起。
  霜叶白似想起了什么,说道:“南宫大侠,哦不,要是你不喜欢我叫你大侠,今后不叫就是,快说说我爹吧,他怎么样?
  “在哪里?明日一早带我们去见他好不好?”
  霜叶白一口气说了这么多问题,仰脸望着他,一脸的期盼。
  霜叶红当然也兴奋异常,她俩人原来斜斜靠在老虎皮上,马上坐直了。
  南宫吹雨很想编个好听的故事让她们慢慢接受现实,可他从来未说过谎话,开口便说道:“他死了。”
  霜叶红和霜叶白的笑脸马上凝住了。
  但很快,她们又笑了,因为她们觉得南宫吹雨是在跟她们开玩笑,所以,她们不屑道:“如果你想知道我们的秘密,也不用说这种谎话。”
  南宫吹雨知道她们不信,他静静道:“你爹叫霜历,一年半前被人用铁锁锁住双脚,我遇见他是在一处绝壁的山洞里。
  “与你爹相依为伴的一只猴子叫阿美,你爹告诉我,只有在绝壁之上,在太阳升起的一瞬,才能发现玉指山最高的雪峰。”
  他的话很简单,但听起来很真实,真实得根本不用怀疑。
  他望着她们,接道:“当我告诉他,我在沙漠中遇到两个姑娘,一个叫霜叶红,一个叫霜叶白时,他脸神大变,当我指责他不配做一个父亲时,他透露了一个惊人的秘密,他说如果他敢回家看女儿,他的女儿就会被一万个男人强奸。”
  再也不用怀疑南宫吹雨在骗她们,她们不知不觉站了起来,霜叶红无力道:
  “你说,我爹是怎么死的?”
  南宫吹雨又简单地将洞中之事说了,霜叶红颓然跌坐虎皮上,已是泪流满面,自言自语道:“是我害了爹,是我害了爹……”
  良久,南宫吹雨道:“如果我没有猜错,把你爹困在洞中的人正是潜龙。”
  她们愕然望着他。
  “潜龙每次出现,总是不让人看到他的身影,普天之下也只有他才能做到。”
  南宫吹雨表情肃穆,说道:“虽然我还不知道你们所说的真相是什么,但我敢肯定,其中定有阴谋和圈套,而且,主谋之人正是潜龙。”
  霜叶红喃喃道:“对!这是一个圈套,是他,一定是他!”
  于是,她们一五一十,将她们的遭遇都告诉南宫吹雨。
  原来,她们所做的一切,都是奉命行事。
  命令她们怎样做的人,就是那个极其神秘而又无影无踪的潜龙。
  而她们,之所以乖乖听话,是因为潜龙说过,只要她们听话,才有可能见到自己的父亲。
  那个庞大而厉害无比的组织——小布达拉宫——也是虚拟出来的,她们也不知道那是些什么人,总是神出鬼没。
  南宫吹雨问:“这些东西是不是潜龙教你们的?”
  霜叶白点头道:“除了那天我们在你面前沙浴是自己决定外,其他的都是奉命行事。”
  南宫吹雨不敢回想那惊艳的一幕,低首道:“你们为什么要这样做?”
  霜叶白道:“照原来的安排,你当天晚上就得死,既然你要死了,而且,看得出,你救我们时是那么不顾一切。
  “所以,我们想在你死去前给你一点报答……可是没想到事情却起了变化。”
  霜叶白似陷入沉思:“原来,那天晚上中毒的是你一个人,不知怎么连我姐姐也中毒了。”
  想起那天晚上的事情,南宫吹雨仍然心有余悸,没料到这却是一个错误的安排。
  霜叶红这时道:“当我知道自己喝了毒酒以后,非常害怕,但看到你也中毒了,命在旦夕,心中却愧疚得很,你救了我们的命,却要因我们而死……”
  南宫吹雨道:“现在不是都没死吗?”
  霜叶白叹道:“不知潜龙又耍什么花招,我知道一路追杀我们的那些人都是他故意安排的,但他确实杀了那妇人和‘鼠人’,又叫我回去救你们。”
  南宫吹雨道:“以前你们都这样做的吗?”
  霜叶白道:“曾经有八位自称是一流高手死在这座房屋里。”
  霜叶红这时补充道:“不过他们虽然也救过我们,但没有一个看过我们洗澡。”她说的洗澡当然是指沙浴。
  她们心底的秘密都说出来了,但南宫吹雨仍觉得一片迷惘:这是什么样的阴谋?
  什么圈套?为什么可以杀他又不杀他?
  为什么霜叶红不该中毒却又中毒?潜龙为何要选择与世无争的这一家三口……这些问题反反复复在他脑中出现,纠缠,直令他头晕脑胀。
  看来,这些难题只有潜龙才能解答,可是,潜龙在哪里?
  潜龙会让他有知道所有真相的机会吗?
  这一夜,三个人几乎没睡。
  次日一早,南宫吹雨准备告辞时,霜叶白道:“你真的要走?”
  南宫吹雨道:“你们不是说,若是我回去晚了,紫霞山庄会变成灰烬吗?”
  霜叶白道:“话是这样说,可是你一走,我们怎么办?
  “我们把一切都说了,潜龙怎会放过我们?”
  南宫吹雨一想也对,寻思道:
  其实,自己正愁找不到潜龙,希望潜龙立时就出现,若她们能跟自己同行,既不违答应霜历之诺,又有机会与潜龙一决雌雄,只是人家愿意与自己浪迹江湖吗?
  正想着,霜叶白说道:“这样吧,你以前答应要一直保护我们姐妹俩的,我们知道紫霞山庄有难,也不要你留下来保护我们,我们跟着你,你到哪里我们也到哪里。
  “再则,你要找潜龙报仇,我们也跟他有仇恨,若不是他,我爹根本不会死的,你看怎样?”
  南宫吹雨一听,正中下怀,连忙点头答道:“这样好,这样好,咱们快走吧!”
  他无意间又望了霜叶红一眼,见她也有欢喜之色。
  一行三人离开了这片不算大但也一眼望不到边的沙漠。
  一日又一日,越接近紫霞山庄,南宫吹雨就越心急,他担心紫霞山庄真的变成一片灰烬。
  他们在一个镇上买了三匹马,一人一匹,这样行进的速度就快得多了。
  不知是无意的疏忽还是南宫吹雨不知该将那块作为找萧九的玉佩交给谁,他把所有的情节都说了,就是漏了这个细节。
  当霜叶白问他萧九怎么会相信他并帮助她们时,南宫吹雨脸一红,一手攥马缰,一手在怀里捏着冰凉的玉佩,他在想:
  玉佩只有一块,该将它给霜叶白还是给霜叶红呢?
  南宫吹雨正为难,霜叶白已笑道:“谁要那个萧九帮忙,有南宫大侠保护我们就够了,对不对呀姐姐!”
  霜叶红一扬马鞭追了过去,俩人洒下一片玲笑沿路奔去。
  往后的几天,南宫吹雨是真的把这件事给忘了。
  有如此美丽的女子同行,南宫吹雨自然心喜。
  而且,他发现自己暗暗的喜欢上了霜叶红,她白天的一个眼神或一副羞态,会令他整整想了半夜,连觉也睡不好。
  次日,霜叶白便又取笑他:“是不是又想姐姐了,眼珠红红的,一夜没睡?”
  应该说,南宫吹雨这一路上的心情是非常的舒畅开怀。
  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当他赶回紫霞山庄时,这里竟真的变成了一片废墟!
  惊愕、悲哀、伤痛、仇恨……南宫吹雨感觉自己就要疯了,但他只静静地问道:
  “这一切是谁干的?”
  高清榆没有回答,仲晓甫答道:“诸葛山庄。”
  南宫吹雨的眼中怒火闪射,口气仍平静:“真的是诸葛山庄?”
  范世慰这时跨上一步,他的手里拿着的一刀一剑,愤恨道:“这就是证据!”
  南宫吹雨看到,刀和剑的柄上,刻着一只鹰头。
  他知道,这正是每一个诸葛山庄的高手值得炫耀的标记。
  南宫吹雨眼中的怒火忽然熄了,他的口气变得孤傲和坚韧:
  “血债血还。”
  大家在废墟中徘徊良久,方始离去。
  他们来到了“天龙客栈”。
  天龙客栈是天龙镇上唯一的客栈。天龙镇在紫霞山庄南边五里处的一片平原上。
  天龙客栈的主人赵文伯是高清榆的好朋友,当然,他也是南宫吹雨的好朋友。
  对一个小小的天龙镇来说,能同时下榻十位客人的天龙客栈应该不算小了,可是,当南宫吹雨、高清榆、仲晓甫、范世慰、汤哲、霜叶红和霜叶白等七人进来后,客栈就显得小了。
  赵文伯笑容满面,他因有这么多朋友光临而高兴。
  待七个人都坐定,赵文伯便朝楼上喊道:“钱小柳,沏茶!”
  随着他的叫声,从楼下下来一个非常干净的少年,他长着一张娃娃脸,什么时候看上去,他好像都在笑。
  小柳很快就给七个人沏了茶,然后又很快上楼去了。
  赵文伯说:“小柳是我姑姑的唯一儿子,不久前姑姑死了,他爹又找了个心毒的妇人,天天打骂他,我便接他到这里,一来照顾他,二来他也乖巧听话,做些能做的事。
  “只是,他太也没见过世面,怕见生人,我对他说,这怎么行呵,今后还要相亲娶媳妇呢?”
  赵文伯说着轻声笑了起来,可是他见到高清榆等人却谁也没笑时,就意识到自己也不应该笑,而且,用这种方法让他开心是愚蠢之极。
  于是,他叹了口气,忧伤道:“唉,真想不到,紫霞山庄会有今天的劫难。”
  大家还是不说话,赵文伯走到霜叶红、霜叶白面前,说道:
  “跟两位姑娘可是第一次见面。”
  南宫吹雨说道:“她们叫霜叶红、霜叶白,我的朋友。”
  赵文伯道:“既是南宫大哥的朋友,便是我赵文伯的朋友,两位姑娘今后切莫客气。”
  霜叶红、霜叶白同声道:“多谢。”赵文伯道:“现在就开始客气了。”
  高清榆这时道:“文伯兄,紫霞山庄已成灰烬,今后也许常来这里打扰了。”
  赵文伯道:“少庄主说这种话,可是太见外了。”
  高清榆道:“今后别提少庄主三个字,文伯兄若是看得起我,咱们就以兄弟相称。”
  赵文伯喜道:“文伯自认没哪一样及得上少庄主,只是比你长了几个月,少庄主既不弃,那我不客气了。
  “高贤弟,从今以后,你就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
  说着抬头,对大家道:“大家若看得起我,就把这里当作自己的家。”
  赵文伯显然很高兴,他叫厨子准备房间,让他们休息。
  南宫吹雨和高清榆同住一室,霜叶红和霜叶白则住在他们里边的房间,汤哲、仲晓甫和范世慰三人则住他们对面。
  虽然吃住不用发愁,但南宫吹雨心里一点也不踏实,他的心里总有一团怒火在燃烧。
  他问了所有他离开紫霞山庄之后发生的事情,唏嘘不已。
  高清榆道:“南宫大哥,很显然,潜龙是诸葛山庄的帮凶。”
  南宫吹雨不语。
  高清榆又道:“还有,那个自称叫洪想死的人,其实也是诸葛山庄派出的高手,什么‘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肯定是骗人的,他们虚虚实实,目的就是让我们中计。”
  南宫吹雨摇头道:“可是我从未听说过诸葛山庄还有这样年轻高手。”
  他说着皱了皱眉,走到窗前,接道:“谁都知道诸葛山庄只有三大高手,而且,他们的年纪都在四十岁以上,怎么会忽然冒出这样的年轻高手,而且,他的身手也到了令人惊叹的地步。”
  南宫吹雨转身,望着高清榆,缓缓道: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我们的仇就更加难报了。”
  高清榆直视南宫吹雨,坚定道:“杀父灭庄之仇,就算粉身碎骨,我也要报!”
  南宫吹雨也点头:“对!不管有多难,仇一定要报!”
  这时,有人敲门。高清榆开门,见是霜叶红和霜叶白,连忙道:“进来坐吧。”
  她们进来,并没有坐下,霜叶红道:“南宫……大哥,我想我们还是走了。”
  南宫吹雨惊讶道:“为什么要走?”
  霜叶白道:“你出了这么多事,我们又帮不上忙,留下来一点用处也没有。”
  南宫吹雨以为她们怪他不管她们的事了,忙道:
  “你们放心,我一定会找到萧九的。”
  霜叶白道:“算了,找到萧九又有什么用。”
  顿了一下,她看了看姐姐,接着道:“反正没有家,没有牵挂,到哪里都一样的。”
  南宫吹雨望着霜叶红,心里竟有些不舍,他说道:“不行,我答应过你爹的,不能照顾你们,也要帮你们找到萧九。”
  高清榆虽然比南宫吹雨小了两岁,但男女之事他还是懂的,他见南宫吹雨这副表情,已明白他的心意,于是说道:
  “既然南宫大哥这样说,你们就别走了,看他这副样子,你们一走,他或许连仇也没心思报了。”
  高清榆的话说得有些过分了,南宫吹雨正色道:“少庄主,别乱扯!”
  霜叶白听了高清榆的话,显是大为感动,说道:
  “连少庄主也这么说,我们就不走了,免得南宫大哥分心。”
  她的话却让霜叶红恼了,她打了妹妹一掌,嗔道:
  “人家在这里商量正事,你却来胡搅蛮缠,还不走!”
  霜叶白扶着自己被打的肩头,故意装出委屈的样子,说道:
  “南宫大哥,少庄主,你们倒评评理,是她提出要走,让我来说的,如今却怪起我来了。”
  霜叶红脸“唰”一下红了,推着霜叶白急急离去。
  高清榆重新关上门,回头对南宫吹雨道:“大哥终于要走桃花运了。”
  南宫吹雨道:“现在是什么时候,还开这种玩笑。”
  高清榆叹道:“是啊,大仇未报,又一筹莫展,若不是她们刚才进来轻松一下,我几乎忘了,这世上除了仇恨,还有更加美好的东西。”
  接着,高清榆冷冷道:“这一切都拜诸葛山庄所赐!”
  南宫吹雨也道:“想不到堂堂一代大侠诸葛瑾的手段竟会如此阴毒。”
  高清榆哼了两声,道:“总有一天,我要亲手杀了他。”
  南宫吹雨郁郁道:“当年,为了重新确定天下第一名庄,高庄主与诸葛瑾决斗南山,三天三夜不分胜负,最后由于诸葛瑾一时疏忽,才在高庄主的一招‘风卷残云’之下落败,当世高手,我看除了高庄主,已没有人能胜他了。”
  高清榆道:“这么说,我们的仇不用报了。”
  南宫吹雨摇头道:“不是不报,而是不能意气用事,先要找到他的破绽方可下手,不然,以你我之力,无异于以卵击石。”
  高清榆急道:“那老贼躲在深宫大院,我们如何发现他的破绽?”
  南宫吹雨缓缓道:“是的,诸葛瑾向来深居简出,而且近两年来,江湖上从未见他露过面,更未见他出过手,见不到他的人当然无从寻找他的破绽,最要紧的是要让他出现。”
  南宫吹雨又走到窗前,两眼平视窗外,说道:“他手下三大高手,足以应付江湖上任何挑战,所以,要逼诸葛瑾出来,并不容易。”
  高清榆道:“那该怎么办?”
  南宫吹雨摇头道:“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这时,又有人敲门。进来的是赵文伯。
  他见高清榆和南宫吹雨一脸的严肃,说道:“南宫大哥,高贤弟,你们在商量大事吧,那我走了。”
  高清榆叫住他,道:“文伯兄,诸葛瑾那老贼将紫霞山庄搞得这般田地,看有没有办法报仇?”
  赵文伯欲言又止。南宫吹雨道:“文伯兄,有话就说吧。”
  赵文伯这才道:“不瞒大哥贤弟,刚才你们说的话我在外头都听到了,照你们的说法,报仇是一点也没有希望了。”
  高清榆道:“你也以为报仇无望?”
  赵文伯道:“我虽不是江湖中人,但也知道诸葛瑾乃是当世顶尖高手,特别是十年前与高庄主一战更是轰动整个武林。
  “被认为除高庄主之外第一高手,为争夺天下第一名庄,诸葛瑾十年前肯定输得不甘心。
  “现在,他的武功到底有多高,谁都不知道,更别说找他的武功破绽。
  “所以,不用说无法逼他出来,就算跟他面对面,也只有一死。”
  赵文伯的分析极有道理。
  可是他分析得越有道理,高清榆和南宫吹雨就越悲哀。
  “不过,也不是一点机会都没有。”赵文伯眨眨眼睛道:“只要仔细去找,耐心地找,总会找到破绽的,就像十年前那一仗,如果高庄主没有耐心,也许早就死了。”
  他的话就像清醒剂,令高清榆又有些兴奋起来。
  南宫吹雨道:“文伯的话是有些道理,但不知我们能不能像当年的高庄主一样,忍耐到最后时刻。”
  赵文伯道:“这倒是,说不准他不给你们机会,这就麻烦了。”
  正说着,只听楼下有人喝道:“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算命喽!”
  高清榆闻听此言,脸色大变,对南宫吹雨道:“那天也正是此人叫我们投靠诸葛山庄,让我去杀了他。”着便欲冲下楼去。
  赵文伯阻拦道:“未知底细之前,贤弟还是不要轻举妄动,先让我去看看再说。”
  南宫吹雨觉得赵文伯说得有理,点头道:“少庄主,咱们还是静观其变。”
  赵文伯刚走不久,汤哲、仲晓甫和范世慰也来到他们房中,三人脸色既惊又怒,显然也是听到算命先生到来的缘故。
  汤哲恨恨道:“少庄主,让人去戳瞎他的双眼!”
  仲晓甫和范世慰则一人手持无刃刀,一人握着穿心钩,只待少庄主一声令下。
  南宫吹雨摆摆手,示意三人坐下。
  高清榆将门关上。
  不一会,听得下楼去的赵文伯说道:“先生是住店还是吃饭?”
  算命先生道:“贫道不吃饭也不住店,只算命。”
  话落,只听“啪”的一声响,似有什么物件击地。
  赵文伯打个哈哈道:“这里没人要算命。”
  算命先生道:“人人只有一条命,只要是爱惜自己生命的人,都应该算一算,将命中的灾祸驱走,让生命大放异彩。”
  只听赵文伯道:“既然先生这样说,就给小可算一卦。”
  过了一会,听得算命先生叫道:“啊呀!不好!”
  算命先生的声音不高,但楼上诸人却听得分明,一颗心提起来,不知算命先生接下去怎么说。
  只听赵文伯笑道:“先生以为我有什么不妥吗?”
  “不是不妥,而是大大的不妥!”算命先生惊道:“施主十日之内定有飞来横祸!”
  一个月之前,也就是这个算命先生,说紫霞山庄有灭顶之灾,结果紫霞山庄真的被毁于一旦。
  现在他又这样对赵文伯讲,气得范世慰直咬牙,暗骂“乌鸦嘴”。
  高清榆、汤哲和仲晓甫都听到过他上次的“胡言乱语”。
  因此,心里不免有些忌惮,只南宫吹雨微微含笑,不为所动。
  楼下赵文伯并没有被算命先生唬住,他道:“生死有命,若是十日内死,就让它死好了。”
  楼上诸人没想到赵文伯会这样回答,不仅暗赞他心底坦然。
  算命先生说道:“施主年纪不大,可对生命却看得如此之轻,真是难得!”
  赵文伯笑道:“多先生夸奖。”
  算命先生叹道:“老道走的地方不少,可像施主这般的人却不多见,所以,老道有一言相赠,或能替施主消灾。”
  过了一会,他大声道:“十日之内,施主切勿与属鼠、虎、马、猪及狗等人在一起,不然,祸及性命。”
  赵文伯问道:“为什么?”
  算命先生道:“此乃天机,不可泄漏。”
  接着,就听有人“踢踢踏踏”走出客栈远去。
  须臾,赵文伯上得楼来,脸上仍堆满笑容。
  南宫吹雨道:“你不怕飞来横祸?”赵文伯笑道:
  “你们也都听到了,那简直是一派胡言。”
  南宫吹雨沉吟道:“我看他并不简单,他好像知道得很多,连我们五个人的生肖都一清二楚。”
  经南宫吹雨这一提醒,各人均吃一惊,原来算命先生所说的鼠、虎、马、猪、狗正是高清榆、南宫吹雨、汤哲、仲晓甫和范世慰的属相。
  算命先生只与高清榆等四人见过一面,与南宫吹雨却是素未谋面,他怎么知道得那么清楚呢?
  如果他真是诸葛山庄派出的高手,那他们又多了一个可怕的劲敌。
  这日黄昏,大家吃过晚饭,霜叶红和霜叶白想到天龙镇走走,南宫吹雨不想走动,于是吩咐高清榆以及汤哲仲晓甫和范世慰等四人陪着。
  大家正没劲,前面的小弄里突然传来一阵狗吠,接着见两个人急急的奔过来。
  霜叶红原来是想南宫吹雨一道出来,见南宫吹雨不来,已没了兴致,此时又见凶狗要过来,便拉住霜叶白的手说:“妹妹,咱们回去吧!”
  霜叶白也很怕狗,脸都吓白了。
  高清榆见状,弯腰从地上捡起一个石子,手指一弹,“呼”的一声,正中那狗脖颈。
  奇怪,刚才还气势汹汹的狗,此时却一声不吭,一扭头,挟着尾巴跑回去了。
  那两个拼命奔跑的人也闪进了另一条巷子里。
  高清榆拍拍手说道:“姑娘别怕。”
  接着又对身后的汤哲三人道:“去看看那两人究竟是什么人。”
  汤哲等三人疾步往小巷掠了过去。
  高清榆做事说话,自有一派非凡气度,霜叶白很是佩服,说道:
  “少庄主的弹指神通真是厉害。”
  高清榆对他一笑道:“这点雕虫小技,比起南宫大哥,我差得远了。”
  见他提到南宫大哥,霜叶红说道:“少庄主,你跟南宫大哥一块学功夫吗?”
  “当然。”高清榆道:“我跟南宫大哥的武功都是我爹教的。”
  霜叶白道:“同一个师父,为什么你会比南宫大哥差得远?”
  高清榆道:“我爹一直都这样说的,说我永远不及南宫大哥。”
  霜叶白道:“你爹怎么专替外人说话?”
  高清榆道:“这是事实,爹爹说得没错,我虽然花在练功的时间不比大哥少,但我的悟性永远不及大哥,因此,我才会处处落下风。”
  提到父亲,高清榆显得有些忧郁。
  见高清榆说得很真诚,没有一点不服气的样子,霜叶白由衷道:“你们两个真好。”
  高清榆道:“我爹说过,我跟大哥虽然不是亲兄弟,但一定要像亲兄弟那样,只有齐心协力,才能办好任何事情。”
  霜叶白听得连连点头称是。
  这时,汤哲和仲晓甫、范世慰回来了,他们说,那俩人是镇上的无赖,想去偷狗崽宰吃,结果被母狗追得屁滚尿流。
  她们听了稍稍觉得开心。
  天色将晚,前面忽然响起了锣鼓声,望去,是几个杂耍混饭的在练场子,锣鼓声是用来招徕人的。
  五个人当中,数霜叶白喜欢看热闹,她说道:“姐姐,快去瞧瞧!”
  霜叶红却想回客栈了,她是想着南宫吹雨,但又不便说明,对高清榆道:
  “不知少庄主有没有兴趣?”
  她想,高清榆是绝对不会对这类游戏感兴趣的。
  高清榆却答道:“好,咱们去看看。”
  他还未说完,霜叶白已是拔腿奔了过去。
  天龙客栈。
  南宫吹雨一个人呆在房间里,他在想白天算命先生说过的话。
  看起来,算命先生大有来头,紫霞山庄将遭灭顶之灾他早就预料到。
  忽然,南宫吹雨想到:
  如果他是诸葛山庄派出的高手,不可能把诸葛山庄的秘密行动透露给紫霞山庄,以让紫霞山庄有所准备……
  若不是少庄主自视清高,遍邀天下英雄前来相助,紫霞山庄哪会到这般光景,诸葛山庄的阴谋哪会得逞……
  接着又想:诸葛山庄显然是胜券在握,诸葛瑾根本不怕紫霞山庄,然后登上天下第一庄的宝座……如此说来,算命先生是诸葛瑾的高手无疑了……
  想来想去,总想不出个头绪。
  南宫吹雨推开窗户。
  扑面暮色朦胧。
  微风从外面吹进来。
  南宫吹雨在窗前站了,正待转身下楼,忽见黑暗中那棵大树晃了晃,似有人影闪过。
  南宫吹雨不假思索,提气飞纵,越窗追了过去。
  外面很黑,但南宫吹雨仍能看见在黑暗中疾驰的人影。
  人影的速度很快,南宫吹雨只有使出浑身功力,才能勉强盯住那人。
  南宫吹雨暗暗吃惊,他自从在玉指山吃了三个火焰果,觉得自己的功力增强了不少,可他却无法追上那人。
  约摸疾行了一个时辰,南宫吹雨估计,他们至少跑了二三十里路。
  南宫吹雨感觉有些内力不够,渐渐的落在后面,这样下去,要不了三分钟,他便要失去前面追踪的目标。
  南宫吹雨心有不甘,却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三分钟后,目标果然不见了。
  眼前只剩下迷茫茫一片黑色。
  他在原地徘徊了一会,发觉自己置身于树林之中。
  这是什么地方呢?
  把他引到这里来的人究竟是谁呢?
  南宫吹雨抬头,见天上稀稀疏疏洒着些暗淡的星星。
  他叹了口气,正要返身,只听有人说道:
  “你跟我跑了这么多路,难道甘心就这样回去?”
  他吓了一跳,但听到有人说话,便又兴奋起来,四处张望,却看不见说话的人在哪里。
  “你知道我是谁吗?”
  “知道。”南宫吹雨道:“你把我引到这里来,是不是想替我算一卦?”
  原来,南宫吹雨已经听出来,这个说话的人正是白天到过天龙客栈的算命先生。
  “不错,不过我不想给你算命。”
  “我的命是不是很不好?”
  “不好。”
  “不好的命也是命。”
  “不过是苦命?”
  “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的人是不知道苦的。”
  南宫吹雨想了想道:“我知道我在做什么。”
  “你到雪域去找潜龙,找到了没有?”
  “没有。”南宫吹雨如实道:“我只找到一个假的。”
  “这么说,你这次雪域之行一无所获?”
  “不,起码我知道天下有一个人在冒充潜龙,而且这个人就是三年前背叛高庄主的叶落空。”
  “你说假潜龙是昔日紫霞山庄第一高手叶落空?”
  “没错,不过我还是杀了他。”
  “那么现在你是紫霞山庄的第一高手了。”
  “紫霞山庄已变成灰烬。”
  “是的,我曾告诉少庄主,可是他不听,所以紫霞山庄才会变成灰烬。”
  “你是说,如果他们听从你的劝告,紫霞山庄就不会有灭顶之灾?”
  “对。”
  “凭什么要听你的话?”
  “人人都有一个脑袋,有脑袋就会分析,只要一分析,就会明白我说的完全是对的。”
  “你说少庄主没有脑袋?”
  “谁都知道高清榆有脑袋,可没人知道高清榆的脑袋竟如此难使。”
  “现在说这些已经太晚了。”
  “对高清榆来说是晚了,可对你来说却没有。”
  “你让我投降诸葛山庄?”
  “这不是投降,而是识时务。”
  “可惜我不是识时务的人。”
  “你是。”
  “你把我引到这里来,就是说这些话?”
  “我知道你们不懂得如何报仇,因此想帮帮你。”
  南宫吹雨始终看不到那人,但他的话语仿佛就在身边,他惊疑道:
  “你一直都没离开过天龙客栈?”
  “你以为我不可能瞒着你们藏在天龙客栈?”
  “是的。”
  “你错了,我不是潜龙,却一直在天龙客栈。”
  那人的声音好像在南宫吹雨的头顶缭绕:“我不仅知道你们在客栈里商议的每一句话,还知道霜叶红希望你跟她一道出去走走。
  “她给你的那个眼神你没留意,我却看得清清楚楚。”
  南宫吹雨这才记起,霜叶红当时是好像看了他一眼。
  他的脑中一片迷茫,没想到他们的一举一动竟然没逃过那人的眼睛,他愣住,不说话。
  “我刚才说你短命,是因为你们若不懂如何报仇而轻举妄动,只能送掉性命。”
  南宫吹雨怔怔地,说道:“你为什么要帮我?”
  “诸葛瑾的手段太过阴毒,我想看到报应。”
  “要是看不过,你何不自己动手?”
  “杀人有杀人的理由,不杀人也有不杀人的理由,其中缘由该知道的时候我自会告诉你的。”
  “你肯定我会听你的话?”
  “是,因为只有我知道诸葛瑾的破绽在哪里,你想替你养父报仇,只有听我的话。”
  南宫吹雨低头想了很久,忽然道:“好,我们合作,但我有个要求,想见到你的人。”
  南宫吹雨刚说完,就见眼前多了一个人。
  星光迷蒙,眼前的这个人虽然没有蒙着脸,但南宫吹雨却看不清他的面孔。
  星光下,南宫吹雨只看见此人的鼻子像一把有力的弯刀。
  就是这个弯刀一样的鼻子,令南宫吹雨感到了一种深不可测的力量。
  南宫吹雨暗暗叹道:任何成为他的对手的人都是悲哀的……
  只听他说道:“南宫吹雨,你的要求已经满足了,我也有一个要求。”
  他的目光忽地变得犀利而阴沉:
  “我们之间的事情只有我们两个人知道,你做得到吗?”
  南宫吹雨缓缓点头……
  一个时辰后。
  南宫吹雨回到天龙客栈,高清榆他们早就回来了。
  见了他,高清榆问道:“大哥刚才到哪里去了,害得我们好找。”
  南宫吹雨不善撒谎,吱唔道:“我在房间里闷得很,便也到外面走了一圈,找你不着。”
  高清榆道:“我们在镇子的那个场子里,有人杂耍,一直看到散场。”
  南宫吹雨道:“那种把戏你们也看?”
  高清榆道:“闲着无聊,她们说要看便看。”
  南宫吹雨明白,他说的她们是指霜氏姐妹。
  南宫吹雨叹了口气,道:“少庄主,我看我们的仇一时是难以报得了了。”
  高清榆马上忧郁起来,道:“大哥,你这是何意?”
  南宫吹雨道:“我一直在想,以咱们目前的实力,根本不是诸葛山庄的对手。”
  高清榆气愤道:“大哥这么说,是不是不想报仇了?”
  南宫吹雨摇头道:“不是。”
  高清榆站了起来,大声道:“若是大哥害怕,明日我一个人去找诸葛瑾报仇。”
  南宫吹雨道:“少庄主别激动,谁说害怕了,我想我们应该有万全之策才对。”
  南宫吹雨望着高清榆,接道:“如果我们贸然行动,别说报仇,到不了诸葛山庄,也许已经死于非命了。”
  高清榆其实也知道报仇并非易事,一时的冲动只会白白送命,叹息道:
  “大哥,难道就这样算了不成?”
  南宫吹雨咬牙道:“血债血还,我一定要让诸葛瑾死无葬身之地!”
  高清榆道:“大哥真的想不出法子?”
  南宫吹雨道:“办法是有一个,不知行不行。”
  高清榆喜道:“什么法子,大哥快说来听听。”
  南宫吹雨想了一会,道:“以咱们的实力自是无法跟诸葛山庄抗衡,我想只有请人帮忙。”
  高清榆以为南宫吹雨想了什么法子,听完泄气道:
  “这个法子我早就想过了,行不通。”
  南宫吹雨道:“怎么行不通?”
  高清榆道:“其实,我在紫霞山庄遭到重创只剩三十个高手时,曾暗暗地飞鸽传书给爹的生前好友,希望他们尽快赶来相助,但是直到紫霞山庄变成灰烬,也没有一人赶到。”
  高清榆叹了叹,接道:“他们曾答应,只要紫霞山庄用得着他们,他们绝不会坐视不理,结果……唉,真是物是人非,他们也不敢与诸葛山庄为敌。”
  南宫吹雨道:“庄主的朋友不是这样的人。”
  高清榆再次叹道:“在我眼里,爹的朋友都是些肝胆相照,义薄云天的英雄好汉,我怎么也不会想到他们竟然眼睁睁看着紫霞山庄变成废墟。
  “三十天的时间,按理他们个个都能够赶到的。”
  南宫吹雨道:“会不会出了什么意外?”
  高清榆道:“我放出三十只信鸽,如果有意外,也不可能三十个都发生意外吧。”
  南宫吹雨道:“紫霞山庄可以在一夜之间化为灰烬,还有什么事情不可能发生的呢?”
  高清榆悚然一惊,道:“大哥是说诸葛山庄从中做鬼?”
  南宫吹雨点头道:“诸葛瑾是何等样人,他既要灭了紫霞山庄,任何可能出现的情况都在他的算计中,江湖上哪些是庄主的朋友他自然一清二楚。
  “他们的一举一动也许早在他的监视之下,他们肯定是在路上就遭了诸葛山庄的埋伏。”
  高清榆道:“这么说,是我害了他们。”
  南宫吹雨沉默了许久,这才说道:“这回,我们要让诸葛瑾做梦也想不到。”
  高清榆不解地望着他,等待他往下说。
  “既然庄主的朋友帮不了我们,我们何必还要去求他们?”南宫吹雨坚定道。
  高清榆沮丧道:“连朋友都无法帮忙,还去求谁。”
  “敌人。”南宫吹雨道:“诸葛瑾再聪明再狡诈,也不会想到我们会向昔日的敌人求助。”
  高清榆更加不解。
  南宫吹雨接下去说道:“我已经想好了,决定请藏剑庄樊庄主帮忙。”
  高清榆惊道:“樊惜金?”
  南宫吹雨点头,道:“正是。”
  高清榆苦笑道:“大哥难道忘了,十二年前我爹一剑削了樊庄主两个手指头?”
  南宫吹雨道:“我当然不会忘记,当年樊庄主败在高庄主剑下时,曾发誓十年后报此仇。”
  他说着皱起眉头,接道:“可不知为何,十年后他并没有找庄主报仇,也许早就忘了此仇。”
  高清榆摇头道:“断臂之仇,岂会忘记,我想他闻知紫霞山庄化为灰烬,高兴得设宴庆幸呢!”
  南宫吹雨道:“少庄主此言差矣,大凡真正的高手,都因找不到对手而倍增寂寞,樊庄主的武功已到了高深莫测的地步。
  “他肯定失去一个像高庄主这样可以放手一搏的对手而惋惜。”
  高清榆道:“就算樊庄主不再痛恨我爹,但他怎会帮我们对付诸葛瑾?”
  “我当然有办法。”南宫吹雨问道:“你知道樊庄主最大的嗜好是什么吗?”
  高清榆答道:“江湖上人人都知道樊庄主最爱收藏名剑及剑谱。”
  南宫吹雨又道:“第四次华山论剑时,谁的剑法天下第一?”
  高清榆道:“第四次华山论剑乃是一百五十年前,据说那时有资格参加论剑的高手有十三位,最后仅剩两位决斗的高手是邪教教主令狐雪和正派武林盟主卜文远。”
  南宫吹雨道:“后来呢?”
  高清榆迟疑道:“后来的事江湖上众说纷纭,有人说令狐雪和卜文远同归于尽,有人说是令狐雪略胜一筹,一剑穿透卜文远的心脏,还有人说卜文远的阳明剑首先挑断了令狐雪的雪阴剑,令狐雪自知不是对手,便自绝华山之巅。
  “不过,这些只是传说,究竟结果如何,谁也不知道。”
  南宫吹雨微微道:“一百五十年前的事情也不知道,当然,雪阴剑肯定没人见过,谁也不知道它是什么样子,我们不妨用它来利用樊惜金……”
  高清榆心念电闪,早已明白南宫吹雨的意思,说道:“大哥是想诈称得到了雪阴剑或阴明剑,然后献给藏剑庄同时要求樊惜金杀了诸葛瑾?”
  南宫吹雨笑道:“少庄主以为如何?”
  高清榆道:“雪阴剑和阳明剑乃是剑中至尊,樊庄主肯定会大感兴趣,只是他会相信我们吗?”
  顿了一下,然后也笑笑,接道:“这种事情,别说樊庄主,连我们自己也觉得毫不可信。”
  南宫吹雨道:“世上的事有时很奇怪,越觉得不可相信,越有人相信。”
  高清榆仍道:“当然是有求于他才会把举世罕见的宝剑送给他,要是无所求,他才会觉得奇怪呢!”
  高清榆一想也对,说道:“那雪阴剑呢?”
  南宫吹雨笑道:“雪阴剑当然在华山,埋藏在岩层里或者遗落在谷底的草丛间。”
  高清榆被南宫吹雨感染了,他开始兴奋起来,刚才还一百个不相信,现在仿佛看到了樊惜金跟他们一道杀了诸葛瑾报了大仇。
  南宫吹雨这时道:“要是樊庄主觉得雪阴剑还不够,我们可以把斜风剑法也给他,这样,不怕他不帮忙。”
  高清榆此刻满脑子是报仇时手刃仇敌的情形,答道:
  “是啊,只要能报仇,任何东西都不足惜。”
  正在这时,听得屋顶有片瓦发出轻微的“咔嚓”声。
  高清榆立时清醒,凝神细听。
  过了一会,不见再有异样的声响,才说道:
  “隔窗有耳,咱们是不是太得意忘形了?”
  南宫吹雨也听到了瓦背上发出的声响,他第一个反应是算命先生在偷听他们的讲话,在他看来,除了算命先生,任何人也不可能无声无息潜入他的听觉范围之内,因此他不虞有它,说道:“是风吹动瓦片的声音。”
  高清榆警觉道:“大哥,睡吧。”
  次日一早,他们便向赵文伯告辞。
  赵文伯极力挽留,高清榆道:“文伯兄,你的盛情我们心领了,若不是我有仇在身,一定在这里住上一年半载。”
  赵文伯道:“你的仇就是我的仇,贤弟如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就算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高清榆感动道:“我们此去华山,希望有所收获。”
  赵文伯诧道:“你们去华山干什么?”
  高清榆早已将赵文伯视为知己,当下便把昨夜与南宫吹雨商量的事说给他听,末了,高清榆道:“但愿老天有眼,让我们找到雪阴剑或阳明剑。”
  当然,他并没有说出若是找不到宝剑,便会以一柄寻常之剑代替宝剑去骗樊庄主。
  尽管他把赵文伯视为知己,但还是留下一点秘密。
  赵文伯听完道:“恭祝少庄主早日手刃仇家。”
  这次,他把“贤弟”又改成了“少庄主”,以示敬重。
  这时,赵文伯的表弟钱小柳从后院马棚里牵出七匹马。赵文伯道:
  “此去华山足有五百里路,这七匹马,权当兄弟的一点心意吧。”
  高清榆这下并未客气,只说道:“那就多谢了。”
  一人挑了一匹马,南宫吹雨和高清榆挑的是白马,霜叶红和霜叶白的马则是灰白色的,汤哲仲晓甫和范世慰的是黑马。
  七个人正要上马,忽听钱小柳叫道:“两位姐姐稍等,你们忘了带东西。”
  他说着转身飞快地上楼而去,不一会,他手里拿着一个小竹篮,竹篮里还有一个用五颜六色的布扎成的娃娃,他把竹篮递给霜叶白,说道:
  “姐姐,这个东西是你昨天买的,怎不带走?”
  霜叶白一指霜叶红笑道:“是她买的。”钱小柳转身递给霜叶红。
  霜叶红这时已跨上马背,她望了一眼南宫吹雨,南宫吹雨也望着她,霜叶红嫣然一笑,对钱小柳道:
  “小弟弟,这一竹篮人就送给你好了。”
  钱小柳连忙欢喜道:“谢谢姐姐,谢谢姐姐。”
  七个人骑马远去,霜叶红仍听得钱小柳大声说:“姐姐,一路平安!”
  其时他们离天龙客栈已是甚远,钱小柳的声音他们却听得很清楚,谁也没在意他的声音怎么会传得这么远,仿佛是中气充沛之人发出的声音。
  只有霜叶红怔了怔,她忽然觉得钱小柳的声音好像在哪儿听到过。
  这个念头只在脑中一闪,很快就遗忘了。
  七个人,七匹马,疾驰而去。
  一行七人晓行夜宿,一路上除了填饱肚子,很少耽搁。
  数日后便已到了西岳华山所在的陕西境内。
  入陕西一日后,道路变得难行,时不时得翻山越岭,速度自是慢了许多。
  这日将晚,七人在一片起伏的山林间穿行了半天,仍未走出山林,更不见有客栈或人家。
  众人在一个山坡上驻足四望,见前面莽莽林海,一望无际。
  霜叶白在马上嘀咕道:“是不是走错了方向?”
  高清榆一路上跟霜叶白说话最多,见她心急不安,便安慰道:
  “姑娘别慌,就算出不了山林,栖身之所总能找到的。”
  于是,又纵马疾驰。眼见天色渐黑,显然,想要在天黑之前穿出这片山林是不可能了。
  众人索性下马,商议分头去找栖身之处,希望能找到破庙或尼姑庵什么的。
  开始,七个人一道缓缓往西行,走了一段,一无所获。
  南宫吹雨皱眉道:“不如大家分头找,也多些希望。”
  霜叶白一听有理,马上说道:“对,是应该分头找。”
  其实,她是担心找不到栖身之屋。
  七个人便分成三组,一组是汤哲,仲晓甫和范世慰,他们三人往东寻找,一组是南宫吹雨和霜叶红,往南寻找,高清榆和霜叶白则往北边去。
  本来,霜叶白不想跟姐姐分开,可是她又怕自己跟姐姐两个人遇到意外时势单力孤,因此便让姐姐跟南宫吹雨一道,而自己则与少庄主一起。
  过不多时,只听往东边寻找的汤哲叫道:“少庄主,这里有座破庙!”往南及往北的两组人闻言,急急地赶过来。
  只见几株大树下,一座小庙显得废旧不堪,但庙门却紧闭。
  仲晓甫上前打门,那门似被人从里面闩住了,一时竟推不开。
  仲晓甫转身对高清榆道:“少庄主,门被闩着也许这里有人住。”
  高清榆环顾左右,左边是一道山谷,右边是岩壁,皱眉道:
  “这种地方,该不会有人住的。”
  仲晓甫于是将门捶得咚咚直响,里面并无反应。
  汤哲走过来,一抬脚,将门踢开,众人便鱼贯而入,破庙里蛛网乱结,此时天色虽暗,但由于庙顶有一角已经塌出一个大窟窿,暗淡的光线照进来,勉强还可以看见庙里的什物。
  其实,庙里什么也没有,只有一张长凳子而已。
  庙虽小,但容纳七个人,还是绰绰有余的。
  霜叶白见这一夜不用露宿松林,自是高兴不已。
  霜叶红则到庙外折了一些松枝,再用青藤将松枝绑在一根木棍上,以作扫帚之用,将地上打扫干净。
  忽然,霜叶红发现墙角有一块亮晶晶的东西,便拾起来递给南宫吹雨,说道:
  “这是什么东西?”
  南宫吹雨接过一看,见是一截铁块,他细心地用手指触摸,铁块的一边锋利无比,恰似刀锋。
  南宫吹雨心中一动,寻思道:“这分明是一个被削断的刀头,荒山僻野,怎么会有刀头?难道这里有人曾动手交战?
  正在这时,正庙后查看的高清榆也叫道:“南宫大哥,你过来看!”叫声甚是惊奇。
  南宫吹雨转到庙后,见高清榆从地上拾起一样东西,说道:
  “南宫大哥,这是一截刀柄,奇怪,这种地方怎么会落有刀柄呢?”
  南宫吹雨接过刀柄,刀柄甚是光滑,显是这柄刀乃常用之物,不然,刀柄不会这般光滑。
  回想刚才在庙里找到一枚刀头,南宫吹雨觉得有些蹊跷。
  只听左边林中范世慰叫道:“少庄主,这里有许多树被砍断了!”他二人便即飞身过去,果见几棵大树被利器劈断,从断截之处判断,树木乃是被极锋利的刀剑一刀削断。
  而能够一刀削断如此粗大的树木,不是一把宝刀,便是使刀的人武功极高。
  范世慰也是脸色惊疑,说道:“我方才憋得慌,便到这儿来方便,没想到这些树木无缘无故被人削断了。”
  南宫吹雨已肯定这里发生过打斗,他低头在乱石间又找到半截断剑。
  霜叶红在庙里大叫:“屋子已打扫干净,可以进来了!”
  南宫吹雨对范世慰道:“范伯,你们呆在庙里,我跟少庄主再到前边看看,有无其他情况。”
  范世慰点头,转身回庙里去了。
  他三人便借着模糊的光线,正待返回,抬头却见岩壁上似有东西在飘动。
  南宫吹雨足尖一点,身形拔高,伸手取下岩上飘动之物。
  一看之下,又吃一惊。
  原来,这是一柄剑,刚才他们看到东西在飘动却是剑穗。
  南宫吹雨惊疑不定,举剑细瞧,见剑身与剑柄交接处有一图案,由于光线太暗,看不清究竟是什么图案。
  便用手去摸,隐隐觉得这是一个鹰头。
  南宫吹雨惊道:“这是诸葛山庄的兵器!”
  高清榆接剑,用手摸摸图案,喃喃道:“没错,这正是诸葛山庄的鹰头,怎么会落在这里呢?难道……”
  南宫吹雨接口道:“一定是诸葛山庄的人也到华山来找宝剑,在这里跟人动上了手。”
  高清榆默然,心想也是这般。
  二人在周围转了转,见前面实在无路可走,当即从原路退回小庙。
  还未到小庙,天色已全黑,幸好有一轮弯月早早升起,月色朦胧。
  加上二人都曾练过夜视,这才不至于在乱石从林中迷路。
  远远的看见了小庙,小庙里漆黑一团,高清榆嘀咕道:“这么黑,怎么也不找些松明燃上?”
  到得庙前,庙里却是什么声音也没有。
  七匹马也不见了。
  南宫吹雨叫道:“范伯、仲伯!”里面没人应声。
  高清榆也大叫几声,仍是没动静。
  南宫吹雨吃了一惊,心觉不对,于是大声道:“霜叶红!霜叶红!”
  高清榆则大叫:“霜叶白!霜叶白!”
  周围一片死寂,喊声远远的传出去,隔了好久,才听到回声。
  二人心知不妙,抢进庙里,划亮火石一看,庙里空空如也,哪里还有人影?
  南宫吹雨背上冷汗直冒,见地上放着些干柴,便将其点燃。
  火光顿时将小小的破庙照得通明,二人阴沉着脸,陷入沉思。
  他们会到哪里去呢?
  若是遭了不测,不可能连尸体也不见?
  况且,以汤哲、仲晓甫和范世慰三人的武功,他们联手,江湖上绝没有人能在无声无息间令他们立时毙命。
  从地上堆放的木柴看,他们是准备点燃取暖的,没有丝毫打斗过的痕迹。
  按理,他二人离小庙不是太远,有什么响动当瞒不过他们的耳朵……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南宫吹雨跃上大树,只见四周林海茫茫,远的模糊一片,近的枝头乱颤,似是数不清的兵器乱砍乱刺。
  他想道:难道这丛林里埋伏着无数高手?
  抑或是诸葛山庄又开始行动,欲将紫霞山庄斩草除根?
  诸葛山庄的势力遍及天下,诸葛瑾的三大心腹高手更是武功绝顶,如果他们真要斩草除根,也不是什么难事,可为什么要选择在这荒山野林之中?
  他有胆量焚烧紫霞山庄,令紫霞山庄所有高手命赴黄泉,还会在乎一个南宫吹雨和高清榆吗?
  死便死了,只可惜霜叶红、霜叶白的命也搭上了……
  当此伤心之际,南宫吹雨想到了潜龙,他没有找到潜龙与之拼力一战,总觉得遗憾,觉得愧对庄主。
  他至今想不通,世上还有像潜龙这般武功的人,他可以在紫霞山庄所有高手的保护下割走庄主的头犹如囊中取物,这份胆识和能力,每每想到都会心为之一颤。
  忽然身后有劲风击至。
  南宫吹雨听风辨器,知道有人向他偷袭,心中不惊反喜,暗道:
  有人出现就好。
  他并未去拔剑,而是脚尖一挫,身形转换,想看清楚偷袭之人。
  不料便在此时,右边又有劲风封至。
  从劲风压顶之势判断,击来的定是一件极其沉重的兵器。
  南宫吹雨不及转身,也不敢轻易挡格左侧的沉重兵器,当下身形一侧,往前斜扑,看样子是要从树上摔下来。
  其实,南宫吹雨是运用“移形变位”之法,身躯如灵鸟般飞身到另一株树上。
  他刚站稳,身后的劲风已然跟至,显然那人的轻功并不比他逊色多少。
  南宫吹雨微微吃惊,知道遇上强手,不敢托大,随手拔剑,唰的一下反刺。
  他的这一招乃是斜风剑法的“风云变幻”,剑光闪动,虽是暗淡的月夜,也令对手感到剑势捉摸不定,威力奇强。
  然而他的这一剑却只挑破偷袭者的衣衫,嗤的一声,南宫吹雨正想接一招“风卷残云”将之毙命,忽想到霜叶红等五人可能被他们掳走,少不了要从他们口中探知下落,如此只有留下活口。
  这样一想,手中长剑缓了缓,这一瞬间,被他挑破衣衫的人已然跃开。
  南宫吹雨轻喝一声,身形往右飘出,想去堵截,蓦见头顶杖影晃动,一条禅杖当头击落。
  更有左右两柄单刀砍来,原来偷袭者并非二三人而已。
  这些人的身手俱是一流,南宫吹雨心想:
  忽然之间怎冒出这么多高手。
  目光闪处,却见铁禅杖隐隐击到,那人却是面蒙黑纱。
  南宫吹雨长剑一拔,荡开铁禅杖,身形一顿,长剑顺势横削,听得“啊呦”一声,左侧攻至的那人被长剑削中手腕,单刀跌落。
  那人也是蒙着黑纱,跳纵窜开。
  南宫吹雨一转身,避过右侧单刀,手指点向那人的“灵道穴”。
  啵的一声,那人万没想到南宫吹雨在间不容发之际,接连拨开禅杖,击落左侧单刀,再点自己穴道,一愣,手中单刀捏拿不住,直掉下去,人也跟着逃走。
  两柄单刀同时被击落,但并未掉在地上,斜刺里又飘出两条黑影,速度极快,在空中接住单刀,就势一翻,自下而上,来砍南宫吹雨双足,那条被荡开的禅杖而挟着风声再次击向他头顶。
  南宫吹雨不知对手在树林里埋伏多少人,此刻更不犹豫,双足前后一蹬,竟如踩平地一般,平平的掠出数丈,站立于另一棵更大的树尖。
  那三人也不示弱,急急掠至。
  可那三人的轻功毕竟不如南宫吹雨,此时是月夜,月色朦胧,树与树之间的距离看似很近,实则很远,那三人凌空飞身,内力不支,只得在另一棵树尖一点,然后再掠向南宫吹雨的大树,此时,攻向南宫吹雨的不止三人,而是五人。
  原来,这棵大树上还藏着两人。
  这两人一人使锤,一人使链子枪,无声地自背后袭来。
  南宫吹雨惊觉,长剑削出,“呛啷呛啷”两声响,将对手迫开。
  便在此时,禅杖和单刀已然递至。
  南宫吹雨缠斗良久,见他们不断换人,心下悚然。
  看来他们预备的人手众多,我便杀他们几个!
  想罢,提气运劲,长剑挥向先行砍至的两柄单刀。
  此时南宫吹雨心萌杀意,出手自是威猛,只听“咔嚓嚓”数声脆响,那两柄单刀被震裂成数截,随后“啊啊”两声,两条手臂被南宫吹雨齐肩卸下!
  两人吃痛,嗷叫着窜逃开去。
  那条禅杖击至半路,见南宫吹雨陡然间功力大增,下手不再留情,呆了呆,也是惊叫一声,倒拖禅杖而走。
  南宫吹雨回身去找刚从背后偷击自己的使枪及使锤之人,也是不见踪影,心道:
  他们逃得倒是快。
  他低头,刚好从小庙屋顶的破洞里瞧见高清榆跟四五个蒙面人缠斗一起,高清榆运剑如风,左挡右削,似乎还落在下风。
  南宫吹雨吃了一惊,几个起落,便即进庙。
  可是当他进得庙来,蒙面人已然逃得无影无踪,高清榆兀自喘息,幸好他没有受伤。
  蒙面人来去如风,直如鬼魅一般,回想刚才的打斗,就像做梦似的。
  南宫吹雨想起刚才自己曾击碎两柄单刀,想必他们急着逃命来不及拾走,便出去寻来,拿到火光里一看,见两柄刀上都刻着一个鹰头。
  高清榆恨恨道:“又是诸葛瑾那老贼的阴谋。”
  南宫吹雨眉头微皱,轻声道:“少庄主,我看这其中定有蹊跷,如果诸葛山庄真的要杀我们,机会多的是,何必要在这里呢?
  “再说,庄主已死,紫霞山庄也已变作废墟一片,他应该知道,以我们几个人的实力,根本无法对他构成威胁,所以,他根本不屑再杀我们。”
  高清榆道:“他也知道我们始终是他的祸患。”
  南宫吹雨道:“如果我是诸葛瑾,绝不会这样做。”
  高清榆惊讶道:“为什么?”
  南宫吹雨道:“因为天下第一名庄已是非他莫属,而他留下我们,知道我们会想尽一切办法找他报仇,这样,他就会时刻提醒自己,以做到万无一失。”
  高清榆道:“既是这样,他何不杀了我们而后安心?”
  南宫吹雨摇头道:“他的对手绝对不止我们,他也明白紫霞山庄一灭,天下会有许多人觊觎这个位置.
  “因此,天下任何人都有可能成为他的对手,他只有做到百无一漏才能坐稳第一座交椅。”
  高清榆仍是不解,摇头不语。
  南宫吹雨解释道:“就像任何武功都有破绽一样,任何人都有弱点,只要自己的弱点被人掌握就有可能一败涂地。
  “诸葛瑾坐上天下第一庄的交椅后,难免会有疏忽,而疏忽将会导致失败。”
  南宫吹雨注视着高清榆,火光在他脸上跳跃,只听南宫吹雨接道:
  “克服疏忽心理的办法只有一个,那就是每时每刻都提醒自己有人要来报仇,这样才会令自己处于高度戒备的状态。”
  高清榆终于有些懂了,说道:“你是说,诸葛瑾不杀我们,让我们随时去找他报仇,而他,也正因为有我们的存在才会时刻提防?”
  南宫吹雨点头,接着道:“只要他做到常备不懈,就算除我们之外其他的势力想推倒他也就变得无隙可乘了。”
  高清榆的脸变得坚毅无比,他缓缓道:“总有一天我们会重建紫霞山庄的,到时候他肯定会后悔当初没有斩草除根……”
  高清榆冷冷笑了,他得意的神色间杂着一些冷酷。
  南宫吹雨将手中的断刀扔进了火堆里,说道:“还有,我们到华山来寻雪阴剑,诸葛山庄根本不可能知道,怎么会布下人手伏击我们呢?”
  顿了一下,又道:“就算碰巧是诸葛山庄也派人来华山寻宝剑,汤哲他们的忽然失踪也是无法解释的,看来,这其中定有我们一时难以猜透的秘密。”
  讲到汤哲他们,高清榆顿时焦急道:“他们会去哪里了呢?”
  南宫吹雨也是心无主张,但他安慰高清榆道:“少庄主,此处附近都是丛林山谷,就算有人要把他们弄走,一时之间也一定不会太远的,咱们就着月光在附近找找,看能不能找到什么蛛丝马迹。”
  高清榆点头。两人出得小庙,正要分头行动,南宫吹雨忽然听到马蹄声,惊喜不已,可他凝神一听,脸色顿时大变。
  高清榆见他这般,急问:“大哥,怎么啦?”其实,南宫吹雨内力比高清榆高出许多,他听到的马蹄声离这里甚远,南宫吹雨听到了,而高清榆却听不到。
  他说:“有许多马匹正朝这边来。”
  高清榆道:“是不是我们那七匹马?”
  南宫吹雨道:“不会的,这些马至少有十五匹。”
  不久,高清榆也听到了马蹄声。他凝神聆听,只觉得马匹很多蹄声很乱,听不出究竟有多少匹马,不由得对南宫吹雨的窃听能力钦佩不已。
  南宫吹雨道:“少庄主,这么晚还有这么多马匹进山,看来有事要发生,咱们弄灭火,躲进来瞧瞧。”
  于是两人一齐动手,将燃烧的火堆熄灭,然后悄悄的躲在大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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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2-8 19:29:18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六章:觅剑
  不多时,马群便到了小庙前。南宫吹雨和高清榆各人躲在一个大树上,月光下,见马背上的人这时已下马,离小庙只有五六丈远,但由于小庙前面有一排茂密的松树,因此这干人还未发觉有座小庙。
  这些人行得甚慢,只听一人说道:
  “司马洞主,咱们连夜赶路,想必不会耽了大事吧?”
  另一人说道:“张洞主想不是觉得在下这般做有些不近情理?”
  刚才那人淡淡道:“哪里,救人如救火,况且……”
  那人嘻嘻一笑道:“任洞主千娇百媚,别说被人所困,性命危在旦夕,就是被刀剑划伤,那也是令人不忍之事。”
  又一人接道:“对呵,对呵,司马洞主下个月便要与任洞主成百年合好之喜,偏偏这个时候遭人俘虏,要换了我,比司马洞主你还要急上十倍。”
  那司马洞主说道:“多谢各位鼎力相助,他日若有兄弟帮忙之事,兄弟便是抛了头颅,也不说半个不字。”
  “照呵!”一人道:“司马洞主这句话可是当真?若是当真,小弟们这几日的辛苦便不算白吃了。”
  司马洞主道:“胡兄弟这是什么话,难道你还怀疑我的诚意?”
  那胡兄弟马上说:“其实,解救任洞主乃是三指门所有兄弟的事,只要司马洞主一句话,小弟们岂有不从之理,张洞主,你说是不是?”
  躲在树上的南宫吹雨和高清榆在树上听得清清楚楚。
  听到这帮人提到“三指门”三个字,两人均大吃一惊。
  三指门乃是江湖上势力极广,手段极狠而又野心极大的组织,他崛起于一百年前,这一百多年来,三指门屡次在江湖上掀起腥风血雨,残杀江湖高手,剿帮灭派,无论江湖中邪派正派,都对三指门恨之入骨。
  三指门最近一次的恶行是在二十二年前,第三代门主党秋秦乃是一个聪明绝顶之人,他绝顶聪明,终于练成了绝世武功——三指神功。
  他就是凭着三指神功横扫江湖,最后,他与紫霞山庄庄主高飘零决斗灵山断崖,结果高飘零技高一筹,杀死了党秋秦。
  从那时起,三指门势力日衰,而紫霞山庄则确立了天下第一庄的地位,没想到这些人竟是三指门门徒,他们为何会在此出现?
  南宫吹雨透过树枝,借暗淡的月光仔细瞧去,见他们正缓缓而来,心想:
  他们连夜赶路,必是有要事在身……接着又想:
  听他们适才讲话,好像是去救人,而那人又是什么司马洞主的未婚妻,如此想来,司马洞主乃是年轻之人,年纪轻轻便做洞主,当是了不起的人物,只不知这洞主在三指门中属什么职位……
  他正想着,又听有人说道:“司马洞主,你觉不觉得这事发生得有些奇怪?”
  司马洞主道:“张洞主,你说说看,怎么奇怪。”
  先前那人道:“任洞主早不失踪晚不失踪,偏偏这个节骨眼失了踪。”
  另一人道:“也对呀,再过三天便是三指门与长乐帮在岳阳楼决斗的日子,这任洞主定是长乐帮那些奸人掳走的。”
  又一人道:“长乐帮言而无信,说好与三指门明打明斗,却暗地里搞鬼。”
  先前那人道:“长乐帮的用意,真是歹毒,他们掳了任洞主,知道我们定会去救,这样一来,我们不能参加岳阳楼决战,三指门便是吃亏了。”
  只听那司马洞主叹了口气,说:“飞鸽传书中并没说是谁掳了任洞主,也没有叫门主派人去救之理。”
  另一人道:“他一派人,就中了长乐帮的计了。”
  司马洞主道:“现在谁也不敢肯定是长乐帮掳了任娟。”
  一人叫道:“如此节骨眼上,谁会出这个恶主意!”
  另一人道:“掳了人又传来书信,这分明是在分散咱们的力量。”
  司马洞主朗声道:“各位兄弟不必担心,门主既然这样安排,定有他的打算。”
  南宫吹雨虽然听说过江湖中有一个新近出现的帮派长乐帮,据说帮中尽是些邪道高手,行踪诡秘,做事残忍,其手段与三指门相似,至于长乐帮与三指门三日后在岳阳楼决斗一事,还是第一次听他们说起。
  他正凝神倾听,想知道司马洞主所说的门主究竟作了什么安排,忽听有人惊奇道:
  “司马洞主,前面有座庙!”
  立时有人附和道:“走了半夜,就在庙里歇息吧。”
  一行人便来到庙前,有人马上去敲门,口中叫道:“里面有人吗!”叫了数声,不听回音,又说道:“张洞主,好像这是座荒庙,里面没人。”
  只听一人道:“深更半夜,有人也睡熟了。”
  躲在树上的南宫吹雨想道:“这帮人倒不是没一点规矩,没有马上撞门而入。”
  他还未想完,只听“嘭”的一声,有人踢开后门,接着又是,“哗啦啦”一阵响,显然,门板被踢得碎裂成无数片。
  南宫吹雨暗道:“此人的脾气真大!”
  很快,有人划亮火石,点了根松明进庙,马上听到叫声:
  “司马洞主,庙里好像刚刚有人住过!”
  南宫吹雨知道,他们肯定是发现了屋里刚刚烧过的柴火了。
  接着,这些人便悄悄议论起来,有的说:“如此荒野,竟有人宿在这里。”
  有的说:“此处不可留,走吧。”
  另有人说:“咱们人多势众,怕什么?”
  又有人接道:“会不会是长乐帮的人又耍花招想害我们。”
  众人正没主意,突闻左侧的山谷中凄叫声响起。
  南宫吹雨适才跟诸葛山庄的高手交过手,知道这山林中不知埋伏多少人,听到这凄叫声,仍不觉一惊,想到:
  难道树林里还有其他门派的高手?
  过了一会,凄叫声停歇,却听到叮叮当当刀刃相击之声。
  三指门众人并未慌了神,只听一人说道:“大家别慌,谁也别进庙,以免遭人暗算。”
  于是,一干人便聚集在庙前的空地上。
  又过了一会,兵刃相击的叮当之声也渐渐停歇,四周一片寂静。
  他们又开始嘀咕,但由于他们说话声甚轻,南宫吹雨听不清他们说些什么,只听到三个字。
  “白水庵。”
  最后听到一人声音稍大:“司马洞主,咱们去烧了白水庵,救出任洞主。”
  南宫吹雨寻思:肯定是被长乐帮抓走的任洞主囚于白水庵中……继而又想:
  霜叶红他们也无缘无故失踪,是否也是长乐帮所为?
  是否也囚于白水庵?
  正想间,那些人悄没声息地开始行路了。
  南宫吹雨不及细思,便悄悄地跟在他们后边。
  他回身向高清榆藏身的树上招了招手,示意他也跟来。
  可是,高清榆并没有跃下。
  南宫吹雨跃上大树,却哪里有高清榆的影子!
  这一惊非同小可,明明见他躲在树上,并未见他下去,他会到哪里呢?
  会不会遭人暗算?
  其实,他藏身之树与高清榆藏身之树相距并不远,若有人暗算高清榆,当逃不过他的眼睛。
  南宫吹雨压低嗓门,轻轻叫道:“少庄主,少庄主。”
  树上全无回音,想到高清榆可能遭人暗算,南宫吹雨不由得脖颈发凉。
  此时他侧身,见三指门众人正往右侧山上缓缓行走。南宫吹雨暗下狠心:
  现在管不了那么多,眼前只有三指门才是一线线索,只有跟着他们,看能不能弄清今晚发生的一切。
  于是轻轻跃下,他的轻功比三指门那帮人好得多,不一会便尾随跟上了他们。
  月色渐清,眼前渐渐开阔起来。
  南宫吹雨抬眼望去,见前面山势越来越陡。
  显然,三指门的人熟知这里的地形,不然的话,乱石间根本找不到通行的道路。
  南宫吹雨这时已经豁出去,决意跟住他们,看能否发现有用的线索。
  行了数里,但见满天繁星,四下里虫声唧唧,前边山路变得陡峭,两旁山峰笔立,只中间留出一条狭窄的山路。
  南宫吹雨见他们一人牵着一匹马,排成一字长蛇,徒步往山道上爬去。
  山道越来越窄,只容一人通过,不能两人并肩而行,南宫吹雨心道:
  “如此窄的山路,马匹如何过得去?”
  便在此时,听得前边有人埋怨道:“司马洞主,山路实在太窄,马已无法过去。”
  一人接道:“若当真过不去,只有弃了坐骑上山罢。”
  一人道:“没坐骑,那可吃不消。”
  另一人道:“反正白水庵将到,总不能背着它们上山吧。”
  又一人笑道:“这畜生背着我们疾如长风,我们却是背它不动。”
  便有许多人附和:“是的,是的。”
  于是,他们便弃了这十五匹马。南宫吹雨生怕这些被弃的马发现生人而嘶叫,他于是跃进丛林,待这些马自个儿慢慢退出山道消失,他才再次追赶前边的人。
  这帮人好不容易上了山坡,在一处平坦的岩上休息,南宫吹雨担心他们居高临下看到他,于是钻入道旁的灌木丛中,弓腰疾行,绕到离他们较近的一棵树后,他想听到他们休息时说些什么。
  只听得一人说道:“司马洞主,就凭我们这些人能救出任洞主吗?
  “不知门主是怎样想的。”问话的是姓张的洞主。
  司马洞主微微一笑道:“门主派我们救人,其实并非意在救人,实际上另有他图。”
  张洞主道:“司马洞主别卖关子了。”
  司马洞主笑而不语。众人纷纷嚷道:“洞主若不说,我们可没力气救任洞主了。”
  司马洞主这才道:“你们不要以此要挟我,如果不出意外,此刻任洞主早已被门主解救出来了。”
  “啊?”众人都似吃了一惊,一人惊疑道:
  “既然门主已经救了任洞主,何必还要我们……”
  司马洞主打断道:“钱兄弟这就不懂了,我们此去并非救人,而是……”
  “而是什么?”有人急问。
  司马洞主又卖起关子不说了。别说跟他一起的三指门众人,连藏身树后的南宫吹雨也焦急得很,他恨恨道:“
  真可气,说话吞吞吐吐,吊人胃口,若是平时,一剑杀了你了事。”
  只听有人嘟囔道:“难怪你一路上毫不着急,原来你早就知道任洞主会安然无恙的。”
  司马洞主道:“阎兄弟又错了。”
  “怎会错?不是你自己说此刻门主已救了任洞主了?”
  “我是说任洞主有人去救,但我一路上毫不着急却另有原因。”
  “什么原因?”
  “因为我不想快些送死。”
  “什么?”众人又是一阵惊呼,接着有人纷纷道:
  “怎么回事?究竟是怎么回事?”
  南宫吹雨从小庙那里开始听他们说话,真是越听越不解,不知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只听司马洞主叹了口气,说道:
  “各位都是江湖高手,对江湖中发生的一些事该有所耳闻的。”
  顿了一下,继续道:“一百五十年前,在华山,有十三位一流高手参加第四次华山论剑,结果……”
  有人接道:“结果最后剩下两位剑中高手令狐雪和卜文远。”
  “对,张兄说得没错。”司马洞主道:“这令狐雪使的一柄雪阴剑,而卜文远则是一柄阴明剑,这一阴一阳两剑在华山斗了三天三夜不分胜负。”
  马上有人道:“哪里不分胜负,是令狐雪赢了,雪阴剑首先割破了卜文远的手腕,卜文远于是掷剑认输。”
  他刚说完,另有一个苍老的声音道:“那令狐雪乃邪教教主,而卜文远是正派武林盟主,虽是两人比武,实是正邪两派的较量。
  “这样的较量,没有输赢之分,只有生死之战,赢者生,输者死,再说,那卜文远乃是堂堂武林盟主,岂会掷剑认输。”
  另一人道:“如此说来,便是令狐雪一剑刺死了卜文远?”
  苍老的声音道:“老朽虽然不是出身名门,但据我所知,那次论剑,最终却是卜文远胜了。”
  一人追问道:“卜文远是如何胜的?”
  有人接道:“听说是卜大侠的阳明剑震碎了令狐雪的雪阴剑,然后一剑刺穿对手的咽喉。”
  一人叫道:“既然阳明剑震碎雪阴剑,证明卜文远技高一筹,他身为武林盟主,对手既然输了,又没了宝剑,他怎可再下杀手,若是这般,跟咱们这些旁门左道又有何区别!”
  一人道:“你说咱们是旁门左道?”
  又一人道:“你自认自己是旁门左道,还如何教别人看得起?”
  刚才那人道:“旁门左道又怎么啦!还不教那些正派中人战战兢兢?”
  先前那人道:“对呀,我并没有看不起自己,江湖上许多人听到‘三指门’三个字,比听到少林、武当还要害怕呢,足见咱们三指门的威望已经超过了少林和武当。”
  那人说完,当下有好些人附和称是。
  南宫吹雨听得好笑,暗道:“江湖中人害怕三指门,是因为三指门手段残忍,行事阴毒凶狠,并不是三指门的武功真的到了惊骇世人的地步,将三指门与少林、武当相比,那是太恬不知耻了。”
  只听一人说道:“咱们三指门的威名或许天下人人皆知,但武功尚不及少林、武当,想那少林七十二种绝技,任何一种都可以称霸江湖,武当的太极剑也是天下一绝.
  “三指门的镇门武功——三指功究竟威力如何,咱们都未亲眼见过。”
  此人这样一说,其余人众并不反对,看来,他们对少林七十二种绝技及武功的太极剑显然是佩服之极,不然,他们肯定会另有一番说教。
  南宫吹雨正听得没劲,那司马洞主说道:“三指神功二十二年前败在紫霞山庄高飘零手下,如今高飘零已死,三指神功便是天下无敌了。”
  那个苍老的声音接道:“司马洞主此言差矣!三指神功既然败在高飘零手上,而有人又可轻易割走高飘零的头。
  “那么,那人的武功定是胜过高庄主,如此一来,三指神功也不可能是那人的对手。”
  一人道:“听说割走高飘零脑袋的是雪域潜龙?”
  苍老的声音道:“谁也没见过雪域潜龙是什么模样,因此,天下没人知道谁是潜龙。”
  又一人道:“如果你有本领割任何人的头,那你便是潜龙。”
  有人嘻嘻道:“如此说来,那潜龙便是天下第一高手了。”
  一人道:“那也不见得。”
  “如何不见得?”有人问。
  “他若是天下第一高手,何不将少林方丈、武当掌门的头也割了?”有人答道。
  “难道割了高飘零的头还不足以说明他的武功惊人?”又有人道。
  他们七嘴八舌越扯越远,从潜龙割了高飘零的头到紫霞山庄被烧少废墟,一人叹道:
  “不可一世的紫霞山庄居然也会这样的下场。”
  另一人道:“十年河东,十年河西,风水轮流转,该倒霉运的时候是谁也阻止不了的。”
  一人笑道:“听说紫霞山庄的少庄主带着几位高手亡命江湖,四处邀请帮手,准备与诸葛山庄一决雌雄呢。”
  另一人道:“难道紫霞山庄是诸葛山庄烧毁的?”
  有人马上接道:“江湖上谁不知道诸葛山庄与紫霞山庄明争暗斗了几十年,今天终于如愿了。”
  一人叹道:“若不是潜龙割了高飘零的头,诸葛山庄肯定不能如愿以偿。”
  另一人笑道:“谁知道潜龙会不会是诸葛山庄派出的高手?”
  有人道:“诸葛山庄有这样的高手吗?”
  刚才那人道:“诸葛山庄三大高手的武功深不可测,再说,只有诸葛瑾才有杀高飘零的动机和能力。”
  这时,只听司马洞主道:“看你们如此热心他人之事,对自己的生死是毫不关心了。”
  众人呆了呆,这才想起适才他说过的话,有人忙问:
  “司马洞主,刚才你说不想快些送死,是怎么回事?”
  司马洞主却答非所问,说道:“一百五十年前,华山第四次论剑以何种局面结束,谁也不知道,只是有一点可以肯定,自从那次比剑之后,令狐雪和卜文远从未在江湖上露面。
  “那么论剑的真实情形便不会被众人所知,他们之所以未出江湖肯定是有原因的。”
  只听司马洞主又说道:“令狐雪和卜文远为什么音讯全无这始终是一个谜,他们当时使用的剑便也成了天下高手寻觅的对象。”
  一人悄声插话:“这样的宝剑当然是人人垂涎。”
  司马洞主缓缓道:“可是雪阴剑和阳明剑也如它们的主人一样从此销声匿迹了,不久前门主得到了一个惊人的消息,白水庵便是当年华山论剑的地方。”
  许多人又“啊”了一声,一人道:“华山论剑不在华山之巅,怎么会在一个尼姑庵里呢?”
  另一人道:“也许这又是那个江湖人士想出来的无稽之谈。”
  南宫吹雨也觉得好笑,想道:
  华山论剑乃是江湖上绝顶高手比武,岂会在尼姑庵?
  摇头不信。
  司马洞主道:“这回可是千真万确的。”
  一人道:“司马洞主何必这般肯定?”
  司马洞主并不解释,而是说道:“大家相信我的话就是了。”
  一人道:“洞主不说出个理由,叫我们如何相信?”
  另一人则笑道:“兴许洞主也不知道该如何自圆其说吧?”
  司马洞主道:“张洞主说这话分明是不相信我。”
  被称作张洞主的仍笑道:“不是我不相信,而是司马洞主的话本来就不可信。”
  “你!”司马洞主叹了口气,缓缓道:“好,那我就告诉你们吧,这个惊人的秘密是因为任娟才发现的。”
  众人不语,凝神听他往下说。这时星光灿烂,月华如水,夜风吹动,山峰里松涛隐隐,司马洞主忽然叫道:“谁躲在树林里!”
  南宫吹雨吃了一惊,以为自己被他们发觉了,恰在此时,一片云从空中飘过,遮了月华。
  就在这眨眼的一瞬,南宫吹雨已纵身到树上藏好。
  云飘过,月华依旧。他低头,见三五个三指门的门徒手持明晃晃的兵器,四处查看。
  他刚才躲藏过的大树下也有两人过来。
  好险!若不是云遮月华,他肯定被他们找到了。
  只见这两人东张西望,不见什么,又仰头朝树上窥望,但由于大树枝繁叶茂,并未看见南宫吹雨。
  那两人口中一声嘀咕,忽然举刀,朝树干上猛砍了一刀。
  大树陡然一震,接着一阵狂摇,直如要被砍倒一般。
  南宫吹雨心道:“这人的臂力好大,水桶粗的大树差点被他砍断。”
  南宫吹雨的心扑扑乱跳,如果那人再砍一刀,这棵树便真的要砍断,到时他无法藏身了。
  幸好那人并没有砍第二刀,而是慢慢的转了回去,说道:
  “司马洞主,树林里根本没人。”
  其他几个人也都退了回来,说是没有发现可疑。
  司马洞主吁了口气,说:“我总觉得有人在我们附近。”
  一人笑道:“想必是司马洞主日夜盼望与任洞主的百年好合,担心有什么不测发生吧。”
  另一人道:“肯定这个缘故,司马洞主,任洞主那般娇媚,你早已在她身上偷吃过禁果吧。”
  说着便嘻嘻笑了起来,笑声带着淫邪,另有几人也跟着笑了起来。
  司马洞主道:“这是什么话,我跟任洞主尚未成亲,如何动得了她的身子。”
  一人笑着道:“司马洞主何必过谦,你那‘采花如来’的名号可不是白白捡来的。”
  听到“采花如来”这几个字,南宫吹雨脑子“嗡”了一下,想道:
  采花如来司马行空乃是江湖上一个采花大盗,据说此人武功非凡,一套“幻影千重手”在江湖上罕逢敌手,十年前突然消失,江湖中人还以为他恶贯满盈遭了报应,没想到此人竟投在了三指门的门下。
  只听司马行空说道:“没错,我司马行空玩过的女人没有一百,也有五十,不过,自从十年前门主救了我的命,我便一切听门主的吩咐,十年来未碰过女人的一根手指头,有幸门主瞧得起我,将任洞主许我做妻子,我是做梦也想不到的。”
  顿了顿,接道:“任洞主年纪尚轻,又是门主的干女儿,我司马行空又丑又老,真是祖宗八代为我积的阴德才让我娶到这么个如花似玉的娇妻。”
  司马行空的口气有些骄傲,也有些感激,南宫吹雨在树上听着,想到自己不久前听到司马行空将要成亲,还以为他年纪尚轻,没想到却是个老头儿了,不由得暗笑。
  果然有人羡慕道:“司马洞主能娶到任洞主,那是不枉此生了。”
  司马行空忽然叹了口气,道:“不过看来我是有缘分而没有福分。”
  一人道:“怎么了?”
  司马行空道:“再过一天,我们便赶到白水庵,相信到了哪里之后,我等便活不多长了。”
  很多人同声惊问:“究竟是怎么回事?”
  司马行空又叹了一声,道:“有些事,知道了还不如不知道,反正是死,早知道死只多些痛苦而已。”
  沉默了一会,有人小声道:“既然知道是去送死,那便不去白水庵了。”
  司马行空笑道:“门主叫我们去,我们岂能不去!”
  顿了一下,又道:“违抗门主号令是什么下场,你们应该比我清楚。”
  听了他的话,又有数人“啊”的惊叫出声。
  一人恐惧道:“三指门已经四十二年了。
  “从没有人敢违抗门主之令,这‘三尸腐骨丸’的滋味显然是没人敢去领教。”
  众人听了都唏嘘着,噤若寒蝉。
  南宫吹雨藏在树上,身在高处,望得也远。他忽然发现山坡下数道人影缓缓而上,为了隐蔽,那些人也是弓身潜行,偶尔在树尖飞纵。
  但南宫吹雨却看得分明,见他们一共有五人。
  这五人行至半山腰,后面又有五人隐约而上。
  南宫吹雨惊道:
  夜半三更,这些人干什么呢?
  忽而恍然:他们定是针对三指门往上包抄。
  再看三指门人众,他们却是毫无知觉。
  南宫吹雨不能提醒他们,只巴望他们能让他听到一些有用的线索,这一夜间发生的事情,让南宫吹雨六神无主,如坠云雾。
  那苍老的声音又道:“司马洞主,你说咱们这干人到了白水庵便会死,其中缘由还请相告,不然到时候死了也不明白,做冤屈鬼可不值得。”
  司马行空道:“刚才我说门主发现白水庵是一百五十年前华山论剑之处,事情是这样的,任娟原来不是孤儿,她爹是一个云游四方的道士。
  “十日前道士找到了任娟,交给她一样东西,托她转交给门主,以表示对门主的收养女儿之恩情……”
  “那是什么东西?”
  “是一封信,信中说,华山白水庵乃是当年令狐雪和卜文远决斗之处,举世无双的雪阴剑和阳明剑便在白水庵无疑。”
  一人道:“这道士是在胡说八道。”
  另一人道:“难道门主会相信他的话?”
  司马行空道:“那日我刚好去找任娟,她爹恰好刚走,她还未来得及将信交给门主,是以便将内容先告诉了我。”
  有人不信道:“交给门主的信,任洞主怎敢拆开来看?”
  司马行空道:“那信并没封口,况且,你们也都有所耳闻,门主虽然武功盖世,但却只字不识。
  “以前有人送来信件,都是任娟先看,然后再将信的内容告诉门主的。”
  顿了一下,又道:“不料第二天,任娟却被人掳走了……直到三天前,有人飞鸽传信,说任娟被囚于华山白水庵……
  “其实,早在门主得知白水庵乃当年令狐、卜二人斗剑之所后,就已秘密派出许多高手埋伏于白水庵附近,只有任娟一出现,肯定会将她救出……”
  苍老的声音道:“那司马洞主为何又说咱们到了白水庵便会性命不保?”
  司马行空道:“昨天夜里,我们在天福客栈过夜,我睡不着,便到客栈后院散步,却被一个人引到几里开外的荒僻之处。
  “他告诉我他是一个算命先生,也是天福客栈的住客,他见我印堂发黑,将有大祸临头,便引我出去要替我算一卦。”
  一人急道:“你算了么?”
  另一人道:“江湖术士,满口胡言,怎好轻信?”
  司马行空又道:“我原以为江湖术士只是为了骗些钱财混口饭吃,不料他一算之下,不由我不信。”
  那老人道:“他怎么说?”
  南宫吹雨一边凝神细听,一边观察山下包抄过来的不明来历者的行踪,幸好那些人生怕被山上人发现,行动甚为迟缓。
  只听司马行空道:“算命先生开口便对我说:‘施主即遇百年之好,首先向施主恭喜。’
  “我一愣,其实,门主也是刚刚在我离开总坛时才答应将任娟许我做妻,他又如何知道。我一时呆住。
  “他见我不语,又说:‘施主今年四十九岁,而匹配之凤刚好二十三岁,看起来年龄相差悬殊,但却是天配良缘,一旦好合,则百年到老。’
  “我一听更惊,别说任娟的年纪一般人无从知道,我自己却从不向人提起岁数,他如何知道得这么清楚?
  “我呆住没回答,他又对我说:‘你此行向西,西乃落没之处,若不改变方向,必有大祸,直至性命不保。’
  “我惊得半晌无语,因为咱们赶去白水庵正是一路向西。
  “于是我便将自己要去的地方跟他说了。
  “他听后更是连说不可,接下来说出的话令我瞠目结舌。
  “他说:‘十日前江湖传言,白水庵乃是一百五十年令狐、卜两大高手比剑之处,令狐、卜二人从此消失后,江湖上无时无刻不在寻找他们使用过的宝剑。
  “整个华山之巅,至少已有上万人去搜索过,只是江湖中人谁也没想到他们竟会在白水庵决斗。
  “如今传言既生,必有原因,觊觎宝剑的人想必都是日夜兼程,赴赶白水庵。
  “你们此去,虽是救人,但别人自当你们是夺剑之人,绝不会放过你们的。
  “因此,你此去,料想一脚未跨进白水庵另一脚已入地狱。’
  “十天前刚好是任娟的爹送信给门主,说白水庵乃华山论剑之处,他怎又知道得那么清楚?
  “我问他哪些人会到白水庵寻剑,他说了一大串名字,这些名字,有些我以前听说过,有些则是江湖上的后起之秀。
  “其中有长乐帮的好些高手,还有紫霞山庄的高清榆和南宫吹雨,还有诸葛山庄的高手。
  “他最后劝我别去白水庵,去了只能枉送性命……”
  众人听得目瞪口呆,南宫吹雨却听得舒开了眉头,心道:“没错,一定是他!”
  他指的“他”当然是指那个长着弯刀一样鼻子的算命先生,所有的一切都是他一手安排的,他这样安排的目的,为的就是要让一百五十年前的宝剑重剑江湖。
  而且,他要让宝剑最终落到他手里,再让他凭宝剑请樊惜金帮忙,与诸葛山庄一决胜负。
  不过,天下之大,一切也许并非那么容易掌握,正如他自己所言,一百五十年来,江湖上从未停止过对宝剑的寻找,一旦宝剑出现,势必引起江湖大乱,到时候会出现什么情况就难以预料了……
  就像今夜,霜叶红及高清榆等人的无端失踪就令他不知所措。
  想到霜氏姐妹,南宫吹雨忽然又想起她们沙浴时的情形,他的脑海里浮现出霜叶红裸露的躯体及起伏的丰乳……
  这么多天了,南宫吹雨忽然想到令人激动的那一幕,不由心跳加快,他马上对自己道:“此刻她生死不明,自己却在这里胡思乱想,真是太不应该!”
  如此一想,登时清醒,放眼望去,见刚才还在山腰缓行的偷袭者,现在已到了山坡,南宫吹雨甚至听到了他们的脚步声。
  然而,三指门的众人却对此置若罔然,好像什么听不到。
  南宫吹雨仔细一数,偷袭者竟有三四十人之多。他们都穿着黑衣,蒙着脸。
  南宫吹雨想起适才自己曾跟蒙面人交过手,知他们是诸葛山庄的高手,心想:
  诸葛山庄为何要向三指门发难?
  难道真如算命先生所言,诸葛山庄欲夺宝剑,而要任何前来寻宝剑的人都到不了白水庵?
  正想着,只见左面一人偷偷挽弓搭箭,想偷射三指门诸人。
  南宫吹雨从树上摘下一颗松果,提气运劲,松果疾如流星,朝偷袭者射去,“噗”的一声,正中蒙面人左肩。
  蒙面人挽弓搭箭,正欲瞄准射出,左肩吃痛,手臂一抖,长箭射出,却是准头全无。
  箭击夜空,发出一声呼啸,三指门众人悚然惊觉,纷纷跳将起来,那个老者喊道:
  “有人偷袭!”于是众人纷纷操起兵器。
  南宫吹雨在树上居高临下,看得分明,三指门十五位高手各自站准反向,似是组成了一个阵法。
  南宫吹雨暗道:“三指门众人处惊不乱阵脚,实是难得。”
  这时,偷袭者见已露了行踪,纷纷从掩藏的灌木丛中现出身来,将三指门众人团团围住。
  三指门众人见周围一下子现出三四十人,虽不知对手武功如何,但人数却比己方多了两倍以上,不免暗暗吃惊。
  司马行空喝道:“你们是什么人,居然偷偷摸摸,想干什么!”
  蒙面人冷哼一声:“我们乃是天遣神兵,来收你们的孤魂野鬼!”
  话落,刀光闪动,一柄钢刀闪着幽光朝司马行空劈将下去。
  司马行空见刀势甚急,并不惧怕,抽刀一挡,“当”的一声,两人各退一步。
  蒙面人冷笑道:“你们死到临头,还敢抵抗,上!全部杀死!一个不留!”
  “留”字刚落,围住三指门的数十个蒙面人一起动手,顿时,刀剑闪动,呼喝声,兵器相撞声响起一片。
  南宫吹雨低头看,见三指门众人的阵法已被蒙面人冲散,由于蒙面人人数占优,往往是以二敌一或是以三敌一。
  斗得片刻,双方均有数人倒地,情势没有多大改变,仍是蒙面人占了上风。
  南宫吹雨不知道该帮谁的忙,只怔怔望着他们拼斗。
  只见右边一块大岩石上三个黑衣人围住一个三指门高手,黑衣人两个使刀,一个使杖,三指门的高手却是手中一柄长剑。
  他剑法精妙,与对手周旋了这么久仍不落下风。
  但听黑衣人一声吼叫,使禅杖横扫过来,那两个使刀的蒙面人会意,一左一右,便去砍他双腿。
  三指门高手足一蹬,身形拔起丈余,剑势圈转,“咔”的一声,将左边攻至的那人连刀带臂一齐斩落。
  禅杖落空,跟左边单刀撞在一处。
  受伤的蒙面人痛叫一声,就地往后滚开,没料到后面一柄刀砍落,将他送上了西天。
  刀砍蒙面人的人身穿白衫,他身躯庞大,一柄刀虎虎生风,手劲起处,刀身一跳,竟将蒙面人抛了出去,正好砸在另两个蒙面人身上,他们一呆之时,大刀已然如风般砍到,卡卡两声,又两个脑袋落地。
  白衫人转眼间料理了三个蒙面人,致使己方斗志陡旺,将蒙面人逼了开去,重新组成阵法。
  然而,蒙面人毕竟人多,一阵冲击,三指门众人又得各自为战,顷刻间已有两人被蒙面人击中要害,尸横当地。
  蒙面人斗了片刻,已悟出了道理,他们人多势众,能单打独斗不落下风或一时无碍的便单打独斗,能以二敌一还稍占上风的便以二敌一,其余的人便同时对付一人。
  这样一来,有时是七个蒙面人对付一人,这种局面,对三指门极是不利,顷刻间又有两人丧命。
  南宫吹雨看得分明,如此下去,不消半个时辰,三指门众人便会全军覆没,他寻思:
  若是三指门的人都死光了,便没人带他去白水庵了,我得帮他们一帮。
  可是,他又想:自己帮了他们,他们若问我是什么人,自己如何回答?
  他们都说不上是好人,对自己生疑,便不会带我去白水庵了。
  他皱起了眉头,目光瞟处,又有一人跟另一个蒙面人一道同归于尽,三指门十五位高手只剩下七八人。
  南宫吹雨忽然想到:刚才司马行空说到算命先生料事如神,他们也都佩服得很,自己何不冒认是算命先生安排在此以救他们性命……想到这里,南宫吹雨心下一宽,便即纵身跃下,口中大喝一声:“我来也!”
  拼斗双方都被这一变化惊得一呆,便在此时,南宫吹雨长剑挺出,嗤的一声,一个蒙面人登时倒地。
  三指门剩下的七八人正感绝望,忽见空中降下救兵,且剑法奇准,立时精神大振,发一声喊,与蒙面人搏杀。
  南宫吹雨一柄长剑东指西打,每出一剑总有一名蒙面人了账。
  后来想到自己不该杀太多的人,便专挑他们的手脚或打飞他们的兵器。
  南宫吹雨并不擅长点穴打穴,再加上是月夜,就更难以认准穴道,但他的“斜风剑法”精妙无双,内力又浑厚无比,所以虽非击中要害,蒙面人也是禁受不住,一时间竟有七八人倒地不起。
  只听一个蒙面人说道:“先合力料理他,杀了这厮!”
  马上有四五条黑影向他扑来,数样兵器往他身上招呼。
  这些人眼看胜局已定,却被他无端端的搅乱了,心中自是恨极,出手哪留半分情,刀剑齐击,分指南宫吹雨的咽喉,胸口和小腹,南宫吹雨见他们的招式惊奇,势道凌厉,乃是一流好手的招法,心道:
  他们是哪门哪派的,竟如此了得!
  他心念只这么一转,刀剑已逼近他的要害,他再不迟疑,使出“斜风剑法”中那招“风云变幻”剑尖乱颤,但听“啊啊”数声响,五件兵器皆落地,人倒纵逃开两丈。
  南宫吹雨剑不停,提气前冲,一剑又中另一名正举鞭的蒙面人手腕,钢鞭便脱手飞出。
  三指门一人横刀削人,将之斩成两断,鲜血迸洒。
  南宫吹雨本来不愿多杀人,这才改打蒙面人兵器,他瞪了这人一眼,只见他乃是个胖大汉子,年约四十,颈下长着一撮长须。
  胖子见南宫吹雨盯住自己,毕竟不知南宫吹雨是敌是友,怕他反过来杀了自己,便即呆住。
  这一呆,手中钢刀忘了护住自身要害,但见青光闪处,一蒙面人的长剑已刺入他胸口。
  胖汉大吼一声,使尽最后力气横刀疾挥,将蒙面人的手臂砍落,同时,自己也翻倒在地。
  蒙面人此时剩下的也只有十五六人,他们见南宫吹雨剑锋所指,无人能敌,不死即伤,哪里还敢上前,蓦地里发一声喊,十五六人大多逃得干干净净,只留一人未逃。
  南宫吹雨用剑指着他,说道:“你为什么不逃,难道不怕死吗?”
  没料到此人抬头挺胸,竟撕下蒙在脸上的黑布露出一张干瘪的脸,他的皮色黝黑,但双目炯炯生光,只听他说道:“你刚才就能杀我,为什么不杀!”
  仿佛他在这里等死。
  南宫吹雨身后一人挺剑便拔,口中说道:“那我就成全你!”
  那人仍是一动不动,冷笑道:“司马行空,若非有人帮忙,三指门早就全军覆没了,你还神气什么!”
  原来这个人便是“采花如来”司马行空,南宫吹雨不由望了他一眼,他便是那个穿白衫的彪形大汉。
  司马行空剑刺一半,不再往前刺,说道:
  “不愧是长乐帮首堂堂主,万堂主,你有种!”
  南宫吹雨早已收剑,对万堂主挥手道:“你可以走了。”
  那万堂主之所以没有逃走,是因为他想知道这个两次将他们打得大败的人究竟是谁,所以,当听到南宫吹雨这般说时,仍未离去,而是朗声道:
  “请问大侠尊姓大名,在下今日栽在大侠手下,不敢奢望报仇,却想知道大侠是天下哪一位英雄?”
  南宫吹雨淡淡一笑,说道:“在下姓不,名知道,如果你家帮主问你被何人打败,你就说是被不知道打败,若要报仇,也找不知道。”
  万堂主知道南宫吹雨说的是假话,长叹一声,转头而去,刚奔出不远,南宫吹雨忽然叫道:
  “请等一等!”
  万堂主一愣,道:“大侠真的要留下我的命吗?”
  南宫吹雨道:“不敢,只是在下有几句话要问,不知阁下肯赐教否?”
  万堂主道:“凡是我知道的,定当奉告。”
  南宫吹雨走到万堂主身后,用传音入密的方法问道:
  “万堂主此次围击三指门,是不是为了一柄宝剑?”
  万堂主答道:“是。”
  南宫吹雨又问:“你们此次行动是否受了一个算命先生的点拨?”
  万堂主有些惊奇道:“是。”
  他很想问南宫吹雨是如何知道的,但终究没问。
  南宫吹雨已经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最后一个问题便不用传音入密,而是径直问道:
  “庙里的那些人是不是长乐帮掳走了?”
  他这一问题刚出口,就知道自己问得多余,因为,凭他们的武功,根本不是汤哲、仲晓甫和范世慰的对手,他们怎么能掳走呢?
  可是,万堂主的回答却令他大吃一惊,只听万堂主答道:“是!”
  他呆了呆,他以为他听错了,再问道:“他们是三男两女,对不对?”
  万堂主道:“对,三男两女,还有七匹马。”
  南宫吹雨不再怀疑万堂主了,他的声音有些变了,问道:“他们在哪里?”
  万堂主静静道:“他们不会有事的。”他说着飘然而去。
  南宫吹雨脑子里一片纷乱,刚刚还有些清晰的思路一下子全乱了。
  霜叶红、霜叶白、汤哲、仲晓甫和范世慰五人怎么会落到长乐帮手中?
  长乐帮为什么要抓走他们?
  万堂主说不会有事他们究竟会不会有事?
  霜氏姐妹于他有恩,如果有人侮辱她们那该怎么办?
  高清榆为何会失踪?
  他是被掳走还是自有打算?
  接下去他该做什么……这么多的问题像一团棉絮塞在他脑子里,使他觉得整个头在胀大。
  不过,有一点他是清醒的,那就是,他是到华山来找宝剑,找到宝剑叫樊惜金帮自己去杀诸葛瑾……
  这时司马行空走到南宫吹雨身后,说道:“不大侠,多谢救命之恩。”
  他把南宫吹雨信口说的话当了真,叫起了“不大侠”来,南宫吹雨素闻三指门作恶多端,若非想他们带路去白水庵,绝不会帮他们的忙,他不加理会,往前便走。
  司马行空紧紧跟在身后,从他们的脚步声判断,三指门还剩下六个人。
  司马行空绰号叫“采花如来”,不知多少姑娘被他糟蹋,虽然此人十年前就销声匿迹,但南宫吹雨对此人仍是有所耳闻,他的劣迹可谓尽人皆知。
  南宫吹雨忽然站住,问道:“你就是采花贼司马行空?”
  司马行空平日最恨有人叫他采花如来,南宫吹雨更叫他采花贼,若不是刚才南宫吹雨帮他解围救他一命,他肯定不顾一切跟南宫吹雨拼命。
  他为什么这般痛恨这个绰号呢。说来也有一段故事。
  那是十几年前,司马行空其实已是江湖上鼎鼎有名的采花大盗,天下女子只要听到“采花如来”四个字便会吓得睡不着觉。
  江湖上有许多女侠落入他的魔掌,不是遭他毒手,便是被他玷污,司马行空更是肆无忌惮。
  一日,司马行空来到一座尼姑庵,他尝遍天下女子的滋味,便突发奇想要试试尼姑的肉体。
  这个尼姑庵是泰山脚下的一座大庵,里面有尼姑十多人。
  他来到尼姑庵后,这里的尼姑一点也不害怕,反而对他很好。
  他想,肯定是尼姑不知道他的身份,不然,她们不是逃走便会躲起来,绝没理由这般殷勤热情的。
  司马行空心头暗喜,盯上了一个俊俏的小尼姑。
  小尼姑只有十五六岁,皮肤白皙,双目灵动如两颗水汪汪的葡萄,嘴唇小巧,极是诱人。
  小尼姑是个俗家弟子,长长的秀发乌黑发亮,披在肩上随风摆动,看起来既清丽又妖娆,撩人心魄。
  司马行空不知怎的这次竟然很沉得住气,若是往常,他早就瞅准时机点了她的穴道,将她弄到没人的地方糟蹋了她。
  这次,他虽然欲望极强,却不动声色。
  他来此之前是装作一个受重伤之人,前来找师太治疗的。
  其实,这里的师太哪会治病,便要送他走,他便装出痛楚难忍的样子,于是,尼姑们将他安顿下来,稍懂草药的一位师太到山上采了些止痛药煎了给他喝,他喝后当然好了许多。
  司马行空在庵住了三日,这三日,都是那位小尼姑送汤送药服侍他,显得既温顺又体贴,司马行空则暗暗冷笑,他此时的心情就像是一只老猫在捉老鼠,他明白小尼姑无论如何逃不出他的掌心的。
  第四天夜里,小尼姑又送了一碗药过来,司马行空实在按捺不住,他用因了激动而微微颤动的手拉住小尼姑,问了几句之后,忽然将她搂入怀中,小尼姑非但不挣扎,反而很顺从地躺在他怀里。
  司马行空尽管色胆包天,但他的脑子尚清醒,觉得小尼姑这般柔顺,其中定有阴谋,因此便不动了。
  只听小尼姑说道:“这位大哥,今日你这样待小妹,可得一辈子待我好。”
  司马行空此时心生疑惑,小尼姑这样一说,他更觉得有诈,便一把将她推开了。
  再看小尼姑时,她却秀目含泪,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她的模样实在教人爱怜,对司马行空这样一个采花大盗来说,如何舍得放弃如此娇美的可人。
  可是以往他要得到哪个女子,都是霸王硬上弓,这番柔情蜜意却是头一遭遇到,所以不得不另有考虑。
  小尼姑见他一副犹豫不决的神态,退了两步,说道:
  “大哥是不相信小妹的真心了?”
  司马行空说:“你为何这般对我?”
  小尼姑道:“小妹服侍了大哥这些日子,觉得大哥乃是一位可以托付终身的男人,是以才以身相许,没想到大哥却还要怀疑我。”
  小尼姑说完,泪珠已落,更是动人。
  司马行空仍不敢轻信她的话,安慰道:“师太她们不是对你很好吗,为什么要走?”
  小尼姑哭得更伤心了,她又退了一步,忽然解开上衣的扣子,露出雪白娇嫩的肩膀,只见肩膀上青一块紫一块,很是醒目,小尼姑哭道:
  “大哥你看,这些伤痕都是师太她们打的,还有,你看。”
  小尼姑又掀开另一只肩膀,还有她的小腹处也都是青一块紫一块的。
  司马行空惊道:“师太表面上看慈眉善目,没想到对你这样狠毒!”
  小尼姑道:“大哥还救不救我出苦海?”
  司马行空不假思索地答道:“救,当然救。”
  小尼姑坐到他的床上,一边落泪一边讲起自己的身世。
  原来,小尼姑是黄河岸边一户贫苦农家的女儿,她八岁时父母被黄河泛滥的泥沙淹死了,临死前,师太写了一封信,将她推荐到泰山脚下的这座尼姑庵来。
  到这里后,这儿的师太待她很不好,经常体罚她,还不给她吃饭,但由于她长得标致,有着讨人喜欢的脸蛋儿,凡是带着她出去化缘,施舍的人就特别多,因此尼姑庵才没有将她赶走,但打骂她的情形还是很经常的。
  后来,她也曾试图逃走,可是,她无家可归,最后不得不又回到这里,回来后,自是少不了挨一顿痛打。
  听完小尼姑的述说,司马行空竟有些同情起她来,他恨恨道:
  “我把这里的师太和尼姑一个个都杀了!”
  小尼姑道:“师太对我不好,但毕竟她们有恩于我。”
  司马行空叹了一声,将小尼姑端来的药喝了。
  这时,小尼姑又慢慢的坐到他跟前来,一双美目望着他,说道:
  “大哥,你会一辈子待我好吗?”
  司马行空第一次听到如此情意绵绵的话,骨头酥痒,他伸手捉住小尼姑的双手,乱摸乱捏,口中说道:“会,一定会的。”
  他也不知道自己此刻说的是假话还是真话,只觉得腹中有欲火焚烧。
  他重新拥住小尼姑,小尼姑的衣衫扣子没有扣,他的一双手便伸进她胸怀里乱摸。
  小尼姑脸颊绯红,羞态诱人,扭捏着将桌边的油灯熄灭。
  黑暗中,司马行空正在忍无可忍之际,忽然下身一阵剧痛,同时听得咔嚓一声响,司马行空大叫一声,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惊恐不已,便在此时,小尼姑挣脱了他的掌握。
  司马行空大叫一声后,双掌在黑暗中齐击,他的“无敌千重手”可以令江湖高手毙命,何况一个小尼姑。
  然而,他的双掌都是软绵绵的,一点真力也用不上。
  司马行空又吃一惊,手往自己的下身摸去,下身粘糊糊的,那活儿显然已经不在。
  司马行空狂怒至极,但钻心的疼痛使他无法动弹。
  这时,屋里灯火齐亮,灯光里,小尼姑已穿好衣衫,还有师太和另外几个尼姑都在屋里,她们都在冷笑,脸上是幸灾乐祸和得意的神色。
  司马行空彻底明白发生的一切,一瞬间他感到了悲哀和绝望,当他发现自己全身赤裸,而那活儿已不见时,男人的尊严一扫而光,自己仿佛变成了一条可怜的狗。
  师太正色对他说道:“司马行空,你作恶多端,令多少女子遭殃,今日的下场便是你的报应,从今以后,你就是想做坏事也做不成了!哈哈哈!”
  这一次,司马行空虽然被阉割,但命却没丢。
  后来,司马行空痊愈后,恢复了功力,再去泰山脚下的尼姑庵报仇,发现哪里已变成一片废墟。
  再后来,在一次与仇家的决斗中差点丢了性命,幸好三指门门主救了他,他便投在了三指门的门下。
  他看起来是一个威武的彪形大汉,其实已不是男人,所以,当门主欲将任娟许他做妻子时,他是既不能拒绝,也无法说清原由,这个秘密,他是不愿天下任何人知道的。
  每每想起“采花如来”这个绰号,司马行空心里便会隐隐作痛,因为,就算跟前放着一朵又娇又嫩的“鲜花”,他也没有能力去“采”了。
  南宫吹雨骂他是采花贼,司马行空苦笑不语,说道:“不大侠救命之恩,我等没齿难忘,日后如有用得着我们之处,就是上刀山,下火海,也在所不辞。”
  南宫吹雨道:“长乐帮的人为何要围攻你们?”
  司马行空料想他躲在树上已经偷听了他们的谈话,便说道:
  “不瞒不大侠,长乐帮定是知道我们要去白水庵,这才前来围攻的。”
  “哦?”南宫吹雨假装不懂,说道:“白水庵是长乐帮的总坛吗?而你们是去寻仇的?”
  司马行空道:“不是,白水庵乃是一百五十年前令狐雪和卜文远比武决斗的场所,长乐帮将白水庵据为己有,从中找出些线索,以便寻到当年令狐、卜二人使用过的宝剑。”
  南宫吹雨惊讶道:“白水庵是当年令狐、卜二侠决斗之处?”
  司马行空道:“这也是最近才在江湖上传开的。”
  南宫吹雨道:“真是想不到。”
  司马行空问道:“不大侠深夜在此,不知……”
  南宫吹雨见他真以为自己姓不,开口闭口“不大侠”,心中暗笑,说道:
  “如果不是我深夜在此,你们早给长乐帮灭了。”
  司马行空连连道:“那是,那是,多谢不大侠救命之恩,不过……”
  司马行空仍是对他深夜在此表示不解。
  南宫吹雨笑道:“其实,真正救你们性命的是一位算命先生。”
  司马行空听他提到算命先生,忙道:“不大侠此话怎讲?”
  南宫吹雨道:“今日一早,我在大道上行走,有一位算命先生追上我,他看了我一眼就叫我做一件事,我说你怎么知道我会帮你做事,算命先生说并不是帮我做事,而是叫我去救人。
  他还说,他一看到我就知道我是一个专打抱不平的大侠。”
  司马行空插嘴道:“是呵是呵。”
  南宫吹雨接道:“我问他去救什么人?
  算命先生说是三指门的人,我说三指门乃邪门歪道,人人死有余辜,我怎么会去救他们呢?”
  司马行空听到南宫吹雨这样骂三指门,却也无话可说,他身后另外五个人也是默不作声,他们明白南宫吹雨不仅是自己的救命恩人,而是武功超群,真要动手,自己哪是他的对手?
  只听南宫吹雨接道:“可是算命先生对我说,没错,三指门是人人该死,而且这一次他们也是必死无疑,你去救他们是看看我这一卦算得准不准。”
  司马行空道:“他也给你算一卦?”
  南宫吹雨道:“是的,他说我三日之内必有喜事逢身。”
  司马行空道:“什么喜事?”
  南宫吹雨道:“算命先生没说什么喜事,只给我指点了一条道路,令我马不停蹄前往那里埋伏,说是三指门有人要从这里经过,而且定会遇到有人伏击,他令我出手相救,并跟你们到你们的目的地,那时候自有喜事临身。
  “当时我弄不清三日内究竟有何喜事会落在我头上,现在听你这么说,也许是我会得到令狐、卜二侠的宝剑吧。”
  顿了顿他又叫道:“不可能的吧,令狐、卜二侠的宝剑怎么会让我得到!”
  司马行空听得心惊,他也曾遇到算命先生,不知是不是同一人,于是问道:
  “不大侠,你说的算命先生长得什么模样?”
  南宫吹雨想了想,说道:“这个算命先生年纪比较轻,别的特征不是很明显,就是他那个鼻子像一把刀,看着令人生怕。”
  司马行空叫道:“就是他。”
  接着喃喃道:“这真奇了,他怎会如此料事如神……”
  南宫吹雨知他所指,说道:“你是指他说的你们必死之事?”
  司马行空道:“对,他算得没错,现在我已经知道我们将死在谁的手上。”
  南宫吹雨奇道:“还没死,就知道死在谁的手上?”
  司马行空道:“虽然没死,但我们的死却已注定。”
  南宫吹雨道:“那你说你们将死在谁人之手?”
  “你。”
  司马行空道:“我们将死在不大侠手上。”
  南宫吹雨道:“我既然救了你们,又怎会杀你们?”
  司马行空叹了口气,说道:“此次三指门倾巢出动,为的就是想找到令狐、卜二人的宝剑,如今不大侠也有此心,那我们势成对手,以我们的这点武功,哪是不大侠的对手。”
  正在这时,一个苍老的声音接道:“既然一样是死,不如现在就死!”
  话音未落,剑风自背后袭到。
  南宫吹雨侧身避开,见攻向自己的是那个三指门老者。
  转眼间,三指门六位高手已然围住了南宫吹雨,六个人,六般兵器,指住他的全身要害。
  南宫吹雨不愿跟他们动手,想从他们阵中掠出,不料他身在空中,只见三人手臂轻扬,十数枚暗器直射过来,听风声,竟是疾劲异常!
  南宫吹雨双袖挥动,顷刻将暗器击落,身形不滞,已飘向前边一棵大树。
  苍老的声音也随即跟至:“不大侠还是将我们踢死吧!”
  青锋一闪,他竟先于南宫吹雨站在树尖,长剑直刺胸口!
  南宫吹雨凌空躲过,足尖在树梢一点,还未格挡,可他并不抽剑,而是又从树上坠落。
  甫站稳,身后又闻风声,声沉势猛,显是一柄大刀拦腰砍来,南宫吹雨当此危急之时,仍不抽剑,而是连剑带鞘响后一点,啵的一声,剑鞘已点中那人穴道,接着,当啷一声,大刀落地。
  他原地转圈,本欲寻路离去,哪想到三指门六人又已将他围在当中,他们身后,似乎比刚才斗长乐帮时突然强了许多。
  司马行空道:“三指门向来只做下三滥的事,不大侠休怪我们恩将仇报。”
  话落,单掌拍出。
  月光下,只见他的手掌变幻莫测,一掌变二掌,二掌变四掌,四掌变八掌,顷刻间似有无数手掌向他击来。
  南宫吹雨吃了一惊,料想这便是司马行空的成名绝学“无敌千重手”,不敢稍怠,也是单掌拍出相迎。
  司马行空的手掌这时已变成了十六掌,而南宫吹雨确是实实在在的一掌,两掌相击,胜负立判。
  司马行空的无敌千重手虽然厉害无比,可惜他一掌化成十六掌,力道只有本身功力的几分之一,而南宫吹雨的功力本就比他强,这样,司马行空一掌拍出,却被南宫吹雨震飞出去。
  所幸他身躯不小,可轻功尚好,在空中翻了几个跟头,落地站稳。
  便在此时,除了刚才那人从背后偷袭被南宫吹雨点落大刀,其余四人,两刀两剑,又飘忽攻上。
  南宫吹雨东挪西闪,始终不抽剑,饶是如此,那四人也是伤他不得。
  只听司马行空喟叹一声:“大家且住手吧,既然不大侠想让我们多活一日,咱们便再偷生一日吧。”
  四个人立时住手,看他们的脸色,却是既佩服又震怒,此时,东方渐白,天快亮了。
  司马行空回头望了望横在山坡上的尸体,这些尸首,有的是长乐帮的,有的是三指门的。
  他对南宫吹雨道:“不大侠,你说过要跟我们一道去白水庵,走吧。”
  一行人沿着窄窄的山道又蜿蜒而上,不多时又到达一处山坡,司马行空遥指南方,说道:“再翻过前边两座山头,就可看到白水庵了。”
  虽然知道白水庵就在眼前,但少庄主和霜叶红等人下落不明使南宫吹雨闷闷不乐。
  翻过一座山,太阳已是老高。
  前面是一条狭谷,就在半山腰,在树林的掩映当中,他们看到了一座房子。
  乍见房子,他们先是一喜,随后想到:这里重山叠翠,是何方高人在此隐居修炼?
  走不多时,他们居然闻到一股酒香。
  很显然,酒香是从山腰的房子里飘出来的。
  其实,大家肚子都饿了,昨天一夜到现在将近中午,他们只是摘了几个野果充饥果腹,如今闻到诱人的酒香,哪里忍得住,便朝那房子快速奔去。
  奔不多远,司马行空等人想想不对劲,旋即慢下来。
  南宫吹雨却不管那么多,直奔过去。
  三指门六人虽然担心南宫吹雨最终会杀了他们,但他们知道他剑法奇妙,武功高强,跟他在一起倒是放心得很,离开他反而觉得不安全,生怕长乐帮的人寻到他们让他们尸横就地,因此,见南宫吹雨奔去,他们呆了呆之后,也紧跟而去。
  很快就到了房子前面,只见房子有三间,门口有一块空地,空地上乱草不长,被人弄得很平整,意外的是,这房子上斜挑着一面三角旗,旗上写着一个“酒”字,原来这里竟是一家酒店。
  只见门楣上屋檐下还挂着一块匾,长约三尺,宽三尺许,匾上写着四个字“一见如故”。
  也许,主人的意思是让客人放心进店喝酒。
  如果这是一座寺庙或者是江湖高手隐居的竹楼,也许没有人会觉得奇怪,可这是一处酒家,却让人惊讶不已。
  稍有脑子的人就会觉得,这里面肯定有鬼,如果进去,说不定便会有杀身之祸。
  南宫吹雨看了看门楣上的那块“一见如故”的匾,笑了笑,径直走了过去。
  三指门众人虽觉得有怪异,也只得硬着头皮走进去。
  酒店里其实很宽敞,尽管门口不大,但里面有一个四方的大天井,像是一户官宦人家的庭院。
  和大门紧紧相连的是一个大厅,大厅里摆着七八张桌子。
  此刻,正有一个客人在里面饮酒。
  这个客人看起来三四十岁,身穿灰衣,头上戴着草帽,他自斟自饮,桌上摆着四个空酒瓶,显然都是他喝的。
  刚才他们闻到的酒香肯定也是从此人的杯里飘出来的。
  此人的左首,还摆着一只杯子和一双筷子,杯子里的酒却是满的,也许此人还有一个朋友,只是这个朋友暂时离开了。
  他们捡了张桌子坐下,三指门众人疑心甚重,他们觉得这里的一切都是有意安排的,都是圈套和阴谋,当然,这个独自饮酒的也是对他们极为不利之人,因此,他们坐下时都盯了那人一眼。
  那人却始终未向这边看。
  这时,一个头扎方巾的伙计从里边出来,问道:“几位大爷想在这里住几天,还是马上动身?”
  南宫吹雨未答,司马行空说道:“拿些酒菜来,吃饱了就走。”
  伙计道:“是。”于是转身退走。
  不一会,他们要的酒菜上来了。
  伙计将每个人面前的杯子里都斟上酒,说了声:“客官慢用。”躬身离去。
  南宫吹雨闻到酒香,哪还迟疑,一连喝了五杯。
  司马行空等人却是动也没动。
  南宫吹雨知道,他们是怕酒里有毒。
  其实,他心里也是不安,觉得在这种地方有人开酒店那真是奇哉怪也。
  但他心中早有主意,知道这种种奇迹定是算命先生一手安排的,尽管他猜不透算命先生为何这样安排,但他相信算命先生绝不会害他的,是以他一口气便喝了这么多酒。
  不然,他也会像三指门众人那样,小心谨慎。
  司马行空见南宫吹雨喝酒后没有中毒迹象,这才放心喝酒吃菜。
  其他五人则在司马行空喝后过一会才开始喝。
  南宫吹雨心道:“其实要害人,何必一定要在酒菜里做手脚?”
  南宫吹雨一直留意那个灰衣人,见他的朋友一直没有回来,正奇怪,伙计走了过去,说道:“这位爷,你的菜凉了,要不要换几样?”
  灰衣人一声不吭。
  伙计又问:“这位爷,你这瓶酒已经喝完,要不要再来一瓶?”
  南宫吹雨这时才发现,他的第五瓶酒确实已经空了。他的酒量显然大得惊人,五瓶酒下肚,脸色丝毫未变。
  不过,这五瓶酒不知是他一人喝还是跟朋友一道喝的。
  正想着,只听伙计又说道:“这位爷,我看你的朋友不会来了,这杯酒还是你自己喝吧。”
  原来,他的朋友还没来。
  南宫吹雨心想:“此人也真是的,朋友没来,干嘛将酒斟上了,半天时间,酒香也跑光了。”
  灰衣人这时抬头,望了伙计一眼,声音如刀:“如果你想喝,就给你喝。”伙计并不客气,举杯,一仰而尽。
  伙计此举令南宫吹雨大惑不解:
  一个伙计,怎可随便喝客人的酒?
  客人说给你喝,那分明是嫌你多嘴……
  可是令南宫吹雨更吃惊的事情又出现了:
  那个伙计喝了酒,杯子还未放还桌上,已经七窍流血,瘫倒在地……砰的一声,酒杯随之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三指门诸人见此情形,脸色苍白,第一个反应是:
  这是一杯剧毒之酒。
  灰衣人见伙计中毒而亡,却一点也不吃惊,只是自言自语道:
  “他说得没错,这世上果真有如此不讲规矩的伙计。”
  一个声音从里面飘出来:“你毒死我的伙计,想来你也不想活了!”
  随着话音,一个老者飘了出来,他的脸上一副睡眼惺忪,仿佛刚刚从床上起来,他的目光如一柄锐利的刀,刀锋死死盯住灰衣人。
  灰衣人的脸顿时变得很难看,也很绝望。
  只听老者说道:“你杀了伙计,我一定要你死。”但他并不动手。
  灰衣人喃喃道:“你就是这里的黄掌柜?”
  老者冷冷道:“是的,我是黄峰。”
  灰衣人似乎身子一颤,说道:“没错,那人说过,我将死在黄峰的霹雳掌下,我不是你的对手,你杀了我吧。”
  灰衣人的话莫名其妙,黄掌柜迟疑道:“你说的那人是谁?”
  灰衣人的信心似乎已经崩溃了,颓然道:“我此次到华山,为的是寻找宝剑,途中有一算命先生对我说,快到白水庵时,我将在一个酒店喝酒。
  “他叫我先准备一杯酒放在旁边,酒里放入他给我的剧毒,他算准伙计最终将喝了这杯酒而死。
  “我哪里相信世上有如此不规矩的伙计,便依他之计而行,没想到一切真如他所言……
  “他还说,我因为毒死了伙计,酒店的老板黄峰肯定会杀了我,到时候我也在劫难逃……”
  黄掌柜忽然笑道:“算命先生真是神机妙算,你就受死吧!”
  未见他如何动作,已欺身近前,一掌拍向灰衣人脑门。
  但见他手掌黑紫,一旦击中,灰衣人便会立时毙命。
  灰衣人对黄掌柜这致命一掌却置若罔然,眼看他就要脑浆涂地,只见光影一闪,一物斜射而至,正中黄掌柜掌心。
  黄掌柜变招极快,见有异物击来,变掌为爪,轻轻一抓,便将疾劲射来之物捏住,一看,却是一根筷子。
  黄掌柜眼一斜,盯住南宫吹雨。
  没错,射出筷子的正是南宫吹雨,他听罢灰衣人的叙述,已然明白这又是算命先生的安排,他心里很是佩服算命先生神通广大,料事如神。
  可他却不愿意事事都被算命先生安排,这样一来,到时候说不定自己的命运也操纵在他的手上,所以,他要搅了他的安排。
  他说灰衣人将死在黄掌柜的掌下,他偏偏不让灰衣人死,看算命先生接下去还有何安排。
  黄掌柜这时已经走到南宫吹雨跟前,目光如电,冷冷道:
  “筷子是给你夹菜用的,你怎用来当武器。”
  说着,将筷子放回他的桌上。
  南宫吹雨低头看,刚才这根筷子经黄掌柜一捏,已然变成了一堆粉末,这份功力,令南宫吹雨也吃了一惊。
  司马行空等六人见了,更是吓得脸色发白。
  只听黄掌柜又说道:“做人就得规规矩矩,就像我那个伙计,他不规矩,乱喝客人的东西,结果他死了,死有余辜。
  “你们应该以此为鉴,从哪里来,到哪里去,老老实实,规规矩矩,才能回到来的地方,不然,小命便会丢掉。
  “而人要做的事情很多,孝敬父母,善待朋友,有仇未报的要报仇,有恩未报的要报恩,白白丢掉性命,岂不可惜?”
  南宫吹雨弄不清楚黄掌柜究竟何人,但他既然管了闲事,就不想罢手,笑着说道:
  “黄掌柜说得没错,做人是应该规矩一些,比如,开店当老板,就应该老老实实卖酒,若是随便杀人,今后谁还敢来喝酒?
  “没有客人,酒店还如何开得下去?”
  黄掌柜点了点头,说:“你讲得一点没错。”
  南宫吹雨道:“那你还不去好好卖酒?”
  黄掌柜忽然笑道:“可是我已经不想开酒店了。”
  南宫吹雨一怔,道:“你几时有这个想法的?”
  黄掌柜注视着他,道:“就在刚才。”
  南宫吹雨道:“因为我的缘故,所以你不想将酒店开下去?”
  黄掌柜点头。
  南宫吹雨道:“为什么?”
  黄掌柜淡淡道:“不想开就是不想开。”
  “开”字一落,身形闪动,灰衣人已着了他一掌,南宫吹雨想拦,哪里来得及。
  灰衣人闷声轻哼,慢慢的萎身倒地,脸神痛苦,仿佛五脏六腑被震碎了。
  南宫吹雨叹道:“你还是杀了他。”
  黄掌柜道:“他毒死我的伙计,我一定要他抵命的。”
  南宫吹雨再次叹道:“看来你真的不想开酒店了。”
  黄掌柜笑道:“开了几十年的酒店,我早开厌了。”
  便在这时,门口有人说道:“如果黄掌柜不在此间开酒店,我们下次来华山寻剑,就没地方喝酒了!”
  随即屋里多了四个人。
  这四人的身手显然快到了极点,他们的声音明明在门外,眨眼间人已到了屋里,甚至没看清他们是为何进来的,好像他们原来就在屋里。
  南宫吹雨望去,这四人年纪均在六十岁左右,面貌奇怪:
  只见一人头大如斗,身材却矮小。
  一人身形瘦长,却长着一双大耳朵。
  一人眉清目秀,文质彬彬,衣衫上却补满补丁。
  另一人头发散乱,额际天庭上一块巴掌大的鲜红色胎记,长相如此怪异的四人在一起,看起来极是滑稽可笑。
  听得黄掌柜笑道:“原来是江北四怪,真是蓬荜生辉。”
  南宫吹雨吃了一惊,心说:“早就听说四怪身怀绝技,称霸江北,但五年前退隐江湖,不知今日为何又在此出现?”
  这时,江北四怪已在桌边坐下。
  衣衫破烂但却文质彬彬的绰号叫“穷书生”,姓关,单名一个誉字,他慢条斯理道:
  “黄掌柜,江北四怪远道而来,你准备拿什么招待我们?”
  黄掌柜抱拳道:“四位前辈光临,本该设宴接风,无奈荒野酒店,拿不出好东西招待,真是惭愧。”
  崔时翰额头长胎,人们便送一个绰号“怪胎”,他说话也有些怪声怪气:
  “黄掌柜言重了,江北四怪微名,亏你还记得,设宴接风就不必了,有什么山珍海味,宫廷御酒拿出来给我们吃喝便够了。”
  他虽然说的是“微”名,但听者却听成“威”名,四怪相顾而笑。
  黄掌柜躬身道:“四位前辈见谅,小店只有黄酒和蔬菜。”
  申西京在江北四怪中身材最矮,但武功最高,被称作“矮老虎”,申西京不满道:
  “有什么便拿什么来,何必婆婆妈妈!”
  黄掌柜答了一声:“是。”却并不动身。
  长着一双大耳朵的“火狐”梁雷怒道:“难道江北四怪的话你没听到!”
  在江北四怪中,梁雷的绰号最难理解。
  狐是狐狸之意,狐狸是狡猾的动物,可梁雷性格硬朗,绝没半分狡猾,为何叫他火狐呢?
  原来,梁雷的耳朵特别大,耳朵大,耳朵孔也比常人大几倍,有一回,江北四怪被仇家围攻,打斗当中,他人的兵器被对手击落,而且身疲力竭,对手以为可以手到擒来,不料,他却从耳朵中掏出一枚暗器,置对手于死地。
  本来,以梁雷当时的情形,他的一举一动对手都很警觉,要是他从怀里或别的地方掏出暗器,对手定然防范,他绝难得手,可对方做梦也想不到他会把暗器藏在耳朵里,对手以为他束手投降,哪想到死的竟是自己。
  从那以后,江湖中人都称他为狐狸。至于叫“火狐”则是因为他有一套棍法叫做“火烧九转”的缘故。
  梁雷说完,黄掌柜微微一笑,道:“实在对不起,四位前辈来晚了一步,黄某是刚刚决定不再卖酒了。”
  “穷书生”关誉说道:“黄掌柜,你以为你不卖酒,还能做什么吗?”
  “怪胎”崔时翰则道:“如果你不卖酒,迟早会像地上的这两个人一样会饿死的。”
  申西京道:“三弟你说错了,地上那两个人不是饿死的,一个是被一种叫做美金丹的毒药毒死的,这种毒药堪称毒尊,此药与酒掺和,无色无味,却是入喉封气,饮酒者未进肚,人已倒地。
  “另一个是被一种称作红砂掌的软功阴手所伤,这种掌功甚是厉害,虽然未伤肌肤,但五脏六腑皆已寸裂,杀他之人,显然已练至红砂掌的最高境界。”
  申西京并未见到当时情形,但他凭借自己的经验尾尾说来,跟实际情况竟然一模一样,黄峰听得心惊,他的红砂掌今日才练成,没想到被申西京一眼就识破。
  南宫吹雨则暗道:“江北四怪,果然名不虚传!”
  于是他说道:“前辈真是高人,说得一点没错。”
  申西京望着他,道:“你是什么人?”
  南宫吹雨脱口插话,见他问自己,怔了一下,说道:“晚辈姓……”
  他刚想再次撒谎说自己姓“不”,可想到江北四怪何等人物,若被他们发现自己撒谎那可大大不妙,因此便迟疑不说。
  梁雷说道:“不管你姓什么,总之,年纪轻轻便到华山来寻宝剑就不是好事,听我的话,还是乖乖的下山去吧。”
  南宫吹雨吁了口气,说道:“前辈说得极是,晚辈到华山来凑热闹是不自量力和不知天高地厚。”
  申西京又道:“四弟说得也不尽然,年纪轻轻便不能来华山寻剑了吗?
  “俗话说英雄出少年,咱们退隐江湖仅仅几年,武林便有许多后起之秀,难道你忘了先生所言。
  “那个南宫吹雨年仅二十五岁,他的斜风剑法已尽得高飘零之精髓,更难能可贵的是他的内力也到了常人难敌之境。”
  南宫吹雨暗暗吃惊,江北四怪与自己从未谋面,他们怎么知道得这么多,而且,他们所说的先生又不知是何许人,不过,听他们如此夸奖自己,南宫吹雨听了也得意非凡。
  只听梁雷道:“那是先生说的南宫大侠,又不是他。”
  梁雷见他也有一柄剑,问他道:“你会什么剑法?”
  南宫吹雨当然不想在这种情形下便透露身份,随口答道:“晚辈资质甚鲁,师父教我一套‘飞燕剑法’,晚辈至今还是半生不熟。”
  南宫吹雨说着,望了望坐他对面三指门众人。
  司马行空等人昨晚见过他的神妙剑法,此刻又见他满口谦逊,疑心他只是在骗江北四怪。
  不过,江北四怪并不怀疑他的话,崔时翰对“穷书生”关誉道:
  “二哥,你说黄掌柜为什么不准备卖酒了?”
  关誉笑道:“也许他知道我们江北四怪一到,他性命将休,因此连酒也懒得卖我们了。”
  “怪胎”崔时翰又道:“他怎么知道我们要杀他?”
  “穷书生”道:“我们到华山来,目的是为了寻那雪阴宝剑,而这宝剑恰恰就在黄掌柜身上,江北四怪既然来了,不得宝剑,是绝不会罢手的,黄掌柜的霹雳掌再厉害,想来也难挡江北四怪合力一击的。”
  “火狐”梁雷笑道:“说得对,黄掌柜若是识相,乖乖的交出雪阴宝剑,这样,咱们算是完成了先生交代的一半任务,黄掌柜也能保住半条性命。”
  他说着,手中熟铜棍击在地上,咚咚直响。
  崔时翰惊道:“四弟此话怎讲?”
  关誉接道:“咱们得了宝剑,是完成先生的一半任务,黄掌柜为何只留住半条性命?”
  梁雷没说,申西京抢道:“我知道了,这华山之上,来寻宝剑的江湖高手何止我们四人,我们饶他不死,其他人未必就能放过他,因此,就算他把宝剑交给我们,最多也只能保住半条性命而已。”
  听他们这般说,南宫吹雨不禁哑然:人若只剩半条性命,哪里还能活,看来,江北四怪不仅武功高强,其开玩笑的本领也是人所难及,抬眼望向黄掌柜。
  黄掌柜却不动声色,说道:“四位前辈真会抬举,我黄峰有何能耐得到雪阴宝剑。”
  顿了顿,又道:“前辈退隐江湖多年,对江湖发生的事也许知之不多,江湖传言,那白水庵才是当年令狐、卜二人比剑之处,就算真有宝剑,也该在白水庵才对。”
  “穷书生”关誉道:“黄掌柜此言差矣!想当年,邪教教主令狐雪与武林盟主卜文远华山论剑三天三夜不分胜负,其时令狐雪打得又累又渴,于是两人商议暂停比试,各自寻找食物填饱肚子然后再打。
  “于是令狐雪便找到了这里,他乃是个酒鬼,见这里有酒,哪还移得动双脚?
  “当时,在这里开酒店的是你的曾曾曾祖父,他把店里的酒都拿出来给令狐雪喝,你道他这么慷慨,原来他已经知道眼前这人便是邪教教主也是天下第一剑令狐雪,他已经起了歹心,想害了令狐雪而吞下罕世宝剑雪阴剑……”
  关誉接下去说道:“黄掌柜武功不怎么样,可他心机甚深,他想,只要令狐雪喝得酩酊大醉,倒头睡去,他就可以取过他怀中的宝剑一剑杀了令狐雪,从此宝剑便是他的了。”
  “火狐”梁雷道:“他果然狡猾。”
  关誉道:“可是,令黄掌柜不解和吃惊的是,令狐雪喝了一天一夜的酒,居然不醉。”
  “矮老虎”申西京奇道:“天下竟有这等海量之人?后来呢?”
  “后来,”关誉说道:“那黄老掌柜实在没有办法,他又不愿上门的宝剑不能到手,于是,便将另外三坛已经在地窖里藏了二十五年的好酒捧出来给令狐雪喝,希望这三坛酒能醉倒令狐雪,所以,他一边给令狐雪斟酒,一边在心里祈祷,希望他快快倒下……”
  “令狐雪没有喝醉?”怪胎崔时翰问道。
  “没有。”关誉摇头道。
  “火狐”梁雷笑道:“这么说。狡猾的黄老掌柜不仅得不到宝剑,而且还白白被人喝光了酒?”
  “那当然,令狐雪的剑法何等骇人,若是黄老掌柜心怀叵测,想要强抢,岂不是白白送死。”崔时翰道。
  “矮老虎”申西京道:“得不到宝剑,又没了酒,不如将性命也送掉来得干净!”
  梁雷道:“别吵,听二哥说下去。”申西京和崔时翰便不说话了。
  只听关誉叹了口气,道:“结果黄老掌柜还是得到了宝剑。”
  “什么?”
  这一结局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一人说道:“难道黄老掌柜也是高深莫测的高手,他趁令狐雪不防备时重创他然后夺了宝剑?”
  听到这人的话,众人均吃一惊。并不是他说的是什么惊人之语,而是此人乃一张新面孔,谁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进来的。
  此人尖尖的下巴,颔下一捋白须,颧骨凸出,瘦小的脸上肌肉很少,堆满了皱纹,但他的目光闪着精光,一看就知道此人武功不弱。
  江北四怪似乎也无人知晓此人的来路,呆了一呆,关誉问道:“请问阁下是谁?”
  老人哈哈一笑,说道:“老人乃孤魂野鬼,适才从此经过,见有个读书人在此说书,老夫平生念书极少,斗大的字不识一筐。
  “因此便进来听书生讲故事,由于你讲的这个故事实在精彩,不忍打断,是以悄悄进来了。”
  此人一开口便道出“穷书生”关誉的身份,江北四怪微微有些吃惊,不过,江北四怪性情高傲,又极自负,心想,江北四怪的名头在江湖上没人不知,所以见此人知道他们的身份,并不足怪。
  关誉见他不肯说出身份,并不缠他,而是一笑,说道:
  “想来此兄并非明门正派中人。”
  老人一听,说道:“想不到书生会说书,又会算命,真是难得。”
  关誉笑道:“如果我没有猜错,此兄定是旁门左道中人。”
  刚才关誉说他非正派中人,老者尚能颜色不变,现在他说老者乃旁门左道中人,老者立时脸露怯色,冷冷道:“何以见得我便是旁门左道中人?”
  关誉慢慢道:“其实看一个人是什么样的人,并不需要他的相貌和武功,而是看他的嘴巴。”
  “怪胎”崔时翰叫道:“二哥有没有搞错,人人的嘴巴都长得一模一样,都可以用来吃饭喝酒,光看嘴巴怎能判定这人是正是邪!”
  “火狐”梁雷也道:“是啊,嘴巴除了两片嘴唇和几颗牙齿,并无区别,你不会说正派的人嘴唇厚邪派的人嘴唇薄,或是正派的人牙齿整齐又洁白,而邪派的人长的牙齿都是东倒西歪而又臭不可闻吧。”
  梁雷此话在暗中指骂老者。
  关誉摇头道:“嘴巴的功能除了吃饭喝酒,还可以用来说话,只要嘴巴一说话,就知道此人是猪是狗。”
  崔时翰马上道:“刚才他说什么了?”
  梁雷道:“刚才他说黄老掌柜也是高深莫测的高手,趁令狐雪喝多酒不防备时将他重创然后夺了雪阴剑。”
  崔时翰道:“对呀,他说得没错,我怎么没想到呢?
  “令狐雪喝了一天一夜的酒,就算没有酩酊大醉,也肯定是步履不稳了,有人突然偷袭,他当然无法闪避。”
  梁雷道:“不过,这样的手段未免太阴毒了,趁人不备,那根本不是君子所为……”
  “所以,”关誉微微笑道:“想出这种法子的人肯定不是正人君子,不是正人君子,便是卑鄙小人,而卑鄙小人大多出自旁门左道……”
  “对对!”崔时翰转脸望着老者,笑道:“这个卑鄙的法子是他想出来的,他肯定不是正人君子,不是正人君子,便是卑鄙小人……”
  他们的话听起来不容驳辩,实际上却是无理之极。老者被他们抢白一顿,脸色变了几变,但他还是忍住未发作,说道:
  “是你说黄老掌柜最终还是得到了宝剑,你说他是用什么法子得到的?”
  关誉哼了一声,道:“若不是瞧在这么多人想知道黄老掌柜如何得到雪阴剑,我才不说给你听。”
  他转而环视了屋里众人,最后目光落在黄峰身上,说道:
  “黄掌柜,你应该为你的曾曾曾祖父没有使这种阴毒手段感到庆幸,想那令狐雪乃是百年一遇的高手,别说他喝了一天一夜的酒,就算他喝上一个月,他的小指头一弹,你的曾曾曾祖父也得一命呜呼!”
  黄峰极想知道下面的故事,先答了一声:“是。”
  又接着问:“那么令狐雪后来怎样了?”
  关誉道:“令狐雪当然一直喝酒,直到将那三坛陈年老酒喝光。”
  黄峰道:“他真的没醉?”
  关誉道:“没醉。”
  黄峰道:“那接下去呢?”
  关誉淡淡道:“接下去,令狐雪起身走了。”
  众人正听到紧张处,没想到结果这么简单,令狐雪喝完酒就走了。
  南宫吹雨有些失望道:“难道令狐雪就这样走了……”
  关誉望着他,问道:“你以为令狐雪不能走?”
  南宫吹雨脱口道:“当然不能走。”
  关誉道:“为什么?”
  南宫吹雨心里怎么想,便怎么说:“至少,令狐雪喝了这么多酒,应该对黄老掌柜说一声谢谢,再把酒钱付给人家才对。”
  顿了顿,接道:“尽管令狐雪武功盖世,黄老掌柜不能拿他怎样,但白吃白喝却非英雄所为。”
  关誉怔怔地望了南宫吹雨好一会,忽然伸出大拇指,说道:“年轻人,了不起,从你这几句话就可以知道,你一定是正派中人,你绝对是一个正人君子!”
  南宫吹雨见他莫名其妙夸奖自己,刷的一下,脸立时红了。
  关誉对“怪胎”崔时翰道:“你也听到了,正人君子跟卑鄙小人就是不一样,刚才那个白胡子说的是乘人之危夺人之宝,而这个年轻人想的却是虽然自己武功盖世,也绝不白喝人家一碗酒,这两种境界,一听就有天壤之别。”
  那老人见江北四怪一开始便对他冷嘲热讽,如今又说他连一个年轻人都不如,勃然大怒,他“啪”的一声在桌上拍了一掌,桌上顿时出现一个掌印,他站起身来,对南宫吹雨道:
  “这位年轻人的境界如此之高,不知何方神圣,老夫便来领教几招,走,有种的,咱们到外面去见了真章!”
  老者虽然盛怒,但他对江北四怪却是心存忌惮,因此只有将矛头对准南宫吹雨,想将火气发泄到他身上。
  南宫吹雨知道老者定是高手,见他向自己挑战正不知如何应答,“矮老虎”申西京说道:“刚才说你是卑鄙小人,我还不愿相信,现在我才知道你确实是个卑鄙小人。”
  他说着,也是伸手拍了一掌,只听“咔嚓”一声,桌子的一角被他切掉,仔细看,断裂之处竟是光滑无比,就像是被刀剑削去一般。这份功力,实是非同小可。
  申西京露了一手,淡淡道:“江北四怪在此,你却向一个年轻人挑战,真是人老脸皮厚。”
  老者自忖自己的武功不能胜过江北四怪,不知道江北四怪与这个年轻人到底有何干系,因此强忍怒气,坐了回去,同时冷哼数声。
  “穷书生”关誉不再理会老者,接下去道:“那令狐雪走出酒店才想起来,自己忘了付酒钱,因此又回到酒店里。”
  “怪胎”崔时翰道:“令狐雪乃是邪教教主,他这样做,乃是英雄所为。”
  申西京道:“令狐雪当然是个大英雄,他如何会白喝人家的酒而因此欠下人情。”
  关誉却皱了眉头道:“可是这一回,令狐雪想不欠人家的情也是不行了,因为,他的口袋里根本没有银子。”
  梁雷惊道:“怎么会这样?”
  关誉道:“令狐雪这次赴华山比剑,自知凶多吉少,说不定就此抛尸华山,因而除了那柄纵横天下的雪阴剑,什么也没带……他没想到会出现这种情形。”
  崔时翰道:“既然没带银子,下次还他就是了。”
  关誉道:“可令狐雪自知他最终将不敌武林盟主卜文远,所以,这笔钱,现在不算清,他就没有机会了。”
  关誉看了看众人,道:“像令狐雪这样的大英雄,他是无论如何不会在死后留下遗憾的,这个矛盾他将如何化解呢?”
  众人谁也不吭声,没人知道令狐雪如何不至于不欠黄老掌柜的人情。
  关誉望着南宫吹雨,问道:“你想令狐雪应怎么办?”
  南宫吹雨欲言又止。
  关誉笑道:“你且别说,刚才我说你是一个正人君子,现在我要看看你是不是个大英雄。”
  他转头对刚才要找南宫吹雨出气的老头说道:“老兄,你且过去,听这位小兄弟怎么说,他只对你一人说出他的想法,然后我说出结果,就可知道他是不是大英雄了。”
  那老人不甘心受关誉指使,但他很想知道年轻人究竟会怎么说,于是慢慢走到南宫吹雨跟前。
  南宫吹雨迟疑了一会,还是附在老人的耳边,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老人听罢,一副绝不相信的样子,说道:“不可能,令狐雪绝对不可能这样做!”
  南宫吹雨道:“这只是晚辈的真实想法,前辈请勿见笑。”
  老人摇头走回刚才的位置,坐下,冷笑不语,想等关誉说出真相后再讥讽那个令他蒙羞的年轻人。
  “穷书生”关誉看着南宫吹雨,又看着老头,说道:
  “令狐雪回到酒店,他伸手在怀里摸银子的手怎么也拿不出来,黄老掌柜当然是聪明人,他知道令狐雪一定是忘了带银子。
  “这种情况他以前也遇到过,有人伸手摸银子却发现银子根本不在身上,黄老掌柜对令狐雪说:‘既然这次没带银子,下次来还吧?’”
  说到这里,只听老头哼了一声。
  关誉道:“老兄觉得哪里不妥?”
  老头道:“既然黄老掌柜想得到令狐雪的宝剑,如今见他没带银子,何不叫他留下宝剑改日带银子来取?”
  关誉笑道:“我说你狗嘴里吐不出像牙,肚子里尽是些歪门邪念。”
  老头又被他讥讽,不语,听他往下说。
  关誉接道:“令狐雪见黄老掌柜这一说,脸上通红,竟有些说不出话来。老掌柜随即叹了口气,说道:‘这位英雄,小店的酒已经喝完了,而我也不想开酒店了,这银子,就别还了。’
  “令狐雪堂堂大英雄,又知此次生还的希望极其渺茫,他一生从不欠人家人情,这次也不另外,于是,他解下腰中宝剑递了过去,说是要以此剑换酒。”
  听到这里,老头叫了一声:“令狐雪真会这么做!”
  关誉道:“老兄,刚才小兄弟是如何对你说的。”
  斜眼望南宫吹雨,见他笑而不语,知道猜得不错。
  老头说道:“他也是这般说的,可这怎么可能呢?令狐雪没了宝剑,还如何跟卜文远决斗?”
  南宫吹雨这时道:“俗话说,做人有所不为,有所必为,决斗比武,胜负输赢乃是自己的事,而人情,当时不还会变得一辈子也还不清的,所以,就算明知没了宝剑比武必败,也当毫不犹豫。”
  关誉叹道:“小兄弟真乃大英雄也!”
  南宫吹雨全凭自己心中所想,红着脸道:“前辈称赞,晚辈不敢当。”
  梁雷这时哈哈笑道:“原来小兄弟乃是人中之龙,老朽适才错怪你了,天下宝剑,只有落到你们手上才不致祸患武林。”
  南宫吹雨此行实为寻剑,但他谦逊道:“前辈言重了,晚辈有何德能敢居宝剑为己有。”
  “怪胎”崔时翰道:“看来小兄弟与咱们江北四怪甚是投缘,若不是我们已答应了先生将宝剑送给南宫大侠,定将它送给你。”
  那边老头冷冷道:“宝剑还未到手,便在此空许诺,真是不知廉耻。”
  申西京道:“你以为在江北四怪面前,黄峰敢不乖乖的交出雪阴宝剑?”
  老头子道:“就凭你们这般胡言乱语,就肯定雪阴剑落入黄掌柜手中?”
  关誉道:“你知道江北四怪为何五年前会突然退出江湖?”
  崔时翰接道:“江北四怪整整花了五年时间,就为了这件一百五十年前的悬案,十天前刚刚明白雪阴剑就在黄峰手中。”
  梁雷笑道:“五年是一千八百个日夜,这一千八百个日夜中,江北四怪绞尽了脑汁,种种可能和设想都被我们否定,最终认定这样的结果才合乎事实。”
  申西京说道:“这个结果便是穷书生刚才讲的故事,不,不是故事,而是事实。”
  原来他们早就知道结果,刚才只是故弄玄虚。
  黄峰冷笑道:“江北四怪说什么也是成名前辈,想不到竟会做出这等幼稚可笑的事情。”
  崔时翰正色道:“黄峰,江北四怪做事有时难免幼稚可笑,但这件事,却无半分可笑之处。”
  黄峰道:“前辈刚才所说,听起来很好听,但它只能用来骗小孩,凡是有头脑之人,谁会相信你们的瞎编乱猜?”
  黄峰哼哼两声,脸露不屑之神色,接道:“你们自己想想,一百五十多年前,就算我黄峰真有什么曾曾曾祖父,你们又如何得知?
  “再说,我是黄家子孙,我怎么不知道我的祖先曾在华山开过酒店?”
  申西京道:“黄峰,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好,我们就把事实说给你听。”
  梁雷道:“何须跟他多费口舌,若不交出宝剑,便杀了他,自己去找。”
  关誉道:“黄峰,我且问你,黄义举是你什么人?”
  黄峰似是一愣,随后说道:“黄义举是我祖父。”
  崔时翰道:“这就对了,你再回答,黄平山是你什么人?”
  黄峰闻言,周身一颤,但他还是答道:“黄平山乃是先父。”
  申西京紧接着问:“你知道黄平山是怎么死的吗?”
  黄峰摇头道:“我不知道。”
  梁雷冷笑道:“你父亲是怎么死的,你难道会不知道?”
  黄峰道:“先父乃是被仇人追杀而死,却不知死于谁人之手……”
  崔时翰冷声道:“黄峰,好你个逆子,你杀了父亲,却在这里大言不惭!”
  黄峰如遭雷击,顷刻,便恢复了平静,喝道:“江北四怪,我敬你们是前辈,这才对你们尊重客气,若再胡言乱语,别怪黄某不客气,定教你们尸横就地!”
  关誉笑道:“被人揭底,恼羞成怒了对不对?不过,江北四怪既然来了,便不会怕你!”
  黄峰道:“你说我杀了父亲,有何证据?”
  申西京道:“黄峰,你别忘了,当年黄平山的死尸,正是江北四怪发现的,黄平山死于红砂掌的偷袭之下,不过,当时你的红砂掌还没有今天这个境界,你的手掌在黄平山的胸口留下了痕迹。”
  黄峰哼声道:“天下会红砂掌的人,何止我一个?”
  申西京朗声道:“没错,天下红砂掌高手确实不止你一人,不过,长着七个指头的红砂掌高手,除了你,天下再也找不出第二人。”
  黄峰阴沉着脸,不语。
  这时,那老头插嘴道:“好!连自己的老子都敢杀,够狠!够毒!老夫自认阴毒,却比不上黄掌柜。”
  黄峰怒极,他正满腔怒火无处发泄,审时度势,现今还不敢与江北四怪撕破脸,他也知道江北四怪不会马上跟他动手,见老头出言讥讽,便朝他拍出一掌。
  这一掌,看似轻描淡写,实则藏着巨大凶险。
  他的红砂掌已练至最高境界,虽然不着其身,也可重创对手的五脏。
  但见他掌势虚拟,接连变了七八个方位,或如抚摩,或似掌击,但身形却是凝立不动。
  出掌之际,只见他掌心黑红,果然有七个指头,食指中指两指各有一小指岔生出来。
  老头识得红砂掌厉害,不敢出掌相迎,但他衣袖飘飘,内力鼓动衣袖,左击右摆,将黄峰的无形掌力一一卸开。
  黄峰未料到这个瘦小老头的身手如此厉害,正待加催掌力,却听老头说道:
  “黄掌柜虽然狠毒了些,但咱们同是歹毒之人,英雄好汉懂得惺惺相惜,歹毒之人难道就不能相见如故?”
  黄峰心念一动,寻思道:此人说得不错,江北四怪极难对付,若是他能助自己一臂之力,那是再好不过的了。
  于是他收掌,说道:“老兄这一身功夫得来不易,黄某暂且饶你,若再多嘴,便教你死无葬身之地。”
  他虽然嘴里怒骂,实际上已经同意与他结盟,共同对付别人。
  申西京笑道:“难道你们两个阴毒之人连成一气,江北四怪就会怕你们不成!”
  那老头心机被戳破,故意一叹,说道:“人家儿子杀了父亲是人家的家事,可你们说雪阴宝剑在黄掌柜手里,连我这个局外人听了也觉得不可信,也难怪黄掌柜要雷霆大怒了。”
  老头这样说,黄峰并不反驳,显然他已经承认父亲黄平山是他杀的了。
  关誉缓缓道:“其实,你杀黄平山,就是为了那柄宝剑,是不是?”
  黄峰不语,关誉接道:“九年前,黄平山想离开华山到江湖上扬名立万,你不同意,因此便杀了他,对不对?”
  黄峰不说对也不说不对,而是说:“黄家能够在江湖上扬名立万有什么不好,我为何要不同意!”
  关誉道:“因为雪阴宝剑一现江湖,便会成为江湖中人争抢的目标,而你的红砂掌根本未到最高境界,因此,你担心一出江湖,宝剑便会被人抢走。
  “那黄平山虽然是你父亲,但他却没有你深沉,也不及你考虑得多,他只是想,只要有宝剑,便能像昔日的令狐雪那天下无敌……”
  黄峰终于点头,说道:“是的,我爹是太天真了,他根本不懂,宝剑本身不能杀人,只有人才能杀人,但他根本不听我的劝告……
  “我如何忍心让黄家秘密保存了一百五十年的宝剑落入他人之手……”如此说来,宝剑真的在黄峰手中。
  关誉笑道:“不过你还是做错了一件事,你不该把黄平山的尸体抛到江里,而是应该埋掉,这样,江北四怪就不会在岷江流域发现你爹的尸体了。
  “要知道,江北四怪生性奇怪,爱管闲事,对江湖上的悬案和凶杀案更是情有独钟。
  “不过,尽管你因为红砂掌未全功告成而在黄平山的胸口留下七个指印,这七个指印其实也是你的疏忽所致。
  “按理,你既可以做到不伤肌肤而碎脏腑,肯定不会留下手印,可惜你将尸体抛到江水里,尸体被江水浸泡,这才现出指印。
  “虽然指印很快消失了,但刚好被我们看到。
  “后来,我们暗中调查,发现你的右手便有七个指头……我们仍不敢断定黄平山是你所杀。
  “因为,他毕竟是你的父亲,直到我们无意间拾到了一本宗谱,才相信凶手果然是你……”
  “宗谱?”黄峰惊道:“什么宗谱?”
  关誉道:“那就是你们黄氏家族的宗谱。”
  那老人干笑道:“黄氏家族的宗谱不在黄掌柜手中,怎会被你们拾到?”
  关誉道:“这也许是天意,要让我们江北四怪知道一个天大的秘密。”
  黄峰急道:“什么秘密?”
  申西京说道:“其实,这本黄氏宗谱记载的人和事都是一百五十年前的,也就是说,这本宗谱只传到了一百五十年前的黄氏后代手上,最后一位续写宗谱的人叫黄启,也即黄掌柜的曾曾曾祖父。”
  关誉接道:“黄启详细记下了当年发生的这件惊心动魄的事情。”
  众人心中已然明白这肯定跟令狐雪有关,但黄峰仍不免问道:
  “宗谱上记载的就是你们刚才说的故事?”
  关誉点点头,道:“那只是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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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2-8 19:30:02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七章:揭秘
  当下关誉缓缓道:“当令狐雪提出要将雪阴剑抵押作为酒钱时,黄老掌柜,也即黄启怎么也不敢接受,因为他不敢肯定令狐雪是真心还是在试探他有无觊觎宝剑之心。”
  南宫吹雨道:“后来呢?”
  关誉笑问:“你说,黄启会怎样?”
  南宫吹雨道:“如果我是黄启,这宝剑是万万不能要的。”
  关誉诧道:“刚才你说令狐雪要以剑抵人情,现在为何又说黄启不能接受宝剑?”
  南宫吹雨道:“不同的角度当有不同的看法,对令狐雪来说,他若欠下人情,或许这辈子都无法还上,是以要不惜一切。
  “而作为黄老掌柜,就算他不知道令狐雪还有生死决斗在等他,可他应该明白,对一个剑客来说,剑便是剑客的生命,没有了剑,便等于没有生命。
  “尽管令狐雪喝了他珍藏的所有酒,但酒再值钱,也没有人的性命值钱,所以,黄启无论如何不该接受令狐雪的宝剑。”
  众人点头,连那老头也觉得,南宫吹雨说得有道理。
  可是关誉却说道:“黄启最终还是收下了令狐雪的宝剑。”
  南宫吹雨黯然道:“黄老掌柜怎么能这样做……”
  那老头道:“这才叫不露声色。”
  南宫吹雨叹道:“令狐雪没了宝剑,那是必死无疑,尽管他死在卜文远剑下,却犹似黄启杀的一样,给人喝酒却杀人性命,乃是最可耻之事。”
  关誉道:“令狐雪并非死在卜文远剑下。”
  南宫吹雨诧道:“令狐雪没剑,卜文远竟也杀不了他?”
  关誉摇头道:“令狐雪并没有与卜文远再次比剑,他走到一处悬崖前,脚下一个踉跄,踉跄,摔下绝谷死了。”
  这个结果令大家深感意外,南宫吹雨道:“不是说令狐雪没喝醉吗,怎么会脚下踉跄摔下绝谷?”
  关誉道:“是的,令狐雪是没有喝醉,不过他做梦也没有想到,他喝的最后一坛陈年老酒却是一坛毒酒。”
  “啊!”
  除了江北四怪,其余各人:南宫吹雨、黄峰、老头和三指门六人均惊呼一声。
  良久,老头道:“黄启在酒中下毒,难道不怕令狐雪发现丢了性命?”
  申西京道:“这叫做贼子有贼胆,黄启为了得到宝剑不惜以性命作赌注,做最后一搏,当他看到令狐雪喝了毒酒而若无其事,也许他的胆早就吓破了……”
  老头皱眉道:“似令狐雪这般绝顶高手,一旦发觉中毒,虽不能立时将毒逼出,但他一定可以制止毒性攻心,绝无道理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毒发身亡的……”
  忽然,南宫吹雨说道:“我明白了。”
  关誉道:“小兄弟明白了什么?”
  南宫吹雨道:“我想,令狐雪是在离开酒店后才发觉自己中了毒,他返回酒店,并不是为了付酒钱。”
  关誉惊讶道:“刚才你不是说他应该回去付酒钱吗?”
  南宫吹雨沉思道:“刚才是我想错了,令狐雪再次返身,原是要杀黄启的。”
  他望了望江北四怪,接道:“是黄启对他说的那句话救了自己一命……对的,是这样的。”
  崔时翰道:“他说了哪句话?”
  关誉想了想,道:“是不是黄启对令狐雪说没带银子,就下次来还那句话?”
  南宫吹雨点头,缓缓道:“前辈刚才说道令狐雪到怀里去摸银子,却发现一两银子也没带,我想实际情况绝不是这样的。”
  关誉道:“是这样的,那宗谱上就是这样记载的。”
  江北其他三怪也同声道:“没错,是这样写的。”
  南宫吹雨微微道:“记宗谱的人是黄启,他怎么知道令狐雪当时的想法?”
  崔时翰道:“你也不是令狐雪,怎么晓得他当时的想法?”
  南宫吹雨道:“你们刚才不是说我是正人君子和大英雄吗?
  “既然我是英雄,令狐雪也是英雄,而英雄所见略同,你们该不会现在又说我是卑鄙小人和狗熊了吧。”
  南宫吹雨这时竟夸耀自己是英雄跟刚才的谦逊很有些不同。
  江北四怪彼此望了一眼,似有些不解。
  关誉道:“那你说令狐雪将手伸进怀里不是去摸银子又是干什么?”
  南宫吹雨默然道:“那是因为他体内毒性发作,他胸口疼痛难忍,是以才用手去按住痛处。”
  那老头叫道:“这简直是胡说八道,令狐雪知道中毒,而下毒之人又在眼前,他何不一剑先杀了黄启!”
  南宫吹雨摇头道:“如果黄启不说那句话,也许令狐雪真的已经一剑杀了他。
  “可是,就在他要拔剑的一瞬,黄启‘这次没带银子就下次来还’这句话充满了理解和包容的话使他改变了主意。
  “要知道,一个人在面对死亡时,他的心总是脆弱的,它会被任何一丝在常人看来是微不足道的同情或理解而感动。
  “他当时一定这样对自己说,既然此人还有天良,何必要杀他呢?
  “不要说令狐雪不知道黄启从前是怎样一个人,就算黄启是一个做了许多坏事的人,他也不会杀他了。
  “因为,凡是一个正常的人,一个心里健康的人,在清楚自己的死无可避免的时候,他是希望别人都活着的……只有这样,他才会坦然去死……”
  三指门六人抬头望着他,一脸的不解,也许,人的境界跟武功一样,武功越高境界越高。
  江北四怪、黄峰和老头懂了,他们还在体味南宫吹雨的话。
  只听南宫吹雨接道:“黄启当然不知道令狐雪是回来杀他的,他只以为自己的毒酒对令狐雪一点用都没有。
  “因此,他说的那句话是发自内心的,也正是他的话发自内心,才感动了令狐雪,他不仅改变主意不杀他,而且还决定把陪伴自己一生的宝剑也送给他,以表示对他在自己生命的最后时刻产生的理解。
  “这就是我们常说的‘受人点滴之恩当以涌泉想报’,黄启想下毒害他,可就因为他觉得黄启还不是无药可救,于是就尽其所有成全他,这便是大英雄的所作所为……”
  在这些人当中,南宫吹雨的年纪最小,可是他滔滔不绝,竟然没人打断或反驳他的话。
  他的话听起来是可笑的,但一想又觉得不无道理,所以,他们静静地听他往下说:
  “其实,他早已知道自己最终不是卜文远的对手,他的心里充满了恐惧。
  “因此,他才会不停地喝酒,以喝酒来驱散心中的恐惧。
  “不然,没有一个高手大敌当前还能喝一天一夜的酒,只有在喝酒的时候,他才会想起自己曾经拥有过得快乐。
  “而当他回想起自己曾经有过那么多的快乐,这才变得坦然,觉得自己就算死了也无憾……
  “也许,在这里喝酒的一天一夜是他一生中最快乐和最安全的时光,而这份快乐和安全,则是黄启赐给他的,所以,他要报答他……
  “所以,当黄启说不用他还酒钱时,他毫不犹豫解下了自己的宝剑……”
  关誉听到这里,也喃喃道:“懂了,我也懂了。”
  他转头对其他三怪道:“你们懂了没有?”
  三怪有些莫名其妙,齐声道:“什么?”
  关誉道:“就是宗谱上记载的最后那部分,咱们五年来都未能想通黄启为何会那么做……”
  三怪沉思片刻,各人脸上慢慢浮上微笑,说道:“原来是这样的。”
  黄峰问道:“宗谱上还记载着什么?”
  关誉道:“宗谱上最后说,黄启在令狐雪留下宝剑离去后不久,也随后追出,寻遍华山每一个山头,想把宝剑还给令狐雪,可惜一直找不到……宗谱的最后一句话是:宝剑得之有愧,必将祸害子孙。
  “也正是这句话,才让我们想到,黄平山死于儿子之手,定是因为宝剑之故。”
  黄峰听罢,沉默了一会,说:“难道这真是报应……”
  接着又道:“刚才你说懂了,究竟懂了什么?”
  关誉道:“我们一直想不通,黄启得到宝剑为何又要归还宝剑,虽然他未能如愿,现在明白了,他一定是发现了其中真正的原由。
  “正如这位小兄弟所言,他也发现了令狐雪其实早就知道他下毒害他,令狐雪的这种英雄所为令他觉得无地自容,因此他幡然悔悟……”
  四怪听罢,也都点头。
  申西惊叹道:“江北四怪这么大把年纪,没想到白活了,若不是这位小兄弟点拨,这疑团不知还要困扰我们多久。”
  崔时翰也道:“是啊,如此一来,黄启为何不把宗谱往下传之迷也就解开了。”
  崔时翰缓缓道:“大概他也以为自己的行为太过卑鄙,若传之下去,子孙后代也会脸上无光的……”
  这江北四怪一齐起身,躬身抱拳,对南宫吹雨道:
  “多谢小兄弟指点,请问尊姓大名?”
  南宫吹雨急忙起身还礼道:“晚辈胡言乱语,没惹各位前辈耳烦已是大幸,晚辈的姓名更是不值一提。”
  梁雷皱皱眉头道:“这位小兄弟,江北四怪向来言出如山,既然答应将雪阴剑给南宫大侠便给南宫大侠,不过,若是我们日后有幸能得到卜文远的阳明剑,定将它奉给你,我看天下能获得这两柄剑的,就只有你和南宫大侠了。”
  南宫吹雨见他们口口声声“南宫大侠”,很不自在,说道:
  “想那南宫大侠何许人也,竟让各位前辈替他效劳?”
  崔时翰道:“不瞒你说,南宫大侠是谁我们都不知道,如何将宝剑交给他?”
  梁雷道:“先生说过,等宝剑到手,自会明白的。”
  他们还在说,那边老头却冷笑不止。申西京道:“你笑什么?”
  老头道:“黄掌柜已经走了,你们还不去追,却在这里扯三拉四,是不是怕死啊!”
  南宫吹雨转脸望去,黄掌柜果然不知何时不见了,不觉吃了一惊。
  只听崔时翰笑道:“你也不问问天下英雄,江北四怪什么时候怕过人。”
  关誉道:“黄掌柜肯定听了他曾曾曾祖父的故事后,心有所思,去给我们拿酒喝了。”
  老头骂道:“臭美!做梦!”
  便在此时,黄掌柜又从里面走出来,他的身后还跟着两个小伙计,一个伙计托着大托盘,盘里装着四样菜,另一个伙计则抱着一坛酒。
  江北四怪笑容绽开,而那老头则脸色难堪,低头不语。
  两个伙计将酒菜放在江北四怪的桌上,离去时把地上的两具尸体带走了。
  黄掌柜对江北四怪道:“这是店里珍藏了几十年的陈酒,望前辈笑纳。”
  申西京谛视他有顷,神色甚是怪异。
  黄峰说道:“前辈这样看我,觉得哪里不妥吗?”
  申西京道:“你拿酒菜招待我们,是不是因为我们刚才没有为难你?”
  黄峰道:“是的,前辈若要杀小人,那只不过是举手之劳。”
  崔时翰幽幽道:“可你刚才不是说要让我们尸横就地吗?”
  黄峰不安道:“前辈海量,千万别把小的刚才的话记在心上。”
  关誉笑道:“你忽然对我们这么好,是不是有求于我们?”
  黄峰道:“是的。”
  梁雷道:“你想我们喝了这坛陈年酿酒之后就走?”
  黄峰又道:“是的。”
  崔时翰道:“你是叫我们空手而回?”
  黄峰静静道:“你们吃了菜喝了酒,怎么是空手而回呢?”
  关誉笑道:“可我们并不是来吃菜喝酒的。”
  黄峰忽然叹道:“我知道你们想要黄家的祖传宝剑,可是你们应该知道,宝剑是黄家的,任何人也别想得到它。”
  申西京道:“你是说,就算我们杀了你,你也不肯交出雪阴宝剑?”
  黄峰脸色不变,说道:“是的。”
  崔时翰道:“可有些事情,并不是你想怎么样便怎么样的。”
  黄峰脸上了无生气,说道:“除了一死,你们又待怎样?”
  梁雷冷冷道:“是的,我们早就料到你不在乎自己的生死,也不在乎华山脚下自己家人的性命,可是,你不会不在乎你的女儿。”
  黄峰凄笑道:“我黄峰不孝,一生未娶,觉得愧对父母,这才将他们老人家安顿在华山脚下,他们日夜念经诵佛,盼望黄家香火不断,唉,若是我有女儿,他们死也瞑目了。”
  崔时翰道:“黄峰,你可以骗得了父母,却骗不了我们,好,既然你说没有女儿,那我们就去杀了黄小凡。”
  黄峰浑身一颤,脸色由青变白,颤声道:“你们……”
  关誉笑道:“我们早已查得一清二楚,黄小凡乃是你跟白庵师太的私生女,怎么样,你想不想我们前去杀了她……”
  黄峰怒道:“你们……你们无耻!”
  申西京道:“无耻的应该是你,白水庵闲静师太本是冰清玉洁之身,你却让她忍受了人间痛苦。”
  黄峰喝道:“胡说!闲静师太跟我是真心相爱,因为她皈依佛门,不能与我结为夫妻,小凡便是我们相爱的佐证,自从有了小凡,她变得幸福满足,何来痛苦?”
  关誉道:“那么,你是要宝剑还是要小凡呢?”
  崔时翰接道:“没了小凡,那闲静师太想来也不愿活在世上。”
  黄峰显然气极,但他忽然又大笑起来,一边笑一边说:
  “江北四怪果然无所不知,可惜,你们也有想不到的事情。”
  江北四怪愕住,只听黄峰又道:“小凡早在一个月前,就已被我藏了起来,那个地方,你们一辈子也休想找到,哈哈哈!”黄风得意大笑。
  江北四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黄峰说的是真是假,若是真的,那他们便是算错了一招。
  黄峰顿住笑,盯着四怪,说道:“来吧,现在好动手杀我了!”
  说毕,袍袖一挥,一掌击向他对面的“怪胎”崔时翰,崔时翰不敢硬接,身形疾退,左掌右击,右掌左击,两股掌风合作一股,隐隐推出。
  崔时翰功力浑厚,掌法怪异,黄峰的红砂掌虽然已练至化境,但他的无形掌力如同遇到铜墙铁壁一般,无论如何穿不过去。
  黄峰右掌虚晃,又从侧面击去。
  同时左掌两指一勾,一股阴风飒然袭击对方小腹。
  黄峰一掌一勾,看似不经意,实是蕴含杀机。
  崔时翰绰号叫“怪胎”,他的招式也是怪莫能猜,眼见黄峰一勾一掌,他左脚退了一步,也是劈了一掌,然后一勾,只是他左掌右勾,刚好与黄峰相反。
  黄峰的红砂掌亦称朱砂掌,梅花掌,可以不着其身而伤其内脏,他的这一钩乃是从梅花掌中化出来的,叫做“梅花开谢”。
  江北三怪只是冷眼相看,并不向前相助。
  不知是他们认为崔时翰一时不会落败,还是崔时翰一贯的脾气不让别人插手之故。
  忽然间,只听崔时翰叫了声“啊呦!”接着又怒道:“你居然敢使诈!”
  原来,黄峰一掌击出,行至中途,掌势一变,往左侧虚推,而右掌快迅无论的跟击一掌,这一掌虽快,却也沾不着崔时翰毫发。
  可是,黄峰手中忽然多出一物,似是管状钢铁,“噗”的一声,管内一枚金针射出。此时崔时翰身形未稳,发力闪时,眉头一痛,显然已被掌风扫中,辣辣作痛。
  崔时翰口中怒叫,心里却道:“他的红砂掌果真了得,我闪身稍迟,便给他掌风扫中,若是正面击中,那可不是玩的。”
  想到这里,便东挪西腾,全神贯注,不与他正面相对。那黄峰一掌虚拟,另一手则推着三寸长的三分粗的钢管,里面似藏着不少暗器,不时“扑扑”有声,仿佛游刃有余。
  “火狐”梁雷见崔时翰落于下风,圆铜棍往地上一戳,便要合击黄峰,却被申西京按住:“崔兄弟的脾气你怎忘了。”
  梁雷泄气道:“可是……”
  他的意思是崔时翰已落下风,若不出手相助,稍一闪失,轻者受伤重者会有性命之忧,如何使得。
  申西京微微一笑:“别慌,他的怪招还未使出来呢!”
  申西京说的胸有成竹,其实他已经看出来,崔时翰并非黄峰对手,他这是故意说给黄峰听的。
  那黄峰因为还有三怪在侧,不敢用尽全力。但是,他此时已用上了七八成功力,见崔时翰仍旧招式不乱,兀自吃惊,听申西京这一说,还道他真有极厉害的招式未使出来,不由更加心惊,更不敢催动内力,免得对付对手极厉害的怪招时功力不够。
  他见崔时翰显然对自己的红砂掌有所忌惮,不敢逼近,稍稍放心。
  如此又拆解了十几招,忽见一群人从外面涌进来。
  当先一人,长得如花似玉,楚楚动人,再看他的身后,十几个汉子闷声不响,有两人长剑在手,一剑抵住女子的后心,一剑指住她的太阳穴,剑于她的肌肤相距寸许,只要持剑者长剑一递,女子立时毙命。
  黄峰见到这女孩时,斜斜一掌逼退崔时翰,自己也飘向左侧,口中叫了声:“小凡!”
  原来这女孩便是黄峰的私生女黄小凡。
  崔时翰见有变故,也住手不攻,回到三怪一起。
  只见那十几个汉子将小凡押到老头跟前,小凡虽未受伤,但看上去却是怕极,她早就看到了黄峰,直到现在才叫出声来:“爹!”
  黄峰不敢轻举妄动,盯住老头。
  江北四怪也没料到事态如此变化,齐齐望着老头。
  那老头哈哈一笑,说道:“黄掌柜,你将宝贝女儿藏在江北四怪一辈子也找不到的地方,长乐帮只花了十天时间,就把她给找出来了。”说完,仍嘿嘿直笑。
  黄峰绝望道:“你,你是……”
  老人顿住笑,冷冷道:“老夫便是长乐帮帮主陆秦柯。”
  南宫吹雨脑子转得飞快,寻思道:“昨夜长乐帮万、堂主说,霜叶红等人便是被长乐帮所擒,不知他们现在何去?”
  想毕,说道:“没想到前辈就是长乐帮陆帮主,真是久仰久仰!”
  南宫吹雨急着跟他打招呼,因为万堂主曾说过霜叶红他们不会有事,既然不会有事,那就是长乐帮并非天良丧尽,也许为了霜叶红,说不定他到头来还得有求于陆秦柯,是以他先行跟他客气。
  陆秦柯却不领情,说道:“怎么,大英雄也会久仰卑鄙小人?”
  南宫吹雨顿时无语。
  江北四怪瞪了他一眼,均对他的举动不理解,申西京道:
  “你知道长乐帮是些什么人?
  “那都是些坏事做尽,没有天良的无耻之徒!”
  南宫吹雨答道:“知道,知道。”
  一想这样回答不对,马上又说:“不,我不知道……”
  关誉道:“你不知道我们才告诉你,你年纪轻轻,千万别学坏,今后绝对不可以跟长乐帮的人在一起,就是跟长乐帮的人说话也得小心。
  “人一旦学坏,便会有许多人诅咒,被人诅咒的人,往往会死得很惨的。”
  南宫吹雨吐了吐舌头,道:“有这么严重?”
  关誉道:“当然,我看你是做英雄的料,糟蹋了可惜,不然我才懒得提醒你呢!”
  南宫吹雨嘴里应着:“是,是。”眼睛却仍望着陆秦柯那边。
  只听陆秦柯冷笑道:“黄掌柜,你的宝贝女儿就在我手里,你若要她平安无事,就拿雪阴剑来换。”
  适才黄峰只道江北四怪为宝剑而来,他还想若得此人援手,自是好事,没想到他的来意也是宝剑,而且,比之江北四怪陆秦柯更可怕,他做梦也想不到,长乐帮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便找到小凡。
  小凡的藏身之处,说起来谁也不会相信,他与闲静师太用了三个月的时间,每日夜深人静,瞒着众位尼姑,在白水庵的池塘底下挖出一个足有房间大小的深洞,将小凡安置其中,不料却被长乐帮轻易找到了。
  黄峰有些后悔没有杀了陆秦柯,可以肯定,若是刚才他要杀陆秦柯,江北四怪绝不会插手。
  黄小凡说了声:“小凡别怕,有爹在此,谁也不敢动你半根毫毛。”接着对陆秦柯叫道:“你先放了她再说!”
  陆秦柯阴阴道:“人我一定会放,不过我要先看到雪阴宝剑。”
  江北四怪见他们较量,也不插嘴,只默默看着,等宝剑出现,再行出手。
  这时,只听黄峰道:“好!你等着!”说着转身,飘进右首房间里。
  不一会,黄峰复又从房间里出来,他的头发沾着好些蜘蛛网,不知他刚才钻到哪里去过。
  他的手中,托着一个剑鞘,剑鞘看上去很旧,斑斑剥剥,而且缠满了蛛网。
  如此陈旧而不起眼的剑鞘里,竟然会是举世无双的雪阴剑?!
  每个人都瞪大眼睛,注视着黄峰手上的剑鞘。
  每个人的心里都隐隐有些不信。
  但每个人的心跳都在这一刻加快了速度……
  听得黄峰说道:“陆帮主,雪阴剑你已经看到了,快放了小凡。”
  “哈哈哈!”
  陆秦柯笑道:“黄掌柜,这个把戏也做得太幼稚了,你以为我是三岁小孩。”
  黄峰变色道:“陆帮主,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你说话不算数!”
  陆秦柯正色道:“老夫说话向来一是一,二是二。”
  黄峰道:“那你还不快放人!”
  陆秦柯阴阴一笑:“黄掌柜的耳朵怎如此不管用了,我刚才是说见到雪阴宝剑就放人,而不是见到残鞘破剑。”
  “残鞘破剑?”
  黄峰惊讶道:“陆帮主说我手里的是残鞘破剑?”
  陆秦柯依旧笑:“难道不是吗?这样的一把破剑,丢在大路上,也没有人去捡的。”
  黄峰左手托剑,右手轻轻将剑鞘上的蜘蛛网一一抚去,不过,没沾蛛网的剑鞘看上去仍是那么寒酸那么残旧,黄峰抚剑鞘,说道:
  “雪阴剑在黄家埋没了一百五十年,今日终于要重出江湖了。”
  顿了一下,叹道:“只不知雪阴剑重出江湖,是福是祸……”
  看他的神情,极是庄重,又有些难以割舍。
  陆秦柯冷冷道:“黄掌柜,别再装神弄鬼了,没人会相信你的把戏,快去拿真的雪阴剑,不然,老夫可没有耐心再等了。”
  他说着站了起来,干枯的手在小凡脸上一拧,嘿嘿有声:
  “她的肌肤真是白嫩,要是在上面留下一道伤疤,那可是大煞风景,仙女一样的美人说不定就此便嫁不出去了。”
  小凡吓得直缩脖子,喉头动了动,却喊不出声。
  黄峰喊到:“陆帮主,说话不算数,算什么好汉!”
  陆秦柯下颔的白须抖动,笑道:“我虽然算不上英雄好汉,但绝对说话算数,只要让我见到雪阴剑,绝不伤她一根头发。”
  黄峰怒道:“雪阴剑便在这里,你还要怎样!”
  陆秦柯摇头道:“我不会上你的当。”
  黄峰道:“要怎样你才会相信?”
  陆秦柯眼珠转了转,说道:“你把藏剑的地方告诉我,叫我的手下去取。”
  黄峰叹道:“你以为我会把剑藏在何处?……长乐帮无所不能,就算我掘地千尺,你们也会把它找出来的,我还能把剑藏在何处……”
  黄峰目视陆秦柯,接道:“陆帮主,你应当明白,江湖中人人都想得到这柄雪阴宝剑,黄家虽然于一百五十年前偶然得到了宝剑。
  “但是,这也成了一柄架在黄家脖子上的利剑,万一让江湖上得到风声,别说宝剑不保,连性命也会丢掉……
  “为了这柄剑不让人发现,黄家真是动破了脑筋,任何看起来安全稳妥的地方都藏过,可是,每个地方都觉得不安全不隐秘……直到我祖父黄义举想到了一个谁也想不到的地方……”
  陆秦柯道:“快说,宝剑藏在哪个秘密之处!”
  黄峰这时环顾屋里众人,目光从江北四怪及南宫吹雨身上掠过,只听他缓缓道:
  “其实,那并非什么隐秘之处,那就是右侧那间没门的房子的后壁上。”
  众人闻言,俱皆吃惊:将宝剑置于无门的房间里,那不等于随便给人拿吗?
  黄峰接道:“有句俗话叫做最危险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
  “试想,一间没门没锁的房子里,挂着一柄毫不起眼的旧剑,剑鞘上又结满了蛛网,这样的剑,就算有人见了,也不会想到这是一柄罕世宝剑而将它取走。
  “但如果我们把它藏在极其隐秘的山洞里或掘坑深埋,有人找到它就判定它是宝剑,就会据为己有……”
  顿了一下,黄峰又道:“就像小凡,我们把她安置在水底,自以为没人能找到她,结果却很快被你们找到了,这个道理,我也是刚刚才明白了。”
  他忽然盯住长乐帮众人,说道:“陆帮主,你问问手下,他们肯定进过右首那间无门无锁的房子,也一定看到过墙壁上悬挂的这把宝剑,但他们却从未想过这便是他们日夜苦找的雪阴剑……
  “当然,像他们一样错过的还有许许多多江湖一流高手。”
  他笑了起来,他的笑,有些自信,也有些骄傲。
  尽管这个办法是他祖父想出来的,但他作为孙子,仍有骄傲的理由。
  因为,一个没有胆识的人,就算知道这样做最安全也不敢这样做的。
  不过,陆秦柯却不这样认为,他还是摇头。
  黄峰道:“你以为我说得不对?”
  陆秦柯道:“这个道理也许你懂,但你没这个胆量。”
  他微眯双眼,斜视着黄峰,慢慢道:“黄掌柜,你我都属卑鄙小人一类,乃是一丘之貉,我不敢做的事,你也未必敢做。”
  黄峰的脸色又起变化,他缓缓将剑托出,朗声道:“好!那么你过来检查一下,看它是不是令狐雪的雪阴剑。”
  “剑”字未落,只见一道人影从门外急射而入。
  人影实在太快。
  众人只觉得眼前一闪,黄峰手中的宝剑已落入那人手中,随即一阵女人的阴幽之笑响起。
  此人夺了宝剑,身形不缓,径射至天井,方才落地。
  阴幽声中,众人还呆在当地,那人足尖一点,便要从天井中掠出去。
  便在此时,左侧两道人影快如疾星,一人封住空中去路,另一人手中短杖,挥向那人“命门穴”
  笑声戛止。
  那人宝剑在握,并不抽剑,眼看短杖劲扫而至,娇躯一扭,短杖便即落空。
  而此时,空中那人双拳齐发,威猛无比的罩了过去。
  女人见来拳势大力沉,不敢举掌格挡,也不拿剑鞘招架,而是轻轻一闪,在间不容发之际堪堪避过!
  显然,她的轻功比阻拦她的人高出一筹。
  那两人几招不中,却将女人逼在天井一角,他们见她已经无法从天井上逃走,便停手不攻,叫了声:“黄掌柜,你来处置吧。”
  原来,这两人乃是酒店里的伙计,一个是刚才端进托盘的人,另一个看上去是烧火的,他手中那根短杖竟是灶火熄灭时用来吹风的竹筒。
  这两个伙计原是武林高手!
  这时,坐在南宫吹雨对面的司马行空惊呼道:“任娟!”
  其他几名三指门门徒也是脸露喜色。
  南宫吹雨见夺刀的女子身材小巧,但一张脸却长得并不好看,年纪约在三十岁左右。他寻思道:“这就是三指门门主许配给司马行空为妻的任洞主?”
  黄峰大笑道:“又来一个夺剑的人!”
  “何止一个!”
  话音响处,一人自天而降,落在天井正中。那两个伙计闻言。
  一人马上转身攻向来者。
  攻击的是空手的那个伙计,只见他以掌代刀,掀动劲风直劈过去。
  南宫吹雨识得此招,伙计的这一掌叫观音掌,也有人称它是斩魔剑,乃是内柔外壮一路,极是厉害。
  他曾听高庄主说过,练成此功极为不易,刚开始时,练习者先用手斫木具,直到每一掌斫下,木头上立时现出一道深痕,于是将木头换成石头。
  石坚难破,日复一日的练习一二年后,掌斫石头才有小石片飞出,就像铁锤凿石一样,这样才是第一步。
  接下来,必须练到手掌斫石,石面上顿时出现一道刀切一般的深痕,且切痕的四周,光滑平整,没丝毫损伤的凹凸不平,这是第二步。
  没有恒心者,自以为练到这等地步,已是厉害之极,其实,观音掌的最高境界还在后头。
  掌能切石以后,再用一个深盘盛满铁屑,然后以掌斫之,开始时一掌击到铁屑里,铁屑便会分开,而手掌提起,则铁屑又恢复如初。
  练到一定时日,一掌斫下,铁屑分开,而手掌提起,铁屑也不能聚拢。
  再练,一掌斫下,铁屑便向两旁飞出寸许,中间恍如被刀切划开一样,一掌到底,盘底不再有铁屑留存。
  接着再练,功力精进,如是连斫数掌,则盘中铁屑被分为若干块,就像刀切豆腐一样,平滑均匀,整齐有致,至此,观音掌的功夫,才算练到登峰造极,掌可代刀,若被击中,无有幸免。
  南宫吹雨见伙计使出观音掌,虽不知他有没有练到登峰造极的地步,但也是吃惊不小。
  再看那自天而降之人,也是一老者,老者身形高大,穿黑衫,脸庞方正,双目精光闪射。
  老者见伙计一掌劈至,其时他尚未站稳脚跟,上身还在摇摆,于是,趁势斜身“轰”的一声,地上虽铺着青石,却被伙计的观音掌砍出一道清晰的刀痕。
  伙计一掌击空,还未收回,左掌又森森递出。
  南宫吹雨发现,伙计右掌使的却是五毒手。
  在江湖中,因为练习五毒手的方法比较简单。
  只要于清明节时挖取河底之泥二十斤,将之晒干,然后到得端午节时,抓赤蛇、壁虎、蜘蛛、癞蛤蟆及蜈蚣所谓的五毒各一种,放入泥中,用木杵捣烂。
  再用十斤铁砂、十斤白醋和五斤烧酒,二斤青铜砂搅匀拌均,然后将它们放于青石上,每日晨昏拍打,只要坚持不懈,三五年便能练成此功。
  所以,江湖中使用五毒手的高手并不少见,只是像他这样,左手练成观音掌,右手练成五毒手的人却不多。
  当下,伙计一掌递出,他以为这一掌必中无疑,哪料刚刚还在他眼前的老者忽然不见了,老者的身手之快,实是匪夷所思。
  伙计暗吃一惊,甫待转身,只觉后腰被人轻轻一推,身子便如败絮一般,跌出数丈开外。
  伙计知道此次遇到了平生罕见的高手,但他一运内息,仿佛脏腑未损,于是站起来,又待扑上,只听黄峰说道:“潘苻,你不是他的对手。”
  伙计一听,默默走到黄峰身侧,不作声,垂手而立。
  黄峰又说道:“聂竹,你也过来吧。”
  烧火的伙计本以竹杖指住夺剑的任娟,闻言也退到黄峰身边。
  任娟前行数步,双手将剑递给黑衫老者,说道:“门主,这便是雪阴宝剑。”
  老者哈哈大笑,声震屋宇:“雪阴宝剑终于落在我党心海手中,从今以后,三指门要做的事情,便没人能够阻挡了,哈哈哈!”
  南宫吹雨刚才见过他的身手,如今见他笑起来神情狂妄,不觉暗暗吃惊。
  长乐帮帮主陆秦柯见到手的宝剑却被三指门抢走,后悔不迭。
  长乐帮虽然跟三指门一样,好事不做,尽干坏事,但两派却明争暗斗,总想自己的势力凌驾于对方之上。
  他见黄小凡对他已没多大意义,便叫两门徒撤了剑。
  黄小凡便奔向黄峰,但见陆秦柯手指一戳,隔空点中了小凡的“昆仑”穴,小凡双腿一软,扑倒在地。
  幸好聂竹飞身,扶起小凡,黄峰在她肩上一拍,穴道已解。
  小凡伏在黄峰怀里嘤嘤抽泣。
  刚才陆秦柯隔空点穴,黄峰则轻描淡写,不露痕迹将穴道解开,各自露了一手。
  这边,司马行空等六人见了门主,均起身,走到党心海身后,党心海对他们等人仿佛视而不见,他的注意力看来都在手中这柄雪阴剑上。
  司马行空低声叫道:“门主。”见党心海没有反应,转头又叫了声:“任洞主。”
  任娟似笑非笑,说道:“若是等你们前来解救,我早已一命呜呼了。”
  司马行空满脸羞愧,只听任娟又道:“幸好门主来得及时,才杀了长乐帮那些恶人。”
  司马行空惊道:“任洞主果然是被长乐帮掳走的?”
  任娟眼一瞪,说:“难道你以为除了长乐帮,还会有谁如此卑鄙。”
  那边,陆秦柯打了哈哈,笑道:“任洞主说错了,天下跟长乐帮一样卑鄙的,或许真的不多,但至少三指门比长乐帮还要卑鄙。”
  任娟怒道:“胡说八道!”
  陆秦柯道:“难道不是吗?雪阴剑本是长乐帮所有,你却耍卑鄙无耻的手段,强盗一般将它抢了。”
  任娟哼了一声,道:“谁说雪阴剑是你长乐帮的。”
  陆秦柯道:“不信你问问黄掌柜?”
  任娟道:“天下宝剑,向来都是能者居之,黄掌柜既然没有能力拥有宝剑,便有党门主保管。”
  陆秦柯头一摆,身后十三人身形晃动,将党心海围住。
  这十三个人,每人手中一柄长剑,却是六人左手持剑,七人右手持剑,不同手持剑者相互错开,左手持剑者则与右手持剑者相牵,剑相搭,剑尖直指阵中党心海。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十三人组成的定是一个极其厉害的剑阵。
  只是,当场高手,除了陆秦柯,恐怕没有人能说得出这是什么剑阵。
  南宫吹雨和江北四怪一脸的迷茫,黄峰、小凡及潘符、聂竹等四人退在一边,他们面无表情,想看看宝剑最后落入谁手。
  只听陆秦柯得意道:“党门主,这是长乐帮自创的天心剑阵,你不妨试试。”
  党心海不加理会,也许,陆秦柯所说的什么“天心剑阵”在他眼里根本不值一看,这时,只听任娟叫道:
  “就让我先来领教领教!”说毕,从腰间抽出长剑,便向一人刺去。
  任娟身手极快,话落剑到,她离他们本就不远,这一剑其实身躯不动,长剑递出,便可刺中她前面之人。
  南宫吹雨见她从背后偷袭,心中有些不怿。便在这时,情形大变,刚才围住党心海的十三个剑手,忽然间方位陡变,仿佛一眨眼,竟将任娟围在剑阵当中。
  他们的速度奇快,看不清步伐转动,只见十三个人依然是一手持剑,一手相握。
  本来,司马行空等六人与任娟站在一道,按理,他们也被围住剑阵中才对,可是,六人却在剑阵之外,与任娟却相隔了丈许。
  司马行空等六人脸色均变,只有他们心知,刚才有一股无形罡气冲向他们,罡气强劲,令他们绝无半点抗拒之力,就像枯叶遇劲风,不得已掠了开去。
  任娟见天心剑阵果然匪夷所思,当下长剑一抖,挽起数道剑花,分刺三人。别看她身材巧小,可是这一剑刺出,隐隐有着雷霆之势。
  那十三人凝立不动,手中长剑直指阵心。
  任娟剑到中途,只见所有剑尖直指自己,只怕自己虽然刺中对面三人,则全身将留下无数窟窿,于是剑锋圈转,守住门户。
  那边,陆秦柯冷冷道:“对付三指门区区一个洞主,岂能用天心剑阵,陈复娃、霍顿,你二人先料理了他。”
  “是!”
  剑阵中立时走出二人,其余十一人便退后,一字排开。
  这二人年纪不大,在十三人当中,看起来没有比他们更年轻的了。
  显然,陆秦柯自信他们足够对付任娟。
  陈复、霍顿二人并不答话,一人不动,另一人剑走偏锋,斜斜刺去。
  任娟身躯扭动,长剑轻挥,将对手一剑格开,随即反手一剑,跟了过去。
  那人纵身,可是他足尖刚离地,任娟的剑招却变了,变刺转削,而且剑锋向上,正对那人小腹。
  那人好像未料到她变招如此之快,噫了一声,长剑挥出,“当”的一下,双刃相击,各自跃开一步,随即又同时出剑,缠斗起来。
  二人剑来剑往,大约十招之后,任娟稍稍占了上风,她劈一剑,他退半步,再劈一剑,又退半步。
  另一个凝立的长乐帮剑手,一直在任娟背后,未出一剑。
  因此,虽然看起来他们是以二敌一,其实到目前为止,却是一对一的较量。
  任娟这时轻叱一声,瞅准空隙,一剑刺出,那人向右闪避,任娟侧身向左,长剑斜挥,突然回头,剑锋猛然横削,这一路剑法也是三指门自创的“扣关剑法”,实是精妙无比,她人在地上,剑势飞舞,将对手要害锁住。
  那人刷刷连劈三剑,方才挡开任娟缠绕之剑。
  饶是如此,他的脚法已有些乱了。任娟见了,心下暗喜,哪能错过良机,口中再叱一声,力透剑尖,当胸刺去,那人“呵”了一声,眼看闪避不及,任娟的眼中已露得意神色。
  只道对手丧在她剑下。
  可是,她却忘了身后还有一人,始终未出一剑,此时方长剑递出,既快又准,嗤的一声,正中她后腰,任娟剑刺一半,便瘫在地上。
  后腰乃是全身要害,任娟功败垂成,显是不活了。
  党心海虽然双目不离手中宝剑,但场中争斗局面,他自是一清二楚,凭着任娟与对手出剑的声音判断,他就知道若是单打独斗,任娟已稳操胜券,就算她身后那人出手,任娟以一敌二,也不会在十招之内落于下风。
  因此,他放心得很,他要等任娟落下风时再出手……可是,他没有想到未出一剑的剑手的威力居然出乎他的意料。
  他原以为,陆秦柯叫他们二人料理任娟,想来他们的武功只有合起来才能打赢任娟,没想到后来出剑的这人身手高的出奇,就算他一人,任娟也绝非他的对手。
  如果一开始他们就两人齐攻,任娟立落下风的话,那么他也肯定会立施援手。
  党心海咬牙道:“陆秦柯,你这只老狐狸!”
  陆秦柯笑道:“党门主,其实,霍顿一人足以杀了你的手下,我故意叫陈复与霍顿一道上,让你想救也来不及。
  “哈哈哈,党门主,看来你还不如老夫卑鄙,今日之事,你还是放明白点,放下宝剑,不要去试长乐帮的天心剑阵了。”
  顿了一下,陆秦柯接道:“别怪我不提醒你,党门主,长乐帮的天心剑阵可是厉害之极,若是你一意孤行,命丧此处,可怨不得长乐帮……”
  此时,长乐帮十三剑客手挽手,剑搭剑,合成天心剑阵。
  他们此番并未将党心海围在阵中,而是等他去破阵。
  党心海冷笑一声,正要跃入阵中,先他之前,六人抢先入阵。
  这六人便是司马行空等人。司马行空见任洞主死于非命,心中惊骇,但却与其他五人一道,抢入剑阵。
  司马行空知道陆秦柯所说并非狂言,这天心剑阵肯定有极厉害之处。
  他们不指望能破剑阵,只想先试剑阵,斗得几招是几招,好让门主对剑阵有所认识。
  南宫吹雨见了,心说:“他们虽非正人君子,但对门主却是极尽忠心。”
  司马行空等六人跃入阵中,嘴里叫道:“什么乌七八糟的天心剑阵,何须门主动手!”
  六个人背靠背,兵刃在手,脸上却是毫无惧色。
  那边,陆秦柯叹道:“三指门中人不但是卑鄙残忍,而且还不知天高地厚,好,那就成全你们。”
  忽然叫了一声:“斗转星移!”
  霎时,众人只觉眼前一片炫目光华,只见那十三个人围绕阵中人转动,时疾时慢,手中长剑乱颤,剑气森森。
  司马行空六人目不斜视,见旋转之人始终不急不慢,他们的剑尖也没有想象当中的凌厉气势。
  不觉心中冷哼,他的成名绝招是“无敌千重手”,他瞅准一人,掌影变幻,朝一人当胸击去。
  在他出招的同时,其他五人也各自出招,刀劈,剑削,杖击,五件兵器分别选准对手突然出击。
  十三个人本来在旋转,见他们出手,立时凝住,长剑不颤,合而归一。
  原来,这十三人手搭手,其目的是内息相通,十三个人的功力可以瞬息间集于一柄剑上。
  这十三个人每人的功力也许只能算是一般,但合起来却是非同小可。
  再加上他们几年如一日练习剑阵,早已达到了心意相通,人剑合一,只要谁受到攻击,其余十二人的功力便会悉数传来,助他御敌。
  那六人虽然攻向六人,但他们功力不一,出招自有先后,但听“啊啊啊啊啊啊”六声惨叫,三指门六人直直的自阵中摔了出来!
  看时,每个人的咽喉留着一道剑痕。
  党心海又是一惊,他自知司马行空等人绝对破不了天心剑阵,但他怎么也想不到他们居然在一招之内全部毙命!
  他大怒,身形拔起,身在半空,已连续拍出十三掌,声势极是骇人!
  那十三人一招杀了六人,阵形又变。
  不知是迫于党心海的掌势,还是剑阵中本有这样一招,只见他们身形疾退,虽然避过掌击,却是手剑难以牵搭。
  党心海见他们已然分开,落地后更不迟疑,左手托住雪阴剑,右手又接连拍出十三掌,这十三掌比之刚才十三掌,气势更是吓人,直如开山裂碑。
  就在此时,陆秦柯又喝一声:“翻江倒海!”
  只见十三人纵跳如飞,手中长剑盘舞,幻出一个个白色剑圈。
  剑圈将舞剑者隐在其中,远远看去,就像是一团光球,圆滑而锋利。
  十三个光球绕着党心海旋转,开始还可以看到党心海在光球中凝神而立,伺机攻击。可是片刻之后,光球越旋越快,十三个光球便如同一个极大的光圈,外面的人根本看不见党心海。
  众人暗暗心惊。
  大家都是武林高手,经历的决斗无数,可是像如此凶险的场面却是极少见到。
  试想,一柄剑只有幻作成百上千柄剑才能只见剑光不见人,而十三个光球绕着党心海,直如万把利刃指住他的全身,只要他一露破绽,便会当场毙命。
  此等凶险情形,令在场所有高手都胆颤心惊。
  只有陆秦柯面带微笑,暗自得意。
  大光圈在天井里滚来滚去,不知是党心海在寻找破绽,还是天心剑阵令党心海左支右绌,勉力支撑。
  忽然间,听得剑光圈中传来一声巨吼,在场的人都觉耳膜似要被震破,眼前黑了一黑,功力稍弱的潘符和聂竹,站立不稳,一下跃坐于地上,而黄小凡则晕倒在黄峰怀里。
  原来,党心海使用的是一招邪派上乘功夫“隔山震虎”。
  邪派的“隔山震虎”与正派中的“狮子吼”极相似,都需要有极强的内功方能练成此招。
  从名称上可以想象,隔山的老虎都能震死,何况人乎?
  便在此时,光圈訇然四散,仿佛刀剖皮球。
  十三人中尚有四人在飞舞长剑,其余诸人尽皆跌坐地上。
  旋即,党心海一声长啸,只见他右掌虚晃,只对舞剑者轻轻四掌,四人便如败絮般跌出数丈,有一人竟飞至陆秦柯跟前,动了一下,又即趴下,显是死了。
  刚才,天心剑阵一招杀了三指门六人,现在,党心海在一招之际不仅破了剑阵,而且将十三人尽毙掌底,武功之高,令人叹绝。
  党心海纵声大笑,这次,他虽然笑得响亮,但并未用上乘内功作“隔山震虎”,因此,众人听来并不觉难受。
  再看陆秦柯时,他面色凝重,显然对这一战的结局深感意外。
  党心海笑道:“陆帮主,宝剑在我手,你有什么招数,尽管使出来吧!”
  陆秦柯这时嘴里一声唿哨,声音甚是特别,又清脆,又婉转。哨声直冲云天,相信山谷中数里都能听到这哨声。
  哨声停歇,陆秦柯又吹一声,这一声比前一声稍缓,如是三起三伏,一共吹了九声。九声唿哨后,陆秦柯便坐着不动。
  良久,并无异常出现。
  陆秦柯脸色又变,显得不安。
  党心海冷笑道:“陆帮主,你刚才是不是在叫长乐帮的那些虾兵虾将?
  “告诉你吧,他们早给三指门收拾了。”
  顿了一下,又道:“陆帮主,你下战书约我在岳阳楼一决雌雄,自己却跑道这里来抢宝剑,幸好未上你当,今日,咱们便在江北四怪面前一决胜负如何?”
  陆秦柯缓缓站立,阴阴道:“党心海,尽管三指门比长乐帮多横行了几年,但老夫并不怕你,今日便教你知道老夫的厉害!”
  他虽然这样说,但并不逼近,仿佛有所忌惮。
  党心海又是一笑,说道:“本来,三指门与长乐帮都是邪派中人,应该结成同盟,互为照应,可是你却暗地里与三指门作对,竟然还下战书挑战于我,我本不欲与你计较,今日是你自寻死路。”
  党心海目视宝剑,自言自语道:“雪阴剑乃是罕世之宝,杀你这种人却是污了宝剑,嗯,陆帮主,你放心,我绝不对你使用雪阴剑。”
  “好!既然党门主这样说,那老夫就来领教几招!”
  话落,身形飘飘,射向天井,从长乐帮死者身上抽过一柄弯刀,反手一刀,砍向党心海左肩,陆秦柯身高不及党心海,他的脑袋又尖又瘦,脸上皆是皱纹,但他这一刀却是又刁又狠,一股阴寒之气,自刀锋透出。
  党心海侧身避过,右手拍向他肋间“关门穴”。
  陆秦柯一刀落空,见党心海手掌将至,这才移步换形,瞬息间绕到对方左侧,弯刀一横,拦腰割过。
  别看党心海身形高大,若是被弯刀割中,定然一身变成二截。
  党心海因左手拿着雪阴宝剑,而他刚才已经说过不使用雪阴剑,是以他只得足跟一蹬,后退了一步。
  陆秦柯的弯刀贴着他的衣衫扫过,嗤的一声,衣衫被割开一条缝。
  陆秦柯连出两刀,虽未占到什么便宜,却已割破对手衣衫,精神大振,左手呼地击出一掌,右手弯刀挥向对手小腹。
  党心海稍一疏忽,衣衫便被划破,尽管未伤肌肤,但觉得有痛热传来,他心惊道:
  “想不到陆老儿的功力如此之强,刀风所及,已能伤人!”
  于是敛气凝神,不敢再马虎大意,单掌与陆秦柯周旋。
  由于党心海左手持剑,因此武功大打折扣,七八招后,却未觅到取胜之机。陆秦柯或掌或拳,弯刀夹着阴风不离党心海全身要害,直如狂风骤雨一般。
  党心海身材高大,行动却是比陆秦柯还要敏捷,纵跳闪挪,间或拳掌挥击,攻敌之所必救,虽一时难以取胜,却不会落败。
  陆秦柯心知自己并不是党心海对手,若党心海左手宝剑攻击,恐怕他的弯刀早被震飞了。
  他疾攻一阵,见还是无法奏效,于是,招式立变,他凝立不动,弯刀交于左手,右掌弯曲,五指屈内,然后食指对准党心海弹出。
  其时两人相距数尺,陆秦柯一指弹出,党心海便是一纵,陆秦柯下身不动,上身随着党心海的移动而转动,右手始终对准党心海,食指弹出,又弹中指,随后无名指,小指相继缓缓弹出,四指轮番轻弹,犹如弹琵琶一般。
  看似毫不着力,听着也无声无息,但党心海却全神紧张,陆秦柯手指弹出,他必定一跳,似是在躲避极其厉害的暗器。
  再看陆秦柯四指指甲皆成黑色,仿佛喂有剧毒。
  看了一阵,南宫吹雨不解道:“如此斗法,几时才能分出胜负?”
  江北四怪个个都看得出神,胜负虽与他们无关,但从他们认真专注的神情可以判断,拼搏之人似在经历极大凶险,过了一会,崔时翰叹道:
  “这般下去,不消片刻,卑鄙之人便要死了。”
  关誉道:“他们两个都是卑鄙无耻之徒,你指的是哪个?”
  崔时翰道:“当然是长乐帮的那个什么陆帮主。”
  南宫吹雨一听,便有些焦急,长乐帮万堂主曾说霜叶红等人在长乐帮手中,他本想从陆帮主口中问出下落,以便救他们出来,若他一死,自己问谁去?
  于是对崔时翰道:“前辈,陆帮主丝毫不落下风,怎知他会死?”
  崔时翰看了他一眼,开始,江北四怪都甚是赞赏他,说他是正人君子及英雄材料,刚才见跟他一起的那些人是长乐帮手下,有些意想不到,此后江北四怪一直未对他说过话,崔时翰见问,也懒得回答,只斜眼看了看他。
  南宫吹雨再次说道:“请问前辈,陆帮主真的会输?”
  崔时翰没好气地说:“像他这种人,死了最好。”
  南宫吹雨道:“为什么?”
  崔时翰道:“做坏事的人当然不要让他活着。”
  南宫吹雨皱了皱眉头,道:“可是,三指门也是专做坏事的。”
  崔时翰一愣,道:“对呀,党门主也得死,最好两个人一起死。”
  在一旁的关誉说道:“陆秦柯每弹一指都消耗极大的功力,我看他再弹一圈,若不逃命,便没活路了。”
  南宫吹雨急道:“那他还不逃。”
  崔时翰皱眉道:“你究竟是什么人,居然同情起长乐帮的卑鄙小人来了?”
  南宫吹雨微微道:“刚才你们说我是正人君子和英雄,我就忘了自己是谁了。”
  关誉道:“看来你也是个狂妄的小子。”
  这时,只听一声吼,陆秦柯的右手四指同时弹出,左手弯刀也向空处击去。
  党心海为避陆秦柯弹指劲功,不得不向左闪身,而恰在此时,弯刀堪堪击到,眼看党心海左胸就要中刀,只见他左手一沉,“当”的一声,弯刀被他手中的剑鞘挡开,弯刀斜飞,深入厅中木柱。
  随即,右掌划个半弧,轻轻推向已是身形摇晃的陆秦柯。
  陆秦柯就地一滚,想避开击来之掌,可惜他还是慢了一步,党心海无声无息的一掌将陆秦柯击得撞向墙壁,“嘭”的一声,陆秦柯哇的吐了一口鲜血。
  党心海一掌击空,轰的一声,厚实的墙壁竟被击倒。空中,传来陆秦柯的冷笑:
  “好卑鄙的党心海,这一掌之仇三年内必报!”
  党心海大笑道:“陆帮主还是安心养伤吧,报仇之事,还是等十年之后再提!”
  他的声音以内力送出,相信陆秦柯定然能听到。
  南宫吹雨心中记挂霜叶红等人,见陆秦柯败走,便要起身追去,却被江北四怪拦住了。南宫吹雨道:“前辈为何要拦住我?”
  崔时翰道:“听我一言,你若跟长乐帮的坏蛋混在一起,会毁了你的前程。”
  南宫吹雨左突右突,始终出不了酒店大门,叹道:“各位前辈,晚辈并非要跟长乐帮混在一起,而是有几位朋友落在长乐帮手里。”
  梁雷道:“长乐帮手段残忍,小兄弟既然有朋友落在他们手里,肯定已性命不保,追出去又有何用?”
  南宫吹雨听他一说,心中更急,说道:“若是救不出朋友,晚辈一辈子难以心安。”
  申西京道:“陆秦柯虽然无耻卑鄙,但他的轻功却比你强得多,武功也比你强,别说你追不上,就算追上了也拿他没办法。”
  南宫吹雨道:“这是我自己的事!”
  关誉道:“怎么是你自己的事,你若死了,天下就少了一位正人君子,江湖上则少了一位英雄。”
  崔时翰接道:“江北四怪虽没做出名扬千秋万代之事,可是仅凭胸中一点正气,绝不会让你死于坏人之手。”
  南宫吹雨跺脚道:“那,那……”一副急不可待的样子。
  申西京道:“这样吧,小兄弟,你的朋友咱们江北四怪帮你一块去救。”
  南宫吹雨心喜道:“好!那么快走!”
  申西京道:“现在不行。”
  南宫吹雨又急道:“再晚片刻,陆帮主就逃得没踪影了,谁知道他把我朋友囚在何处。”
  崔时翰道:“没关系,江北四怪很少有办不到的事情的。”
  南宫吹雨见江北四怪堵住大门,想想陆秦柯此时已经逃远,再也无法追到,于是说道:“前辈准备什么时候帮我去找朋友?”
  关誉笑道:“等我们取了宝剑交给南宫大侠就去救你的朋友。”
  南宫吹雨这才记起江北四怪的目的是要夺取宝剑,但他说道:
  “宝剑在人家手里,怎么取?”
  “这个容易。”
  申西京说完,身如疾风,飘落天井,手一伸,对党心海说道:“拿来!”
  党心海其实听到他们刚才说的话,他哈哈一笑,说道:“你一定是搞错了。”
  申西京马上正色道:“没错,我是说,叫你把手上的雪阴剑拿给我。”
  党心海也不笑了,道:“为什么要给你?”
  申西京没说,崔时翰又飘到天井里,怪声道:
  “因为我们到这里的目的,就是来取这柄剑的。”
  党心海也淡淡道:“我也是为这柄剑而来的。”
  “那你说怎么办?”
  关誉也来到井里,随后,梁雷也缓缓踱了过来。江北四怪,将党心海围在当中。
  南宫吹雨坐在一边,想看他们如何从三指门门主手中夺过宝剑。
  党心海笑道:“看来江北四怪想依仗人多,来抢我的宝剑?”
  江北四怪毕竟在江湖上是响当当的成名人物,党心海说他们想倚多取胜,不禁脸上一红。
  只听党心海又说道:“党某人自认不是江北四怪之对手,但是江北四怪如此倚多欺少,党某人就算死了,也不会将宝剑交给你们的。”
  梁雷冷笑道:“按理,倚多胜少,并非英雄所为,不过,对付像三指门这样的人所共指的凶残之徒,江北四怪就算明知胜之不武,也甘愿受江湖中人耻笑了。”
  关誉接道:“对,这样总比宝剑落在坏人手中强得多。”
  崔时翰也道:“宝剑若落你手,江湖上便永无宁日了。”
  党心海听他们如此一说,脸色微变,随即又大笑起来,笑声震耳。
  一边笑一边说道:“江湖传言江北四怪乃是大丈夫大英雄,想不到百闻不如一见,原来江北四怪也是跟三指门差不多货色!”
  江北四怪面面相觑,一时无语。他们之所以这么说,实是刚才见党心海掌法精妙,高深莫测,若是单打独斗,也许非他敌手。
  但在他们内心,他们是不愿以多胜少的,在江湖上,“公平”两个字最重要。
  只听党心海又说道:“你们不要以为,打败我就能得到宝剑。”
  他面无惧色,在四怪脸上一扫,冷哼一声,接道:“你们或许能杀了我,但我自信能够在临死之前毁了雪阴宝剑,大家谁也得不到。”
  他说着,握住剑鞘的五指一用力,剑鞘便有细微的轻响,倘再加力,举世宝剑也许就要毁于一旦。
  关誉叫道:“别乱来!”
  党心海冷冷道:“是你们先要乱来的,能与宝剑一同消亡,于我又有何憾!”
  申西京道:“那你说怎么办?宝剑我们是要定的。”
  党心海眼珠乱了乱,手掌发力,那剑鞘又发出“吱吱吱”的可怕声,嘴里说道:
  “自古宝剑皆能者得之,而江北四怪联手,相信天下少有人敌,今日我党心海便成全你们,将宝剑分成四段,江北四怪每人一段,你们该心满意足了。”
  剑鞘撕裂声更甚,顷刻即要四分五裂。
  梁雷急道:“快住手,你说我们倚多胜少,那就由你划出道来,一人对一人,你胜便归你!”
  党心海闻言马上住手,但他说道:“我党心海只有一人,而你们却有四个,你们四人车轮战,我焉有不输之理?”说完,作势又要捏。
  梁雷道:“谁说我们车轮战了。”
  党心海这才面露喜色,道:“你是说,你们四人挑一人与我打,若是输了宝剑便归我?”
  梁雷点头。
  党心海望着他,说道:“你的话能代表大家吗?”
  他这一问,梁雷倒愣住了。
  因为,刚才他一时情急,脱口说出自己的想法,却不知其他人是怎么想的。
  党心海其实也怕江北四怪变卦,他盯住申西京,说道:
  “矮老虎是四怪中的老大,只有你说话才能算数,你说吧,怎么办?”
  他这样说,听起来是尊重申西京,其实用意不良,倘若申西京不同意这样办,江北四怪又成了说话不算的小人了。
  申西京果然道:“江北四怪向来说一不二,每个人都能代表大家。”
  党心海马上道:“这么说,火狐的话是算数了?”
  申西京道:“当然算数!”
  党心海忽然又道:“谁知道你们到时候输了会不会又变卦?”
  江北四怪齐怒道:“你不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人之腹!若是变卦,说话不算数,江北四怪一个个都被雷劈死!”
  党心海这才笑了起来。他这时的笑,显得从容而得意。
  党心海退了三步,将天井的死尸踢到一旁,免得待会打斗时绊脚绊手。
  他笑着对江北四怪道:“四位前辈还是到一旁去商量,看谁的武功最高,最有把握赢我。
  “不过,我提诸位一句,拳脚无眼,到时候党某如有闪失,弄残了他的手脚或令他一命呜呼,可别怪我手下无情……哈哈哈!”
  仿佛他依然胜券在握。
  江北四怪恨恨地瞪了他一眼,四人便从天井里退出。
  天井里,党心海在大笑,他找了一根竹杆,运劲一插,竹杆便如铁枪一般插入青石,他将宝剑挂在竹竿上,大声道:“输赢未分之前,宝剑就摆在这儿,赢的人才能取走!”
  顿了顿又道:“不过,若是你们趁我打斗无暇分身时来抢宝剑,可是大大的不妙。”
  梁雷怒道:“若是江北四怪输了,就你跪下来求我们要宝剑,我们也不会要!”
  党心海笑道:“这样我就放心了。”
  他往客厅里望去,见江北四怪聚在一起窃窃私语。
  原来,江北四怪人人都想出战党心海,梁雷道:“说是我说的,应该由我去。”
  崔时翰道:“江北四怪,向来不分你我,你说的便是大家说的,让我去教训教训他。”
  申西京道:“今日之事,不可鲁莽,咱们既已有言在先,若是输了,那宝剑便是人家的了。
  “拿不到宝剑,那就愧对先生,更愧对南宫大侠了。
  “还有,宝剑落入他之手,江湖上便会人命不断,腥风四起,因此,宝剑是绝对不能落在党心海手中的。”
  他望了望三怪,又道:“可是,你们适才也见到了,他的武功高深莫测,他的掌法似乎怪得很,仿佛不用发力,便可击人于数丈开外。”
  三人都点头,表示同意。
  那边,党心海在天井踱步,笑道:“谁来送死啊!若是害怕,就不要比武了,只要你们守信用,不以四敌一,让我出了酒店。
  “我绝不在江湖上透露今日之事,说江北四怪怕死不敢与我党心海单打独斗!”
  他故意一会说“以四敌一”,一会说“单打独斗”,用意自是十分明白,他仍在担心江北四怪万一变卦,那他可万万不是他们的对手,他这是用的激将法。
  不过,党心海却是看错了江北四怪,现下,就算他们真的已经输了,也绝不会变卦,更不要说比武未始,胜负未知。
  江北四怪不是贪生怕死之辈,更非失言之人。
  这时,关誉呼一下站了起来,从怀里掏出一支笔,说道:
  “看他目中无人的样子,让我在他胸口写几个字,教他懂点道理!”
  关誉绰号“穷书生”,既是“书生”,不可没笔。
  不过,这笔不是毛笔,而是铁笔。这笔也不是用来写字的,而是用来点穴杀人的。
  他的这支铁笔长约一尺二寸,拇指般粗细,笔尖锋利,看来足以穿墙破壁。
  他的铁笔可以代替刀剑,更有一套堪称绝技的“七十二路铁笔破木飞花”,据称,关誉在一棵梨树下练功,一阵风过,梨花纷纷飘落,他于是灵机一动,以笔刺梨花。
  开始时,纷飞的梨花没有刺中几片。
  可是从中他却悟出了一个道理,他掌击梨树,震得梨花坠落,铁笔飞舞,练习点刺身法。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到后来,满树梨花飘落,他的笔竟可以遍刺每一朵花瓣。
  江北四怪人人身怀绝技,但关誉的这套“七十二路铁笔破木飞花”最是精妙。
  申西京的内功稍强,但对付像党心海这种轻功绝佳之人,还是关誉的这套点穴术更为有效,于是,申西京道:“那么二弟小心了。”
  关誉转身,缓步走进天井里。
  党心海刚才还在说风凉话,见关誉过来,立时表情严肃,极是认真。
  俩人不搭话,彼此互望一眼,关誉铁笔一划,先攻党心海下三路。
  关誉的铁笔削得极快,却一点声息也没有,显然他用的是柔韧之功。
  党心海早有防备,见数点寒星直击自己腿上数大穴道,他居然不退不避,左掌往下一挫,便切关誉的铁笔。关誉铁笔一斜,攻向他侧面。
  党心海右脚转动,右掌虚击一掌。
  关誉知他右掌掌法变幻莫测,不敢与之正面抗击,于是身形一变,铁笔一挑,便刺他肋下“渊液穴”。
  党心海微吃一惊,左脚又退,刚避开铁笔,却剑眼前一花,关誉居然两指一弹,戳他双目。
  党心海脚板钉地,上身后倒,其身躯几与地面平行,呼的一声,关誉两指落空,改抓变劈,掌蓄狠劲,劈向党心海胸口,与此同时,他的铁笔又无声无息戳向对手腰眼。
  党心海眼见在劫难逃,却见他身子在绝无可能的情况下,平平的往左飘出两步,避开关誉的一掌一笔,随即挺胸站直。
  关誉见他如此凶险的情形下,仍能从容闪避,不觉暗暗佩服。
  党心海也是脊背冒汗,关誉出招之奇,实是他平生所未见。
  两人各有想法,滞了一滞,关誉铁笔在身前划两个圆圈,突然平判,笔尖不住急颤,却看不出是攻向何处!
  他这一招仍是无声无息,一招中已笼罩了党心海中上盘十三大要穴。
  党心海左掌递出,右掌掌下穿出,一拍一递,快捷无伦,掌法且是变幻莫测,每一掌击出,都似击向好几个方位。
  转瞬间党心海击出十三掌,化解了关誉这看似平淡无奇的一招。
  关誉“咦”了一声,铁笔舞动,身形疾动,绕着党心海急转,手中铁笔不时戳击。
  这下,铁笔并非无声无息,而是嗤嗤有声,声音急而短,但由于声音连续不断,听起来就像是一声长音。
  这正是关誉“七十二路铁笔破木飞花”的绝招,关誉铁笔上下翻飞,仿佛戳向满树飘飞的梨花,党心海全身要穴,都在铁笔的攻击之下。
  再看党心海,他面色凝重,此时出掌却没刚才那么快速而变化无穷,他隔了一会才拍出一掌,这一掌也是缓缓推出,平平常常,绝无其他变化。
  可是,党心海每击出一掌,关誉飞速旋转的身形便滞了滞,而且脚步后退,无法逼近对手。
  关誉的铁笔长不过一尺二寸,若要戳中穴道,只有近身而搏,而眼看关誉渐渐逼近,党心海又推出一掌,将他迫开。
  关誉大笔狂挥,就像在一面墙壁上书写狂草,呼呼之声,竟将地上的青石也戳得千疮百孔,石屑纷飞。
  这等声势,真是惊心动魄。
  党心海此时却声息全无,他连呼吸似乎也屏住了,目光凝结,不敢稍有大意。
  忽然,但听“当”的一声,关誉只觉得手臂酸麻,铁笔似被坚硬无比之物挡了一挡。
  他一跃退开,见党心海手里不知何时已多了一根钢鞭。
  党心海右手持鞭,身子缓缓转动,对准关誉,钢鞭向上提起,如提重物一般。
  关誉顿觉一股汹涌的力道袭来,急忙团身一跃,铁笔虚点,从左侧攻击。
  党心海此时钢鞭在手,不惧铁笔,钢鞭迎了过去,当的一声,撞歪铁笔。
  关誉本有些忌惮他的无形掌,如今又见他多了钢鞭,心想:
  今日若想取胜,只能全力以赴了。
  两人又斗了数个回合,关誉的铁笔神出鬼没,疾点之下,点的是“天突穴”,“风府穴”和“天柱穴”,在二十四大穴道中,这三个穴道均是死穴,只要一有点中,便可取其性命。
  党心海钢鞭圈转,当当当,铁笔均被钢鞭挡开,就在关誉换招之际,党心海呼的一掌,快速拍向他的左肩。
  关誉脚下一滞,肩头已被击中。
  他晃了两晃,铁笔狠命疾挥,却是不顾性命,拼着再中一掌,笔尖直刺党心海咽喉。
  其实,关誉此时心里明白,要赢对手已是不可能了,所以,他这一招乃是两败俱伤的拼命打法,无论党心海击他一鞭或打他一掌,党心海都无法避开他这一笔。
  只听一声轻喝,关誉眼前顿失人影,党心海眨眼间不知去向。
  关誉暗吃一惊,听到背后劲风劈至,这才明白他必然已在自己的背后,关誉想也不想反手从腋下刺出,又是当的一声,接着又啊的一声惊呼,关誉跃开。
  回头看,原来关誉刚才回来时,笔尖颤动,乃是一式二招,虽然钢鞭挡了一招,第二招还是刺在了党心海的胳膊上,鲜血直滴。
  关誉刚刚中了一掌,如今钢鞭与铁笔相交,除了手臂酸麻外,胸中气血翻涌,连退三步,“哇”的一声,吐了一口鲜血。
  江北三怪和南宫吹雨早就站在天井旁边,见此情景,都替关誉担心。
  显然,两人虽然同时受伤,但党心海伤的乃是皮肉,而关誉却受的内伤,两相比较,党心海已占上风。
  党心海手臂被戳了一个洞,鲜血染红了衣袖,不过他哪顾得了这么多,见关誉气息粗重,钢鞭一挺,直劈关誉脑袋。
  关誉头一偏,铁笔回刺党心海眉心。
  党心海此时清楚自己已占七成赢面,并不急于取胜,是以钢鞭虚点,身形飘掠,并不与关誉两败俱伤。
  关誉深深吸了一口气,调理内息,他见党心海退避,已知他意,忽然,手中铁笔划作一道寒光,脱手掷向党心海。
  这一下变化出乎所有人的预料,铁笔乃是关誉兵器,除了铁笔点穴取胜外,他并不擅拳掌,倘若这一击不中,岂非必败无疑?
  关誉则自有他的想法,他自知缠斗下去已无望取胜,只有作意外一搏。
  对手肯定不会料到他会舍弃兵器,只道这是一招奇招,定当全力应付,而他,则将全身功力聚于一掌。
  虽然关誉不擅用掌,但被他拼尽全力的一掌击中,党心海至少得重伤致残,若成残废,宝剑若在他手中也是无碍了。
  党心海先是吃了一惊,见铁笔不挟丝毫声息飞射而来,以为这是前所未有的绝招,当下运劲,钢鞭横挡。
  笔鞭相交,党心海只觉铁笔毫不着力,被钢鞭一挡,便歪向一边,心中一惊,情知是计,便在此时,只见关誉双掌平推,掌风如刀,斩向自己双足。
  而此时,党心海想避已是不及。
  这一瞬,党心海哀极而怒,想道:“你要我双足,我便要你命!”
  双腿不动,手中钢鞭直指关誉太阳穴。
  党心海脸上凄笑,不用看他也相信,他这一鞭无论如何会要了关誉的命,只是自己从此就是一个没有双脚的残废了……
  关誉这一掌推出,就明白党心海的双腿定成残废,自己虽死而无憾,所以,他闭上眼睛……
  又听“当”的一声,钢鞭没有击中他的太阳穴,而是击在一根铜棍上。
  关誉的掌力也被卸在一边。
  他睁眼,梁雷已将他扶住,原来,挡了党心海鞭击又卸了他的掌力的是“火狐”梁雷。
  党心海怒道:“江北四怪出尔反尔!”
  梁雷道:“我挡了你一招,也替你拆了一招,你已经赢了,我们不跟你争宝剑了。”
  党心海反应过来这是怎么回事时,心喜不已:
  虽然他救了关誉的命,但自己的双腿却也保住了,而且,江北四怪认输,宝剑属于他了,这个结局比他杀了关誉而自己却没了双腿不知好多少倍——
  如果真的没了双腿,就算得到宝剑又能拥有多久?
  若他变成残废,就算江北四怪守信用不来抢他宝剑,江湖上能从他手中抢走宝剑的人多得数也数不清了。
  想到这里,他竟激动道:“你说的可是当真?”
  那边,申西京答道:“江北四怪几时跟你开过玩笑!”
  关誉知道他们不忍自己死在对手鞭下,有些感激又有些懊悔,说道:
  “为什么要这样做?何不让我砍了他的双腿!”
  申西京道:“他的两条腿岂能换你的性命。”
  关誉急道:“可是,可是那雪阴剑……”
  崔时翰道:“二哥放心,就算他暂时得到宝剑,也不可能长久拥有的。”
  梁雷已挟他走出天井,关誉还在说:“宝剑落他之手,武林要遭殃的……”
  只听党心海大笑道:“这叫命中注定,雪阴剑该落在我手中,谁也抢不走的,哈哈哈!”
  党心海笑声未已,只听一人说道:“真的吗?那我就来抢抢看。”
  他吃了一惊,回头看,见说话的是南宫吹雨,登时放心,他摇头道:
  “宝剑已经归我,年轻人,你还是别打主意了。”
  南宫吹雨一步跨到天井里,说道:“刚才你说过任何宝剑能者得之,你怎知我没有能力得到它?”
  党心海上上下下打量南宫吹雨,见他年纪轻轻,若是平时,他早已出手教训他了,可是现在刚刚与关誉拼过一场,内力消耗不少。
  而且,江北四怪在此,他若无端出手,便会给他们一个借口,他们本极不愿自己得到宝剑,就算他们不来抢宝剑,他们一纠缠,宝剑便会给眼前这个小子抢走,如今之计,只有令这小子知难而退……
  想到这里,党心海嘿嘿两声,说道:
  “这位兄弟,江北四怪的名字你当听师父说起过?”
  南宫吹雨道:“江北四怪武功高强,行侠仗义,在下是如雷贯耳。”
  党心海道:“没错,江北四怪的武功是高强无比,可刚才你也听到了,他们甘愿认输,难道你的武功比江北四怪还要厉害?”
  南宫吹雨道:“晚辈武功浅薄,怎能与江北四怪四位前辈相比,对他们是佩服之至,不过在下却不佩服你。”
  党心海见这个年轻人口出狂言,真想一掌毙了他,他强忍怒火,说道:“那么你待怎样!”
  南宫吹雨微微一笑,道:“我想我们也打上一架,若是你赢,宝剑我就不要了。”
  党心海望了他良久,忽然爆出一阵大笑,在他看来,要杀这个黄毛小子,简直就是举手之劳,但他怕自己杀了这小子惹江北四怪不满,担心节外生枝,于是说道:
  “宝剑虽好,但性命更加重要,我劝你还是下山去,到师父那里练功去吧。”
  南宫吹雨哈哈一笑,道:“如果你自知不是我的对手,留下宝剑下山去,我绝不为难你。”
  党心海向来横行霸道,手段阴毒残忍,几时受过这等奚落,勃然大怒:
  “小子,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南宫吹雨此时主意已定,他本不愿乘人之危,在党心海与关誉拼过一场之后再向他挑战,可是,适才关誉几番称赞他,令他对江北四怪甚有好感。
  而且,他此次到华山来,也是为了这柄宝剑,更重要的是他极不愿宝剑落入一向横行凶暴的三指门手中,所以他朗声说道:
  “今日之事,要么打败我,要么留下宝剑乖乖的下山去!”
  党心海本想令年轻人知难而退,没想到他竟对自己呼三喝四,口气中居然极其轻视,返身劈了一掌,嘴里叫道:“那我就打断你的腿骨!”
  他这一掌却未真朝南宫吹雨脚上打,而是劈在地上,轰的一声,青石被掌风震碎数块,极是威猛。
  看起来,党心海的掌力已经完全恢复了,他跟关誉斗了那么久,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完全恢复,他的武功当真是非比寻常。
  南宫吹雨见他一掌打来,正欲拔剑,却见他手掌甫到中途,击在地上,便不动声色,竖起拇指说道:
  “前辈真是高人,片刻之间,便已恢复功力,不过,凭这点功夫,还不配拥有雪阴宝剑。”
  江北四怪见南宫吹雨挑战党心海,争夺宝剑,先是一喜,随后又忧心忡忡。
  在他们看来,也不愿宝剑落入党心海手中,有人向他挑战自是万分高兴。
  可是他们见党心海刚才这一掌,浑厚威猛,这个年轻人虽然也想夺剑,但恐怕不是党心海的对手。
  关誉与党心海交过手,知道党心海的武功深不可测,南宫吹雨心地善良,谦谦君子,若毁在党心海手中岂不可惜?
  想到这里,关誉说道:“这位兄弟,我刚才说你是大英雄是正人君子,你可懂得,英雄是不会占人家便宜的。”
  南宫吹雨道:“前辈,我并没有占他的便宜。”
  关誉道:“三指门的门主虽然无恶不作,罪该万死,可是他刚刚与我交过手,消耗了许多内力,你若跟他比斗,岂不是占他的便宜。
  “就算赢了他,也会在江湖上落下闲话,说你是乘人之危,手段卑鄙,而且,他输了也一定输得心口不服。”
  他们还没有较量,好像南宫吹雨已经赢了党心海似的。
  党心海闻言,先是脸色微变,待他明白关誉此话更深一层含义时,便笑而不语,想道:
  “这小子若听劝告,不来与我争斗便也罢了,如若不然再行砍了他的手脚,让他知道对三指门不尊是何下场。”
  于是,望向南宫吹雨。
  南宫吹雨也知道关誉这样说是出于爱护他,怕他不是党心海对手,命丧荒山,对关誉躬身抱拳,说道:
  “前辈所言极是,只是晚辈实在不希望这柄罕世宝剑落在毫无人性者手中,以此祸害武林。”
  他收回目光,注视着党心海,接道:“前辈的话你也听到了,我不想占你的便宜,只想让你输得口服心服,因此……”
  他转脸又向着江北四怪,说道:“今日之战,有四位前辈作证,为求公平,我若在十一招之内不能打败他,便算我输。”
  南宫吹雨此言一出,众皆吃惊。
  关誉还以为他是因了自己刚才所言,因此才这样决定,心中好生懊悔,暗道:
  “若知他这般不知死活,我便不激他,就算他不是对手,也不至于定下这十一招之限。”
  党心海听罢大笑不止。
  南宫吹雨道:“你若觉得还不公平,我就减去两招,九招之内我不能打赢你,就算我输,宝剑就归你。”
  开始,党心海还担心南宫吹雨说不定貌不惊人,却身负惊人武功,如今听他这样狂妄,一会说十一招,一会又说九招之限,除非他脑子有问题,否则不会说这种话。
  他笑得肆无忌惮,说道:“那就就受死吧。”江北四怪暗暗叫苦。
  党心海虽然恨极南宫吹雨,但他毕竟是成名前辈,一手握着钢鞭,另一掌则护住前胸,并不出招,等南宫吹雨攻来。
  南宫吹雨对江北四怪微微一笑道:“麻烦前辈记招,第一招!”话落,反手一剑,刺向党心海。
  这一剑,又急又准,剑尖乱颤,他虽然背对党心海,但这一剑之势,却把党心海的上盘八大要穴悉数笼罩。
  这一招,乃是“斜风剑法”之“风拨迷雾”。
  党心海全不把南宫吹雨放在眼里,见了这一招,方始心头大震,右手钢鞭挡击,身形急退,这一剑是避开了,但却显得狼狈不堪。
  江北四怪觉得惊诧,还以为南宫吹雨只是随随便便刺出一剑,党心海手忙脚乱是因为一时意外所致。
  党心海避过一招,还未站稳,只见南宫吹雨身随剑影,寒光一闪,长剑又划向自己脖颈。
  这一剑快速无伦,转身,出刺都在一瞬间,江北四怪这时已经看出,这个年轻人的剑法当真是精妙无双,不由暗自喝彩。
  党心海一缩头,钢鞭击向南宫吹雨下腹。
  哪料到南宫吹雨这一招未使完,中途变招,斜斜的,长剑一收一顿,自空中劈下,这是一招“风雷霹雳”,剑光如虹。
  这一剑的势道如此厉害,绝不似南宫吹雨这等年纪之人所能发出的,但是发出这一招的还是南宫吹雨。
  党心海钢鞭在头顶盘舞,呼呼生风,只听“当当”两声,剑鞭相交,党心海心头大惊,因为,他的钢鞭击在对方剑尖上,竟使自己的手臂一麻,差点连钢鞭也捏拿不住。
  他没有想到南宫吹雨年纪轻轻,剑法诡秘难测,内力之强也是匪夷所思。
  南宫吹雨由于在玉指山吞食了三个火焰果,功力大增,再加上斜风剑法精妙无端,党心海接了两招,已知今日之战是他平生所遇最为凶险的一战,于是全神戒备,钢鞭居然不敢攻击,只图自保。
  南宫吹雨见党心海已生怯意,眉梢一抖,长剑圈转,划出半个弧,剑锋便幻化开来,一分二,二分四,分刺党心海前心后背及两手肘间,赫然这是一招“风云变幻”。
  党心海但闻长剑翁翁之声,仿佛前后左右都有剑锋侍候,他惊呼一声,连退几步,同时钢鞭蓄劲,护住门户,腾出右掌,呼呼呼连劈三掌。
  他的无形掌本是厉害之极,不用着身,便可伤人性命,可是他三掌拍出,南宫吹雨早已绕到他身后,又是一招“风高月清”,无声击到。
  幸好他意在自守,攻击时也并不用全力,此时觉得身后一有风声,当即纵开。
  饶是如此,就在他离地飞纵时左手腕际一痛,顿时五指无力,钢鞭哐的一声掉落地上。
  南宫吹雨紧接着指东打西,剑影婆娑,逼得党心海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
  南宫吹雨一连使出“风雨无阻”,“风平浪静”,“风卷残云”三招,党心海的左肩,右肩和右腿三处地方受伤,而且接连后退,败像已显。
  忽然,党心海一声怒吼,使出他的绝招“隔山震虎”。
  南宫吹雨在剑法上胜党心海太多,但内力却还稍逊对方,因此,在他的一吼之下,南宫吹雨不由得呆了呆,剑光一滞,就见一条人影斜斜射出。
  射出的是党心海。
  党心海自知,此刻再不从南宫吹雨的剑影中逃走,恐怕再没有机会。
  可是,就在同时,另有四条人影射向天井屋顶。
  党心海心中一沉,知那是江北四怪怕他逃走,封住了他的去路。
  党心海一瞥眼,目光正落在那柄挂在竹竿上的雪阴宝剑。
  他忽然眼中闪出一丝阴毒残忍的目光,心念一闪,身在空中,伸手去抓宝剑。
  江北四怪只道他又要去毁宝剑,“啊”的惊呼一声。
  其实,党心海一心想得到雪阴宝剑,以图称霸江湖,未到彻底绝望之时,他哪会毁了宝剑。
  眼看右手已经抓住了剑柄,就在此时,另有一道剑光,迅疾无比地在他右臂一绕,然后稍纵即逝。
  只听一声惨叫,是南宫吹雨的长剑。
  这一招,叫做“凤起盘龙”。
  从“风拨迷雾”到“凤起盘龙”,南宫吹雨仅仅用了八招,离九招还有一招,离十一招则还有三招。
  南宫吹雨赢了。赢了便可得到雪阴剑。
  江北四怪已经从天井跃下。
  党心海断了一臂,兀自忍痛,惨然道:“你刚才使的什么剑法?”
  南宫吹雨见他惨状,说道:“这就是紫霞山庄的斜风剑法。”
  党心海颤声道:“那么你是……”
  南宫吹雨答道:“在下南宫吹雨,你若要报断臂之仇,找我就是。”
  江北四怪先是愣了愣,随后一齐大笑,崔时翰怪声怪气道:
  “二十年前你父亲党秦秋败在高飘零手下,今日你败在南宫吹雨手下,这叫做邪不胜正,正人君子总是胜过邪恶小人的。”
  申西京笑道:“先生叫我们取了宝剑交给南宫大侠,这剑虽不是我们夺的,但我们想亲手交给大侠。”说着就去取竹竿上的宝剑。
  这时,党心海又发出一声吼,他离宝剑最近,说时迟,那时快,他左手已经握住剑柄,“锵”的一声,拔剑出鞘,挥剑斩向南宫吹雨。
  这一下变化出乎意料,南宫吹雨根本不及出剑,随身形疾退,江北四怪同时扑向党心海。
  可是,转瞬之间,众人都钉在地上,一动不动。
  只见党心海手里握着的,只是一根剑柄,根本没有剑!
  原来,雪阴剑是假的!
  六个人面面相觑,谁也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忽然,党心海将手中剑柄掷向空中,大笑不止。
  嘴里叫道:“原来这一切都是假的,都是骗人的!
  ”喊毕,拔身一纵,出了天井,消逝而去。
  党心海在断了一臂之后,尚能如此,众人心下不觉骇然。
  申西京道:“先生说过宝剑定在这里,肯定是黄掌柜搞的鬼!”
  大家这时才发现,客厅里黄峰、黄小凡、聂竹和潘符等人已不知去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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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2-8 19:30:4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八章:定论
  江北四怪和南宫吹雨到各个房间里查找了一遍,哪里有黄峰等人的影子。
  崔时翰道:“黄峰果然狡猾,以一柄假剑欺骗大家,自己却乘我们不注意时拿了宝剑逃走,哼,若是被我们找到,非剥了他的皮不可。”
  梁雷道:“天下之大,我们到哪里去找?”
  关誉道:“这么说来,先生叫我们做的事可就完不成了。”
  崔时翰道:“先生又没有给我们定期限,咱们只有不停地找,找到了再交给南宫大侠,这也不能算是我们江北四怪失约。”
  南宫吹雨心里早已猜到他们所说的先生肯定是指算命先生,但不知他们之间有何约定,于是问道:
  “四位前辈,先生与你们究竟约了什么?”
  申西京道:“其实这也不是什么约定,十几年前先生曾替我们算了一卦,结果使我们躲过一场大灾难,因此,我们答应帮他做一件事,不管这件事有多难,我们也要替他办成。”
  南宫吹雨道:“那是什么灾难?”
  崔时翰道:“咱们原是住在一个石窟里,先生对我们说,石窟三天内要崩裂,若要活命,晚上千万别住里面。”
  南宫吹雨道:“结果呢?”
  梁雷道:“算命先生的话,我们当然不信,为了验证,我们便在石窟对面的山头搭个棚,看石窟会不会如先生所言会天崩地裂。”
  关誉接道:“两天过去了,第三天夜里,我们正在熟睡,猛听一声巨响,但觉山头震得颤抖。
  “次日一早,我们一看,原来是大山崩裂,整条峡谷都被泥石填平了,倘若我们还在石窟中,肯定也一命呜呼了。”
  南宫吹雨惊讶道:“那先生算的真准。”
  申西京道:“先生救了我们一命,我们当下便决定,要找到算命的好好谢谢他,可是,找遍天下,我们也未再遇到过他。”
  南宫吹雨道:“可你们说先生叫你取剑给我,这又是怎么回事?”
  申西京道:“我们在深山里隐居了五年,终于悟出这雪阴剑也许就在黄峰手中,于是便前来。”
  南宫吹雨道:“你们也想得到雪阴剑?”
  崔时翰笑着道:“你以为只要宝剑,便人人想得到它,占为己有吗?
  “既是宝剑,定然乃是神奇灵验之物,若不该得,你得到了反而是祸,说不定会带来灭顶之灾。”
  南宫吹雨听了,若有所思,说道:“前辈说的是。”
  申西京道:“我们到这儿来,原是想验证一下自己的推想是不是正确,可是我们刚刚出得隐居五年的深山,就意外地遇到了咱们的救命恩人。”
  南宫吹雨道:“你是说算命先生?怎会那么巧?”
  关誉笑道:“这不是巧,而是先生专程来找我们,让我们替他办一件事的,这件事便是你已经知道的那件事。”
  崔时翰接道:“真是奇怪,我们找他怎么也找不到,他要找我们立刻就找到了。”
  梁雷道:“他的算术真是天下少有。”
  南宫吹雨想到自己此番到华山寻剑,欲结盟藏剑庄之事乃是受了算命先生指点,原本,他以为雪阴剑只是一个江湖传说,根本不是真的。
  如今果然雪阴剑重现江湖,而且,雪阴剑出现的时机不早不晚,偏偏给自己撞上了,这是巧合,还是早有安排?
  如果这是他的安排,为何要这样安排?
  他直接把宝剑给我不是省事得多吗?
  他说诸葛瑾是他的仇人,而他又不愿自己亲手去报仇,这是怎么回事……
  这时,只听崔时翰又说道:“先生算术神奇,可以预知凶吉,不过,他料定雪阴剑藏于华山荒野小酒店中,却是奇之又奇,怎么也想不通。”
  关誉道:“这有什么好奇怪的,连我们都猜到了,先生当然也算到了。”
  崔时翰道:“那不一样,咱们是偶然拾得一本黄家年谱,而且,这件事在年谱里写得清清楚楚,尽管这样,我们也是花了五年的时间才明白这里的黄掌柜也许就是黄家年谱上记载的黄氏后代。”
  关誉道:“江湖中不是传说有一种奇门算术,人要修行到一定境界,便可开启人的另一只眼睛,这只眼睛叫做天眼,只要天眼一开,上下两百年的事情他都知道,也许先生正是练成了这种绝世奇术了。”
  崔时翰似乎不相信世间有这种奇术,说道:“要是这样,他当然知道了,可是……”
  关誉笑道:“可是什么?”
  崔时翰道:“若是他真的知道上下两百年,岂不知道我们将死于何时何地了……”
  梁雷骂道:“难道你想死了!”
  崔时翰认真道:“先生托我们办的事没办成,当然是不想死的。”
  南宫吹雨暗暗发笑,想道:
  他们所说的什么奇门算术肯定是不存在的,他之所以知道宝剑将在这里出现的,原因也许有这么几种:
  一种是他经过多年的调查,最后才发现的,一种是他无意中发现的,另一种便是这件事本身便是他一手安排的……
  可是他又想,这不可能的,若是他有意安排,那么,江北四怪隐居深山,终日参研黄家年谱,最后悟出宝剑之所在,又该如何解释?
  越想越乱,南宫吹雨干脆不想,自言自语道:
  “茫茫人世,本是无穷的巧合,才能组成真实的世界的……”
  梁雷道:“南宫大侠,你在说什么?”
  南宫吹雨怔怔道:“没,没说什么,只在想,跟四位前辈相逢,真是机缘巧合。”
  关誉道:“说得没错,江北四怪跟南宫大侠确是有缘,不然怎么在此相遇。”
  南宫吹雨听他们一只称自己南宫大侠,甚是别扭,说道:
  “晚辈乃是初涉江湖,怎可当大侠二字,前辈这样称呼晚辈,那晚辈就跟四位前辈告辞了。”他说着要走。
  崔时翰道:“南宫大侠莫客气,先生这样称呼你,我们当然只有这样称呼你了。”
  南宫吹雨皱眉道:“我不知道你们所说的先生是谁,总之是不许你们这样称呼我,不然……”
  关誉道:“那我们该如何称呼南宫大侠?”他开口又说了“大侠”二字。
  梁雷道:“那我们称你南宫兄弟好不好?”
  南宫吹雨道:“我们年纪相差太大,这样称呼也不好。”
  他想了想,接着道:“叫南宫晚辈好了。”
  崔时翰道:“这怎么行,你的年纪虽小,可你的剑法却是精妙无比,天下少有人敌,若是这样,我们这些做前辈的岂不汗颜得很。”
  南宫吹雨道:“晚辈的剑法得自高庄主的亲授,但境界尚浅,前辈如此夸奖,晚辈自不敢当。
  “这斜风剑法确是武林一绝,可是要像高庄主那般无敌天下,不知晚辈何年何日才能做到。”
  关誉忽然道:“既然南宫大侠如此谦虚,那么我们先叫你小兄弟,日后,小兄弟成了大英雄,咱们再改称你南宫大侠如何?”
  南宫吹雨一听,甚喜,说道:“前辈这样讲,才合我意。”
  关誉叹了一声道:“可是小兄弟,紫霞山庄高庄主行侠仗义,武功高强,如何竟遭不测?”
  南宫吹雨神情默然,将当日之事说了。
  关誉道:“咱们江北四怪隐居深山才五年,江湖上竟出现了如此高手,紫霞山庄高手林立,他竟能割头如囊中取物一般,实在是不可思议。”
  南宫吹雨又将自己到西藏玉指峰之事也说了,崔时翰道:
  “好险,幸好那个潜龙不是真的。”
  南宫吹雨道:“我要找的是真正的潜龙,我要找到他替庄主报仇。”
  梁雷道:“连高飘零都不是他的对手,就算你真的找到他,又能报得了仇吗?”
  南宫吹雨昂然道:“高庄主待我恩重如山,形同父母,此仇不报,便无颜活在世上!”
  申西京道:“小兄弟知恩图报,正是男子汉大丈夫所为,不过,如果我是高飘零,却不希望你为他报仇。”
  南宫吹雨道:“怎么?”
  申西京道:“高飘零既然将斜风剑法悉数传授给你,你当以此剑法守护紫霞山庄,保住紫霞山庄在江湖上的第一名庄的位置。”
  南宫吹雨默默道:“紫霞山庄已经成了一片废墟。”
  四怪同时睁大双眼,惊问:“怎么回事?”
  原来,江北四怪还不知道这件事。
  南宫吹雨叹道:“这都是诸葛山庄所为。
  “于是将自己离庄到西藏寻潜龙决斗而紫霞山庄尽遭屠戮,又被烧成灰烬之事说了一遍,这当中,算命先生前来提醒之事省略未说。
  江北四怪听后沉思不语。
  过了一会,申西京道:“诸葛瑾十年前就想争夺第一庄,当时他败在了高飘零剑下,从此他处心积虑,没想到终于如愿以偿了。”
  梁雷道:“诸葛瑾败在高庄主剑下后。听说他闭门练功,练一种绝世武功叫什么‘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南宫吹雨吃惊道:“这不是姑苏慕容世家的不传武功吗?”
  申西京道:“没错,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确是慕容世家的绝技,不过,近两百年来,慕容世家家道中落,人丁不旺,最后香火难继。
  “这绝技已失传近百年,诸葛瑾不知何处得到这本武学宝典。”
  他眉头微皱,顿了一下,又接道:“不过,这只是江湖传言,未知真假。”
  崔时翰道:“俗话说无风不起浪,我看诸葛瑾定是遭到奇遇,才得到这本秘笈的。
  “自从传言从江湖中散开后,曾有许多武林高手前去诸葛山庄,欲抢欲偷,结果个个死于非命,这些事却是真的。”
  江北四怪都点头。
  由于十年前南宫吹雨才十九岁,他那时候已在高庄主的指点下练功,根本没有机会出得紫霞山庄,因此江湖上发生的事他是半字不知,他说道:
  “那些高手是否死于慕容世家的绝技下?”
  关誉道:“哪里知道?据说他们根本无法见到诸葛庄主,诸葛山庄的三大高手武功深不可测。
  “天下高手居然没有一个是他们的对手,两三年后,就没人再去诸葛山庄了,这样一来,诸葛瑾所练的是何武功,天下也就没人知道了。”
  南宫吹雨忽然想起高清榆说过,紫霞山庄遭灭顶之灾前,曾有一个年轻人自称是洪想死的前来捣乱,他还承认自己使用的武功便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南宫吹雨将此事一说,梁雷恍然道:“如此看来,那诸葛瑾所练的确是慕容世家的失传绝学,那个洪想死也必是诸葛山庄派出的高手。
  “诸葛瑾这样做一是试探紫霞山庄的真正实力,二是以此扰乱人心,令他们死得更惨而已。”
  申西京道:“小兄弟,其实你不该那么早就离开紫霞山庄的,倘若你不走,或许事情便不致如此。”
  南宫吹雨被他一说,不觉心生愧疚。
  申西京又道:“诸葛山庄使的乃是一箭双雕之计,杀了高庄主,又将武功最好的小兄弟调到西藏雪域,这边便将第一名庄灭了。”
  南宫吹雨道:“前辈是说潜龙跟诸葛山庄互通声气?”
  申西京道:“不仅是互通声气,我却以为潜龙很有可能便是诸葛瑾,我不相信数年间会冒出如此厉害的高手。”
  南宫吹雨也曾想过潜龙也许跟诸葛瑾有关,但从未想到潜龙便是诸葛瑾,他心想:
  “照前辈的说法,诸葛瑾七年前败在高庄主手下后便没再露面,他潜心修习慕容绝学‘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学成后欲雪耻,却又担心所学绝技未至最高境界。
  “所以三年前以神秘的‘雪域潜龙’的面目重现江湖,小试牛刀,直到最终相信自己的能力,才对高庄主下手……”
  想到这里,南宫吹雨心头一亮,自觉这个逻辑十分合理,于是他说道:
  “多谢前辈指点,今日我才明白,两件惨案却是诸葛山庄所为,晚辈自当报仇。”
  申西京摇头道:“小兄弟的剑法虽然精妙,但诸葛瑾老谋深算,武功又高,也许,你刚一踏足诸葛山庄便会毙命。”
  南宫吹雨自知江湖经验远远不及江北四怪,于是问道:“依前辈看,我该怎么办?”
  申西京想了想,也是一脸的茫然,说道:“别说诸葛瑾,就是诸葛瑾手下三大高手,武功也是深不可测,对付他们,只有耐下心来,从长计议,一时之间,我哪里想得出办法。”
  南宫吹雨心下默然,他忽然想起无故失踪的霜叶红等人及少庄主,不由长长叹了口气。
  崔时翰说道:“小兄弟不要太悲观,事在人为,你的仇总有一天会得报的。”
  南宫吹雨摇头道:“我在想我的朋友,不知他们现在何处,是不是还活着?”
  江北四怪想起刚才自己曾答应帮他一起去救他的朋友,于是申西京道:
  “小兄弟,那究竟是怎么回事,你的朋友怎么会落在长乐帮手里?”
  “唉!”南宫吹雨将昨夜发生的怪事说了,最后皱眉道:
  “除了霜氏姐妹武功稍弱,汤哲、仲晓甫和范世慰是紫霞山庄仅存的三位高手,长乐帮的人绝没理由毫无声息地掳走他们的。”
  关誉道:“小兄弟,你说在破庙外的林中遇到高手伏击,他们使用的兵器是诸葛山庄的,会不会又是诸葛山庄搞的鬼?”
  南宫吹雨道:“伏击我的高手不是泛泛之辈,他们都蒙着脸,当时我也以为是诸葛山庄派来的人,可是,后来长乐帮的万堂主告诉我,我的朋友在长乐帮手里。”
  当下,又把长乐帮与三指门半夜间在山岭上拼斗之事说了。
  崔时翰沉吟半晌,说道:“我看这很有可能是诸葛山庄,三指门,长乐帮三方连环伏击,其目的是阻止其他各门派前往华山抢剑。”
  顿了一下,又道:“只是,江湖上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传出华山白水庵是一百五十年前令狐雪与卜文远决斗之所,因此,惹得四方江湖人士齐聚华山……”
  南宫吹雨心里明白这定是算命先生在江湖上散步的谣言,可是从今日发生的事情看,这并非谣言,江湖中确实有雪阴宝剑,这又该如何解释呢?
  只听申西京道:“小兄弟,一些无法解释的东西我们就别去想了,现在摆在我们面前的有两件事要做,一件是找到宝剑,另一件是救你的朋友,你说吧,先做哪一件?”
  南宫吹雨当然想找到少庄主和霜叶红等人,可他们在哪里呢?
  他们此番到华山,本想走一遭,随便找一把特别的剑,然后就去藏剑庄,反正一百五十年前宝剑谁也没见过,樊惜金也不可能识得真伪,没想到竟发生这么多事情。
  唯一让他觉得有些兴奋的是,一百五十年前邪教第一剑令狐雪的雪阴剑果然在黄峰手里,若是得到宝剑,藏剑庄樊庄主为得此剑,肯定会答应他的任何要求。
  只可惜……他也没有想到黄峰竟会拿一柄假剑,而且他的话,没有一个人怀疑。
  见他不语,申西京又道:“小兄弟,找剑给你是我们答应先生一定要做到的事,而救你的朋友是我们答应你要做的事。
  “江北四怪向来不说戏言,言出必行,只要你一句话,先救人还是先找剑,江北四怪就算是一辈子都花在这两件事上也决不会食言的。”
  南宫吹雨苦笑,他心里其实焦急万分,无论是救人还是报仇,他都想立马去做……
  他说道:“前辈的心意晚辈心领了,长乐帮万堂主曾说过我的朋友不会有事,暂且不去管他们,我去找诸葛山庄报仇去!”说着,便往酒店外走去。
  江北四怪连忙拦住他,说道:“小兄弟去不得。”
  南宫吹雨道:“我自知这点功夫杀不了诸葛瑾,不过,诸葛山庄就算是龙潭虎穴,我也要去闯一闯,就算死了,也不后悔。”
  梁雷道:“小兄弟此言差矣,你死了,我们怎么办!”
  南宫吹雨诧道:“我死与你们有何相干?”
  关誉道:“干系大着呢!要是死了,我们找到宝剑交给谁去,你死了,我们救了你的朋友,你也不可能知道是我们救的。”
  崔时翰接道:“宝剑没有交到你手里,我们便不算完成先生之托,而你不知道我们救了你的朋友,你还以为江北四怪只是光说大话之辈。”
  梁雷又道:“要是有人这样看我们,江北四怪还有何颜面立足江湖。”
  南宫吹雨听他们说的这番话可是无理之极,不过,他明白他们是真的想帮自己,便道:
  “四位前辈乃是言出如山之人,凡是答应过的事一定要做到,也一定会做到的,这一点,江湖上是人人都知道的。”
  关誉道:“小兄弟刚才说江湖上人人知道江北四怪是说话算话之人?”
  南宫吹雨点头道:“是啊。”
  关誉道:“是的,江北四怪从前是如小兄弟所说,说到做到,可是现在,却有人不这样认为。”
  南宫吹雨道:“谁不这样认为?”
  关誉道:“就是你呀。”
  南宫吹雨道:“我怎么不这样认为,我刚才不是说……”
  关誉打断他的话道:“你刚才是这样说了,可我们知道你那是言不由衷的话。”
  南宫吹雨分辩道:“话又不是你说的,怎么知道言不由衷?”
  他这一分辩,刚好中了关誉的圈套,他说道:“小兄弟,你问我怎么知道你说话言不由衷,我就告诉你,我们答应先生要夺得宝剑交给你,又答应你帮你救回你的朋友,如今,这两件事一件也没做到,万一我们这辈子也做不到呢?
  “或许,过了几天,或者几个月,也或者几年后,我们觉得这两件事实在太难做,就放弃了呢?
  “一旦我们说了没做到,便不是说到做到,也不是凡是答应过的事一定会做到的人了。”
  南宫吹雨笑道:“我知道四位前辈不是这样的人就是了。”
  关誉道:“没发生的事情你怎能这么肯定?连我们自己都不敢保证,你就敢这么说?”
  南宫吹雨怔了怔,微微道:“那……你们就当我是这么认为吧。”
  关誉道:“这分明是言不由衷的话,让我们以为你这样认为,这不是叫我们自欺欺人吗!”
  南宫吹雨说他不过,望着其他三人。
  崔时翰道:“小兄弟,其实,江北四怪一人的想法就是四个人的想法,你就给我们一次机会,让我们把答应过的事情做完吧,只要这两件事完成,我们答应你,到时候一定帮……”
  南宫吹雨马上打断他的话:“前辈,你千万别答应再帮我做什么了。”
  崔时翰道:“你以为我们说到做不到?”
  南宫吹雨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怕你们答应的事情太多,到时候真的会做不到。”
  崔时翰笑道:“你以为江北四怪是什么人,我们从来不肯轻易帮人做事的,见与小兄弟投缘,这才答应帮你,你竟然不识好歹。”
  南宫吹雨抱拳道:“晚辈又不是猪狗脑袋,怎不知前辈一片关怀之情,只不过晚辈受人养育之恩,却大仇难报,心中焦急,又不知如何是好,所以才……”
  申西京这时道:“小兄弟,刚才我也说过,报仇之事,只能慢慢从长计议,心急不得,依我看,还是先救人要紧。
  “长乐帮手段阴狠,就算一时无事,时间一长,恐对你的朋友不利,至于那寻剑一事,也得慢慢寻找线索了。”
  南宫吹雨道:“那就多谢各位前辈了。”
  他这样说,等于同意他们帮忙,四怪脸上均呈喜色。
  五人于是走出酒店,不知不觉间,外面已是日头西坠,残阳如血。
  五人站在酒店门前的空地上,遥望眼前起伏无边的林莽,没人知道自己该往何处去。
  南宫吹雨轻轻吁了口气,想想霜叶红这些天来有意无意的关心,不由黯然神伤,想道:“未知今后还能不能见到你……”
  梁雷这时说道:“此时已是黄昏,咱们暂且在这里住一晚,明日一早再走吧。”
  大家都觉他说得有理,于是便在青石上坐下,看夕阳渐渐西坠,看谷底的树林慢慢隐入山峰的阴影里。
  大家沉默了一会,又说起了宝剑。
  梁雷道:“小兄弟,我看你就算得到了宝剑,也不可鲁莽行事,匆匆去报仇。”
  南宫吹雨点头。
  崔时翰道:“小兄弟,你千万记住,任何宝剑其本身是不能杀人的,所以,若要宝剑天下无敌,只能不断修炼自己的境界。”
  南宫吹雨又点头,若有所思。
  关誉忽然问:“小兄弟,你们到华山寻剑,究竟是抱着什么目的来的?”
  南宫吹雨呆了片刻,于是将自己寻剑的目的向他们说了,末了,他问道:
  “前辈以为,晚辈这样做有无不妥?”
  申西京道:“如果小兄弟以宝剑相送,天下没有高手不会动心,你为何偏偏选择藏剑庄主樊惜金?”
  南宫吹雨道:“我这样做有两个原因,一个是藏剑庄乃江湖四大名庄之一,实力自然非同一般,另一个是樊惜金曾败在高庄主剑下,诸葛瑾做梦也不会想到藏剑庄居然会替紫霞山庄出力。”
  申西京点头道:“你的想法不错,只是那樊惜金会答应吗?”
  南宫吹雨道:“以前曾听高庄主提起过,樊惜金惜剑如命,只要是天下宝剑,他都想弄到手,就算是叫他死,他也会答应的。”
  申西京道:“你不怕他抢了宝剑,又害了你?”
  南宫吹雨道:“有时候怕是没用的,一切只有去做了才知道。”
  申西京沉默了一会,叹道:“如今,江湖上都知道一百五十年前令狐雪无双宝剑真的存在,樊惜金既然如此爱剑,相信他不会无动于衷的。”
  南宫吹雨道:“前辈说过,天下宝剑,向来有德者居之,况且,宝剑皆有灵性,最终佩在谁的腰上,它自己也会选择的。”
  四怪不语。
  一会,崔时翰道:“黄家自从得了宝剑后,惶惶不可终日,到头来还发生了子杀父这种大逆不道之事,唉,没想到黄峰的城府如此之深,竟把所有的人都骗了。”
  关誉则道:“不过,我们不得不佩服他,他说的最危险就是最安全这个道理,天下多少人懂,却没有人敢真的这样做,包括黄峰自己。
  “其实,正如他所说的,他把宝剑藏在任何隐秘的地方都会有人找到,而把宝剑放在一个很显眼的人人都能看到的地方,反而没有人会想这是天下无双的宝剑……”
  南宫吹雨坐着的青石,刚好对准门口,他注目着斜挑出的那“酒”字,想道:
  “前辈说的一点没错,如果黄峰把宝剑就挂在门口,反而是最安全的。”
  他心里想着,目光所及,夕阳在墙壁上洒下辉煌的颜色,这颜色有些暗淡又有些金黄,给人一种灿烂的感觉。
  南宫吹雨不清楚,黄昏的余晖为何会给他这种非常特别的感觉。
  他慢慢移动目光。
  这时,他的目光就落在门楣上方的那块匾上。
  黄昏的光线照在匾上已经很无力,可匾上的四个字却分明显眼。
  南宫吹雨轻轻叨念着这四个字:“一见如故……”
  南宫吹雨到过许多地方,却又未见过哪个酒家的招牌上写这样的字,不过,在他看来,这四个字确实很有效果,让人有一种罕遇友人的感觉。
  他在想,如果有一天他在荒野中或沙漠中跋涉得又疲又累时,见到这四个字时的心情会怎样?
  是亲切?喜悦?
  安详还是可靠?
  耳边,只听关誉冷笑道:“如果黄峰带着宝剑,无论他逃到哪里,总会被天下人找到,其实,他应该相信自己说的话,最危险的地方才是最安全的地方,对宝剑是这样,对人也是这样……”
  南宫吹雨听到这里,也喃喃道:“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的地方……”
  他的目光仍盯在匾上,口中又念道:“一见如故,一见……”
  他嘴里反反复复说了好几个“见”字,忽然,他大叫一声:“没错,肯定在这里!”
  随后,身形如鸟,掠向门口,手一伸,摘下那块匾。
  四怪被他的举动搞得莫名其妙,梁雷刚说了句:“小兄弟,干嘛摘了人家的匾!”
  只见南宫吹雨轻轻一掌,啪的一声,木匾顿时四分五裂,木屑纷飞。
  接着,哐当一声,一柄剑从碎裂的木匾里掉了下来。
  所有的人都怔住。
  木匾中藏有剑,不管这是一柄什么剑,都令人顿觉意外。
  南宫吹雨从地上捡起长剑哈哈大笑,道:“雪阴剑果然藏在这里!”
  四怪此时如梦初醒,纷纷围拢过来,想一睹宝剑风采,就在这时,另有一阵大笑从酒店里传来!
  听到笑声,南宫吹雨和江北四怪悚然一惊:
  所有的人都走了,屋里只剩下死人,难道死人也会笑?
  他们顾不得去看宝剑,一齐盯住门口。
  过了一会,从里面走出四个人来,他们赫然竟是:
  黄峰、黄小凡、潘符和聂竹!
  申西京惊诧道:“黄峰,你怎么没有逃走?”
  黄峰哈哈大笑:“矮老虎,我为什么要逃走,这里是我的家,天下虽大,但只有这里才是最安全的,哈哈哈,穷书生说的没错,无论我逃到哪里,总会被天下人找到,可是,没有人想到我居然还在这里!”
  他说着缓缓走了出来,黄昏照在他脸上,看上去他显得很高大。
  他望着南宫吹雨,凄凉道:“宝剑终于被你找到了。”
  南宫吹雨忽然觉得,黄峰之所以如此凄凉,完全是自己抢了他的宝剑的缘故,宝剑本是他的,他们黄家子子孙孙已经保存了它一百五十年,这完全已经成了他家的祖传之物,自己有什么资格从他手中夺走呢?
  想到这里,南宫吹雨前趋一步,朗声道:“黄掌柜,这是黄家之物,你拿去吧。”
  此言一出,众人一惊,四怪更是大惑不解,怔怔地望着他。
  南宫吹雨缓缓道:“黄掌柜,你们黄家花在这柄剑上的心血恐怕没有人能够想象,为了能保住它,你们担惊受怕,夜不能寐。
  “所以,这柄剑虽非黄家所有,但已成黄家祖传之物,今日我虽有幸找到它,却不敢将之据为己有。”说着双手托剑,递了过去。
  黄峰哈哈大笑:“大侠说得对!为了这柄剑,黄家世世代代几乎没有人睡过一个安稳觉,它确实被视为黄家传世至宝!”
  黄峰虽然这样说,但并不伸手接剑。
  江北四怪不知黄峰搞什么鬼,他们担心黄峰会突然袭击南宫吹雨,申西京叫道:
  “小兄弟,别上他的当,他可是个卑鄙小人,他的手段阴毒无比的!”
  黄峰又哈哈笑道:“没错,我是卑鄙小人,我的手段也极其阴毒,不过,我这样做是为了保住宝剑。
  “我杀过许许多多的人,包括我的父亲和我最爱的女人闲静师太。”
  黄峰顿住笑,他脸神凝重,口气变得缓慢而有力:
  “可是你们刚才说错了,我杀父亲并非因为父亲要带宝剑下山,而是我想知道宝剑究竟藏在哪里。”
  听到这里,南宫吹雨愣住,伸出的手也缩了回来,他不相信黄峰是因为这个理由而杀了父亲,他摇头道:“怎么能这样……”
  “为什么不能这样,我已经长大,我要承担保护宝剑的义务。”黄峰幽幽道。
  关誉冷笑道:“黄峰,你不要为自己的罪孽开脱!”
  黄峰道:“我不是在开脱,我知道我罪孽深重,就是下十八层地狱也不足以惩罚我的罪恶,我只是告诉你们真相。”
  黄峰微微抬头,目光对着浑圆的夕阳,接着说道:
  “我是儿子,我非常爱我的父亲,我看着父亲,一日日衰老,看着他为了那把祖传之剑而夜不能寐,这把剑究竟什么样我也不知道。
  “有一天我终于忍不住了,对他说:‘爹,孩儿已经长大了,你就把剑交给我,我一定会好好保管,不让它落到坏人手里的。’
  “父亲却怎么也不说,我于是暗地里寻遍每一个角落想找到那柄传家宝剑,可我一无所获。
  “父亲曾对我说过,除非是临死之前,他绝不会把藏剑之处告诉我的。
  “后来,我自以为聪明,想了一个办法,不了却弄巧成拙,害了父亲……”
  黄峰的声音显得沉重:“你们都知道了,我练的是红砂掌,这也是父亲教我练的,我当时只想从背后偷偷打他一掌,把他打晕。
  “然后希望他把藏剑之处告诉我,这样,就可以让我为宝剑操心而让父亲过几天安宁的日子,可是我不知道红砂掌竟然不着肌肤,而震碎了他的脏腑……”
  他的声音极其负疚,这绝不是装出来的,黄峰低下了头。
  南宫吹雨道:“那他有没有告诉你藏剑之处?”
  黄峰缓缓点头,说道:“当他对我说,他要死了,要把藏剑之处告诉我时,我却不想听。
  “因为我这时才知道自己做了一件多大的蠢事,我竟然杀了自己的亲生父亲!但父亲还是把该说的话说完才永远闭上眼睛……”
  黄峰低着头,痛苦不堪:“后来四位前辈在江边发现了我父亲的尸体,并不是我狠心抛尸江水,而是父亲临终前吩咐我,他想顺着江河到大海里去……
  “四位前辈将父亲的尸体抬回来时,也许还记得我并没说一声谢谢,而且满脸不满,就是这个原因。”
  江北四怪见他说得真切,半晌不语,问道:
  “黄平山对你说,宝剑是不是藏在木匾里?”
  黄峰摇头道:“不是。”
  南宫吹雨说道:“那这柄剑也是假的?”
  他这时才看手上的剑,只见剑鞘乃青铜所制,鞘面上雕着一条飞腾的龙,龙嘴大开,似乎正在往外喷吐寒气,南宫吹雨望了几眼,仿佛也感到了一股寒意。
  只听黄峰说道:“父亲告诉我,他就把宝剑挂在那间弃而不用的没门没锁的房间墙壁上。
  “父亲的话令我大吃一惊,因为,那堵墙上的剑结满蛛网,我不知多少次看见它,我还知道有不少江湖高手进过那间房子,那都是些到华山来寻宝剑的高手。
  “他们同我一样,从不怀疑那就是举世无双的宝剑,父亲还告诉我这样一个道理,凡是危险的地方才是安全的地方。
  “这时候我才明白父亲的担忧和紧张,他把宝剑挂在终日敞开的房间里,就像是丢在路边一样,天下高手随时都可能把它取走。
  “在这种情形下,他又如何吃得好饭,睡得好觉?
  “父亲死后,这种煎熬便落在我头上了。
  “奇怪的是,当我不知道偏房里结满蛛网的剑是传世宝剑时,我一点也不担心它被人拿走,一点也不会注意它。
  “当我知道真相后,整日担心被人识破,每天都要进去看看它是否还在,我经常做梦,也这样担心有一天自己走进那间房间,发现墙上的宝剑不见了……
  “由于太紧张,太担心,后来我连那个房间里也不敢进去……”
  黄峰继续道:“我很佩服父亲的胆识和勇气,敢于将宝剑放在那个最容易找到又令人意想不到的地方。
  “不过,最危险的就是最安全的,这只是一个道理,一个人人都懂的道理,宝剑之所以至今还平平安安,完全是天下人不相信有人会这样做。
  “自从人知道真相后,我日夜不安,在我看来,那绝对不是安全之所……
  “我想给它找一个更加安全的地方,可我始终想不出哪里比这更安全。
  “在父亲死后的两年时间里,我连武功也搁置了,整天只想着这个问题。
  “后来,我还是遵循父亲的告诫,将宝剑移到了另一个更加危险的地方。”
  他顿住,转身,望着大门口,接着道:“偏房的门虽然终日敞开,只要愿意任何人都可以进去,将宝剑放在里面可谓是危险之至。
  “可是,我把宝剑放在木匾里,又把木匾挂在门口,这里又比放在偏房里危险了几分。
  “每个到酒店来的武林高手,不管他愿不愿意,他都将看到这块‘一见如故’的匾,我还故意用上一个‘见’字,‘见’与‘剑’同音,这其实是最明显不过的提醒。
  “这里是最危险的地方,除了这里,我已经无处可藏了,我曾想毁了它,只要毁了它,我就不用再忍受煎熬了……但我想起黄家祖祖辈辈为了它而备受折磨时,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申西京道:“你说你还杀了闲静师太,这又是怎么回事?”
  黄峰脸神更加痛苦,喃喃道:“都是我害了她,我不该把藏剑之所告诉她的……”
  见他这般模样,没有人问他,闲静师太究竟是如何死的。
  过了一会,黄峰缓缓道:“那是十天前,长乐帮倾巢来到白水庵寻找宝剑,陆秦柯一口咬定闲静师太知道宝剑下落。
  “唉,由于她真的知道宝剑藏在木匾里,因此在回答陆秦柯问话时表情有所变化,这一变化在她看是不知不觉的,极力想掩饰的,可是却被陆秦柯看出来了。
  “于是他便用种种手段折磨闲静师太,要她开口……后来,闲静师太实在受不了折磨,便咬舌自尽。
  “唉!真是罪孽,要不是我一时心软告诉她真相,她肯定不会死的,她是我杀的,也是我一生中最喜欢的女人,我却杀了她……”
  说道这里,黄峰语音颤抖,站在身侧的黄小凡也嘤嘤抽泣起来。
  黄峰转身,对女儿道:“小凡,爹对不起你,爹曾答应你娘,如果谁能识破真相,取走木匾中的宝剑,那个人就是宝剑的新主人。
  “从此,爹带你们娘俩远走高飞,寻个安静的地方快快活活过一生,没想到,宝剑有了主人,你娘已在九泉之下……”
  小凡扑在爹的肩头失声哭泣。黄峰拍了拍小凡的双肩,示意她别哭,说:“小凡,爹的话你不可忘记,无论遇到什么情况,一定要坚强,今后的路要自己走。”
  小凡很懂事地点点头,她果然忍住不哭了。
  黄峰又对两个伙计道:“潘符,聂竹,你们跟我十多年,你们的资质都很高,可惜我就这点武功,听我一句话,今后再找一个好师父,学好武功,替师娘报仇。”
  潘符、聂竹同声答道:“是,师父。”
  黄峰又道:“害你师娘的是陆秦柯一人,跟其他长乐帮的人毫无相干,日后你们武功大成,也不可乱杀无辜。
  “不过你们要小心,陆秦柯武功高,而且为人奸诈阴险,万不可上他之当。”
  潘符、聂竹又答道:“是,师父。”
  南宫吹雨和江北四怪好长时间没说话,崔时翰这时道:
  “黄掌柜,到底想干什么快挑明,这样婆婆妈妈,好像生离死别一般。”
  黄峰哈哈大笑道:“江北四怪,我黄某一生佩服你们,想做一个像你们这样的人,只是为了祖传的宝剑,我才不得不窝在这里,不然,我相信在江湖上的名声不会比你们差!”
  梁雷也笑道:“好!那么从今天起,你便下山到江湖上闯荡,看能否闯出比江北四怪更响的名头!”
  黄峰大笑一阵,忽然说道:“可惜我不想下山。”
  梁雷道:“为什么?”
  黄峰黯然道:“因为我要到白水庵陪闲静师太。”
  众人怔了怔,梁雷道:“你想当尼姑?”接着笑道:“可惜男人不能做尼姑的。”
  黄峰淡淡道:“闲静师太已死,就算我真的做了尼姑,又如何能做到陪伴她?”
  众人又一怔,还未明白他此话何意,只听他又大笑道:“天意如此,雪阴剑能落在南宫大侠这样的人手里,我心足慰矣!”
  接着,黄峰纵声大笑,“哈哈哈!哈哈哈!”笑声响亮,在山谷间回荡。
  忽然笑声顿逝,人也倒地。
  这一变故众人始料未及,被惊得呆若木鸡。申西京第一个反应过来,他过去先探黄峰的鼻息,然后再把他腕脉,颤然道:“他筋脉寸断,已经气绝了。”
  黄小凡大叫一声:“爹!”扑在黄峰身上痛苦。
  潘符、聂竹也蹲下去,口中悲声叫着“师父”,扶住小凡。
  良久,哭声渐止,小凡抬头,见南宫吹雨和江北四怪仍站在暮色里,小凡大声道:
  “宝剑已经到手了,你们为何还不走!”
  南宫吹雨跨上一步,说道:“这是黄家之物,还给你。”
  黄小凡愣了半晌,继而缓缓摇头:“不!我爹说过,找到宝剑的便是宝剑的新主人,你好好保管,别让它落到坏人手里。”
  南宫吹雨虽然到华山的目的是为寻宝剑,如今宝剑在手,可他无论如何不愿拿走它,他走到黄峰身前,将剑放在黄峰身上,然后转身就走。
  没走几步,两人拦住了他。
  拦住他的是潘符和聂竹,他们双手托剑,躬身道:“南宫大侠,请收下。”
  南宫吹雨道:“宝剑是黄家之物,我不能要。”
  潘符道:“南宫大侠,你的人品武功师父他老人家极是佩服,宝剑落你手上,乃是天意,请大侠不必推辞。”
  南宫吹雨退了几步,执意不受。
  聂竹道:“师父临终之言,大侠也听到了,难道你要让师父九泉之下也不得安心?”
  南宫吹雨道:“这把剑黄家世世代代苦心孤诣才得以保存,如今黄家有后,我如何敢据为己有。”
  聂竹道:“小凡不懂武功,我们两位自问也无能力保住宝剑,大侠若是不收,三日内定被他人抢走,到时候落在奸人手中,江湖上又起腥风,这一切便是拜你所赐。”
  黄小凡这时说道:“大侠如果因为我是黄峰之女而拒绝接受宝剑,那么……那么我就死了就是!”
  说着起身就往旁边的石柱上撞去。
  申西京急忙飘掠过去,他不便抱她,情急之下,伸指在她“五里穴”上一点,使他不动弹。
  聂竹见小凡如此,大是绝望,说道:“好!既然大侠不愿意受此剑,我们也无法令它不落入别人手中,今日便毁了它,虽不是师父所愿,总比落在坏人手中祸害武林好!”
  右掌举起,便要击下。
  这一掌击下,天下便少了一柄罕见的宝剑。
  忽听有人喝一声:“使不得!”
  人影晃动,聂竹手中的宝剑已被人夺走。
  夺宝剑的人是申西京,申西京宝剑在手,对潘符、聂竹说道:
  “两位放心,我们代南宫大侠手下此剑。”
  南宫吹雨皱眉道:“前辈,快还给人家!”
  申西京道:“还给他们,他们便毁了它,太可惜了。”
  接着他附在南宫吹雨耳边悄声说了什么。
  南宫吹雨先是迟疑不语,而后缓缓点头,喃喃道:“前辈说的也有道理。”
  潘符、聂竹见南宫吹雨点头,脸露喜悦之色。
  他们返身走到黄小凡身边,解了她的穴道。
  黄小凡又走到父亲的尸体前默然不语。
  南宫吹雨说道:“潘兄弟,聂兄弟,我有一事,如果你们答应,我便暂时收下宝剑。”
  潘、聂二人道:“大侠有话请讲。”
  南宫吹雨一指江北四怪,说道:“刚才前辈对我说,要我暂时保管宝剑,而他们则收你们为徒,把所有武功都教给你们,待你们有能力保住宝剑,我便将宝剑还给黄小姐,你们看怎么样?”
  潘、聂、黄三人一听,有喜有忧,喜的是江北四怪能收他们为徒,传授他们武功,忧的是到时候宝剑交还他们,他们又要像黄家世代祖先一样过着寝食不安的日子,但事到如今,他们实在是别无选择。
  其实,他们谁也不忍心看到宝剑马上毁在当场,于是三人点头。
  他们点头,南宫吹雨也从申西京手中接过雪阴剑。
  申西京笑道:“江北四怪从来不收弟子,没有想到今日破了规矩,一收就收了三个,而且还有一个女弟子!”
  此时天色已晚,潘符、聂竹二人到厨房里去烧饭,南宫吹雨、江北四怪则在一棵大树旁挖个洞,埋了黄峰。
  一夜无话。
  次日,一行八人准备下山。
  离开酒店时潘符、聂竹在天井里拣了些木柴,将三指门和长乐帮二十具尸体一把火化了。
  南宫吹雨自己本来有剑,便将雪阴剑背在背后,腰上仍是平常使用的普通长剑。
  他不仅不打算用它,而且,他还没有拔出剑来欣赏过。
  一路上,南宫吹雨闷闷不乐。
  崔时翰道:“小兄弟,你是不是又在想那些朋友了?”南宫吹雨点头称是。
  关誉说道:“小兄弟,别着急,我们答应过你,一定会找到你的朋友的。”
  南宫吹雨道:“就不知长乐帮会不会害他们……”
  梁雷道:“放心吧,小兄弟,江北四怪虽然有五年时间未在江湖走动,不过薄面相信还在,只要长乐帮知道你的那些朋友是我们要找的人,就算不立马放人,也不敢动他们一根寒毛的。”
  南宫吹雨道:“但愿如此。”
  崔时翰道:“要是再碰到先生就好了,叫他算一卦,他肯定知道你的朋友在哪里,这样,我们就可以去救他们了。”
  南宫吹雨笑而不语,他何尝不想见到算命先生,他要问问他,如今他不能把宝剑献给藏剑庄,接下去该如何做。
  那次在天龙镇,算命先生告诉他,有事他会来找他的。
  虽然,南宫吹雨敢肯定,算命先生是一个武功深不可测的人,但是,他不可能无所不知,想找到他就能找到他……
  过了一日,华山雄奇险峻不再,前面的山势平缓,再有半天光景,便可出了华山。
  山道弯曲,森林葱翠,一道涧流,从谷底淌过。
  南宫吹雨若有所思,他隐约记得,这便是他们上山时经过的树林,只是那时候是黄昏,此时却是上午。
  就在这片树林里,他们找到了一所破庙,而且莫名其妙的只剩下他一个人。
  耳边山雀轻鸣,叫得甚是欢快。一条岔路,一边向东,一边向南。
  南宫吹雨记得,他们来时走的是南边的路,而那个破庙就在前面的山腰上。
  南宫吹雨不愿触景伤情,于是想踏上东去的路,就在此时,有人喊道:“算命喽!”
  只见一人身穿道袍,长袖飘飘,一手拿着一杆小旗,小旗上写着个“卜”字,由于他走得急,小旗劲飘,那个“卜”字显得分外清楚,如此深山野岭,竟有人算命,实在有些奇怪。
  于是,大家便站住,想一看究竟。
  那道人徐步来到他们跟前,旗杆一插,说道:“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预知前程,且来算一算。”
  只见他年纪不大,是个二十来岁的青年,偏偏下巴上长了一撮胡子。
  不过,一看就知道,他的这撮胡子是胶水粘上去的。
  江湖术士向来喜欢装神弄鬼,因此众人见他沾着胡子也不觉吃惊,“怪胎”崔时翰微微一笑,问道:“请问老道会算什么?”
  他故意将这个“老”字说着响亮。
  年轻道士说道:“上至天文地理,下至鸡毛蒜皮,过去的事,将来的事,知凶险,算灾难,请问师父算什么?”
  众人见他胡说八道,正欲不理,只听道士又道:
  “唉,不听贫道言,吃亏在眼前,十几年前你们当中有四人由于善听人言才捡得一命,今日贫道有言相送,你们竟没人要听,不知是人作孽,还是天作孽。”
  他说着摇头晃脑,转身就往东边小路走去。
  江北四怪和南宫吹雨听他话中有话,特别是他居然知道江北四怪十几年前因为算命先生的一句话而躲过一场灾难,看来,这个道士大有来头,于是,梁雷叫道:
  “道士请留步!”
  那道士却不留步,口中说道:“天机已露,贫道不便多说,你等往南行去,自会有所收获。”
  眼见他就要远去,“穷书生”关誉拔足飞掠,想拦住他问个清楚。
  他的轻功在四怪中最好,可那道士仿佛知道有人追来,身形一纵,几个起落,关誉居然追不上。
  只一会,道士已然不见。
  关誉回来,他脸上满是惊诧之色,仿佛在说:“没想到那人的轻功如此厉害。”
  众人对道士的话将信将疑,但一行人还是踏上了往南的道路。
  前面地势稍平,但树木却更密。
  过了几道山崖,南宫吹雨隐隐约约看到了一座房舍,心想:
  那便是来时出事的破庙吧。
  又行了一会,那房子却不见了,只见前面一簇嫩绿的青竹。
  原来,他们在远处能看见破庙,走近了反而看不见,全是因为青竹挡了他们的视线。
  南宫吹雨不想到破庙里去,正要绕过去,却听里面有人说道:
  “姐姐,咱们走吧,南宫大哥不会回来了。”
  南宫吹雨一听,心中狂喜,他听得出,这分明是霜叶白的声音。
  紧接着,霜叶红说道:“大家再等一等,南宫大哥肯定会来这里找我们的。”
  南宫吹雨拨开竹丛,从里面穿过去,嘴里叫道:“霜叶红!”
  此时,他已经看见,就在破庙门前,许多人静静地坐着,除了霜氏姐妹,还有高清榆、汤哲、仲晓甫和范世慰。
  破庙一侧的树上拴着七匹马,正是赵文伯送给他们的坐骑。
  听到南宫吹雨的叫声,他们都站了起来,瞪大双眼,仿佛不相信眼前看到的是真的。
  南宫吹雨又叫道:“少庄主,汤叔,仲伯、范伯!”
  还是霜叶红首先有了反应,她脸上绽着花朵,快步奔向他,可是,在离他还有一两步时,霜叶红站住,怔怔地望着南宫吹雨,脸上绯红,良久,才轻声道:
  “南宫大哥,真的是你吗?”
  这时,高清榆、汤哲、仲晓甫、范世慰和霜叶白同时围了过来,大家的脸上都在笑。
  南宫吹雨大笑着转身,向竹丛后招手,叫道:
  “前辈,快过来,我已经找到了我的朋友!”
  竹林里于是又钻出七个人,申西京哈哈笑道:
  “小兄弟,恭喜你这么快就找到朋友!”
  崔时翰笑道:“小兄弟,我说你不要着急,我们一定会帮你找到你的朋友的!”
  关誉马上道:“二弟,刚才是我叫小兄弟别着急,又不是你说的。”
  梁雷大笑道:“若不是我叫住那臭道士,也许我们从另一条路走了。”
  乍一见这四人怪模怪样,他们吃了一惊,霜叶红躲在南宫吹雨身后,说道:
  “他们是谁?”
  南宫吹雨笑道:“他们都是好人,他们答应帮我找你们的。”
  高清榆越众而出,对四人抱拳道:“前辈可是名震江湖的江北四怪?”
  江北四怪打量着高清榆,申西京道:“正是,不知少侠……”
  南宫吹雨连忙道:“前辈,他就是紫霞山庄少庄主高清榆。”
  四怪道:“原来是高少庄主。”
  高清榆一直盯着南宫吹雨背后之剑,这时忍不住问道:“南宫大哥,这剑……”
  南宫吹雨一指黄小凡,笑道:“少庄主,这是黄家祖传的雪阴宝剑,她叫我暂时保管。”
  高清榆惊讶道:“大哥,雪阴剑不是令狐雪的宝剑吗?怎么变成黄家的了?”
  他说着,看了黄小凡一眼。
  黄小凡面无表情。
  南宫吹雨道:“少庄主,我慢慢对你解释。”
  高清榆见南宫吹雨觅得宝剑,心下大喜,说道:
  “大哥不用解释,无论是黄家还是黑家,只要找到宝剑就好了。”
  接着微微又道:“他果然没有骗我们……”
  南宫吹雨道:“你说什么?”
  高清榆没有回答,霜叶红先说道:“就在今天早晨,我们在这里等你,来了一位算命的道士,这个道士很奇怪,他总是背对我们。
  “少庄主叫他给我们算一卦,他说,我们要等的人很快就会来,而且,他还说你已经找到了宝剑。”
  霜叶白道:“算命先生不是这样说的,他说我们要等的人已经找到了要找的东西。”
  霜叶红笑道:“南宫大哥跟我们不是到华山来找宝剑,然后利用它对付诸葛山庄的吗?”
  南宫吹雨抬眼,见黄小凡正注视着自己,眼神有些异样,忙对霜氏姐妹道:
  “你们别说了,宝剑是这位小姐的。”
  霜叶白道:“她是谁?”
  南宫吹雨道:“她姓黄,叫小凡,是这柄宝剑的主人。”
  霜叶红道:“既然是人家的东西,为什么背在你身上?”
  南宫吹雨竟然脸一红,说道:“因为她无力保护宝剑,宝剑在她身上,坏人会抢走的。”
  霜氏姐妹这才不语。
  申西京这时说道:“真是奇怪。”
  关誉道:“什么奇怪?”
  申西京道:“华山上小兄弟死活不肯要宝剑,若不是我们江北四怪顾全大局,这宝剑肯定毁了,这个算命的人怎么知道小兄弟已经找到宝剑?”
  关誉想了想,说:“对呀。”接着他沉思了一会,又道:“除非他便是救过我们的那位先生,只有他知道我们一定会把宝剑交给小兄弟的。”
  申西京点头,问高清榆道:“你们看清那个算命先生了吗?”
  高清榆道:“他一直背对我们,不让我们看他的正面。”
  申西京又问:“那么凭他说话的声音,他可是个老者?”
  高清榆摇头道:“从他的声音判断,他最多不超过三十岁。”
  申西京紧锁眉头,喃喃道:“不是先生,又会是谁呢?”
  梁雷道:“会不会是刚才的臭道士?”
  关誉道:“那小子表面看是在装神弄鬼,其实他好像什么都知道,就他的轻功讲,也绝不会是简单的人物。”
  申西京叹道:“看来江北四怪真的老了,江湖上的年轻人越来越厉害了。”
  高清榆不知他们说的是谁,但由于自己便是一个年轻人,于是他躬身道:
  “前辈真是过谦了,俗话说姜还是老的辣,老树根深……”
  崔时翰打断他的话,白了他一眼,不知为什么,崔时翰第一眼看见高清榆,就对他没好感,冷冷道:
  “少庄主别往我们的老脸上贴金了,我们手底下有多少活自己清楚得很,我们年纪虽然大了些,但还不至于老眼昏花。”
  他的意思是说,他们不是那种没有自知之明的听了好话就会飘飘然的人。
  高清榆当然听出了他话中的意思,脸一红,退后不语,心道:“此人可真难说话。”
  南宫吹雨道:“天近中午,肚子也饿了,大家快走吧。”众人都点头。
  由于高清榆他们都有坐骑,而江北四怪他们没有,所以大家便一起步行,牵着马儿慢慢走。
  快到华山脚下时,申西京对南宫吹雨说道:
  “小兄弟,你们上马骑去吧,咱们后面走。”
  南宫吹雨道:“前辈不愿跟小兄弟同行了?”
  梁雷抢道:“小兄弟的心情我们理解,你大仇未报,还是别耽误时间了。”
  南宫吹雨微微一笑,梁雷的话正说道他的心里去,他一心只想着如何报仇。
  高清榆抱拳道:“前辈若不嫌弃,我们就牵马同行。”
  崔时翰哼了一声,说道:“少庄主,你跟我们同行,是不是想我们帮你对付诸葛瑾呀!”
  顿了一下,叹道:“我们是想帮你对付诸葛瑾,可惜小兄弟不让我们答应这样做,不然的话,只要江北四怪答应的事,就算是丢了性命,也一定要做到的。”
  他说着一拍南宫吹雨的白马,接道:“小兄弟,恕我们目前不能帮你了,你知道,我们向来说话算数,既然答应将所有武功传授给潘符、聂竹和小凡,就一定得先做完这件事。
  “不过,我答应你,我们做完这件事后,立刻来帮你的忙。”
  他看了看黄小凡,笑道:“可是你也得说话算数,不要到时候小凡武功大成,有能力保护宝剑时,你却弄丢了宝剑或不肯将宝剑交还于她。”
  南宫吹雨正色道:“前辈若不放心,我现在就取下宝剑。”说着当真去取剑。
  崔时翰按住他的手,道:“小兄弟,咱们就要分手了,难道开句玩笑都不可以吗!”
  南宫吹雨跟江北四怪在一起不过几天,如今要分手,竟有些不舍,笑道:
  “我真后悔当初没答应前辈帮我报仇。”
  崔时翰道:“小兄弟真的后悔了?”
  南宫吹雨其实真的有些后悔,如果有他们在一起,他心里就会踏实得多,可他的目光一接触黄小凡,想道:
  小凡无依无靠,又无武功,有四位前辈保护,她就安全了。
  想到这里,南宫吹雨笑道:“分手在即,难道我就不能开句玩笑!”
  崔时翰这时又瞟了高清榆一眼,笑道:“少庄主,有小兄弟这样的人帮你,真是你的福气,日后你若亏待他,江北四怪绝不饶你。”
  高清榆觉得崔时翰在嘲讽他,心中有气,不说话,翻身上马,一扬鞭,白马奔驰而去。
  接着是汤哲、仲晓甫、范世慰和霜叶白,最后霜叶红跟南宫吹雨一道上马,南宫吹雨回望数眼,左手挥了挥,扬鞭而去。
  马匹疾驰,只一会,华山只剩下一个轮廓。
  中午时分,便遇到一家里边客栈,七个人填饱肚子,继续赶路。
  一路上,高清榆显然还没忘记崔时翰对他的挖苦,甚少说话。
  南宫吹雨当然也知道,高清榆从小除了高庄主外,从没有人对他这样说话,他一时生气,当然也是正常的。
  七个人在马上又奔驰了五十多里,南宫吹雨寻思着想办法让少庄主开心起来。
  他一夹马肚,追上去与高清榆并辔而行。
  南宫吹雨问道:“少庄主,那天晚上是怎么回事?”
  高清榆不作声,见他不说话,其他人也不说那天晚上的事。
  南宫吹雨微微一笑,问霜叶红:“你想知道我是如何找到宝剑的吗?”
  霜叶红马上说道:“想。”
  于是,南宫吹雨便将与他们失散后所经历的事情一一道出,听得他们一个个都惊奇万分。
  当南宫吹雨讲到黄峰是杀父凶手时,人人都露出愤怒之色,南宫吹雨问他们,对黄峰这种人,应该如何处置?
  霜叶红说一刀把他杀了。
  霜叶白则说应该把他的尸体拿去喂野兽。
  汤哲、仲晓甫和范世慰也各有说法,都希望他没个好下场。
  当南宫吹雨将黄峰杀父真相说出时,每个人同时惊叹一声,惊诧之色溢于言表。
  高清榆不由问道:“南宫大哥,你说的可是真的?”
  南宫吹雨道:“是的,当时我们也不相信,可是,雪阴剑已经证明了一切,黄峰并没有撒谎,他并不是一个卑鄙小人。
  “他的残忍与阴险是一种无奈的选择,是一种痛苦的煎熬。
  “他其实是一个英雄,尽管知道真相的人,只有江北四怪,小凡、潘符、聂竹和我八个人而已……”
  南宫吹雨的遭遇实在太奇异,当中又有太多的令人不可思议的变化,所以,他们都被他的经历深深吸引,连马奔驰的速度也缓慢下来。
  翻过一片高坡,又来到平坦的大道上,南宫吹雨若有所思道:“这些事情让我明白,无论是认识一个人,还是一件事,不到最后一刻,也许我们知道的或许看到的都是虚假的,要等到最后的真相,我们一定要有耐心。”
  高清榆长长吁了口气,说道:“南宫大哥,功夫不负有心人,我们终于找到了宝剑,杀父灭庄之仇,也许很快就能报了。”
  南宫吹雨摇头道:“少庄主,我觉得黄峰说过的那句话很对,剑本身并不能杀人。换句话说,宝剑并不能帮我们多大的忙,要报仇,只有靠自己的智慧和双手。”
  高清榆道:“大哥难道忘了我们曾商定的报仇之计,将宝剑献给樊惜金,然后要他挑战诸葛山庄,我们则伺机杀了诸葛瑾,烧毁他的山庄,以牙还牙!”
  高清榆微含笑,他似乎早已忘了由于崔时翰对他的轻视而产生的不快,他仿佛沉浸在报仇雪耻的快乐之中,只听他又说道:“这叫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他的话令南宫吹雨茫然:
  没错,这确实是一个好计谋,诸葛瑾做梦也不会想到樊惜金居然会替我们卖命,可是要樊惜金这样做,条件只有一个,那就是把雪阴剑交给他……
  而雪阴剑是黄家的祖传之物,我已经答应交还给黄小凡,如何能献给樊惜金……
  只听高清榆还在滔滔不绝:“樊惜金爱剑如命,天下罕见的雪阴剑他不会不动心,只要能得到它,就是刀山火海也绝不迟疑……
  “他可以不露声色地混进诸葛山庄,然后突施杀手,给诸葛山庄一个措手不及,我们则从外攻入,定然可以踏平诸葛山庄……”
  南宫吹雨不想听他再说下去,他打断他的话,问道:“少庄主,那天晚上我们同时躲在两棵大树上,后来你怎么不见了?”
  高清榆虽然极不情愿南宫吹雨打断他的话,但还是答道:
  “其实很简单,那天晚上我们飞身躲在大树上,不久就听到有许多人到破庙里来,然后又听到山谷中有凄叫声和刀刃相交的叮当声,对不对?”
  南宫吹雨道:“对呀,后来凄叫声和刀剑声都没了,那些人便开始上路,我想招呼你一同跟踪他们,你却不见了,那时你去了哪里?”
  高清榆道:“其实,在听到凄叫声时我就离开了大树,也许你正全心留意庙里的那帮人,所以我离开大树时你没看到。
  “不过在那样的情形下,我不敢跟你打招呼。”
  南宫吹雨道:“你究竟去哪里?是山谷吗?”
  高清榆道:“是的,我料想山谷里肯定有事发生,于是我想去看看,然后再回来叫你,因为庙里这帮人究竟想搞什么鬼也不知道,让你监视他们也好……”
  南宫吹雨点头,然后问:“后来呢?”
  高清榆道:“我悄悄到山谷,发现有许多人在山谷里厮杀,刀剑的撞击中,不时有人倒下,那场面极其残忍,又让人觉阴森恐怖。”
  南宫吹雨道:“那是些什么人?”
  高清榆摇头道:“当晚虽然不是夜色漆黑,但是在树林里,我只能看见刀剑的闪光以及有人倒下时的凄叫声和刀剑相击之声。”
  南宫吹雨茫然道:“再后来呢?”
  高清榆苦笑道:“再后来发生了什么事,我自己也不知道了。”
  南宫吹雨道:“是不是忽然之间打斗双方都不见了?”
  高清榆道:“不是,我想更近地去看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只觉得有人在我后脑击了一掌,这一掌令我失去了所有知觉并从树上摔了下去。”
  南宫吹雨担心地望着他,等他往下说。
  高清榆耸了耸肩膀,说道:“我以为我中了一掌又从树上摔下来,肯定没命了,可是意外的是,第二天一早,我居然醒了过来,而且一调内息,没受丝毫损伤。”
  南宫吹雨长长吁了口气。
  高清榆接道:“我在谷里徘徊了一会,想找到一些昨夜有人在这里激烈厮杀的痕迹,结果发现了五个人和七匹马……”
  南宫吹雨不信道:“难道真有这么巧?”
  高清榆道:“现在你说这么巧,当时我却惊呆了,因为我看见他们时,他们一个个都直挺挺地躺着,我以为他们全死了。
  “不远处的树上拴着我们的七匹马,马蹄上却包裹着厚厚的棉布,马儿看上去一点没受伤。
  “我于是跑过去探他们的鼻息,幸好每个人都呼吸正常,我这才放心,但心还因为刚才的惊吓而怦怦乱跳……”
  南宫吹雨转脸问霜叶红:“你们怎么会躺在山谷里的?”
  霜叶红不解道:“那天少庄主到周围查看情况,我们在庙里,刚刚划亮火舌,就见一块黑色幕布罩下来,顿时我们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说不出。
  “直到第二天,少庄主救醒了我们,我们还以为在庙里,哪想到却是在山谷里睡了一夜,衣服都被露水打湿了。”
  南宫吹雨连连摆头,表示难以置信。
  高清榆说道:“很显然,两位姑娘和汤叔、仲伯、范伯五人都是中了极厉害的迷魂毒药。
  “而且,每人都还有穴道被点,有人点他们穴道,并不是要他们死,而是不让毒药攻心,令中毒者殒命……因此,暗算之人其实不想要我们的命。”
  南宫吹雨凝眸道:“少庄主以为这会是谁人所为?”
  高清榆叹道:“我们六人在破庙里等你等了三天三夜,这三天三夜,我们一直在想,就是想不出一点头绪。”
  南宫吹雨忽然昂头,说道:“既然现在无法知道,就别去想,耐下心来等待,总有知道真相的那一天。”
  七匹马又飞纵前奔,前面是一片树木,他们很快穿过去。
  高清榆问道:“大哥,我们接下去该怎么做?”
  南宫吹雨心下茫然,不由得放下马缰,抬头,见前方房舍连绵,像是一处大集镇。
  此时天色未晚,但大家担心错过宿头,便找了家客栈住下。
  客栈里,南宫吹雨见霜叶红脸神有些疲倦,抱歉道:
  “我答应你爹好好照顾你们的,却让你们这般辛苦。”
  霜叶红笑道:“跟南宫大哥在一起,累点也快乐的。”
  南宫吹雨听她这样说,愣了愣,这时霜叶白进来,说道:
  “南宫大哥,我姐姐真奇怪,你不在时她闷闷不乐,你一回来她就开心得很。”
  霜叶红道:“妹妹,别胡扯,快走吧。”
  霜叶白道:“赶我走呀!”
  霜叶红笑道:“不是我赶你走,而是你再不出去,少庄主便找你来了。”
  霜叶白脸一红,道:“他才不会理我呢。”
  霜叶红道:“在破庙的那几天,少庄主不是天天都理你的吗!”
  便在这时,高清榆果真进来了。
  霜叶白嘴一抿,不知咽下一句什么话。
  霜叶红退在南宫吹雨身侧,高清榆叫了声:“南宫大哥。”
  眼睛却望了望霜叶白。
  南宫吹雨把这一切看在眼里,说道:“少庄主,刚才正讲到你呢。”
  高清榆道:“讲我什么?”
  南宫吹雨道:“谢谢你对霜叶白的关心。”
  高清榆倒是很镇静,笑道:“大哥的朋友便是我的朋友,大哥不在,照顾他们的责任当然由我承担了。”
  南宫吹雨笑道:“替我照顾她们是应该的,不过,你可不能太偏心,只让妹妹开心,不让姐姐高兴。”
  高清榆苦着脸道:“大哥真是冤枉我了,我是想让她们姐妹都开开心心,可是有人根本不理我。”
  顿了顿,高清榆又笑道:“大家可是专心得很,只理一个人的。”
  霜叶红红了脸,说道:“少庄主,你能哄得我妹妹开心,我也就开心了。”
  高清榆道:“可现在有人在责怪我哩!”
  南宫吹雨似笑非笑:“谁在责怪你?快走吧。”
  高清榆道:“我在这里又没有妨碍你们什么,叫我走我偏不走。”
  他说着果真在凳子上坐下。
  霜叶红见此,知道他们也许有事要说,客栈里鱼龙混杂,于是她将房门关上。
  高清榆见南宫吹雨将宝剑就挂在墙壁上,惊疑道:
  “大哥,你将它挂在这么显眼的墙上,不怕有人……”
  南宫吹雨笑了笑,悄声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这是黄峰教我的,我把它挂这里,才不会有人打它主意呢。”
  高清榆起身,摘下宝剑,只觉宝剑很沉,鞘上的飞龙极具声势。
  从外表看,谁也不相信这是罕世无双的雪阴剑。
  高清榆右手握住剑柄,缓缓抽剑,自剑出鞘才几寸,但觉剑光耀眼,寒气逼人,高清榆不禁打了个冷颤,手一抖,居然无法再抽,啪的一声,送剑回鞘,兀自心惊,叹道:
  “真是好剑。”
  南宫吹雨重新将剑挂回墙上。
  高清榆道:“大哥,我们几时去找樊惜金?”
  南宫吹雨叹道:“少庄主,我们去找他又有何用。”
  高清榆急道:“大哥,你真的要把宝剑还给人家?”
  南宫吹雨道:“宝剑本来就是人家的,我只是暂时保管而已。”
  高清榆道:“大哥,你怎能这样想,宝剑是你千辛万苦才找到的,既然被你找到,那便属于你了,若要这样,那它还是一百五十年前的令狐雪的呢。”
  南宫吹雨道:“话不能这样说,黄家为了这柄剑,世世代代花了多少心血,这已跟黄家祖传之物无异。”
  高清榆道:“可是那黄小凡也许一辈子也做不到保护它,难道你要帮她保留一辈子?”
  南宫吹雨不答。
  高清榆又道:“就算你把它还给黄家,也肯定会落到别人手中。与其……”
  南宫吹雨打断他的话:“少庄主,别说了,我已经答应,我不想出尔反尔,做一个说话不算之人。”
  高清榆默默地望着南宫吹雨,忽然道:“大哥,我问你,你想不想替我爹,替紫霞山庄报仇?”
  南宫吹雨想也不想,答道:“庄主待我恩重如山,就算我丢了性命,也要替庄主报仇。”
  高清榆冷冷道:“我还以为你把一切都忘了。”
  接着又道:“既然丢了性命也要报仇,为什么不敢立即向诸葛山庄挑战。”
  南宫吹雨道:“少庄主,正因为此仇必报,我们才不能莽撞,倘若我们都死了,谁来替庄主报仇?我们一定要想一个万全之策……”
  高清榆马上道:“其实万全之策早就想好了,把宝剑交给樊惜金,借藏剑庄之力替我们报仇,此仇定可得报。”
  南宫吹雨仍摇头道:“可宝剑不是我的,我有什么权力把它交给樊庄主?”
  高清榆冷笑道:“没有办法说是要想办法,有了办法又说行不通,我看大哥是事不关己,不想报仇了。”
  南宫吹雨悲伤道:“我一向把高庄主视若父母,此仇不共戴天,少庄主如何说出这种话……”
  高清榆道:“既然如此,还有什么比这更重要呢?”
  南宫吹雨迟疑道:“做人但求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倘若宝剑落到樊惜金手里,便没有取回的机会,到时候我如何向黄家后代及四位前辈交代……”
  高清榆沉默了良久,说道:“我明白了,原来你是想将宝剑据为己有。”
  南宫吹雨道;“如果我有这个想法,当时根本无须答应还给他。”
  高清榆道:“如此说来,你根本不把报仇当回事,因此我们到华山的目的很明确,就是找宝剑,找宝剑再去求助藏剑庄,而你,找到宝剑却又要还给人家,这分明是……”
  南宫吹雨叹道:“当时我只想到华山走一趟,随便找柄剑回来去骗骗樊庄主,哪想到真的会找到雪阴剑,而且,当中还有这么多的难料之事,少庄主,如果当时是你,你也会这么做的。”
  高清榆摇头道:“大哥,不要再找借口了,如果你不想报仇,我高清榆是不会求你的。”
  南宫吹雨见高清榆如此误会自己,痛苦道:“少庄主,难道你还不相信我?”
  高清榆这时倒显得平静,他说道:“不是我不相信,而是事实叫我无法相信,南宫吹雨,今天我终于看清了你的面目,你这忘恩负义的人,你放心,仇我自己会报的,一定会报!”
  他说着起身,开门走了出去。
  霜氏姐妹没想到会出现这种情况,霜叶白看了看姐姐,又看了看南宫吹雨,随后跟着出去了。
  霜叶红将门关上,对南宫吹雨道:“南宫大哥,少庄主是报仇心急,所以才会这样的。”
  南宫吹雨一直把高清榆当作自己最亲的弟弟和最尊重的少庄主,今日却被他如此误会,心中痛苦,无以言表,叹了口气道:
  “我何尝不想报仇,可有些事并非想怎么样便是怎么样的。”
  霜叶红甚是理解他的心情,说道:“南宫大哥说得没错,做人就得守信,答应人家的事绝不能很快反悔。”
  南宫吹雨忽然矛盾道:“可我也答应过他替庄主报仇的。”
  霜叶红道:“这是两回事,你答应把剑还给人家,若是没了剑,便不能还人家了,这叫做不讲信义,而你答应报仇,并不是除了宝剑便不能报仇了,这个办法不行再想别的办法,总是可以报仇的。”
  她顿了顿,又道:“不过,你也应该理解少庄主的心情,毕竟,杀父毁家之仇太过沉重,大哥若能早些想到别的方法就好了。”
  她一直都叫他“南宫大哥”,现在她却把“南宫”二字去掉,只叫他“大哥”,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她说着,望了他一眼。
  南宫吹雨被高清榆误会,心里十分痛苦,霜叶红如此理解他,出言相劝,很是感激。
  我望着她说道:“没错,我只想着自己的立场,而忽视了少庄主的感受,我应该向他好好解释的。”
  心中的疙瘩解开,南宫吹雨顿时轻松起来,他喃喃道:
  “少庄主刚才气冲冲离去,不知去了哪里?可不要出了什么事才好。”
  霜叶红道:“我妹妹跟他在一起,不会有事的。”
  南宫吹雨想了想,也笑道:“你们姐妹俩,一个替少庄主解气,一个替我消气,真该好好谢谢你们。”
  霜叶红红着脸,她的羞态,极是迷人。
  南宫吹雨望着她,心旌一荡,竟有些痴了。
  这日吃晚饭时,高清榆和霜叶白也没回客栈。
  南宫吹雨、霜叶红、汤哲、仲晓甫和范世慰五个人一起吃饭。
  席间,南宫吹雨问范世慰:“范伯,少庄主没说去哪里?”
  范世慰摇头道:“少庄主去时一声不吭,也没跟我们说去干什么,我看见霜姑娘跟少庄主在一起。”
  南宫吹雨皱眉道:“会去哪里呢?”霜叶红附在他耳边说:“说不定少庄主被我妹妹哄得开心,我妹妹贪玩,他或许陪她在镇上溜达呢。”
  南宫吹雨还是担心,霜叶红眨眨眼睛说道:“大哥若是不信,咱们吃完饭到大街上去找,准能碰到他们。”
  吃完饭,高清榆和霜叶白还没回来,南宫吹雨吩咐汤哲等三人上楼看住包裹宝剑,自己则与霜叶红一块到大街上找高清榆。
  这是一座大镇,人口稠密,经济也很发达,虽然这时已是晚上,但大街两旁的店铺仍然开门,屋檐下悬挂的各色大灯笼将街道照得既通明又多姿多彩,街上的行人也甚多。
  南宫吹雨心中有事,头转来转去,脚步却极快,霜叶红拉了拉南宫吹雨的手,说道:
  “大哥,咱们是来找人的,又不是赶路,走这么快干嘛,看看人家。”
  南宫吹雨见街上的行人大都慢慢悠悠,就似闲庭信步,没一个人像他们这般行色匆匆的,不由慢下脚步。可是他又觉不自在起来,好像手里多了什么,低头看,见自己正握着霜叶红的手。
  她的手肌肤细腻,柔若无骨。
  南宫吹雨一惊,伸手放开,霜叶红的手却仍依在他的掌心,并未逃开。
  南宫吹雨一阵心跳,望向霜叶红,见她正注目自己,明眸清澈,楚楚动人之中蕴含脉脉情意……
  他脑子一阵眩晕,又即捏住她的手。
  南宫吹雨虽然看过她的裸体,但那时候他的感觉是在欣赏一幅画,丝毫激不起任何情欲,此刻,他握着她的手,仿佛有一阵震颤从她的手中传向他,他心中的欲望顷刻间被点燃……然而,欲望之火很快熄灭了,这只是刹那间的事情。
  他们在大街上走了近一个时辰,直到有些店铺开始关门了,他们才回到客栈。
  尽管他们没有在大街上碰到高清榆和霜叶白,尽管他们在这一个时辰里没有牵手,但牵手时刹那间的激动,却已深深印在他们的心里了。
  回到客栈,已是深夜九点多。
  仲晓甫还在南宫吹雨的房间里,因为他要看着宝剑,见南宫吹雨回来,他才回房。
  高清榆和霜叶白还没有回来。南宫吹雨心里忐忑不安,他想到隔壁霜叶红的房里去坐坐,他知道霜叶白没回来,她这个做姐姐的肯定睡不着,可是夜已深,孤男寡女总觉有些不妥,便打消了这个念头,在房间里踱来踱去,思忖着高清榆会到哪里去。
  他想:少庄主会不会自己离他们而去,一个人去找诸葛瑾报仇?
  他武功尚浅,冒失前往,岂是诸葛山庄的对手?
  若是他一有闪失,我便如何对得起高庄主?
  正想着,有人敲门,南宫吹雨开门,见是霜叶白,又惊又喜,急问:“少庄主呢?”
  霜叶白说道:“南宫大哥,少庄主自觉做错了,不应该那样误会你,他说无脸见你了。”
  南宫吹雨追问道:“他人呢?到底在哪里?”
  霜叶白道:“刚才就在镇西水塘边的柳树下,我劝他回来,他不肯回来,我怕姐姐和你担心,就先回来,南宫大哥,你去劝劝他吧。”
  在房间里未入睡的霜叶红听到说话,连忙出来,听到霜叶白这样说,对南宫吹雨道:
  “大哥,你快去劝劝少庄主,这又不是什么大事。”
  接着又道:“妹妹,你带路,我们一起去。”
  南宫吹雨点头。
  于是他随手关了房门,三人出了客栈,直奔镇外。
  行不多远,南宫吹雨忽然想起宝剑无人看着,便对霜叶红道:
  “你先回客栈,叫汤叔、仲伯、范伯先别睡觉,都到少庄主的房里去。”
  霜叶红明白他的话,但她很想跟他在一起,说道:“大哥不是说过那样很安全吗?”
  南宫吹雨道:“还是小心为好。”
  霜叶红虽不情愿,但也不敢有违南宫大哥的心意,转身返回客栈。
  上楼梯时她在心里想:“少庄主真是可恶,自己乱发脾气,乱猜疑,知道错了又不敢回来见大哥,害得大家都担心不已,等一下定要骂你几句,看你怎解释。”
  一边想一边推门,房里漆黑一片。
  霜叶红顿时一愣,她记得南宫吹雨出去时只是随手关了房门,并没进去吹灭蜡烛,房里怎会漆黑?
  难道是风吹灭了蜡烛?
  霜叶红不敢进去,便到里头汤叔他们的房间敲门,把南宫吹雨的话转告他们。
  范世慰第一个走进少庄主的房间,他点亮蜡烛,失声叫了起来:“宝剑不见了!
  汤哲、仲晓甫和霜叶红马上跑进去,只见窗门洞开,墙上宝剑已然不见。
  四个人都惊得半晌无语,挪不动脚步。
  良久,仲晓甫喃喃道:“这……这可如何……是好……”
  霜叶红六神无主,她忽然奔出客栈,直奔镇西,大老远,她看到一口池塘边有两个人,便大叫道:“南宫大哥,南宫大哥!”
  她的声音听起来变调,很是恐怖。
  南宫吹雨和霜叶白到得池塘边的柳树下,高清榆已经不见了,俩人沿着堤岸往前走,霜叶白则轻轻叫着:“少庄主,少庄主,你在哪里,不要躲了,南宫大哥来了。”
  可是四周暗影幢幢,柳叶无声。
  就在这时,霜叶红的叫声响起。
  南宫吹雨闻言大吃一惊,以最快的速度掠到霜叶红跟前,扶住她,问道:
  “怎么啦!发生什么事啦?”
  霜叶红无力道:“雪……雪阴剑……不见了。”
  她的话音未落,南宫吹雨已经飞掠而去。
  等她们姐妹回到客栈,听到南宫吹雨的声音悲伤而苍凉:“难道这真是天意!”
  这一夜,南宫吹雨没再去找高清榆,高清榆当然也没有回来。
  南宫吹雨把自己一个人关在房间里,叫其他人都去睡觉。
  第二天,南宫吹雨眼睛红肿,显然他是一夜没睡。
  霜氏姐妹次日来到南宫吹雨房里,霜叶红道:
  “大哥,既然事情已经发生,只好从头计议了。”
  南宫吹雨叹道:“都是我不好,气走了少庄主,才会发生这种事情。”
  霜叶红忿忿道:“不是大哥不好,这件事都怪少庄主,他不应该误会大哥,更不该彻夜不归,让大家都替他担心,所以才让人有机可乘。”
  南宫吹雨缓缓道:“现在怪谁都是没用的,都怪我当时太心急,想马上向少庄主解释,而忘了把剑带在身上。”
  这时,汤哲、仲晓甫和范世慰也都进来了。他们三人虽然眼睛不肿,但满脸困倦,也是一夜没睡好。
  他们默默地站着,像是自己做错事似的。
  南宫吹雨道:“汤叔、仲伯、范伯,这根本不关你们的事。”
  本来,他们只打算在这里住一宿便走,如今宝剑被偷,南宫吹雨决定多住几日,想查出些蛛丝马迹。
  可是一连三天,他们一无所获,一点可疑的线索都没有找到。
  高清榆也始终没有出现。
  第四天深夜,月华如银。天地沉寂。
  客栈里的人都进入梦乡,只有南宫吹雨大睁双眼,他躺在床上,月光静静的从窗口泻进房间,铺在他的窗前。
  他睡不着。
  三天来,他的脑子好像晕晕乎乎的,闭上眼睛就会做梦。
  一会儿梦见高庄主教他练剑的情形,一会儿梦见自己到西藏玉指峰找潜龙决斗的情形。
  一会儿又梦见高清榆跟自己在雪地上比剑,一会儿是高庄主对他说要跟高清榆亲如兄弟,团结一心。
  一会儿又是高清榆说他是忘恩负义的人……他还梦见高庄主最后对他说的话,说母亲一定还在人世,霜叶红沙浴时的情景也多次入梦……他不知道自己是梦是醒,有时自责,有时懊悔,有时真想大哭一场!
  有时候他很清楚自己应该做什么,应该怎样做。
  朋友、情义、诺言、仇恨、宝剑……这一切,所有的一切对他来说都是重要的,这些都是他活下去的动力。
  现在,这一切仿佛都还在,又仿佛都不在了。
  他的最亲的人都离开了他,他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在他眼里,高清榆是他的弟弟,他的武功和他的智慧都不及自己,可是,他却一个人去报仇了。
  难道是自己怕死吗?
  为了报仇,他们去寻剑。
  如今,剑丢了,兄弟走了,他将如何面对一切?
  南宫吹雨静静地躺着,脑子里空空荡荡。
  他的目光就这样定定地注视着白色的月光,忘了时间在飞逝。
  忽然,他听到耳边传来轻轻的响动。
  他陡然一惊,待听清响声从何处传来,不禁又哑然失笑。
  原来,夜深人静,他听到的是隔壁房间里霜氏姐妹翻身发出的声音。
  照理,隔着一堵厚厚的墙壁,轻缓的翻身是难以听到的。
  可由于南宫吹雨内力深厚,又加之夜深人静,因此,她们的翻身在他听来很清晰。
  想到她们,南宫吹雨的脑子里立时浮出霜叶红安详的脸神和她那迷人的羞态,正在这时,他又听到隔壁一个轻轻的声音:“妹妹,妹妹。”
  声音很低,好像就在嘴唇边,这么轻的声音,要不是南宫吹雨内力深厚,又四周寂静无声,肯定不会被人听到。
  南宫吹雨大为疑惑,想道:“她们怎么还没睡?”于是侧耳谛听。
  霜叶红又叫了三四声,才听到霜叶白嗯了一声。
  只听霜叶红轻声说道:“妹妹,醒醒,我有事要问你。”
  霜叶白似乎又睡去了,只听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仿佛霜叶红在摇晃霜叶白的身体,接着听到霜叶白“啊哟”叫了一声,显是霜叶红触了她的什么痛处。
  霜叶红轻轻“嘘”了一声,说:“妹妹,别大声,我问你一事。”
  霜叶白似乎醒了,说道:“姐姐,半夜三更不睡觉,吵醒我有什么事?”
  她的声音比霜叶红稍大,但没有深厚内力的人,仍是无法听到的。
  霜叶红忽然说道:“妹妹,少庄主昨夜回来了,你知道么?”
  南宫吹雨一惊:
  少庄主几时回来的,我怎么不知道?
  他在哪里?继而释然。
  原来是霜叶红知道妹妹喜欢少庄主,这几日见她焦急不安的样子,心里定是想见少庄主,这个做姐姐的也真是的,居然半夜三更跟妹妹开这种玩笑……
  可是,霜叶白的回答却令南宫吹雨莫名其妙。
  只听霜叶白迷迷糊糊答道:“姐姐,少庄主不会这么快就回来的。”
  南宫吹雨想道:
  从她的话看,她好像知道少庄主去了哪里,她怎么可能知道呢?
  对了,这一定是霜叶白在似醒非醒之际胡乱说的,怎能当真?
  听得霜叶红又问道:“妹妹,少庄主说几时回来看你?”
  霜叶白迷迷糊糊又答道:“姐姐,少庄主吩咐不可乱说的。”
  霜叶红道:“我是姐姐,难道你也不说?”
  霜叶白似乎稍稍清醒,说道:“你虽是姐姐,可你一定会告诉南宫大哥的。”
  霜叶白说了这句话,似乎完全清醒了,她好像发觉自己上当,恼怒道:
  “姐姐原来你在骗我,是南宫大哥叫你来问我的,对不对?”
  她虽然恼怒,但声音却压得很低,生怕被第三人听到。
  南宫吹雨听到这里,已然清楚霜叶白肯定有什么关于高清榆的重大秘密瞒着他,他又惊又怒,真想一跃而起,叫霜叶白来问个清楚。
  转念一想,又觉不妥,心道:还是让她跟姐姐说出来的好,免得到时候说不定又如少庄主一样因我而气走……
  她们沉默了好久,才听霜叶红说道:“妹妹,你觉得少庄主这个人怎么样?”
  霜叶白道:“很好啊,他很懂得照顾和理解别人的。”
  霜叶红道:“我知道他对你好,可问的不是这个。”
  霜叶白道:“姐姐,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霜叶红道:“不行的,妹妹,现在大家都睡着了,我们轻声说话,不会有人听到的。”
  霜叶白道:“姐姐,这件事重要吗?”
  霜叶红道:“当然重要,这关系到少庄主今后的声誉。”
  霜叶白马上道:“姐姐小声点。”
  霜叶红道:“我已经够小声了,大家都睡去了,我才说的。”
  霜叶白道:“隔墙有耳,万一被人听到可不好。”
  霜叶红低低道:“不会的。”
  两个人的声音果然是越说越轻,南宫吹雨凝神敛气,还是可以听到。
  霜叶红说道:“妹妹,那天晚上我半路返回客栈,刚刚推开南宫大哥的房间,正好看到有人从墙上取下南宫大哥的宝剑……”
  霜叶白吃惊道:“姐姐看清楚那个人了吗?”
  霜叶红道:“虽然那个人蒙着脸,但我知道他是谁。”
  霜叶白不安道:“谁?”
  霜叶红沉默了一会才道:“那个人就是少庄主高清榆。”
  南宫吹雨闻言差点惊呼出声,这个秘密太惊人了,以至于他头脑一片紊乱,他心里叹道:
  “霜叶红呵霜叶红,我一直将你当成我的红粉知己,你竟然心怀叵测,把我当猴子耍,明明看到是高清榆偷走了宝剑,却还要欺骗我,我真是瞎了眼……”
  继而又叹道:“少庄主,其实你的仇就是我的仇,如果你一定要急着报仇,不顾生死成败,我也会跟你一道去的,为何要偷走宝剑……再说,就算樊惜金肯帮忙,也不一定是诸葛山庄的对手……”
  南宫吹雨心绪一乱,就听不到霜氏姐妹说的话,她们说得更轻了,静心敛气方可勉强听到。
  南宫吹雨暗道:“哼,看你们还说些什么……”
  当他再次静下心来,只听霜叶白吃惊道:
  “姐姐,原来你是骗我的,你并没有看到少庄主偷剑。”
  霜叶红微微道:“妹妹,其实我早就料到这是你耍的把戏,只是南宫大哥很重情义,他绝不会相信是少庄主偷走宝剑的,所以,我一直没将心中的疑团说给他听。”
  听到这里,南宫吹雨惭愧道:“我差点又错怪了霜叶红,原来她是在试探妹妹,唉,看来我这个做大哥的……”
  这时,霜叶白说道:“姐姐,其实你也不了解少庄主,他是个好人。”
  霜叶红道:“他偷走大哥的宝剑,还能算是好人?”
  霜叶白悄悄分辩道:“姐姐,少庄主偷走宝剑是为南宫大哥好。”
  霜叶红不说话,只轻轻一笑。
  霜叶白接着说道:“我跟少庄主到镇外以后,他确实意识到自己错怪了大哥,误会了大哥。
  “他知道大哥是说话算话、答应别人的事是绝不会更改的人,他对我说,既然大哥答应将宝剑交还黄家后代手上,那么,他无论如何不会用宝剑去向藏剑庄求助了。
  “少庄主还说,我和南宫大哥虽不是亲兄弟,但胜似亲兄弟,他知道南宫大哥想报仇的心情比他还要强烈。
  “但是,目前的情形之下,除了用宝剑去联合藏剑庄之外,根本没有别的办法,也只有这个办法,还有一线取胜的把握。
  “少庄主说,南宫大哥内心肯定是同意这样做的,只是他已经答应了人家……”
  南宫吹雨心潮起伏,想道:“原来少庄主也是这样理解我,我真是错怪他了。”
  霜叶红道:“既然少庄主觉得这样做对大家都好,何不言明?”
  霜叶白道:“看来姐姐虽然喜欢南宫大哥,但毕竟没有少庄主理解他,试想,如果南宫大哥知道有人偷了宝剑去报仇,以他的性格,他情愿不用宝剑孤身一人独闯诸葛山庄,如此一来,仇不得报,性命却丢了。
  “而像少庄主这样,虽然他暂时或者永远背上偷宝剑的罪名,但他拿剑给藏剑庄,先报了大仇,再想办法抢回宝剑,岂不皆大欢喜?”
  霜叶红道:“他说的是没错,可是南宫大哥这些日子多痛苦多伤心呵。”
  霜叶白嘻嘻笑道:“你心疼了。”
  霜叶白说得声音稍大,霜叶红道:“小声点。”
  霜叶白道:“深更半夜,没人听到的。”
  霜叶红道:“隔壁就是大哥,他的功夫那么好,说不定被他听到了。”
  霜叶白马上压低声音道:“不会吧,姐姐,咱们贴着耳朵说话,他怎么能听到。”
  隔了一会,又说道:“姐姐,我看南宫大哥这人不错,他对你也很好的,你可要好好用点心思,把他的心给拴住……啊哟,姐姐别挠我,好痒……再不住手,我可要大声叫喊了……”
  接着,又听霜叶白装模作样极轻地唤道:“南宫大哥……南宫大哥……快来救我,有人欺负我了……啊哟,不对,南宫大哥应该救你才对,我挠你,你喊大哥救命……”
  便在这时,许是她们翻身时动作过大,床板发出“咔吱”一声脆响,之后南宫吹雨便什么声音也听不到了。
  次日一早,南宫吹雨便结了账。
  霜叶白惊讶道:“南宫大哥,宝剑被偷没一点眉目,咱们就走了?”
  南宫吹雨神秘道:“我已经查到是谁偷的了。”
  一旁的范世慰忙道:“谁偷的?”
  南宫吹雨望了望霜叶白,笑道:“是她告诉我的,问她吧。”
  霜叶白知道昨夜的话果然被南宫吹雨偷听了,只得一五一十将事情说了出来。
  汤哲、仲晓甫和范世慰听后惊诧不已。
  霜叶红的脸则是红红的,远远地站在一边。
  南宫吹雨走过去,对他说:“你放心,你们最后说的那些话我一个字也没听到。”
  他这一说,霜叶红的脸更红了。
  仲晓甫和范世慰、汤哲三人不知其意,纷纷道:“还有什么,说来听听。”
  霜叶白解围道:“那是我们姐妹俩的悄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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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2-8 19:31:0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九章:怪遇
  一行人离店上马,往东南方向驰去。
  南宫吹雨已打定主意,想以最快的速度赶往藏剑庄,若能阻止高清榆将宝剑献给樊惜金,那么,就算粉身碎骨也要替庄主报仇,虽然他不知道自己一死,雪阴剑又将如何还给黄家后代,但总比眼睁睁落入樊惜金手里强。
  他明白,宝剑一入藏剑庄,便永不可能再要回来。
  对于高清榆的这个举动,南宫吹雨在内心已经原谅他了。
  晓行夜宿,半个月后,众人踏入安徽地界。
  此时已是十月下旬,天气变得寒冷,所幸途中一马平川,少有大山阻挡,纵马疾驰,行程快了不少。
  只要再过得七八天,穿过安徽全境,便可到江浙交界,藏剑庄便在那一带。
  这日中午,大家来到十八里铺。
  十八里铺地处之江交汇,一条官道笔直穿过村镇,江水环绕,树林成阴,如画的风景令人想起江南水乡。
  其实,就算在江南,十月深秋,这样的景色也是少见了。
  所以,当他们见到这么秀美的风光时,都不约而同地下得马背,沿江堤缓缓行走,不多时,便走上横贯镇中的官道。
  官道两旁极是繁华,店铺林立,人声喧沸。
  仲晓甫年纪最大,江湖上走过的地方也最多,他不由叹道:
  “十八里铺真是个好地方。”
  汤哲道:“这里人来人往,车水马龙,不是交通要冲,便是富庶之地。”
  范世慰点头道:“说得没错,你看那些人穿得很好,一个个看上去都很体面,还有,再看行人当中,他们的相貌、举止很多人不一样,外地人一定不少,他们来自天南海北,在此经商发了财,便久居此地了。”
  南宫吹雨点头称是,心想:
  毕竟他们经验老到,粗粗一看,便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于是说道:
  “咱们要不要在此打尖,吃了中饭再走?”
  仲晓甫道:“此处虽好,却不宜留下。”
  霜叶白生性贪玩,这些天没有高清榆在一起,显得沉闷了不少,这时问道:
  “为什么?”
  仲晓甫道:“凡是这种地方,肯定也是鱼龙混杂之地,一不小心便会惹事上身的。”
  霜叶白道:“咱们只是歇息,又不留多久,哪会有什么事?”
  仲晓甫还是摇头。
  霜叶白还待说,霜叶红说道:“妹妹,仲伯说得有理,咱们还是走吧,况且,现在还未到午时,到前面再歇息吧。”
  霜叶白撅着嘴,一脸的不高兴。
  南宫吹雨见她这样,心想:就算吃完了饭走,也不致遇到麻烦。
  于是一笑,说道:“过了这个村,不知何处才有下个店,咱们便在这里吃了饭再走吧。”
  于是,一行六人,来到一家酒店。小二很快过来牵马到一边,拿了些饲料喂它们吃。
  六人进得酒店,见厅堂的墙壁上,高高挂着一块匾,匾上写着一个大大的“酒”字。
  六人坐下后,便有小二每人泡上一杯茶。
  南宫吹雨喝了一口,但觉茶水清香,不由暗道:“好茶。”
  一会功夫,他们要的菜都上来了,他们中午不喝酒,就要了白饭馒头。
  正吃着,忽听外面有人叫道:“这匹白马是谁的!”
  南宫吹雨闻言一怔,他们六个人六匹马,汤哲、仲晓甫和范世慰三人的马是黑马,霜氏姐妹的则是灰白色的马,只有他的马才是白马,但不知酒店里其他客人有没有白马,他正要起身,小二已经出去了。
  只听小二说道:“原来是窦管家。”
  刚才的声音道:“小二,这白马是谁的?”
  小二道:“窦管家,这六位客人是一块来的。”
  那人又道:“小二,你叫马的主人出来,我有话对他说。”
  小二道:“窦管家,人家正吃饭呢。”
  那人道:“那就等他们吃完饭吧。”
  “有什么话,你说吧,马是我的。”
  南宫吹雨已经来到门口,他的手上还拿着半个馒头,他见一个年约四十的中年人正在围着白马看。
  听到说话,那人抬头,望着南宫吹雨,自我介绍道:“我姓窦,是附近鹿府的管家。”
  南宫吹雨见他有礼,便叫了声:“窦管家。”
  窦管家用手拍了拍马背,说:“我想买你这匹马。”
  他的话还未说完,只见白马不愿陌生人碰它还是怎的,突然发怒,后蹄猛踢窦管家。
  窦管家其实正好站在马后,这一蹄又疾又猛,若是踢中,非把他踢死不可。
  南宫吹雨大惊,“小心”二字极力喊出,只见窦管家往左边一侧身,避过白马凌厉的一脚,窦管家笑道:
  “我若买了你,你便归我管,你要再踢我,我不给你水喝,渴你个半死。”
  他说着又用手掌按在马臀上,白马一腿踢空,另一腿又待踢出,可是,马蹄举了一半,又即放下,嘴里“咴咴咴”嘶叫一声。
  南宫吹雨看得分明,窦管家刚才虽轻轻一侧身,实则运用了上乘武功。
  他一手按马臀,掌力奇大,才令得白马乖乖听话。
  南宫吹雨看得目瞪口呆,知道管家其实是一深藏不露的高手。
  窦管家见白马变得温驯,笑道:“看来马已经不反对了。”
  南宫吹雨道:“可是,我还没有同意。”
  窦管家似是一愣,仍笑道:“现在不同意不要紧,我们还可以好好商量。”
  南宫吹雨也笑道:“我们没什么好商量的。”
  窦管家道:“怎么没什么好商量?比如,你可以提出一些条件,让我来满足你。”
  南宫吹雨把手里半个馒头塞进嘴里,一边嚼着,一边寻思对策。
  他不是害怕,而是担心被他缠住。这样就越发追不上高清榆了。
  窦管家见他不语,说道:“你先吃饭,吃完饭咱们再商量。”
  南宫吹雨忽然笑道:“吃完饭我们就要骑上马离开这里了。”
  窦管家道:“这么说,我们只有马上商量,你说吧,要多少银子。”
  南宫吹雨顿住笑,认真道:“窦管家,我们是过客,要急着赶路,马是绝对不会卖的。”
  窦管家忽然沉下脸,道:“这匹马我买定了!”
  这时,汤哲、仲晓甫、范世慰和霜氏姐妹也出来了,霜叶白大声道:“你讲不讲理!”
  窦管家道:“不管讲不讲理,我窦德的话在十八里铺,还是说话算话的。”
  霜叶白哼道:“什么窦德,我看你是一点也没有道德。”
  窦管家居然被霜叶白说得脸上一红道:“我这个窦,不是道德的道,而是窦娥的窦。”
  霜叶白道:“管你什么窦,总之你要强买南宫大哥的白马就是不道德。”
  窦管家忽地叹了口气,说道:“其实,这匹白马并非上等品,它的脚力一般,若不是它全身白色没有杂毛,别说买,我连多看一眼也不会。”
  顿了一下,又道:“其实,我还没把话说完,我问他要多少银子,是我先赔你一匹好马,这匹马绝对比白马要好,这样,也不会耽误你们赶路。”
  南宫吹雨奇道:“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窦管家见南宫吹雨态度有变,也缓了口气,说道:“其实,我也是替别人做事而已。”
  南宫吹雨道:“有人看上了我的白马?”
  窦管家道:“我家小姐就喜欢白马,她已经有十八匹白马,可是,小姐很快就不喜欢它们了,她叫我再找一匹新的白马。”
  他叹了口气,接道:“十八里铺本来过客甚多,只是这些天来客人们骑的白马却很少。
  “三天前,曾有一批白马经过,也是在这儿打尖吃饭,我跟他商量了半天,他还是不答应,真不知他是怎么想的,我买他的马,又不要他吃亏。”
  南宫吹雨见他提到三天前有白马经过,马上想到高清榆的马也是白马,于是问道:
  “请问大叔,三天前你看到的白马的人是何模样?”
  窦管家望了他一眼,说道:“那也是个年轻人,跟你差不多岁数,模样挺英俊的,他好像很急,我跟他说话时他也不时往大道上留意,看得出,他是担心后面有人追上他。”
  大家一听,猜想那可能就是高清榆,霜叶白急忙问道:“那他是不是带着剑?”
  窦管家不满她刚才对自己说的话,便不理霜叶白。
  南宫吹雨也想知道这个问题,问道:“请问大叔,他是不是身上有两把剑?”
  窦管家睁大双眼,惊讶道:“你怎么知道的?”
  他的话其实已经证明了大家的猜测,霜叶白笑道:“没错,他肯定就是少庄主。”
  南宫吹雨道:“那我们快走吧。”
  汤哲问他:“还有两个馒头,你要不要吃?”
  南宫吹雨摇头道:“已经吃饱了,结了账走吧。”汤哲于是进去结账。
  汤哲出来时,他身后跟着个小乞丐。忽然,小乞丐从汤哲手中抢了包裹,沿路正逃。
  汤哲大怒,双足一点,几个起落,伸手抓小乞丐的后颈,想把他拽住。
  小乞丐忽然反手,一道白光直射汤哲面门,同时尖叫一声:“小心暗器!”
  汤哲吃惊,情怒之下哪虞有它,回手一抄,捏住暗器一看,却是半个馒头。
  就在这一顿之间,小乞丐转进小巷,逃得无影无踪了。
  汤哲这么大年纪,包裹被抢却是头一遭。
  众人心里明白,抢包裹的小乞丐绝非常人,刚才汤哲反应神速,他的轻功虽未至化境,但也是极快无比,小乞丐不仅可以逃出那么远,而且还能出手使诈,这般手段,没有极深的武功造诣却是无法做到。
  南宫吹雨暗暗心惊,想道:这十八里铺不仅鱼龙混杂,更是藏龙卧虎,这一老一小的身手,非同寻常,看来还是早些离开此地为妙……
  霜叶白大声道:“你们肯定是串通好的,见南宫吹雨不肯卖马,就抢了我们的包裹,好让我们就范。”
  窦管家笑道:“这位姑娘,十八里铺天天都发生乞丐抢包裹的事情,难道都是我们串通好的?
  “请你打听打听,十八里铺谁不知道鹿府势大财粗,会串通乞丐抢东西吗?”
  他说着用手一指大街小巷,接道:“十八里铺所有青石铺就的道路,都是鹿府出的钱,还有那些江堤,和堤边的柳树,都是鹿府栽的,不相信,你去问问这家店里的小二。”
  小二这时走过来,说:“六位客官,窦管家说的没错,刚才你们包裹被小乞丐抢走,完全不关窦管家的事。”
  小二接着叹道:“这几个小乞丐,到十八里铺好些天了,他们的身手极快,次次得手,没有人能抓得住他们。”
  汤哲道:“他们有好几个人?”
  小二道:“他们一共三个人,就住在十八里铺的慈岩寺里。”
  汤哲听后一喜,问道:“慈岩寺在什么地方?”
  窦管家接道:“就算你找到了他们也没用,这会儿,他们早将银子花光了。”
  南宫吹雨也道:“汤叔,算了。”
  汤哲急道:“没盘缠怎么行。”
  南宫吹雨转脸对窦管家道:“好吧,大叔,你拿马跟我换,再给我们足够的盘缠就成。”
  窦管家笑道:“爽快,走!跟我去。”
  南宫吹雨道:“去哪里?”
  窦管家道:“鹿府呀,我的银子和马都在鹿府,不远的,就在前面。”
  南宫吹雨皱了皱眉头:“这……”他知道江湖是非多,跟他一去,又不知会发生什么事。
  正犹豫间,只见前面一个乞丐朝他们而来,只见他衣衫破旧,头发乱糟糟,脸上也黑乎乎的,脚上的布鞋还算好,没有补丁没有洞。
  乞丐从他们身边走过,刚想走进酒店,汤哲忽然疾伸手,朝乞丐胸前抓去,嘴里叫道:“滚你的蛋!”
  汤哲这一抓,看起来很平常,其实极厉害,好几个方位都被他堵死了,乞丐除了后退,根本无法进去。
  乞丐见汤哲忽然抓向自己,只退了半步,双肩一低,不知他用了什么身法,居然从汤哲的手臂底下钻了过去,乞丐钻过手臂,本可以跑进店里,可他却站住,骂道:
  “干嘛想抓我,我又没抢你的包裹偷你的银子!”
  汤哲刚刚丢了包裹银子,看见乞丐就有气,他忘了自己的身份,呼的一声,手掌一翻,又去抓乞丐。他想把他摔到街上去。
  可是,只见乞丐先退后进,原地一转,这一抓又落空了。
  乞丐叫道:“你这人讲不讲理,年纪一大把,却跟穷要饭过不去,再抓,我可要跟你拼了!”
  他眉毛一竖,显得很气愤的样子。
  小二这时悄悄说:“这就是慈岩寺的三个乞丐之一,刚才是他的同伙。”
  汤哲笑道:“好哇,原来是你同伙抢了我的银子,看我不抓住你!”
  说完,右手一抄,抓他左臂。
  乞丐退了一步,左臂前摆,又避开了。汤哲这时已经看出来,乞丐的身法脚步极其敏捷,看他凌乱不堪,其实精妙得很。
  他一连抓了七八下,都落了空。
  乞丐左摆右晃,口中污言四起:“不要脸的家伙,我乞丐无家可归,已经倒霉透顶,还要拿我怎样?”
  “老家伙,一辈子活到狗身上去了。”
  “老人欺小孩,天打雷劈,子孙十代没屁眼!”
  汤哲在许多人面前与一个乞丐动手已觉没面子,实在是气恨他的同伙抢了自己的包裹,如今见自己竟拿乞丐没办法,不禁心浮气躁,出手虽然更重,但招式显然已乱。
  南宫吹雨见乞丐步法精妙,一进一退,一躲一闪之际,直是妙不可言,他就算不还手,汤哲在几十招间也无法拿住他,于是南宫吹雨说道:
  “汤叔,别难为这位小兄弟了,包裹又不是他抢的。”
  汤哲也正暗暗心惊,听南宫吹雨这样说,当即住手。
  乞丐两手叉腰,气呼呼地叫道:“真是好没道理,你们人多势众,以多欺少,若是有种,你们别走,我去叫帮手来!”说着扭头跑了。
  窦管家说道:“十八里铺的乞丐最难缠,你们怎不快走!”
  大家于是牵了马,离开十八里铺按不多远,前面一匹马疾奔而至,停在他们面前,马上一个年轻人对窦得说道:“窦管家,我找你好久了,原来在这里。”
  窦德走过去,年轻人在他耳边悄声说了句什么,窦德脸色大变,连连点头。
  年轻人纵马驰去,窦德对南宫吹雨道:“你们自己赶路吧,我有事要走了。”说着转身就走。
  南宫吹雨道:“大叔,还买不买我的白马?”
  “不买了。”窦管家说完这句话,人已经不见了。
  汤哲、仲晓甫和范世慰、霜氏姐妹看呆了,他们现在不知道原来这管家的轻功竟如此之高。
  南宫吹雨早就看出他乃是深藏不露的武林高手,心道:
  “一个管家尚且如此,看来鹿府才是真正的藏龙卧虎之地。”
  他们本来由窦管家带路到鹿府,将南宫吹雨的白马换成另外的马和银子,窦管家一走,他们却不知如何是好了。
  没有盘缠,那是寸步难行的。
  晚上,可以不住客栈而在寺庙里过,可是肚子饿了,绝对不能不吃东西,没有银子,人家是不会给东西吃的。
  六个人在路上站了良久,无计可施,汤哲忽然道:
  “你们在这里等着,我到慈岩寺去一趟,把银子给找回来。”
  南宫吹雨想不出别的办法,也只有找乞丐要回自己的银子一条路了。
  他对汤哲道:“汤叔,那些乞丐很难应付,大家一起去吧。”
  六人掉转马头,返回十八里铺。
  当他们回到十八里铺,人人都大吃一惊,刚刚还人来人往的十八里铺,如今却冷冷清清,大街小巷居然一个人影也没有,街道两边的店铺也都关上排门。
  六个人下马前行,转过好几条街巷,没碰到一个人,也听不到任何声音,仿佛转眼间,十八里铺变成了一座空城,死城……
  他们来到刚才吃午饭的酒店前,仲晓甫上前敲门,喊道:“小二,开门!开门!”里面没人应声。
  他将门捶得咚咚直响,也没反应。
  大家面面相觑,猜不出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们在镇里东走西穿,想找个人询问慈岩寺在哪里。
  他们转了一个多时辰,仍一无所获。
  仲晓甫沉思道:“这里肯定有什么可怕的事情要发生。”
  霜叶白道:“南宫大哥,我们还是先离开这个是非之地,银子的事慢慢再想办法吧。”
  南宫吹雨自然清楚这种现象极其异常,他平生从未遇到过这等罕事,虽心中害怕,但好奇心大盛,哪肯就此离去,于是说道:
  “咱们再找找,人可以躲起来,难道慈岩寺也能遁入地底不成?”
  众人便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穿来穿去,南宫吹雨有时感到后面有人,可是回头看,却什么也没有。
  霜叶红道:“大哥,别疑神疑鬼,已经没人了。”
  这时,西首空中有乌鸦在叫,抬头望去,见一株老树盘曲。
  汤哲道:“好半天没听到一点声音,乌鸦在叫什么,咱们过去看看。”
  于是,六人牵着马,从一条小弄里穿行而过。
  刚才见老树便在小弄的那头,没想到小弄很长,弯弯曲曲,绕了好久,也没到得树底下。
  再过片刻,只见眼前一亮,临弄的一户人家大门敞开着,这是一家大户,房子很大。
  大家站住,从外面往里张望,只见里面卧室横列,却没有人。
  仲晓甫跨了一步,站在门前的青石上,喊道:“有人吗!”
  连喊三声,不见回音,他索性走了进去,其他五人则在外面等着。
  过了一会,仲晓甫出来,一脸的惊诧。
  南宫吹雨问道:“仲伯,发现了什么?”
  仲晓甫伸了伸舌头,摇头道:“什么也没发现,不过我看这户人家的主人刚走不久。”
  范世慰忙道:“何以见得?”
  仲晓甫道:“我见客厅里茶几上的杯子里盛着开水,还是热的。”
  南宫吹雨皱了皱眉头,道:“有没有别的情况?”
  仲晓甫道:“我找遍了每一个角落,这里的人肯定是逃走了。”
  霜叶白这时道:“南宫大哥,咱们走了这么久,在这休息一下吧。”
  南宫吹雨点头。
  于是五人牵着马,鱼贯而入,南宫吹雨心想:
  主人不在,我们擅自进来,可不能留得太久,省得被主人发现,还以为我们是强盗小偷,接着又想:这里真是奇怪,忽然之间全部的人都不见踪影,要是有人出现,那才是好事,一定要问个清楚……
  几人将马拴在天井一侧的柱子上,见有一只大水缸,里面盛满了水,便用舀子舀来喂马喝,汤哲则用水洗了脸。
  众人在天井里仰头四望,见那株老树就在隔壁。
  大家在街上走了近两个时辰,确实有些累,便寻了椅子坐下。
  汤哲洗了脸,则将院子的门也关上。
  霜叶白笑道:“看这些房子里三层外三层,定是有钱人家住的。”
  提到钱,大家又想起被乞丐抢走的银子,如果不是乞丐抢了银子,此刻,他们肯定在大道上纵马疾行。
  汤哲因为保管不牢包裹银子,心中好生懊悔,一直都闷闷不乐。
  只听霜叶白叹道:“要是我们在这里再呆了三五天,那是肯定追不上少庄主了。”
  经她一提醒,南宫吹雨才记起自己现下最要紧的是能够拦住高清榆,不让他把宝剑作为交换交给樊惜金。
  可他实在想看看,这十八里铺奇里古怪究竟会发生什么重大之事,他们既然在这里耽搁了这么久,更不想空手而去。
  回想初到十八里铺到现在,从身手不凡的小乞丐抢走汤哲的包裹,深藏不露的窦管家,从非买马不可到行色匆匆离去,从喧哗热闹的十八里铺到死寂沉沉的死城,这一切像是一个极大的谜团在引诱他们……
  霜叶红见南宫吹雨蹙眉沉思,便对霜叶白说道:“妹妹,要是你这么想追上少庄主,应该早点把真相告诉大哥。”
  霜叶白道:“少庄主吩咐过我的,最少在三天之后才将事情说出来,不然,他从此不再理我的。”
  霜叶红道:“为什么要三天之后?”
  霜叶白道:“我想是三天后就算我们知道也追不上他了。”
  霜叶红笑道:“既然如此,少庄主过去也已三天了,我们现在动身,也是追不上他的了,不如慢慢来。”
  霜叶白道:“可是这里如此恐怖,还是早点离开好。”
  正说着,只听后面仲晓甫叫道:“大家快来看!”
  听到喊声,大家不约而同起身,穿过三间房子,来到一处后院。
  后院是一个小菜园,里面有个水池,显是浇菜用的灌水。
  就在水池边,躺着二条狗,三只鸡,五只鹅。
  只听仲晓甫说道:“它们都死了,好像刚刚死去不久。”
  南宫吹雨走过去,一摸狗身上,还有余温,果然是刚死不久。
  范世慰走过来,仔细查看了死去的狗和鸡鹅,说道:
  “肯定是被水池里的水毒死的。”
  众人吃了一惊,霜叶红道:“水里有毒?”
  范世慰点头道:“这是一种很特别的毒,叫做‘百叶兰香’,师父以前曾告诉过我,这种毒只天竺才有,无论人畜中毒,从外表丝毫看不出特征,只有从舌头上才能看出来。”
  范世慰说着捏开一条狗的嘴巴,果见舌头发黑。
  仲晓甫掰开鹅的嘴巴,舌头也是如此黑紫,显是中了剧毒。
  霜叶白和霜叶红不由现出惧怕神色。
  南宫吹雨喃喃道:“江湖上很少听说中原武林与天竺有瓜葛仇恨,天竺人怎会到中原惹是生非?”
  正在这时,前面传来一连串马的哀嚎。
  众人脸色一变,知道又有异常发生,疾步赶往前院。
  南宫吹雨轻功最好,第一个到前院,只见刚才还活生生的七匹马,这时已倒在地上。
  他奔过去,伸手探马的鼻吸,竟然已经断气了。
  南宫吹雨脑子“嗡”的一声,一片茫然。此时,汤哲仲晓甫和范世慰也到了,看到这种情形,都呆若木鸡。
  霜叶红和霜叶白最后赶到,见马倒地,众人茫然失措,她们不由惊叫出声。
  南宫吹雨走到自己的白马跟前,蹲下,用力弄开马嘴,见马的舌头正渐渐变色,但马的眼神却安详,没有丝毫痛苦之状。
  南宫吹雨起身,对汤哲,仲晓甫和范世慰说道:“汤叔、仲伯、范伯,你们到其他院子里看看,是否也有这种情况。”
  霜叶白和霜叶红均一脸害怕,霜叶白说道:“如今马也死了,要走也走不了了。”
  不久,汤哲他们回来,都满脸惊诧。南宫吹雨忙问:“怎么样?”
  他们回答说,情形都跟这里一样,牲畜和家禽都死了,而且,都是舌头发黑。
  南宫吹雨惊诧不已。
  范世慰说道:“看来十八里铺的牲畜都已死光,而且,这里的水都被下了毒,绝不能饮用。”
  南宫吹雨缓缓道:“难道是天竺势力想在中原挑起事端,那他们的图谋又是什么呢?”
  然后又道:“十八里铺乃是一个大镇,这里的居户起码有几千家,要是有人在所有的水里下毒,没有半天的时间是绝对做不到的。
  “而我们从离开十八里铺到转头回来,最多只有半个小时,我们回来时,这里已是空无一人,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众人也是迷惑不解。
  大家又来到后院菜园,那死去的狗、鸡、鹅仍旧挺挺躺在地上。
  如今虽是十月,但菜园里的青菜和花菜长势很好。
  霜叶红走到井边探头望去。里面黑咕隆咚什么也看不见,只觉冷气扑面,连忙逃开了。
  南宫吹雨问她:“看见了什么?”
  霜叶红道:“什么也没看到。”
  南宫吹雨笑道:“难道连井水也看不见?”
  霜叶红摇头道:“我只觉得有冷风扑面而来。”
  南宫吹雨心中一动,连忙来到井边,探头一望,果然黑乎乎的什么东西也看不见,而且感觉有冷风拂面。
  他寻思道:“这井没水显然是口枯井,可枯井怎么会有风吹出来呢?其中定有缘故……”
  这时汤哲、仲晓甫和范世慰等人也围拢过来,他们也都将头探进井口内,都觉得有些奇怪。
  霜叶红这时找来一块石头,扔进井里,很快传来回声,显然枯井并不深。
  霜叶白也捡了块石头,可是她将石头丢进去,过了半晌也不见回声传出。
  众人又是大惑不解,于是又扔进许多石头,有时回声传来很快,有时却绝无回音,仿佛掉入无底深渊一般。
  至此,每个人都清楚,这口枯井肯定有问题。
  可是什么问题呢?
  却没人能猜得出。
  井总是不可能一会变浅,一会变深的吧。
  可里面实在太黑,什么也看不见。
  霜叶红提醒道:“大哥,找根柴火丢进去,看能否看清点什么?”
  南宫吹雨一想也对,于是到屋里找了根木柴、点燃,然后往井里丢。
  火柴甫入,确实照亮了井里的一切,只见这口井很大,四壁呈椭圆形,不过,刹那之后,木柴熄灭,就什么也看不见了。
  先是还有一点红光,接着就又漆黑一片。
  一连试了十几次,后来将这户人家的桌子也拆了,四根桌腿点着丢进去,仍是无法看清井底。
  众人面面相觑,觉得此事实在不可思议。
  南宫吹雨道:“汤叔、仲伯、范伯,你们去找些绳索来,吊我下去。”
  汤哲他们离去。
  霜叶红惊道:“你要到井里去?”
  南宫吹雨道:“我看这井可能有古怪。”
  霜叶红担心他会出什么事,说道:“别管这里发生什么事,咱们还是走吧,没有马,走路也行。”
  南宫吹雨知她担心自己,心中感激,说道:“等我看清井里有无古怪,然后就走。”
  霜叶红急道:“不要下去了。”
  南宫吹雨摇头。便在这时,汤哲他们回来,他们背着一捆麻绳,足有几十丈长。
  汤哲道:“我们找遍了房子,只找到这根麻绳,不知够了没有?”
  南宫吹雨笑道:“这么长,该是够了。”说着便要将绳系在腰上。
  霜叶红忽然道:“大哥且慢,先来试试够不够长。”
  她将一块石头绑在绳子一端,然后再将它吊入井里。
  这几十丈的麻绳全部放完,霜叶红捏着绳子一摇,感觉那块沉沉的石头也是虚晃,显然并没有落到实处。
  霜叶红担忧道:“石头没到底,绳子真的不够长。”
  仲晓甫和范世慰又到屋里去找,却找不到别的麻绳。
  南宫吹雨暗暗吃惊:
  这口井果然有些门道,若是寻常的取水之井,如何会挖得这般深?
  想到刚才石头丢下去,有的有回声,有的没回声,心中又想:
  井不管有多深,总是有底的,石头之所以有不同的回响,也许是井底什物不同,若是丢到软棉物上,便不会有声音,而丢在硬物上,自然回声沉闷……
  南宫吹雨虽然这样想,其实心里也是七上八下,因为井底为什么会有软物硬物,里面究竟隐藏着什么秘密,有什么样的凶险,这是一个谜。
  万一里面机关暗布,他这一下去,岂非是凶多吉少?
  不过,他急于想知道真相,任何担心都抛之脑后了。
  他将绳子捆在木桩上,吩咐汤哲守护着。
  霜叶红不肯让他下去,对他说:“你下去也一样到不了井底的。”
  南宫吹雨微微一笑,说道:“石头到不了底,并非我也到不了底,你看我个子这么高,脚一踮就到底了。”
  南宫吹雨劝了霜叶红几句,便顺着麻绳往下滑。
  霜叶红眼见南宫吹雨从井里消失,头趴在井口,大声说道:
  “大哥小心!”声音竟有些颤抖。
  霜叶白扶住她双肩,安慰道:“姐姐,南宫大哥不会有事的,到不了井底,他很快就会上来。”
  霜叶红坐在井边,脸神忧伤道:“万一真的到了井底,而且里面又有凶险,那可怎么办?”
  仲晓甫说道:“姑娘放心,南宫吹雨遇事清醒,而且武功又高,任何事情都难不倒他的。”霜叶红仍是忧心忡忡。
  再说南宫吹雨顺着麻绳往下滑,他内力深厚,两脚夹住麻绳,右手捏住,缓缓下滑。
  井里漆黑一片,低头,什么也看不见,抬头,开始还可以看见面盆一样大的井口,慢慢的,井口变小,最后也是什么也没了,显然光线无法照射下来。
  他就在黑暗中往下滑,越往下,越觉得背心有冷气袭来。
  忽然,他感到额头有些痒,腾出左手一摸,不禁哑然失笑,原来是一滴冷汗。
  置身如此境况,难怪会吓出冷汗。
  试想,如果这井壁四周布有机关,黑暗中箭矢纷射,那他纵有天大的本领也难逃一死。
  几十丈的麻绳,南宫吹雨终于滑到了最底端。
  他两手抱住霜叶红先前绑在绳端的石头,身子凌空,两脚往下直踮,希望能够碰到实处。
  可是他双脚蹬了几蹬,下面仍是空空如也,显然没到井底。
  南宫吹雨想道:井底也许就在脚下,只是差了那么几寸而已……如果真的只差这么一点点,那么他可以松手跃下,可这只是他瞬间的想法,万一井底离他尚有数丈或几十丈,自己跃下,便会摔死。
  如此一想,吓得汗毛直竖。南宫吹雨并非胆小之人,只是在漆黑当中,目不视物,脚不着地,惧怕之心,油然而生。
  他于是手劲一添,沿着麻绳往上爬,爬了几步,又想:
  如果井底真的就在脚下,我这样上去,岂不太可惜了?
  于是又即停住,双脚夹住麻绳不动。
  这时,听得黑暗自头顶传来霜叶红叫声:“大哥,到底了没有?快上来吧,咱们走!离开这里,别再回来了!”
  霜叶红的喊声从头顶传下来,已经变得很小了,南宫吹雨心中一震,暗道:
  “不行,不能就这样上去,离开这里就永远不会再回来了,如果这里真有秘密,我一走,就永远揭不开了。”
  继而又想:“管他什么秘密,与我又有何干?”想到这里,又往上爬。
  爬了一会又想:“范伯说这里的牲畜是被一种只天竺才有的百叶兰香毒毒死的,天竺与中原相距遥远,为什么要在这里下毒?是不是有什么势力想入侵中原?”
  如此一想,又停止往上爬。停停爬爬,麻绳便晃荡起来。
  麻绳一荡,南宫吹雨心喜道:“对了,虽然我无法落到井底,说不定井壁上有什么秘密,若是有落脚之处或有什么可攀援的扶手台阶,那是最好不过了。”
  于是,他手随身势,如划船般摆动手臂,身子果然有节奏的越摆幅度越大,耳边呼呼生风。
  他虽然心中有些害怕,但也觉得刺激异常。
  忽然,一个可怕的念头在他脑中一闪:“糟糕!麻绳本来不堪重负,而且又粗,如此晃荡,麻绳与井口的利石相磨擦,岂不很快被磨断?”
  南宫吹雨被吓出一身冷汗,急忙停止划动,于是,由于他身在空中,无处着力,身形已经晃动得很厉害了,一时之间哪能让麻绳静止。
  便在此时,听得井口传来霜叶红微弱的惊呼:“不好,麻绳要断了!”
  这不啻是一声惊雷。南宫吹雨不顾麻绳剧烈晃荡,丹田之气一提,双手如飞,急往上攀。
  刚攀了十来下,不知是由于自己心急手臂用力过大,还是麻绳已经磨断,他只觉得浑身一轻,手中麻绳毫不着力,身子则急速下坠。
  南宫吹雨心中惊怕,但头脑尚清醒,他知道自己乃是在晃荡之中跌落的,身子倾斜,若是脑袋撞到井壁的岩石上,非撞破头颅不可,因此,他甫一觉得绳索入坠,马上两手向前,急欲想抓住什么似的。
  他的这个动作纯粹是本能的反应,漆黑当中,他根本不知道前方有什么东西可抓,然而奇怪的是,他的双手果然抓到了一件什么硬物。
  在这种情况下,就算是双手抓住刀锋上,他也不会松手。
  何况,触手的一刹那,南宫吹雨就明白自己抓住的绝不是刀锋,而是一截铁棍。
  他其实是头下脚上,双手一抓住横伸出来的铁棍,下身往下急甩,“嘭”的一声闷响,双腿似撞在坚硬的岩壁上,痛得腿根发麻,差点脱手坠落!
  头顶传来霜叶红的尖叫声。
  只是尖叫声在他听来已是极其微弱,她在尖叫声后说了什么,他一句也听不到。
  南宫吹雨用力一翻,坐到铁棍上,然后小心翼翼的,左手抓住铁棍,右手伸直,在黑暗中乱抚乱摸,什么也没摸到,于是换手,右手抓住铁棍,左手抚摸,终于摸到了一面墙。
  他清楚,他肯定是摸到了井壁。
  心中涌起莫名的安慰,摸到井壁,他顿时感到很踏实。
  他一手撑着井壁,一手扶着铁棍,人终于站在铁棍上。
  他又在井壁上四处乱摸,尽管眼前漆黑一片,井壁上是又冷又滑,他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他只想摸到一个洞,然后进去,沿着这个洞他可以一直爬到外面,然后跟霜叶红他们见面……
  可是他绝望了,井壁上别说洞口,连一条缝也摸不到。
  “难道我要丧命于此?”想到这里,南宫吹雨一阵悲哀,但他又不甘心,想道:
  不会的,不可能没有生路的,既然一根铁棍横挡这里,肯定有问题……他稍稍镇静,双足踏在铁棍上,沿铁棍缓缓移动,两壁则在空中舞动。
  顷刻,他已经从铁棍的这头移到那头,手扶井壁……他在心里祈祷:
  上帝啊,我想出去,哪怕给我一个老鼠洞也好……
  南宫吹雨一阵狂喜,他果然摸到了一个洞口。
  这当然不是老鼠洞,而是一个一尺见方的圆洞。
  不管三七二十一,南宫吹雨缩头伸手,便往洞里爬。
  他身躯挺直,两手前举,手掌贴着洞壁,内力暗吐,施展壁虎游墙术,缓缓往前。
  勉强游行了一盏茶功夫,稍觉洞口增大,他的手臂可以伸曲,如此游行的速度也增快。
  再过片刻,洞口又增大,他的双腿可以跪着爬行了。
  虽不知前面是何去处,有何凶险,也不知如此前进能不能出去,但他绝无半分犹豫,越爬越快,最后终于能够直立而行。
  南宫吹雨此时尚不知能否活着再见阳光,可是心里对这次遭遇丝毫不怨。
  他站在黑暗中沉思良久,心道:
  既然有人挖了这么隐秘的地洞,我也只有沿洞而行,看它究竟通往何处……行不多时,脚下乃是阶梯,呈下坡之势。
  南宫吹雨别无选择,手扶岩壁,深一脚浅一脚,摸索而下。
  他心里默默数着,一共是二百五十九段石阶,随后脚下平坦,没有石阶。
  开始时,他双臂伸张,左右双臂均能触到两壁,后来,洞渐大,他只能摸着一面墙壁前进。
  忽然,只觉身边哗哗有声,似是有流水经过,同时,数股寒风裹挟而来,顿觉浑身寒冷。
  南宫吹雨蹲下身,顺着流水声摸去,水声渐近,然后一阵彻骨冰寒从手指传来。
  他连忙收手,寻思道:“这时哪里来的水,如此冰寒?怪不得连空气也变得这么寒冷了……
  他打了几个寒噤,又即往前摸去。也不知走了多长的距离,忽然脚下一绊,一个踉跄,上身前冲,两手向前撑地。原来又是遇到了台阶。
  台阶向上,而寒冰淙淙,却往另一个方向流去。他爬了几阶台阶后,笑道:这真是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水流何处,与我何干?
  默默记数,这上坡之台阶,也是二百五十九阶。
  南宫吹雨暗暗称奇,这地洞结构庞大,仿佛地下宫殿一般。
  要是他带着火石火柴,定要看个究竟,漆黑之中,他却不敢随便乱走,生怕陷入机关暗道。
  上了台阶,又是平路。此时他不再觉得寒冷。
  没走几步,南宫吹雨又闻听潺潺流水之声,这水声不是在脚底,而是在头顶。
  他好奇心陡盛,踮起脚尖往上摸,摸到一道槽沟横生岩壁,入手,但觉水流不断,水温如春,南宫吹雨惊道:
  同在一个洞里,水流相差如此之大,看来这洞中也定别有洞天,只是黑暗中我无法看清而已……
  走了一段,继而又想:
  若是我能够出去,定要带着火把回来看个明白,这里面究竟有何秘密……
  他手扶岩壁,都是先古的青石堆砌而成,如此巨大的工程,并非是几朝几夕或是几个人便能完成的,莫非是前代君王遗留下来的神秘地下宫殿?
  想到君王宫殿,自然而然就联想到堆积如山的金银以及君王奢侈的生活,联想到歌乐笙箫,成群美女衣袂飘舞的情景。
  南宫吹雨自语道:“倘若君王真的躲在地下宫殿中极尽奢侈淫乐,天下又有谁人知道?
  “百姓吃苦历难,却连肚子也填不饱,而所谓的君王却天生享乐,富贵相传,这真太不公平了。”
  接着,他又笑笑:“不过,有一点却是公平的,无论你是天生的君王,还是命中注定的饥饿百姓,都逃离不了一死,只有死才是最公平的了,肉体腐烂,只剩骨头……”
  想到这里,南宫吹雨左脚迈出,听到“噗”的一声,似踢在什么东西上。
  南宫吹雨蹲下身去,在地上摸了一会,摸到一根手腕粗细,一尺长,两头稍粗的东西,他拿它在手里,轻轻敲击石壁,手中之物发出“啵啵啵”的空响,在死寂与黑暗中,这声音显得很恐怖,南宫吹雨连忙将它丢掉,想道:
  也许这就是死人的骨头。
  于是摸着墙壁快行了一阵。
  他在黑洞里行走了这么久,虽然目不能视,但他仿佛能够感觉到黑洞的弯来曲去,有时他感到前面可能是个转弯,结果真的有转弯。
  这只是一种感觉。
  他这才相信,高庄主以前曾对他说过的话,别看瞎子没有眼睛,瞎子的眼睛比我们的眼睛更厉害,他可以看到我们看不到的东西。
  高庄主还说,由于我们有一双明亮的眼睛,所以就会过分依赖这双眼睛,而事实上,眼睛看到的只是表面,真正的事实本质是看不到的,所以,瞎子就可以避免被事情表面现象所欺骗,瞎子往往比明眼人更容易看清真相。
  以前他不甚明白高庄主的话,现在他有些懂了,比如,一个明眼人看到前面拦着一块岩石,那么,大多数人只当前面有块岩石挡道,他们根本不会想到岩石的后面可能还藏着一把刀,这把刀也许正在等待结束你的性命。
  而瞎子就不一样了,他也许只有走近岩石才会发现岩石,但是,当他发现前面有岩石挡道时,他第一反应便是有东西对他不利,他不会只当它是岩石,而是把它当作拦截的杀手,因此,他就会小心翼翼,全神戒备,这样,他就会减少受到陷害的机会……
  南宫吹雨一边走,一边想,这时有一个不妙的预感浮上来:
  前边是一条死路。因此,他这时感觉到,前面的空气凝重,已经不流通了。
  既然空气都不流通,那么人就无法通过去了。
  他站住,慢慢的转身,返身走了两步,苦笑道:“原来我刚才的想法又错了,瞎子怎么能比明眼人更容易看到真相呢?
  “在黑暗中,我就是一个瞎子,因为看不见,所以到了尽头才知道此路不通。
  “要是我不是瞎子,我可以看见一切的话,那么,我早就知道此路不通,就不需要走这么多冤枉路了。”
  想想自己走了半天,结果却走到一条死路上,不觉心下悲伤:
  唉,看来这地下宫殿的出口早就被封死了,我只有死在这里了……这地下宫殿无比庞大,就算有出口,漆黑中没等我找到,也许已经饿死了……这样想着,脚下迟疑,竟尔站住,又想道:反正是死,疲累力竭而死,不如坐在这里等死算了。
  他一直相信往前走总能找到出口,因此憋着一口气,如今感到绝望,坐以待毙,就觉腹中空空如也,饥饿难忍。
  南宫吹雨试着运行内息,想把这饥饿的念头驱走,不料一运功,肚子更饿,只得作罢。
  身子斜靠岩壁,心绪纷乱,一会想起高庄主,一会想起少庄主,一会又想起霜叶红。
  想到霜叶红对自己的情意,悚然一惊:
  倘若自己死了,如何对得起她,又如何对得起霜历,自己亲口答应要照顾她们,岂能言而无信?
  还有自己答应过要将雪阴剑交还黄小凡,自己一死,不仅无法实现诺言,而且连高庄主的仇也不能报……
  不!他对自己说:
  高庄主待我亲如父母,杀父之仇岂能不报?
  另外,他还有一个从未说过却无时不在缭绕的梦想:
  那就是要找到自己的亲生母亲……高庄主曾对他说,只有找到母亲,才能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
  忽然间,他发觉自己还有这么多事情没有做,如果现在就死,他的遗憾实在太多了。
  他于是又站了起来,咬牙道:“不能死,我绝不能死!我一定要活着出去!肚子饿点有什么关系?
  “地下宫殿庞大复杂又有什么关系?
  “只要有出口,我一定能找到,一百五十年前的雪阴剑都能找到,还怕区区一个出口吗?
  他前行几步,发觉自己走错了方向,因为他感到前面又是死路。他刚要转身,却想:
  也许前面只是薄薄一层纸,捅破了就是出口……
  这种想法是第一次闪现,南宫吹雨笑道:“对呀,没去试过怎么知道?”
  他大步向前,走了不步,第九步却无法迈出,因为,他的鼻子已经跟墙壁撞到了一起。他双掌抵住墙壁,狠力一推那墙却是纹丝不动。
  这哪里是什么一层薄薄的纸,分明是坚不可摧的铜墙铁壁!
  南宫吹雨心下烦乱,从腰间抽长剑,力透剑尖,黑暗中剑锋划向岩壁,只听“叮”的一声,剑断了一截,用手一摸墙壁,青石上只留下一道只有半寸深浅的剑痕。
  南宫吹雨叹道:“若是雪阴剑在身上,岩石便不能挡住我。”
  好像这块青石后面便是出口似的。
  他仰天叹了一声,将断了一截的长剑重新入鞘。
  他脚下一动,叮叮有声,显是踩到了那截断了的剑头,南宫吹雨忽然飞起一脚,将断剑踢开,口中道:“没用的东西,只一下便断了。”
  剑头叮当碰撞岩壁,回声不绝。
  南宫吹雨心头一愣,想道:
  凭感觉判断,左边是死路,可是这声音传入左边,却听不到回声,好似不是死路?
  发现异常,南宫吹雨心中大喜,转身往左边摸去,很快他摸到了一些石阶。
  石阶很陡,几乎是笔直而上。
  南宫吹雨毫不犹豫,攀着石阶一级一级往上爬。
  凡是遇有石阶,南宫吹雨总在心里默数,他数到第二十八级,头已经顶到了硬物,再也不能上去。
  他叹道:“原来真是死路,毕竟我不是真正的瞎子,感觉屡屡失灵。”
  他其实只在心里感叹,四周一片寂静,并无半点声息。
  可他这时却听到一个声音说道:“真是活见鬼!”
  南宫吹雨吓了一跳,继而大喜过望,在黑暗中独自一人走了这么久,现在终于听到有人说话了。
  有人也许就有救了。
  他凝立不动,头依旧抵着硬壁,敛神细听
  。可是等了好一会,也没人再出声。
  他以为自己听错了,自言自语道:“真是活见鬼了。”
  他刚在心里说完这句话,“啪”的一声,有人在他脑后拍了一掌,震得他双耳嗡嗡直响。
  南宫吹雨这一惊非同小可,用手摸头,后脑处也是坚硬的岩壁,这一掌从何拍来?
  难道洞里真的有鬼?
  想到鬼,他先是惊惧,然后释然:这世间哪里有鬼,一定是刚才自己一激动,头撞到了岩壁上……他刚想完,一个声音又响起来:
  “小姐,哪里有鬼,肯定是有人在作怪。”
  饶是南宫吹雨身怀惊人武功,听到这里,也吓得魂不附体,差点从石阶上滚下来。他双手扶住岩壁,才勉强站着一动不动。
  他对自己说道:“难道今天真的是见鬼了。”
  他刚说完,另一个声音道:“肯定有鬼,不然这十八里铺上千号人怎会突然一个不剩?”
  接着,南宫吹雨的头顶又有人“啪”的打了他一掌。
  此时,南宫吹雨的头顶稍离岩壁,所以,这一掌他只闻其声,却丝毫未受损伤。
  南宫吹雨终于露出微笑,他终于明白,他不仅不是活见鬼,而且说话的人至少有三个。
  至于那边有没有第四个人,第五个人,甚至更多的人,他现在还不敢肯定。
  他知道岩壁坚硬无比,所以并不担心那边的人会对自己不利。
  他最关心的是自己要不要马上呼喊,让他们知道岩壁这边也有人。
  不过,在未知他们是敌是友之前,他还不敢贸然呼救。
  从刚才最后一人的话中可以听出,他们似乎也陷入了某种疑惑当中,而他们的疑惑,也正是南宫吹雨一直在寻找的答案……于是,他决定先不露声色,听他们怎么说,再作打算。
  只听一人叫道:“笛儿。”
  另有一人“嗯”的应了一声。
  先前那人道:“平日你最机灵,你倒是说话呀。”
  刚才“嗯”的那人道:“笛儿猜不出是什么原因。”
  南宫吹雨在里面听了几句,知道这两个人是女子,而且一人的名字叫笛儿。
  只听笛儿说道:“锦儿,其实你抢了东西回来,我还在睡觉,等我们出去时十八里铺就变成了现在的这个样子。”
  先前那人道:“说得也是。”
  南宫吹雨知道这人叫锦儿,他在心里想:
  这三个人一个叫笛儿,一个叫锦儿,只不知第三个叫什么儿。
  隔了一会,只听锦儿说道:“那六个人虽是第一次到十八里铺,但我看他们没这个能耐。”
  南宫吹雨听锦儿提到六个人,便自然而然想到他们也是六个人,也是首次到十八里铺来,便凝神倾听。
  笛儿说道:“那说不定,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嘛。”
  锦儿道:“不会的。”
  笛儿道:“为什么?”
  锦儿道:“因为凭他们的武功,绝对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杀光十八里铺所有的人,而且不留任何痕迹。”
  笛儿道:“也许他们有许多帮手呢?”
  锦儿道:“我走江湖已经快一个月了,凭我的经验判断,他们不是那种心狠手辣的人,而是心地善良的人。”
  听到这里南宫吹雨差点笑出声来,锦儿行走江湖还不到一个月,就凭表面判断一个人是善是恶,她哪里知道江湖险恶,又哪里知道真正的恶人总是以一副正人君子的面目出现。
  而有的真正的好人其实却被人看成是十恶不赦的大坏蛋……她年纪尚小,日后自会慢慢懂得这些道理的。
  南宫吹雨很想知道被锦儿称作“不是心狠手辣的人”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她如何判断那些人不心狠手辣。
  听得笛儿问道:“锦儿何必这样判断?”
  锦儿嘻嘻一笑,道:“笛儿可知道我那包裹是如何抢来的?”
  南宫吹雨脑袋“嗡”的一声,惊道:
  汤叔的包裹难道是被这个叫锦儿的女子抢的?
  难道锦儿就是小乞丐?
  继而想道:不会吧,窦管家曾说,十八里铺一天要发生好多乞丐抢东西的事情,也许锦儿正巧也抢了另外人的包裹……
  正想着,只听锦儿接道:“其实我一开始就看出他们都是身怀武功之人,只那两个女的武功稍差。
  “所以,我抢他包裹时提心吊胆,生怕失手抢不到东西,还被他们抓住,结果,那人年纪虽比我大得多,但他还是疏忽了,被我抢了包裹。”
  笛儿笑道:“凭这就说明他是好人?”
  接着又道:“是不是让你抢到手的人都是好人?”
  锦儿道:“笛儿别插嘴,听我把话说完……我虽然抢了包裹,而且在他一呆之际我已逃出十几丈开外,可是我没想到他的轻功那么高,两起两落就追上我,就在他要抓住我后衣领的时候,我大惊,以为这下要倒霉了……
  “情急之下,我也急中生智,一甩手,将拿在手上的半个馒头丢向他,大叫一声小心暗器,他果然上当,抓我衣领的手改抓半个馒头,我这才拐弯逃脱的。”
  此时,南宫吹雨再不怀疑,抢走汤哲手里包裹的人正是锦儿。
  他心念电转,寻思道:“酒店小二曾说,这三个小乞丐就在慈岩寺,她们为什么也会在地洞里?”
  笛儿道:“这也不能证明他是好人哪!”
  锦儿道:“以他的轻功,若要追我,虽不能说肯定能追上,但他还有同伙,四下包抄,无论如何我无处可逃,可他们却同情我是个乞丐,并没有围追堵截我……
  “笛儿,咱们行走江湖这么多天,对小乞丐有同情之心的人才第一次遇到,因此我判断,他们是心地善良之人……”
  说着,“嗤嗤嗤”轻笑。
  南宫吹雨哼一声道:“你们抢走了包裹,害得我们不能赶路,却在这里夸奖我们,待我出了地洞,非教训你们一顿不可。”
  笛儿道:“锦儿小姐吩咐过我们,好人的东西绝不能抢,你为何还抢他们的包裹和银子?”
  笛儿刚说完,另一人接道:“笛儿你怎么忘了我的吩咐?”
  笛儿道:“我怎忘了吩咐?”
  那人道:“我让你们叫我玉儿的,怎还改不了口?”
  南宫吹雨心中一动,恍然道:“原来第三个人叫玉儿,她正是令汤哲大失面子的乞丐。
  “真没想到,这乞丐居然是一个女的,倘若汤叔知道自己对付不了一个小姑娘,会更加伤心的。
  “说实话,锦儿的轻功与汤叔在伯仲之间,而玉儿的轻功则在汤叔之上,她们小小年纪,便有如此轻功,不知她们是什么人?
  “刚才笛儿叫她小姐,难道是有身份人家之女?”
  想起当时汤哲伸手抓她胸前而她急速闪过,脸颊绯红,心道:
  “怪不得她会脸红,原来是个女子……”
  只听笛儿说道:“小姐,现在是深夜,叫几声小姐没人听到的,况且,我们是小姐的奴婢,奴婢白天一直叫小姐玉儿,已是斗胆之至,这晚上……”
  锦儿接道:“笛儿说得对,小姐有七个奴婢,却带我们两个出来行走江湖,奴婢知小姐待我们好,小姐让我们叫小姐玉儿,听起来这玉儿和锦儿、笛儿姐妹似的,奴婢心里不安,每到夜深人静,总想多叫几声小姐。”
  玉儿说道:“不行,从今天起,晚上也不能再叫我小姐,若是露了馅,穿了帮,什么江湖也不能走了。”
  笛儿、锦儿一齐说:“是,小姐。”
  玉儿道:“怎么还不改?”
  过了一会,笛儿、锦儿才道:“是,玉儿。”
  玉儿笑道:“这样才对,我们本来就应该像姐妹一样。”
  南宫吹雨从她们嘴里知道,现在是晚上,他想道:
  “她们在黑暗无边的地洞里,怎么知道白天黑夜?”
  接着又想:“是不是她们天黑之后才掉进地洞?
  “不对,从她们说话的神态看,她们并不焦急,看来她们是从洞口自己进来的。”
  想到她们知道出口,南宫吹雨心里一阵激动,然后又想她们的身世。
  锦儿说玉儿有七个奴婢,看来玉儿一定是大户人家的千金,既是大户千金,怎么会流落街头当乞丐?是不是做错了事被赶出来的?
  这时,只听玉儿说道:“笛儿、锦儿,我们在十八里铺已经十二天了,这里有好几个掌柜开始怀疑我们了。”
  笛儿吃惊道:“怎么会呢。”
  锦儿道:“是不是我们抢东西次次得手的缘故?”
  玉儿说道:“我们初次走江湖,经验不足,人家见我们几个小乞丐,却轻功这么好,自然要怀疑的。”
  笛儿说道:“难道小乞丐就不能有轻功?”
  玉儿说道:“我们樊家的轻功自成一路,幸好没人识得樊家的轻功,不然早就被人猜到身份了。”
  听到这里,南宫吹雨沉思道:
  这江湖之中门派纷杂,武功更是层出不穷,但是要形成自己的一派,却是并不容易,她听说的樊家轻功,不知是哪门哪派的?
  他忽然又想到了什么,心道:“对呀,藏剑庄姓樊,难道她是樊惜金的女儿?
  “转念一想,笑道:不可能的,樊惜金怎么会将女儿赶出来呢!
  “别人也许不知道江湖险恶,可是樊惜金不会不知道,他如何会让自己的宝贝女儿流落街头?
  只听锦儿叹了口气,说道:“玉儿姐姐,我暗中监视十八里铺的所有掌柜,发现他们都跟鹿府有来往。”
  笛儿说道:“我几次想混进鹿府,都被一个老婆婆赶了出来。”
  沉默了一会,玉儿说道:“笛儿、锦儿,我有预感,这十八里铺的人不是逃走了,也不是被人杀光了,而是全部躲起来了。”
  笛儿道:“十八里铺上千号人,能躲到哪里去?”
  玉儿道:“肯定是一个极其神秘的地方,只是我们没有发现而已。”
  锦儿道:“这么多人藏在一个地方,这地方该有多大呵。”
  笛儿道:“这十八里铺周围又没有高山,没有山洞,山谷,他们能躲到哪里去?”
  玉儿道:“店铺开始关门时,我正在街上,真是奇怪,明明还热闹无比的街道,等我转身,却变得冷冷清清,空无一人了。”
  锦儿道:“真想不到。”
  玉儿道:“我在空无一人的街巷里转了多时,终于发现别的人。”
  笛儿道:“他们是谁?”
  玉儿道:“他们便是去而复回的那六个陌生人。”
  笛儿笑道:“他们是回来找我们要包裹的吧,没有银子,他们当然寸步难行了。”说着嘻嘻一笑。
  锦儿道:“谁说没有银子寸步难行,我们不也身无分文,还不是到了这里?”
  笛儿仍笑道:“若我们一直是出门时的打扮,吃饭要钱,住客栈要钱,说不定早就饿死了。”
  玉儿说道:“是呵,幸好笛儿灵机一动,摇身变成了乞丐,虽然住的地方脏些,但肚子倒是不用挨饿了。”
  锦儿道:“奴婢无论怎样都不要紧,只是小姐吃苦了。”
  玉儿愠道:“怎么锦儿又忘了,老是小姐小姐的,现在我叫玉儿。”
  锦儿道:“是的,玉儿,玉儿在家时只要一开口,任何事情奴婢们都会做,没想到江湖上,不仅要吃冷饭冷菜,还处处遭人白眼,真是,真是……”
  笛儿一连说了两个“真是”,说不下去。
  玉儿笑道:“我就是不习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才偷偷跑出来的,要是怕这怕那,当初就不会跑出来了。”
  南宫吹雨一听,心道:“原来她们不是被赶出家门,而是偷逃出来的。”
  只听笛儿说道:“咱们逃出来,老爷知道,一定很生气的。”
  玉儿道:“不管他,他除了教我练武,就是自己的破铜烂铁,根本不知道我心里有多闷。”
  又沉默了一会,笛儿道:“玉儿姐姐,你刚才说看见那六个陌生人,他们有没有看到你?”
  玉儿道:“没有,我远远的,躲在他们后面。不过,他们当中有一个年纪最小的,他甚是机警,经常回头看看,有几次差点被他发现了。”
  南宫吹雨醒悟道:
  原来我当时的感觉没错,果然是有人跟在后面……接着后悔道:
  都怪我太粗心,不然一定能够发现她……然后他又笑了,自语道:
  “发现她又怎么样,她也不知道事情的真相,再说,我现在不也发现她了吗?”
  南宫吹雨的自语不觉发出声音,他吃了一惊,急忙闭嘴,生怕自己的话被她们听到。
  幸好,她们并没有听到他的话,笛儿说道:“玉儿姐姐,他们是什么时候离开十八里铺的?”
  玉儿道:“我也不知道。”
  顿了一下,又道:“我跟在他们后头,见他们一直往慈岩寺走来,我心中大急,生怕被他们找到慈岩寺。
  “因为我知道你们正在慈岩寺里睡懒觉,于是我施展轻功,绕到他们前面,将一户人家的大门打开,他们见到大门敞开,果然都进去了。”
  锦儿道:“玉儿真是神机妙算。”
  玉儿道:“幸好我进到那户人家,不然便不会发现一个重大秘密。”
  笛儿道:“什么秘密?”
  玉儿道:“原来那户人家的鸡鹅狗都死了,后来我到别的人家去看,结果十八里铺所有的牲畜都死了,而且死于同一种毒药。”
  锦儿道:“玉儿姐姐叫我们不要饮水吃东西,是不是怕食物和水里都有毒?”
  玉儿答道:“是的,那时我不知道这是一种什么毒,现在想起来了,这种毒叫‘百叶兰香’,而且‘百叶兰香’咱们中原没有,只天竺才有。”
  笛儿诧道:“姐姐怎么知道得这么多?”
  玉儿道:“都是爹对我说的。”
  锦儿道:“天竺是什么地方?”
  玉儿道:“我也不知道天竺是什么地方,爹只说那个地方离我们中原很是遥远。”
  笛儿道:“你怎么知道那种毒叫百叶兰香?”
  玉儿道:“爹其实对我详细说过七十二种剧毒毒药,我记得的不多,但对百叶兰香却有印象,因为据爹讲,中了百叶兰香没有别的任何征兆,只有看舌头,舌头发黑便是中了百叶兰香无疑。”
  顿了一下,又道:“我查看过那些死去的牲畜,它们舌头发黑。”
  锦儿道:“这么多牲畜,谁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将它们全部毒死?”
  玉儿道:“我也一直想不通。”接着又道:“笛儿你想想看。”
  笛儿道:“玉儿姐姐都想不出来,笛儿就更加想不出了。”
  玉儿道:“我正是看你们脑子灵光才带你们出来的,你们再不动脑筋,我可要叫你们回去了。”
  笛儿、锦儿连忙道:“玉儿姐姐不要赶我们回去,我们动脑子想就是了。”
  接下来便是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显然是在想刚才的问题。
  南宫吹雨也想道:“玉儿的爹究竟是谁,居然也知道百叶兰香?”
  接着又想:有谁能够片刻之间同时毒死十八里铺的所有牲畜?
  玉儿说道:“笛儿、锦儿,你们想出来了没有。”
  锦儿说:“还没有。”
  玉儿说:“笛儿你说。”
  南宫吹雨暗笑道:“笛儿又不是神仙,她怎么知道其中原因……”
  可是笛儿却说道:“玉儿姐姐,我看这只有一个可能。”
  说着顿住,好像在卖关子。
  玉儿急道:“什么可能?笛儿快说。”
  南宫吹雨也急想知道她究竟会说什么,暗道:既然想到什么,就说出来,还卖什么关子!
  只听笛儿道:“依我看,这十八里铺所有的牲畜都是它们的主人毒死的。”
  笛儿此言一出,玉儿、锦儿和岩壁后面的南宫吹雨都呆住了。她们从未想过会自己下毒。
  过了良久,玉儿道:“笛儿,接着说。”
  笛儿不安道:“玉儿姐姐,如果你觉得我的话一点没道理,笛儿便不说了。”
  玉儿笑道:“你不说出来,谁知道有没有道理。”
  锦儿道:“我就知道笛儿的想法与众不同,快说来听听。”
  南宫吹雨觉得笛儿的话不可思议,但他仍敛气细听。
  笛儿说道:“刚才玉儿姐姐说道十八里铺的人都躲在一个谁也不知道的地方,我就想,他们为什么要躲起来呢?
  “他们之所以躲起来,肯定知道有什么大事要发生,而且这件事对他们极为不利,或许有性命之灾,不然的话,他们是不会抛下家业不管的。
  “至于是什么灾,我猜,一定是灭庄之灾,他们一定是得到了消息,知道有人要来血洗十八里铺,所以才匆忙躲命。”
  玉儿道:“既然他们躲得毫无踪影,为何还要毒死牲畜?”
  笛儿道:“刚才姐姐是说十八里铺的人都躲起来,而不是逃走了,既然是躲,只是暂时的,并非永远舍弃,他们肯定还要回来的,这里还将是他们的家,而要不是这样做,那他们也许得一直躲下去。
  “我家祖母曾对我说过这样一个故事,那是很多很多年前,两个国家交兵打仗,一个国家被另一个国家打得大败,只剩下最后一座城市了。
  “这个国王很哀伤很绝望,他以为国家将亡,便要拔剑自刎,却被军师劝住了。
  “国王问军师为何不让他死。
  “军师说你是一国之君,而国不可一日无主。
  “国王说,国家就要灭亡了,国王有何用。
  “军师说,国家尚未灭亡,国王怎能先死。
  “国王又说,亡国乃是迟早的事情,敌兵最多只要一个月的时间便要攻打过来,他们会杀光我国最后一座城市的所有国民。
  “军师说,国土可以被占领,但国民不可被杀尽,只有有国民,便能复国。
  “于是,国王在军师的授意下,率领全城军民在一个月的时间内将附近一座大山掏空,然后,不等敌军攻打,便烧光了粮草,毒死了牲畜,然后躲进山洞里。
  “不日,敌军退后,国王和全城军兵从山洞里出来,经过数十年的励精图治,这个国王终于光复了所有失去的国土……如果当时他们不烧了粮食,不毒死牲畜,敌军就会在城里驻扎下来,若是这样,他们就只能困死山中了。”
  顿了一会,又说道:“我想十八里铺的人之所以要毒死自己的牲畜,也是这个道理。”
  锦儿道:“笛儿说得虽有道理,但有人既然要来血洗十八里铺,见不到一个人,肯定不会罢休的。”
  笛儿道:“锦儿错了,十八里铺已无人可杀,他们又能怎样?”
  锦儿道:“这分明是有意设的假象,谁都看得出来。”
  笛儿道:“有时候,最大的假象往往最容易骗人。”
  玉儿说道:“可是笛儿,十八里铺的人从何得到百叶兰香,而且,他们行动又如何会如此一致?”
  笛儿道:“十八里铺虽然像一盘散沙,其实却是一个严密的组织,有人领导有人指挥,所以才会处惊不乱。”
  锦儿道:“你说十八里铺是一个组织,那是一个什么样的组织,又是谁在控制他们?”
  笛儿道:“目前我还不知道这是什么组织,也不清楚控制他们的是谁,但有一点我们的看法差不多,十八里铺所有的客栈、酒店、饭馆的掌柜都是鹿府的人。”
  玉儿道:“这么说,控制十八里铺的也许就是鹿府的主人。”
  笛儿道:“鹿府一向壁垒森严,进进出出的人仿佛都武功极高,鹿府的主人却从未见过。”
  玉儿叹道:“连鹿府都进不去,如何从里面偷东西?”
  锦儿道:“咱们行走江湖,原是想做几件轰动的事情,如今这第一件事恐怕就做不成了。”
  笛儿说道:“是呵,我们原本是把十八里铺作为落脚点,然后找机会潜入鹿府,将鹿府的什么逐鹿刀法给偷出来。
  “让那算命先生瞧瞧,省得他看扁我们,说我们几个黄毛丫头,不出三个月,就得灰溜溜跑回家……”
  南宫吹雨听笛儿提到算命先生,心中一动:
  难道又是他在暗中搞鬼?
  什么鹿家的逐鹿刀法,肯定是他瞎想出来让她们想办法去偷的,唉,他怎么能捉弄这几个刚涉江湖的小姑娘呢……
  只听锦儿道:“那个老不死的道士,谁知道他是不是骗我们的,也许鹿府根本就没什么逐鹿刀法。”
  玉儿忽然道:“笛儿,今天是初几?”
  笛儿道:“今天是十月十八,姐姐,怎么啦?”
  玉儿又问道:“你还记不记得那先生最后对我们说的话?”
  笛儿道:“记得,他说……”
  笛儿说了几个字,便愕住,仿佛发现了什么重大秘密。
  过了一会,玉儿说道:“他说我们十月十八将有一场劫难,难道今夜……”
  玉儿说到一半也顿住,不知是由于害怕还是惊恐,不敢往下说。
  锦儿说道:“我看那先生是满嘴胡言。”
  笛儿道:“锦儿,不可信其无,宁可信其有,咱们还是小心为妙。”
  这时,玉儿说道:“别出声,有人来了。”
  南宫吹雨想到:“看来玉儿比笛儿、锦儿的内功较深,所以她先听到远处的声音。”
  笛儿、锦儿悄悄说道:“玉儿姐姐,倘若有人发现我们,你躲在这里,我们两个下去。”
  南宫吹雨心道:
  这两个奴婢倒是忠心之至,难怪小姐对她们特别好了,不过,带她们出来走江湖,是福是祸还说不定……
  寂静中,听得“吱咯”一声响,似是有门被推开,接着便听到脚步声越来越近。
  从他们走路的脚步判断,他们至少有七八个人。
  这七八个人的武功相差极大,因为,有的人落地很重,有的人则声息极小。
  南宫吹雨想道:不知这是些什么人,到这里来干什么?
  不久,只听一人说道:“窦管家,那三个乞丐平时就住这慈岩寺的。”
  南宫吹雨闻言一怔:
  难道这里便是慈岩寺?
  窦管家找乞丐们干什么?
  明明她们就在这里,难道他们看不见?
  南宫吹雨因为身处黑暗之中,只得乱想乱猜。
  过了一会,只听窦管家说道:“点上火把,仔细找找。”
  接着便传来火石划动的声音。
  南宫吹雨暗笑道:
  又不是瞎子,怎么摸黑找人?
  继而想道:
  若是她们被找到可怎么办?
  那窦管家的武功可是高深莫测,而且,他们当中还有一个人走路几乎无声无息,武功也许更高,只不知是谁……不知为什么,南宫吹雨替三个乞丐捏了一把汗。
  听得一人说道:“窦管家,没有找到她们,左边偏房里却有他们的两条破棉被和几件脏衣服。”
  南宫吹雨轻吁一口气,忽想:“为什么刚才听到有人找乞丐,我就心中紧张,如今他们找不到人,则觉宽慰?
  “对了,肯定我刚才听了她们的说话,觉得她们不是恶人的缘故。”
  转念又想:“自己与她们又不相识,仅凭他们几句话,就能判定好恶?”
  想到自己刚才听锦儿说到凭感觉判断他们六人不是心狠手辣之人,他还觉得锦儿幼稚,没想到自己也是如此,不觉好笑。
  这时,另有人说道:“难道他们知道今夜有事发生,逃走了。”
  这声音好像在哪听过。
  南宫吹雨想了一会,终于记起,那是刚刚不久前,他们离了酒店跟窦管家一道,准备到鹿府去换马取银子,途中一人飞马而至,当时,窦管家听了年轻人的一句话后马上便匆匆走了。这个人便是叫走窦管家的,如果不是他的出现,他们早已离开了十八里铺。
  不知为什么,南宫吹雨竟对这人有了几分反感。
  窦管家说道:“闵公子,我看他们多半是逃走了。”
  顿了一下,又接道:“这几个乞丐不知从哪冒出来,他们的轻功看上去非同寻常,但武功却是一般。
  “十八里铺转眼间变成一座死城,上千人不知去向,他们如何敢留下来,肯定吓得屁滚尿流,连被子和衣服也忘了带走。”窦管家说着轻笑几声。
  南宫吹雨心里笑道:原来这个年轻人姓闵,叫闵公子。
  继而又冷冷想道:她们明明还在这里,你们却以为她们逃走了,真是低估了她们……不知他们找她们为了什么?
  忽然,醒悟道:
  自己在地洞里看不见他们,她们就在自己的隔壁洞里,他们也一样看不见她们的……不知为何,南宫吹雨想起了霜叶红、霜叶白、汤哲、仲晓甫和范世慰他们,心中焦急,真想一掌击穿岩壁。
  然而,他得耐住性子,不用说击不穿岩壁,就算能,也不是现在。
  至少得等窦管家和闵公子他们离开这里再说。
  可他们偏不走。
  玉儿、笛儿、锦儿也没再出声。
  只听窦管家说道:“闵公子,你猜这事会是谁干的?”
  闵公子叹了口气,道:“能将帖子送进鹿府老爷的卧室里,这人的功夫不说,他的胆量可真是够大的。”
  窦管家道:“是呵……可是吴婆却说,今天绝没有陌生人进到鹿府。”
  闵公子冷冷笑道:“窦管家,帖子在鹿老爷的卧室里是事实,吴婆看来也老了。”
  南宫吹雨听到他们提到什么帖子,心中一凛,自然而然想到潜龙的割头帖,不觉又惊又喜,想道:
  潜龙终于又出现了。
  他很想知道帖子上究竟写了什么,于是凝神细听。
  窦管家说道:“闵公子,这也不排除别的可能。”
  闵公子道:“什么可能?”
  窦管家道:“是自己人干的。”
  闵公子道:“你是说鹿府出了内奸?”
  沉默了一会,窦管家说道:“不然的话,不会这么巧的,今天正好是十月十八日。”
  过了一会,他又喃喃道:“可是,知道鹿老爷这个秘密的人,除了老爷外,就只有我,公子和小姐……”
  只听闵公子道:“窦管家,那么你以为,这四个人当中,谁最有可能是内奸?”
  又是沉默。
  南宫吹雨想道:鹿老爷还有什么秘密?
  只听窦管家叹道:“如果吴婆说的是真的,那么,那么……”
  他说了两个“那么”,没有下文。
  闵公子说道:“那么什么?”
  窦管家重重地叹了口气,道:“三天后公子就要跟鹿小姐成亲,闵公子是绝对不会背叛鹿府的,这样看来,只有我窦德才有内奸的嫌疑。”
  闵公子笑了起来,说道:“窦管家何出此言?鹿府上下谁不知道你忠心耿耿。”
  窦管家道:“可是,除了我,就剩下公子,小姐和鹿老爷,谁也不会相信公子、小姐和老爷会是内奸。”
  显然,窦管家是在承认自己是内奸。
  闵公子道:“也许根本就没这回事。”
  窦管家道:“闵公子是说,今天鹿府来过陌生人?”
  闵公子道:“是的。”
  窦管家道:“吴婆在鹿府已经二十五年了,她从未让一个不该进来的人进来过。”
  闵公子道:“凡事都有第一次的。”
  窦管家道:“凭吴婆的武功,我看能瞒过她的人,江湖中实在不多。”
  闵公子道:“天下之大,什么事都会发生,窦管家当不会忘记,二个月前紫霞山庄高庄主被割走头颅一事吧。”
  窦管家道:“闵公子疑心这是潜龙干的?”
  闵公子道:“不是,听说潜龙的割头帖什么字也不写的,而送给鹿老爷的帖子上却写的明明白白,那人要的不是鹿老爷的头,而是鹿家的逐鹿刀法。”
  窦管家缓缓道:“逐鹿刀法乃是鹿家镇家之宝,没了它,鹿家便不能在江湖立足,有人欲夺刀法,乃是不想鹿府再在江湖上存在下去。”
  闵公子恨恨道:“帖子上还说,若不交出刀谱,三日内将十八里铺杀得不剩一人。”
  窦管家道:“那人不但知道鹿老爷的秘密,三日内不能与任何人交手,而且还知道鹿老爷一心向佛,绝不忍因他而使十八里铺一人丧命。
  “他宁愿交出刀谱以免屠戮,贼人的手段真是阴毒……不过,幸好老爷一大早就关进十八重密室,没有看到帖子,不然……”
  闵公子打断他的话道:“窦管家,我们要不要去见鹿老爷,把这件事告诉他?”
  窦管家道:“不行,不能告诉他。”
  闵公子道:“可是,万一十八里铺上千人都丧命,我们又如何向老爷交代?”
  窦管家道:“十八里铺已是空城一座,对手就算武功再高,也无人可杀。”
  闵公子迟疑道:“我担心……”
  窦管家道:“你担心他们能找到那个地下通道?”
  闵公子道:“来者不善,善者不来,他们有办法知道鹿老爷的秘密,一定能够找到入口,事关重大,我看还是告诉老爷的好。”
  窦管家反对道:“闵公子,此时只能搏一搏了,倘若去见老爷,老爷必定会交出刀谱,刀谱一失,鹿家何以安身立命?到时候……”
  南宫吹雨在黑洞中,他们的话听得一清二楚,寻思道:
  原来鹿府真的有逐鹿刀谱,先生并没有骗玉儿她们。
  然后又想:听他们所言,鹿老爷仿佛有一个重大秘密,而且在三天之内不能与人交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时,他听得有四五个人走近,说道:“窦管家,闵公子,十八里铺所有十八个路口没有发现异常情况。”
  闵公子说道:“继续监视,一有风吹草动,马上回报。”
  “是!”那些人渐渐远去。
  便在此时,忽听窦管家喝道:“什么人躲在上面偷听,还不现身!”
  南宫吹雨心道:“糟糕,玉儿她们被发现了!”
  他正要试着掌击岩壁,一阵大笑传来,“哈哈哈!哈哈哈!”
  听笑声,不是玉儿她们,却是男人的声音。
  笑声中,窦管家沉声又喝:“你们是什么人?”
  南宫吹雨心说:“这笑声好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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