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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库] 秦红《血债》短篇小说【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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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5-3-6 20:54:27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血债》



午后

雪已停止,温煦的阳光照射在那么覆蓋著厚厚的白雪的悬崖上,远看像是一只巨大的白头鹰展翼欲飞。地上的积雪似喷泉片片向上扬起,但这不是狂风卷起的,而是有人在那悬崖上进行一场恶斗……

决斗者是一老人和一青年,旁边还有一位中年妇女在观战,她的表情很紧张。

也难怪她紧张,因为这场决斗非常激烈凶险,任何人只要对这场恶斗看上一眼,就会直觉的认定他们二人之间必有不共戴天的深仇大恨。

双方使用的武器均是打造精美的钢刀,在阳光下奋勇抢攻,好像闪电不停的接触,迸发出刺目耀眼的光芒,震耳欲聋的刀声,连珠砲也似的响个不停;时而老人退让,时而青年退让,但均无技穷力竭之象。由于距离悬崖边缘只有数尺之近,任何一方一旦稍有闪失,就很可能跌落数十丈深的深谷下,那是绝无生还的机会的。

那位中年妇人看得心头狂跳,紧张万分,忍不住频频开声警告:「小心!小心!」

龙腾虎跃,刀花朵朵,忽而在天,忽而在地,变化万端,双方一直在全力相拼,极尽刀法之神妙,显然双方都恨不得立刻将对方劈杀于利刃之下。

这场拼斗约莫进行将近半个时辰之久后,老人终于技高一筹,最后以一招巧妙的绞封将青年的钢刀挑飞出手,紧接着一刀抵上青年的心口,迫使青年跌坐在雪地上,无法再战了。

老人发出一声中气十足的大笑,说道:「游可龙,你输了!」

青年面无表情道:「是……」

那位中年妇人很失望,摇摇头,轻轻叹了口气道:「龙儿,看来你这一年还是没一丁点儿进境。」

老人的脸上原本布满杀气,这时忽然换上一副和气的笑容,道:「你出招还是不够狠。」

青年微微一笑,没开口。

老人又道:「我早就警告你出手不要有所顾忌,要是你放手而为,至少还可支持三四十招,那你就算胜了。」

青年还是含着微笑,并无懊恼之色。 

老人轻轻一哼,将手上的钢刀往地上一扔,掉头走开,说道:「所请不准,再苦练一年再来吧!」

但他只走出三步,全身突似触电一震,倏地煞住了脚步。

原因是:就在这时,他腰上的那条蓝色腰带突然松开,落在地上,一断为二。

老人呆住了。

那位中年妇人化失望为惊喜,笑了。

青年忍着笑,虽然他知道老人不会因此生气,但仍维持着为人弟子的礼貌,不敢笑出声音来。

老人呆立了好一会,才慢慢转回身子,哈哈一笑道:「很好,不过为师再警告你:如果你对别人也是这样手下留情,死的一定是你!」

然后,他们三人一起回到附近的一间木屋中。这天晚上,中年妇人为他们师徒烧了几样好茶,三人围坐饮食谈话——

老人举杯道:「龙儿,为师这杯酒祝贺你艺业完成,这十多年来也真难为你了。」

青年恭恭敬敬的喝下一杯酒。

中年妇人跟着举杯向老人道:「感谢老师父对小儿的教导与爱护,大恩大德,没齿不忘。」

老人一饮而尽,含笑道:「不用客气,这也是缘份,妳每年来这儿一次,老夫知道妳希望有一天能带回儿子,这回总算如愿了,老夫也很高兴。」

中年妇人道:「那么……」

老人道:「明早动身下山便了。」

青年问道:「您老人家呢?」

老人道:「为师在这儿住惯了,不打算离开此处……」

青年有点感伤。

他,姓游名可龙,十岁那年拜老人为师习武,最近两年自认武功已成,便乘着母亲上山探望自己的时候,向老人提出下山的要求,而老人的答复是:「只要你能接满为师一千招而不落败,你便可下山。」但去年他只接了七百多招就落败了,今年他却在未满一千招之前,以一招极具诡异的刀法挑断了老人的腰带,也就是在那一刀之后,老人便同意他下山了。

老人,复姓司马,单名一个「端」字,自号「刀痴」,侵淫刀法三十年之久,至于他的刀法到底有多高明,虽然师徒相处已十多年之久,却还是不大清楚。但他之所以拜老人为师,其经过情形是这样的,十三年前,也就是他十岁那年,他为寻访名师为父报仇而离家出走,在一个夏天的黄昏时分来到这鲁山中,偶然发现老人正在表演一手神奇的刀法——老人纵起三丈高空,在一转眼工夫,以手中一把钢刀劈落十八只正从洞穴中飞出的蝙蝠,而每一只蝙蝠均是头部中刀——他因此便向老人跪求收录,长跪三天三夜,老人才答允收他为徒,而过去的十三个寒暑中,老人的确很用心的传授他功夫,很少离山外出,师徒相处日久,已是情若父子,但老人从不提自己的事情,也不追究他游可龙习武的原因。

现在,老人同意他可以离师下山了,他当然很高兴,却为老人今后将独居深山而难过,忍不住问出了久藏心底的一句话:「师父,弟子跟随您老人家习武十三年,从没见到一个亲友来探望您,这是何故?」

刀痴司马端又喝下一杯酒,沉默良久,才长叹一声道:「理由很简单,因为为师没有一个亲友……」

游可龙追问道:「为什么没有一个亲友?」

刀痴司马端又沉默了片刻,苦笑一下道:「龙儿,现在先别谈这些,为师倒想问你:当年你拜我为师时,曾一再表明习武的目的非为报仇,这不是真话吧?」

游可龙脸红了。

老人微微一笑道:「不要紧,其实为师早就看出你习武必有重大目的,但为师还是收留了你,这因为……因为为师觉得有个人做伴总比一人独居好。」

游可龙忙道:「师父若是怕寂寞,可随我们母子一起下山,我们母子在济南郊外有个家。」

老人摇头道:「不,为师不想离开这儿……」

游可龙问道:「为什么呢?」

老人笑笑道:「龙儿,你还没回答为师的问题——当年你拜我为师是有目的的吧?」

游可龙点点头道:「是的,弟子习武确实是有目的的……」

中年妇人接口道:「龙儿,你应该把习武的目的老老实实告诉师父才对。」

游可龙面露愧色道:「师父请原谅,弟子当年之所以说谎,是怕您老人家不肯收留弟子,很多武林高手在收徒传艺之前,若知徒弟习武的目的是为了报仇,大都不肯收留。」

老人道:「是的,但为师的看法跟别人不大一样,要看理亏的是谁,如果你父亲被人杀害了,而错不在你父亲,那就非报仇不可。」

游可龙目中涌现泪光,道:「情形正是如此!」

老人注目问道:「对方是谁?为何杀了令尊?」

游可龙道:「对方叫『疯狂杀手王胜天』,他杀死 家父的目的无他,只为成名而已!」 

老人目光一凝道:「这么说,令尊生前是一位著名的武林高手?」

游可能道:「先父游广,人称『武林君子』,他的武功其实并不很出众,但因为人正直,古道热肠,故很受当时武林同道的尊敬。」

老人吃惊道:「原来你是『武林君子』游广游大侠的儿子,你……你何不早说呀?」

中年妇人道:「小儿立志为父报仇,十岁那年便离家外出,四处寻访名师,后来遇上您老人家,但为恐您老不肯收录,才不敢说出真实内情……」

老人神情非常激动,说道:「你丈夫是一位了不起的大侠客,十多年前,武林道上一提起『武林君子游广』六个字,莫不竖起大拇指说一声『好!』,想不到竟然横遭不幸,真是老天无眼!」

中年妇人掉下了几滴眼泪,道:「先夫就是太好管闲事,所以才出了事,但那个『疯狂杀手王胜天』杀死他是毫无道理的,据说那时王胜天才出道不久,在武林中的名气并不大,他为了出名,就到处找人比武,还杀了不少武林高手……」

老人点点头道:「不错,据说此人嗜武如命,为了参悟一招半式,可以几天几夜不眠不食,而且只要听说某人拥有某项秘技,他就不远千里去找对方较量,非到把对方打败不可,因此得了个『疯狂杀手』的称号。」

中年妇人道:「是的,因此大家就送给他一个『疯狂杀手』的绰号。他杀死拙夫之后,声名因之大噪,成为武林罕有敌手的一号人物,而此人是非不分,又狂又狠,每与人比武,出手毫不留情,终于引起武林公愤,一群白道侠义人物便联手围剿他,黄山千松岭一场激战,他虽然伤了几位侠士,但最后终于寡不敌众,负伤逃遁……」

老人点头道:「不错,那一战之后,他便销声匿迹,从此未再出现,有人传说他内伤沉重,不治而亡。」

游可龙一楞道:「真的吗?」

刀痴微笑道:「不,为师确知他尚在人间。」

游可龙大喜道:「他在那里?」

刀痴没有立刻回答他这个问题,接着道:「黄山千松岭一战之后,他才知道自己已成了过街老鼠,也多少省悟自己的行为不对,因此便隐姓埋名不敢再出。」

语至此,接着轻喟一声道:「当年他在江湖上疯狂嚣张的那段时候,为师正好远赴西域游历,要是当时为师人在中原,说不定可以制止他的疯狂行为……」

游可龙一直在担心自己尚非「疯狂杀手王胜天」的对手,无力为父报仇,这时戴了师父这句话,顿时满心欢喜,道:「师父,您老人家是说有足够的能力可以击败『疯狂杀手王胜天』这个人?」

刀痴颔首道:「是的,为师参照许多人对他的刀法的描述,敢说当今武林除我司马端之外,没有第二人能够击败他。」

游可龙急问道:「那么,以弟子目前的成就,能否置他于死地?」

刀痴笑笑道:「你已尽得为师刀法的真传,照说应不致于败给他,但你有一个弱点,如果你不改掉这个弱点,只怕非但无法取胜,反会死在他的刀下。」

游可龙愕然道:「所谓弱点是……」

刀痴道:「咱们师徒相处十多年,为师很了解你的个性,也许是遗传的关系,你为人太敦厚,就像令尊一样,出招不够狠辣。」

游可龙咬牙切齿道:「不,对别人,弟子也许会手下留情,但对王胜天这个杀父仇人,弟子出手决不留情,弟子苦练十多年的武功,为的就是希望有朝一日要取王胜天的狗命,为我父亲报仇!」

刀痴面呈严肃道:「如果你下定决心要杀死王胜天,那么你就有六成的赢面,因为王胜天如今已是上了年纪的人,就算他的功力仍在,耐力必不如你,你只要不急躁,最后的胜利必属于你。」

游可龙欣喜道:「弟子当谨记师父的指导——师父可知王胜天现在藏身于何处?」

刀痴沉吟有顷,道:「此事说来也巧,三年前为师因事离山,远赴某处办事,意外的发现了他隐居的地方,当时为师原想乘机为世除害,但因发现他已性情大改,不再是个疯狂杀手,一时心软,就放过他了。」

游可龙急道:「请告诉弟子好吗?」

刀痴仍不立刻回答,转对游可龙的母亲问道:「游女士见过『疯狂杀手王胜天』这个人没有?」

游氏答道:「没有,那年他找拙夫挑战时,妾身正好带龙儿回娘家省亲,不过他与拙夫比武时,有不少人在场观战,确定他是『疯狂杀手王胜天』不错。」

刀痴道:「有没有人告诉妳他长的什么模样?」

游氏道:「这倒没有。」

刀痴道:「王胜天这个人长得很丑,这也许就是他性情异于常人的原因,他为了掩饰他那张丑脸,经常戴着一张人皮面具,头上是一顶竹笠,打扮成老农夫的模样。」

他说到这里,才回对游可龙道:「他现在隐居在劳山东麓靠近海边的地方。你若一定要找他报仇,出手一定要狠,否则很可能反丧命他刀下,这一点千万要记住。」

游可龙道:「是的,弟子出手决不留情。」

刀痴神色一严道:「不过,这只是对王胜天一人可以如此,今后你行道江湖,仍不可妄开杀戒,为师当年也犯了与王胜天一样的毛病,以致所有的亲友一个个对我敬鬼神而远之,当一个人被多数人所惧怕时,他活在世上也就没什么意思了。」

游氏接口道:「对的,龙儿,师父这句话你一定要谨记在心,也许有人认为杀死一个人没有什么,但要知道一个人的死亡却会使一个美满幸福的家庭为之破碎,使他的亲人永远生活在痛苦中……」

游可龙叹道:「是的,当年王胜天为了要成名而杀死爹,使我们母子一直生活在痛苦中,但他可能早已忘了这件事,这样一个没有人性的狂徒,孩儿一定要他偿命!」

游氏转对老人道:「师父,您老确定龙儿已有能力对付王胜天?」

刀痴点头道:「只要他不心软,应无问题。」

游氏道:「师父可否陪我们母子一起去?」

刀痴摇头道:「不,老夫要是陪你们母子一起去,龙儿十三年的苦练便等于白费力气了。」

游氏道:「可是……」

刀痴截口道:「妳放心,龙儿只要不失常,必能杀死王胜天!」





次日,母子俩拜别刀痴司马端首途下山,但在路上却起了争执,游可龙的主张是先送母亲回家,然后再单独前往劳山,游氏则坚持与他一起去,理由是她要亲眼看他杀死王胜天——

「娘,王胜天是个凶残暴戾的危险人物,万一孩儿不敌反被杀死,娘如何逃出他的魔掌?」

「这正是为娘要跟你一起去的原因,你是娘唯一的一个儿子,万一你失手,娘也不想再活下去了。」

「不!」 

「总之娘一定要跟你一起去,如果你不愿见到悲局发生在咱们母子身上,你就得奋勇杀敌,非胜不可!」

游可龙也明白自己若不幸反死在王胜天的刀下,母亲必然没有勇气再活下去,故听了这话后,也就不再说什么了。

数日后,他们母子终于来到了劳山东麓的海边,此处荒无人烟,举目所见是大海和荒山,但海边的景色十分壮丽,一波又一波的海涛拍上岸边的礁岩,卷起一蓬又一蓬的水花,情景就如「赤壁怀古」所描写的「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

他们不知「疯狂杀手王胜天」究竟隐居在东麓的何处,只好沿着海边一路寻找,走了几里地,仍不见一个人迹,游氏忍不住说道:「你师父的话不知确不确实,这些地方什么都没有,王胜天怎能在此生活下去?」

游可龙道:「师父不会骗我们的,除非王胜天已离开此地……」

游氏道:「可是,他若真隐居在此,每天吃什么呢?」

游可龙道:「他可以捕鱼为食。」

游氏道:「天天吃鱼,那不是很苦?」

游可龙道:「这是他的报应,当年他只知逞匹夫之勇,终为天下人所唾弃,最后不得不躲到这种地方来,活该!」

他说了这话后,心中也不禁暗自警惕:「师父说得对,人活在世上,最可悲的是没有朋友,他老人家自言当年也犯了与王胜天同样的毛病,所以没有一个亲友愿意与他往来,而王胜天的境况更惨,最后被迫远离人群,不得不躲到这荒凉的海边来苟延残喘,由此可知人不能做得太绝……不过,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他无端杀死我父亲,破坏了我们一家美满的生活,此仇非报不可。」

正思忖间,游氏忽然扯住了他,低声道:「龙儿,你看,那边有个人!」

不错,前方数十丈外的一座礁岩上,有个人坐在那上面钓鱼!

那人衣衫破旧,头上戴着竹笠,静静的坐在礁岩上一动也不动。

他,会是「疯狂杀手王胜天」吗?

哼,八成不错!

游可龙全身的血液登时翻腾起来,但他随即警告自己不能太激动,当下深深做了一次呼吸,努力使激荡的心情平静下来,然后向母亲附耳道:「娘,您就在这儿站着,不要过来。」

游氏低声道:「小心应付。」

游可龙点点头,举步走了过去。

接近那座礁岩时,那人发觉有人过来,但只转头对游可龙望了一眼,随又将视线移回海上,吐出沙哑的声音道:「哥儿也要钓鱼?」

游可龙在礁岩下停步,没开腔。

那人似觉奇怪,又转头看他一眼,道:「你带着家伙……你找谁呀?」

这一刻,游可龙才看清楚他的面貌,那是一张毫无表情的脸,可一眼看出他确是戴着人皮面具!

游可龙又做了一次深呼吸,然后才开口道:「你是『疯狂杀手王胜天』吧?」

那人身子微微一震,再度转头望他,看了好半响,仍以平静的声调道:「是谁告诉你我是『疯狂杀手王胜天』?」

游可龙冷冷道:「这不重要,我只问你是不是。」

那人轻轻叹了口气道:「『疯狂杀手王胜天』已死了好多年了……」

游可龙一哼道:「也许你现在不叫『疯狂杀手』,但不管你改名叫什么,你那一身血债还是要还的!」

那人道:「你这位老弟说的话我听不懂,你我年龄相差一大截,不可能有过节吧?」

游可龙道:「还记得『武林君子游广』这个人吗?」

那人点了点头道:「记得的,你是『武林君子游广』的什么人?」

游可龙道:「他是我的父亲。」

那人道:「这么说,你是来为父报仇的了?」

游可龙道:「不错!」

那人道:「你怎知我在这儿?」

游可龙道:「这也不重要。」

「疯狂杀手」王胜天将手上的钓杆摆在一边,然后从礁岩上跳了下来,哈哈一笑道:「小老弟,我王胜天当年杀死令尊确实没有道理,当年我为了成名,干了不少荒唐事,后来上了年纪之后,深悔当年的过错,因此把自己放逐到这鸡不生蛋鸟不拉屎的地方……」

游可龙道:「这样能为你自己赎罪吗?」

疯狂杀手王胜天道:「当然不能,我只想让你明白,我已不是当年的『疯狂杀手王胜天』了。」

游可龙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这是赖不掉的。」

王胜天道:「我也不想赖,我要说的是:由于我当年的疯狂行为,致使你们家破人亡,我感到万分抱歉!」

游可龙道:「父仇不共戴天,你说这些没有用!」

王胜天道:「我知道,今天你如果有能力杀死我,我死后也不会有半点怨恨,问题是你有没有杀死我的本领……」

游可龙道:「这个动手便可分晓,你亮家伙吧!」

王胜天道:「我的那柄刀在我来此的第一天,就将它埋掉了。」

游可龙道:「那就去挖出来。」

王胜天仰天一笑道:「你是为父报仇,何必讲究武林规矩?」

游可龙道:「当年我爹死在你刀下,今天我也要你死在我刀下!」

王胜天看了站在十几丈外的游氏一眼,问道:「她是令堂吗?」

游可龙道:「是。」

王胜天摇摇头道:「你不该带令堂一起来,这是很危险的啊!」

游可龙道:「我们母子相依为命……但最主要的原因是:家母等待这一天已等了十多年,她要亲眼看我砍下你的狗头!」

王胜天哈哈大笑道:「刀剑无眼,今天要死的未必是我啊!」

游可龙冷笑道:「不要多说废话好不好?」

王胜天点头道:「好吧,我去把当年那把刀挖出来,你随我来。」

语毕,转身走去。

游可龙怕他跑掉,紧跟在他后头。

王胜天慢慢的走向山麓,穿过一片稀疏的杂树林,一间破败不堪的茅屋映入眼中,那间茅屋已半边倒塌,分明已多年无人居住,而茅屋左方有一座孤坟。

这里的一切景象,使游可龙看了以后心中充满了疑惑。

那座孤坟的墓碑上,清清楚楚的键刻着九个字:「疯狂杀手王胜天之墓」

坟上长满野草,墓碑也是旧的,绝不是最近才建造来骗人的东西。

王胜天走到坟墓前站住,一指坟墓道:「就在那下面。」

游可龙轻轻一哼道:「这是什么意思? 

王胜天道:「那土中虽是埋著一把刀,但对我来说,心里总是好过一些……」

游可龙冷笑道:「刀是死的,人是活的!」

王胜天点点头,进入茅屋取出一把铁锄,立刻动手挖坟,一边挖一边问道:「你叫什么?」

游可龙道:「可龙。」

王胜天道:「跟谁练的武功?」

游可龙道:「刀痴。」

王胜天道:「原来是他……十多年前,他也是以刀法称绝武林,可惜我一直无缘与他一较高下。听说他当年行走江湖时,也不是什么厚道的人物……」

游可龙怒道:「没有你那样心狠手辣!」

王胜天叹道:「这是真的,咳……孔子说的不错,少之时,血气未定,戒之在色,及其壮也,血气方刚,戒之在斗……你今天是为父报仇而来的,所谓父仇不共戴天,当然有理由杀死老夫,不过老夫倒想奉劝一句话,如果你今天能杀死老夫,今后行道江湖时,应以老夫为戒,千万勿恃技凌人,否则到老还有人来追杀报仇,这多痛苦!」

游可龙冷然道:「如果你真有悔悟之心,我给你一个自求了断的机会。」

王胜天道:「自求了断?」

游可龙道:「你横刀自刎,我替你收尸。」

王胜天哈哈大笑道:「笑话,我王胜天一世之雄也,今天若是命当该绝,死也要死在别人的刀下,横刀自刎云乎哉,那多窝囊!」

说话间,他已从挖开的土中捧起一只刀箧,那刀箧的外表尚称完整。

王胜天从刀箧中取出存放己久的刀,看似仍可使用,他拿在手中舞动了几下,轻叹一声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这话真是不错。」

然后,他移开数步,正面对着游可龙,冷笑道:「好了,游可龙,这是你报仇雪恨的时刻,但你最好别大意,老夫虽然隐居在此十多年,功夫可没荒废哩!」

游可龙一言不发,拔刀在手,准备出招了。

这时候,跟随他们来到附近的游氏开口道:「龙儿,你要小心冷静。」

游可龙答道:「孩儿知道。」

他等待这一天已等待了十多年,所以他并不急躁,他慢慢的举刀,以无比坚定的态度望着对方,然后猛可一声断喝:「接招!」

一点寒星,如电奔向王胜天的心口!

表面看来,这一招刀法凌厉无比,但其实却是虚招,他知道王胜天不是普通人物,不敢妄想一招便要刺杀对方于刀下,故先以虚招试探,等对方还手时,再见机施展绝招取胜。

但王胜天似已看出他攻出的这一招不会走实,因而稳若泰山的静立不动。

倏忽之间,眼看游可龙的刀尖已逼临他胸前,只差一两寸就可刺入他的心房了——

这一瞬间,该是王胜天运刀化解或反击的时候,但他好像认定游可龙绝不会将招式走老似的,依然纹风不动的立在那儿。

游可龙心中大怒,暗骂道:「老匹夫,你以为我收拾不了你!」

钢刀向下一横,闪电也似的抹向王胜天的腹部!

「卜!」的一声响,王胜天的腹部应声裂开,登时肠子翻涌而出,鲜血飞溅出来!

「噢!」

王胜天低呼一声,身子往后弹飞,砰然一响,仰跌于数丈之外。

游可龙万料不到会有这种事,不觉失声道:「你……你为何不还手?」

王胜天躺着没动,似已晕厥过去了。

游可龙愕然呆立,等了好一会,见对方毫无动静,才走上前去,先一脚踢掉对方手中的刀,然后伸手去扯下对方那张人皮面具——

「天哪!」

一眼看清了王胜天的庐山真面目时,他不禁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悲叫。

因为,那是一张最熟悉的面孔!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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