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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 秦红《神女镖》连载中(已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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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5 天前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Swordman790106 于 2025-3-7 13:36 编辑

秦红(1936 - 2023.6.20),本名黄振芳,台湾彰化人。1936年生,其父从事灯笼业,家境小康,早年曾受日本教育至小学二年级,三年级后举家迁至台北始接受华文教育。小学毕业后到台湾烟酒公卖局工作。1963年参加大美出版社“武侠说革新运动”特别征文大赛,以《无双剑》成名,成为专业武侠作家,直至五十岁左右停笔,未再从事其他职业。秦红武侠创作量虽不多,但在质方面却明显地有着属于他自己的独特风格。其武侠作品对于结构、布局颇用心力,有一种难得的喜剧效果与幽默讽刺性。文章随情节发展而止于当止,并不刻意求长,人物亦不刻意求多,线头亦少有流于繁琐之病,但也因此而偶有格局偏狭之议。笔名秦红亦是采台语谐音,为“很红”之意,重要作品如《九龙灯》、《傀儡侠》等皆甚受读者喜爱,名重一时。今天开始连载秦红《神女镖》,这部是《风流剑客》的续集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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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5 天前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一章 线索

  金镖!
  真正用黄金打造而成的金镖!
  这支金镖比一般钢镖略小,长仅两寸八分,但足六两重,镖衣是黄绸的,看起来十分灿烂夺目。
  这支金镖正被风流剑客左良彦托在掌上,在此之前,他已用一块桌布拭去镖上的血迹,因此现在很清楚的可以看出镖上打着三个篆字:“神女镖”!
  左良彦将这支“神女镖”反复细看了一会,不禁长叹了一声道:“一掷就是六两金子,好阔气!”
  然而,只需六两金子就要去子一条人命,这门生意又似乎很划算,尤其被打死的是个武林中颇有名气的青年俊杰。
  这个青年名号叫“书剑公子”徐进,原是个文武全能的著名人物。
  他趺坐在他书房的墙角下,胸前一片殷红,只不过血早已凝结,身体也早已僵硬冰凉,看样子死亡已在两天以上。
  当左良彦的视线再度转回到好友书剑公子徐进的遗体上时,又深深叹了口气道:“徐兄,你若有灵,就指引小弟找到杀害你的凶手,小弟誓必为你复仇!”
  一刻时前,他远从数百里外来到了括苍山,进入这名叫“梅花小筑”的小山庄,原想与阔别数年的好友欢聚并商量一件大事,岂知一走入书房,且看见这一幕可怕的景象。
  是谁杀死了书剑公子?是何原因下此毒手?风流剑客左良彦决心弄个水落石出。
  数日后,风流剑客左良彦来到了西天目山下的一座庄院门口。
  这座庄院规模也不大,但四周松涛如海,苍翠欲滴,庄内的屋宇建得极为高雅,可以想见庄主必是一位清高之士不错,庄主饶思白非但是一位他学儒士,而且是一位名满武林的大人物。
  只要是武林中人,无不知西天目山下住着一位“千手如来”饶思白,因为此君乃是当今武林的暗器大家,他的暗器功夫独步天下,世无匹敌,据说能打出十种以上的暗器,而且予取予求,百发百中。
  左良彦来到庄院门口时,才清晨时分,庄主千手如来饶思白正与他最小女儿饶小湄在花园里修饰一个盆景,当他听到仆人的报告时,好象不大相信自己的耳朵,神色微愕道:“你说谁来了?”
  仆人再次说道:“风流剑客左良彦。”
  千手如来饶思白的双眉登时皱成一团,道:“哼,他来找我何为?”
  仆人道:“小的不知。”
  千手如来沉思了片刻,才说道:“也罢,你去请他到这里来。”仆人应是而去。
  千手如来立刻转对女儿小湄道:“小湄,快回房去。”
  他说这话时,神色十分严肃,好像大祸临头似的。
  他,年约五十出头,眉如卧蚕,目如寒星,颏下留着一撮山羊须,乍看像个长年养尊处优的儒士,面部和双手的皮肤十分洁白,没有一点老人斑。
  尤其那一双手,十指又长又细,似乎一生未曾干过一点点的粗活,不认识他的人绝不敢相信那是一双能够发出各种暗器的,天下最灵巧的手。
  他的女儿饶小湄从没见过父亲如此“紧张”,不由诧异地道:“怎么了,爹?”
  千手如来挥挥手,催促道:“你快回房,不要被他看见了!”
  饶小湄满脸疑惑道:“为什么呢?”她是个小美人儿,年仅十六七岁,有一张秀丽的脸庞,一双弯弯的娥眉,一对大而黑亮的眸子双颊粉白透红,深身散发着令人陶醉的少女气质,看到她,就会使人联想到一朵含苞待放的鲜花,千手如来好像不愿意说明,一面挥手令去,一面说道:“不为什么,为父只不愿意他看到你。”
  饶小湄反而大生好奇之心,撤娇道:“爹不说明白,女儿不回房。”
  千手如来很怕她躲避不及,只得解释道:“他是个出了名的风流鬼,见到漂亮的姑娘总是不肯放过。”
  饶小湄一哦道:“很坏么?”
  千手如来点头叹道:“要是品行很坏,为父就不怕他了,就因他除了风流之外,为人颇为不错,所以才叫人无可奈何,他今天忽然来到此地,只怕是听到你的美名而来的,所以你快快回房,不要被他看见了。”
  饶小湄微微一笑道:“女儿最讨厌风流鬼,让女儿来教训他顶如何?”
  千手如来一板面孔道:“听说他的剑术十分了得,岂是你所对付得了的,快进去吧!”
  饶小湄倒也不敢不听,便起身出园而去。
  她刚自花园的一道门出去,仆人已领着左良彦由另一道门入园来了。
  风流剑客眼尖,早已看见了饶小湄的背影,虽然只看到背影,他仍不禁往心里大赞道:“好身材!此女必是个绝色美女……”
  正入神的时候——“啪!”蓦然,一颗石子如电打上一座假山,碎裂成三小块,反弹而分向风流剑客的三处穴道弹射过来!
  风流剑客大叫了一声,慌忙滑步闪开,让过其中一块碎石,伸手接住了另外的两块,叫道:“好功夫!久闻前辈暗器绝技独步天下,今日一见,果非虚传!”
  千手如来长袖一摆,大笑道:“再接这个试试!”又是一颗石子如电打出,风流剑客正想伸手去接,石子忽在中途炸开,就好像在空中炸开的一团烟火,向四下迸射。
  风流剑客吃了一惊,慌忙顿足倒纵数丈,道:“饶前辈,这岂是待客之道?”
  千手如来哈哈大一笑道:“左良彦,你我井水不犯河水,今日来找我何为?”
  左良彦拱手一揖道:“前辈莫误会,在下这是友善的拜访。”
  千手如来道:“我倒希望你是寻仇而来的。”
  左良彦笑道:“不,咱们没有过仇。”
  千手如来道:“好,你过来。”
  左良彦走了过去。千手如来目光炯炯的盯视着他,道:“说吧你有何贵干?”
  左良彦道:“在下久闻前辈乃是当今无二的暗器大师,因此特来——”
  千手如来接口道:“讨教一番!”
  左良彦道:“不,是请教而非讨教。”
  千手如来道:“我不收徒。”
  左良彦一笑道:“我也不拜师。”
  千手如来道:“既然如此……”
  左良彦道:“在下闻说前辈非仅暗器无双,而且嗜爱收藏各种稀奇古怪的暗器,是否?”
  千手如来颔首道:“不错。”
  左良彦道:“那么,前辈必然熟知各种暗器的功用和来源了?”
  千手如来道:“总比别人知道得多些。”
  风流剑客左良彦见他语气甚傲,就知找对了人,心中十分高兴,当下又问道:“请问,前辈收藏了多少种暗器?”
  千手如来道:“五十多种。”
  左良彦由怀中取出神女镖,给他道:“可有收藏这种金镖?”
  千手如来接过神女镖看了看,神色突然变得异常凝重,问道:“这东西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左良彦道:“前辈可否先回答在下的问题?”
  千手如来沉思有顷,才向他招手道:“好,你跟我来。”
  他领着左良彦出了花园,进入庭院,走入一间布置精雅的书房,自一座书橱里面拿出一个木匣,说道:“这是我收藏的一小部份。”
  说着,打开木匣。那木匣内铺着一层黄绒,里面放着三支镖,一支铜镖,一支银镖,一支金镖。
  那支金镖,与左良彦带来的神女镖竟然完全相同,像是一个模子铸出来的。
  千手如来拿起匣内那支金镖给左良彦看,含笑道:“你看是不是一样?”左良彦发现金镖上也打着“神女镖”三个篆字,心里更为欣喜,点头说道:“不错,完全一样!”
  千手如来把左良带来的那支神女镖还给他,而把自己收藏的一支索回放入匣内,笑道:“所以,你此来如是贩卖古董,可要失望了。”
  左良彦问道:“前辈可知这种神女镖的来历及其使用人是谁?”
  千手如来道:“当然知道。”
  左良彦道:“说给在下听听如何?”
  千手如来作了个手势让他坐下,他自己也在一旁坐下,一面看着匣内的金镖一面道:“使用这种神女镖的是个女人,她姓金,名飞燕,有个绰号叫‘巫山神女’——听说过没有?”左良彦摇摇头。
  千手如来继续说道:“她是个美人,有‘武林第一美人’之誉,可惜性情刚列好强好胜,在她成名不久,竟创组了一个匪夷所思神女帮而自任帮主……”
  左良彦忍不住插口问道:“干什么呢?”
  千手如来微微一笑道:“以美色引诱男人,凡是长得英俊而武功又极为出众的青年,她们使百般勾引,非至叫那青年屈服归顺不可!”
  左良彦道:“这又为什么?”
  千手如来道:“据说她想颠倒乾坤,征服天下男人,行而骗使男人。”
  左良彦哑然失笑道:“奇怪,像这样的妙事,在下怎么不知道呢?”
  千手如来道:“如果你早生二十年,就不但会知道,而且也将成为神女帮所争取的对象。”
  左良彦一怔道:“这是二十年前的事?”
  千手如来道:“是的,由于巫山神女金飞燕倒行逆施,残害无数优秀青年,终于激起武林公愤,当时的十大高手便联手予以围歼,终将该希歼灭,并把她打落于万丈深渊。”
  左良彦道:“巫山神女死了。”
  千手如来道:“正是,已死二十年了。”
  左良彦托起掌上的神女镖,问道:“神女帮中的女子,都使用这种金镖么?”
  千手如来摇头道:“不,巫山神女和十二金钗使用金镖,其余的银女使用银镖,铜女使用铜镖。”
  左良彦道:“何谓十二金钗及银女、铜女?”
  千手如来道:“十二金钗是巫山神女座下十二位高手,武功极为高超,至于银女、铜女,是该帮女子阶级的名称,银女高于铜女,而十二金钗又高于银女……”
  他一边说一边取出匣内的银镖和铜镖,给左良彦看,接着道:“这就是银女使用的银制神女镖和铜女使用的铜制神女镖,这三样东西,我在二十年前就收集全了。”
  左良彦望着手上的银、铜二镖,想象着当年一群美女活跃于武林中的盛况,不觉感叹道:“唉,在下要是早生二十年,那该多好!”
  千手如来微笑道:“但反过来说,如果你早生二十年的话,二十年后的今天,武林中只怕也没有一个风流剑客左良彦了。”
  左良彦笑道:“愿在花下死,作鬼也风流!”
  千手如来笑容一剑道:“好了,咱们言归正传,你这支神女镖是从何处得来的?”
  左良彦道:“从一个死人身上得来的。”
  千手如来道:“那个死人,想必已变成一堆骨骸了吧?”
  左良彦道:“不,在下发现这支神女镖时,那人才死亡一两天。”
  千手如来讶然道:“哦,神女帮已被歼灭殆尽,二十年后的今天怎么还有人使用这种神女镖?”
  左良彦轻叹一声道:“在下也不明白,也许是神女帮死灰复燃吧!”
  千手如来摇头道:“不可能,像巫山神女金飞燕那种女人,百年之内不可能出现第二个!”
  他话声一顿,随即问道:“那被打死之人,你认识么?”
  左良彦道:“非仅认识,而且是很好的朋友。”
  千手如来轻哦一声道:“他是何人?”
  左良彦道:“书剑公子徐进。”
  千手如来目光一盛,惊讶道:“是他?”
  左良彦把当日所见情景说了一遍,然后问道:“依前辈的高见,书剑公子死于何人之手?”
  千手如来沉思有顷,道:“当年神女帮被围歼的情形,我也是听人说的据说十大高手攻入神女帮总舵时,进行十分顺利,没有使该帮的女子漏掉一个,不过……说是这样说,实际情形可能有些出入,譬如可能有少数女子因不在总舵,而逃过了一死……”
  他又沉吟了半晌,接着道:“但是,我刚才说了,象巫山神女那种女人,百年之内很难再出现第二个,所以如果说神女帮死灰复燃,实在叫人不敢相信。”
  左良彦道:“书剑公子徐进这个人,前辈很清楚吧?”
  千手如来道:“数年前,我见过他一次,人品极佳,武功也十分高明。”
  左良彦道:“此外,据在下所知,他心地十分善良,不可能与人结下深仇大恨。”
  千手如来注目道:“你认为是神女帮死灰复燃?”
  左良彦点头道:“是的,她们想争取书剑公子这个优秀青年,徐进则不肯,因此她们把他杀了。”
  千手如来轻唔一声,没有表示意见。左良彦问道:“当年的十大高手,目前可都还健在于世?”
  千手如来道:“对了,提起十大高手,倒有些蹊跷,那巫山神女死后不久,他们也一个个陆续谢世,虽然都不是横死,却也有些奇怪,因为以他们的年纪,似乎死得太早了些。”
  左良彦道:“多大年纪死的?”
  千手如来道:“没一个活过七十岁,当中几人如果目前还活着,也不过八十多岁而已。”
  左良彦道:“前辈是说,他们在消灭神女帮不久的那几年中,都死了?”
  千手如来道:“只有一个未闻死讯,他是‘大悲剑客’赵天白,但也已经十多年没见他出现了。”
  左良彦再看看手上的金、银铜三支神女镖道:“这些神女镖,可是她们自己打造的?”
  千手如来道:“不,是在外面订制的,打造金镖之人,我还认识哩!”
  左良彦一听此言,犹如在黑暗中见到一线曙光,大喜问道:“他是谁?”
  千手如来道:“他叫应中贤,是天福金铺的店东,打造各种金器的功夫极是高明。”
  左良彦又问道:“天福金府在何处?”
  千手如来道:“在杭州城内。”
  左良彦道:“打死书剑公子的这支神女镖好像是刚打造不久的,所以——”
  千手如来打岔道:“你别太高兴,那应中贤已逝世五年了。”
  左良彦一听,很失望的“哦”了一声,道:“前辈怎知神女镖是也打造的?”
  千手如来道:“早年我曾去天福金铺制一些金器,次数一多,跟应中贤就熟了,当他知道我擅打暗器时,就偷偷告诉我有人托他打造金镖。”
  左良彦想了一下,道:“关于神女帮,前辈还有什么可告诉在下的?”
  千手如来摇头道:“没有了,我知道的就只这么多而已。”
  左良彦把银、铜二镖还给他,把自己的一支神女镖收入怀中,起身拱手道:“打扰了前辈的清修,在下告辞了。”
  又数日后,风流剑客左良彦来到了杭州城。杭州城是个大城市,但是要找一家著名的金铺并不困难,左良彦很快就打听出天福金铺的所在地。
  天福金铺座落在东大街上,门面已经很老旧,但生意相当不错,左良彦走入店铺时,正有不少人在选购金饰呢!
  他等了好一会,才有一名伙计上前招呼道:“这位公子,您要些什么?”
  左良彦道:“在下来找你们应大掌柜的,请问他在家么?”
  伙计答道:“在!在!请问公子贵姓大名?找我们店东有何贵干?”
  左良彦道:“敝姓左,贱名良彦,有一笔生意想和贵店东谈谈,烦请通报一声。”
  伙计入屋不久,就回来把左良彦引入内庭,这时内庭上已站着一个年约四十开外的华服中年人,伙计便为左良彦介绍道:“这位便是敝店东。”
  左良彦向对方拱手道:“应北龙大掌柜的?”
  中年人还礼道:“正是。”
  左良彦再拱手道:“久仰!”
  应北龙作手势请他坐下,道:“不敢,左公子请坐。”
  宾主落坐,伙计献上香茗后退去,应北龙立即问道:“左公子驾临敝铺,不知有何指教?”
  左良彦道:“请问,已故应中贤可是令尊大人?”
  应北龙点头道:“是的。”
  左良彦道:“听说应大掌柜的打造金器的手艺术青出于蓝,胜过令尊多多?”
  应北龙谦逊道:“左公子夸奖了,雕虫小技,混口饭吃罢了。”
  语声一顿,接着注目问道:“左公子可是要打造一些金器?”
  左良彦道:“是的,想让应大掌柜的打造一样东西……”
  应北龙微笑道:“但刚才听伙计说,左公子有一笔生意要与在下商谈?”
  左良彦微微一笑道:“没有错这也可说是一笔生意。”
  说着,自怀中摸由了神女镖,笑道:“在下要让应大掌柜的打造的,就是这东西!”
  应北龙一见到神女镖,登时面色一变,失声道:“噫——是这东西么?”
  左良镖道:“是的,是这东西!”
  应北龙显然很吃惊,但很快地恢复常态,摇摇头道:“很抱歉,敝铺不为人打造暗器。”
  左良彦笑道:“令尊在世时,也从不为人打造暗器么?”
  应北龙面色一红,答道:“是的。”
  左良彦哈哈大笑道:“应大掌柜的,在下来此之前,已经打听得很清楚了,当年神女帮所用的金制神女镖,不都是出自令尊之手?”
  应北龙似知无法隐瞒,皱了皱眉头:“先父却曾为神女帮打造过几支金镖,但也只有那么几支而已,后来就拒绝为她们打造了。”
  左良彦道:“应大掌柜的说得太客气了,据在下所知,当年神女帮所使用的神女镖,全都是令尊一手打的,不但如此,最近应大掌柜的子承父业,也开始为人打造神女镖了,在下手上这支神女镖,不正是应大掌柜的杰作?”
  应北龙勃然变色,站起沉声道:“左公子无平无据,怎可如此信口雌黄?”
  左良彦笑了笑道:“应大掌柜不必大动肝火,在下此来,绝无责备之意,只希望应大掌柜的据实回答几个问题罢了。”
  应北龙断然拒绝道:“对不起,在下可奉告,左公子请吧!”
  居然下起逐客令来了!但左良彦仍然坐着不动,含笑缓缓道:“应大掌柜仔细听着,在下不是官府中人,你不必害怕,其次,你只要据实回答在下一些问题,在下立即告退,并保证不把天福金铺为人打造神女镖的秘密宣扬出去,但要是你不肯帮忙,那么天福金铺得准备关门大吉,你应大掌柜的也得准备后事,因为当年死在神女镖下的人不在少数,有人可能会迁怒于你。”
  语至此一顿,神色一冷道:“我话己说得很明白,你考虑考虑吧!”
  应北龙绷着脸不说话。左良彦等了好一会,见他仍不开口,于是拂袂而起,冷笑道:“好,咱们改天再见!”
  说毕,转身走出去。跨过了门槛才听应北龙开声道:“左公子请回来吧!”
  左良彦回头冷冷道:“应大掌柜的回心转意了?”应北龙点点头。
  左良彦乃转回庭上坐下,道:“你是何时打造神女镖的?”
  应北龙抿抿嘴道:“半年前。”
  “已制成了多少?”
  “第一批一百支己经交了货。”
  “委让订制神女镖是谁?”
  “一位姑娘。”
  “没有姓名?”
  “没有。”
  “她是神女帮的女子?”
  “不知道,在下曾问过她,她始终不肯说,态度很神秘,叫人清不透。”
  “她一共订制多少支神女镖?”
  “五百支。”
  “五百支神女镖共需三千两黄金,一个人大概无此雄厚的财力,因此她必是神女帮的女子不错。”
  “可是神女帮在二十年前已经……”
  “不错,但现在又死灰复燃了!”
  “在下本来不答应,但她威胁要杀害我们全家,因此在下不敢不接受下来。”
  “她长得美么?”
  “美极了。”
  “现在何处?”
  “不知道。”
  “你如何交货给她?”
  “她限制要在下把第一批神女镖运送到北城门外的一座土地庙。”
  “你看到了什么?”
  “什么也没见到,只听黑暗中有人发言要在下搬下那批神女镖,在下照办之后,那人即命在下回城,那种情形之下,在下当然不敢停留……”
  “第二批何时可交货?”
  “后天晚上。”
  “地点?”
  “老地方。”
  “好,我的问题就问到这里为止,你放心按时交货,我绝对不会破坏你的买卖,告辞了。”
  应北龙第二批交货的日子到了。这是个没有星月的晚上,大地一片漆黑,再加上夜风寒冷刺骨,杭州城外简直是见不到一个人影。
  一辆马车,就在这时驶到北城门外的一座土地庙前。土地庙不大,也很破旧,庙内不见灯火,也是一片漆黑。
  马车在庙前停妥,驾车的汉子便自车座上跳下来,举目四下张望他头上戴着一顶草笠,身上穿的也是车夫的衣服,但是如果仔细的看,就会发现他不是车夫,而是天福金铺的大掌柜应北龙。
  这是他第二次交货,但他内心的紧张则较第一次有过之而无不及,因为他在担心着一个人,担心着左良彦会随时出现,给他带来祸害。
  突然,从附近的黑暗处传来一个冷冰冰的男人声音:“应掌柜的,你来了?”
  应北龙浑身一震,连忙转向声音来处拱手道:“是的,幸不辱命,第二批货送到了。”
  那人道:“很好,辛苦你了。”
  应北龙道:“哪里,哪里。”
  那人道:“没有人知道吧?”
  应北龙道:“没有,没有。”
  那人道:“第三批何时交货?”
  应北龙道:“最快也要一个月。”
  那人道:“好,下个月的今天,我仍在此处等你,可别延误了。”
  应北龙道:“是是,绝不敢延误。”
  那人道:“那么,把东西搬下来。”
  应北龙答应了一声,便动手把车上的货搬下,那是十个长方型的木匣,他把十个木匣搬放于地上后,即上车掉头向杭州城驰回去。
  当应北龙的马车远去不见后,便见自土地庙后驶出一个华丽的马车,驾车的是个白面青年,他下车将十个木匣搬上车,立即开车朝西方疾驰。
  车行一夜,次日清晨,这马军驶入了临安县城,在城中略事停歇,便又继续出发,方向是西北。
  这天午后,车抵西天目山下时——突然有个黑面青年自路旁的树林中跳出,拦住马车的去路,叫道:“老大,停车!”
  驾车的白面青年连忙停下马车,问道:“老二,有何不对?”
  黑面青年趋近车座,向白面青年低声道:“老大,你被人盯上了。”
  白面青年面色一变道:“哦,对方是谁?”
  黑面青年一脚踏上车板,装着聊天的模样,低声道:“是个青年,他在车后百丈之处跟踪。”
  白面青年道:“你们为何不把他摆平了?”
  黑面青年道:“来者不善善者不来,上面意思是能够把他甩掉的话,最好不要动武。”
  白面青年道:“如何甩掉他?”
  黑面青年道:“你先把车子开到林内来吧!”说毕钻入树林里去了。
  白面青年当即把车子开入林中,此时林中另有八个青年在等着,他们各有一骑牵在手中,看样要采取什么行动。
  黑面青年等白面青年停好马车,立刻道:“上面的意思是要咱们十人每人带一个木匣分散离开此地,等确定已把对方摆脱了,再回到那儿集合。”
  他说到这里,便向众人打手势道:“现在大家开始行动吧!”
  于是,黑面青年便自车内搬出木匣,每人一个,那些青年拿到木匣后,立即上马,一个个从树林后一条山径逸去。最后,黑而青年和白面青年也各带上一个木匣,分道扬镳。
  白面青年在西天目山下绕了一个圈子,即向南落荒疾驰。
  他一面纵马奔驰,一面频频向后张望,由于没有发现跟踪者,而他觉得十个人中,自己不致于那么倒霉被跟踪者看上,故奔驰了四五十里路后,就松了警戒之心,把速度减慢下来。
  复行二三里,来到一个小镇上,已是薄暮时分,他见街上有家饭馆,于是闻香下马,迸入饭馆。
  由于责任重大,他不敢喝酒,只叫了一碗大卤面和一盘牛肉,就埋头吃起来。正吃得有味,忽听面前有人惊喜的叫道:“咦,你不是朱家二少爷朱斌么?”
  白面青年一抬头,看见一个蓝衣青年正站在自己面前,他也觉得对方有些面善,只是一时想不起来,当下微愕道:“阁下是……”
  蓝衣青年微笑道:“想不起来了?”
  白面青年望着他道:“抱歉,咱们好象曾经见过面,是么?”
  蓝衣青年点头笑道:“不错,那是五年前,在金陵的白鹤武馆。”
  朱斌恍然一啊,道:“你是风流剑客左良彦!”
  蓝衣青年笑了笑道:“正是!”
  朱斌连忙站立抱拳道:“久违久违,五年不见,左兄在哪里得意?”
  风流剑客微笑道:“在下自从出到以来,一直穷困潦倒,没饿死已经很幸运了,那谈得上得意。”
  朱斌哈哈笑道:“左兄太谦虚了,记得家师曾经说过,左兄是一位很了不起的人物……”
  左良彦摆摆手道:“令师太夸奖我了——令师最近可好?”
  朱斌面容一暗道:“家师已于去年不幸谢世了。”
  左良彦动容道:“哦是怎么死的?”
  朱斌叹息道:“练功时不慎,走火入魔……”
  左良彦长叹一声道:“真不幸,令师技艺非凡不想竟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如今白鹤武馆由谁在主持?”
  朱斌说;“起初由我大师兄当家,后来因为情况不太好,只好关门收场了。”
  左良彦在他对面坐下,道:“记得,那年我去白鹤武馆拜访令师时,你才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如今已是个大人了,时间过得可真快。”
  朱斌也坐下道:“的确。”
  左良彦道:“你跟令师学艺几年,想必已尽得令师真传了?”
  朱斌道:“小弟天资有限,成就差得很。”
  左良彦微笑道:“你是金陵有钱的少年,不必在江湖上混,纵然所学的不多,也没有多大关系。”
  朱斌道:“哪里。”
  左良彦问道:“如今你在干些什么?”
  朱斌道:“跟家父学做生意。”
  左良彦道:“那很好,今天怎么到这儿来了?”
  朱斌道:“有位父执过五十大寿,小弟奉家父之命前往拜寿,刚来到此镇,进来打尖一下,左兄呢?”
  左良彦道:“我怎样?”
  朱斌道:“左兄到此为的何事?”
  左良彦道:“我也是路过此地,唉!本来是去拜访一位朋友,不想那位朋友已出远门,叫我扑了个空!”
  朱斌好像想起了什么事,眼睛一亮道:“对了,小弟记起来了,左兄不是在袁大人麾下做事么?”
  左良彦点头道:“是的,但袁大人已被奸臣陷害惨死,我也就成了游神孤鬼了。”
  朱斌笑道:“左兄剑术非凡,才气焕发,难道还怕谋生无路。”
  左良彦叹道:“剑术非凡能当饭吃么?实不相瞒,自从丢了侍卫的差使,由于高不成低不就,这几年来过得可真苦……”
  朱斌注目问道:“左兄说的可是实情?”
  左良彦道:“我没有骗你的必要啊!”
  朱斌眼睛闪了闪,道:“左兄若想谋一份差事,小弟也许可以帮忙。”
  左良彦故作高兴地道:“那敢情好,是什么样的差事?”
  朱斌道:“小弟现在还不便说明,只能说它和护院武师相似,但薪金很高,每月最少有一百两银子,此外还有许许多多的好处。”
  左良彦流露出不胜向往的表情道:“那太好了,要是每月有百两薪金,那比我当初在袁大人麾下侍卫以强得多。”
  朱斌道:“但只怕左兄不肯干,因为……因为……”
  左良彦问道:“因为什么?”
  朱斌想了想,摇摇头,道:“对不起,目前小弟不敢说明。”
  左良彦笑道:“那份差事,莫不是正人君子所肯干的事?”
  朱斌点点头道:“正是,对那些自命为正派的人来说,小弟要介绍给左兄的这份差事,可以说……可以说是太邪门了一点。”
  左良彦深深叹了一口气道:“兄弟,你有所不知,今天的左良彦已不是昔日的左良彦了,所谓先食足而知廉耻,我目前正是食不饱穿不暖的候时已顾不了那么多了!”
  朱斌色喜道:“既然如此,小弟愿全力为左兄去说项,大概有八成的希望!”
  左良彦问道:“地点在何处?”
  朱斌道:“小弟现在不能说,这样好了下月初一,左兄在徐州市郊的凤凰山下‘凤凰亭’等候小弟,如何?”
  左良彦沉吟道:“下月初一,这还有二十多天……”
  朱斌道:“怎么样?”
  左良彦道:“现在就去不行么?”
  朱斌道:“不行,小弟必须微求对方同意才行。”
  左良彦无可奈何的耸耸肩膀,道:“好吧,下月初一,我就在凤凰山下的凤凰亭相候。”
  这时,堂倌已将朱斌叫的大卤面和牛肉端上来,朱斌乃又点了几样菜和一斤酒,就和左良彦边谈边吃窗起来。两人喝了几盅后,左良彦忽然一指朱斌放在桌边的木匣一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朱斌好象怕左良彦动那木匣,连忙伸手按住道:“这是祝寿的礼物。”
  左良彦笑道:“令尊是金陵有名的大珠宝商,这份厚礼想来不轻了。”
  朱斌道:“小意思罢了。”
  左良彦道:“你那位父执住在何地?”
  朱斌道:“他住在汤溪,距此还有三天的路程。”
  左良彦道:“我反正无事跟你一起去如何?”
  朱斌表示为难地道:“这个……”
  左良彦道:“不方便么?”
  朱斌含歉一笑道:“是的,是有些不方便。”
  左良彦道:“那就算了,刚才你提到的那份差事,可否再透露一些给我知道?”
  朱斌沉思了半晌,左右望望,才低声道:“那里有不少面漂亮的姑娘……”
  左良彦眉头一皱道:“你说的莫非是妓院?”
  朱斌忙的摇头道:“不不,绝对不是妓院,小弟那敢把妓院的差事介绍给左兄!”
  左良彦道:“不然,是什么呢?”
  朱斌:“很抱歉,在末征得对方同意之前,小弟确实不便说得太明白。”
  左良彦思索了片刻,忽然愉快的笑道:“果真有不少漂亮的姑娘,那道对上了我的胃口!”
  朱斌笑道:“是啊,左兄是有名的风流人物,到了那里,必能一展所长。”
  左良彦笑道:“人财两得。”
  朱斌道:“正是。”
  左良彦举杯道:“来,敬你一杯,以表谢意!”
  两人又吃喝了一会,已感酒足饭饱,朱斌乃起身道:“左兄,小弟不便多耽误,这就得动身赶路了。”
  左良彦也站起道:“好,咱们下月初一再见。”
  朱斌召来堂倌付了帐,再向左良彦抱拳道:“左兄慢慢吃,小弟先走一步。”
  左良彦拱手道:“请便。”
  朱斌挟起木匣,出了饭馆,登上自己的坐骑放马疾驰,不久驰离小镇,继续向南方前进。
  他仍然一边奔驰一边掉头张望,可笑的是他虽在提防被人跟踪,却压根儿没有怀疑到风流剑客左良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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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5 天前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章 贵客

  半个月后,朱斌由南转向西北,到了皖境的舒城。
  走了半个月的路,都没发现有人跟踪,因此他确定自己未被人跟上,这天进入舒城,他已大为宽心,不再去注意身后了。
  来到城西,他策骑进入一条巷子,最后到了一座官邸门口。
  眼前这座官邸,气派十分不凡,大门下有整齐的石阶,阶下摆着两支石狮,从门庭上看,这座官邸的主人,几十年前必会显赫一时,而现在的情形却不太好,门上朱漆剥落,门前的地上也不太干净,看来它的主人已在官海中沉没了。
  朱斌在阶前下马,左手挟住木匣走上石阶,在大门的铜环上敲了几下。
  “谁呀?”一个少女的声音在问着。
  朱斌答道:“是我,朱斌!”
  大门启开了,为他开门的是个容貌秀丽的小丫鬟,她向朱斌抿嘴一笑道:“朱爷,您也到了。”
  朱斌转下石阶,将坐骑牵入,一面问道:“他们都到了么?”
  小丫鬟道:“是的,您是最后一位,他们九位昨天就到了。”
  进了大门,朱斌将坐骑交给她,又问道:“他们在哪里?”
  小丫鬟道:“都在花庭上。”
  朱斌当即往花庭走来,过了轿庭和前庭,他都没有碰上一个人,敢情这座官邸如今住的已不是官家,因此没有那种“仆婢如云”的景况了。
  进入花庭,他才见到了人。
  只见那黑面青年和另八个青年正在庭上谈话,他们看见朱斌入庭,都很高兴的起立道:“朱大哥,你回来了,我们正在担心你呢!”
  朱斌笑道:“我多绕了几个圈子,因此迟了一天,你们都没事吧?”
  那九个青年一齐答道:“没事。”
  朱斌道:“看来我们都把跟踪者甩掉了。”
  那九个青年同时答道:“是的。”
  朱斌道:“贵客呢?”
  一言甫毕,便听身后有个清脆优美的声音道:“奴家在此。”
  朱斌回头一见之下,连忙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道:“朱斌来迟,乞望贵客恕罪。”
  来的,是个绝色美人。
  云发缘环,浓艳丰肌,肤白胜雪,芳龄不会超过二十五岁,但看上去却象个贵夫人。
  她轻移莲步,姗姗走到庭中央的一张紫檀椅坐下,这才轻启朱唇道:“东西带回来了?”
  朱斌捧上木匣道:“是的,请贵客查收。”
  这位被称为“贵客”的绝色美人接过木匣,打开看过,旋将它放到身边的茶几上,说道:“没有可疑的人物跟踪你来吧?”
  朱斌答道:“没有。”
  贵客道:“很好,这次你们十花郎又建了一功,奴家会走功劳簿上记上一笔。”
  朱斌躬身道:“谢贵客。”
  贵客道:“你可有别事要向奴家报告的?”
  朱斌道:“有的,属下又为夺帮物色到一个人物,贵客如肯收容他,必够使本帮更增加一份力量。”
  贵客道:“是谁?”
  朱斌道:“一位大名鼎鼎的青年侠客,他不但人品出众,而且剑术十分高明……”
  贵客微微笑道:“你一向很少夸奖别人,今天这么说,想来那人一定十分不凡了。”
  朱斌道:“是的,他比起我们十花郎要好上一倍不止哩。”
  贵客笑道:“他叫什么?”
  朱斌道:“风流剑客左良彦!”
  贵客一听,不禁格格娇笑道:“原来是风流剑客左良彦,不错不错,他的确是个了不起的青年。”
  朱斌道:“贵客以前也曾见过他么?”
  贵客道:“没有,不过他的大名奴家闻之已久了,据说他曾在袁崇焕麾下干过事……”
  朱斌道:“如今已不吃官粮,而在江湖上流浪。”
  贵客道:“你是怎么遇见他的?”
  朱斌便把当日遇见左良彦四情形讲了一遍。
  贵客笑道:“他真的答应,接受你要介绍给他的差事?”
  朱斌道:“是的,虽然属下没有说的很清楚,但属下相信,只要贵客肯要他,他一定会投身进来的。”
  贵客格格娇笑道:“真的吗?”
  朱斌道:“真的,他很穷困潦倒,已不是昔日在袁崇焕麾下当侍卫的左良彦了。”
  贵客娇笑不停,道:“你约他在凤凰山下的凤凰亭等候?”
  朱斌道:“是啊,属下怕贵客不答应,因此不敢直接带他来见贵客。”
  贵客含笑道:“很好,你对本帮的忠实热心,奴家十分感动,但奴家猜测左良彦绝不会去凤凰山下等候。”
  朱斌一怔道:“为什么?”
  贵客说;“因为左良彦这个人很懒,他绝不肯多走数百里路去到凤凰山。”
  朱斌听不懂,问道:“贵客此言怎讲?”
  贵客笑道:“这个地方比凤凰山近得多,他会到这个地方来。”
  朱斌忙道:“不会的,他根本不知道这个地方。”
  贵客截口笑道:“我猜他不但会到这地方来,而且已经来了!”
  朱斌摇头道:“不,不可能,属下并没告诉他这个地方啊!”
  贵客笑着道:“朱斌你这个混球,要不是奴家深知你对本帮忠心耿耿,奴家河要赏你一支神女镖!”
  朱斌惊愕道:“怎么呢?”
  贵客道:“告诉你,那天跟踪的人,就是风流剑客左良彦!”
  朱斌大惊失色道:“啊,是他?”
  贵客脸色一寒道:“如今你把他引到这儿来了,该当何罪?”
  朱斌面色一阵苍白,一颤声道:“贵客请开恩,属下若知道他就是跟踪属下之人,说什么也不敢……不敢……”
  贵客伸手至茶几上,自木厘内摸出一支金镖,冷冷一笑道:“死罪可免,活罪难赦!”
  话落掌扬,神女镖如电而出。
  不过,她打的不是朱斌而是庭左的一个园窗。
  神女镖“刷”的一声破窗飞出,敢情她打的是躲在窗外的一个人。
  这个人正是风流剑客左良彦。也幸亏左良彦的眼睛一直没有离开贵客,因为贵客发出的一镖尽管奇怪无比,仍被他在窗外伸手接住。
  在花庭上的十花郎一见贵客发镖打向窗外,立知外面有敌,十人立时便欲冲出。
  贵客摆手制止他们,开口娇笑道:“左大侠驾临小邸,奴家有失远迎,怒罪恕罪,要是左大侠还瞧得起奴家,即请入庭相见如何?”
  “哈哈哈哈……”一片大笑声中,风流剑客左良彦已在庭上现身!
  贵客盈盈一福,眉目含娇地道:“左大侠请进来。”
  左良彦举步入庭,含笑拱手道:“在下唐突佳人,先此谢罪!”
  贵客笑道:“不敢,左大侠请坐。”
  左良彦在庭边的一只鼓凳上落坐,再拱手道:“在下该怎样称呼姑娘?”
  贵客道:“风尘女子不敢以姓名示贵客,左大侠叫奴家贵客就是了。”
  左良彦笑道:“我闻牡丹为贵客,姑娘莫非为一朵牡丹花?”
  贵客不表是否,浅浅一笑道:“奴家名非牡丹,但却生长于洛阳。”
  左良彦笑道:“那么何不以‘洛阳花’为号?”
  贵客道:“奴家的另一个绰号正是叫‘洛阳花’!”
  左良彦哈哈笑道:“姑娘不在洛阳居住,因何跑到此地来呢?”
  贵客道:“兔子不吃窗边草呀!”
  左良彦又哈哈大笑道:“原来如此!”
  贵客伸出细细玉手,道:“左大侠可肯把刚才那支神女镖还给奴家?”
  左良彦取出已放入怀中的神女镖,却不立刻还给她,而笑问道:“贵客既舍不得,何不改用钢镖?”
  贵客脆笑道:“并非奴家舍不得,而是奴家发出的神女镖没打死你!”
  左良彦笑道:“贵客言下之意,是说打死人后才不收回神女镖?”
  贵客颔首道:“正是。”
  左良彦道:“什么意思呢?”
  贵客道:“一支镖杀一人!”
  左良彦道:“这样成本不太贵了一些?”
  贵客道:“所以奴家不轻易杀人。”
  左良彦笑了笑,道:“方才贵客发出这一镖,不算太轻率了些?”
  贵客道:“不,奴家意在示警,不在杀人。”
  左良彦耸膀一笑道:“如此说来,在下还该向贵客谢不之恩了。”
  语至此,握镖的右手向前一送,口中说道:“请收回去吧!”
  神女镖电奔而出,朝贵客胸口射去。
  贵客端坐未动,玉掌抬起一抄,就将打到的神女镖接在手中,笑道:“谢谢。”便把神女镖放回木匣内。
  这时,那朱斌已按捺不住一肚子的闷气,掌手戟指左良彦道:“左良彦,我把你当作朋友,你却跟踪我,这算什么玩意儿?”左良彦含笑不语。
  朱斌怒道:“你说话呀!”
  贵客闻声斥责道:“朱斌,你给我退下,不得对左大侠无礼!”
  朱斌本想以行动表现给她看,以示忠心,不料反碰了一鼻子灰,一时涨红了脸,但他又不敢违抗她的命令,只得怏怏的退下去。
  贵客回对左良彦妩媚一笑道:“下人无知,左大侠请勿见怪。”
  左良彦微笑道:“不妨。”
  贵客道:“当日朱斌确是一番好意,要是左大侠愿意屈就奴家十分欢迎。”
  左良彦道:“在下希望多了解一些,然后再作决定,不知贵客可否将贵帮的情形详细赐告?”
  贵客道:“只要左大侠先点个头,奴家自当详细奉告。”
  左良彦一笑道:“贵客不愿先把贵帮的情形说给在下知道么?”
  贵客道:“抱歉。”
  左良彦道:“最少在下应该先知道贵帮主是何许人吧?”
  贵客道:“抱歉。”
  左良彦舒展了一下身子笑笑道:“看样子,在下与贵帮是没有缘份了?”
  贵客浅浅一笑道:“奴家刚才说了只要你先点个头。”
  左良彦笑道:“一个黄花闺女在出嫁之前都知道她未来的夫婿是谁,在下如今要卖身投靠,却不能先知主人为谁,这太不公平吧!”
  贵客道:“目前,左大侠不必知道得太多,要是左大侠愿意进入本帮,奴家便是你的顶头上司,你只须服从奴家的命令也就够了。”
  左良彦笑哦一声道:“贵客在神女帮中,地位很高是么?”
  贵客点点螓首道:“位居一人之下。”
  左良彦突然面容一正,说道:“既然如此,在下要请教贵客一件事了。”
  贵客道:“何事?”
  左良彦道:“关于书剑公子徐进之死。”
  贵客目光一注,格格地脆笑道:“敢情左大侠跟踪朱斌,就是为了要查明书剑公子徐进的死因?”左良彦点点头。
  贵客娇面变的深沉了,道:“左大侠恐怕要失望了,关于徐进之死,奴家无可奉告。”
  左良彦道:“是不愿说,还是不清楚?”
  贵客道:“两者皆可。”
  左良彦冷笑道:“但有一个问题,贵客似乎可以回答——徐进是被贵帮那位高手杀害的?”“
  贵客道:本帮之人在外干的事,可由本帮负责。”
  左良彦道:“这话之意,是说在下找贵客追究也可以么?”
  贵客含颔首道:“对了。”
  左良彦沉笑道:“很好,也许贵客还不知道,有剑公子徐进是在下的好朋友,在下要为他报仇!”
  贵客笑道:“左大侠若是聪明人,不但不该提报仇的话,而且……而且你既然跟踪到此,最好就投身本帮,你了解奴家的意思么?”
  左良彦点头道:“很了解,贵客的意思是说,在下既然已经发现贵帮这个地方,如不加入就得死,是么?”
  贵客道:“不错。”
  左良彦笑道:“我情愿死!”
  贵客脆笑道:“那么,请划下道儿来吧!”
  左良彦道:“客随主便,你说好了。”
  贵客盈盈起身,说道:“奴家久闻左大侠剑术非凡,如今正好讨教一番。”
  说到这里,拍手三声,叫道:“小丁香,取剑来!”
  “来啦!”一个小丫鬟手捧宝剑自庭内走出。
  贵客取过宝剑,笑吟吟道:“左大侠,你请。”
  左良彦江湖经验很丰富,不愿在庭内与她动手,说道:“这花庭太小,不好施展,到外面去如何?”
  贵客道:“行!”
  左良彦于是起身出庭。
  贵客与十个花郎跟了出去。
  花庭外面是一片天井,约有五丈见方,左良彦走到天井中央,转身面对贵客站定,慢慢地把长剑抽了出来。
  贵客正要拔剑出击,一旁的朱斌越前而出,向她拱手说道:“贵客杀鸿焉用牛刀,这厮由属下来打发也就是了。”
  贵客微笑道:“你行么?”
  朱斌道:“属下愿试试。”
  贵客也想先看看左良彦的剑法,当下颔首道:“罢,可要小心一些啊!”语毕,退至场边。
  朱斌旋即自怀中取出三节棍,抖开一舞,又很熟练的收回,一沉马步道:“姓左的,我来领教你的剑法!”
  左良彦说道:“朱斌,我真为你可惜,你家有财有势,要什么有什么,干么要投入神女帮受女人的驱使?”
  朱斌一脸悍色道:“人各有志,用不着你姓左的来过问!”
  左良彦笑道:“你又是白鹤派的杰出门徒,要是你们白鹤派的掌门人知道了,只怕不会饶你呢。”
  朱斌怒吼道:“少噜嗦。”
  左良彦叹了口气道:“大概你是被神女帮的女人迷住了,但是天涯何处无芳花,以你的人品和财势——”
  朱斌不愿听下去,大喝一声:“接招!”三节棍倏地抖直,朝左良彦横扫过去出招干净利落,确实是不多得的青年高手。
  左良彦不慌不忙,长剑迎住他的三节棍斜削过去。
  “铮”的一声,三节棍碰上了长剑,朱斌极欺身进掌,猛拍左良彦胸口。
  左良彦冷笑一声,双脚微蹲,握剑的右手用力一抬,竟将朱斌整个人带上空中。
  紧接着,撤剑,抬脚,但闻“蓬”然一声,朱斌的腹部已中了一脚,身子飞得更高,一直飞上三丈多高,然后直照而下,落到地上时,人已软成一团。
  贵客一见朱斌一个照面就被摆平,心里非常不高兴,皱眉道:“朱斌,奴家选你为十花郎之首,没想到你竟这么差劲!”
  那九个花郎中,立刻走出两个,把朱斌架起,扶入屋里去了。
  然后,在场的七个花郎,也许是想替朱斌争何而子,其中四人突然一齐亮出兵器,围上了左良彦,二言不发出招便攻。
  贵客没有阻止,她还想看看左良彦有多大能耐,以便等一会与他交手时,能在知己知彼的情况下克敌制胜。
  攻击左良彦的四个花郎,使用的兵器是刀剑鞭戟,这时四件兵器自左良彦的前后左右攻入,来势凌厉异常。
  左良彦不敢轻敌,身子就地蜷卧,继之长剑扬起环扫而出。
  这一招名之曰“金蟾吐虹”是破解围攻的妙招,但长剑扬处,恰如泼出一片水银,同时向四面飞溅出去。
  四个花郎同时感到剑气逼身,疾忙撤回兵器,各自跳开。
  左冷言冷语抓住机会,立时展开一抡抢攻,他先找上一个花郎,一口气就是六七剑,攻得那花郎手忙脚乱之后,随即一旋身,猛可一剑刺向另一个花郎。
  那花郎举鞭一架,大喝一声,身形飞跳而出,凌空一脚踢出。
  左彦良的身子一蹲一掠,避开了对方的一脚,却发觉身后刀风紧临,连忙再一旋身,抬剑架出——
  “铮”一声锐响,他的剑正好架住了一柄刀!
  次瞬间,他大叫一声,一挺身一扬脚,于推开使刀的花郎之际,右脚“噗”的踢中了对方的小腹。
  使刀的花郎叫了—声,仰身飞跌出去,与此同时,一把长剑和一对短戟又已攻近他的背部,这时他已无暇返身招架,百忙中身子就地倒下一滚,适时逃过了短戟的攻击。
  使鞭的花郎乘机急上钢鞭一沉,对准他肚子戳了下去,左良彦再一翻滚,突然右脚倒抬而起,大刀阔斧似的猛扫上去。
  使鞭的花郎不防他会反出这一怪脚,一时躲避不及,屁股“砰”的被扫个正着,登时好象滑倒一般,一屁股跌坐于地,左良彦行动如风,紧接着一掌劈出,劈中了对方的面门。
  使鞭的花郎顿时鼻塌血流,痛叫一声,忙不迭倒翻并去,四个围攻的花郎没几下就伤了两个,只看得贵客娥眉紧皱,大表不满,突然冷叱一声道:“没用的东四,你们都给我退下!”
  未受伤的花郎正待再攻上,一听贵客喝声,只得顿足后退,贵客仗剑走了过来。
  这时,左良彦已自地上跳起,他知贵客的身手必在花郎之上,故深深吸了一口气,准备迎接一场恶战。
  贵客走到天井中央停住,娇靥含煞的笑道:“左良彦,你果然有些门道!”
  左良彦笑笑道:“多谢谬奖。”
  贵客道:“你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因此奴家愿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要是你肯归顺本帮,奴家可向总舵推荐,聘你为总舵的金衣花郎。”
  左良彦道:“什么叫金衣花郎啊?”
  贵客道:“本帮的帮主和舵主各有十名花郎,帮主的花郎既称为金衣花郎,地位不在奴家之下。”
  左良彦笑道:“那倒不错。”
  贵客道:“成为金衣花郎之后,你要什么有什么,受用不尽。”
  左良彦道:“要玩女人呢?”
  贵客道:“环肥燕瘦,任君选择。”
  左良彦惋惜的长叹一声道:“可惜……可惜……”
  贵客道:“可惜什么?”
  左良彦道:“你们不该杀徐进公子,假如他不死,在下会投入贵帮,做个可以享受无边春色的金衣花郎。”
  贵客冷笑道:“你仍然要为徐进报仇?”
  左良彦点头道:“正是!”
  贵客道:“好,看剑!”娇躯一欺,剑如蛇信吐出,快得超乎左良彦想象之外。
  他连忙拧身错开一步。
  但贵客出剑灵活异常,一见左良彦避开,剑招随之一变,手腕一摇,又一剑削到左良彦的下盘。
  左良彦跳起避过。
  贵客娇叱一声,剑锋倒转,势如一柱擎天,向上直刺而去。
  “好剑法!”左良彦喝采声中,长剑往下一搅,企图震开她的长剑,不料一搅竟然落空了,心中大吃一惊,慌忙用握在左手的剑鞘斜打下去。
  “拍”的一声,剑鞘打中了她的长剑,他就借这一冲之力,急速掠开。
  等到双脚落地,他才发觉剑鞘已短了半截,心神不禁大惊,暗忖道:“此姝剑法可真厉害,我左良彦今天碰上劲敌了!”
  思忖方自脑中闪过,蓦见眼前剑光闪过,贵客的第四剑已攻临他的面门。
  他的反应极端迅速,立时一挫腰身,手中长剑使了一招“姜太公钓鱼”,反向贵客的前身撩去。
  贵客冷笑一声,身躯急斜,横起一脚“拍”的踢开他的剑,继之长剑下挥,扫向他的腰部。
  左良彦旋身一个大跨步,恰好避开她的攻击时剑出如电,点向她的左臂膀……两人这一动上手,刹那间,就形成剧烈的恶斗,但见剑来剑往,好似两条游龙在空中纠缠搏斗,看得场边的十个花郎都不禁目瞪口呆。
  这祥打了顿版工夫,居然均势力敌,分不出高下。
  忽然,贵客似乎打算改变战略,只见她双足微顿,娇躯如鹤冲起,一下飘上屋顶,笑道:“左良彦到屋上来较量较量如何?”
  左良彦当然不肯示弱,身形一腾,急飞上去。
  但就在快要踩上瓦面之际,蓦闻背后暗器破风生啸,情知在地上的那些花部乘机打出暗器,好个风流剑客,不愧是武林高手,只见他手中的长剑在瓦面上一点,人便借力再向上飘起数尺。
  “呼!呼!呼!”三把飞刀,正好自他脚下飞过。
  贵客见他向上飘起,也乘机发起攻击一招“登山赶月”急点上去。
  左良彦临危不乱,长啸一声,空中左脚一缩,长剑下刺,使出一招“海底刺鳌”反向她头顶刺落。
  这时,贵客点出的一剑若是不撤回,固然可以伤到左良彦,但她自己也将逃不过左良彦的一剑,她当然不肯两败俱伤,只见她身子往旁一倾,长剑一撤一圈,变招再度攻出。
  而这时候,左良彦已在屋脊上落足,于是挥剑磕开她的长剑,也变招抢攻……两人就在屋上展开第二度的激战。
  在屋上动手,自然没有也上那样轻松,因为地下是平的而屋上是斜的,在动手过招之间,必须随时注意脚下,而且必须不时施展轻功纵跳,因此在屋上动手比在地下困难惊险多了。
  显然,贵客的轻功是其所长,但见她进退敏捷,纵跳如飞,攻势较之在上更见凌厉。
  但左良彦也不含糊,见招破招,见隙进击,打来仍极从容。
  这样战了将近百招,贵客也没占到一成上风,左良彦也未捞到一点便宜,两人仍是势均力敌,难分强弱。
  贵客一见不能取胜,忽然身于一仰,向屋后仰飞出去,看样子是不想再与左良彦力战了。
  左良彦岂肯就此罢休,喝声“哪里走”,跨步蹈空追了下去。
  贵客空中一个鹞子翻身,很轻灵的就落到地上,紧接着玉手一扬——
  “飕!”一支神女镖打出。
  这种用黄金打造的镖,其优点在于体积小于一般钢镖,而重量却不少,因此打出之后,速度较一般钢镖要快得多。
  左良彦方自屋上跳下,身子尚在空中,忽见眼前金光一闪,心中一惊,急忙挥剑划出。
  “叮!”剑是划中了神女镖,但没有划得恰或好处,而是与神女镖磨擦而过。
  刹那间,他只觉右膀上一阵剧痛,本能的伸手一摸,就摸着了一支神女镖,也就是说,他的右膀被神女镖打中了,也幸亏他挥出的剑与神女镖磨擦了一下,使神女镖歪向一旁,因此只打中他的右膀,否则极可能正中心窝呢!
  但虽未被打中要害,他落到地上时,仍因此失去平衡,而一个踉跄往前仆倒。
  贵客冷笑一声,欺身上前,一剑对准他后颈砍了下去,说时迟,那时快,眼看左良彦即将身首异处之际,突见他俯卧的身子一翻而起,一道剑光也随之飞射了起来——
  “当”的一声巨响,贵客的长剑顿时被震飞出手,同时,她的左腿上也被左良彦的剑锋削开一道血口,鲜血如泉涌出!
  贵客“啊呀!”叫了一声,娇躯一仰,顿足暴退出数丈开外。
  左良彦挺身站起,仗剑向她逼了过去。
  在场的未曾受伤的七个花郎一见贵客受伤,立即一齐围扑上去,又与左良彦大打出手。
  左良彦的身手虽然远在花郎之上,但因膀上中镖,而且以一敌七也实在不容易,因此交手数招之后,立萌退志,当下寻得一个空隙,大喝一声,长剑猛力一扫,将前面的两个花郎迫退,随即顿足后纵,脱出了他们的围攻,再一个纵身飞上屋顶,施展轻功越过数栋房屋,向外逸去……
  他没有逃远,由官邸后面逃出,进入一条僻静的小巷,看看花郎们并未追出,他也就停下来不再跑了。
  看看膀上的神女镖,再看看胸后的一片血渍,他感到有些进退两难。
  现在天尚未黑,一走出小巷便会碰上人,当大家发现自己膀上中了一镖时,一定会引来许多人围观,这如何是好?但不走出,难道可以留在这条小巷里面?
  他沉思了一会,便有了主意,当下将膀上中镖之处的衣服撕开,再将整件外衣脱下,把长剑荷在中镖的右膀上,再用那件外衣挂在上面,盖住了长剑、神女镖及膀下胸后的一片血迹,然后便往街上行来。
  出了小巷,来到大街止,见左边有一家药铺,乃进入买了一包刀伤药,出得药铺,一眼瞥见对面是一家客栈,于是就投入客栈,开了一间上房住下来。
  等店小二替他端来茶水退出后,他便闩上房门,开始动手治疗镖伤。
  所幸神女镖打入,亏的他将神女镖拔出时,并没有流太多的血,他先将伤口洗净,再敷上刀伤药,用一条汗巾包扎好了伤口,便躺在床上歇息。
  他拿起神女镖端详着,脸上不仅泛起一丝苦笑,目言自语道:“这倒不错,今天赚了六两金子……”
  这时天时暮时分,店小二把晚饭端入房中,当吃完命店小二要退出时,他叫住店小二道:“小二哥,我向你打听一件事。”
  店小二哈哈腰道:“好的,大爷要打听什么?”
  左良彦道:“你们这客栈的对面,有一条小巷,巷内有一座官邸,对吗?”
  店小二道:“对啊。”
  左良彦道:“那官邸是谁家的产业?”
  店小二道:“那原来是谢尚书的官邸,后来谢尚书年老去世,家道也就中落了,他的儿子不成材,吃喝嫖赌样样都来,结果把它变卖了,听说只卖了一千多两银子。”
  左良彦道:“卖给了何人?”
  店小二道:“卖给一位姓冉的年青寡妇。”
  左良彦道:“现在谁住着?”
  店小二道:“就是那位姓冉的年轻寡妇呀。”
  左良彦道:“哦,她是哪地方人?”
  店小二摇头道:“小的不知道,只听说她夫家很富有,后来不幸丈夫死了,她因与婆婆合不来,就买下那座大宅住下来。”
  左良彦心知这是贵客编造的故事,当下挥挥手道:“好了,你下去吧。”
  店小二却反过来问他道:“大爷打听这个干什么?”
  左良彦含糊道:“没什么……”
  店小二笑道:“大爷,小的曾见过那冉姓寡妇,嘿!说了大爷一定不相信!”
  左良彦道:“怎么呢?”
  店小二竖起大拇指道:“她是个大美人真是美赛天仙哩!”
  左良彦道:“哦?”
  店小二道:“小的长了这么大,从来没见过比她漂亮的女人,她的丈夫也真没福气,有这么一个漂亮的妻子,却短命了。”
  左良彦笑笑道:“她也可怜,这么年轻漂亮却守了寡。”
  店小二道:“是,真是红颜簿命!”
  左良彦道:“她住入那官邸多久了?”
  店小二道:“不太久,半年罢了。”
  左良彦唔了一声,没有再开腔。
  店小二兴犹未尽,又说道:“她不仅年轻漂亮,而且很有钱,要是有人能娶她做妻子——”
  左良彦打岔道:“咱们改天再聊,我要歇息了。”
  左良彦关上房门,立即上床睡觉。
  一觉醒来,已是深夜,他起身推窗一看,见月在中央,估计是初更时分,他就在房中踱步盘算,最后决定再入官邸一探。
  于是,他束装停当,把长剑插在背上,即越窗上屋,施展飞檐走壁的绝技往官邸奔来。
  转眼已到官邸后面的巷子,他先攀上墙头向内窥视一遍,见无动静,于是翻墙跳入,蹑足向庭院里面行去。
  走到中院,现在那花庭内有灯光透出,他便悄悄地绕到花庭对面的屋顶上,伏在屋想向花庭窥视。
  一眼望丢,只见那贵客正坐在厅上腮托沉思,在她身边放着一支拐杖,显然她因腿上中了一剑,不良于行,需用拐杖走。
  厅上还有四个花郎,他们垂手恭立两旁,似在等着贵客给予某种指示。
  一会后,才见贵客抬起了玉脸:“胡沛,郑杰!”
  当中两个花郎立时拱手道:“贵客有何吩咐?”
  贵客道:“奴家想来想去,觉得不大妥当,那左良彦虽然中了奴家一剑,但受伤不重,他极可能会在这两天再来侵扰……”
  那两个花郎道:“贵客的意思是?”
  贵客道:“奴家派李、蔡、冯、宫四人分头去求援,最快也要十天才能带人来,因此可说远水救不了近火……”
  那两个花郎道:“贵客说得是。”
  贵客道:“方才奴家忽然想起两个人,他们是已退隐的绿林高手,一个叫‘蜈蚣王’洪福,一个叫‘九命猫’仇浩林,若能请到他们,左良彦必擒!”
  花郎问道:“贵客认识他们吗?”
  贵客道:“不认识,但这两人均可利诱,只要出相当的酬金,必可请到他们。”
  花郎问道:“他们住在何处?”
  贵客道:“蜈蚣王洪福住在北峡山的南面,九命猫仇浩林住在巢湖姥山,距此均仅一天的路程。”
  花郎道:“贵客要属下聘请他们吗?”
  贵客道:“正是,你们各带五十两金子去,编造个理由哄哄他们,务必把他们请来帮忙。”
  花郎道:“编造什么理由好呢?”
  贵客道:“告诉他们说,有个左良彦恃技凌弱,强迫一个年轻寡妇嫁给他,假如他们肯拔刀相助,事后再酬谢五十两金子。”
  花郎道:“现在就去吗?”
  贵客颔首道:“是的,现在就去。”
  两个花郎应了一声,即转身出厅而去。
  这两个花郎一走花厅中就只剩下贵客和两个花郎,二花郎中之一是朱斌,这时只听那贵客轻对朱斌问得:“他们二人的伤势怎么样?”
  朱斌答道:“不要紧,过两天即可痊愈。”
  贵客轻叹一声道:“真想不到只来了一个风流剑客左良彦,就把咱们这个地方弄得天翻地覆,你们也太无能了。”
  朱斌低头道:“这都是在下的过失……”
  贵客皱眉道:“奴家越想越奇怪,那左良彦怎么会知道本帮托应北龙打造神女镖,因而跟踪你呢?”
  朱斌道:“八成是应北龙泄露出去的。”
  贵客道:“奴家曾警告过应北龙,他怎么敢?”
  朱斌道:“左良彦一逼他,他就会说的。”
  贵客道:“但左良彦又怎样知道本帮托应北龙打卷神女镖呢?”
  朱斌道:“应北龙的父亲早年曾替本帮打造神女镖,想是左良彦打听出来的。”
  贵客道:“本帮重整伊始,势力尚未扎实,可不能容左良彦破坏,咱们非得擒杀他不可,你们两个去街上找一找看他落足在何处。”
  朱斌答应了一声,就与另一个花郎出厅去了。
  于是,花厅上就只剩下贵客一个人了。
  左良彦看到这里,心中暗暗高兴,思忖道:“好极了,十个花郎去了八个,另两个受伤不能动手,今夜我可以把她制服了。”
  估计朱城等人已走出官邸,他立即飘身下房,一个飞扑便到花厅门口。
  贵客突见左良彦出现,大吃一惊,连忙扶拐站起来道:“左良彦,你敢情活得不耐烦了!””
  左良彦笑道:“是的,我来送死!”说着,举步入厅。
  贵客脸色一沉,娇叱道:“你敢再走前一步,奴家马上叫你横死厅上!”
  左良彦在厅上停住,含笑道:“别紧张,我知道你腿上受伤不能动手,我左良彦不会乘人之危的。”
  贵客道:“那你要怎样?”
  左良彦道:“问你几句话,你的回答若能使我满意,我便不找你麻烦。”
  贵客哼一声道:“你想问什么?”
  左良彦道:“第一,我要知道杀害书剑公子徐进的人是谁?”
  贵客冷笑道:“奴家死也不告诉你!”
  左良彦道:“真的吗?”
  贵客道:“别以为奴家受伤不能动,奴家还有能力收拾你!”
  左良彦道:“既然如此,我让你试试!”
  语毕,举步欺身过去。
  贵客看着他走到自己面前五步之处,突然选起拐杖一横,劈拍一声,竟将头上一盏琉璃吊灯打碎,于是整个花庭顿时陷入黑暗之中。
  也就在这个时候,左良彦突觉脚下一沉,本来站立着的双脚,忽成悬空之状,他立知中了翻板,心中大惊,但这时花庭上一片漆黑,且因脚下悬空,无处使力纵跳,因而修个人就直落下去。
  一般情形,翻板的下面往往有刀床等一类致人死命的装置,因此左良彦一跌下去之后,就知道要糟,不禁暗叹一声道:“我命休矣!”
  但人都有求生的欲望,尤其是面临生死关头之际,都不肯束手待毙,左良彦当然地是如此,他虽在心中叹息,手脚可没闲着,他急忙抽下背上的长剑,接着把身子一翻,使身躯变成头下脚上之势,然后将全身真力贯注于右臂上。
  也就是说,他使右手上的长剑成笔直下刺之势……
  就在这些动作准备完成之际,只听笃的一声,长剑已刺着某种东西。
  而由于坠下的姿式十分正确,因此长剑刺中下面的东西时,他没有往旁摔倒,整个人仍支撑于长剑之上,这真是令人叹为观止的绝技。
  他撑住了身躯时,不觉长长透出一口气,暗忖说大谁不死,必有后福。
  方思忖间,突然有一片灯光射了进来。
  于是,顷刻间,他看清了一切,发现自己跌入一用七丈来深的地室中,而地室的地面上,果然有一片刀床。
  刀床上的尖刀,约有百把之多,密密麻麻的倒插在中布的木板上,也幸亏他做了准备,否则非惨死在刀床上不可了。
  随着灯光的射入,只听见上面传下了贵客的一片格格脆笑,说道:“左良彦,你的命可真大啊!”
  左良彦慢慢的让双脚踏落刀床上的空隙,直起要杆站了起来,抬头仰望,只见上面的花庭灯光已经复明,而贵客正蹲在翻板口的边上,笑吟吟的望着自己。
  他知道在此情况下,生气或对她破口大骂无济于事,因此只耸耸肩膀道:“冉姑娘,你说你在神女帮中地位很高,在下实在不敢相信……”
  上面的贵客笑道:“咦,你怎知奴家姓冉?”
  左良彦道:“打听来的,不过我不相信你是个寡妇,那一定是你编造出来骗人的。”
  贵客说;“你全猜对了,但你说不相信奴家在神女帮中的地位很高,是根据什么呢!”
  左良彦道:“风度。”
  贵客道:“奴家没有风度?”
  左良彦道:“正是,如果你在神女帮位居一人之下,你就不会一下使用神女镖,一下就动用翻板,这太不漂亮了!”
  贵客笑道:“但你似乎忘了一点……”
  左良彦道:“嗯?”
  贵客道:“我是女人!”
  左良彦哈哈笑道:“既然你承认女人不及男人,为什么不去做个贤妻良母呀?”
  贵客笑道:“做贤妻良母要能吃苦,奴家吃不了那种苦。”
  左良彦道:“不做贤妻良母,做个泼妇也可以,总比杀人好些。”
  贵客玉脸一沉道:“左良彦,奴家不跟你胡扯!”
  左良彦道:“你要杀人了?”
  贵客道:“正是!”
  左良彦道:“那就动手便了。”
  贵客忽又笑道:“在杀你之前,奴家先让你明白一件事。”
  说到这里,便见她向身后打了个手势,立时便有八个青年在翻板口上露面。
  敢情是朱斌等八个花郎!
  左良彦不禁一怔道:“咦,他们没离开你?”
  贵客笑道:“没有,奴家假意打发他们离开,以引诱你进入花庭!”
  左良彦苦笑道:“高明!”
  贵客道:“不过他们中的两个人确实离开过此宅,奴家命他们去买十几条毒蛇,现在毒蛇已经买回来了!”
  左良彦心头一紧,道:“你要把毒蛇倒下来,叫它们咬死我?”
  贵客道:“对了。”
  左良彦道:“要是咬不死呢?”
  贵客道:“那么,奴家还有别的手段可施,奴家已经命婢女准备了一大桶滚烫的热水——哈哈你洗过开水澡没有?”
  左良彦叹道:“这太可怕了,我想不到你还有这种嗜好——喜欢看男人洗澡!”
  贵客冷笑道:“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左良彦道:“没有了,你把毒蛇倒下来便是!”
  贵客道:“如果你不想死,现在投降还来得及,奴家仍愿意推荐你去总舵当金衣花郎,怎么样?”
  左良彦笑道:“你不怕我骗你?”
  贵客道:“不怕。”
  左良彦道:“你有什么办法能防止我食言反悔?”
  贵客道:“首先,我们要你写一纸入帮的誓书,其次,我们会在你手臂上刺字。”
  左良彦想了想,道:“你为什么不把那些毒蛇倒下来呢?”
  贵客娥眉一扬,冷笑道:“你宁死不屈?”
  左良彦道:“我左良彦乃是堂堂的男子汉,岂能屈服于淫邪的女人!”
  贵客冷哼一声道:“奴家是因爱你之才,不忍见你惨死,你既然如此倔强,那就别怪奴家心狠手辣了!”
  语至此,转头娇喝道:“把毒蛇到下去!”
  一个花郎立刻把一个竹篓拿到翻板口,慢慢地解开竹篓的口盖……
  左良彦举剑准备着,他有信心在那些毒蛇倒下时,将它们一一斩死。
  但贵客忽又格格娇笑道:“左良彦,奴家知道你的剑术异常了得,只不知在黑暗中是否也是如此?”
  左良彦听得心头一震,暗忖道:“不好,她若把灯熄灭,我就死定了!人站在刀床上,脚下处处是尖刀,要想移动脚步已经十分困难,要在如此情况下斩杀毒蛇更是不容易,而若把灯熄掉,那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不幸的是,贵客的确打算这样做,旋听她向一个花郎说道:“郑杰,把灯弄熄!”
  贵客的笑声又起,道:“左良彦你准备着,奴家要下令把毒蛇倒下去了!”
  左良彦思忖电转,连忙悄悄方移步退至壁边,然后把长剑插入地面的木板,单手握住剑柄一撑,把整个身子撑起,成金鸡倒立之势。
  长剑长三尺,手臂长两尺余,合起来共有五尺余长,现在他把身子撑上距地面五尺余高的空中,心想这样一来,除非毒蛇正好倒在自己身上,否则便不虑被它们咬着了。
  黑暗中,只听贵客笑道:“左良彦,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投不投降?”
  左良彦不答。
  贵客冷笑道:“哼,你倒真是宁折不弯——胡沛!”
  花郎胡沛答道:“属下在!”
  贵客喝道:“倒!”胡沛应了一声,旋闻一阵东西落下的轻响,继闻“叭叭……”的几下坠地声音,显然毒蛇已经倒入地下室中来了。
  左良彦的运气真不坏,毒蛇并没倒在他身上。
  但奇怪:的事情就在这个时候发生了,蓦地里上面的贵客“啊哎”惊叫了一声,接着似有重物掉下——
  “蓬!”“啊唷!”先是一下身躯坠地声,然后是一声凄历的惨叫,分明是贵客掉下地室,落在刀床上了。
  左良彦不禁大为惊愕,暗叫道:“我的天,发生了什么事呀!”
  在上面的花郎们也一阵骚动,只听朱斌骇然大叫道:“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胡沛惊叫道:“贵客掉下去了!”
  其余的花郎也惊叫起来急喊道:“贵客……贵客你没受伤吧!”没听见贵客回答。
  朱斌急叫道:“快快点灯!”
  俄顷,灯亮了。
  刹那间,在上面的花郎已经看清了一切,在地室中的左良彦也看清了一切,大家都惊得呆住了一点不错,跌入地室的正是贵客。
  她俯卧在刀床上,六七把尖刀已贯穿她的身子,刀尖露出背脊,鲜血正慢慢溢出,一看就知道她已经断了气,香消玉殒了。
  而倒入地室的那十几条毒蛇,也有四五条已死在尖刀下,剩下的十来条毒蛇,正在刀床上穿梭游走呢!
  左良彦还在作金鸡独立,但事实上他整个人已然怔住,两眼瞪得大大的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围聚在翻板口上的八个花郎,也一个个目瞪口呆,满脸的震骇之色。
  贵客死了!她是怎么掉下去的?是不小心掉下去的吗?
  不,她身怀绝技,手脚敏捷得很,怎么会不小心掉下去呢!
  朱斌震骇欲绝地道:“这是怎么回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郑杰颤声道:“我……我好像……好像……”
  朱斌吼叫道:“好像什么?快说!”
  郑杰道:“我好像看见……看见……不,好像听见有人在她背后推了一下!”
  另一个花郎接口道:“不错,我也听见,而且我也感觉出贵客跌下后好像有个人飞出庭外去。”
  朱斌骇然道:“是谁?是谁?”
  那花郎道:“谁知道呢?刚才庭上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
  朱斌怒目扫视着,又道:“是谁杀死了贵客?是谁杀死了贵客!”
  其余的七个花郎面面相觑,愕然无语。
  朱斌忽然有所领悟,转对下面的左良彦喝道:“左良彦,是你的同党吗?”
  左良彦翻下身子,提聚真气,双脚各踩上一把尖刀,这才答道:“我没有同党,本人不论走到哪里,都是形单影支!”
  朱斌怒道:“一定是你的同党,否则怎么会出手帮助你!”
  左良彦挥剑拨开一条游近足下的毒蛇,然后仰脸含笑道:“那人不是在帮助我,他只想杀死你们的贵客而已。”
  朱斌道:“你胡说!”
  左良彦一笑道:“朱斌,你少在那里穷发威风,依我看,杀害贵客之人,说不定就是你自己呢!”
  朱斌面色大变道:“混帐!你胡说八道,我有什么理由要杀害我们贵客?”
  左良彦道:“我不知道,也许你自己心里明白。”
  朱斌听他越说越不象话,气得面色都白了,暴跳如雷的怒道:“胡沛、郑杰,去把那桶开水抬来,我要烫死这个混账王八蛋!”
  胡沛和郑杰没有动。
  朱斌叫道:“你们快去呀!”
  胡郑二人仍没动,后者不以为然地道:“朱大哥,贵客也在那下面呢。”
  朱斌道:“她已经死了!”
  郑杰道:“死了就可以用开水烫她?”朱斌顿时语塞。
  胡沛道:“朱大哥,这小子一时逃不了,咱们何不追出去找一找?”
  朱斌皱眉道:“人都不知逃到何处去了,还找什么呢?”
  胡沛道:“总得尽力搜一下,否则如何向上面交代?”
  朱斌想了想,道:“好,胡三弟你留此看守他,其余的跟我出去追人。”
  于是,另六个花郎跟随他奔出花庭,分头去追寻凶手,只留下胡沛在庭上看守。
  被困在地室下的左良彦颇想乘此机会逃走,但这是空想,事实上根本不可能,因为地室四面皆是平滑的石壁,无法攀登上去,而且其高七丈,要跳也跳不了那么高。
  他又用剑斩杀了一条毒蛇,然后仰头道:“胡沛,如今贵客死了,你做何打算啊?”
  胡沛沉声道:“你少管!”
  左良彦笑道:“要是我,就走他娘的,免得将来受罚!”
  胡沛道:“你胡说什么!”
  左良彦道:“一点也不是胡说,想想看,你们身为花郎,却无力保证贵客的安全,这个过失可不轻哩!”
  胡沛绷着脸孔,不说话。
  左良彦道:“我说这话,绝非故意耸人听闻,你冷静分析一下吧。”
  胡沛似乎被打动了,但想了一会后,又恢复敌色说道:“你少噜嗦,我将来怎样,不干你的事!”
  左良彦笑了笑道:“好吧,大概神女帮有使你着迷的地方,但你要知道,今天贵客一死,你们纵然对神女帮忠心不二,也不会再受到器重了。”
  胡沛好象不愿再听他说话,就自翻板口边退开去了。
  左良彦看那贵客惨死之状,不觉摇头叹息自言自语道:“这么一个天姿国色的姑娘竟如此惨死,真是可惜得很……”
  自语至此,忽听庭上的胡沛“啊”的惊呼了一声,很紧张地道:“你……你是何人?”
  左良彦一听,知道那个把贵客推下地室的人出现了,心中大喜,暗自忖道:“好了,这下有救了!”
  但奇怪的是,出现于花庭上的那个人没有开口回答胡沛的话。
  只听胡沛声调一沉道:“哼,你要干什么?”那人依然没有答话。
  胡沛似乎在后退,一面又沉声道:“你是哑巴不成,为何不——”
  只说到这个不字,便听他“啊”的叫了一声,好象被人当胸刺了一剑。
  然后,是身子倒地的声音。
  然后,一切归于寂静。
  左良彦仰头等着,等待那人露面。
  但等了好一会,却不见动静,忍不住开声道:“朋友,是谁?”没听见答话。
  左良彦很感意外,又道:“朋友,你如果有心相救,就请赶快想法弄我上去吧!”仍然无声无息。
  左良彦大感迷惑,暗忖道:“怪事,来人如无救我之意,为何要杀死贵客?又干么将那胡沛杀了?”
  正疑惑不解之际,忽见一条粗索自翻板口抛落,索长六丈,刚好伸手可及!
  左良彦大喜,连忙把长剑插到背上,伸手抓住粗索,沿索爬了上去,很快的,他爬上了翻板口上,举目一扫,却只见胡沛倒卧于血泊中,而庭上已不见那个人!
  那人隐去了。
  左良彦大为惊奇,开口道:“朋友,承蒙相救,在下感激不尽,请出一见如何?”
  四下寂寂,无人出现或回答。
  左良彦甚感诧异,思忖道:“这算什么?真人不露相,露相不真人吗?”
  他再举目环扫全庭,没发现任何异状,最后视线回到胡沛身上,于是趋前蹲下,将他的身休扳转过来,便见他的心口有个伤口,血正从那伤口流出,但胸部还在起伏,还没断气!
  左良彦连忙凑近他边,低声道:“胡沛,是谁杀了你?”
  胡沛双目微睁,嘴巴动了动,最后很费力的吐出了三个字:“一……个……女……”
  身子一挣,随即气绝!
  一个女人?左良彦觉得有趣,他想不出,也想不到竟有一个女人这时赶到此处,杀了贵客和胡沛,救了自己的性命,她到底是谁呢?
  高华兰么?高华兰者,是他的情人,但他立刻加以否定,他想到搭救自己的女人如是高华兰,她绝无避不与自己见面之理。
  那么,她究竟是谁?
  一个行道江湖的女侠么,然而,她为何不跟自己见面?
  他左思右想都想不通,正想走出花庭看看时,忽见庭门口人影一闪,一个花郎回来了。
  那花郎一眼瞥见左良彦蹲在胡沛的身边,再看胡沛全身是血,登时面色大变,忙的大喊大叫道:“兄弟们快来,左良彦逃出来啦!”
  左良彦站了起来,拨下长剑道:“别叫,半夜三更,吵醒了左右邻居是不道德的。”
  那花郎暴喝一声,抢步急行,手中钢鞭猛递猛落,朝左良彦直砸下来。
  这一鞭,力道凶猛至极。
  左良彦懒得跟他硬碰,身子一闪让过,长剑一阵点向他腰际。
  那花郎跳开一大步,钢鞭顺势下挥,改向左良彦的双脚扫去。
  左良彦轻轻一跳,回避过了他的一招,双足顺势飞踢而起。
  那花郎上身一仰,钢鞭随着上挥,攻击左良彦的胯下。
  两人正搏斗间,又有一个花郎回到厅上,他一见胡沛倒毙地上,以为是左良彦杀的,怒骂一声,挥刃加入围攻左良彦,二人就在厅上战了起来。
  毕竟左良彦高一筹,交手数招后,已然稳站上风了。
  但就在这时,朱斌等五个花郎已陆续回到庭上,他们立时也加入围攻,七个花郎将左良彦困在庭中,展开一场奋战。
  左良彦虽然身手不凡,要同时应付七个花郎的围攻却也大感吃力,打了一刻时后,看看无法战胜,于是突出奇招,身子就地一滚,剑出如电,一边翻滚一边挥剑猛扫将挡在庭门口的三个花郎迫开,随即乘机一掠飞了出去。
  “快追!”
  七个花郎纵体电射追出。
  左良彦飞到庭外,足下再一顿,纵体掠上对面顶,接着反手一扬,喝道:“看镖!”
  这一声“看镖”,登时产生吓阻的功效,七个花郎本待追上屋上,一听之下,慌忙一齐刹住了身势。
  左良彦其实没有打出什么镖(他才舍不得打出金镖呢),乘着花郎们刹身之际,横体飘过屋脊,瞬即消失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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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章 萍水相逢

  左良彦回到客栈时,天尚未明,由干经过一番搏斗,原先中镖的伤口又在流血,他乃换下染血的衣服,又在伤口敷了药,便上床歇下。
  他当然无法入睡,一直在想着那个搭救自己的女人到底是谁……
  不久,窗外已现曙光。
  他知道白天不会出事,于是放心的睡了一觉,醒来时已是上午,他起来盥洗一翻,又命店小二送来吃的,吃饱了肚子后,顿觉精神一爽,因之又“静极思动”。
  他决定再入那座神女帮的分舵一探虚实,虽然他自觉敌不住七个花郎的围攻,但他也担心他们会弃屋而逃,要是他们逃离了分舵,再想追寻就十分困难了。
  当下,出了客栈朝对面小巷行来。
  来到“官邸”门外,但见大门紧闭,情形与昨日完全相同,没有什么异状。
  他考虑了一下,乃举步上阶,举手敲门但敲了半天,却没有人来开门。
  哼,莫非都逃走了不成?
  他摆头望望,见巷内有人往来,不便破门而入,于是转到宫邸后面的巷子道,翻墙进入,举目四扫,只见宅内静悄悄的不见一个人影,心想那群花郎可能如自己所料离开了分舵,当即移步向宅内行来。
  一路走到花厅外面,果然没见一个花郎,再进入花厅上一看,只见厅上已恢复原状,昨夜被那女人杀死于厅上的胡沛,不仅尸体已不在,连花地上的血迹也已擦拭干净了。
  唯恐再中机关,他沿着厅边走,仔细察看了一遍,没有任何发现,乃退出花厅,转往别处搜索……
  搜遍全宅,结果毫无所获,花郎们果然已经离去,没有留下一些可资追查的线索。
  左良彦不禁有些后悔,埋怨自己昨夜不该返回客栈,以致如今人去屋空,失去了追查神女帮的机会。
  如今可怎么办?
  正在感到无计可施之际,忽听左边的屋上传来几声“咕咕”怪叫。
  他抬头一望,发现那屋沿上一个小小的鸟屋,里面关着几只鸽子,顿时心中一喜道;“信鸽,那一定是他们与总舵联系的信鸽!”
  他走了过去,仰望那几只信鸽,却又苦笑道:“这有何用,我又不能跟着它们飞……”
  摇摇头,转身便欲走开。
  但忽然间,一个念头闪入了他的脑际,他好高兴的一拍道:“对了,就这样试他一试!”
  刚才他搜索到一间厢房时,曾看那房内有文房四宝,当下再进入厢房,磨好了墨,铺好白纸,即振笔疾书,写好之后,等墨水干了,找来一节小竹筒,将信卷好塞入小竹筒,再找一节丝线绑好,即上屋捉下一只信鸽,把小竹筒绑在它脚下往空一抛,说道:“去吧!”
  那只信鸽振翼飞上空中,在高空中盘飞一周,即远远飞走了。
  左良彦微微—笑,道:“洞庭湖距此不近,我也该动身了。”
  返回客栈结了账,在街上买了两套新衣,再去马场买了一匹马,即起程西行。
  他让信鸽带去的那封信是写给神女帮主的,他约她在下月十五日,洞庭湖君山湘妃庙相见。
  为何选择洞庭湖的君山呢?理由是:他推测神女帮的总舵所在地,可能仍在巫山神女峰,而洞庭湖离巫山只有十来天的路程,神女帮主如果接到了信,八成会赴约的。
  这天他动身离开舒城时,是十一月二十日,而由舒城到
  洞庭湖有千里之遥,故他必须在二十五天之内赶到洞庭君山湘妃庙。
  走了五天,已入赣境。
  第六天他正乘骑驰间,胯下的马忽然慢了下来,而且步履现出不稳之态。
  他感到有异,下马一看,发现马嘴吐着白沫,很显然有了疾病,心里很不高兴,暗骂道:他妈的,那马贩子还说这是一匹健马,谁知骑了几天就出毛病,真是奸商!
  看看已不能再骑,只得把它牵至道旁树阴下歇息,心里盘算着到底是留着还是丢弃。
  正在委决不下,忽闻来路车声辚辚,驰来了一辆乘客的马车,马车将要在他面前驰过时,忽听车厢中有个女人道:“开车的你停一下。”
  那驾车的是个五十开外的人,闻言便把车子靠道旁停下,问道:“姑娘,你有事吗?”
  车中女子道:“是的,奴家要下去……”
  声音很美!而随着话声,便见一个姑娘自车内下来,左良彦一见之下,不禁心中喝采道:“呵!这姑娘好美!”
  看她年纪似在二十二三岁之间,桃面杏腮,明目皓齿,身材轻盈婀娜,虽然身上的衣裳朴实无华,但论姿色竟要比那神女帮的贵客更胜一分呢!
  左良彦暗忖道:这姑娘单身乘车不知将去何处?如今在此停车,不知要干什么?哦!对了,必是内急,要入林解手。
  果然,他料着了,只见那姑娘下了车后,向那车夫羞涩地道:“开车的,奴家要到树林里去一下。”
  那老车夫已知她要解手,答道:“好的,好的姑娘请便。”
  那姑娘方待入林,偶一抬头,这才发现坐在道旁的左良彦,不禁玉脸绯红,低首匆匆入林去了。
  左良彦起身说道:“老兄,你请过来看看在下这匹马,它是不是病了?”
  老车夫上前翻开马嘴看了看,道:“不错是病了,可能是吃了什么有毒的东西吧。”
  左良彦道:“在下买它不过五六天,一路上都是交给店小二去喂的。”
  老车夫道:“看样子是吃坏了的,很严重哩。”
  左良彦道:“有可救吗?”
  老车夫摇头道:“就是有药可救,也来不及了,你看它站都站不住啦!”
  果然,马摇晃了几下,就屈膝跪倒,侧身躺了下去。
  左良彦叹道:“真要命,这地方距城市甚远……”
  老车夫道:“是的还有四十多里路呢。”
  两人正交谈间,只见那俏丽姑娘,已自林中走出,她看见左良彦的马倒在地上,甚是吃惊,上前问道:“这匹马怎么了?”
  老车夫道:“吃坏了肚子,要死了。”
  姑娘道:“这怎么办?”
  老车夫道:“没办法。”
  姑娘看了左良彦一眼,略显羞涩地道:“这位壮士欲赴何地?”
  左良彦拱手道:“很远。”
  姑娘道:“几千里路以外的一个地方吗?”
  左良彦目光一注道:“姑娘何得而知之?”
  姑娘抿嘴一笑道:“因为你说很远。”
  左良彦道:“在下要去的地方,是洞庭君山。”
  姑娘道:“那确实很远,没有一匹马代步,是很苦的。”
  左良彦道:“可不是……”
  姑娘道:“壮士若是不见弃,可搭奴家的便车。”
  左良彦问道:“姑娘欲去何地?”
  姑娘道:“比壮士还远一些,蜀东云阳县。”
  左良彦诧异道:“姑娘一个人?”
  姑娘道:“是的。”
  左良彦又问道:“姑娘孤身一人,跋涉数千里路前往蜀东云阳县,所为何事?”
  姑娘道:“投亲。”
  左良彦又问道:“为何要投那么远的亲?”
  姑娘道:“因为奴家只有那门亲戚。”
  左良彦忍不住再问道:“对不起,敢问姑娘——”
  姑娘截口道:“要是壮士愿搭便车,上车再作长谈如何?”
  左良彦欣然道:“好,在下在此先谢了。”
  于是,他将病马丢弃,取了马鞍及包裹上车,即同姑娘在车厢内坐定,老车夫随即开动马车顺着大路向前驶去。
  左良彦生性本风流,见到漂亮的姑娘就如饮醇酒,颇有浑陶陶之感,这时面对面的同乘一辆车,自然不肯放过交谈的机会,当即开口问道:“姑娘贵姓?”
  姑娘答道:“窦。”
  左良彦道:“芳名?”
  窦姑娘道:“翠梅。”
  “窦姑娘的双亲?”
  “死了。”
  “兄弟呢?”
  “没有。”
  “这就是投亲的原因?”
  “是的。”
  “走几千里路去投亲,要有很大的胆识。”
  “奴家只有这条路可走。”
  “你很大方。”
  “一个女人到了这地步,都会变得大方的。”
  “你打算一路乘车去?”
  “是的,这位赶车的很热心,他愿一直送奴家到边界,只收奴家十两银子的车费。”
  “在蜀东云阳县的那门亲戚,是什么亲戚?”
  “我叔叔。”
  “他知道你要去?”
  “不知道。”
  左良彦没有再发问。
  窦翠梅道:“壮士尊姓大名?”
  左良彦答道:“敝姓左,贱名良彦。”
  “左壮士身带长剑,莫非练过武功?”
  “是的。”
  “那你是剑客了?”
  “不敢,不过有不少人称呼我为风流剑客。”
  “风流剑客?”
  “是的。”
  “为什么叫你风流剑客呢?”
  “因为……哈哈,因为在许多人的心目中,在下是个风流人物。”
  “哦,你很风流?”
  “是的,有一点点。”
  “奴家倒看不出来,壮士面貌端正,不象个坏人。”
  “风流与好坏是两回事。”
  “哦……”
  “假如姑娘对在下不放心,在下立刻下车。”
  “不,奴家明白了,你是一位正人君子,只不过生性有点风流,是么?”
  “对了。”
  “你府上何处?”
  “山东济南。”
  “双亲还健在吧?”
  “不,都谢世了。”
  “大概有不少兄弟姊妹?”
  “没有,在下与姑娘一样,孑然一身,无亲无戚。”
  “真的?”
  “一个人举目无亲,是很痛苦的,是么?”
  “正是,尤其象奴家一个弱女……”
  “不过,你也可以创造幸福,每个人都可以创造幸福,只要你有勇气。”
  “你很幸福么?”
  “至少我没有痛苦。”
  “你去洞庭君山何为?”
  “会晤一个女人。”
  “你的心上人?”
  “不,是一个心如蛇蝎的女人。”
  “既是个坏女人,见她干么?”
  “实不相瞒,我要杀她为友复仇!”
  “哦,怎么回事?”
  当左良彦将好友书剑公子被杀的经过讲述给她听完之后,马车已到一个市镇。
  两人在镇上打尖进食,然后上车继续赶路,一顿饭吃下来,两人已无生疏之感,再度上车上后,就显得更融洽了。
  窦翠梅笑道:“左壮士,奴家有个心愿,不知可不可以说出来?”
  左良彦道:“窦姑娘但说无妨。”
  窦翠梅道:“你我身世相同,正应了同病相怜那句话,所以奴家希望……”
  左良彦道:“希望怎样?”
  窦翠梅脸色一红,垂首含羞道:“希望能一直结伴而行,彼此也好有个照顾。”
  左良彦对她这个要求,有正中下怀之感欣然道:“好的,但在下只能陪你到洞庭湖。”
  窦翠梅喜道:“这就够了,由此去洞庭湖,还有数十天的路程,到了洞庭湖,距蜀东云阳县也就不太远了。”
  左良彦笑问道:“除此而外,姑娘可还有别的心愿?”
  窦翠梅羞涩一笑道:“萍水相逢,这样已经很够了,奴家何敢多求。”
  左良彦微微一笑道:“我是个有名的风流人物,姑娘怕不怕?”
  窦翠梅娇嗔的瞪了他一眼道:“要是害怕,奴家也不敢要求与你同行了。”
  左良彦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
  但是,一面大笑,一面心里却起了一个疑问:这位窦翠梅姑娘如是良家女子,何以竟不怕风流人物?
  这天入午时分,车抵湖口县城。
  老车夫把车开入城后,便向斐翠梅说道:“窦姑娘,老汉只能送你到此城为止了。”
  窦翠梅一呆道:“为什么?”
  老车夫道:“再往前走,便是九江,须得乘船渡江,马车是过不去的。”
  窦翠梅“哦”了一声道:“那么,你要回去了?”
  老车夫道:“老汉要到此城过一夜,明天看能不能找到几个客人。”
  窦翠梅道:“既是如此,咱们一起去投奔客栈。”
  老车夫笑道:“姑娘,老汉开了几十年的马车,从来就没住过客栈,老汉都在自己的马车上过夜。”
  窦翠梅怔了怔道:“你是说,我们该下车了?”
  老车夫道:“是的,这街上有好多家客栈,二位可拣一家投住,明早再去江边乘船渡江。”
  窦翠梅于是解开包袱,取出十两银子付给他,便同左良彦下车,向街上行来。
  左良彦手上提着马鞍和包袱,颇觉不便,乃道:“咱们就听从那老车夫的话,找家客栈投住吧?”
  窦翠梅自然不反对,两人于是投入一家客栈,开了相连的两间上房歇下来。
  左良彦又征得她的同意,命店小二做几样酒菜摆设于自己房中,在酒菜未来之前,两人分别去洗浴换衣,当两人回到房中时,酒菜已经上桌了。
  窦翠梅换上一件绣花红衣,看来更是清丽脱俗,明艳动人,但是当与左良彦相对坐下时,她又显得颇为羞涩,低首轻声道:“我们这样,倒很象是一对……”
  左良彦笑道:“夫妻!”
  窦翠梅掩脸羞笑道:“才不是呢!奴家是说,是说很象一对情侣,若是夫妻就不必开两间客房了。”
  左良彦笑道:“对,咱们是对情侣!”
  窦翠梅不胜娇羞地道:“你别瞎说,奴家蒲柳之姿,怎配得上你这位大剑客!”
  左良彦哈哈笑道:“你别妄自作薄,说实在的,你是我所见到的最漂亮的姑娘。”
  窦翠梅道:“真的?”
  左良彦点头道:“不假!”
  窦翠梅芳心暗喜,笑道:“少胡说了,咱们还是来吃饭吧。”
  左良彦提起酒壶斟酒,道:“你喝不喝酒?”
  窦翠梅道:“不会,不过奴家今夜要喝一点点。”
  左良彦把一盅酒端给她,笑问道:“为什么今夜想喝酒呢?”
  窦翠梅忸怩了一下道:“不告诉你。”
  左良彦端起自己的一盅,道:“好,咱们干一盅。”仰颈一饮而尽。
  窦翠梅只轻啜了一口,皱紧娥眉道:“哇!好辣,这是什么酒呀?”
  左良彦笑道:“这是山西的汾酒,入口香冽,气味芬芳,并不太辣。”
  窦翠梅愁眉苦脸道:“想不到酒这样难喝,奴家真不愿喝了。”
  左良彦道:“好的,不会喝酒,不要勉强。”
  窦翠梅道:“不,奴家一定要把这一盅喝完,因为……因为这是奴家最高兴的一天。”
  语毕,居然一口干了下去,左良彦不再为她斟酒,而自斟自饮起来。
  窦翠梅吃了一些菜,忽然欲语还羞地道:“左……左良彦,奴家可以这样称呼你么?”
  左良彦点头道:“当然可以。”
  窦翠梅道:“你……会觉得奴家太放肆么?”
  左良彦摇头道:“不,江湖儿女,应当如此。”
  窦翠梅眨动一对大眼睛道:“你说奴家是江湖儿女?”
  左良彦笑道:“只要是出了家门,都可以称之谓江湖儿女。”
  窦翠梅忽地幽幽一叹道:“可惜奴家不谙武功,要是会的话,那该多好……”
  左良彦没有接腔,又干下了一盅酒,然后举箸吃菜,心中却在暗笑道:“哼,你真的不会武功么!”
  窦翠梅痴痴的望了他半晌,道:“左良彦,奴家还想……还想……”
  左良彦道:“怎样?”
  窦翠梅道:“你答应不笑我,我才说。”
  左良彦道:“好,我不笑你。”
  窦翠梅道:“我想再喝一盅。”
  左良彦没有笑,一本正经地道:“最好不要,酒能乱性呢。”
  窦翠梅道:“只喝两盅也会醉么?”
  左良彦道:“不会。”
  窦翠梅道:“那就让奴家再喝一盅吧。”
  左良彦道:“什么理由?”
  窦翠梅嘟嘟樱唇道:“奴家就是想喝么!”
  左良彦只得又给她斟了一盅,笑道:“记住,就只这一盅,再不能有第三盅了。”
  窦翠梅噗哧一笑道:“你这个人倒奇怪,一般人都恨不得女人多喝几盅酒,把人灌醉了才称心,而你却怕奴家喝醉。”
  左良彦笑容一敛道:“我虽风流,却不欺暗室!”
  窦翠梅端起了酒盅,娇憨的笑道:“来,奴家敬你一盅。”
  她居然又一口干了下去!
  左良成望着她直摇头,道:“窦姑娘,你说你不会喝酒,我实在不相信。”
  窦翠梅吃吃轻笑道:“真的没骗你,奴家以前没喝过酒,但是你说得对,江湖儿女么,什么都该学一学。”
  左良彦喝下自己的一盅,然后一边吃菜一边说道:“别的都可以学一学,喝酒却不一定要学。”
  窦翠梅提起酒壶为他斟酒,含笑道:“左良彦,奴家现在完全看出来了,你的确是一位正人君子,奴家今后和你一道会很放心的。”
  左良彦淡淡一笑道:“我对规矩的女人,也以规矩对之,对不规矩的女人,也会以不规矩对之。”
  窦翠梅喝下的两盅酒,似已在体内发作,脸上现出了绯红,看起来更加娇丽迷人,她听了左良彦的话,又吃吃的笑道:“要是……要是奴家对你不规矩呢?”
  左良彦笑道:“那么,我就不把你当作良家女子看待……”
  窦翠梅笑道:“不把奴家当作良家妇女看待,又怎样呢?”
  左良彦道:“那时候,本人就要变成‘风流剑客’了!”
  窦翠梅掩口直笑。
  左良彦一怔道:“你笑什么?”
  窦翠梅笑着道:“没什么,依奴家看,你并不比别的男人风流!”
  左良彦哈哈一笑道:“莫非你要我表现给你看看么?”
  窦翠梅笑着点点头。
  左良彦起身向她走过去。
  窦翠梅似乎慌了,赶忙离席躲避,一边退一边笑道:“不……不要……”
  左良彦一步追上,张开双臂一把抱住她的细腰,便要亲她的嘴。
  窦翠梅慌得把头摆来摆去,羞笑道:“不!不!不要么!”
  但结果没有躲得掉,被左良彦吻上了,她从鼻孔里发出“嗯”的一声,略为挣扎了一下,随即完全软下,任由左良彦拥吻着……
  刹那间,她的体内好象燃起一股火,突然反抱住左良彦,抱得很紧很紧!
  左良彦于是实行了他的法则——对不规矩的女人以不规矩对之。
  左良彦登时欲火中烧,但仍保存着一点点理智,极力克制着,作最后的试探道:“窦姑娘,你当真不在乎呢?”
  窦翠梅掩脸缩成一团,却不开口。
  左良彦生性本风流,再加上心里已有数,于是不再客气了……
  一场狂风暴雨过后,窦翠梅忽然缩在左良彦的怀里嘤嘤哭泣起来。
  左良彦轻抚着她的秀发,含笑道:“不要哭,我的小白羊,这在你已不是第一次啊!”
  窦翠梅猛地抬起泪颜,又怒又羞道:“你说什么?”
  左良彦微笑道:“不要生气,我没有瞧不起你的意思,我在这方面并不外行……”
  窦翠梅怒道:“你认为奴家不是处女?”
  左良彦笑道:“好了,咱们不谈这个,反正这并不重要。”
  窦翠梅抡起“花拳”打了他几下,然后又伤心的哭起来。
  左良彦轻轻说道:“不要哭,我真的没有瞧不起的意思,你是我所见过最美丽最可爱的姑娘,我很喜欢你!”
  窦翠梅哭了一会,终于止住了,破涕为笑道:“你说的,可是真心话?”
  左良彦点头道:“当然。只要你对我诚实无欺,我会喜欢你的。”
  窦翠梅嘟嘟樱唇,很勉强地道:“好吧,奴家实对你说,去年,奴家就被一个男人骗了,失身于他……”
  左良彦道:“他是什么样的人?”
  窦翠梅道:“一个富家少爷,他说要娶奴家为妻,有一天,他乘我爹娘不在家的时候……”
  左良彦问道:“结果得手之后,就不再理你了?”
  窦翠梅道:“正是,他说什么其父不同意,理由是门不当户不对,哼!奴家恨死他了!”
  左良彦道:“你爹娘知情么?”
  窦翠梅道:“不知情,奴家不敢说,当时奴家真想一死了之,但想到爹娘只生奴家一人,而且他们都有病,奴家若死了,他们一定会很伤心,因此才忍辱偷生。”
  左良彦笑道:“一直忍辱偷生到今天?”
  窦翠梅大发娇嗔的打了他一拳,道:“哼,你幸灾乐祸的,看来也不是好人!”
  左良彦俯首亲了她一下,笑道:“如今你又失身于我,这可如何是好?”
  窦翠梅道:“奴家只希望你不要象那富家少爷一样……”
  左良彦笑道:“你放心,我至少比他多情。”
  窦翠梅道:“你要不要娶奴家为妻?”
  左良彦道:“咱们才认识了一天,现在就谈婚嫁未免太早了些吧。”
  窦翠梅坐起身子道:“好,现在不谈这个,咱们再来吃酒……”
  翌晨,两人乘船过江,左良彦在当地买了一匹马,两人共乘一骑,继续向西前进。
  一回生两回熟,此后两人再投住客栈时,就只开一间客房,俨然如新婚夫妇。
  如此这般的行了二十多天,这日已到濒临洞庭湖的岳阳,两人入城时,已是掌灯时分,于是又投入城中一家客栈。
  当然,两人仍共住一房,于吃过晚饭后,窦翠梅问道:“此地离君山不远了吧?”
  左良彦道:“是的,很近了。”
  窦翠梅道:“你约神女帮主哪一天在君山湘妃庙见面?”
  左良彦道:“十二月十五,也就是明天!”
  窦翠梅道:“你认为她一定会赴约?”
  左良彦道:“这就要看那支信鸽有没有把信带到而定了,假如她接到那封信,我想一定会来赴约的。”
  窦翠梅道:“她既是一帮之主,手下一定很多,你打得过她们么?”
  左良彦道:“目前我不考虑这些。”
  窦翠梅把双手绕上他肩膀,深情款款地道:“良彦,我希望你不要去,好么?”
  左良彦道:“为什么?”
  窦翠梅道:“我很害怕。”
  左良彦道:“这不关你事,怕什么?”
  窦翠梅道:“我怕得是你,我不想失去你!”
  左良彦道:“放心,她不见得能要了我的命去。”
  窦翠梅道:“其实,那书剑公子已死了,所谓人死不能复生,你又何必——”
  左良彦神色一严,截口道:“他是我的好友,我一定要替他报仇!”
  窦翠梅道:“但是,你没有想到,徐进虽然被杀,但也许是咎由自取……”
  左良彦沉声道:“徐进的品行,我最清楚。”
  窦翠梅道:“也许徐进没有错,但你不能因为他被杀就认定神女帮主是个坏女人啊!”
  左良彦深深的注视着她,微笑道:“翠梅,你怎么忽然替神女帮主说话了?”
  窦翠梅道:“我只是提醒你,神女帮主不一定是个坏女人,凡事应该三思而后行。”
  左良彦一瞬不瞬地望着她,又微微笑道:“还有呢?”
  窦翠梅道:“没有了。”
  左良彦道:“没有的话,咱们上床睡觉。”说着将她抱了起来。
  窦翠梅以细细玉指在他面上刮了一下,在他耳边吹气如兰地道:“你好馋!”
  左良良彦哈哈笑道:“这也许是咱们相聚的最后一夜,咱们岂可不珍重今宵!”
  于是两人又在床上颠鸾倒凤,当左良彦稍事歇息时,她捧着他的面亲个不停,一边亲他一边呢喃道:“良彦,好人,你真忍心离开我吗?”
  左良彦道:“我没说要离开你啊!”
  窦翠梅道:“可是你要去会那神女帮主,我担心你将一去不返。”
  左良彦笑笑道:“不会的。”
  窦翠梅道:“听我的话,不要去惹她,让咱们永远这样过下去,好不?”
  左良彦摇头道:“不成,我非要替徐进报仇不可!”
  窦翠梅幽怨地道:“要是神女帮主有杀死徐进的充分理由,你怎么办?”
  左良彦冷笑道:“没有那种事,徐进之死,必是拒绝进入她们神女帮为花郎,因此才被杀害的!”
  窦翠梅轻叹一声道:“果真如此,那徐进也未免太傻了。”
  左良彦道:“怎么说?”
  窦翠梅笑道:“我要是他,我会答应做神女帮的花郎,因为神女帮既有那么多美女,我便可左拥右抱,享受人间至高无上的艳福。”
  左良彦一笑道:“天涯何处无芳草,神女帮之外,美女正多着呢!”
  他又开始行动,一面笑道:“例如你,你不也是一个容华绝代的美女?”
  窦翠梅制止他行动,笑问道:“我想到一个有趣的问题,如果我是神女帮的姑娘,你杀不杀我?”
  左良彦笑道:“如果你不是杀害徐进的凶手,我绝不辣手坏花,但如你是杀害徐行的凶手,那就别怪我剑下无情了!”
  窦翠梅撒娇道:“哼,你好狠!”
  左良彦道:“怎么呢?”
  窦翠梅道:“咱们虽无夫妻之名,却去有夫妻之实,我若是杀害徐进的凶手,你竟然忍心杀我?”
  左良彦笑了笑道:“你是杀害徐进的凶手么?”
  窦翠梅白他一眼道:“我连一只鸡都杀不死,还能杀人!”
  左良彦道:“既然如此,你就别担心,也别埋怨我无情。”说完,又挥兵直进。
  第二天一早,风流剑客左良彦同着窦翠梅吃过早膳后,既束装停当,向她说道:“小白羊,我要走了,你就暂时住在这家客栈等候,万一我失手死于神女帮之手,那你只好去云阳县投靠令叔,否则我定会再回来与你相聚,朝朝暮暮,同你共赴巫山!”
  窦翠梅峰了他一口道:“别扯淡了,如果你真喜欢我,你就别去!”
  左良彦笑道:“我意已决,非去不可。”
  窦翠梅见劝他不动,轻叹一声道:“那么,一切小心,事情解决之后,可得赶快回来啊。”
  左良彦在她香腮上亲了一下,道:“当然,只要我没死,最迟三天,一定回来,但如超过三天不返,你就动身前往云阳县,不用再等我了。”
  窦翠梅忧郁地道:“不,我一定要等,你若不回来,我等你一辈子!”
  左良彦耸膀一笑道:“随便你,现在送我到门口如何?”
  两人手牵手来到客栈门口,当店小二将马牵到之际,左良彦立即一跃上马,向窦翠梅摆了摆手,便策马直驰出城……

  第四章 君山行

  这日晌午,左良彦在洞庭湖西南边将坐骑寄存好,即抵达了君山。
  君山,位于西南洞庭湖中,周围七里有奇,亦名湘山,此山风景如画,山上除有著名的湘妃庙之外,山麓有崇胜寺。寺左有柳毅井,据说井水甘冽,四时不竭,出循涧而下,有龙虎二洞,石穹嵌空,相传古时有虎居之。
  左良彦到达湘妃庙时,附近有不少游客,但经他细心观察,都不象是神女帮之人。
  当下现入庙瞻仰了一翻,然后就在附近走动。
  他仅知神女帮主必是个绝色美人,此外一无所悉,因此他现在只能站在被动,希望神女帮主与他相见,而没有别的办法。
  不久,午时已至,他信步走到山麓崇胜寺,在寺内要了一份素斋吃,捐献了少许银子,即又回到湘妃庙等候。
  左等右等,眼看太阳己经偏西,而神女帮主仍未见出现。
  他的信心开始动摇,暗忖道:难道那支信鸽没有把信传到?不,那些信鸽都经过严格训练,绝不致失误……那么,她为何不来?不屑与我一见么?也不,神女帮主不会没听过我风流剑客这个人,照理她对我一定会有兴趣是了,她可能要等天黑之后才现身和我相见,你就等她到天黑再说好了。
  当下,他在庙前的一棵大树下坐下,背靠树身,双腿伸直,闭目假睡起来。
  于是,夕阳西坠,夜翼展开,前来君山的游客已陆续回去,湘妃庙变得冷冷清清了。
  左良彦仍闭目假睡。
  又过了将近一个时辰,他忽然感觉到面前彷佛站着一个人,睁开双目一看——
  一点不错,他的面前早已静静立着一个女人。
  来得无声无息,就好象从地下幻出来似的。
  她身穿一件淡黄薄衫,可以看出有一副美好的身材,薄衫在夜风下飘扬飞舞,乍见真似从瑶池下来的仙女,但令人感到失望的是她脸上罩着一方黑衫,看不出她的脸是美是丑。
  左良彦一见之下,精神一振,连忙站起道:“芳驾可是神女帮主?”
  那神秘女子微微摇头。
  左良彦颇感失望地“哦”了一声,道:“二十年前的神女帮有十二金钗,如今的神女帮想必也有,芳驾莫非是十二金钗之一?”
  那神秘女子又点了点头。
  左良彦道:“在下曾在舒城会过贵帮的贵客,请问芳驾是什么‘野客’?”
  那神秘女子轻轻的冷冷的答道:“野客!”
  左良彦笑叹一声道:“花有十二客,野客蔷薇对么?”
  那神秘女子又轻轻的、冷冷的答道:“对。”
  左良彦道:“那么,十二客也就是十二金钗了?”
  野客道:“嗯。”
  她给左良彦的第一个印象,是冷,而不是野。
  左良彦望了望,问道:“贵帮帮主不来吗?”
  野客道:“嗯!”
  左良彦道:“为什么?”
  野客道:“你用错了信鸽,如果你用那支白色的信鸽,我们帮主便可收到。”
  左良彦恍然道:“原来如此,那么现在可有补救之策?”
  野客道:“有,折回舒城,用那支白色信鸽再发一封信。”
  左良彦笑笑道:“别开玩笑,那要走二十多天的路呢!”
  野客冷冷道:“此外别无办法!”
  左良彦道:“姑娘不是从贵帮的总舵赶来的?”
  野客缓缓道:“奴家与贵帮一样,在另一个地方主持另一个分舵。”
  左良彦道:“那么姑娘可否将贵帮总舵所在地见告,好让在下前往进谒贵帮帮主?”
  野客摇头道:“不行,你有什么事,告诉奴家也一样,奴家可全权处理。”
  左良彦冷笑一下道:“这件事只怕姑娘处理不了,在下找贵帮帮主,是要追究书剑公子徐进被杀害的真相!”
  野客道:“这件事,奴家处理得了。”
  左良彦道:“真的?”
  野客点点头。
  左良彦道:“那你说给在下听听!”
  野客道:“徐进有该死之罪,他起先答应应聘为本帮总舵的花郎,但在与本帮某一姑娘经数夕缱绻之后,却又食言不肯随那姑娘走,是以被杀!”
  左良彦道:“那位姑娘是谁?”
  野客道:“这一点,你不必知道,本帮女子在外所作所为,本帮的任何女子均可负责,所以你如要替徐进报仇,找奴家即可。”
  左良彦“哼、哼”的冷笑了两声,道:“那也好,但你方才说的话,在下不相信,徐进的德行,我最清楚,他虽非柳下惠,却也不是个好色之徒,他绝不可能答允应聘为花郎,更不可能与那位姑娘苟合!”
  野客道:“男人莫不好色,尤其见到貌美如花的姑娘,岂有不动心之理,你自信能坐怀不乱吗?”
  左良彦摇头道:“我不能,因为我与徐进不同,他是循规蹈矩之人,我则是个好色之徒。”
  野客忽然吃吃脆笑起来,道:“你真是个好色之徒吗?”
  左良彦道:“是的,我一见美女,就把持不住,而恨不得与她成就好事。”
  野客笑道:“既成如此,你就不该与本帮为敌!”
  左良彦道:“我虽好色,但更重视友谊!”
  野客道:“徐进已死,你就是杀尽神女帮的姑娘,也不能使他复生,奴家劝你还是省些力气吧。”
  左良彦摇头道:“不行!”
  野客道:“实不相瞒,你风流剑客也是本帮希望纳罗的高人之一,奴家正式转达本帮帮主的意旨,竭诚欢迎你加入本帮来。”
  左良彦哈哈大笑道:“多谢贵帮帮主的美意,可惜在下对花郎这个头衔不感兴趣!”
  野客道:“何不先听听这花郎的好处?”
  左彦良道:“你不用说,在下也已知道了。”
  野客道:“做本帮总舵的花郎,与各分舵的花郎大不相同,除了每月有一千两银子之外,帮中姑娘还可任你挑选,你喜欢谁,谁就可以陪你睡觉。”
  左良彦道:“条件是要听从你们的差遣,是么?”
  野客颔首道:“是的。”
  左良彦耸耸膀道:“关键就在本人不喜欢受女人指挥,听女人的差遣!”
  野客惋惜的轻叹一声道:“你是个好色之人,加入本帮正可如鱼得水如鸟翔空,何不考虑考虑?”
  左良彦坚决地道:“决不考虑!”
  野客道:“一定要为徐进报仇?”
  左良彦点头道:“不错!”
  野客道:“假如奴家不告诉你本帮总舵所在地,你打算怎样?”
  左良彦冷冷笑道:“那样的话,在下只好对你不客气了。”
  野客道:“你要杀奴家吗?”
  左良彦道:“那倒不必要,我只叫你不好受也就够了。”
  野客又轻叹一声道:“左良彦,奴家今夜现身与你相见,是诚心诚意地希望你——”
  左良彦冷峻的截口道:“好了,你即使把心挖出来,我也不答应。”
  野客道:“你曾自认是多情之人,如今看来恰恰相反,可谓无情无义……”
  左良彦不由一怔道:“我几时跟你说过我是多情之人?”
  野客举手揭去了罩在脸上的面沙,微微一笑道:“你不曾说过吗?”
  左良彦神色一楞,张目愕声道:“是你?”
  原来,她是与他做了二十多天的露水夫妻的窦翠梅。
  左良彦早就看出来路有问题,绝不是个良家女子,可没料到她竟然是神女帮的十二金钗之一,想到过去二十多天中,夜夜与她袒程相对,对她全无一点戒心,不禁浑身直冒冷汗。
  窦翠梅含着迷人的笑面道:“看在过去二十多天的情分,答应奴家的要求,好么?”
  左良彦做了一次深深的呼吸,使激动的心我趋于平静,然后才摇头叹息道:“太可惜了,小白羊你为什么会是神女帮中的野客呢?”
  窦翠梅道:“这有何不好?”
  左良彦道:“我方才说过了,我虽好色,但更重友谊!”
  窦翠梅道:“我们之间也有友谊。”
  左良彦道:“没有,那是欺骗!”
  窦翠梅道:“如果是欺骗,奴家付出的代价也不轻,奴家已经把整个人都给你了。”
  左良彦道:“那是畜牲色相!”
  窦翠梅幽怨的凝睇着他,略带撒娇地道:“左良彦你是奴家第一个生情的男人,请不要辜负奴家一片情意,好么?”
  左良彦摇头道:“抱歉,恕难从命!”
  窦翠梅道:“你跟奴家去总舵见我们帮主,然后咱们就可以过神仙一般的生活,还有什么不好?”
  左良彦苦笑道:“太糟了,我左良彦乃是堂堂的男子汉,岂能委身投靠女人过日子!”
  窦翠梅双目微皱,道:“奴家好话已经说尽,如果你再不答应的话,只怕……”
  左良彦一哼道:“怎样?”
  窦翠梅微微冷笑道:“老实告诉你,你的一条命已操在奴家手中了!”
  左良彦道:“怎么说?”
  窦翠梅道:“再过一个时辰,如果你不服下一颗解药,你将毒发毙命!”
  左良彦心头“怦”然一跳,但没有将心中的惊慌形诸脸上,反现出一片笑容道:“你是说,曾偷偷在我的食物里下了毒?”
  窦翠梅点头道:“不错,它将在一个时辰后开始发作。”
  左良彦“哈”的大笑一声道:“妙啊!妙啊!天下居然会有这样巧的事!”
  窦翠梅脸色一变道:“你说什么?”
  左良彦面色微沉,发出一阵低沉的诡笑道:“窦翠梅,你别以为我左良彦那么容易受骗,那就大错特错了,告诉你,当咱们头一天认识,你把身子献给我时,我就已经知道你是神女帮中的姑娘!”
  窦翠梅微露不安之色,问道:“那么,你为什么不揭穿奴家的身份呢?”
  左良彦面上挂着精明的笑容,缓缓道:“有女投怀送抱,乃是难得的飞来艳福,我干么要揭穿你!”
  窦翠梅恨声道:“这么说,你是存心占奴家的便宜,你这个恶棍!”
  左良彦仰头哈哈大笑,道:“除此而外,昨天晚上,也在你的食物里偷偷放入一颗毒药,它将在明天早上发作!”
  窦翠梅脸色一阵苍白,颤声道:“你骗人!”
  左良彦笑道:“骗人?哈哈,你难道不觉得心头闷的有些不舒服?”
  窦翠梅听了他的话后,果觉自己的心头确实有些不舒服,这一惊非同小可,但想到左良彦将先自己毒发而死,不禁略带得意的冷笑道:“这的确是很巧的事,想下到心思也竟然相同,但是奴家那颗毒药将在一个时辰后发作,换句话说,你将比奴家早一步赴泉黄路。”
  左良彦道:“早死晚死差不了多少,我会在黄泉路上等候你的。”
  窦翠梅道:“奴家不已定会死。”
  左良彦道:“你可等我毒发死亡之后,从我身上搜取解药,是么。”
  窦翠梅道:“对了!”
  左良彦笑道:“可惜我已经将解药藏在某一个地方,你休想找到它!”
  窦翠梅道:“那也不要紧,奴家还有一个晚上的时间可活,等你毒发死后,奴家自会设法解毒。”
  左良彦道:“我那种毒药,只有我自己的解药可解,你要不信,现在你就去设法解解看。”
  窦翠梅确实没有解毒的把握,不觉一跺脚,骂道:“左良彦,你这个恶棍,奴家恨不能立刻杀了你!”
  左良彦笑了笑道:“不要动怒,那会促使毒药提早发作呢!”
  窦翠梅道:“好,咱们不妨等着瞧,看谁先毒发毙命!”
  左良彦道:“既然你的毒药将在一个时辰后发作,当然是我先死,这点你是占了便宜……”
  他若无其事的耸了耸膀,接着说道:“好了,我要去找个挺尸的地方,咱们黄泉路上相见了!”拱手一揖,转身便走。
  窦翠梅叱道:“站住!”
  左良彦刹足回头笑问道:“怎么呢?”
  窦翠梅冷笑道:“奴家看着你去死!”
  左良彦笑道:“最好是不要看,你若看到我毒发痛苦的情景,那时你就没有接受死亡的勇气了。”
  窦翠梅道:“我不怕!”
  左良彦一笑道:“那就跟来好了。”说毕,负手向庙前山上走去,就好象入山看风景那么潇洒从容。
  窦翠梅果然举步跟上去。
  左良彦边走边吟诗的,走了一段山路,仰头望望夜空,笑道:“看,今夜月正园,这将是你我所看到的最后一次明月了。”
  窦翠梅闷不生声,只是一步一趋的跟随着。
  左良彦继续向前走,口中吟哦道:“秋来长是病,不语到中秋,欲赏今宵日,须登昨夜楼……”
  窦翠梅忽然接下吟道:“露浓梧影淡,风细桂驰浮,莫做寻常看,嫦娥亦解愁。”
  左良彦皱感惊奇的“咦”了一声道:“敢情你也读过朱淑真的诗,难得!难得!”
  窦翠梅淡淡答道:“我们神女帮的姑娘都喜欢朱淑真的诗词……”
  左良彦道:“你们也爱‘断肠’么?”
  窦翠梅道:“我们虽爱她的诗词,却不太同情她的遭遇。”
  左良彦:“为什么?”
  窦翠梅道:“据说她是因嫁了一个俗吏,而且丈夫又经常不在家,因此时发凄怨之声,但她太软弱了,假如我是她,我便下堂求去,另找个好夫婿。”
  左良彦哈哈笑道:“这大概就是你们神女帮姑娘与一般妇女不同的地方,你们认为女人不必自叹命薄,而应对抗一切,对么?”
  窦翠梅道:“对,你同意不同意我们的想法?”
  左良彦道:“天生万物,不离阴阳,男人有男人该受的痛苦,女人有女人形受的委屈,这是无可奈何之事,所以我不太同意。”
  窦翠梅冷哼一声道:“你当然不会同意,你是个只知把女人玩于股掌之上的色鬼!”
  左良彦笑道:“这话不对,例如此次你就反被我玩了去。”
  窦翠梅斥道:“胡说,占便宜的还不是你。”
  左良彦忽然停住了脚,四下望望道:“这地方不错,我就选择此地做为埋骨之处。”
  语毕,拔出长剑在地上挖了起来。
  窦翠梅怔了怔道:“你干什么?”
  左良彦道:“挖个坑好挺尸呀!我劝你也挖一个吧,否则一等毒药发作了,再想挖就来不及啦!”
  窦翠梅道:“生不能司衾,死应同椁,挖大一些如何?”
  左良彦想了想,点头道:“也罢,咱们同葬一穴,仍可在阴面颠鸾倒凤一番!”
  窦翠梅听了感到啼笑皆非,叹道:“左良彦,你当真不怕死么?”
  左良彦一边挖土,一边答道:“蝼蚁尚且贪生,人岂有不怕死之理。”
  窦翠梅道:“可是我看你一点都不怕。”
  左良彦道:“怕有何用?”
  窦翠梅道:“我有个主意,只不知你肯不肯郑重的考虑一下……”
  左良彦道:“说说看。”
  窦翠梅道:“你把解药给我,我也把解药给你,我脱离神女帮,你放弃追究徐进被害之事,然后咱们结为恩爱夫妻,远走高飞!”
  左良彦笑道:“好主意我赞成你脱离神女帮,象你这样貌美如花的姑娘,实在应该有个好归处。”
  窦翠梅色喜道:“你同意了?”
  左良彦摇头道:“不同意!”
  窦翠梅一呆道:“为何不同意?”
  左良彦道:“因为你的主意略欠完美。”
  “放弃‘追究徐进被害之’一节,应该改为‘你告诉我神女帮总舵所在地,并回答我想知道的任何问题。’如是这样,就完美多了。”
  窦翠梅生气道:“哼,你死到临头还这样固执,那徐进是你的父亲还是你的兄弟!”
  左良彦不答,继续挖掘,不久已挖好一个穴坑,只能容纳一个人的坑穴。
  窦翠梅道:“太小了,它容纳不了咱们两人。”
  左良度神情突然一严,双目迸射出慑人的精光,沉声道:“这样就够了,你以为我准备跟你同葬一穴?哼,别妄想了!”
  窦翠梅冷笑道:“好,我总算认识你了,但是我告诉你,等下你毒发死后,我不会让你安安稳稳的躺在这里,我要把你扔入洞庭湖喂鱼!”
  左良彦看了看脚下的穴,嘿嘿笑道:“我也不打算躺在这里,这个坑我是特为你准备的。”
  窦翠梅机警的退后三步,道:“你打算杀我?”
  左良彦点头道:“不错,在我毒发死亡之前,我要你先死!”说着,仗剑向她欺去。
  窦翠梅再往后退了几步,怒道:“左良彦,你真要与我闹决裂不成?”
  左良彦面上杀气腾腾,道:“除非你交出解药,否则我决不饶你!”
  窦翠梅把手探入怀中,自胸内取出一物,扬手一抖,娇喝道:“好,你要想死得更快,奴家成全你便了。”
  那是一条马鞭,但比一般马鞭精美得多,黑溜溜的很象是一条水蛇。
  左良彦从未见过这种武器,忍不住问道:“那是什么东西?”
  窦翠梅当空飞舞了两下,发出清脆响亮的“叭哒、叭哒”声音,道:“这是奴家的独门武器,名叫‘水蛇鞭’!”
  左良彦道:“我还以为是海狗鞭呢!”
  窦翠梅叱道:“少油嘴,奴家叫你尝尝水蛇鞭的历害!”
  长鞭一圈,倏的直卷而出,朝着左良彦的脖子飞卷过去,果然灵活得象一条水蛇。
  左良彦容得水蛇鞭卷住之际,迅捷的一偏身,长剑一式“登山进香”迎着水蛇鞭削去。
  “拍”地一声脆响,长剑是削中了水蛇鞭,但水蛇鞭非但没有断为两截,反将他的长剑紧紧卷住。
  窦翠梅乘着水蛇鞭卷住他的长剑之际,娇叱一声,左手并伸二指,急点他的双目,出招泼辣已极。
  左良彦在这种情况之下,已无间夺回长剑,但他在出剑迎削她的水蛇鞭之前,已料到自己的长剑再能会被卷住,是以并末因之弄得手忙脚乱,一见她并指点来,左掌急扬,再迎着她二指拍去。
  窦翠梅发现他已出掌反击,立时也化指为掌迎击而出。
  由于他的水蛇鞭纠缠住了左良彦的长剑,而双方又不肯扔掉武器,所以一时之间形成了近以搏击,一般情形,近身搏击很快便会分出胜负,这时双方又同时出掌,情况就更加险恶了。
  说时迟,那时快,但闻“啪”的一声,双掌又对了个正着,妙的是十指竟也交错粘合在一起了!
  窦翠梅又娇叱一声,飞起右脚猛踢左良彦小腹,可惜左良彦的反应并不比她慢,只见他身形一拧,这时躲过了她的一脚,紧接着右脚前跨,踩到她身后,同时双手用力一推——
  这是属于摔跤方面的功夫,窦翠梅登时站不住,仰身往后跌了下去。
  左良彦乘机夺回被卷住的长剑,再乘着她倒下时,把剑抵上了她心口,沉声道:“好了,你别动!”
  窦翠梅登时花容失色,因见左良彦满脸杀气,是以不敢妄动,苦笑一声道:“哼,奴家不信你真会辣手催花……”
  左良彦冷笑道:“我对蔷薇没有好感,辣手催花有何不敢!”
  窦翠梅忽然眼睛一红,泪水夺眶而出,道:“你这个薄情郎,难道你全不念过去二十多天的情份?”
  左良彦道:“不!”
  窦翠梅哭了起来,道:“好,算奴家瞎了眼,你要杀便杀吧!”
  左良彦忽的微微一笑道:“要我饶你可以,只要……”
  窦翠梅道:“解药吗?”
  左良彦点头道:“是的,把解药拿出来,我就饶你一命。”
  窦翠梅道:“所谓饶我一命,是个怎么饶法?除了不杀我之外还给我解药?”
  左良彦点头道:“对。”
  “不骗我?”
  “不骗你。”
  窦翠梅道:“好,解药在我身上,我给你便了。”
  她探手入怀,摸出一个小磁瓶,递给他道:“倒出约三钱服下去就可解毒。”
  左良彦接过小磁瓶,开嘴咬去瓶塞,拿到鼻下闻了闻,觉药味清香,知是解药不错,于是往后纵退数丈,然后才倒出约三钱分量的解药,放入口里合着唾液吞了下去。
  窦翠梅自地上爬了起来,道:“好了,你也把解药给我。”
  左良彦道:“别急,等过一刻时,如果我的体内没起变化,自然会给你解药。”
  窦翠梅只好耐着性子等待。
  过了一刻时,左良彦觉得体内没有任何异样,于是把她的一瓶解药丢还给她,道:“这个还给你。”
  窦翠梅收下了那瓶解药,接着道:“现在可以把你的解药给我了吗?”
  左良彦俯身抓起一些泥土,搓成一颗药丸的模样,丢给她,笑道:“把这个服下去,毒可自解。”
  窦翠梅气炸了肺,戟指他大骂道:“左良彦,你这个恶棍,你到底是不是男人!”
  左良彦哈哈笑道:“我当然是男人,过去的二十多天中,你不是体验过了吗?”
  窦翠梅听了更是气愤,娥眉怒竖,恨不得咬下他一块肉,厉声道:“你要是个男人,为何说话不算数?”
  左良彦耸耸膀道:“原因是,我没有解药。”
  窦翠梅脸色苍白,发出颤栗的声音道:“你……没有把解药带出来?”
  左良彦点头道:“是的,我身上偶而备些伤药,可从不携带毒药或解药。”
  窦翠梅这才知道上当,她感到脑门一阵晕眩失声道:“你没在我的食物中下毒?”
  左良彦笑道:“没有。”
  窦翠梅气得尖叫起来,破口大骂道:“恶棍!杀千刀的!你不得好死,我恨死你了,下次再落到奴家手里,看奴家饶你不!”恨恨的一顿脚,掉头便欲离去。
  左良彦含笑道:“等一下,我还有话要说呢。”
  窦翠梅住足冷冷道:“你还有什么屁要放?”
  左良彦道:“我要你说出神女帮总舵的地点。”
  窦翠梅冷笑道:“做梦!”娇躯一扭,纵身急去。
  左良彦大笑一声道:“窦翠梅,你如何向你们帮主解释杀害贵客一事?”
  窦翠梅心头一震,转身走回,满脸惊疑的道:“你说什么?”
  左良彦在一块大石头上坐下,缓缓道:“我是说你必须准备一套理由,向你们帮主说明杀害贵客的原因!”
  窦翠梅脸色又发白了,怒道:“你胡说些什么?难道你认为贵客是奴家杀害的?”
  左良彦缓缓道:“无庸置疑!”
  窦翠梅又惊又怒道:“胡说!奴家和贵客都是神女帮的人,奴家有何理由要杀害她!”
  左良彦微微冷笑道:“你杀害贵客的理由,我无从知道,但是我相信你们帮主一定能够查出来。”
  窦翠梅好象被人抽了一鞭,神色连变,很显然的可以看出她已经掩不住内心的恐惧,怔怔的呆望应良彦半晌,态度终于软了下来,低下头道:“左良彦,你既然已经知道了,奴家也只好对你实话实说,奴家杀死贵客,是为了救你,那天晚上,要不是奴家及时把她推下去,你早已经死了。”
  左良彦冷笑道:“不,你杀她绝非为了救我,你如要救我,大可现身阻止她不要把毒蛇倒入地室中。”
  窦翠梅嘟嘴道:“好,就算不是为了救你,但奴家总算救你一命,你如今竟要恩将仇报不成?”
  左良彦道:“恩将仇报的确不是,但我也不能为了报答救命之恩而姑息养奸!”
  窦翠梅似甚忧急,道:“你一定要说给我们帮主知道?”左良彦点点头。
  窦翠梅道:“奴家不告诉你本帮总舵地点,你如何能够见到我们帮主?”
  左良彦道:“要找到神女帮总舵所在地,只是迟早的问题。”
  窦翠梅含恨地道:“你这样威胁我,目的何在?”
  左良彦道:“如果你说出神女帮总舵所在地,我便不泄露你杀害贵客的秘密。”
  窦翠梅沉思良久,道:“一言为定?”
  左良彦点头道:“一言为定!”
  窦翠梅道:“要是你泄露了呢?”
  左良彦道:“那我就不是人。”
  窦翠梅道:“好,我告诉你便了,本帮总舵所在地,是在百花陀。”
  左良彦道:“顺天府西一百二十里处的那个百花陀吗?”
  窦翠梅道:“不错。”
  左良彦道:“你们帮主芳名如何称呼?”
  窦翠梅道:“你想知道的,奴家已经告诉了你,别的你就用问了。”说完这话,她随即转身一纵,很快便消失在远处的山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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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5 天前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五章 虎婆赛西施

  百花陀,又名百花山,四面青山环立,中有平川数十亩山中产杉漆药草,春夏之交,百花怒放,花团锦簇,美如世外桃园。
  左良彦来到百花陀时,正是年后春季,这个时节看不见花事实上他还没有行入山中,他正站在一条入山的小径。
  眼前所见,是一片浓郁参天的大树林。
  树林中,有不少是几百年甚至上千年的参天古木,树杆如龙蟠虎踞,垂根千百条,林内幽邃阴湿,充满着神秘、阴森和恐怖的气氛。
  左良彦对当前的环境,作了一翻巡视,即寻着羊肠小径走入山中。
  林中的小径曲折蜿蜒,奇岩怪石,星罗棋布,地上积着一层厚厚的枯树叶,脚踏其上,竟有着载沉载浮的感觉。
  他行入数百步,眼前所看到的仍是浓密的树而看不见一间屋舍,但是他丝毫不敢大意,因为他知道神女帮总舵一定不是这么好迎来的。
  复行百步,忽见山径旁边直立着一方石碑,上面刻着九个碗大的字:“内有巨蟒,游客请止步。”
  左良彦微微一笑,暗忖道:这一定是她们用来吓唬人的,目的是怕一般人进入而发现了她们神女帮的总舵所在地。
  但即使真有巨蟒,他也不怕,当下继续寻路行入,又走了数十步,山径已没,眼前是一大片高与人齐的杂草,仍看不见一点屋舍的影子。
  他不禁有些起疑,又暗忖道:哼,莫非窦翠梅骗了我?这百花陀如是神女帮的总舵,何以如此荒芜,竟无一间屋舍?
  正思忖间,忽觉脚下踩着某种东西,低头一看,登时浑身泛起一层鸡皮疙瘩。
  原来,他踩到的是一副死人的骷髅。
  这副骷髅已不完整,一支腿骨已告破碎,好象被巨兽咬碎似的。
  左良彦倒吸一口冷气,脱口道:“我的天,这百花陀中当真有巨蟒蟠踞不成?”
  再一想他立刻推翻这种疑惧,因为他不认为这种地方会有巨蟒,如果此地真是神女帮的总舵,更不可能容巨蟒在此生存。
  因此,他断定这一定又是神女帮耍的花样,目的仍是在吓阻游客。
  于是,他继续走入,不把巨蟒放在心上,又走了一段路,一眼瞥见前面有座洞穴。
  那洞穴约可容一人进入,洞口外面又有一副骷髅。
  左良彦停住脚步,现在他的想法又不一样了,觉得很可能确有巨蟒,当下拨出了长剑,一步一步朝那洞穴走过去。
  走到洞穴口,定睛一看,但见洞穴里面颇为宽大,而且还相当的深,看不见洞道的尽头,他左看右看,无法确定巨蟒是否藏身洞中,心中不免思忖道:我何不入洞找一找看,要真有巨蟒的话,我便将它除掉,也为地方上除一大害……
  主意一定,乃仗剑入洞。
  他一步一步、小心翼翼的行入,深入四五丈,洞道忽呈狭窄,再也进不去,他只好停下来,对着狭窄的洞穴看了又看,没见到什么,当即拾了一块石头,向里面丢了进去。
  “拍!”的一声,石头落在洞中,但过了一会,仍不见动静。
  他摇摇头,暗忖道:大概这巨蟒不在这洞中,我还是出去办正经事要紧。
  转身欲出,视线瞥及洞口登时吓了一大跳。
  因为,洞口已被挡住了。
  挡在洞口上的是一条巨蟒,它的头部有马头那么大,身子有个人头那么粗。
  它的头部已伸入洞口,正对着左良彦昂首而视。
  左良彦惊出了一身汗,暗叹一声道:罢了,这回死定了。
  这时,那条巨蟒的头往下一沉再向上昂起,看样子要对左良彦发动攻击了,左良彦思忖电转,随自怀中掏出火摺子和一张纸,将纸点着,用剑尖贯穿,乘着纸燃烧正烈之际,举剑向那巨蟒逼了过去。
  这一着果然有效,一般禽兽都是怕火的,那巨蟒一见到火,立时往后缩退。
  左良彦看剑上的纸已快烧完,又取出一张纸接上去,当第二张燃烧正烈时他已将巨蟒迫退到洞外,连忙顿足一纵,如箭脱弦似的飞出了洞穴。
  飞出洞穴外后,又向前窜出十几丈开外,才敢回头看个究竟,而一看之下,他又不禁倒吸一口冷气,惊忖道:好大的一条怪蟒!
  那条巨蟒,身长约三丈有奇,花纹斑烂,真似一条怪龙。
  而此刻,它正迅捷的向左良彦蜿蜒游近,行动如风,一转眼就到了左良彦面前。
  这次它见左良彦的剑上无火,因此毫不顾忌,一上来便张开了大嘴,饿虎扑羊一般朝左良彦咬了过来。
  那张嘴一张开,大得可以把一个人整个吞下去,而且从嘴里喷出一股热气,充满令人恶心的腥味。
  左良彦不敢怠慢,急忙往旁跳开一大步,然后转身出剑,运尽全身之力,一剑向它身上刺去。
  “嗤”的一声,剑是刺入了它的体内,而往旁滑开,由于用力过猛,一时收势不住,差点撞上它的身子。
  蟒皮又坚又滑,根本刺不透。
  而就在他一剑无功之后,蓦闻身后一股劲风时排山倒海一般急涌而至,他掉头一看,赫然发现巨蟒的尾巴已扫到面前。
  心中一惊,慌忙就地滚倒——
  “呼”的巨蟒的尾巴,势如赶山鞭从他身子上面扫过,劲风刮得地上的杂草向一面倒去。
  左良彦一直滚出三四丈,才自地上跳起,他已经知道手上的长剑杀不死巨蟒,故不再发剑攻击了,但巨蟒却不跟他客气,只见它身子一阵翻动扭转,突又向他窜去,仍是张嘴欲噬。
  左良彦再往旁跳开,收起长剑,然后自地上抱起一块十来斤重的石头准备以石对付它。
  巨蟒一咬未中,很快又转回头,再张嘴向他咬去。
  左良彦容得它逼近,才用力将石头掷出,掷向它那血盆大口。
  石头去如流星,“刷”的一声,正好掷入巨蟒嘴里。
  巨蟒喉部一下扩张,竟将那块石头吞了下去,好象吞蛋一样俐落。
  左良彦呆了呆,失声道:“好家伙,你连石头也吃啊!”
  但这倒使他想到了一种杀蟒的方法,当下他又抱起一块大石头,叫道:“过来,再给你一个蛋吃!”
  巨蟒凶性已发,又张嘴咬来。
  左良彦重施故技,适时掷出了石头。
  又是刷的一声,石头又到了巨蟒嘴里,又被它吞了下去。
  左良彦觉得好玩,连忙又抱起一块石头……
  就这样,巨蟒一向他咬来,他就送给它一块石头吃,不多久巨蟒已吞下十几块石头。
  每颗石头重量均在十斤以上,换句话说,它已吃下一百多斤的石头了。
  不知是它发觉石头无味,抑或是一百多斤石头在它腹中起了“累赘”的作用,它的行动渐渐变得迟笨,最后终于放弃攻击,而笔直的躺在地下。
  左良彦心知是下手的时候了,当即从腰内抽出了一把飞刀,觅得真切,抖手打出——
  “飕!”飞刀正中巨蟒的左目,深深的射入它的眼里。
  巨蟒负痛之下,登时猛烈的翻腾起来了。
  在猛烈的翻腾扭转中,它的尾巴啪啪鞭笞着地面,直打得草飞土扬,地面都为之震动起来。
  不过,他不挣扎还好,一挣扎之下,腹中的十几颗石头顿成致命凶器,只见它翻腾扭转的速度渐渐由快而慢,最后一阵抽搐,即静止不动。
  虽然还没断气,但已经活不成了。
  左良彦透了一口气,他倒没想到这样快就把一条罕见的巨蟒杀死,这无论从哪一方面来看,都是一件善事,因此他感到十分愉快。
  但是,当他正要上前取回那把飞刀之际——
  蓦地,身后一片弓箭声起。
  左良彦吃了一惊,急忙一个滑步倾身,往旁窜开二三丈,返身一望,正见一支羽箭对准自己射过来。
  那支羽箭比一般羽箭略短,但羽毛很美,乍看象是一支急飞的黄莺。
  但使左良彦深然心惊的是,他方才明明听到箭声正对自己的背心射来,现在自己已窜开二三丈远,何以这支羽箭仍在朝自己射过来呢?
  这疑问方从脑中闪过,那支羽箭已射临面门,在连忙再一个滑步倾身,横窜出两丈开外。
  哪知那支羽箭象是活的一般,于射过在原先立足之处后,竟然在空中盘飞半个圈子,再向他飞了过来。
  左良彦一见大惊,失声道:“鬼弩!”
  鬼弩者,是以暗器闻名天下的四川唐门第十,八代掌门人唐绍云所精心制成的一种弓箭,据说这种鬼弩射出后,能回旋转变追击敌人,力道可以维持甚久,一般武林人遇上这种鬼弩的袭击,鲜有人能躲过者,当真厉害无比。
  但唐绍云于制成并经使用过后,发现此种鬼弩过于狠毒,而且箭出敌友不分,乃将已制成的鬼弩及其图形一起焚毁。
  这一段经过,知者甚多,左良彦虽未见过此种鬼弩,但他一看这支羽箭能够转变,就知必是鬼弩下错,心中为之震骇万分,暗忖道:唐绍云已毁焚了鬼弩,如今又怎出现了呢?
  说时迟那时快,他一见鬼弩又向自己飞射过来时,慌忙再顿足纵开,同时抽出长剑,望空抛上去。
  这是他所知道的躲避鬼弩之方法,据说遇上鬼弩袭击时,只要把身上的武器丢掉,即可无事。
  果然,他一将长剑抛上空中,那支鬼弩随即向上飘起,追上那柄长剑。
  “叮”的一声,射中了那柄长剑,然后便同长剑一起直坠落地!
  左良彦也就在这个时候,看到了发射鬼弩的人。
  那是个女人。
  但绝不是左良彦想象中的国色天香,而是个奇丑无比的妇人,她的年龄大概在三十以上,身躯又粗又壮,腰大如桶,腿粗如牛,身上穿的是绿色劲衣,背背一箭筒,手握一副长弓。
  她的头发莲松脏乱,黧黑的脸庞满是横肉,一对眼睛白多黑少,一支鼻子是塌的,两片露唇又阔又厚,说她多难看就有多难看。
  左良彦看得直皱眉头,暗忖道:我的天,神女帮怎会有丑如嫫母的女子?
  正在这样想的时候,那丑女子已迈步向他走过来,步履沉重有力,每一步踏下去,地面都似要雷动起来。
  她走到距左良彦寻丈之处站住,举起长弓一指左良彦,发出破锣般的声音道:“喂!你是何人?”口语凶巴巴的,真如凶神恶煞。
  左良彦很不愿跟这个奇丑无比的女子通姓道名,皱着眉头反问道:“你是何人?”
  丑女子倒很爽快,答道:“我叫袁亚仙,外号赛西施!”
  左良彦为之差点晕倒,忍俊不住的笑道:“哦,你是赛西施么?”
  赛西施袁亚仙把头一点道:“不错!”
  左良彦觉得有趣,忍不住问道:“为何叫赛西施呢?”
  赛西施袁亚仙道:“西施是春秋时候的大美人,我娘说我长得和她一样美,因此替我取了个赛西施的外号。”
  左良彦笑问道:“你是何方人氏?”
  袁亚仙道:“我生在百花陀,长在百花陀。”
  左良彦道:“从来不曾离开百花陀一步?”
  袁亚仙道:“是啊!我娘说外面的女人个个都是丑八怪,而且身上都有癞病,因此不让我出去。”
  左良彦明白了,点点头道:“不错,不错,外面的女人都有癞病,会传染给别人,你是不可以出去……”
  袁亚仙咧嘴露出一排焦黄的牙齿,嘿嘿笑道:“你看,我是不是比外面的女人要美得多?”
  左良彦又点点头道:“正是,你是在下所见过的天下第一大美人。”
  袁亚仙听了更是笑逐颜开,道:“你这个人很不错,虽然你杀死了我们的守山神,但是我不会责怪你的,你叫什么名字啊?”
  左良彦不答,指了指地上那条巨蟒,问道:“你说这条巨蟒是你们的守山神?”
  袁亚仙道:“是啊,那是我娘早年从南荒带回来的,已经养了二十多年哩。”
  左良彦问道:“你娘是谁?”
  袁亚仙道:“我娘叫袁湘云,她也有个外号叫‘虎婆’!”
  左良彦道:“你娘在神女帮中的地位很高吗?”
  袁亚仙呆了呆道:“你的话我听不懂,再说一遍好吗?”
  左良彦道:“我说你娘在神女帮中的地位是不是很高?”
  袁亚仙摇一摇头说道:“我还是听不懂,这样好了,你在此等一等,我去叫我娘跟你说话!”说毕,也不管左良彦同意与否,转身飞也似的跑了。
  左良彦有些困窘,暗忖道:这是怎么回事?神女帮的女子该是个个如花似玉,何以当中会有这么个奇丑无比的傻女子?
  他虽然觉得扫兴,但并没有打退堂鼓的意思,他早已下定决心和神女帮主见上一面,把书剑公子徐进被杀的事和她了结一下。
  等了约莫一个刻时,才见那赛西施袁亚仙拉着一个老媪如飞跑回来,兴冲冲的说道:“看,这就是我娘——虎婆!”
  左良彦一看那老媪的容貌,不禁打心里生起一层寒气,暗叫道:老天爷,难怪她会生出这么丑的女儿!那老媪的容貌,真如一头老虎。
  她的头发已灰白,长长的披在双肩上,脸庞如冬瓜,生得一对下环眼,鼻子短而朝天,嘴巴也是又厚又大,和一头不怒而威的老虎简直没有两样。
  不过,她可不象其女袁亚仙那样傻里傻气,她跟着女儿跑到近处,即摔掉了女儿的手,停步对着左良彦冷冷的打量起来。
  很显然的,她不仅是个老于世故的女人,而且是个身怀绝顶武功的武林高手!
  她把左良彦上上下下端详了个够,才并口冷冷问道:“你是何人?”
  左良彦拱手一揖道:“在下左良彦,有个不雅的绰号叫风流剑客。”
  虎婆显然不知道他这个人,脸上的表情没有起变化,她一举手上的一根虎头拐杖,指了指那条巨蟒,又冷冷问道:“这条守山神是你杀的?”
  左良彦点头道:“是的,为了自卫,在下不得不杀死它。”
  虎婆狞笑了一下道:“你能杀死老身的守山神,足见武功甚高!”
  左良彦谦虚道:“不敢,是侥幸得手的。”
  虎婆道:“你来百花陀何为?”
  左良彦道:“要见见神女帮主。”
  虎婆道:“谁告诉你神女帮主住在这里?”
  左良彦道:“一位姑娘。”
  虎婆道:“她告诉你什么?”
  左良彦道:“她告诉在下,神女帮的总舵在百花陀中。”
  虎婆笑了,再问道:“你找神女帮主干么?”
  左良彦道:“在下的一位好友惨死在神女镖之下,在下要追究被杀之因。”
  虎婆呷呷大笑起来,左良彦一怔道:“怎么呢?”
  虎婆笑道:“小子,你上当了,告诉你神女帮总舵在百花陀的那位姑娘,对你一定是没有好感,因此骗你到此送命。”
  左良彦心头震动了一下,愕然道:“此地不是神女帮的总舵?”
  虎婆笑道:“你看此地象是神女帮的总舵么?”
  左良彦本就觉得这百花陀太过荒芜,不象是神女帮总舵所在地,如今听她这么说,就知果然被窦翠梅骗了,不禁眉头一皱,怒形于色道:“那该死的野客,她果然骗了我!”
  虎婆道:“野客是谁?”
  左良彦忿然道:“就是在下说的那位姑娘,她是神女帮的十二金钗之一。”
  虎婆道:“你又受骗了,神女帮早在二十年前就被歼灭,如今哪里还有神女帮。”
  左良彦道:“大娘有所不知,如今神女帮风死灰复燃了,已在各地建立了分舵。”
  虎婆“哦”了一声,注目问道:“神女帮主是谁呢?”
  左良彦摇头道:“这个在下还不知道,仅知目前这位帮主绝不是二十年前那位帮主,因为二十年前的那位帮主已经死了。”
  虎婆微微点头,沉吟道:“唔……你说的那位野客姑娘,她叫什么名字?”
  左良彦道:“叫窦翠梅。”
  虎婆道:“她既是神女帮的姑娘,怎么会告诉你神女帮的事呢?”
  左良彦道:“她并没告诉在下有关神女帮的什么事,那天她被在下所制服,才说出神女帮的总舵所在地,如今也证明她说的是谎言。“
  他觉得已无在百花陀逗留的必要,当下一拱手道:“在下受愚弄而打扰了你们母女,谨此致十二分的歉意,告辞了。”语毕,掉头欲去。
  虎婆道:“不要走!”
  左良彦一刹脚步,回头问道:“大娘有何指教的吗?”
  虎婆狞笑道:“你大概还不知道,凡是撞入我百花陀的男人,都别想活着回去!”
  左良彦诧异的道:“这是为什么?”
  虎婆道:“因为老身恨透了男人!”
  左良彦道:“天下有数不尽的男人,大娘能够杀尽所有的男人么?”
  虎婆冷冷道:“不能,所以老身隐居在这百花陀,与世隔绝,不愿见到一个男人,但如有男人撞入我百花陀……”底下是一阵充满残酷的冷笑。
  赛西施袁亚仙大为不高兴,扯了扯她的衣袖道:“娘,你怎么搞的吗?”
  虎婆神色严峻的道:“仙儿,你别痴心妄想,这是不可能的!”
  袁亚仙厚厚的上唇噘得老高,道:“为什么不可能?女儿是天下最美的姑娘呀!”
  虎婆道:“别傻了,仙儿,娘曾经一再告诉过你,天下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
  袁亚仙瞅了左良彦一眼,扭扭身子道:“可是,女儿看得出来这位左相公是个好人。”
  虎婆道:“哼,他若是好人,天下就没一个坏男久了!”
  袁亚仙撒娇道:“我不管!女儿一定要嫁给他,娘早年遇人不淑是事实,可是女儿跟你不一样,女儿是天下第一大美人——”
  虎婆叹了口气,截口道:“别丢人现眼,给我站开去!”
  袁亚仙脸声一变道:“娘一定要杀他?”
  虎婆点点头。
  袁亚仙尖叫起来,道:“不!这一个女儿无论如何也不准你杀!过去那几年,女儿总共有三十次嫁人的机会,结果被你给杀了。这回女儿非嫁他不可,您再要杀他,女儿就去上吊!”
  虎婆怒吼道:“仙儿,你疯了不成?”
  袁亚仙跳脚嚷叫道:“没有,女儿才不疯呢!想想看,女儿今年已三十岁了,当年您十八岁就嫁了人,女儿已经迟了十二年了,难道您还要养女儿一辈子?哼,我才不呢以前您还说过男大当婚女大当嫁——”
  虎婆气得顿足,大吼一声道:“住口!”
  袁亚仙一呆,眼泪忽然扑簌扑簌的掉了下来,叫道:“好,您不要女儿嫁人,女儿也不想活了!”话声一落,突然一个箭步跳去一旁,拾起了左良彦扔掉的那柄剑,便要抹脖子自刎。
  虎婆大惊失色,急叫道:“等一等,娘答应你便了!”
  袁亚仙脸色一喜,破涕为笑道:“不骗我?”
  虎婆叹道:“好好好,不骗你,快把剑放下来。”
  袁亚仙道:“不,娘先跟他讲好了,女儿才肯放下宝剑。”
  虎婆真怕她自刎,只得回对左良彦道:“小子,老身破例不杀你,但是你必须跟我女儿结为夫妻,怎么样?”
  左良彦简直帝笑皆非,他已明白造成这对母女性情怪癖的原因。
  虎婆,这个容貌奇丑的女人,很可能就因貌丑之故,因为此在她年轻的时候就被丈夫所抛弃——
  也可能根本未曾嫁人,而只是受骗失身,因而她恨透了男人,恨不得能杀尽天下男人以泄恨,但是她当然不能杀尽天下的男人,只好携女到此百花陀隐居,一方面也可逃避人们对她投过来的“惊丑”的眼色,不幸的是她女儿也长得和她一样丑,为了不使女儿和她遭到和她自己同样的命运,她一方话哄骗女儿,使女儿自以为是个大美人,一方面把女儿局限在百花陀这个小天地里,不让她跟男人接近,然而人竟是人,袁亚仙年纪一大,很自然的需要和异性接近,只因她从没有离开过百花陀一步,见识便停留在幼稚的阶段上,这也就是她毫不知羞耻,吵着要嫁人的原因。
  了解了这对母女的境况,左良彦对她们深表同情,但是他当然不能和袁亚仙结为夫妻,要他和容貌奇丑的女子结为夫妻,把他剁成肉酱,他也不干的。
  他摇摇头道:“对不起,在下已有妻室,大娘美意,在下不便接受。”
  虎婆环目一瞪道:“那你只有死路一条!”
  左良彦道:“大娘应是见过世面的人,说话何以不讲情理?”
  虎婆呷呷怪笑道:“什么是情?什么是理?老身活了几十年?从来就没有碰到过一件合情合理之事。”
  左良彦道:“大娘的遭遇,在下极为同情,但这件事在下帮不上忙,抱歉之至!”
  虎婆回对袁亚仙道:“仙儿,你听到没有,是人家不要你,不是娘不答应!”
  袁亚仙伤心欲艳,嚎啕大哭道我:“不管!我不管!我一定要嫁给他!娘!您自己说的,您说您武功绝世,没有办不成的事。您还说女儿即使想吃天上的仙桃,您也有办法拿它下来,如今女儿只想要一个丈夫,您就办不到……哇!女儿不想活了!”说着,要抹脖子!
  虎婆忙不迭地道:“慢着!慢着!你再等一等,娘把他擒下来就是了。”
  左良彦听了传身撒腿便跑。
  虎婆喝道:“哪里走!”一个纵扑,急如闪电追了上去。
  只看她这一纵扑,是知她确是一位武林罕见的高手,只一眨眼工夫,她已自左良彦的头顶上飞过,飘落在前面地上,挡住了左良彦的去路。
  左良彦心知已难逃了,当即挥掌劈出,大喝道:“看掌!”
  虎婆呷呷一笑,不退反进,左手的虎头拐杖一抬,架住左良彦劈来的一掌,紧接着右拳暴探,向他的胸襟抓了过去。
  左良彦见她出手快速凌厉,心中暗惊,连忙一个拧身错步,闪过了她的袭击,同时左掌竖直拍出,攻击她的腰部。
  虎婆右膝猛抬,“拍”的一声,将他的左掌撞开,随之虎头拐杖抡向他的下盘,大笑道:“跳!”
  左良彦果然跳起躲避。
  虎婆中途招式一变,拐杖往上一竖,继之直撞而上,大笑道:“着!”
  她这一招,的确妙到顶峰,使得身在空中的左良彦毫无破解的机会。
  但左良彦最大的优点就是身子矫健,反应敏捷,在这一瞬间,他虽筹不出破解之策,但却懂得化险为夷,只见他悬空的身子猛可一折,右脚“拍”的踢中了虎头拐杖,整个人顿时借力往旁跃出数丈。
  虎婆“咦”了一声道:“好小子,敢情还真不含糊呢!”一个箭步跳上前,再度抡杖抢攻。
  左良彦苦于赤手空拳,只好采取守势,避过了她十几杖后,已感到十分吃力,心想再战下去非被俘不可,当下仰身倒纵出去,仍企图脱逃。
  虎婆怪笑道:“小子,你要能逃得出去,老身就不叫虎婆!”话声中,如影随形的紧追上去。
  左良彦倏然扬手一抖,喝道:“试试这个!”打出了暗器。
  但却看不见暗器自他手中飞出,虎婆只道他打出的必是毒针一类的细小暗器,是以看不见,她不敢等闲视之,连忙横窜开去。
  等到发觉左良彦根本没有打出什么暗器时,已经被左良彦逃出七八丈远,她气得怒吼如雷,骂道:“你这个兔崽子,竟敢在老身面前使诈,看老身饶你不!”体形一腾,凌空飞扑过去。
  左良彦把全部功力都放在双脚上,纵跳如飞的向前直逃,不料才逃出三四丈远,眼前的草丛里突的站出一个人,“左相公,你请别跑啦!”赫然正是袁亚仙。
  她好象是个打猎的老手,出现得大出人意料之外,左良彦方自一怔之间,突觉背上一麻,刹那间麻痹漫延了全身,就此推金山倒玉树般的倒了下去。
  原来,出手点中他的穴道的,正是随后赶上来的虎婆袁湘云。
  她似乎很气左良彦使诈,因此抡起拐杖便要砸他个稀烂,袁亚仙急得大叫道:“娘,您做什么呀?”
  虎婆终于悬崖勒马,恨恨地道:“娘最恨人使诈,这小子心术不正,留他干么?”
  袁亚仙笑道:“娘,你错了,难道您要他真打出暗器伤您才对?”
  虎婆道:“娘不喜欢滑头的人!”
  袁亚仙道:“他并不滑头,他是心存忠厚呀!”
  虎婆嘿然道:“仙儿,娘阅人极多,这小子一定不是什么好东西,你真要嫁给他,终会吃大亏的。”
  袁亚仙眉开眼笑道:“女儿不怕吃亏!”
  虎婆道:“他不会娶你。”
  袁亚仙道:“会的,一回生二回熟,过几天他一定会答应娶我的。”
  虎婆叹道:“好吧,将来你一旦吃了亏,别埋怨娘没教遵你就是,现把他扛回洞府去吧!”
  袁亚仙不用扛,而用抱,将左良彦抱在怀里,然后健步如飞的朝百花陀奔去。
  左良彦生性风流,最喜欢往女人身上钻,可是现在被抱在怀里,却大感吃不消,心中不禁暗骂道:窦翠梅你这个该死的女人,下次被我撞上了,一定给你好看!
  不一会,他已被袁亚仙抱入一座洞府中。
  这座洞府颇为宽大,洞中有厅有房,布置得与一般人家的厅房一样。
  袁亚仙把他抱入一间“洞房”,将他放在一张床上,笑嘻嘻道:“这是我的闺房,你且在这里歇歇,我去替你弄些吃的来。”
  左良彦叫道:“先解开我的穴道!”
  袁亚仙笑道:“别急,等你回心转意的时候,我自然会解开你的穴道。”说完,出房而去。
  左良彦举目打量置布的这间房,发现房中所有家具用品居然都相当精美,比起富人家并不多逊色,不禁暗忖道:只可惜袁长得太丑了,否则我倒真可在此享享福……
  没多久,袁亚仙已端着一大盘食物入房,她将食物一一放在桌上,是几个馒头,一盘兔肉,一条红烧鱼,和一壶酒。
  “左相公,你一定饿了,快起来吃些东西吧!”
  左良彦苦然一笑道:“你不解开我的穴道,我如何起得来?”
  袁亚仙一想不错,便上前在他腰上开力一拍,再为他推拿了一翻,道:“好了,起来吧!”
  左良彦慢慢撑起了身子,道:“袁姑娘,我老实告诉你——”
  袁亚仙打岔道:“不,现在不要告诉我什么,我现在只要你吃东西!”
  左良彦觉得没有使性子不吃饭的必要,于是上前坐下来,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道:“好香,这都是你做出来的吗?”
  袁亚仙得意的笑道:“是的,你快快尝尝看!”
  左良彦看看那条红烧鱼,讶然道:“你们这百花陀中也以捕到鱼啊?”
  袁亚仙道:“我们有个鱼池。”
  左良彦“哦”了一声,揭开了酒壶的盖子,闻了一闻道:“这酒也不很错,这是你们自己酿的?”
  袁亚仙道:“是我娘酿造的,我们取了个名字叫‘百花露’。”
  左良彦道:“用百花酿造而成的?”
  袁亚仙道:“是的。”
  左良彦凝望她问道:“里面还加入什么东西呢?”
  袁亚仙道:“还加入糯米、地瓜等等,你喝喝看就知道。”
  左良彦道:“我是说酒中有没有放入使人喝了会丧失心智的药物?”
  袁亚仙神白一愕道:“没有呀!”
  左良彦道:“你先喝一盅怎样?”
  袁亚仙欣然道:“好,我喝。”
  她倒满一盅,一口干下,比男人还爽快。
  左良彦等了一会,见她没有起变化,这才放心吃喝起来。
  袁亚仙坐在一旁看他吃,真是越看越喜,笑道:“左相公,我还会烧几样菜,今天晚上我烧给你吃,好不好?”
  左良彦却有一种“最难消受美人恩”的歉疚之感,皱着眉头说道:“袁姑娘,我老实的告诉你——”
  袁亚仙又打断他的活道:“不,你现在不要告诉我,等过几天再告诉我好了。”
  左良彦苦着脸道:“可是,我已经有了妻室了呀!”
  袁亚仙道:“不要紧,男人有个三妻四妾的,有什么不得了。”
  左良彦道:“但是——”
  袁亚仙截口道:“别说了,你既然到了我们百花陀,那就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条是和我成亲,一条是死在我娘虎头杖下!”
  左良彦打了个寒噤道:“你娘杀过很多人吧?”
  袁亚仙道:“正是,凡是强进入我们百花陀的男人,都被我娘杀死,扔给守山神吃掉。”
  她见左良彦忧形于色,忙又安慰道:“不过,你放心,只要你答应娶我,我一定不叫我娘杀你!”
  左良彦口里不说,心里却说道:“废话,我真是肯娶你,虎婆当然不会杀我了。”
  他继续吃饭,不久已酒足饭饱,他打定主意觅隙逃走,当下试探道:“你娘怎么不见了?”
  袁亚仙道:“我娘在厅上打坐。”
  左良彦指了指房外道:“就是外面那间洞厅?”
  袁亚仙点头道:“是啊。”
  左良彦道:“你们母女就住在这洞府里面?”
  袁亚仙又点头道:“是啊。”
  左良彦道:“你娘从不离开百花陀吗?”
  袁亚仙道:“每半年才出去一次,去买一些日常用物等等。”
  左良彦道:“上回是什么时候出去的?”
  “上个月。”
  左良彦笑暗想道:这么说,还要等五个月,我得另想办法……
  “你不吃了?”
  “谢谢,已经吃饱了。”
  袁亚仙挨到他身边坐下,伸手轻抚他的身体,好象在欣赏一件艺术品大有受不忍释之状。
  左良修极力忍耐着,道:“袁姑娘,我怕痒,请不要动手动脚好么?”
  袁亚仙却得寸进尺,往他重要的地方探去。
  左良彦慌忙将她的手格开,道:“喂喂,你这算什么呀?”
  “我要看看!我要看看你们男人和我们女人不同的那个地方!”
  “荒唐,那怎么能看!”
  袁亚仙吃吃笑道:“为什么不能看?我从来没见过,我一定要看看!”
  左良彦赶忙跳开,道:“袁姑娘你别胡闹了!”
  袁亚仙跺足道:“哼,你这个人也真是的,我就是没见过才要看呀!”
  左良彦板着脸孔道:“你难道不知男女授受不亲,不可乱来?”
  袁亚仙摇头道:“你说的话我听不懂,我长了这么大还没看过男人的身子,所以我要看,这有什么不对?”
  左良彦断然道:“不行,男女要发乎情止乎礼,绝对不可以动手动脚。”
  袁亚仙嘟嘴道:“你不让我看,我去叫我娘来帮忙!”说着便要出房。
  左良彦心里着急,忙道:“不,不要叫你娘来。”
  袁亚仙喜道:“你肯让我看了?”
  左良彦暗叹一声道:“罢了罢了,想是我左良彦过去太好色,因此老天爷惩罚我,叫我碰上个傻姑娘!”
  他当然不能答应让她看,当下陪出笑脸道:“袁姑娘,你若真喜欢我的话,就不能够这样逼我。”
  袁亚仙歪头道:“那我应该怎样?”
  左良彦道:“你应该事事顺着我,让我安安静静的想几天,也许我会娶你的。”
  “真的吗?”
  “真的。”
  “你要想几天才作决定?”
  “总要想个三五天吧。”
  “那太久了,我没那么大的耐性,两天怎么样?”
  “最少三天。”
  “好,三天就三天,过了三天之后,你就得和我成亲啊!”
  左良彦虚与委蛇道:“好好,现在你出去,不要再来打扰我!”
  袁亚仙欢天喜地的出去了。
  左良彦就在洞房中踱步打转,真是忧心如焚,不知如何是好。
  过了好一会,他决定出房去探一探虚实,于是蹑手蹑足的溜出了洞房,往外面的洞厅走了去。
  这座洞府共有一厅三房,袁亚仙住的是最里面的一间,所以他必须经过两间洞房,才能到达外边的洞厅,现在他走到了中间的一间洞房,发现房门虚掩着,一时好奇,乃探头向里窥望。
  一眼望入,发现屋中竟站立着一个男人。
  咦,敢情虎婆还藏有别的男人。
  可是,她不是痛恨男人吗?唔,莫非对方也是被她们母女擒入洞来的?
  左良彦一想到这里,便再凑近门缝窥望,这回他看得比较仔细,终于看出“真相”来了,原来,屋中那个男人是个假人,是一具木刻的,穿着衣服的假人。
  它被安放在屋壁之下,看那形象,是个年约三十岁而面貌颇为英俊的青年。
  左良彦不禁暗忖道:奇怪,虎婆为何刻了这么一具假人摆在屋中?她既然对男人成见极深,该不会刻一个假男人来望梅止渴吧?
  于是,他决定入屋探个究竟,他轻轻的推开了屋门,闪身进入,这间洞房,屋顶上有两个天窗,直通到山洞上面,故有阳光射入,可以清晰的探出屋中的一切陈设。
  其实屋中没有什么陈设,最引人注目的仍是那个假人。
  左良彦趋前细视,又发现假人的胸口上钉着一支镖——竟是一支金镖。
  也竟是一支神女镖。
  左良彦被这个发现所震动了,他瞪大眼睛惊望着这支钉在木人胸口上的神女镖,心中疑窦丛生。
  虎婆怎么也有一支神女镖?莫非她是神女帮之人?她刻出这具假人,再用神女镖打在木人的胸口上,是什么意思呢?
  这三个问题他都想不出答案,他只知虎婆既然有这么一支神女镖,必与神女帮多少有些关系,因此他开始觉得这次百花陀没白来。
  他取出藏在身上的一支神女镖,和钉在木人胸口上的那支神女镖对照了一下,发现大小和式样完全相同唯一不同的地方是镖衣,钉在木人上的那一支,镖衣已旧,本来是金黄色的镖衣,现在已褪成淡黄色。
  由此可知,虎婆所拥有的这支神女镖,乃是二十年前那个神女帮之物。
  左良彦由这个发现而联想到,虎婆袁湘云会不会是当年那个神女帮的余孽?假如是的话,那么她和现在的神女帮是否曾有联系?又或者是:此地正是神女帮的总舵?
  正想得入神之际,身后突然有人冷冷道:“看够了没有?”
  左良彦吃了一惊,转身一看,见虎婆正倚门而立,一脸的诡谲笑容,当下收摄激荡的心情,指一指木人上的那支神女镖,微笑道:“大娘这支神镖,是从何得来的?”
  虎婆道:“神女帮!”
  “二十年前那个神女帮?”
  “对!”
  “如此说来,大娘以前是神女帮的一员了?”
  “不!”
  左良彦笑笑道:“我想大娘没有说谎的必要……”
  虎婆冷笑道:“当然,你的小命已掌握在老身手上,老身用不着说谎!”
  左良彦道:“大娘纵非神女帮的人,也必与神女帮有些关系,是吧?”
  虎婆道:“不错!当年,神女帮主金飞燕拒绝我入帮的要求,理由是我的容貌不合乎帮中的规定。”
  左良彦点点头道:“这一点在下相信。”
  虎婆道:“不过,神女帮主金飞燕知道老身武功不错,因此聘请老身为教练,传受神女帮的姑娘武功。”
  “哦。”
  “她把十二位姑娘送来百花陀,由我监管她们练武,她们后来便成为该帮的十二金钗。”
  “神女帮主金飞燕既然拒绝你入帮,你怎肯应聘传援武功给该帮的姑娘?”
  “因为她付的酬金很优厚,每月送给老身五十两银子。”
  “这的确很优厚,后来呢?”
  “十二金钗艺成之后,我和神女帮的关系即告终止,那以后双方就不曾再碰头了。”
  左良彦一指木人胸口上的神女镖问道:“这支神女镖——”
  “是她们送给我留念的。”
  左良彦再一指那具木人问道:“这具木刻假人,莫非是你的仇家?”
  虎婆语气冷峻的道:“是,我恨不能吃他的肉,啃他的皮!”
  “他是谁?”
  “我的丈夫!”
  左良彦恍然大悟道:“你因痛恨他,因此便刻他的形象,用镖打他?”
  “不错,那支神女镖一日不拔出,他的心痛就一日不止!”
  左良彦听得心惊,问道:“这话怎讲?”
  虎婆冷冷一笑道:“告诉你也不妨,我幼得异人传受一种落魂大法,这些年来,他的性命都掌握在我的手里,我若要他死,他便即刻暴毙!”
  左良彦暗暗抽了一口气,道:“你为何不索性把他杀了?”
  “不我要他痛苦一辈子!”
  左良彦再仔细看了一遍木刻假人,问道:“他叫什么名字?”
  “你不必知道。”
  “他可是抛弃了你们母女,因此你才这样折磨他?”
  虎婆点点头,左良彦不禁很为自己的处境担忧,当下以十分诚实的口气道:“在下要向你说出心里的话,在下是不可能和令爱成为夫妻的,如果你真要强迫在下屈服,其结果将是令爱蹈你之覆辙!”
  虎婆冷冷地道:“老身明白。”
  左良彦道:“你既然明白,何不放在下出去?”
  虎婆摇摇头道:“注定要发生的事,人力是无法挽回的!”
  左良彦道:“怎讲?”
  虎婆道:“我女年已三十,她急需一个丈夫,这种事情不是老身所能劝服的,这一次老身如再不答应她,极可能发生更大的不幸。”
  左良彦惴惴然道:“你的意思是……”
  虎婆道:“事非经过不知难,为今之计,只好让她经验一次了。”
  左良彦心头一跳道:“你要在下娶她为妻?”
  左良彦摇头道:“不成,在下——”
  虎婆截口道:“你不必再说理由,你若不和她成亲便得死在老身的虎头杖下!”
  她冷笑了两声又接着道:“也许你会计划逃走,也许你逃得出百花陀,但不论你逃到何处,你的生死仍操在老身手中,因为对你施了落魂大法!”
  左良彦面色一变道:“真的?”
  虎婆点点头道:“没骗你,当你吃下了我女儿送去的那顿饭后,你就已经中了法术。”
  她讲的声调很平实,没有一点恐吓的味道,任何人听了都知道她的话绝非虚言恫吓。
  左良彦忍住心中的愤怒,道:“要是在下逃出了百花陀,将会怎样?”
  虎婆道:“你听过施故的故事没有?”
  左良彦道:“听过。”
  虎婆道:“老身的落魂大法,与蛮女施故有些不同,即使你人在万里之外,我仍有能力制你于死地。”
  左良彦双眉紧锁,道:“你认为这样是对的吗?”
  虎婆道:“不对。”
  左良彦道:“既知不对——”
  虎婆打岔道:“我早已不重视所谓的正邪是非,目前我只希望我女儿过的快乐,纵然短暂的快乐将换来长久的痛苦,但这是命,人总是没有能力违抗命运的安排。”
  左良彦叹了口气道:“有一天,你会后悔的!”
  虎婆道:“我的话已说完,你明天就与我女儿结为夫妻如何?”
  左良彦沉思良久,摇头道:“明天不行!”
  虎婆冷笑道:“你已经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了!”
  左良彦苦笑道:“不能讨价还价,要求总可以吧?”
  虎婆一怔道:“要求?”
  左良彦道:“是的,你一定要认我这个女婿的话,请答应在下一项要求。”
  虎婆道:“你说。”
  左良彦道:“让在下出去,等在下找到了神女帮总舵,为好友报仇之后,在下再回来与令媛完婚。”
  不待虎婆表示意见,他又接着道:“你方才说了,你已经对在下施了落魂大法,在下不论逃到何处,都难逃过你的法术,既然如此,你就不必担心在下会一去不返,对吗?”
  虎婆沉吟半晌,说道:“话虽不错,但我女儿已经没有耐心再等了。”
  左良彦道:“你不妨把她叫来,由在下劝劝她看,也许她会答应的。”
  虎婆考虑了半天,点头道:“也罢,你且回房,我去叫她跟你谈谈。”
  说毕,往洞厅那边去了。
  左良彦看了看那木雕假人,叹息道:“老兄,你比我幸运得多,你只是天天心痛而已!”
  当下,转回袁亚仙的洞房不久,袁亚仙入屋来了。
  她显然已从母亲的嘴里听到了一切,知道左良彦答应娶自己为妻,是以高兴万分,一脚踏入房就兴冲冲的道:“左相公,我答应你!只要你肯和我成亲,我什么都答应你!”
  左良彦看到她那副容貌,就想呕吐,但现在却不得不强露笑容道:“你答应我暂时离开百花陀,去为我的好友报仇?”
  袁亚仙连连点头道:“正是!正是!”
  左良彦欣然道:“那好,等我找到神女帮,为好友报仇之后,立刻回来和你成亲。”
  口里这样说,心里却暗骂道:你别做梦,我宁死也不同你同床睡觉!
  袁亚仙露出两排焦黄的牙齿,嘻嘻笑道:“但是我也有一项要求。”
  左良彦道:“什么事?”
  袁亚仙道:“我要跟你一道去,助你一臂之力!”
  左良彦呆了呆,瞪大两眼道:“什么,你要跟我一道出去?”
  袁亚仙道:“是的,我可以协助你,把那个神女帮主宰了!”
  左良彦摇摇头道:“不成,你不能跟上去!”
  袁亚仙道:“为什么?”
  左良彦道:“外面的女人都有病,会把病传染给你,而且她们都是丑八怪,当她们看见你长得这么漂亮时,会嫉妒眼红,把你害了!”
  袁亚仙道:“我不怕,跟你在一起,我什么都不怕!”
  左良彦道:“你不怕死?”
  袁亚仙道:“不怕!”
  左良彦苦笑道:“你死,怎么能跟我成亲?”
  袁亚仙道:“我不一定会死哪!我还有一个好主意,当我跟你出去时,我可以把自己打扮得丑一些,使外面的女人看了不会嫉妒眼红!”
  左良彦连连苦笑不已。
  袁亚仙央求道:“好不好么?好不好么?”
  左良彦皱眉道:“要是我不答应呢?”
  袁亚仙忽然一瞪眼,怒道:“你没法不答应,现在你一切要听命于我们母女!”
  左良彦道:“你娘怎么说?”
  袁亚仙道:“早已答应了!”
  左良彦叹气道:“既是如此,你何必再来问我?”
  袁亚仙嫣然一笑道:“你是我未来的丈夫,怎可不对你尊敬一些呢!”
  她的“嫣然一笑”,笑得使左良彦浑身发毛,恨不得一头钻入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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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5 天前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六章 风起云变

  第二天早上,虎婆替女儿打了个包袱,又交给左良彦二十两的金子,再三叮咛道:“左良彦,这二十两金子给你作盘缠,你可别亏待了我女儿,她要什么,你就给她什么,若有半点差错,可别怪老身无情!”
  左良彦唯唯应是。
  虎婆又道:“你要知道,你虽然离开了百花陀,但你的一切举动我都了如指掌,所以你最好老老实实,不要打坏主意。”
  左良彦又唯唯称是。
  虎婆又把他的长剑递给他,道:“我给你半年的时间,半年期满,你必须与我女儿回到此处,否则你会死得很痛苦!”
  左良彦道:“半年恐怕不够,在下尚不知神女帮总舵在何处呢。”
  虎婆想了想,道:“当年的神女帮是在巫山的神女峰,唔……对了,有一处地方,你不妨去找一找看……”
  左良彦问道:“何处?”
  虎婆道:“衡山芙蓉峰。”
  左良彦道:“大娘根据什么理由,认为神女帮总舵可能在衡山芙蓉峰?”
  虎婆道:“当年那位神女帮主金飞燕除建总舵于神女峰之外,另置一别馆于衡山芙蓉峰,此一秘密知者不多,又据我所知,当年十大高手围歼金飞燕于神女峰上,曾经放火烧了该处总舵,但没有去毁坏衡山芙蓉峰的别馆,因此目前这个神女帮会利用那座别馆做为总舵。”
  左良彦心喜道:“好,在下就去衡山芙蓉峰找—找!”
  于是,两人拜别了虎婆,动身离开了百花陀。
  到了山麓,左良彦自树林内牵出自己的一匹坐骑,问道:“你会不会骑马?”
  袁仙亚道:“我没骑过,这是马吗?”
  左良彦暗叹道:“唉,连马都不曾见过,往后的笑话一定多了。”
  当下答道:“不对,这是马不是鹿,你要记住,以后不可指鹿为马,指马为鹿!”
  袁亚仙好奇的道:“让我骑一下好吗?”
  左良彦道:“不成,它会把你摔死的你还是在我后面跑好了!”
  一跃上马,纵马便向前疾驰。
  袁亚仙吃了一惊,连忙拔步追去,大叫道:“左相公,等等我!等等我!”
  走了大半天,来到了宛平县城。
  这当然是袁亚仙生平第一次见到的城池,看见城楼那么大那么高,不禁惊叫道:“哇!这房子好大,他家一定很富有吧!”
  左良彦明白了她说的是眼前的城楼,大感哭笑不得道:“这是城,不是房子,唉唉唉!你连城都不知道,真是要命!”
  袁亚仙见城门有不少人进进出出,不由紧张问道:“那些是什么人?”
  左良彦道:“普通人,也就是老百姓。”
  袁仙亚眼睛滑溜溜地转,又问道:“有没有女人?”
  左良彦道:“没有,你现在见到的,都是男人。”
  袁亚仙透了口气道:“还好,还好……”
  左良彦情知今后闹的笑话更多,自己一定也会被她弄得尴尬不堪,觉得在入城之前,有向她训诫一番的必要,便把脸一沉道:“袁姑娘,你仔细听着,这是你第一次见到外面的世界,这外面的世界,有许许多多的事物都是你以前不曾见过的,对不对?”
  袁亚仙点头道:“对。”
  左良彦严肃的道:“但是,这外面的人并不知道你从来没见过世面的姑娘,因此你大惊小怪,他们便会讥笑你。”
  袁亚仙道:“谁敢讥笑,我一拳揍扁他!”
  左良彦沉声道:“胡说,这可是有国法的地方,由不得你胡来。”
  袁亚仙诚惶诚恐是问道:“那我该怎样办?”
  左良彦道:“不论见到什么奇怪的事情,你都只当没见,不要大惊小怪,也不要发问。”
  袁亚仙茫然道:“哦……”
  左良彦道:“你要不听话,我就不带你入城!”
  袁亚仙忙道:“好好,依你!依你!”
  左良彦道:“好,咱们入城。”
  进入县城,袁亚仙真如到了花花世界,眼前的一切,都是她从来未见过的事物。只看得她眼睛生花,瞠目结舌,整个人都为之傻了。
  左良彦频频低声提醒她警告她,不让她丢人出丑,但走过了半条街,他偶一回头,竟然发现她没有跟在后面,不禁大吃一惊,暗叫道:“不好,她跑到哪里去了?”
  举目四扫,才发现她正站在街边的水沟前,而当看清她之所以跑去水沟边时,登时气得他差点吐血。
  原来,她正站在水沟边看着一个小孩在撒尿,看得津津有味。
  左良彦羞得无地自容,暗忖道:这傻姑娘简直傻得可以,我若继续带着她走,非弄得声名狼藉不可。罢罢罢!管他什么落魂大法,我还是一走了之为妙!
  主意一定,立时纵马向前疾驰。哪知马蹄声却惊醒了袁亚仙,她一见左良彦纵马疾去,慌忙拔脚急追,大叫道:“左相公!等一等,等一等呀!”
  她是个身高体大的姑娘,嗓门极是宏亮,这一呼喊之下,登时引起路人的注意,当大家发现她容貌丑如嫫母时,不禁都面露惊异,纷纷议论起来。
  正在街上嬉戏的一群小孩,好象发现了一只猩猩,纷纷拍手叫道:“看哪!看哪!那个女人好丑!”
  “哇!丑女人!丑女人!”
  “妖怪!妖怪!”
  左良彦见街上因她而骚动起来,更不敢停下,一直向前奔驰,恨不能一下就飞到城外无人的地方。
  袁亚仙见大人在对自己指指点点,小孩子在向自己追上来,也不禁心慌意乱,又大叫道:“左相公,你再不停下,我可要念咒了!”
  左良彦充耳不闻,一路向前疾驰,但突然间,他感到腹内一阵绞痛,好象有什么东西在啃噬他的大小肠,因是突然发生的一阵剧痛,不觉“哎呀”痛叫一声,跌下马,滚倒在地。
  袁亚仙飞也似的赶上来,一把将他扶起,面露歉意道:“你只要听我的话,我就不念咒,现在你大概不痛了,我扶你上马……”
  左良彦的腹病在跌落地上时即告终止,他这才知道自己果然已被虎婆的法术所控制,这时他见许多路人围过来观看,微是羞愧交加,忙的挣开她的搀扶,登蹬上马,又急急向前驰去。
  袁亚仙远步如飞跟在马后跑,她见好多路人围观,也似害怕,希望赶快跑出城去。
  左良彦原想在城上买些干粮,这时只好打消,而在十字街口拐向南面街道,向南城门驰去。
  不一会,南城门已到,左良彦策马直驰出城,到了城外路上,见路上行人不多,才长长透了一口气。
  袁亚仙赶上他道:“左相公,你还在生我的气吗?”
  左良彦冷冷道:“我哪敢生你的气,你一念动真言咒语,我就受不了。”
  袁亚仙说;“我怕你跑掉,所以才念了一下,以后不念就是了。”
  左良彦脸色铁青道:“方才你看那小孩撒尿干么?”
  袁亚仙讪讪一笑道:“我只是觉得好玩,我哈哈……!今天总算知道男人是什么样子了,你们男人真有趣!”
  左良彦又好气又好笑,不禁长叹一声道:“袁亚仙,你娘把你害惨了!”
  袁亚仙听不懂,问道:“你说什么?”
  左良彦摇摇头,懒得解释了。
  袁亚仙道:“对了,方才那些人,为什么那么喜欢看我?还有,那些孩子为什么骂我是丑女人?”
  左良彦摇头不答。
  “左相公,你告诉我好吗?”
  “因为你的容貌跟别人不一样,所以他们才看你。”
  “可是,那些孩子怎骂我是丑女人呢?我娘说我是天下第一大美人呀!”
  “就因外面的女人都是丑的,他们从未见过象你这样标致的姑娘,因此才以为你是丑女人,你这叫龙游浅水遭虾戏,虎落平川被犬欺。”
  袁亚仙忿忿不平道:“真是岂此理,自己长的丑,却骂人家丑!”
  左良彦道:“是极,是极。”
  “我方才在城中见到几个女人,啊哎!一个个脸白白的真是难看死了!”
  “正是,正是。”
  “是不是所有的女人都是那个样子?”
  “嗯。”
  “唉,为什么她们长得那样丑呢?为什么除了我之外,再没一个长得象样一些的?”
  左良彦忍俊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袁亚仙发楞道:“你笑什么?”
  “没什么,我是在想,你娘真了不起,竟生下了你这个举世无双的大美人。”
  “那是因为我娘也生得漂亮之故呀!”
  左良彦勒住坐骑,说道:“你且在这儿等一会,我回城去买些干粮。”
  “买干粮干么?”
  “路上吃啊。”
  “方才在城里,你为什么不买,这会到了城外,你才想转回去买?”
  “方才我忘了。”
  “我跟你去。”
  “不,我一个人去,很快就会回来的。”
  “你不是想丢下我逃走吧?”
  “你一念动咒语,我就肚子痛,你想我逃得了?”
  “你是逃不了,好,你快去快回,别让我等太久。”
  “我大约顿饭工夫回来,你就在这儿等着,千万不要乱跑。”
  说毕,拨转马头,泼剌剌的朝城里驰去。
  能够暂时离开袁亚仙,对他来说,好比囚犯停时短释一般,其心情是非常愉快的,他疾如脱兔也似的驰回城内,先在街上买了一些干粮,然后又在一家酒馆门前下马,打算单独享受一番。
  他拣了个座头坐下来,即向堂倌吩咐道:“堂倌,有好酒好菜,只管送上来,要快!”
  那堂倌喏喏连声的去了。
  不久,一壶上等的葡萄酒和几盘可口的酒菜已上了桌,他于是提起酒壶斟满一盅,然后端起酒盅说道:“希望虎婆母女赶快死掉,干一杯!”
  哪知正要喝下之际,突觉背上灵台穴被人以手指抵住,登时吓得浑身一震,暗叫道:天哪,她竟跟上来了?袁亚仙跟上了酒馆?这可要命!
  他顿时有一种生不敢死的感觉,不禁长叹一声道:“袁姑娘你气是什么意思?”
  讵料,身后响起的却是个“珠走玉盘”的美妙声音:“我不姓袁,姓饶!”
  左良彦一呆,慢慢的转回头,而当一眼看见对方的容貌时,他简直以为是在做梦,而为之瞠目结舌。
  出现在他身后,不是丑如嫫母的袁亚仙,而是个美赛天仙的少女!
  十六七岁的年纪,有一双弯弯的娥眉,一对大的黑白分明的眸子,双颊粉白透江,朱唇薄而小,浑身散发着一股令人陶醉着迷的少女纯洁可爱的气质。
  袁亚仙即使再转世投胎一百次,也绝对赶不上眼前这个娇美绝世的少女。
  左良彦见过的美女实在不少。
  可就从来没见过这样天真烂漫美似嫦娥的少女,一时不觉看得呆了。
  美丽的少女收回了抵在他背上的手指,抿嘴浅浅一笑道:“我爹说得果然不错,你是个到处留情的风流鬼。”
  左良彦一怔地道:“姑娘,你说什么呀?”
  美丽少女挺挺娥眉道:“袁姑娘何许人?”
  左良彦满面错愕道:“你……又是何许人?”
  美丽少女笑道:“我叫饶小湄!”
  左良彦迷惑道:“饶小湄?”
  饶小渭道:“我家住西天目山下!”
  左良彦恍然大悟,又惊又喜的道:“啊,你是千手如来饶思白大侠的千金?”
  饶小湄点点头道:“对了。”
  左良彦连忙起身拱手,满心欢快地道:“真想不到会在此处遇见饶姑娘,但是——饶姑娘怎认得在下呢?”
  饶小湄抿唇露出一个酒窝,笑道:“由于我爹说你是个风流鬼因此那天你和我爹在花园果谈话时,我偷偷瞧了你几眼!”
  左良彦笑哦一声道:“原来如此,饶姑娘今天又怎么跑到此处来了?”
  饶小湄道:“出来玩玩。”
  左良彦道:“单独一人?”
  饶小湄含笑点点头。
  左良彦道:“令尊放心让你单独出门?”
  饶小湄道:“不放心。”
  左良彦道:“既是不放心怎肯让你出门?”
  饶小湄微笑道:“因为他不知道。”
  左良彦道:“敢情是偷偷离家啊!”
  饶小湄嘟嘟朱唇道:“别说这样难听,只是没有告诉我爹而已!”
  左良彦不禁哈哈大笑道:“对对,是一时走得匆忙,忘了告诉令尊,哈哈哈……”
  饶小湄有些害羞,瞪大一双美眼道:“别笑,再笑就不和你说话了!”
  左良彦忙得停止大笑,拱手道:“好,不笑了,饶姑娘请坐下,咱们谈一谈。”
  饶小湄便在一旁坐下,道:“方才看到你进入这家酒馆,所以我就进来了,有没有找到杀害书剑公子徐进的凶手?”
  左良彦道:“还没有。”
  饶小湄道:“是不是神女帮干的?”
  左良彦道:“不错。”
  他命堂倌再上一副酒盅和筷子,接着为她斟了一盅酒,道:“来,饶姑娘,喝一盅。”
  饶小湄摇摇头道:“不,我不会喝酒,”
  左良彦道:“喝一盅何妨?”
  饶小湄又摇头道:“不要,我爹说女孩子家不可以喝酒。”
  左良彦一笑道:“那就吃菜如何?”
  饶小湄点头道:“好,我吃菜……”
  她举箸吃了一口菜,然后问道:“你离开我家后,一直在寻找凶手吗?”
  左良彦喝下一盅酒,道:“是的,我己发现昔日的神女帮死灰复燃……”
  饶小湄好奇的道:“把详细情况说给我听听好不?”
  左良彦点点头道:“好的,此事说来真是一言难尽……”
  当下,便将一切经过说了出来。
  饶小湄听到他受骗误入百花陀,十分惊奇,问道:“现在那袁亚仙呢?”
  “正在城外等我。”
  “她当真长得很难看吗?”
  左良彦面有余悸的道:“哼,简直丑死了!”
  饶小湄道:“如今你中了她母亲的落魂大法,性命操在她手上,这可如何是好?”
  左良彦叹道:“只好走一步算一步。”
  饶小湄道:“我教你一个办法。”
  左良彦大喜道:“好,你快说你有何法子可破落魂大法?”
  饶小湄掩口一笑道:“我的办法就是……就是你赶快和她成亲!”
  左良彦一怔道:“和她成亲?”
  饶小湄道:“是的,和她成亲后,她就绝不会加害你了。”
  左良彦这才知道她在调侃,不禁苦笑一声道:“别开玩笑了,我看她一眼就想作呕,要我和她成亲,除非太阳从西边出来。”
  饶小湄噗哧一笑道:“其实,一个人的外表并不重要,只要她心地善良——”
  左良彦打断她的话道:“别提她的心地了,她的智力大概只及七八岁的样子,简直幼稚的一塌糊涂!”
  饶小湄道:“那是所谓的天真无邪呀!”
  左良彦直摇头道:“绝对不是天真无邪,她今年已三十岁,而……而……唉!饶姑娘,如果你是男人,你要不要娶一个傻里傻气的女人为妻?”
  饶小湄道:“她怎么个傻里傻气?”
  左良彦看看左右,压低声音道:“今天我带她来到此城时,她竟跑去街旁看……看一个小孩撤尿!”
  饶小湄玉脸一红道:“她干么要看小孩撒尿?”
  左良彦道:“她从来不曾见过男人是什么样子,所以要看个明白!”
  饶小湄哑然道:“这么说来,这个女人果然蠢得可以,你是不能要她。”
  左良彦叹气道:“可是,我又不能离开她,她只要念动咒语,我便腹病如绞!”
  饶小湄娥眉一皱道:“真要命,不过……我有一计可解救你,只不知你肯不肯?”
  左良彦道:“你说说看,可不要再打诨了。”
  饶小湄道:“我的计策是,现在由我把她擒下来,然后去胁迫虎婆解除落魂大法,虎婆为了救她女儿,非屈服不可。”
  左良彦摇一摇头道:“不成,这个计策行不通的,虎婆一旦看出你是为了救我,她绝不肯让步。”
  饶小湄道:“不让步,我就杀了她女儿。”
  左良彦苦笑着道:“杀了她女儿,我就能活吗?”
  饶小湄想想也觉计策不佳,不由羞涩一笑道:“依你说,该怎么办才好?”
  左良彦又喝了一盅酒,叹了一口气道:“走一步算一步,常言说得好,船到桥头自然直,到时候也许很轻易就可解决。”
  饶小湄道:“你打算带她一起去衡山芙蓉峰?”
  左良彦点头道:“是的,好歹也是个帮手。”
  饶小湄道:“我跟你去如何?”
  左良彦摇头道:“不可以,令尊知道了,一定不肯饶我,再说万一你有个三长两短,叫我如何向令尊交代呢?”
  饶小湄道:“我听说神女帮的姑娘个个美丽如花,所以我要去见识见识!”
  左良彦连连摇头道:“不成,那绝不是好玩的,你还是赶快回家为是。”
  饶小湄笑道:“不让我去?”
  左良彦正色道:“是的,那不是你可以去的地方!”
  饶小湄笑得很俏皮,很诡秘,道:“你己经告诉我衡山芙蓉峰这个地方,不让我去,我难道不会自己去吗?”
  左良彦瞪大眼睛道:“你……”
  饶小湄吃吃的笑道:“我自己去,万一有个三长两短也与你无干,你也没有资格反对我去了!”
  左良彦好象一支斗败的公鸡,连连苦笑道:“看情形,我是非答应你不可了?”
  饶小湄笑道:“不,你可以不必答应。”
  左良彦叹道:“我还是答应的好。”
  饶小湄好象打了一场胜仗,得意的笑了。
  左良彦皱眉道:“我如何向袁亚仙解说呢?”
  饶小湄道:“就说我是你的表妹好了。”
  左良彦沉吟道:“表妹恐怕不行,还是说亲妹妹较佳。”
  饶小湄道:“好,就说是亲妹妹!”
  左良彦又斟了一盅酒,但正要喝下时,突然身子一震,面色一阵苍白。
  饶小湄一怔道:“你怎么了?”
  左良彦惶然道:“我的肚子痛了一下不好!这一定是她等得不耐烦,在念咒警告我,快走!快走!”
  他放下酒盅,召来堂倌付了帐,就急急忙忙的奔出酒馆,跨上了坐骑。
  饶小湄也有一匹坐骑,是很罕见的五花马,外表神色异常。
  左良彦叫声“快走”,拍马便向城外急急驰去。
  饶小湄随后跟着一边奔驰一边问道:“你还痛吗?”
  左良彦答道:“现在不痛了,不过我要是不赶快回去,她一定还会念起咒语……”
  不久,已回到城外的路上,远远一望,竟见袁亚仙在路上与两个彪形大汉打成一团!
  左良彦惊咦一声道:“怪事,怎么和人打起来了?”
  当下,催骑急驰过去。
  临近一瞧,只见那两个彪形大汉均身着劲武,分明是武林人物,但这时两个打一个,非但没占上风,反被袁亚仙揍得鼻肿脸青,狼狈不堪。
  左良彦急忙飘身下马,喝道:“袁姑娘快住手,不可以打人!”
  袁亚仙拳打脚踢,攻势锐不可当,叫道:“不,我要打死这两个兔崽子!”
  “嘭”一拳击出,又打中一个彪形大汉的腹部,直打得对方踉踉跄跄直颠出去。
  左良彦又喝道:“快住手!”
  袁亚仙不听,身形一旋,粗如牛腿的右脚“呼”的横扫而出,又是“嘭”一声,把另一个彪形大汉踢倒在地。
  眼看她再补上一拳,非把那彪形大汉当场打死不可,左良彦不敢怠慢,急忙上前拦住了她,喝道:“你干么打人?”
  袁亚仙这才住手,忿忿不平的道:“是他们先惹我的我在路旁等你回来,他们由此经过,一看见我就骂我是丑八怪!哼哼!他们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丑还说人家丑,真是岂有此理!”
  左良彦忙道:“好好,他们也被你打够了,就到此为止,让他们去吧!”
  说毕,转对那两个彪形大汉挥挥手,道:“二位要命就快走!”
  那两个彪形大汉真的被她打怕了,不敢吭一声,拔腿便跑,抱头鼠窜而去。
  袁亚仙恨恨的道:“哼,这外面的人真是莫名其妙,把美说成丑,颠倒黑白,真是可笑!”
  左良彦忍住笑道:“是的,他们少见多怪,太可笑了。”
  袁亚仙视线移到饶小湄身上,讶然道:“这姑娘是谁?”
  左良彦道:“是我妹妹。”
  袁亚仙惊诧道:“你妹妹?”
  左良彦道:“是的,是亲妹妹,是同父同母生的亲妹妹,方才在城里遇上的。”
  袁亚仙再打量饶小湄几眼,不胜同情的道:“唉,样子并不难看,怎的你妹妹却……却长得这样丑?”
  左良彦叹息道:“没办法,外面的女人都是这个样子的。”
  袁亚仙向饶小湄表示友善的笑了笑,问道:“妹子,叫什么名字哪?”
  饶小湄笑道:“我叫饶小湄。”
  袁亚仙一呆道:“什么?你叫什么?”
  左良彦忙道:“我妹妹叫小湄,左小湄。”
  袁亚仙面呈狐疑道:“可是,我好象听你说……叫饶小湄……”
  左良彦笑道:“你听错了。”
  袁亚仙“哦”了一声道:“我好象没听你说过你有个妹妹……”
  左良彦道:“是的,我没有说过,我除了这个妹妹之外,还有一个弟弟,以后你会见到他的。”
  袁亚仙道:“你的父母都还在吧?”
  左良彦道:“还在,还在,以你后也会见他们都很慈祥。”
  袁亚仙低头羞答答的道:“想到要见他们,我……我就有些难为情。”
  左良彦道:“不要怕,自古以来丑媳妇总要见公婆。”
  饶小湄噗哧笑了起来。
  袁亚仙羞笑道:“妹子,以后要请多担待担待了,不懂的地方,你要教我。”
  饶小湄道:“好,只要你善待我哥哥,我就不找你麻烦。”
  袁亚仙唯唯称是,样子温顺极了。
  左良彦道:“方才我在城里时,肚子痛了一下,可是你念的咒?”
  袁亚仙一怔道:“没有,我没有念咒呀!”
  左良彦道:“你没念咒,我的肚子怎么无缘无故痛起来了?”
  袁亚仙急得脸红脖子粗起来,矢口否认道:“真的,我没念咒,你要是不相信,我可以发誓给你听,我要是念咒了,我就被雷劈死!”
  左良彦见她那么激动,就知她确实没念咒语,因而暗忖道:她没念咒我的肚子却痛了一下,这是什么原因?莫非是虎婆在百花陀中算出我不老实,独自跑去喝酒,因此念动咒语惩戒了我一下?
  袁亚仙道:“你再不相信,我……我……”
  说着眼睛一红,要哭了。
  左良彦忙道:“好,我相信你没念咒就是了,想是你娘念的——”
  袁亚仙打岔道:“我娘也不会念,她人在百花陀,无缘无故干么念咒伤害你!”
  左良彦道:“你娘在百花陀中,知不知道我的一举一动?”
  袁亚仙摇头道:“不知道,她又不是神仙,哪里知道你的一举一动。”
  左良彦听了这话,神情反而变得严肃起来。
  袁亚仙只怕他还不相信,额上又冒出了青筋,叫道:“真的,我没骗你,我娘她——”
  左良彦截口道:“好了,不谈这个,你饿不饿?要不要吃些东西?”
  袁亚仙连连点头道:“要啊!要啊!我的肚子一直在咕噜咕噜响,快要饿死啦!”
  左良彦便取出一个大饼给她道:“你一边吃一边跟我们走,好么?”
  袁亚仙接过了大饼,笑嘻嘻的道:“好,我这一双脚跑起来比马还快,一定追得上你们!”
  左良彦道:“不,你不要追上我们,就在我们后面远远的跟着好了。”
  袁亚仙一呆道:“为什么要我远远的跟着?”
  左良彦低声道:“我怀疑有人在跟踪我,你远远的跟在后面,替我留意一下。”
  袁亚仙很乐意为他做任何事情闻言又连连点头道:“好!好!我替你留意,要是发现有人
  跟踪,我就一拳揍扁他!”
  左良彦忙道:“不,你等他有什么不利我行动时,才可动手。”
  袁亚仙唯唯应是,张嘴咬了一大口饼,就象小孩子吃零食般的吃起来了。
  左良彦乃跨上坐骑,向饶小湄一招手,说;“妹妹,咱们走吧!”
  于是,两人并肩向前驰去。
  袁亚仙很听话,就在落后他们十几丈远的地方,远远的跟着。
  饶小湄轻笑一声道:“所谓怀疑有人跟踪,是胡扯的吧?”
  左良彦笑道:“是的,只有这样,咱们才能放心交谈。”
  饶小湄笑道:“你太风流,这是老天爷对你的惩罚,叫你碰上一个丑八怪!”
  左良彦叹道:“天地良心,我左良彦活了这么大,还不曾干过一件亏心事。”
  饶小湄道:“这一点我相信,我爹说你虽然风流成性,但却不是坏人。”
  左良彦欣慰的道:“多谢令尊谬誉。”
  “但大家都说你风流,你究竟是怎么个风流法?”
  “其实我并不怎样风流,我只是多认识几个姑娘而已。”
  “见一个喜欢一个?”
  “并不,譬如袁亚仙,我就不喜欢她。”
  “难得难得!”
  左良彦掉头看一眼跟在后面的袁亚仙,笑道:“小声一点,若被她听见了,那可乖乖不得了啦!”
  两人边走边谈,说说笑笑,把袁亚仙给置之脑后。
  走了数十日,已到湘北地界,这时的左良彦和饶小湄,由于日日相处,已然暗生情愫,而袁亚仙仍只当他们是亲兄妹,完全被蒙在鼓里。
  这天,三人到达濒临洞庭湖的岳州府,因天色已晚,乃投入客栈住下来。
  三人在客栈吃过了晚饭,左良彦便向袁亚仙说道:“袁姑娘,你回屋去睡觉吧!”
  袁亚仙道:“不,我要和你谈谈!”
  “谈什么呢?”
  “谈什么都好,这些日子,你只和你妹妹讲话,理都不理人家!”
  左良彦怕她当众吵闹起来,忙的好言安慰道:“好好,明天我一定多和你谈谈,你知道我赶路赶累了,也想早些睡觉呢!”
  袁亚仙道:“明天你一定多和我讲话啊。”
  左良彦点头道:“一定一定!”
  袁亚仙这才欢欢喜喜的回屋睡觉去了。
  左良彦见她走了后,不禁长长透了一口气道:“总算把她哄走了,这傻姑娘最大的优点是心地憨直,好哄骗。”
  饶小湄笑道:“这些天来,她好象也渐渐懂事多了,不象前些日子那样傻里傻气。”
  左良彦道:“这大概是见识增加之故,不过对她来说,这反而不好。”
  “怎么说?”
  “她一直生活在美好的幻想中,自以为是天下最美的姑娘,等她明白了什么是美什么是丑时,她就会感到痛苦了。”
  “对,那时候,她只有跑回百化陀遁世而居,但她好象已对你一住深情,你将如何摆脱她的纠缠呢?”
  左良彦苦笑道:“到时候再说吧!”
  饶小湄忽然打了个哈欠道:“我也累了,回屋去睡觉怎么样?”
  左良彦道:“不想去街上走走?”
  饶小湄摇首道:“不了,一连赶了十几天的路,累得要命……”
  左良彦起身道:“那就回屋歇息吧。”
  这家客栈是二层楼的建筑,楼下是饭馆,楼上是客房,他们上楼来到所开的三间客房外面。
  饶小湄趋近袁亚仙的一间,侧耳听了一下,低声笑道:“听,她已在大发鼾声了呢!”
  左良彦笑笑道:“憨直的人不会胡思乱想,最容易入眠。”
  饶小湄指指自己的屋道:“到我屋去坐坐好么?”
  左良彦笑道:“你不怕?”
  饶小湄啐了他一口,含羞带笑的闪入自己的屋里去了。
  左良彦走了进去,把屋门关上,含笑道:“说真的,小湄,你当真不怕令尊责备么?”
  饶小湄低首微笑道:“我又没干坏事,我爹干么要责备我?”
  左良彦走了过去,伸手轻轻抱住她的细腰,轻轻的在她香腮上亲了一下轻笑道:“这就是干坏事。”
  饶小湄虽是情窦初开,却是情热似火,当即一把反抱住了他,把螓首埋在他胸怀,沉醉的呢喃道:“我不管了……我不管了……”
  左良彦双手捧起她的玉脸,笑道:“当真不管了么?”
  饶小湄闭着眼睛,脸红红的道:“不管了,不管了。”
  左良彦低头亲她的朱唇,亲得她全身颤抖起来,扭动起来。
  男女双方到了冲破藩篱而进入肌肤相亲时,往往会越来越烈,天塌下来都不管,这时他们的情形就是如此,两人在拥抱、亲吻和抚摸中,都已失去了理智,而不知不觉间,就到了床上!
  左良彦象一头饥饿的野狼,很快的就将她的全身衣裳剥掉,而当看到她白如羊脂的娇躯那么丰满圆润时,他更加不能自制了。
  饶小湄全身抖得更历害,玉脸通红,紧张的象虾透不过气来。
  但是感觉上却是愉快的、甜蜜的、神荡魂销的,不论任何的山珍海味,或者龙肝凤髓琼浆玉液,都及不上现在所感到的滋味。
  左金良彦又低头去亲她,亲她的嘴唇、脸颊、胸部,以及她全身。
  饶小湄花容失色,颤声道:“不……不……不要……”
  她的身子绻缩成一团,已分不出是快乐或痛苦。
  也许这种火辣辣的感觉使她受不了,她突然玉掌一挥,“啪!”的掴了左良彦一个耳光。
  这个耳光,顿时把左良彦打醒了,他怔了怔,连忙拖过棉被盖住她赤裸裸的娇躯,满脸愧色地道:“对不起,小湄,我一时不能自制……”
  饶小湄羞不可抑,整个人躲入被窝里去了。
  左良彦自责的敲敲头,道:“唉,我今天是怎么搞的……”
  他发呆良久,才把她的衣服塞入被窝里道:“快穿起来!”
  饶小湄没有动一下。
  左良的揭开一角棉被,低声道:“小湄,我向你道歉,方才我真是疯了……”
  饶小湄露出半个脸,不胜娇羞道:“你把我吓坏了,不过,我……我不怪你,我知道你……喜欢我,是不?”
  左良彦点点头道:“是的,我喜欢你!”
  “我把你打痛了么?”
  “没有。”
  “我并没想打你,可是方才你……啊呀!”
  忽然惊叫一声,又躲入被窝里面去了。
  左良彦一怔道:“怎么啦?”
  饶小湄躲在被窝里叫道:“窗外有人!窗外有人!”
  左良彦转头向窗口望了去,果见窗上映出一个女人的上半身,不由心头一震,喝道:“什么人?”
  那个女人,分明就站在窗外,在灯光一照之下,她的上半身就清晰的映现于窗上!
  她是袁亚仙?不,从身影上看,是个身材十分窈窕的女人!
  左良彦喊叫出口之后,随即一跃下床,伸手自床上挂钩上取下长剑——
  “别慌,左良彦,奴家只想和你谈谈!”
  窗外的女子,启口说了这句话,声如珠走玉盘,十分娇美乐耳。
  左良彦本待冲出,但一听了她的话,再想到饶小湄尚未穿上衣服,便忍了下来,沉声道:“你是何人?”
  窗外的女子答道:“幽客!”
  左良彦面容一动道:“神女帮十二金钗中的兰花姑娘?”
  窗外的女子微微点头道:“不错!”
  左良彦面上升起了冷笑,道:“你来的好,我正要找贵帮去呢!”
  窗外的兰花姑娘语调冷静的道:“奴家奉敝帮帮主之命,前来和你谈谈。”
  “进来么?”
  “不,咱们就这样站着谈谈,你不必出来,奴家也不想进去,这样交谈才有意思。”
  左良彦剑眉一扬道:“你想谈什么?”
  “谈你。”
  “我怎样?”
  “敝帮帮主希望礼聘你为花郎,双方化敌为友。”
  “这件事,上次我和贵帮的野客在湘妃庙已谈得很多了!”
  “今夜不妨再谈谈。”
  “不必再谈了,我左良彦乃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绝不做女人的花奴!”
  “不是花奴,是花郎。”
  “花郎即是花奴!”
  “不,花郎的身份很高,与我们十二金钗相等,只听命于帮主一人。”
  “即使如此,我还是没兴趣!”
  “你不答应的原因,可是不愤于书剑公子徐进被我们杀害?”
  “此其一。”
  “其二呢?”
  “我不替女人做事情。”
  “保护女人,是男人应有的一种风度,你左良彦号称风流剑客,应该——”
  “我愿为天下所有的女人效劳,就是不替你们神女帮做事!”
  “我们神女帮有什么不好?”
  “淫邪!”
  “不要说得这么难听,我们只是一程不甘雌伏的女子,你知道,自古以来,女人都是位居卑贱,一直受男人欺负,凡是懂得怜香惜玉的男人,都应该帮我们争取合理的地位。”
  “自古以来,男主外女主内,这是自然而合理的事情,如果你们打算颠倒乾坤,那只会造成天下答乱。”
  “唉……”
  “你叹什么气?”
  “咱们不要把话扯得太远,总而言之,如果你答应受聘为本帮花郎,对你只有好处,没坏处。”
  “对不起,不干!”
  “这样的话,对你只怕十分不利呢!”
  “你们有什么手段,尽管施展出来,我左良彦反正是和你们干上了!”
  “唉,你要知道,我们若要取你性命,那真是易如探囊取物呢!”
  “那么,我现在正式告诉你,我已下定决心和你们神女帮周旋到底,如果你们有能力取我性命,请不必再客气了!”
  “这样,你会后悔莫及的……”
  “绝不!”
  兰花姑娘又叹了口气道:“言尽于此,你好好考虑一下吧?”
  语毕,窗外灯光突灭,映现于窗上的身影也同时消失不见!
  左良彦急忙打开房门,转到走廊上一看,但见走廊上空荡荡的,那兰花姑娘已失踪迹,不由的惊忖道:好快的身法,这位幽客的身手显然比野客高明的多了!
  他心知不可能追上她,故随又退回屋中,把屋门紧紧的闩上,转到床上一看,却见饶小湄尚躲在被窝内,竟然还没有穿上衣服。
  他面容一凝,暗忖道:这小妮子必是动了春心,她是千手如来饶思白的爱女,我岂可在此时此地占有她的身子?
  当下,伸手轻轻拍她一下,道:“小湄,你怎不穿上衣服?”
  躲在被窝中的饶小湄又探出半边脸,紧张兮兮的问道:“她走了么?”
  左良彦颔首的道:“嗯,走了。”
  饶小湄透了口气道:“哇,可把我吓坏了,她怎么知道你在这里?”
  左良彦道:“这湘境一地必是她们神女帮总舵所在地,因此咱们一入湘境,就被她们发现了。”
  饶小湄喘息道:“真可怕,偏在这个时候出现,吓得我全身发软……”
  左良彦一笑道:“现在没事了,穿上衣服吧。”
  饶小湄不听,忽然伸出两条粉臂,把左良彦的头扳下去,在他耳边吹气如兰的道:“良彦,你……你喜欢我么?”
  左良彦又忍不住了,把手伸入被底下抱住她赤裸裸的娇躯,热切的道:“是的,我喜欢你,你是我所见过的最美的姑娘,要是令尊不反对,我想娶你为妻!”
  饶小湄脸红如烧,道:“我也喜欢你,老实告诉你,那天你去我家时,我一眼看见你,就开始喜欢你了。”
  左良彦亲亲她,笑道:“但是现在,咱们还不是夫妻,不可以乱来。”
  饶小湄沉醉的闭上眼睛,道:“我是要嫁给你的,我一定要嫁给你……”
  左良彦欲火已烧到极点,但仍极力控制着,说道:“小湄,我告诉你,当我真心喜欢一个姑娘时,我不想……不想在完婚之前占有她的贞操!”
  饶小湄迷惑道:“为什么?”
  左良彦道:“这是对你的一种尊重啊!”
  饶小湄沉思了半晌,忽的嫣然笑道:“好,不过你不要走,咱们同睡一床,只不要干坏事,这样可不可以?”
  左良彦不忍拒绝,点头道:“可以,但只怕我控制不住,要是我变得不规矩的时候,你就重重打我一下好么?”
  饶小湄咭的一笑道:“好,就这么办!”说着,竟把他拖入被底下去了。
  两人在被底下嬉戏缱绻了一翻,左良彦发现她越来越大胆,赶忙按住她的双手,轻笑道:“小湄,你的胆子好大啊!”
  饶小湄一怔道:“怎么呢?”
  左良彦含笑道:“真不象个黄花闺女!”
  饶小湄茫然道:“我是黄花闺女呀!”
  左良彦问道:“你以前出过门没有?”
  “只和我爹出过一次门,我爹把我管得很严,不准我单独外出……”
  “哦,有多严?”
  “我爹好象怕我被人拐跑,盯得我好紧,一下不可以这样,一下又不可以那样,唉!管得我透不过气来!”
  “因此你要反抗一下,是么?”
  “是的,所以我偷偷离家出走,我要让我爹知道,我已经不是个小孩子了。”
  左良彦笑说道:“还好你遇上了我,要是遇上了别个青年,只怕……”
  饶小湄啐了他一口道:“胡说,我只喜欢你一个,我就是出来找你的啊!”
  说毕,又往他身上直钻,就象个淘气的孩子……
  天快破晓时,左良彦才溜回自己的房中,本想睡一觉,但因与饶小湄缱绻了一夜,脑中绮念未消,故无法睡着,只好躺在床上等天明。
  窗外曙光甫露,房门外就响起了—片敲门声。
  左良彦下床开门,一看竟是袁亚仙,不由眉头一皱道:“你起这么早干么?”
  袁亚仙笑道:“我从小就习惯早睡早起么。”
  左良彦打哈欠道:“我倒还想睡一睡……”
  袁亚仙道:“不要再睡了,咱们吃一吃早饭,便动身赶路去,早上天气凉爽,赶起路来不累啊!”
  【“嗯——”】
  袁亚仙道:“告诉你,左相公,我醒来已有一个时辰了呢!我一想到你今天要和我多讲话,我就高兴得睡不着觉,恨不得赶快天亮!”
  这话虽仍不脱傻气,但却使左良彦颇感内疚,他耸耸肩道:“唉,咱们迟早要结为夫妻,来日方长,你急什么呀!”
  袁亚仙笑嘻嘻的道:“我就是等不及么。”
  左良彦道:“咱们等到了城外再谈,好么?”
  袁亚仙点头道:“好的,好的!”
  左良彦道:“现在你且回屋等一等,我去替你叫早膳来。”
  袁亚仙回到房中后,左良彦便找来店小二,吩咐他替袁亚仙准备早膳,然后便转去饶小湄的房间敲门,敲了老半天,饶小湄才在屋中娇慵的问道:“是谁呀?”
  左良彦道:“是我,小湄该起来了!”
  饶小湄衣衫不整的下床开门,揉着惺忪睡眼,道:“我刚刚睡着就要起来,唉!困死啦!”
  左良彦闪身入屋,立刻就把她拥入怀中,和她亲热起来。
  一经亲热,饶小湄睡意全消,精神大振,吃吃轻笑道:“咱们再到床上玩玩!”
  左良彦轻嘘一声道:“不成,她已经醒过来了,万一被她听见,那可乖乖不得了啦!”
  饶小湄嘟嘟朱唇道:“真讨厌,要是没有她夹在中间,那该多好!”
  当下,把衣服穿整好,又坐下梳理了一翻,不久店小二也将他们的早膳送到。
  两人躲在屋中吃完早膳,才一起出房而来。
  一到房外,两人不禁怔住,原来袁亚仙正站在靠近屋门的地方等候。
  她一见左良彦和饶小湄出来,全无在意,很高兴的笑道:“你们也吃饱了?”
  左良彦讪讪的道:“嗯,吃饱了。”
  袁亚仙道:“可以走了么?”
  左良彦道:“可以,咱们这就去柜台结账……”
  二人来到外边柜台,结了帐,即一起走出客栈,店小二早已牵马出槽等候在门口,左良彦仍怕与袁亚仙走在一道,又向她说道:“袁姑娘,昨夜神女帮的幽客曾经出现和我说话,你知道么?”
  袁亚仙愕然道:“我不知道,我一入睡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她和你说了些什么?”
  左良彦道:“她要我加入神女帮做她们的花郎,否则要杀死我。”
  袁亚仙大怒道:“放屁!她们敢动你一根汗毛,我……我就将她们撕成一片片!”
  左良彦道:“你是说,你要保护我?”
  袁亚仙点头道:“是啊!”
  左良彦道:“那么,你等我走出一段路后,再跟来,注意看有没有可疑的人物在尾随我,好不好?”
  袁亚仙愀然道:“这样的话,我怎么能和你说话呀?”
  左良彦道:“到了城外,你就可以追上来,那时咱们就可讲话了。”
  袁亚仙听了转忧为喜,点点头道:“好,好,你们先走吧!”
  于是左良彦和饶小湄上了坐骑,逃命也似的向城外疾驰而去。
  一刻时候,两人已出了岳州府,左良彦舒了口气笑道:“好了,到了城外,可以不管她闹什么笑话了!”
  饶小湄回头看了一眼,道:“奇怪,怎的没看见她上来?”
  左良彦道:“不管他,多半又是在看小孩撒尿。”
  饶小湄噗哧一笑道:“不要这么嘲笑她,她最近懂事多了。”
  左良彦道:“再怎么懂事,也是个傻姑娘,你看她都不洗澡,身上有一股臭味!”
  饶小湄笑道:“不谈她了,来谈谈神女帮,你看她们会使出什么手段对付你?”
  “不论使用何种手段,我都不怕。”
  “她们人多势众,要是一下来了几十人,你对付的了么?”
  “神女帮,精英是十二金钗,她们绝不会为对付我而倾巢而出,你放心好了。”
  “我先告诉你,我只在暗器方面有自信,手脚功夫只怕不行。”
  “那么,等下她们若在路上出现,你就用暗器招呼她们就是了。”
  饶小湄又回头看了一眼,诧异道:“我觉得有些不妙,通常她都只落后十几丈远,今天怎的不见人影呢?”
  “我可以和你打赌,一定是那里的什么事物吸引住她,令她看入神了。”
  “停下来等等她吧?”
  “不,不管她,让她走失了最好!”
  “你不怕她念咒?”
  左良彦一听念咒两字,不觉打了个寒噤,只得勒停坐骑道:“好吧,就等她一下,唉,真是晦气,竟会碰上这种事,这都是拜受野客窦翠梅之赐,下次见到她,看我饶她不!”
  两人停在路旁等了一会,仍不见袁亚仙赶上来,左良彦也开始觉得蹊跷,皱眉道:“哼,莫非那里闹了事,走不开了?”
  饶小湄道:“她力大无穷,功夫了得,普通人如何留得住她,怕的是……”
  左良彦面色一变道:“神女帮?”
  饶小湄点点头。
  左良彦一想到袁亚仙若落入神女帮之手,自己必遭鱼池之殃,不禁着急道:“快回去看看!”
  正待拨转马头,蓦然听得附近山坡上有个嗓门清乐的女人扬声道:“左良彦请到这里来!”
  道路右边,有一座不太高大的土坡,左良彦循声望去,一眼瞥见土坡上立着一个紫衣女子,不由心头一震,立即转对饶小湄低声道:“必然是神女帮的女子,你就等在这里不要动,我去看看!”
  说罢,拍马驰上土坡,在距离那紫衣女子两丈处飘身下马。
  紫衣女子,容貌俏丽,气质优雅,人站在土坡上,宛如一朵幽兰。
  左良彦沉容道:“要是我没猜错你是昨夜那位幽客了?”
  紫衣女子很文雅的笑道:“不错。”
  左良彦冷冷一笑道:“你准备采取行动了么?”
  兰花姑娘笑道:“实际上我们早已采取行动了!”
  左良彦闪动精眸四下扫视一眼,冷笑道:“你的意思是……”
  兰花姑娘道:“袁姑娘已在我们手中。”
  一面说,一面向后招手,旋见从土坡后面走上来三个姑娘!
  当中一个,正是袁亚仙,她全身被五花大绑着,看样子在被掳之前是吃足了苦头,脸颊红肿,嘴角流血,而押着袁亚仙的两个姑娘,共中一个赫然正是野客窦翠梅。
  左良彦一见到她,登时怒从心上起,怒骂道:“窦翠梅!你这个下贱的女人,你害得我好惨!”
  窦翠梅吃吃脆笑道:“你把话说反了,奴家成全你得了一个娇妻,怎说害你呀!”
  她说的“娇妻”,指的自然是袁亚仙,这使得左良彦更是火大,怒吼一声道:“去你的!我真后悔那天没有杀了你!”
  窦翠梅笑道:“如今后悔也没用啦!”
  左良彦呛的抽出长剑,满面愤恨道:“我左良彦从未杀过女人,今天我要杀一个!”
  兰花姑娘抿嘴一笑道:“左良彦,你在动手之前何不想想你娇妻的处境?”
  左良彦气炸了肺,厉声道:“臭婆娘!你再说娇妻两字,我连你也一起宰了!”
  袁亚仙本来是一脸的沮丧,但一听左良彦骂兰姑娘为臭婆娘,大是开心大喜道:“对!左相公,她是臭婆娘!你骂得对,她们都是臭——啊哎!”
  最后的一声惊叫,是窦翠梅赏了她一拳,打在她腹部上,痛得她叫了起来。
  兰花姑娘突然正脸一寒,冷冷道:“左良彦,你可以不顾这个袁亚仙的死活,但是你要想想,如果袁亚仙死了,她母亲虎婆肯饶恕你么?”
  窦翠梅接口笑道:“此外,不管你喜不喜欢这袁亚仙,人总是你带出来的,你是个堂堂的男子汉大丈夫,难道你要看着她惨死?”
  这话,倒是说到左良彦心坎上,他的想法也的确如此,不论自己怎样的厌恶袁亚仙,毕竟她是无辜的,自己怎可看着她被害?
  他怔了半晌,才恨恨的问道:“你们打算怎么样?”
  兰花姑娘道:“很简单,只要你答允受聘为本帮花郎一切无事!”
  袁亚仙大叫道:“左相公,不要管我,你快动手,通通把她们杀了!”
  窦翠梅又一拳重重的击上她腹部,娇叱道:“你再叫一声,姑娘就割下你的鼻子!”
  袁亚仙跳脚直尖叫,道:“我不怕!我不怕!左相公,你快动手!”
  左良彦也不甘就此屈服,于是把心一横,沉声道:“兰花姑娘你若要我左良彦屈服,只有一个办法。”
  兰花姑娘浅浅一笑道:“请说!”
  左良彦一字一顿道:“凭真功夫打败我。”
  兰花姑娘又浅浅一笑道:“哼,你以为奴家没这个本事?”
  她身上也背着一把长剑,当下拨剑出鞘,移步上前,长剑往胸前一横,道:“请进招!”
  左良彦道:“你是女人,你先动手!”
  兰花姑娘说声:“承让!”
  长剑平挥而出,骤然幻化数点剑花,罩向左良彦下半身。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她这一出剑,左良彦就知她在剑术的造诣极是不凡,当下不敢轻敌,身形略略一侧,手中长剑斜挥下去,势如匹练般迎着她的来剑格了出去。
  兰花姑娘却不肯与他的剑互击,一声娇叱,招式立变,剑锋突转向上,寒光翻闪欺进,真取左良彦咽喉,剑法怪异绝伦。
  左良彦喝声:“好剑法!”
  长剑猝然一抡,化成一片似扇剑芒,暴卷而出。
  兰花姑娘娇躯一闪,避开剑锋,霎时长剑上下翻飞,纵横交舞,耀眼的剑光恰如瑞雪狂飞,一招连一招,一剑连一剑,一口气就攻出十几招。
  左良彦哈哈大笑,长剑也如怒浪惊涛翻翻滚滚,直砸横格,似海浪一波连着一波,似匹练一道跟着一道,剑气浩浩,剑芒腾腾。
  双方出招都是又快又狠,恰如狂风暴雨,怒涛互撞,激起片片光芒,声势又为惊人,这样激斗了将近百招,兰花姑娘渐有不支之相,已在开始往后退去了。
  左良彦希望能一举击败她,将她生擒下来,以便拿她和袁亚仙交换,故攻势毫不放松,长剑连续发出凌厉招式,忽上忽下,弹出满天星斗,连连飞洒而出,攻势较前更为猛烈。
  兰花姑娘冷哼一声,长剑绕体翻飞,布成一道剑网,竭力抵住他的攻势。
  但是,左良彦的攻势一经发动之下,便如长江波涛滚滚不绝,气势之凶猛,使得在旁观战的野客窦翠梅和另外两个姑娘为之目怵心惊,花容失色,她们知道兰花姑娘无力取胜了,因之窦翠梅即自怀中抽出她的水蛇鞭,跃身上前道:“兰姐,小妹助你把这恶棍收拾下来!”
  水蛇鞭一抖,发出“啪”一声脆响,便如飞蛇卷向左良彦的下盘。
  左良彦最恨的就是她,故一见她攻入,斗志更旺,怒喝一声,腾身跳起四尺,空中身形一转,长剑顺势扫出,取她螓首。
  窦翠梅把头一低,再一抖水蛇鞭,改向他腰上抽了上去。
  左良彦已知她的水蛇鞭刀剑不断,故不用剑去削它,当即双脚一分,左踢兰花姑娘,右踢窦翠梅,使出了一式漂亮的空中飞踢。
  这一攻势,并不能破解窦翠梅攻上身来的水蛇鞭,但已使水蛇鞭无法准确的缠上腰身。
  “叭”的一响,水蛇鞭卷中了他的右腿,但是他的右腿也同时“啪”的踢中了窦翠梅的胸部。
  窦翠梅登时连颠出去。
  左良彦正想对她痛下杀手,左边的兰花姑娘已然动剑攻近,她的剑法确实不俗,每一出招,都是招中有招,蕴藏着各种变化,因此左良彦不敢予以轻视,连忙出剑格挡。
  这一来,窦翠梅危机立去,又挥动水蛇鞭,“呼、呼、呼”的攻上来。
  左良彦以一敌二,全然无惧,他的武功毫无疑问高出神女帮的十二金钗不少,而且对神女帮存着一股怨恨,出手便不客气,剑如匹练横飞,不消多久,又把幽客和野客攻得只有招架之功,无还手之力。
  但眼看只要再紧攻一阵即可挫败二女之际,那个押着袁亚仙的姑娘忽然启口道:“左良彦,你回头看看,这一仗还要再打下去么?”
  左良彦回头一看,不禁大惊失色,连忙一个飘身窜开数丈。
  原来,他看到的情景是:在土坡下的饶小湄,这时已被另两个美女所制服,她们一人架住饶小湄一支臂膀,其中一个还把一柄长剑联在饶小湄的粉颈上。
  她们的行动已充分表明,如果他继续顽抗,饶小湄的命就要没有了。
  左良彦又惊又急又怒,厉声道:“她是千手如来饶思白的掌珠,与你们毫无过节,你们抓她干么?”
  把剑架在饶小湄粉颈上的那个美女,格格娇笑道:“袁姑娘也与我们毫无过节,我们不也是把她拿下了?”
  左良彦双目怒瞪,狂怒的暴叫道:“放开她!否则别怪我剑下无情!”
  兰花姑娘冷冷一笑道:“把剑放下,否则饶姑娘马上没命!”
  左良彦沉哼一声,仗剑便欲上前抢救饶小湄,但才一移步,已经听到兰花姑娘冷冰冰说道:“莲妹先割下她一支耳朵让他瞧瞧!”
  那个用剑架住饶小湄粉颈的姑娘应了一声,便把长剑转架到饶小湄的右耳上,旋见她美脸陡露杀气,便要动剑割下饶小湄的右耳——
  “哎啊!”还没割下,饶小湄已惨叫一声,螓首往前一勾,吓昏过去了!
  左良彦长叹一声,抛下了长剑,表示屈服了。
  兰花姑娘笑道:“这就对了,你左良彦乃是有名的风流人物,怎可让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因你而受到毁容或丧命!”
  左良彦恨恨的道:“放开她们两人,我随你们去见你们帮主就是了。”
  兰花姑娘含笑道:“现在,最重要的并不是见我们的帮主,而是你答不答应受聘为本帮的花郎。”
  “假如我答应了,你就认为我会诚心诚意的归顺贵帮么?”
  “我们当然不会立刻信任你,因为你必须用行动表现给我们看。”
  “如何以行动表现?”
  “首先,你必须立一纸入帮的誓书,写明你入种女帮为花郎,如有抗命或背叛事情,愿受最严厉之出罚。”
  左良彦想到若立下入帮誓书,今后跳到海里也洗不清,不由得心头一沉,问道:“还有呢?”
  兰花姑娘道:
  “等你立下了誓书,奴家再说出第二项你必须做的事情。”
  说完,便从怀中取出一张白纸和一支炭笔,扔在跟前地上。
  左良彦心知自己要是不写,饶小湄和袁亚仙便要受到伤害,当下只得拾起纸笔,写下了卖身契:“本人愿加入神女希为花郎,服从神女帮主,如有抗命背叛情事,愿受最严厉之处罚。此据立书人左良彦。”
  写毕,把誓书掷给她,然后道:“拿去吧,这下你们总算遂了心愿了!”
  兰花姑娘拾起誓书收入怀中,脆笑道:“很好,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本帮的花郎了,只要你忠心服从,我们帮主绝不会亏待你,也不会对外公布这份誓书。”
  左良彦叹道:“说出第二项要我做的事情吧!”
  兰花姑娘道:“第二项,是要你去取一个人的首级来。”
  左良彦面色剧变道:“什么,要我去杀人?”
  兰花姑娘颔首道:“不错,只有如此,才能证明你有诚意加入本帮。”
  左良彦苦笑道:“好毒辣的一招!”
  兰花姑娘道:“不过你放心,我们要你杀的,是个人人痛恨的大奸商,你杀了他,也等于为民除害。”
  左良彦轻哼一声道:“不论所杀之人怎样大奸大恶,我总脱不了杀人犯之名!”
  兰花姑娘道:“这也是无可奈何之事,凡在加入本帮之人,都须缴一颗人头。”
  左良彦道:“那个所谓的大奸商是谁?他住在什么地方?”
  “他叫翁东阳,就住在岳州府,他在城里开设一家当铺,一家粮行,还放高利贷,对穷人异常刻薄,是个有名的吸血鬼,岳州府的老百姓无不对他痛恨入骨。”
  “果然如此,此人确实该杀……”
  “你取了他的首级之后,便去如意亭与我们相见,那时我们便会立刻释放饶、袁二位姑娘。”
  “如意亭在何处?”
  “在湘潭县五十里处。”
  “要是由于某种意外事故,使我无法取得翁东阳的首级,那……”
  “那没关系,我们会再叫你去杀另一个人——一个好人!”
  左良彦暗暗倒吸一口冷气,道:“还有,我若取到翁东阳的首级,你们一定释放饶、袁二位姑娘?”
  兰花姑娘看了饶小湄一眼,笑道:“这位饶姑娘容貌俏丽,很符合加入本帮的条件,可惜她技艺平平,不堪重用,所以我们要她没用,至于这位袁姑娘,哈哈,奴家不用多说,你心里也明白得很。”
  左良彦耸耸肩道:“好吧,我最迟后天午夜可带着翁东阳的首级善如意亭交差。”
  兰花姑娘笑道:“那么,拾起你的宝剑,就请入城办事去吧!”
  左良彦拾起了宝剑,纳入剑鞘,心里颇想安慰饶小湄几句,但见她尚昏迷不省人事,又觉得这样离开她反而好些,于是乘上了自己的坐骑,向岳州府驰去。
  奇怪的是袁亚仙在看他离去时,并没有叫嚷,她不知在想些什么,正想得发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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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5 天前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七章 将计就计

  回到岳州府,左良彦再投入原来的那家客栈,店小二见他去而复返,感到奇怪,在领他进入房间后,忍不住问道:“大爷,您不是带那两位姑娘走了?”
  “嗯,我送她们到了城外,我还有别的事情要办,还要住一两天。”
  店小二道:“是是……”
  “小二,翁东阳这个人,你知不知道?”
  “知道!知道!他是本城数一数二的大富翁哩!”
  “我想跟他做买卖,只不知他为人如何?”
  “他的为人……老实说,不算是个好人,心黑手辣,也很小气。”
  “这么说,是个大奸大恶之人了?”
  “不过,他也有好的一面,对他母亲十分孝顺可说是个孝子。”
  “他住在哪里?”
  “他在北大街有一家粮行和一家当铺,白天大都在粮行,打烊之后才回家,他家在街后长兴巷内。”
  左良彦想了想,摇头道:“既然是个心黑手辣之人,我可不敢跟他谈买卖了。”
  “这是小的听人说的,实际情况如何,小的也不清楚,大爷不妨去会他一会,跟他谈谈,是好是坏就可看出来了。”
  “好,下午去跟他谈谈,现在我想唾一会,你出去吧。”
  店小二应是退了出去。
  左良彦关上房门,随即上床躺下,盘算着该不该杀翁东阳这个人……
  想着想着,也许是昨夜没睡觉之故,故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一觉醒来,竟已是薄暮时分。
  他下楼吃了些东西,即步出客栈,往北大街行来。
  不久来到北大街上,看见街上果然有,一家当铺,乃走了进去。
  当铺内,正有个面貌瘦削的老朝奉在埋头打算盘,他听见有人进来,两眼往上一呆,问道:“上当么?”
  左良彦点点头,趋前答道:“是的,在下有一物要上当……”
  说着,取出带在身上的一支神女镖,摆到柜台上。
  那老朝奉一看竟是一支镖,吓了一跳,只道左良彦来意不善,颤声道:“这这位大爷,您这是……什么意思呀?”
  左良彦笑道:“别怕,我没一点歹意。”
  那老朝奉上上下下打量他一番,看出他确实没歹意,才伸手拿起神女镖道:“是铜的?”
  “不,是金的!”
  那个老朝奉一拿起了神女镖,也立刻看出是金的,不觉睁大眼睛道:“这东西有五两多重啊。”
  “重足六两。”
  “你有六两金子,还上当铺干么?”
  “这虽是六两金子,却不能当金子使用,而且在下也无意卖掉它。”
  “你要当多少银子?”
  “你估个价钱好了。”
  “五十两差不多了。”
  “你是翁东阳?”
  “不是,老汉是伙计,我们东家不在这里。”
  “这支金镖要是由翁东阳估价,最少也要一百两银子。”
  “正好相反,若一要由我们东家估价,顶多二十两银子。”
  “我不信。”
  老朝奉把神女镖还给他,笑道:“隔壁第五家就是我们东家的富食粮行,他就在那粮行中,你拿去让他估估看。”
  话声一顿,又笑道:“但是话说在前面,要是他估价三十两银子,老汉可不敢给你五十两了。”
  左良彦收回神女镖,道:“好,在下就拿去让他估估看。”
  说毕,转身出了当铺。
  再走过四家铺店,来到富食粮行,举步走入,向一个伙计问道:“请问翁老板在不在?”
  那伙计答道:“在,请问老兄有何贵干?”
  左良彦道:“在下有件名贵的东西,想让翁老板估个价钱,去请他出来如何?”
  那伙计道:“好的,老兄请坐。”
  他入内通报不久,便见一个秃头老者走出来,他的相貌确有奸相,向左良彦拱拱手道:“我是翁东阳,尊驾有什么东西要让我估价?”
  左良彦取出神女镖给他,说明了来意,翁东阳仔细看过之后,说道“这东西……唔,尊驾将来若不赎回,我们很难处理,因为这是凶器,与一般金饰不一样。”
  左良彦听了暗骂道:果然是个奸商,还没估价就先贬低它的价值!
  当下答道:“在下当然要赎回。”
  翁东阳表现出一种兴趣不高的样子,淡淡问道:“尊驾打算当几两银子?”
  “一百两。”
  “多少?”
  左良彦伸出一个指头道:“一百两。”
  翁东阳立刻把神女镖还给他,摇头道:“没有这个行情,你拿回去吧!”
  左良彦微笑道:“翁老板认为可以当多少?”
  “顶多二十五两!”
  “什么?只能够当二十五两?我的乖乖,六两金子只熊当二十五两银子?”
  “二十五两,已是相当优厚了,多一钱也不行!”
  “可是,你们当铺那位老朝奉,他还答应给三十两呢!”
  翁东阳面色一变,道:“啊——他竟开出这样高的价钱?哼哼!难怪最近当铺盈利不多。好家伙,我要请他走路了!”
  左良彦从他手上取回神女镖,转身便走。
  翁东阳道:“等一等,尊驾想必有急用,咱们不妨再商量商量。”
  左良彦转回道:“多少?”
  翁东阳摸摸秃头,道:“这样好了,既然我的伙计估价三十两,为了维持我们的信誉,就给你三十两好了。”
  左良彦笑道:“翁老板,你真厉害!”
  翁东阳脸不红气不喘的道:“好说,本人最讲公道,全城皆知!”
  左良彦道:“能不能再高一点呢?”
  翁东阳摇头道:“绝对不行!”
  左良彦道:“再高一点点,在下就当了。”
  翁东阳正已开口,忽有一个老苍头打扮的老人神色慌慌张张的跑进粮行,急忙道:“老爷!不好了,老夫人又喘起来了!”
  翁东阳大惊道:“啊——又喘起来了快!快!快去请大夫来!”
  说着,急急忙忙向门外走去。
  左良彦跟出说道:“翁老板,在下当了,就三十两银子好啦!”
  翁东阳一边走一边摇手道:“对不起,等下再来,家母气喘又发作,我得赶快回去看看她老人家——失陪了。”
  说到末了,人已奔到街上去了。
  左良彦目送他走入巷内后,心中很受感动,暗忖道,他年已六十开外,他母亲应该有八十岁了……唉!不论他怎样心黑手辣,不论他怎样刻薄贪财,他总是一个难得一见的孝子啊?
  他站在当铺门口想了很久,心里才没决定,于是排除所有顾虑,信步在街上溜达起来,岳州府由于濒临洞庭湖,因此也是个很繁华的地方,他一路来到西城门,找了一处好玩的地方,撩帘钻了进去……
  一直斯混到午夜时分,才拖着蹒跚的步子,返回客栈里来。
  一进入自己的房间,他陡然怔住了。
  因为,他的床上坐着―个人。
  一个白发披肩,脸如冬瓜,大环眼,朝天鼻,嘴唇又大又厚,生相有如老虎的老妇人!
  她,赫然正是虎婆。
  左良彦心头大大一震,不觉失声道:“虎婆——你怎么到了这里啦?”
  虎婆突然在此出现,确实使他震惊万分,因为这已证实了他的怀疑,他原就怀疑虎婆一直在尾随跟踪自己,暗中在监视自己的一举一动,如今已证明确实如此,而自己一路上对袁亚仙的冷落,以及与饶小湄的偷情缱绻,显然都被她看到了。
  而今天,袁亚仙又落入神女帮之手,凡事种种,怎不使她大发雷霆?
  左良彦很怕她念咒折磨自己,是以一见之下,顿时就吓出了一身冷汗。
  但是很意外,虎婆没发脾气,她丑脸上挂着一片笑容,只略带揶揄的道:“左良彦,你玩够了么?”
  左良彦大窘道:“我……”
  虎婆笑道:“大家称呼你是风流剑客,但是老身倒要请问,你究竟是风流还是下流?”
  左良彦大为尴尬道:“我……倒不觉得下流,您老何出此言?”
  虎婆道:“放着黄化闺女不要,却跑去花街找些下贱的女人,这不是自甘下流是什么?”
  左良彦耸耸肩,摇摇头,窘笑道:“在下去寻花问柳,是花钱寻乐,良心上过得去,至于黄花闺女,在下不是不想要,只是在下名份未定之前,在下不欲害人,所以……”
  虎婆冷哼一声道:“好了!老身不愿听你这些歪理由!”
  左良彦陪道:“您老可是在一直尾随在下?”
  虎婆点点头。
  左良彦道:“那么,这一路上所发生的事,您老都看见了?”
  虎婆又点点头。
  左良彦困窘笑道:“您老请放心,在下一定会设法救令媛回来的!”
  虎婆冷笑道:“哼,你心目中还有我的女儿么?”
  左良彦搓搓手,呐呐的道:“在这个……这个……唉,在下在百花陀的时候,已经明白告诉你老了,要在下与令媛结为夫妻,那索性杀了在下的好!”
  虎婆道:“我明白!”
  “您老既然明白……”
  “我没有怪你。”
  “这话如是真的,在下感激不尽。”
  “如果有一天我女儿觉悟了,情愿随我返回百花陀,我自会解除加在你身上的落魂大法。”
  “要是她坚决一定要嫁给在下呢?”
  “那样的话,我也没办法,只好委屈你!”
  “希望令媛觉悟,只怕难如上青天!”
  “这且按下不谈,如今你打算怎么救她们脱险?”
  “神女帮强迫在下入帮作她们的花郎,又要在下去杀本城一个大奸商,拿人头去见她们,她们才肯释放令媛和饶姑娘……”
  “你杀了?”
  “没有。”
  “你另有计策救人?”
  “也没有。”
  “那为何不杀?”
  “那人罪不至于死。”
  “奸商囤积居奇,吸穷人的血,这还不该死?”
  “他虽是个奸商,却是个孝子,很孝顺他母亲。”
  “你不肯杀人,又无救人之策,莫非想一走了之?”
  左良彦苦笑一声道:“在下怎能够一走了之?在在已立一纸入帮誓书交给她们,要是在下不去,她们便会公布誓书,使江湖朋友都知道在下已经加入了神女帮,这是在下所不能忍受之事。其次,令媛若见在下迟迟不去救她,她一念起咒语来,在下受得了么?”
  虎婆笑道:“对,所以你必须赶快想办法救人,而最简单的办法,就是杀了那个奸商,把人头带去换回她们二人。”
  左良彦摇摇头道:“在下狠不下这个心肠……”
  虎婆忽然从身后提出一个木箱,往地上一搁,笑道:“我早料到你下不了手,因此替你弄来了一颗人头!”
  左良彦神色一愕道:“你替我弄来一颗人头?”
  虎婆一指地上的木箱道:“就在那里面!”
  左良彦骇然道:“谁的人头?”
  虎婆笑道:“你打开一看便知!”
  那个木箱是用厚木板钉成的,箱盖尚未钉牢,只用绳子绑着,左良彦急忙上前解开绳子,揭开箱盖一看,登时傻住了。
  箱内果然盛着一颗血淋淋的人头。
  是个秃头老人的首级,左良彦大为震惊,低声道:“我的天,你竟杀了他?”
  虎婆点头笑道:“为了不使我女儿吃太多的苦头,我只好越俎代庖!”
  左良彦盖上箱盖,摇头叹息道:“在下实在想不通!”
  虎婆笑问道:“哪一点?”
  “您老既然有意帮在下的忙,日间当神女帮下手劫掳令媛之时,您老为什么不动手?”
  “问得好!我不动手救他的原因,是有意让她吃些苦头,让她磨练磨练,我觉得对她是有益的,多吃一些苦头,会使她变得懂事一些。”
  “嘿,真是用心良苦啊!”
  “现在翁东阳的首级有了,你要不要去救她们二人?”
  “既然你已越俎代庖,在下哪有不去救人之理。”
  “那就快去吧。”
  “您老呢?”
  “我不想跟你一道走,不过在适当的时候,会现身助你一臂之力。”
  她说完这话随即下床,向房门走去,道:“你最好现在就走,到了明天早上,岳州府衙的捕快可能会在城中展开搜捕杀人凶犯呢!”
  左良彦听从了虎婆的劝告,连夜带着翁东阳的首级离开了岳州府。
  经这一夜奔驰,天亮之时,已远离岳州府百里之外,由于身旁带着一颗人头,他不敢在大庭广众之前露面,找了一处僻静无人的地方歇下,割了一些草给马吃了,直到人马都休息够了,才继续上马赶路……
  复行三日,终于来到了如意亭。
  这是个村镇,有几百户人家,镇上除了一座古老的“如意亭”之外,没有什么值得称道之处,而当左良彦找到如意亭时,发现这座古老的石亭虽然风景不错,但已破败不堪了。
  因此这不是一处风景区,到了入夜之后,更看不见一个人影。
  左良彦到达如意亭时,正是更深夜静的时候,目力所及,四下一片黑暗,只有虫声“唧唧”的鸣叫。
  他在亭前下马,把挂在马鞍后的木箱取下,即举步登上如意亭。
  亭上有石桌石椅,他把木箱放在石桌上,举目四望一眼,暗忖道:我已准时到达,那兰花姑娘怎的不见芳踪呢?
  正在这样想的时候,附近黑暗中,忽然飘来了一个清乐美妙的话声,道:“左良彦,你真的来了?”
  随着话音,眼前人影一闪,兰花姑娘已然出现在他面前。
  左彦良一指桌上的木匣,道:“你要的人头,已经带到了!”
  兰花姑娘含笑一哦,在他对面的石椅上坐下来。
  “你可以打开检查。”
  “不必,匣中人头,确确实实是翁东阳的首级不假。”
  “那么,饶、袁二位姑娘在哪里?”
  “很抱歉,你还不能和她们相见。”
  “那天在岳州府城外,你是怎么说的?”
  “奴家曾说只要你把东翁阳的首级带到,我们便立刻释放二位姑娘。”
  “既然如此,为什么——”
  “因为你没完成我们交付你的使命!”
  “你要我杀翁东阳,把他的首级带来见你,这不是他的首级么?”
  “这是翁东阳的首级一点不假,但却不是你杀的!”
  左良彦登时满脸通红,目瞪口呆说不出话来。
  兰花姑娘冷冷一笑道:“左良彦,奴家老实告诉你,我们与翁东阳毫无仇恨,我们所以要你取他的首级来目的就是要你杀一个人!”
  左良彦默然不语。
  兰花道:“可惜你竟以为我们好欺骗,真是太遗憾了!”
  左良彦答然道:“哼,敢情你们派人监视我……”
  兰花道:“是,你的一举一动,都在我们的监视之中,不仅如此,我们还知道虎婆在哪里!”
  左良彦一怔道:“她在哪里?”
  兰花道:“距此不及十丈的地方!”
  左良彦一叹道:“你们可真厉害,我无话可说了!”
  兰花也叹了口气道:“你这样不肯听话,对饶、袁二位姑娘十分不利……”
  左良彦心头鹿撞,问道:“现在你们要撕票了么?”
  兰花摇摇螓首,道:“不,我们决定再给你一次机会。”
  “干什么?”
  “还是杀人,但这一次要杀一个好人。”
  左良彦不觉紧皱双眉,苦恼的道:“兰花姑娘,你也是父母生的,希望你不要做得太绝!”
  兰花冷冷道:“少废话,这是给你的最后一次机会,你要是办不到,我们只好把饶、袁二位姑娘处死!”
  左良彦努力压抑满腔怒火,问道:“你要我去杀的好人是谁?”
  兰花一字一句的道:“祖大寿!”
  左良彦大吃一惊道:“你说什么?”
  兰花又一字一句的道:“祖州的那位祖大寿!”
  左良彦仍然以为是听错了,再问道:“如今把守锦州的那位祖将军?”
  兰花点点头道:“正是他!”
  左良彦猛地站起,厉声道:“你疯了不成?”
  真的,如果有人想杀害祖大寿将军,那人就一定是疯了。
  自从袁崇焕被害之后,明朝已穷途末路,如果不是忠心耿耿的孙承宗和祖大寿二位将军在勉力维持,皇太极早已长驱直入,明朝早已亡了。
  左良彦原是袁崇焕的侍卫,袁遇害之后,他才流浪江湖,但是他无时无刻不在计划挽救大明江山,他找书剑公子徐进即是想邀他一起去投效祖大寿,不幸的是书剑公子徐进却被神女帮杀害了。
  如今,神女帮竟又打算要杀死祖大寿,这莫非是她们神女帮有计划的一项阴谋?
  但不管是不是有计划的阴谋,左良彦一听到兰花要他去杀的正是祖将军时,他心中的愤怒,已到了无法控住的时候。
  兰花若无其事的答道:“没有,我没疯,我的脑子清醒得很。”
  左良彦双目怒瞪,迸射出一片慑人的光芒,严厉的道:“你可知祖将军是怎样的一位人物?”
  “知道,他原是袁崇焕的部将,袁被宦官陷害之后,祖大寿原欲引兵而去,孙承宗留住了他,如今他死守锦州,使皇太极不得其门而入,假如没有他,明朝早已亡矣!”
  “既然你知道得这么清楚,为什么想杀害他?你难道没想到祖将军如若不在,大明江山将会有什么样的结局?”
  “奴家的想法与你不一样,奴家认为要想截止连年战祸,避免生民涂炭,最好忙法子就是杀了祖大寿。”
  “放屁!”
  “明朝已经无药可救,苟延残喘只有使百姓受苦,倒不如让皇太极——”
  “住口!你这个丧心病狂的女人,竟想做卖国贼不成?”
  兰花脸色一沉,冷冷道:“左良彦,别忘了饶、袁二位姑娘尚在我们手中!”
  左良彦怒气冲天的道:“在你们手中又怎样?你想杀害祖将军,我左良彦就先跟你拼了!”
  说毕,拔剑出鞘,便待振剑攻出。
  兰花一个飘身倒纵了出去,笑道:“饶小湄是个娇滴滴的小姑娘,你真的看她惨死么?”
  左良彦气势汹汹的仗剑走出如意亭,直逼了过去,斩钉截铁的道:“我为祖将军,什么都可不顾!”
  兰花一步一步后让,格格脆笑道:“慢来!慢来!既然你这么重视祖大寿的性命,那么换一个人好了。”
  左良彦一听此言,才停止进逼,但口气仍很强硬,道:“告诉你,对象不论是谁,我左良彦都不会听你的!”
  “你当真不顾饶、袁二位姑娘的死活了?”
  左良彦神色冷峻的道:“不错,你们若杀害了饶小湄,自有其父千手如来饶思白出头!”
  话音方落远处飘来了一阵冷冷时怪笑:“你们若杀了我女儿,我便把你们神女帮夷为平地,谁都别想逃生!”
  是虎婆的声音,左良彦听了大叫道:“虎婆!您快来,别让这女人跑了!”
  “来啦!”空中人影遽现,虎婆势如雷公雷婆一般,呼的一下从天而降,飘落在如意亭前。
  兰花笑道:“虎婆,你若想与本帮作对,实在不太痴了!”
  话落,玉手一扬一沉——
  “轰”突然一声巨响,地上应声炸开一团,它迅速的迸射扩散,一瞬间便把周围十丈地面全笼罩在烟幕之中。
  左良彦和虎婆料不到她会打出烟幕弹,事实上这种烟幕一经爆炸,任何武林高手也无法迅速纵离现场,因此两人也被烟幕所吞噬了。
  但次瞬间,他们已如两支穿云燕,自烟幕中飞射而出,到了烟幕外面。
  可惜他们动作虽快,仍是迟了一步,没看见兰花遁去的方向。
  虎婆一顿手中虎头杖,破口大骂道:“臭丫头,烂蹄子,你跑!不论你跑到何处,我也有办子抓到你!”
  左良彦着急的道:“不能让她逃了,她会去杀害令媛和饶姑娘的!”
  虎婆动目四望,摇摇头道:“找不到了!不打紧,她们总舵必是设在衡山芙蓉峰不错,咱们立刻赶去衡山救人!”
  “此地距衡山尚有多远?”
  “不太远,一天半就到了——走!”
  说着,腾身疾起,朝南方掠去。
  左良彦忙飞上坐骑,随后疾驰上去,不一会便已赶上了虎婆,说道:“袁老前辈,在下的马让给你骑吧。”
  虎婆一面飞奔一面答道:“不必,我这一双脚不比马慢!”
  左良彦问道:“咱们一直赶上衡山么?”
  “不错!”
  “在下这匹坐骑,只怕无力奔跑一天半不休息……”
  “跑到它不能跑的时候,丢掉它也就是了!”
  左良彦亦知救人要紧,迟缓不得,当即催动坐骑,全力向前奔驰。
  虎婆的脚力果然不比马慢,不论马跑得多快,她始终跟在旁边奔行。
  “袁老前辈,方才你有没有听到兰花的话?”
  “都听到了。”
  左良彦义愤填胸的道:“真是可恶,她竟要在下杀害祖大寿将军!”
  “你为何不答应他?”
  “此事怎么可以答应她!祖将军如今是唯一能够抵抗皇太极的人,他要是死了,大明江山就整个断送了!”
  “断送就断送,我对这些国家大事可没兴趣!”
  左良彦知道跟她淡国家大事无异对牛弹琴,故不再开口,默默的奔驰着。
  二人一口气奔驰了六七十里路,东方已渐露鱼肚白,左良彦感觉坐骑已有力竭之象,正想弃马跟她一起奔跑,虎婆却忽然停下来道:“好了,咱们在此歇息一会再走。”
  左良彦连忙勒停坐骑,跳了下来,看看附近有草,便牵马过去让它吃草,然后转回问道:“咱们这样疾赶,什么时候可赶到衡山?”
  “再赶一天就差不多了。”
  “但如神女帮总舵确在衡山芙蓉峰,否则——”
  虎婆打岔道:“万一不在衡山芙蓉峰,那也无甚要紧。”
  说着,席地坐下,闭目养神起来。
  左良彦见他一副无忧无虑的态度,忍不住问道:“怎么说无要紧呢?”
  虎婆闭着眼睛道:“除非她们一直躲着不出来,迟早总会找到的。”
  左良彦不禁苦笑道:“只怕迟一天都不行,要知她们是一群无理性的浪女,跟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差不了多少呢!”
  虎婆缓缓的道:“别急,我仔细想过了,她们不致于杀害我女儿和饶姑娘。”
  左良彦道:“何以见得?”
  虎婆道:“她们一定明白,杀害我女儿和饶姑娘,除了去掉两个强敌之外,对他们没有任何好处。”
  左良彦道:“有些人只能够达到泄恨的目的,是不考虑其它的。”
  虎婆道:“依你说,该怎么办呢?”
  左良彦道:“我……”
  虎婆笑道:“咱们即不能插翅飞到她们那里,光发愁又有何用?”
  左良彦耸耸肩只好沉默下来。
  二人在野地上歇息了—刻多时,觉得体力已恢复过来,虎婆于是一跃而起,说道:“去把马牵回来,咱们该继续赶……”
  才说到一个“赶”字,突然脸色一变,住口没再说下去。
  左良彦一怔道:“什么事?”
  虎婆低声道:“看看南方!”
  左良彦转头往南一望,发现约五十丈外的地方,正有二辆马车在向这边驶过来,不由心头一震道:“莫非是……”
  虎婆冷笑道:“一定是神女帮!因为那两辆马车走的不是马路,且正朝咱们这边驶过来。”
  左良彦也不禁冷笑道:“她们的胆子可真不小,竟敢和咱们正面冲突了!”
  这时,天已大明,那两辆马车在驶近到相距只有二十几丈远时,已看得更为清楚,那是两辆十分华丽的马车,每辆车均由两匹白马拖着,驾车的是二个华服青年。
  虎婆又是脸色一变,轻哼一声道:“看,是她来了!”
  左良彦问道:“谁?”
  虎婆道:“神女帮主!”
  左良彦一惊道:“哦,您老认识她?”
  虎婆道:“不,但是以前的神女帮主就是这个气派!”
  左良彦抖擞精神道:“好,就在这里解决,也省得咱们赶路了。”
  虎婆道:“等下如果动手,神女帮主由我对付,你收拾那些妖女。”左良彦点点头。
  须臾,二辆马车已然驶到近处,停了下来。
  接着,只见头一辆的车厢门自里面推开,走下二位绝色美女,正是神女帮的兰花姑娘和野客窦翠梅。
  她们二人好象站班的宫女,下了车后,即走到车前,分左右立定。
  脸上,挂着妩媚的微笑。
  虎婆和左良彦站着没动,因为他们已看出车中还有人要下来。
  果然,另一个女人慢慢的下车来了,
  她脸罩一方黑纱,但仍可隐约看出她有一张美丽无比的花容。
  头上是乌云般的叠髻,娇躯婀娜而轻盈,浑身珠光宝气,雍容华贵有如贵妃,走起路来摇曳生姿,有步步生莲花临风欲飞之态。
  她走到二女中间,面对虎婆和左良彦,停了下来。
  虎婆冷冷一笑,开口问道:“你大概就是神女帮的帮主了?”
  那女人微点螓首。
  虎婆问道:“叫什么姓名?”
  那女人轻启朱唇,吐出呖呖的之声,道:“姓刁,名凤君,以前奴家有个绰号叫‘山阴公主’。”
  左良彦听得一惊,失声道:“啊——原来山阴公主就是你?”
  虎婆却不知山阴公主的来历,转对左良彦问道:“她是……?”
  左良彦道:“多尔衮的外甥女,天下第一淫娃!”
  虎婆道:“淫娃?”
  左良彦道:“正是,由于是多尔衮的外甥女,故经常在王府中走动,她见多尔衮养着许多美女,也不甘寂寞,在自己的家中养了百名精壮的美男子做为面首。”
  虎婆道:“哼,真不要脸!”
  神女帮主吃吃脆笑起来,道:“左良彦,你对奴家的身世,倒是相当清楚呀!”
  左良彦哈哈一笑道:“你的大名天下无人不知,太响亮了!”
  神女帮主笑道:“奴家如今自己已立门户,成了神女帮的帮主了。”
  虎婆道:“你和以前神女帮主金飞燕,有无渊源?”
  神女帮主道:“没有。”
  虎婆道:“怪不得你敢得罪老身,你这是有眼不识泰山。”
  神女帮主吃吃轻笑道:“听你之言,好象你和以前的神女帮渊源颇深?”
  虎婆道:“不错,我曾任神女帮的教头,当年的十二金钗的武功,是我教的!”
  神女帮主“嗤”的二笑道:“我们却不需要象你这样丑的老太婆来当教头,看到了你,奴家三日吃不下饭啦!”
  虎婆大怒,一顿虎头杖,厉声道:“不要脸的骚货!我虽然长得丑,却比你们干净多了,你是个人尽可夫的烂蹄子,臭不可闻!”
  神女帮主没有生气,只转对野客窦翠梅道:“翠梅,去把那东西拿出来。”
  窦翠梅应是,转去车后,自车厢里面取出一样东西。
  那是一支长约一尺的铁管,通体乌黑,后部粗大有把柄看其形状,似是一种可从铁管射出暗器的东西。
  窦翠梅把它交给神女帮主,笑嘻嘻的道:“帮主,今天你一定得使用一次,让我们开开眼界。”
  神女帮主接过那东西后,目光一抬凝注虎婆吃吃脆笑道:“虎婆,你认得这东西么?”
  虎婆冷笑道:“那是什么臭东西?”
  神女帮主举起向她瞄准,笑道:“这东西,名叫,轰天雷!”
  一般武林人物,即使没见过轰天雷的样子,也都听过“轰天雷”这三个字,均知它是从外国传入中原的一种火枪,其威力绝非武功所能抵抗,任何身怀绝世神功之人也躲不过它的射击,而且中者立毙,绝无幸免。
  而以,左良彦一听是轰天雷,登时大惊失色,连忙一拉虎婆道:“快退!”
  虎婆却不肯退,她摔开了左良彦的手,喝道:“什么轰天雷?我这一生见过的古怪暗器太多了,它吓不倒我的!”
  左良彦气急败坏的叫道:“不行!那东西无坚不催——”
  “轰!”一语未了,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已然响了起来!
  虎婆陡的一呆。
  刹那间,她的右肩膀冒出了一片殷红,迅速的向下扩展。
  那是血,她的右肩膀,已被轰掉了巴掌大的一块肉,见到了骨头。
  “啊哎!”
  她这才大叫一声仰身倒下,昏死过去了。
  左良彦心胆俱裂,慌忙一个倒纵,暴退三丈开外,可一个飞身跨上了自己的坐骑,企图开溜。
  “轰”又是一声巨响。
  他的坐骑猛然前蹄一扬,直立而起,发出“希聿聿”的悲嘶,随之往旁摔倒,登时就断了气。
  他在坐骑倒下之前,已一顿双足,如箭离弦,向外飞窜山去。
  但是窜出数丈,双足刚刚点着地面之际,神女帮主的声音,已在面前响了起来:“左良彦,你如不想死,最好不要动!”
  定睛一看,原来神女帮主已追蹑而至,正站在他面前,举着轰天雷瞄在着他的心窝。
  这一来,就把他镇慑住了,他情知逃不过轰天雷的袭击,故不敢妄动,只苦笑道:“刁凤君,你用轰天雷来建立你的威名,实出我左良彦意料之外。”
  神女指主吃吃一笑道:“我们神女帮不讲任回江湖规律的,欲达目的,不择手段!”
  左良彦转笑道:“你准备用它逼我屈服?”
  主帮主道:“正是,你不屈服,本帮主就把你的头轰掉!”
  左良彦不愿吃眼前亏,叹了口气,道:“很奇怪,你们神女帮好象对我非常有兴趣,为什么呢?”
  神女帮主道:“因为你有利用的价值,比书剑公子徐进更有利用价值!”
  左良彦听她提起书剑公子徐进便乘机问道:“书剑公子是谁下的手?”
  神女帮主道:“你只要知道是本帮主下的命令就够了。”
  左良彦忍住怒火道:“你为何安杀害书剑公子?”
  神女帮主道:“我本来是希望他也受聘为花郎,岂知他不接受也罢,竟把我们神女帮骂得狗血淋头,这样顽劣不驯之徒的本帮主自然留他不得。”
  左良彦耸耸肩道:“我应该比他更顽劣不驯,你们为何迟迟不对我下毒手?”
  神女帮主笑了笑道:“刚才本帮主己经说过了,你比徐进更有利用价值!”
  左良彦叹道:“多承你瞧得起,但只怕我会让你大失所望呢!”
  神女帮主道:“别忘了你己立下入帮誓书,现在你已是本帮的花郎了。”
  左良彦道:“如果不要我去杀害祖将军,我倒可考虑考虑。”
  神女帮主道:“很抱歉,本帮主收服你的最大目的,正是要你去杀祖大寿!”
  左良彦怒道:“你在为皇太极做事?”
  神女帮主道:“不错,不过授命本帮主,干这件事的是我舅舅多尔衮,他说奴家若能拿下祖大寿的头,便可为大清建第一功。”
  左良彦道:“你为何要假手于我?”
  “原因是祖大寿的防患极严,外人根本无法接近他,只有你可以,你原是袁崇焕的侍卫,祖大寿认识你,也一定肯接见你。”
  “要我去杀祖将军,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
  “你决定了?”
  “不错!”
  “饶小湄、袁亚仙,以及眼前这位虎婆的性命,你也决定不管了?”
  “是!”
  “好,左花郎右花郎听令!”
  那两个驾车的华服青年应了一声,一齐上前躬身问道:“帮主有何差遣?”
  “把那两个丫头抓出来!”
  两个花郎答应一声,即走去第二辆马车之后,从里面抓出两个姑娘来。
  那二个正是饶小湄和袁亚仙。
  左良彦没有想到她们也在车中,心知神女帮主要在自己面前处死二女,不由得眉头紧紧锁成一团,暗忖道:“怎么办?我真要眼睁睁看着她们惨死不成?
  那饶小湄和袁亚仙显然被点了穴道,被推出车外后,全身软绵绵的,站都站不住。
  “解开她们的哑穴。”
  二花郎应命解开了她们的哑穴,饶小湄哑穴一解,立刻叫喊道:“良彦,救救我!”
  左良彦心如刀割,叹了一声道:“小湄,我恐怕无能为力了!”
  神女帮主手上的那支轰天雷一直瞄准着他的心窝,在这种情况之下,纵然他想出手抢救,也只有白白送死而已。
  饶小湄哭了起来,道:“不,你一定要救救我!我不要死!我不要死!”
  左良彦又叹了口气,垂下了手。
  那袁亚仙也开口了,大叫道:“左良彦,瞧瞧我娘,要小赶快替他止血,她就要死了!”
  左良彦低头不语。
  他真想拼死一战,但又明白一定拼不成,因为自己若一稍动,那支轰天雷便会把自己的心窝轰出一个大窟窿,也就是说拼死只有白白送死,毫无用处。
  要救她们,只有答应神女帮主,去杀害祖大寿将军。
  但祖大寿将军的生死,关系着明朝的存亡,怎么能将他杀害呢?
  所以,他很痛苦,不知如何是好。
  神女帮主微微一笑,启口道:“左花郎右花郎再听令。”
  “是,帮主请吩咐!”
  二花郎拉着二女趋前候命。
  神女帮主道:“脱光她们全身衣服,然后把她们绑在树身上!”
  二花郎应是之后,便将二女放在地上,要动手脱她们的衣服了。
  饶小湄吓得花容失色,哭叫道:“良彦!良彦!你……你无力救我,我不怪你,可是……天啊!你总不能看着我受凌辱吧?”
  左良彦惊怒交迸,突然厉声道:“住手!”
  神女帮主笑道:“你答应了?”
  左良彦愤然道:“好,我答应你!”
  神女帮主示意二花郎停止脱二女的衣服,吃吃脆笑道:“这一回,你可不能食言,你若食言,她们会死得更惨!”
  左良彦长叹一声道:“快请替虎婆止血吧!”
  神女帮主笑道:“只要你答应,本帮主什么都依你……”
  转对身侧的窦翠梅说道:“翠梅,替虎婆止血!”
  窦翠梅裣袵应是,便转去虎婆身边蹲下,并指封住了虎婆肩膀上的血脉,然后取出刀伤药为虎婆敷药包扎伤口。
  神女帮主又命二花郎将二女拉回车内,然后回望左良彦笑问道:“你给我一个期限,要多久才能把祖大寿的首级拿来见我?”
  左良彦神色沮丧的道:“祖将军此刻把守锦州,一去一回,最快也要二个月。”
  神女帮主道:“太久了,我给你四十天的时间去做,四十天之后,你如果不能把他的首级带来,我立刻下令处死她们三人!”
  “你将在何处等我!”
  “你得手之后,自然有人现身和你相见,引领你来见我。”
  “要是我失败了呢?”
  “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我是人非神,没有一定成功的道理。”
  神女帮主冷冷一笑道:“只要称真心要干,一定能够成功,因为我料祖大寿见到你时,一定很高兴,他会要求你留下来协助他,在那种情形下,你要取他首级便易如探囊取物!”
  左良彦道:“我取得祖将军的首级后,你一定要释放她们三个人?”
  神女帮主颔首道:“当然。”
  左良彦道:“好,为了救她们三人,说不得只好牺牲祖将军了。”
  说毕,转身便走。
  “等一下!”
  “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此处距锦州甚远,最好骑马前去,我还你一匹马好了!”
  她命左花郎解下第二辆马车的一匹白马,将它交给左良彦。
  左良彦自然不拒绝,他走去取下那匹死马的马鞍放上白马背上,缚绑停当,即一跃而上,绝尘而去……
  此后,他连程急赶,一路向锦州直奔,一副下定决心要取祖大寿的首级的姿态,走了十八天,终于抵达锦州。
  这是前线,明兵阻挡皇太极挥兵入关的最前线,在这里祖大寿曾使皇太极大败而去,使皇太极尝到了几次失败的滋味。
  自从袁崇焕死后,祖大寿就在孙承宗的劝解下,临危受命,死守住了锦州,终能使明朝苟延残喘,因此祖大寿成了英雄人物,也成了皇太极的眼中钉,无时无刻不欲设法制之死地而后快,曾经派武林高手企图暗杀,但由于祖大寿防备有方,终未使敌人得逞。
  这大概就是神女帮主要迫使左良彦前来杀害祖大寿的原因,因为左良彦原是袁崇焕的侍卫,而祖大寿原是袁崇焕的部下。
  他见到了左良彦,无不欢迎之理,这样左良彦下手杀害他,自是易如反掌。
  左良彦入城之时,已是薄暮时分,他打听到祖将军的官邸所在地,即前往投帖拜谒。
  门房为他进入通报之后,不久却走出来一个相貌威武的中年人,这中年人自内匆匆而出,一见到左良彦时,欢呼一声道:“左老弟,还认得愚兄么?”
  左良彦一见到对方,登时又惊又喜道:“于兄!是你!你怎么也在这里呀?”
  双方热烈的拥抱,好似久别重逢的亲兄弟,高兴极了。
  原来,这于姓中年人,名叫建雄,有个外号叫“云中燕”,有一身非常出色的武功,轻功尤为其所长,本也是袁崇焕的侍卫,与左良彦十分合得来,左良彦实在没料到他也到锦州来了,而且还在祖将军的官邸中,分明已投靠在祖将军的麾下了。
  二人经过一番的热烈拥抱之后,云中燕于建雄哈哈笑道:“方才愚兄见到门房递来的拜帖,见到‘左良彦’三个字,愚兄高兴的跳起来!哈哈!左老弟,祖将军派人找你,已经找了一年多了呢!”
  左良彦笑道:“祖将军找小弟干什么?”
  云中燕于建雄道:“干什么?嘿!你的剑法祖将军早就知道的,他有好几次差点被敌人杀了,因此他经常在我们面前提起你,希望你能前来辅助他呢!”
  左良彦听了这话,心中惭愧万分,暗忖道:唉,祖将军若知我是来取他首级的不知将有何感触……
  心中在想,嘴上却道:“小弟也一直想来助他一臂之力,只因浪荡惯了,所以迟至今日才来。”
  云中燕于建雄拉着他往里面走,道:“来来来,到里面来谈!”
  他拉着左良彦进入官邸,到了内院的一问房中,为左良彦弄来了茶水,才坐下问道:“你是今日才到的?”
  左良彦答道:“正是。”
  云中燕于建雄道:“很好,你就暂时和愚兄一起住,过两天等祖将军回来,再和他相见。”
  左良彦一怔道:“祖将军不在官邸?”
  云中燕于建雄道:“是的,他到前方视察防务去了,要到后天才会回来。”
  左良彦一哦道:“于兄既是祖将军的侍卫,何以不随同前往?”
  云中燕于建雄笑道:“这几天轮到愚兄休息,我们一共有五人听司侍卫,每人每半月休息三天,这两天刚好轮到了愚兄。”
  左良彦问道:“另外四位小弟认识么?”
  云中燕于建雄道:“你大概只认识一位,他是‘追风双刀客’吴三省,是与愚兄一起来投效祖将军的,其余三位,都是螳螂派的门人,一位姓冯,一位姓施,一位姓万,身手到很不错。”
  左良彦道:“前方情况怎样?”
  云中燕于建雄直:“上个月,皇太极又吃了一次败仗,折了一万多人,最近已不散轻举妄动,不过听说可能会由长城的其它口进攻。”
  “形势发展至此,于兄对将来的看法如何?”
  云中燕于建雄长叹一声道:“老实说,祖将军虽能抵御于一时,但皇太极兵多将广,后援充足,而我们……唉!不说也罢,反正你我身为武士,能尽多少力就尽多少力,一旦事情恶化,那也不是咱们的力量所能挽回的。”
  左良彦点点头。
  云中燕于建雄道:“你这一两年都在干些什么?”
  左良彦苦笑道:“如游魂孤鬼,四处飘泊。”
  云中燕于建雄道:“袁大人一死,愚兄原以心灰意冷,只因祖将军再三找人请愚兄前来相助,愚兄感于祖将军的公忠体国,因此也就答应了,不过……”
  左良彦道:“不过什么?”
  云中燕于建雄压低声音道:“也许是愚兄多疑,祖将军虽然忠勇,但意志似不若袁大人的坚定,愚兄担心有一天……”
  左良彦面容一动道:“哦,会么?”
  云中燕于建雄感叹一声道:“难说得很,思宗杀了袁大人之后,对祖将军的刺激亦颇大,所谓良禽择木而楼,贤臣择主而事!”
  左良彦凝容道:“祖将军一旦动摇,那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云中燕于建雄道:“不过,到目前为止,尚无那种迹象,但愿这只是愚兄的多虑,而不会成为事实。”
  “祖将军对待于兄如何?”
  “很不错。”
  “这就行了,只要他待人宽厚,士为知己者死,咱们可以替他卖命。”
  云中燕于建雄道:“你还没吃饭吧?”
  左良彦道:“还没有,小弟一入城,就直接赶到这里。”
  云中燕于建雄立刻站起道:“那么,咱们到街上喝几杯,今天你来了,对祖将军,对愚兄,都是一件值得庆贺之事,咱们去喝个痛快!”
  左良彦摇头道:“不,不要到街上去,要喝,咱们就在这里喝。”
  云中燕于建雄道:“这里没有好菜呀!”
  左良彦笑一笑道:“不要什么好菜,有酒就行了,咱们在这里喝酒,可以高谈阔论,畅谈一切!”
  “到街上的酒馆去喝,一样可以高谈阔论,畅谈一切啊!”
  “不,就在这里喝,小弟有些话要在这里跟兄长谈谈。”
  “也好,愚兄去拿酒来。”
  说毕,快步出房而去。
  二人从掌灯的时候开始喝酒畅谈,一直喝到三更时分才停止,然后就在房中和衣而睡。
  天一破晓,两人立即乘骑出城。
  出城数里,越过一座山头后,便见遍野帐幕,延伸数里,兵士穿梭其间,处处闻战马长嘶,一片枕戈待战的气象。
  左良彦见到这景象,心中颇为兴奋,道:“祖大寿不愧是名将,治军有方,战志十分旺盛啊!”
  “是的,这是由于打了几场胜仗的关系,只可惜后援有限,朝中又有怯战者处处掣肘,无法直捣黄龙。”
  “祖将军的帐幕设在何处?”
  云中燕于建雄遥指前方道:“还在前面,再走一二里路就到了。”
  转眼工夫,二人已来到一处大寨之前。
  但见营下帐幕如垒,旗帜迎风飘扬,大寨四周戒备森严,别有一番慑人的气氛,守寨的兵士认得云中燕于建雄,故没多加盘问,即让两人进入寨中,到达将军帐前,云中燕下马,向左良荐说道:“你且在此稍候,待愚兄先进去通报一声。”
  说罢,就进入帐幕去了。
  “啊!左良彦来了?哈哈!好极了!极好了!快请!快请他赴来!”
  帐幕中响起一个洪亮的声音。
  俄顷,便见云中燕于建雄自里面探出头,向左良彦招招手,笑道:“左老弟,祖将军请你进来!”
  左良彦乃举步走了进去。
  帐幕很宽大,里面站着不少人,有全身披挂的战将和身穿一般劲装的侍卫。
  祖大将军,居中雄立着。
  他是个五十开外的人,身材雄壮,相貌粗犷,但不失稳健气质,有股令人慑服的大将气概!
  他脸上挂满笑容,一见左良彦入帐,大叫一声道:“左良彦,你终于来了!”
  左良彦趋前下拜,恭声道:“良彦参见将军!”
  祖大寿连忙将他扶起,哈哈大笑道:“免礼!免礼!哈哈哈,本将军一直盼望你来,今天你果然来了!”
  当下,为左良彦介绍在场的几位副将和那四位贴身的侍卫,大家相见寒暄之后,祖大寿便将几位副将遣走然后请左良彦坐下,双方高高兴兴的畅谈起来。
  祖大寿道:“良彦,你今天来,不会是只来看看我的吧?”
  左良彦笑道:“只要将军不嫌弃,良彦愿效棉薄之力。”
  祖大寿一拍掌笑道:“好极了!我时常跟建雄谈起你,还以为你瞧不起我祖大寿,所以才不肯助我一臂之力呢!”
  左良彦连称不敢。
  祖大寿又问了他一些别后经过,便自座上站起道:“好,今早我要去右翼战区视察防务。你也跟我一道去,等视察回来,再设宴为你接风!”
  于是,七人一齐走出帐幕,各自上了坐骑,随行的尚有三位副将行十人,浩浩荡荡的上了路。
  原来,祖大寿统率大军二十万,布防达百里之广,故一次视察便要花去一整天的时间。
  这天,当视察完右翼的防务而返回大寨时,已是黄昏时候,祖大寿立即吩咐宰牛,就在他自己的帐幕中设宴款待左良彦……
  一直喝到深夜,筵席始撤。
  左良彦在云中燕于建雄的陪伴下辞出将军帐,进入附近的一座帐幕内歇下来。
  云中燕于建雄因多喝了酒,加以他尚在休假之中,不须保证祖将军的安全,故进入帐幕倒头便睡,左良彦心里有事,久久无法成眠。        ‘
  他静静的躺着,约莫躺了一个时辰,估计已经是二更天了,才悄悄地起身,拿起放在身边的长剑,提轻脚步溜了出去。
  帐幕外,夜空如洗,数不尽的帐幕在夜下看来,恰似垒垒石城,极是壮观。
  游目四顾,除了几个巡夜的兵士在远处走动之外,一切显得十分沉静。
  祖大寿的帐幕中,透出一片微弱的灯光,分明已进入梦乡了。
  左良彦深深吸了一口气,便弯身蛇行,捷如狸猫窜到了祖大寿的帐幕前。
  然后,他轻轻抽出长剑,轻轻割破帐幕,穿身爬了进去。
  一会之后——
  “刺客!刺客!快捉拿刺客!”
  蓦地,一片吆喝声,打破了寂静的深夜。
  次瞬间,便见左良彦右手仗剑,左手提着一个血淋淋的人头,自帐幕冲出来。
  紧接着,四个侍卫亦自帐幕中飞出,猛扑左良彦,口中大叫道:“大胆狂徒竟敢杀害将军,大家快捉刺客啊!”
  然而左良彦一冲出帐幕后,便如一支飞鸟,急速的向南飞纵,一眨眼就已越过了几个帐幕,把衔尾追赶的四个侍卫抛离了四五丈远。
  云中燕于建雄闻声匆匆奔出:“刺客是谁?刺客在哪?”
  有人叫道:“刺客是左良彦,他杀害了将军,往南逃去了!”
  云中燕于建雄大惊失色,怒骂一声“混蛋”,立即纵身随后追去。
  许多官兵也闻声赶出,但都未能拦截住左良彦,眼睁睁的看着左良彦飞逝在黑夜之下。
  只有追风双刀吴三省等四个侍卫紧紧的在后急追不舍。
  逃者急若流星。
  追者也急若流星。
  不消顿饭工夫,左良彦已逃出防区军营外面,也许他们对地形较熟,因此距离渐渐拉近了。
  又不久,双方的距离已拉近了二丈五六,这时追风双刀吴三省突然厉声道:“左良彦,你这个丧心病狂的东西,给我站住!”
  左良彦奔势突地一刹而住,转身哈哈狂笑道:“我站住了,你待怎样?”
  四个侍卫当即迅速将他围困起来。
  追风双刀吴三省一举手中双刀,怒目暴喝道:“说!你为什么杀害祖将军,割取他的首级?”
  左良彦笑道:“我割取他的首级,为的是解救天下生灵,不使老百姓永沦战祸之中!”
  追风双刀吴三省怒吼一声道:“放屁!祖将军乃国之栋梁,你杀了他,等于灭了明朝,怎说是解救天下生灵!”
  左良彦扬扬眉道:“一点不假,我杀了他,等于灭了明朝,但你们难道看不出来,明朝已是强弩之末,灭亡只是时间问题而已,与其作困兽之斗,不如早日投降,免得害苦老百姓使生灵涂炭。”
  追风双刀吴三省愤怒万分,举刀戟指他怒骂道:“胡说,你这个卖国求荣的狗东西,我吴三省今天不把你碎尸万段,誓不为人!”
  说到这,双刀一振,大喝道:“兄弟们,大家一起上,干掉这个狗东西!”
  双刀如剪,猛扑而上。
  其余三个侍卫亦同时发动攻击,他们使的兵器是剑、判官笔、日月双轮,攻击一起发动,四种兵器便自前后左右同时攻上左良彦的身子,凌厉无比。
  左良彦知道他们的武功高强,自己万难以一敌四,是以早己蓄势以待,一见他们肩头耸动,立即纵身急起,冲起三丈来高,脱出了他们的包围,向外飞掠出去。
  吴三省大喊一声“哪里走”,亦紧接着纵起身子,空中双刀猛递,直削左良彦下盘。
  左良彦长笑一声,身形巧妙一滚,刚好避过其双刀,也刚好落到地上。
  使剑的姓冯侍卫一个箭步跳过去,长剑一招“秋风扫落叶”,呼的一声,向他双脚扫过,叫道:“给我躺下来!”
  左良彦也同时一剑点出,沉笑道:“你不配!”
  长剑倏地便点他的咽喉,使剑的姓冯侍卫吃了一惊,慌忙撤剑急退一步,但与此同时使判官笔的一招“阎王点鬼”已到了背心。
  这一招来得悄无音响,但左良彦的背上虽没长眼睛,却从人影的映近而发觉有人袭至体后,当下闪开半步,转体反手一剑扫出。
  “当”的一响,他的长剑正好格中对方的判官笔,把对方格开了。
  但一波方平,一波又起,使判官笔的刚被震退,追风双刀客吴三省的双刀和使日月轮的已然左右夹攻上来。
  双刀与双轮对准他的双肩猛削而下。
  左良彦身形急速往地上一蹲伏,继之长剑吐向吴三省腹部,左脚弹踢姓万的右膝盖——
  “铮!”
  “砰!”他的长剑被吴三省的双刀剪住,但他的左脚却踢中了姓万的膝盖,把对方踢得登登登颠退了好几步!
  不过,他的长剑被吴三省的双刀剪住,却是一次严重的失手,正当他想撤回长剑之际,使判官笔的又攻到他身右,一对判官笔一上一下点向他的太阳穴和腰上期门穴。
  这时,他已来不及招架,百忙中只得松手弃剑,就地倒下,使了个懒驴打滚,急速滚向一旁。
  “哼!”使日月轮的冷笑一声,乘机痛下杀手,左手日轮对准他的胸口,狠狠的戳了下去。
  千钧一发间,蓦闻“当”的一声锐响,姓万的日轮突被某种重物击中,歪向一边,切入左良彦身边的地上。
  接着,是一个朗笑声自附近传来:“左良彦莫慌,我们来助你毙敌!”
  话声中,两条黑影急纵而至。
  是两个黑衣青年。
  原来竟是神女帮主身边的两个花郎,被称为左花郎和右花郎的两个英俊小子。
  吴三省等四人一见有人发暗器救了左良彦,再听到对方的话,不由得均为之一怔。
  左良彦乘机一个翻滚脱出险境,再一跳飞出三丈开外,大喜而呼道:“二位来得正好,快把这四个兔崽子宰了!”
  两个花郎均以长剑为武器,他们飞扑到近处,立时运剑出招,左花郎找上了吴三省,右花郎选上姓冯的,刹那间绝招迸发,杀手迭出,于是,四个人捉对打成一团,一时间便形成剧烈的搏斗。
  左良彦又乘施、万呆愣之际,跳去拾起自己的长剑,大笑一声道:“二位,如今我可以跟你们决个高低!”
  说毕,抢步上前,挥剑攻向姓施的,一口气劈出了五剑。
  姓施的舞动判官笔,上格下当,化解了他五招剑法之后,立还颜色,也展开凌厉攻势,双笔倏吐倏缩,笔招绵绵而出。
  他是螳螂派的门下,故身法和招式,都有螳螂的形态,十分怪异。
  姓万的也不肯闲着,再度抡动日月双轮加入攻击,也是怪招迭出,着着往左良彦要害上招呼。
  但左良彦以一敌二,已感较前轻松的多,一柄长剑纵横挥舞,势如匹练迸飞,不但能够抵住施、万二人的猛攻,而且反击招式亦层出不穷。
  双方拼斗正烈,忽然有一人赶到现场,原来正是云中燕于建雄,他因追错了方向,故迟至现在才赶到,当他发现左良彦还有两个同路人时,心中甚为惊奇,当下大喝一声道:“老施、老万,你们且退下,我要问他几句话!”
  施、万二人闻言一起撤招纵退。
  于建雄走到左良彦跟前,满面愤怒的道:“姓左的,你先把话讲清楚,为何杀害祖将军?”
  左良彦笑道:“于兄,小弟就两句话,第一句是‘人各有志’,第二句是‘识时务者为俊杰’,这样说你大概懂了吧?”
  于建雄面色一变道:“你在为皇太极做事?”
  左良彦点点头道:“可以这么说。”
  于建雄大怒道:“混蛋东西,什么原因使你厚颜事贼?”
  左良彦道:“我已经说过了,人各有志,识时务者为俊杰。”
  于建雄“呛”的拔剑出鞘,举剑指着他的心窝,咬牙切齿的道:“好,今夜我便成全你的志节,叫你死后也变为爱新觉罗的走狗!”
  长剑向前一送,就象一道闪电那样飘了出去。
  左良彦早知他的剑法师承武当,不是好吃的果子,故不敢怠慢,一见他剑势一动,连忙举剑相迎。
  双剑一触即分,于建雄迅捷的换位变招,一剑直向左良彦的腰部扫去。
  左良彦足一提,长剑倒挂,一招“怪蟒翻身”,又架了来剑。
  于建雄冷哼一声,出剑突然变快,但见一片剑光如水花飞溅,倏然之间已攻出了十多剑。
  “铮!铮!铮!铮……”
  左良彦采取守势,把他的攻击一一架开,笑道:“于兄,祖大寿已亡,明朝已如风中残烛,何不抛弃成见,跟老弟去投靠皇太极?”
  于建雄怒吼一声“放屁”,攻势更为猛烈,似乎恨不得立刻将他劈成肉酱。
  左良彦又将他的剑招一一化解,口中又哈哈大笑道:“于兄,你若不听小弟劝告,别怪小弟剑下无情了!”
  于建雄不理,奋勇快扑,好象—支野性大发的饿虎,左良彦陡的一剑直刺而出,叫道:“接这一招!”
  “叮”一声锐响,火花迸射。
  于建雄一个翻身暴退数丈,面色微微苍白,有如死里逃生似的。
  左良彦乘机急进,气势如虹,猛攻上去。
  于建雄失去先机,立处下风,只好一面挥剑封挡,一面移步后退……
  而这时,那左花郎和右花郎却陷入危境。
  原来,施、万二人已加入围攻他们两人,两个打一个,经过一阵激战之后,二花郎已显出不支之象,有点手忙脚乱了。
  二花郎似乎未料到祖大寿的侍卫有如此出类拔萃的身手,不觉越打越心慌,其中的右花郎叫道:“老大!左良彦!不要恋战,咱们走吧!”
  虚晃一剑,纵身便欲逃遁。
  “要走可以,把命留下来!”
  姓万侍卫喊声中,一个飞窜赶上去,手中的日轮突的脱手打了出去。
  距离近,速度快,这就要了右花郎的命了,只听“噗”的一声,日轮已经深深嵌入他的背部!”
  “啊!”
  右花郎惨叫一声,身子猛然一仰站着挣扎了片刻,就砰然倒下去了。
  倒下之后,就没再动一下,显然日轮已深入内脏,是以死得很快。
  左花郎大惊失色,哪敢再打,急忙连翻筋头跳出战圈,大叫道:“左良彦,快走!”
  说着,又急急忙忙的翻了出去。
  也许围攻他的两个人志在左良彦,怕左良彦逃走,故没有追他,而让他远远的逃开了。
  他逃出数十丈,回头见左良彦还在苦战,便又大叫道:“左良彦,你目的已达到,快跟我走吧!”
  左良彦答道:“来啦!”
  身形一腾,急如鹰隼的飞出战圈,再几个起落就赶到了左花郎的面前,叫道:“他们追上来了,快逃!”
  于是两人落荒急逃,急急如丧家之犬。
  云中燕于建雄五人当然不肯让他们逃脱,随在后面紧追着,一边追一边喝叱,好象在追打过街老鼠。
  也许左良彦命不该绝,他和左花郎逃出数百步时,忽见迎面横卧着一条大河,左良彦一见大喜,急问道:“喂,你会不会潜水?”
  左花郎道:“会!”
  将身一纵,向对岸潜游过去。
  河宽约六丈,河水甚为湍急,他们潜水向对岸游了一段,头露出水面换气时,竟发现已被河水冲下四五丈远。
  左良彦道:“咱们顺流而下吧!”
  说毕,又潜入水里顺流潜游下去。
  云中燕于建雄五人不知是不谙水性,或者天黑看不见左良彦两人,正追到河岸边时,一齐刹住了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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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5 天前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八章 柳暗花明又一村

  破晓时分,在一处荒山之下,出现了两个不知其名的落汤鸡似的人,他们刚从水里爬出,身上还在滴水,走到山脚下,乏力的坐倒在地上,喘气不已。
  这二人,一个是神女帮主的左花郎,一个正是风流剑客左良彦。
  左良彦的手上,还提着那颗人头。
  人头已经肿胀,活象个猪头。
  他把人头放在一边,吐了一口气道:“好湍急的河流,刚才差点就淹死了。”
  左花郎把身上的衣服一件一件脱下,一边说道:“可不是,那河水太深了。”
  左良彦也将衣服脱下拧干,道:“你那同伴死得好惨他叫什么?”
  左花郎道:“李东辉。”
  左良彦道:“你呢?”
  左花郎道:“李东龙。”
  左良彦目光一注道:“哦,你们是亲兄弟?”
  李东龙点点头。
  左良彦道:“真不幸,但你好象不太伤心,为什么呢?”
  李东龙淡淡道:“伤心又有何用,身为神女帮主的花郎,这是迟早的事情。”
  左良彦道:“既知命如薄纸,为何要投身为神女帮主的花郎?”
  李东龙又淡淡道:“这世上有许多事情是由不得自己的,你也不想杀害祖大寿,但你又为何干了呢?”
  左良彦恍然大悟道:“原来你们兄弟也是被迫的,她们用何手段强迫你们兄弟就范?”
  李东龙道:“别提了。”
  左良彦道:“神女帮主此刻何在?”
  李东龙道:“我会带你去见她的,等衣服干了后,就上路。”
  左良彦道:“我不能知道她在哪里?”
  李东龙道:“不能!”
  左良彦一笑道:“虽然死了一个兄弟,但我看你对神女帮主还很忠心的样子。”
  李东龙沉默不语。
  左良彦道:“我已经杀了祖大寿,今后不跟着她也不行了,你还对我不放心?”
  李东龙缓缓道:“你说对了,我们兄弟之所以跟着她?就因为……”
  左良彦道:“也曾为她杀了人?”
  李东龙点点头。
  左良彦叹息道:“刁凤君人如其姓,刁得很啊!”
  李东龙又不说活。
  左良彦道:“要走多少天才能见到她?”
  李东龙道:“反正我会带你去见她就是了,别的你不必知道。”
  左良彦指了指身边的人头道:“如果路远,我就得找个箱子把他盛起来,否则味道难闻。”
  李东龙道:“不需要,在他还没有发臭时,你就可以见到他了。”
  左良彦提起了人头,笑道:“这颗人头明天就会发臭……”
  李东龙道:“对,所以今天你就可以见到他。”
  左良彦用一件衣服把祖大寿的首级包好,站起说道:“这就走如何?”
  李东龙起身领路。
  两人沿河东行三里,找到了一座桥,过桥转向西北,走了七十里路,来到老虎山东麓。
  这时,已是早晨时分。
  李东龙领着左良彦进入山麓树林中说道:“咱们在此歇歇脚,等一会再走。”
  说着,隐入一棵大树后面,向来路上瞭望。
  左良彦微微一笑道:“有人跟踪么?”
  李东龙道:“不能不防。”
  左良彦笑道:“依我看,咱们在跳水潜逃时,就已摆脱了他们。”
  李东龙没有答腔,瞭望了足有一刻时之久,不见有人走入山麓,这才向左良彦一招手道:“走,咱们上山去。”
  两人寻径上山,走了一会,已到了一座高大的山岭上,但见岭上松林如海,青翠涌螺,景色竟是十分优美。
  左良彦道:“这座山叫什么名字?”
  李东龙道:“老虎。”
  左良彦道:“我还以为神女帮的总舵设在衡山芙蓉峰呢。”
  李东龙道:“不,就在这儿。”
  左良彦道:“一群如花似玉的姑娘竟居在这边荒之地,实在叫人不敢相信。”
  李东龙道:“等一下你就会相信。”
  果然不错,入林行约半里,一座大庄院已呈现在眼前。
  好大的一座庄院,一眼望入,庄内房子不下百间之多,分为前中后三院,建造得十分富丽堂皇,美仑美奂,犹如皇帝的行宫。
  他们二人刚一走过大门,野客窦翠梅已如一支蝴蝶般的飘了出来,娇笑道:“左良彦,你来啦!”
  左良彦眉头一皱道:“又是你!”
  窦翠梅笑道:“是啊!帮主命我来迎接你们,二位请随我入内吧!”
  左良彦道:“你在刁帮主跟前好象颇为得宠,是么?”
  窦翠梅笑嘻嘻的道:“当然哪!我们帮主知道十二金钗中,我和兰花姑娘最能干,所以她最喜欢我们二人!”
  左良彦淡淡一笑道:“我倒觉得贵客最能干,可惜有人妒忌,把她杀了。”
  窦翠梅脸色一变,笑容一下消失得干干净净,道:“左良彦,你最好不要胡说!”
  左良彦道:“上次在湘妃庙,已经有人在我面前承认了,怎么是胡说呢?”
  窦翠梅的脸色更加难看,道:“你打算在我们帮主面前搬弄是非?”
  左良彦笑了笑道:“看情形再作决定,我现在已是神女帮的花郎,广结人缘也是必要的。”
  窦翠梅听到这话,脸上才重见笑容,说道:“对,你这才是聪明之举——走吧,随我去见帮主!”
  她领着他们进入内院,进入一间华丽的内厅。
  厅上,有四个女人。
  神女帮主刁凤君居中而坐,身边站着三个姑娘,其中一个是兰花姑娘,另两个左良彦不认识。
  窦翠梅屈膝行了一礼道:“启禀帮主,左花郎和左良彦回来了。”
  李东龙跟着上前行礼,道:“属下李东龙叩见帮主。”
  左良彦站着没施礼。
  神女帮主刁凤君脸上仍罩着一方黑纱,但仍可隐约看见她的表情,只见她微微一笑道:“辛苦你了,你哥哥不幸丧命,本帮主将给你优厚的抚恤,你放心便了。”
  李东龙恭声道:“谢帮主。”
  神女帮主道:“你下去休息吧。”
  李东龙应是,退出内厅去了。
  神女帮主目光转注到左良彦面上,笑道:“左良彦你也辛苦了。”
  左良彦笑笑道:“经过情形,你好象都已知道?”
  神女帮主道:“不错。”
  左良彦道:“祖大寿的军营中,有你的人潜伏着?”
  神女帮主道:“正是。”
  左良彦叹道:“这么说,你也已经知道我这颗人头是假的。”
  神女帮主噗哧一笑道:“假的,我不会道成真的,真的,我也不会说成假的!”
  左良彦道:“这么说……”
  神女帮主笑道:“你已建了第一功劳,本帮主会重重赏赐你的。”
  左良彦把人头递了上去,说道:“你检视一下吧。”
  神女帮主嫌恶的甩甩手,道:“不,你打开让我看看就行了。”
  左良彦便将衣服解开,露出那颗肿胀而且血肉模糊的人头,放在地上。
  神女帮主道:“啊!面目全非!”
  左良彦道:“被砍下的人头,起初会收缩,然后会肿胀,这颗人头又曾泡在水里,因此更为肿胀。”
  神女帮主忙道:“包起来!包起来!”
  左良彦将人头重新包好,站直了身子,道:“现在,请正式告诉我,我是不是已经完成任务了?”
  神女帮主点点全身。
  左良彦道:“那么,你答应我的事呢?”
  神女帮主道:“你是说释放饶姑娘及虎婆袁湘云母女?”
  左良彦道:“是呀!”
  神女帮主道:“好,我立即释放她们三人,不过你却不在释放之列。”
  左良彦道:“我知道,我已立下入帮誓书,再加上杀了祖大寿,今后天下虽大,除了本帮之外,已无我容身之处矣!”
  神女帮主道:“还有,我虽答应释放她们,但你也得保证她们不再来生事。”
  左良彦道:“饶姑娘会听我的话,至于虎婆母女,我尽力说服她们就是了。”
  神女帮主点点头,转对兰花姑娘说道:“兰花,你带他去见她们,如果他们答应不生事,就放她们下山。”
  兰花姑娘应是,便向他一招手道:“左良彦,你随我来。”
  左良彦于是转体随她走出厅。
  兰花姑娘领着他来到西厢一间房内,打开一扇壁橱门,只见壁橱内挂着十几件女人衣裳,她将那些衣裳推去一边,伸手在里面按了一下,便听一片“呀呀”轻响,里面的墙壁向左移开,现出一个地道入口。
  随即侧身道:“她们就在里面,请吧!”
  左良彦笑道:“你先请!”
  兰花姑娘微微笑道:“你怕上当?”
  左良彦点点头道:“是的!”
  兰花姑娘抿嘴一笑,乃抬脚跨过壁橱,进入地道里面去了。
  左良彦随后跨了进去。
  走下一道石阶,迎面便是两间地下室,兰花姑娘取出钥匙,开了右边一间的铁门,将铁门推开,向里面说道:“饶姑娘,你的心上人来了。”
  回对左良彦一笑:“请进!”
  左良彦不肯进去,含笑道:“奇怪了,帮主已经亲口说要释放她们三人,如今还要我进去干么?”
  兰花姑娘笑道:“你不想跟饶姑娘亲热一番?”
  左良彦道:“在这地方,我还没这种闲情逸致。”
  说话间,饶小湄已自里面走出,她看清了站在外面之人果然是自己的心上人左良彦时,不禁喜得跳了起来,竟不顾旁边还有一个兰花姑娘,欢呼一声,就投入左良彦的怀抱,兴奋的叫道:“良彦!良彦!果然是你!这不是在做梦吧?”
  左良彦笑道:“当然不是,我不喜欢做梦,我喜欢活活生生的。”
  他轻抚着她的秀发,接着笑道:“瞧你的样子没一点点憔悴,看情形你在这里过得还不错啊!”
  饶小湄嘟起樱唇,撒娇道:“哼,我被关闭了整整二十天,你还说风凉话!”
  左良彦笑道:“我是说,你的样子一点都没变,还是这么漂亮活泼。”
  饶小湄道:“食物还不错就是了。”
  她这句话刚刚说完,左边那间地下室的铁门就响起了“轰”的一响,旋闻被关在里面的虎婆袁湘云大吼一声道:“左良彦,你这小子莫不把我们母女忘了?”
  左良彦怕她念咒,忙道:“没有,没有忘记,在下这就替你老开门!”
  说罢,急向兰花姑娘索取钥匙,趋前开了铁门,将铁门推开。
  虎婆拉着女儿袁亚仙自里面一跳而出,笑道:“左良彦你可是把祖大寿的首级带来了?”
  左良彦长叹一声道:“是的,若不如此,怎能救得你们三人!”
  袁亚仙见到左良彦,眼泪扑簌扑簌的落下,悲喜交集的道:“左相公……”
  左良彦尴尬一笑道:“袁姑娘你好?”
  袁亚仙哽咽道:“我现在才知道……才知道你和饶姑娘是……是一对……”
  左良彦窘笑道:“现在不谈这些,好么?”
  袁亚仙忽然转对母亲说道:“娘,咱们回百花陀去吧!”
  虎婆笑道:“你想开了?”
  袁亚仙举袖拭干眼泪,点头道:“是的,女儿到最近才知道自己的容貌长得与人不一样,女儿……唉!咱们回家去吧!永远不再出来!”
  虎婆道:“好,娘带你回家去。”
  左良彦问道:“您老的伤全好了么?”
  虎婆点点头。
  左良彦欣慰的道:“这样很好,刚才神女帮主跟在下谈起您老,她也希望您老返回百花陀,不要再跟她们作对。”
  虎婆冷笑道:“要老身不报仇,那也简单,只要叫她准备一桌酒席,招待我们母女俩吃个痛快,我们母女立刻下山。”
  左良彦回望兰花姑娘笑问道:“兰此姑娘,你认为帮主肯设筵款待袁老前辈母女么?”
  兰花姑娘微微一笑道:“我想没问题,我们帮主本来也不愿与袁老前辈为敌,彼此能化干戈为玉帛,这是很好的事。”
  左良彦道:“那么,咱们上去吧。”
  老少五人走出地道,由壁橱秘门跨入房间,兰花姑娘便向大家道:“四位且请在此歇歇,容我去向帮主说一声,再来相陪。”
  语毕,径自出房去了。
  饶小湄等她走远,才向左良彦问道:“良彦,你当真把祖将军杀了?”
  左良彦点点头道:“是的。”
  饶小湄皱眉道:“我觉得你做的不对,不该杀祖将军……”
  左良彦苦笑道:“我也不愿意杀他,但为了救你们三人,没有别的办法啊!”
  饶小湄皱眉道:“神女帮主要你杀死祖将军,目的是好让皇太极挥兵入关,攻占夫明江山,这……”
  左良彦面容一沉道:“不要再说了!明朝的灭亡只是时间问题,祖大寿的挫败也只是时间问题,我即使不杀他,他退早还是难免一死的!”
  饶小湄道:“好,国家大事先撇开不谈,如今你打算怎么办?”
  左良彦道:“我打算留在神女帮,快快活活做一辈子花郎。”
  饶小湄道:“我呢?”
  左良彦道:“你回家去。”
  饶小湄脸色一变道:“我……不要我了?”
  左良彦道:“是的,你是个好姑娘,应该回去嫁个好丈夫,我则是个天生的浪荡子,你要是跟我在一起,绝对不会有好结果。”
  饶小湄睁大眼睛道:“你讲的这些话,不是真心的吧?”
  左良彦道:“是真心话!”
  饶小湄眼睛红了,目中涌出泪光,道:“不,我不相信!”
  左良彦笑了笑道:“你最好相信,我不会娶你为妻的,你回家去吧。”
  饶小湄以难以置信的眼光望着他,又是伤心又是气愤,跺脚叫道:“不,我不相信!你骗我的,我不相信!你一定是……一定是不愿见到我被神女都所伤害,所以说这种话来气我,告诉你,我死也要跟你在一起!”
  左良彦神色沉下来冷冷道:“饶姑娘,你完全弄错了,我自始自终,就没打算和你结为夫妻,何况我还没占有你,因此我也没有收留你的义务,你要回家也好,不回去也好,反正我已将你救出,今后你的生死安危都于我无关了!”
  饶小湄越听越伤心,不禁掩面失声痛哭起来。
  虎婆最不喜欢见人哭哭啼啼,沉声道:“饶姑娘,别忘了令尊乃是武林中大名期鼎的人物,你该为令尊留点面子!”
  饶小湄哭得更厉害。
  恰于此时,兰花姑娘回房来了,她看见饶小湄悲痛逾恒的样子,不禁一怔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左良彦道:“兰花姑娘,麻烦你带下山如何?”
  饶小湄忽然跳起来,怒气冲天的叫道:“不必,我自己会走!”
  你戟指他,咬牙切齿的道:“左良彦,我算认清你了,咱们后会有期!”
  说毕,冲了出去。
  兰花姑娘看着她冲出,大惑不解的道:“左良彦,究竟是怎么回事?”
  左良彦笑道:“我不想伤害她,叫她回家去,她不肯,说要跟我在一起,我只好说了几句令她伤心的话,把她气走。”
  兰花姑娘笑哦一声道:“其实她也可以留下来,她人长得美,可以加入本帮呀!”
  左良彦摇头道:“不成,她年幼无知,什么都不懂。”
  兰花姑娘笑了笑,转对虎婆道:“袁老前辈,敝帮主说了,只要你老不与我们为敌,她今天愿盛馔款待您老。”
  虎婆笑道:“好,一言为定!”
  兰花姑娘道:“现在您老便请在此歇息一会,需要什么,告诉我一声就是了。”
  虎婆道:“我只想沐浴一番,被你们关了二十天,身上都快发臭了。”
  兰花姑娘道:“好的我马上叫人带您和令媛去沐浴。”
  她说到这里,回对左良彦道:“左良彦,帮主还在内厅上,她要你去一下,有话和你说。”
  左良彦“嗯”了一声,向婆婆拱手告退,随即出房朝内厅行来。
  走过一道回廊,忽听屋角有人轻声道:“左良彦,你过来!”
  左良彦循声望安,发现窦翠梅躲在屋角在向自己挥手,他见她神色鬼祟,料知有私话要和自己商谈,乃转向那屋角走去,问道:“你有什么事?”
  窦翠梅四望无人,低声道:“左良彦,我知道你没有真心归顺神女帮,所以我想跟你商量商量——我拥有一批价值二十万也银子的珠宝,如果你有兴趣的话,我愿把它送给你,唯一的条件是不要把贵客死亡的真相告诉我们帮主,怎样?”
  左良彦微微一笑,问道:“你从何得来的一批价值二十万两银了的珠宝?”
  窦翠梅又低声道:“老实告诉你也不妨,那批珠宝是我们帮主之物,不过我可以轻易地弄到手!”
  左良彦含笑道:“你想背叛刁凤君?”
  窦翠梅点头道:“是的,纸包不住火,总有一天,她会查出贵客死亡的真相,那时我就死定了,所以我打算在她尚未查知之前离开她。”
  左良彦道:“为了封住我的嘴巴,你要送我那么多的珠宝,似乎太多了吧?”
  窦翠梅略现羞色道:“我的意思是,假如你愿意要我的话……”
  左良彦哼的一笑道:“你以为我会要你这样的女人么?”
  窦翠梅垂首装出可怜兮兮的样子,道:“我知道我以前做的不对,但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我愿改过自新,好好的做人。”
  左良彦冷笑道:“你看错人了,我虽然是个穷光蛋,但别说是价值二十万的珠宝,纵然是两百万两的珠宝,我也不会动心!”
  窦翠梅愣然道:“为什么?”
  左良彦一个字一个字的道:“因为我对你没有一点点兴趣!”
  窦翠梅大为伤心的道:“你连一个机会也不愿给我?”
  左良彦又一字一字的道:“此外,我已杀了祖大寿,我觉得神女帮是我最安全的庇护所,现在打死我,我也不愿离开神女帮了!”
  说毕,移步便走。
  窦翠梅急道:“等一下。”
  左良彦刹住脚,冷冷道:“不论你讲得天花乱坠,我也不会动心的,你趁早死了心吧!”
  窦翠梅忧急的道:“那么,你打算把我杀害贵客的事告诉我们帮主了?”
  左良彦冷冷一笑道:“放心,等到我认为损人利己的时候,我才会讲的。”
  长袖一拂,大步走开。
  再转过一道回廊,就到了内厅门口。
  一眼望入,神女帮主果然还在内厅上坐着,正在吃梨,开一把锋利的小刀,把梨切成一片片,慢慢的吃着。
  左良彦入厅,一拱手道:“帮主叫我?”
  神女帮主微点首道:“嗯,我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左良彦道:“是你的还是我的?”
  神女帮主笑道:“如果你有真心归顺本帮,就没分别。”
  左良彦道:“说来听听。”
  神女帮主道:“祖大寿在锦州的二十万大军已现出不稳的情形,据报军心惶惶,有溃散的可能。”
  左良彦道:“这是因为主将的死亡而引起的?”
  神女帮主道:“当然,祖大寿可说是明朝仅剩下的一员大将,他的死讯一旦传了出来,军心必然瓦解。”
  左良彦道:“皇太极如乘机挥兵进攻,也必然能够一战而胜。”
  神女帮主笑道:“对了!”
  左良彦道:“帮主是否已派人将祖大寿的人头拿去交给皇太极?”
  神女帮主颔首道:“你又猜对了!”
  左良彦微微一笑道:“这样说来,事情快要结束了吧?”
  神女帮主道:“不快,但也快要结束了。”
  左良彦笑道:“也许就在今天晚上呢!”
  神女帮主道:“不,还要过几天,祖大寿的首级才会到皇太极的手里。”
  左良彦道:“皇太极攻破了锦州,定能势如破竹,一举灭了明朝,帮主为大清所出的力,可谓不小,将来论功行赏,帮主必居第一。”
  神女帮主笑道:“不,这个功劳归你所得,我已决定报告皇太极,重重的封赐你做个将军。”
  左良彦拱手道:“谢谢。”
  神女帮主道:“虎婆母女的态度怎样?”
  左良彦道:“虎婆挨了一记轰天雷后,气馁了不少,已无勇气再与帮主做对了。”
  神女帮主笑道:“算她识趣,其实我若要杀她,只是举手之劳而已。”
  左良彦道:“她要求帮主设宴款待她,也只是想争回一点面子而己,帮主不会拒绝她吧?”
  神女帮主道:“我已命手下准备酒席,大约过一会就可请她吃酒了。”
  左良彦道:“这样很好。”
  神女帮主道:“左良彦,我想送一个姑娘给你受用受用,不知你喜欢哪一个?”
  左良彦道:“帮主美意,在下记着就是,等在下看中某一个姑娘,再告诉帮主好了。”
  神女帮主笑道:“你外号风流剑客,其实并不风流呀!”
  左良彦也笑道:“风流二字,并不单指好色而已。”
  神女帮主道:“还指什么?”
  左良彦道:“举止潇洒,品格清高,亦而谓之风流。”
  神女帮主道:“你的风流,即是指举止潇洒品格清高?”
  左良彦微笑道:“在下各居其半。”
  神女帮主道:“亦风流亦下流?”
  左良彦道:“不,亦清高亦好色!”
  神女帮主格格笑了起来。
  适于此时,一个女婢入厅禀告道:“启禀帮主,酒席已在花厅上设妥了。”
  神女帮主道:“好,传令下去,此时在总舵的幽客、静客,雅客、仙客,野客、素客一齐到花厅陪客!”
  花厅。
  雕梁画栋,美似仙宫。
  但花厅上的女人更美。
  只有两个是丑的,她们就象两支鸭子跑入天娥群中,显得很是不伦不类!
  坐在主位的是神女帮主。
  她的两边,一个是左花郎,一个是左良彦,然后是幽客(兰花姑娘)、静客(莲花姑娘)雅客(荼蘼姑娘)、仙客(桂花姑娘)、野客(蔷薇姑娘)、素客(丁香姑娘)分两边而坐。
  虎婆母女,坐在客位上。
  酒宴要开始了么?
  不,酒已过了三巡,菜也上了五味。
  这时,一个女婢又为他们十一人斟酒,当她把十一只酒杯注满了美酒之后,神女帮主端起了酒杯,含笑道:“来,大家一起干一杯!”
  起初,左良彦和虎婆母女对喝酒不免怀着疑惧,深怕酒中有毒,但左良彦和虎婆都是行家,他们在喝入第一口时,已品尝出酒中无毒,因此放心的饮了下去。
  这已是第四杯酒,是从一个酒缸倒入酒壶的酒,又从同一个壶倒入酒杯的酒,绝不会有问题了。
  因此,左良彦和虎婆跟着她们举起酒杯,把满满的一杯酒喝了下去。
  只有袁亚仙没有喝。
  她不会喝酒,刚才勉强饮下第一杯酒,她是脸已红得象猪肝一样。
  丑脸一红,其丑如鬼。
  她已明白什么是丑什么是美,现在她置身于一群国色天香的美女之中,感觉是痛苦的,因此她一直垂低着头,一副无地自容的样子。
  神女帮主笑道:“袁姑娘,你怎么不喝?”
  袁亚仙忸忸怩怩地道:“我……我喝不了了。”
  神女帮主吃吃笑道:“这一杯你要喝下,否则便是失礼!”
  袁亚仙困窘万分,向母亲投以求助的眼光。
  虎婆笑道:“刁帮主,小女确实不胜酒力,她这一杯,就由老身替饮了!”
  说罢,端起女儿的一盅,一口干了下去。
  神女帮主又吃吃笑道:“袁老前辈真是海量,只可惜……”
  虎婆一怔道:“只可惜什么?”
  神女帮主笑道:“只可惜你不能再饮了!”
  虎婆道:“为什么?”
  神女帮主缓缓道:“因为断肠酒顶多只能饮两盅——饮一盅还可以活两刻时,饮两盅马上就得倒下!”
  她举起细细玉手,向虎婆指了三下,笑道:“一二三,倒下!”
  虎婆没有倒下。
  她稳稳的坐着,脸上挂着一片笑容,说道:“刁凤君,你当真在酒中下了毒?”
  神女帮主见她竟无毒发的迹象,不禁大感意外的“咦”了一声,转头向那斟酒的女婢望着。
  那女婢似甚惶惑,连连点头,表示自己曾依计行事,并无违背。
  虎婆冷冷笑道:“刁凤君,你太小看老身了,区区两盅断肠毒酒就想毒死老身,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神女帮主呆了半晌,忽又吃吃的笑了起来,道:“我明白了,你事先有了预防,运行内功将饮毒酒逼在腹中,不使它发作,是么?”
  虎婆笑道:“对了!”
  神女帮主道:“现在你已知道饮下的是毒酒,为何还不吐出来?”
  虎婆张口“哇”的一声,将饮下的毒酒一起吐出,它象一股怒涛,顿时将酒席上的碗盘杯筷卷扫得飞了起来,乒乓哗啦的掉落在地上,跌得粉碎。
  神女帮主面不改色,静坐未动,只转对左良彦笑道:“左良彦,你呢?你大概也料到本帮主会在酒中下毒,因此也有了预防,是么?”
  左良彦道:“是的,现在在下也要吐啦。”
  说到末了,一个仰翻往后跌出,再在地上一个翻滚,人就到了花厅门口,也张口“哇”的一声,吐出了逼在腹中的毒酒。
  神女帮主娥眉一皱道:“哼,敢情你也不老实!”
  左良彦哈哈大笑道:“你说反了,不老实的是你,我已经把祖大寿的首级带到,也打算死心踏地跟着你,但是你却还要毒杀我,这太不象话了!”
  神女帮主冷笑道:“本帮主阅人极多,你对我是否死心踏地,我清楚的很!”
  左良彦笑道:“你发现我有敌对的行动了?”
  神女帮主道:“没有,但我知你非池中之物,绝不肯为我所用,因此我要除掉你!”
  这时,那幽客、静客、雅客、仙客、野客、素客已自座上站起,将虎婆母女包围起来。
  虎婆仍坐着不动,若无其事的举箸吃着菜,一点也不把六女的包围放在眼里。
  神女帮主也坐在主位上没有起身,冷冷一笑道:“左良彦,也许你还不知道,那饶小湄并没有下山,她又在我手中了!”
  左良彦心头一震,但极力装出一副不干己之态,耸耸肩笑道:“我已跟她闹翻,你要怎么处置她,悉听尊便!”
  神女帮主格格笑起来,道:“真的么?”
  左良彦道:“真的!”
  神女帮主举手拍了三下,大声道:“把饶小湄带上来!”
  花厅内的一扇小门,流苏一动,便见两个花郎架着饶小湄走进厅上来了!
  饶小湄头发蓬散,衣裳破了几处,显然在被捕之前,有过一番拼斗。
  此刻,她全身软弱无力,看样子又被点了软麻穴。
  左良彦心中十分惶急,不禁愤恨的骂道:“刁凤君,你这个人尽可夫的淫妇,人家饶姑娘与你毫无过节,你为什么老是要折磨她?”
  神女帮主笑道:“她与我虽无过节,但却是你最喜爱的姑娘!”
  她话声一顿,接着笑道:“不过,如果你不忍见她被杀,一命换一命如何?”
  左良彦怒道:“怎么说?”
  神女帮主道:“你束手就擒,我被放她走路,这回我讲的是实话。”
  左良彦沉哼一声道:“假如我不呢?”
  神女帮主道:“我立刻下令处死她,处死的方式是,脱光她的衣服,让我的部下当活靶练神女镖!”
  左良彦沉容不语,神女帮主笑道:“你好好考虑一下吧!如果你真喜欢她,就该替她受死,这才是一位名副其实的风流剑客!”
  虎婆突然开口笑道:“左良彦,你用不着考虑,老身保证饶姑娘分毫无伤!”
  神女帮主双目一转,目光移注到她面上,格格笑道:“虎婆,你莫非还想尝尝轰天雷的滋味?”
  虎婆冷冷大笑道:“今天情况不一样了,老实告诉你吧!你和这六位姑娘,你们七人的性命已全掌握在我的手中了。”
  神女帮主笑道:“哦,你有何通天本领,竟敢大发狂言?”
  虎婆环望包围着自己的六女,然后举箸一指兰花姑娘,笑道:“这个兰花姑娘是你最器重的部下之一,现在我就让她先死!”
  语华,嘴唇微动,念了一句咒语。
  “啊哎!”兰花姑娘突然惨叫一声,身子一弹而起,然后“叭”的一声摔倒地上,刹那间便双目大睁,七孔流血,死了。
  神女帮主大吃一惊,猛的站了起来。
  其余五女也吓得花容失色,慌忙暴退下去。
  虎婆笑道:“蔷薇姑娘,现在轮到你了!”
  嘴唇又动,再念咒语。
  “哇!”窦翠梅好象被人咬掉一块肉,也跳起惨号一声,身子摔落地上时,也已七孔流血,魂归离恨宫了!
  神女帮主浑身剧烈一震,颤声道:“虎婆,你会施法?”
  虎婆大笑道:“不错,这就是我要你设宴请我吃饭的原因!”
  神女帮主急忙伸手自桌下取出预藏的轰天雷,瞄准虎姿便要发射——
  但就在这时,忽见她全身触电似的震动了一下,握在手上的轰天雷啪的一声掉落在地上,人也随之抱腹蹲下,全身发抖,呻吟起来。
  虎婆冷笑道:“是吧?我说今天情况不一样了!对不对?哼哼,你且在那里蹲一蹲,等我打发了其余的人,再来收拾你!”
  左良彦乘机一个箭步跳过去,拿起那支轰天雷,举起瞄准那两个架着饶小湄的花郎,大叫一声道:“快放下她,否则叫你们脑袋开花!”
  那两个花郎目睹幽客和野客惨死,又见帮主也受制于虎婆的法术之下,早已吓破了胆,一听左良彦喝叱,慌忙丢下饶小湄,遁入门内去了。
  左花郎一看情况不妙,也想开溜,但是才一转身举步,便所见虎婆狞笑一声道:“你也想走么?”
  “啊!”左花郎惨叫一声,身子跳起跌下,也倒地死了。
  于是,厅上就只剩下蹲在地上抱腹呻吟的神女帮主和静、雅、仙、素四客。
  她们心知自己必然也中了虎婆的法术,性命危在旦夕,当即一齐向虎婆跪倒,磕头求饶道:“袁老前辈谁您高抬贵手,饶恕我们这一回吧!我们原都是良家女子只因一时糊涂——”
  虎婆骂道:“住口!你们这些淫娃都不是好东西,今天我统统送你们回老家去!”
  咒语一念之下,四女登时仰身打滚,在一片惨叫声中,也一个个七孔流血,当场毙命!
  左良彦一看敌人已全瓦解,便丢下轰天雷,赶过去扶起饶小湄,替她拍开受制的软麻穴,问道:“小湄,你没事吧?”
  饶小湄脸色苍白如纸,颤声道:“没……没事……我……我没事……”
  左良彦笑道:“不要怕,现在一切都解决了!”
  虎婆走近神女帮主跟前,重重的踢了她一脚,笑道:“刁凤君,如今你可刁不起来了吧?”
  神女帮主被踢得直滚出去,滚到角落上才停止,她手忙脚乱的爬起来,一边呻吟一边道:“袁……袁老前辈,您先别动手,有话好说,也许……也许咱们可以打个商量……”
  虎婆冷笑道:“商量,哼!我今天别的都不要,只要你的命!”
  她拾起那支轰天雷又道:“那天你用这个对付我,今天我便以牙还牙,也让你尝尝这东西的滋味!”
  说毕,举起轰天雷,要发射了。
  就在此际,左良彦忽然觉得右手的脉门一紧,接着一把匕首抵上了自己的腰部,不禁大吃一惊,失声道:“小湄,你——”
  原来,扣住他脉门,用匕首抵住他腰部的竟是饶小湄!
  她的气质完全变了。
  变得凶悍无比。
  虎婆一见之下,不禁怔道:“饶姑娘,你搞什么鬼?”
  饶小湄紧紧扣住左良彦的脉门,握在手上的那把匕首也紧紧抵住左良彦的腰部,不使左良彦有反抗的力气和机会,寒脸冷冷道:“告诉我,我娘是不是中了你的法术?”
  左良彦愣然道:“你娘?”
  饶小湄冷冷的笑道:“老实地告诉你们吧,我不是饶小湄,我叫刁小湄,神女帮主是我的母亲!”
  虎婆听得傻了眼,转望左良彦道:“左良彦,你这个风流鬼,今天你可是阴沟里翻了船了吧?”
  左良彦真是做梦也想不到饶小湄竟然是神女帮主的女儿,想到前一阵子与她在被窝底下的把戏,不由的打了个寒噤,苦笑一声道:“唉!在下现在后悔极了!”
  虎婆道:“后悔?”
  左良彦叹道:“是啊,早知她是神女帮主的女儿,在下……”
  虎婆道:“怎样?”
  左良彦一脸苦笑,道:“不说了一说出来不堪入耳!”
  虎婆回望刁小湄道:“小妖精,你劫持左良彦,可是想强迫我放了你娘?”
  刁小湄道:“我要你立刻为我娘解去腹中的蛊,否则耿立刻杀死你这女婿!”
  虎婆笑道:“他不是我的女婿,我女儿已决定不嫁给他啦。”
  说到这里,回望女儿袁亚仙笑问道:“亚仙,你说是不是呢?”
  袁亚仙点头道:“是,女儿不嫁人了!”
  刁小湄脸色一变道:“虎婆,你一定要杀死我娘?”
  虎婆点点头道:“是的,你抓错人了,如果你抓的是我女儿,还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说完就闭目做念咒状。
  刁小湄大惊失色,急叫道:“等一下!”
  “轰!”她的话音未落,虎婆手上的那支轰天雷已冒出了一缕烟云。
  刁小湄呆了一下,随即倒下,胸口上,鲜血象喷泉一样喷射出来。
  神女帮主悲叫一声,急忙向女儿爬了过去,哭叫道:“小湄!小湄!小湄!”
  虎婆冷冷怪笑道:“叫什么?你若真爱你的女儿,怎么会叫她去陪人睡觉?”
  说着,举起了轰天雷向她瞄准。
  左良彦急叫道:“不,等一等!”
  虎婆道:“怎么呢?”
  左良彦道:“她是多尔衮的外甥女,这个人质对祖将军也许有用!”
  虎婆一呆道:“祖将军还活着?”
  左良彦笑道:“您莫非认为在下当真会杀害祖将军?”
  虎婆问道:“你带来的那个人头……”
  左良彦道:“那是一个敌人的首级,临时砍下来派上用场的。”
  虎婆放下轰天雷笑道:“由上次你带一颗人头给她,她都知道是我砍给你的,这回她又怎么会相信呢?”
  左良彦道:“因为这次干得很逼真,祖将军配合在下的行动,自己躲藏起来,暗中命部下替他亦理丧事,弄得煞有介事一般,就骗过了潜伏在军营中的敌人奸细。”
  虎婆哑然道:“皇太极若利用明兵不安的时候发兵进攻,那岂非弄巧成拙?”
  左良彦道:“不会,祖将军已事先调动数万大军埋伏于各要隘,皇太极不发兵则已,一发兵之后,必定又要吃个大败仗。”
  虎婆道:“好,这神女帮主就交给你带去祖将军的军营,把她当作人质好好利用一下,我和小女可要返回百花陀了。”
  转对袁亚仙一招手道:“亚仙,咱们回家去吧!”
  左良彦向她拱手一揖,陪笑道:“您老行行好,把在下腹中之法解了如何?”
  虎婆哦了一声,便从怀中摸出一道黄色符纸,递给他说道:“用一碗清水,把这道符纸烧在碗内,一起喝下去,就没事了。”
  左良彦收下符纸,又道:“您老几时要返回百花陀,何不再帮在下一个忙?”
  虎婆道:“干什么?”
  左良彦道:“在下要押送这刁凤君前往军营,最好的办法就是叫她跟着在下走,如果有您老同行,一路上以法术控制她,在下就可轻松多了。”
  虎婆道:“你的意思是要我跟你一起到祖将军的军营里去?”
  左良彦道:“是的。”
  虎婆道:“你何时走?”
  左良彦道:“等在下纵火烧了这片庄院,立刻下山去。”
  虎婆道:“好,我等你便了。”
  左良彦道:“还有,这片庄院付之一炬之后,有许多财物也将一起被烧毁,要是您老需要的话,可乘此搜一些带下山。”
  虎婆笑道:“对,不拿白不拿,那么你去纵火,我去捕取财物!”
  她走上前去一把抓起刁凤君,喝道:“走,如果你不想吃苦头,快些将藏放财物的地点说出来!”
  一边说,一边就把她拖出厅去了。
  左良彦于是先在厅上放了火,然后又去各处放火,不一会儿工夫,全庄均已着火烧了起来。
  不久,虎婆母女自神女帮主的房中搜出一大箱珠宝,虎婆在左良彦面前将箱子打开,笑道:“左良彦,抢来之财,见者有份,你拿一半去吧。”
  左良彦摇头道:“不,在下不要。”
  虎婆道:“好歹也拿一点啊。”
  左良彦便从箱中拣了一颗明珠,纳入怀中,笑道:“好了,咱们下山去吧。”
  虎婆将箱子盖好,命女儿抬着,然后向那垂头丧气的刁凤君喝道:“走,乖乖的跟着老身下山,否则我一念动咒语,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刁凤君捧腹呻吟道:“我……我肚子隐隐作痛,走不动呀!”
  虎婆念动咒语。
  刹那间,刁凤君腹痛立止,长舒一声道:“唉!现在好多了!”
  虎婆笑道:“老身可以要你生,也可以要你死,所以你要乖乖听话,知道么?”
  刁凤君点头苦笑道:“只要您老不杀我?我……我会听话的……唉!早知您老会使蛊,我……我说什么也不敢得罪你……”
  左良彦道:“刁帮主,你要想活命的话,只有一个办法!”
  刁凤君脸上出现了一股希望之色,问道:“什么办法?你快说!”
  左良彦道:“见到祖将军时,把你所知道的关于皇太极的军情全说出来,这样我便求祖将军饶你一命。”
  刁凤君道:“我全说出来之后,你们便可放我回去么?”
  左良彦道:“这要等见到祖将军时,才能做决定,我现在只前保证你不死就是了。”
  虎婆催促道:“废话少说,咱们这就下山去吧!”
  于是,四人一起动身了山,对左良彦来说,他虽然只从整箱的珠宝中取了一颗明珠,但活擒到神女帮主,已使他有满载而归之感。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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