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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 宇文瑶玑《红尘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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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5-3-17 14:08:46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宇文瑶玑《红尘劫》
宇文瑶玑 红尘劫(上) -1.jpg
 楼主| 发表于 2025-3-17 14:09:40 | 显示全部楼层
  一、群魔乱舞

  衡山古为南岳,盘绕八百余里,包络七十二峰,层层深出,多极奇秀,雄浑博大,绝无巉岩刻削之状,故而环山诸处,路径平衍,良田千顷,园圃比栉,鸡犬相闻,白云深处,流泉声里,时见炊烟缭绕,耕樵对答!
  时维七月,天近初秋,山下炽热如伏,但山上气候,却已如三秋,尤当朝夕之际,更是寒意极重!这是一个暴雨初霁的黄昏!
  夕阳啣山,长虹贯天,衡山的千峰万壑,正沐浴在晚霞残照的光彩之中,树梢岩畔,还潺潺的滴落着泉水!
  好一幅清凉宁静的景象!
  蓦地,这景象被一缕冲天而起的红光击破了!
  紫盖峰下的一座深谷之内,爆起了腾腾烈火,轰轰发发的火舌之中,夹杂着不断的怒吼狂叫!
  时而传来一阵“砰……砰……”重击之声,接着,便会响起一串凄厉无比,动人心魄的惨号!
  火光,人影,惨号,怒喝……
  不时还会飞起一缕血雨和几根断肢残臂……
  这深谷之内,平素显得庄严神圣的一座连云大厦,竟然随着黄昏的降临而在夕阳影里遇上了厄运!
  宽敞的房舍,一栋栋的在火光中倾圮……
  惨号悲啼的人声,在逐渐失血中死去……
  但是,在那庄院最后的十亩花圃之中,却叱喝不休的飞腾纵耀着几条矫健无比迅疾无伦的人影!
  显见得这些人都是武林中一流高手!
  映着前院的火光,那层层剑气,缕缕杖影,飞舞着腾腾杀气,也蕴藏着无比的仇恨怒火!
  突然,激战的人群之中,响起一声震天厉啸!
  随着这厉啸之声,电光火石般窜起三条人影!
  这三人混身浴血,惨不忍睹,但窜起的身法之快,去势之疾,却又使人目不暇接的一闪而没!
  “追……”
  人群中又升起一声暴喝:“不可放走这三个魔头!”
  顿时,打那激战的人堆之中,又有五道人影,冲天而起,飘风掣电般追向前去的三条人影!
  这五人的身手之高,似是不在前去的三人之下,盏茶不到,已将先前遁去的三人追上!
  那前面逃去的三人,发现身后强敌追近,竟是一声呼啸,暴施全力,向祝融峰左侧的一道幽谷奔去!
  后面追来的五人睹状似是一怔,脚下虽是未停,但其中一位白发垂胸的老和尚已然喝道:“祝融幽谷,武林鬼府,姬道兄,我们追是不追?”
  五人中的一位白发老道应声恨道:“休说鬼府,即令是森罗宝殿,贫道也要追上前去,从阎罗手中,擒回这三个凶魔!”
  五人之中的另一位身着百补长衫的中年文士接口道:“放过今日,只怕再也难获三凶了,咱们得抢先一步,阻止这三个魔头进入幽谷才好……”
  对答之间,五人不但身形未滞,而且就在那穷书生话音一落之时,五人更是疾电而去!
  双方四十丈距离,业已缩回二十余丈!
  但祝融幽谷,也已在望!
  白髯老和尚奔行中陡然大喝道:“谷振旋,孽海无边,回头是岸,身入鬼府,万劫不复,尔若止步不进,老衲保你三人生命无伤……”
  前行三人闻言,突展全力,直往那祝融幽谷奔去!
  后面紧追的五人,睹状已知劝吿无效,不约而同的长啸出声,尽展无上神功,电掠而上!
  眨眼间,业已首尾相接!
  可是,这八条人影,也已同时踏入幽谷以内!
  前三人在入谷以后,并未稍停,仍是全力飞逃,但后面追赶的五人,则已放缓了脚步,一面快步而行,一面不停打量谷内形势!
  五人虽是快步而行,但也去势极速!
  转过了一座山岬,五人陡地同时止步!
  出现在他们眼前的景象,令这五位武林高手,大为惶惑!
  十丈以外,在四山环抱的深谷之中,竟然矗立了一座庄严、阴森、高大无比的石砌古堡!
  那紧闭着高达两丈的古堡石门上方,镌着两个金色大字:“鬼堡”!
  那被自己等追赶的三个魔头,则正站在离堡门三丈左右的一块小小石碑之前,对着石碑互相商讨着什么事!
  五人互望一眼,突然同时举步向三人逼近!
  白髯老僧在走到三人身前一丈之处,止步喝道:“谷振旋、卜大坤、岳胜武,速随老衲前往四大门派及丐帮请罪,老衲决以生命保全三位……”
  白髯老僧话音未已,白发老道已一旁怒喝道:“大师不必多说了,‘衡芜山庄’与‘金环帮’的血腥罪孽,擢发难数,各派岂肯轻恕这三个魔头?何况‘衡芜山庄’今宵已毁,谷大庄主与卜二庄主对贫道等人早已仇深似海,大师纵是生公再世,恐怕也难以动得魔心,依贫道之见,还是给他们一个公平的机会,全力一搏吧!”
  那位中年文士也笑着冷哼道:“七星道兄之言极是,如果今日咱们再不能生擒这三个魔头,今后也就别再在武林立足啦!”
  此时,那被追的三人之中,混身浴血,被称为谷大庄主的高大老人,双目横扫面前的五人一眼,陡地仰天发出长笑!
  白髯老僧笑容顿敛,突然面色一变!
  中年文士更是怒喝一声道:“谷振旋,此是何地,尔竟敢放肆……”
  语音未落,一阵森森冷笑之声,倏告传来!
  同时,八人耳中又飘来一声宏亮的喝笑道:“不错,此是何地?尔等竟敢在此放肆!禁碑两丈以内,向来不许外人踏入,还不与我退开……”
  一股劲风,随着喝笑之声,狂击而来!
  八人闻声知警,不禁同时全神戒备,暗提功力,以防暴袭!
  那宏亮的话音一落,八人竟是同告大袖齐挥,各出全力,迎向那狂啸而来的劲风击去……
  “砰……”
  九股真力一撞,发出震天巨响!
  蓦地在一阵苍老的大笑之中,八条人影倒翻而去!
  容得八人稳住身形,业已全在石碑两丈以外了!
  八人在惊凛至极之下,同告回头举目……
  只见那“鬼堡”石门,早已打开!
  石门以外,约有一丈远近,正站了一位葛衫秃顶,红光满面,身躯高大,神态威猛的驼背老人!
  驼背老者的身后,倚着堡门,站了一个嘴喷冷笑,面色阴森,黑衫委地,长发披肩的矮叟!
  驼背老人此刻笑声甫歇,环目一瞪,喝道:“尔等可知此是何处?速报出身姓名,以便发落!”
  八人闻言,知那适才击退自己的,便是这位威猛高大的驼背老者,合八人之力,竟当不得对方一击,这驼背老人武功之高,委实吓人,足见这座“武林鬼府”,果然令人神秘莫测……
  白髯老僧在驼背老人说完,正待越众而出答话,那位“衡芜山庄”大庄主谷振旋已抢先说道:“在下乃是紫盖峰下‘衡芜山庄’谷振旋……”
  说着,一指身侧二人道:“这两位一位是在下拜弟卜大坤,一位是‘金环帮’中堂主人称‘阴阳秀士’岳胜武!”
  驼背老人浓眉一皱喝道:“他们呢?”
  混身浴血的谷振旋目光一转,正要答话,白髯老僧已合十上前,口宣佛号,朗声答道:“老衲峨嵋尊智……”
  这时,白发老道也上前稽首道:“贫道华山姬北斗!”
  白发老道话音一落,那位身缀百补长衫的中年文士已抱拳道:“在下丐帮阮啸天!”
  此刻,那两位年纪较轻的一僧一道也同时道:“贫僧少林明心!”,“贫道武当玄化!”
  驼背老人容得八人报名已毕,突然向尊智禅师道:“尔等俱是自诩武林名门正派的高手,为何突然连袂驾临这武林无人愿来的鬼府?快说!”
  尊智大师闻言,一指谷振旋等三人道;“老衲等人乃是追赶这三名魔头,误犯贵地……”
  驼背老人陡地一声断喝道:“且慢,尔等可知本堡戒条?”
  尊智大师一怔道:“老衲不知!”
  驼背老人大笑道:“尔等现下作何打算?”
  尊智禅师恭声道:“老衲等奉有各派掌门谕令,必须擒此三獠,以为江湖除恶……”
  驼背老人冷哼一声道:“鬼堡之前,无恩无怨,这就是本堡的戒律,大和尚,这三个人既然已入祝融幽谷,即算身入鬼府,一切恩恩怨怨,就此作罢了……”
  老人话音一顿,笑道:“尔等回去吧!这三人老夫留下了!”
  尊智禅师被驼背老人说得一楞!
  华山“七星真人”姬北斗突然冷笑道:“施主说得甚为轻易,但这三人乃是武林恶魔,各派大仇,施主将此三人留下,岂不是助纣为虐,贻害武林么?”
  驼背老人闻言哈哈大笑道:“尔等片面之词,老夫岂肯相信!”
  尊智禅师肃容合十道:“老衲佛门弟子,不敢诳言,这三位施主,确是为害武林,荼毒正派人士的魔头,并且心机险感,罪孽无边,若不早日翦除,一旦羽翼长成,则势同水火一般,武林之中,必将掀起惊天巨变……”
  驼背老人皱眉回顾谷振旋一眼道:“尔等三人果真有此能耐么?”
  谷振旋不妨驼背老人有此一问,顷刻之间,竟是不知如何作答方好,但他奸诈过人,拚着说错,也不肯迟疑的低声道:“在下隐居衡山已有十年,向来不问江湖之事,料不到昔日威名,仍遭各大门派之忌……”
  驼背老人皱眉问道:“老夫管你隐居多久?速答老夫所问!”
  谷振旋连忙躬身道:“在下等无此能耐!”
  驼背老人哈哈笑道:“谅你三个草包也无此能耐!”话音一顿,掉头向尊智禅师喝道:“本堡向不留客,五位速请!”
  尊智禅师闻言,肃容答道:“请老施主容老柄带走这三位凶魔!”
  中年文士阮啸天接口冷冷喝道:“今日若不擒此三魔,恕在下等决不离此一步!”
  驼背老人闻言又是哈哈大笑道:“此志可嘉,此心可敬,尔等只怕穷此一生,也难带走这三个人了!”话音略歇掉头向身后矮叟一笑道:“毕老弟,这三位送往‘南平堂’如何?”
  黑衣矮叟闻言闪身而来,向驼背老人一笑道:“送往何堂,还是去请姑娘发落吧!”
  驼背老人点头道:“也好,毕老弟,你就带他们进堡吧!”
  矮叟双目精光一寒,向谷振旋三人喝道:“随老夫来!”说罢,大步向堡内行去!
  谷振旋等三人,应声连忙举步追随!
  “七星真人”姬北斗睹状,再也按捺不住,身形一闪,暴伸五指,直往谷振旋肩井点去,口中怒喝道:“那里走……”
  尊智禅师与中年文士也同时发难,疾逾脱兔的分别抓向卜大坤和“阴阳秀士”岳胜武!
  三人这一含怒出手,指劲实是凌厉无比,迎风发出尖啸!
  谷振旋等骇然转身欲躲……
  驼背老人已然大笑喝道:“尔等尽管走,有老夫在此,无人可以伤人……”
  说笑之间,左袖漫不经心的一挥,尊智禅师等三人那股强劲的指风,竟如泥牛入海,无影无踪!
  三人知这驼背老人武功高出自己太多,但师门强敌被劫,这口恶气又怎能忍耐得下?
  暴喝声中,竟是猱身再扑……
  驼背老人双目一瞪,怒道:“尔等真是不知道进退得很,滚远些!”
  双手一扬,红光乍闪,一声轻震过处,五人但觉混身一紧,一股难耐闷热的气流,直冲得自己如飞倒退!
  这一退,足足退了四丈!
  武当玄化、少林明心更退到七丈以外,方始站稳!
  峨嵋尊智禅师身形一停,脱口惊呼道:“雷音乾天神掌!”
  驼背老人昂首哈哈大笑道:“大和尚,你倒挺识货嘛!老夫不用此掌,已近七十余年,想不到江湖中还有识得之人,哈……哈……”
  尊智禅师骇然合十道:“老施主想必就是昔年人称‘桥山驼叟’的田慕敖田大侠……”
  驼背老人不置可否的呵呵一笑道:“大和尚,回去吧!别白费心机精力啦!谷振旋既入‘武林鬼府’,尔等别再想找他们啦!”
  尊智禅师回顾了“七星真人”和那位丐帮高手中年文士一眼,低诵一声佛号,仰望祝融峰顶的凄迷云雾,叹道:“姬道友,阮施主,老衲等何颜去见掌门……”
  “七星真人”姬北斗傲气已泯,皓首连摇道:“归不得也……”
  中年文士虽然已知今日之事,完全绝望,但他横目一扫其余四人,朗声一笑,高喝道:“在下愿以有生之年,守候谷振旋出此幽谷!”
  尊智禅师闻言一怔……
  驼背老人已哈哈大笑,转身入堡而去,口中却说道:“祝融幽谷以外;正是结茅而居的好所在,哈……哈……”
  “砰……”
  “鬼堡”石门,轰然阖上了!
  留下了一片沉寂、悲哀、神秘、玄奇……
  XXXXXXXXX
  快马、飞鸽、燐箭、信火……
  平静的绿林,突然间骚动起来!
  一张张十万火急的“绿林帖”,飞也似的撒出,撒向深山,撒向城镇,撒向海岛,撒向湖泊……
  马蹄踏遍了中州九郡!
  信鸽飞遍了大漠草原!
  燐箭响遍了白山黑水!
  信火燃遍了渔乡泽国……
  这是一个惊天动地的巨变!
  三十年来,从未曾有!
  但绿林兄弟们却一个个都接到了这张洒金的箭帖!
  五个相连的金环,嵌在箭帖的中央,十滴鲜红的血迹,环绕着箭帖边沿,耀眼生辉,也入目惊心动魄!
  好一手精刻的仿宋细字:
  “武林各大门派,仗恃子弟众多,假借替天行道之名,而图驱除异己之实,‘衡芜山庄’一役,鸡犬皆诛,残忍毒辣,百年罕睹,本帮眼见各派藉联手之势,挟雷霆万钧之威,对我绿林兄弟,行各个击破之诡谋,实感唇亡齿寒,兔死狐悲之痛,若不早日觉悟,终难逃覆辄之危,用特帖邀天下绿林兄弟,于重阳之日正午,共聚君山,焚香祭天,同仇敌忾,救己救人,毋自徘徊而自误,此心此志,可对日月矢相持,嗟我同侪兄弟,速来,速来!
  金环帮全体兄弟敬叩”
  “绿林帖”雪片般腾飞!
  绿林兄弟也像流星般奔跃!
  他们对于“衡芜山庄”的灭庄惨遇,有着谈虎色变,人人自危的感受,他们私心中早已升起了一种盼望与期待……
  现在,这个盼望与期待,有了反应了!
  于是,绿林朋友们,怀着无名的振奋,涌向洞庭!
  马不停蹄,船不停桨……,
  一阵阵的喧哗笑喝之声,一堆堆的人影穿梭来往,几乎使这八百里洞庭湖中的涛声帆影,也全被掩盖!
  桂子香飘,重阳已届!
  红日甫上,朝霞靉靆,洞庭晨景,别具清新,晓雾如云般笼罩着粼粼波光水色,令人神智空明,心身皆畅!
  “吱……呀……”
  款乃一声,从岳阳方向,缓缓地荡来一叶轻舟!平静的湖水,被轻舟剪成了两条缎带,遥遥地向远处伸展……这是一艘轻快的双桨渔舟,船尾上坐着操桨的,是一位头戴斗笠,身着蓝布短装,白须白眉的老渔翁!
  但是,在那船头之上却俏生生的站了一位十七八岁的红妆少女!
  这少女翠帕包头,金环垂耳,身着湖绿对襟短袄长袂,外裹一件淡黄披风,黛眉含春,杏眼含笑,挺直的鼻标,配着一张熟透了樱桃般的小口,委实是娇极、俏极、美极、艳极……
  这少女那张宜喜宜嗔的吹弹得破的娇靥之上,天真活泼之中,还隐隐的带有三分稚气!
  但在她美目一掠一瞥之间,却又是柔媚娇憨之余,忽隐忽现的流露出一股慑人的英武之气!
  她此刻正面向朝阳,含笑浏览这湖光云气!
  洞庭湖内,此刻除了这艘渔舟,在也找不出其他船只了,所有的船,都被君山八寨征去了!
  唯一的例外,便是这条双桨轻舟,因为这位操舟的老人,年纪太大,君山豪杰们才免了此老差役!
  可是,这白发老人却自动的给这位姑娘荡桨游湖,而且以一叶扁舟,冒洞庭风涛之险,实在令人意外!
  小船缓缓地向君山荡去……
  船头上的绝色少女,遥望那尚在水天一线之处,宛若一只大碗般的君山,突然回顾白发老渔人笑道:“老人家,洞庭湖素以波光帆影著称于世,怎地今日除了我们这条小船,再也不见其他船舶呢?
  老渔人长叹笑道:“姑娘,这八百里洞庭湖水,今日已成清宁世界了,大概除了老汉这条渔船以外,不会再有船只往来……”
  少女柳眉一扬,颇具心机的笑道:“老人家,这是为的什么呢?”
  老渔人叹息道:“听说君山八寨之中,今天有个什么绿林人物的祭天大会,所有洞庭船只,全都被君山征用了!”
  “啊!”少女恍然笑道:“过路的船只呢?也被他们征去了么?”
  老渔人摇头道:“不曾征去,但却不许驶入湖中!”
  少女闻言,柳眉微微一聚,笑道:“君山的什么祭天会,想必很热闹吧!”
  老渔人听得一怔,心想:“这丫头打的什么主意?这可玩笑不得啊!”
  口中却甚为惶恐的摇头说道:“姑娘,绿林人物,都是打家劫舍,拿枪弄棒的豪杰,说话粗里粗气,那里会有什么热闹啊!”
  少女淡淡一笑道:“老人家,我们到君山去玩玩可好?”
  老渔夫骇然失色道:“不……不……不……姑娘,这可不是儿戏……”
  少女笑道:“绿林豪杰也是人嘛!我们去看看又有什么关系呢?”
  老渔夫脸上掠过一道神奇光彩,摇头道:“姑娘,不是老汉讲话不中听,像你这么娇滴滴的大姑娘跑到那些凶巴巴的汉子中间,真是送羊入虎口……”
  少女目光之中,倏地腾起一丝杀机!
  不过,由于她此时虽然在跟老渔夫讲话,可是却并未转身,所以老渔夫看不到这少女目含杀气的脸色!
  老渔夫话音未已,少女已娇滴滴的笑道:“老伯伯,我并不怕他们,我们还是去看看热闹吧!”
  少女话音顿了一顿,陡地转过身笑道:“老伯伯,如果你害怕的话,你就不要上山去看热闹,留在小船上,在停泊之处等我可好?”
  老渔夫老惫的看了少女一眼道:“姑娘,听听老汉的劝吿……”
  少女笑道:“老伯伯,我真的不怕他们呢!绿林人物也不会吃人,何况在这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之下,他们敢怎么样?”
  老渔夫呆呆的摇了半天头,说道:“姑娘,他们可比吃人还凶呢!老汉年纪又大,长年靠着在这湖边上打渔过活,一旦惹火了这批煞神,那老汉这后半生就……”
  老渔夫话音未已,少女已探怀取出一颗晶光四射,龙眼大小的明珠,托在掌心,笑道:“老伯伯,你送了我去以后,这颗珠子给你,你这下半辈子,就不必再靠打渔来辛苦过日子了,好不?”
  老渔夫目睹少女手中这颗光彩夺目,价值连城的明珠,双目略现惊讶之色,但他表面上却故作欢天喜地的说道:“姑娘,这……这……太……贵重……了,老汉……老汉……”
  少女见老渔夫高兴得几乎忘了摇桨,不禁笑道:“老伯伯走吧,正午之前赶得到么?”
  老渔夫似是决心已下,笑着连连点头道:“好……好……老汉拼着命划吧!”
  “呵”“呵”“呵”不断的笑声之中,这位白发老人,竟是显得甚是吃力似的,荡动着双桨,指向君山驶去!
  约莫快到正午时分,这条双桨渔舟,业已抵达君山水寨!
  老渔人在一片帆樯舟楫之中,将快艇荡近码头,泊在一艘巨大的三桅画舫之侧,这才捧着汗,笑道:“姑娘,到啦,只怕不容易进得山吧!”少女早就打量了这君山水寨码头半晌了,在一片舟楫之中,她本想不经君山水寨人物的引导,迳自前去,可是,此时她目睹在那码头四周的森森警戒,便知除非硬闯,否则就难了!
  因此,老渔夫话音一落,少女嫣然一笑道:“正名求进,大概不会不允许吧,老伯伯,喏,这颗明珠先给你老,你老愿等就等,不愿等,就先回去吧!”
  老渔夫却出乎意外的不肯去接明珠,口中嘀咕道:“姑娘,老汉可不能要你这么大的珠子,等老汉把姑娘送回岳阳以后,姑娘随便赏赐点就行啦!”
  少女听得一怔道:“老伯伯,你等我么?”
  老渔夫笑道:“老汉既然来了,顺便还想跟姑娘去开开眼界啊!”
  少女闻言,心中一动!
  她不禁再打量了这老渔人两眼,却委实看不出有什么蹊跷,暗自失笑忖道:“我也太多心了!”口中却道:“老伯伯,你不怕他们找你的麻烦么?”
  老渔夫摇头笑着边擦汗边道:“姑娘,你这如花似玉的千金小姐都不怕,老汉这么一大把年纪,几根老骨头又怕他何来?”
  老渔人话音一顿,系好了船又道:“走吧,姑娘,老汉陪你去,也好多少有个照顾!”
  少女听得心中又是一动,笑道:“老伯伯,那我就说你老是我爷爷好么?”
  老渔人笑道:“敢情真好,老汉若真有像姑娘这么大的个孙女儿,老汉这一辈子可也真算没有白活啦!”
  少女笑道:“老爷爷,您老贵姓啊?”
  老渔人笑道:“老汉姓宗,姑娘你呢?”
  少女笑道:“我姓秋,叫秋文蓉,宗爷爷,你以后叫我蓉儿好啦!”
  老渔人呵呵笑道:“好极啦,蓉儿,蓉儿,你宗爷爷真高兴死啦!”
  秋文蓉嫣然笑道:“宗爷爷,你老可练过武呀?”
  老渔人脱下斗笠,露出满头白发,笑道:“江湖把式,老汉倒真也练过几天,但却见不得人讶!蓉儿,听你口气,好像你也练过武功吧!”
  秋文蓉含蓄的掩口笑道:“宗爷爷,我们上山去吧!特为赶来看看,如果待会儿迟了赶不上祭天大会的开始,该多么叫人丧气呢!”
  老渔夫点头笑道:“可不是么?赶热闹总得趁过早啊!”
  说着,一拉秋文蓉,踏上码头,笑道:“蓉儿,让爷爷拉着你可好?”
  秋文蓉摇头笑道:“宗爷爷,还是蓉儿扶着你老吧!”
  一老一少兴高采烈的刚自跳上码头,一位劲装大汉,已快步而来,堵住两人去路,暴喝道:“老头儿,你跟这小妞儿到这儿来也是参加祭天大会的么?”
  老渔夫有些胆怯的点头道:“壮士,我们祖孙俩就是来……”
  老渔夫话音未落,劲装大汉已伸手笑道:“绿林帖呢?”
  老渔夫闻言呆了一呆道:“绿林帖?什么绿林帖呀?老汉可没拿哟!”
  少女在一旁只听得暗自想笑!
  那劲装大汉闻言,倏地双目一瞪道:“滚回去,没有绿林帖你来干吗?真是不知死活!”
  老渔夫被这大汉喝得有些哆嗦,回头看了秋文蓉一眼道:“蓉儿,我们回去吧,这位壮士不许我们去呢!”
  秋文蓉嫣然一笑,向那劲装大汉道:“是不是没有绿林帖就不许入内呀?”
  那劲装大汉怒道:“废话,没有绿林帖当然不许入内!”
  秋文蓉淡淡一笑,自怀中掏出一张穿了一根小小金箭,印有五个金环,十滴鲜血的牛皮箭帖,娇喝道:“拿去看看!”
  那劲装大汉发觉少女手中箭帖,顿时神色大变,换上了一付笑容,极为恭敬的向二人抱拳道:“小人适才言语冒犯,请勿怪罪,两位请速随小人上山,午时已到,祭天大会就要开始了!”
  说着,又向二人一揖,转身领路,直奔总寨!
  老渔人在秋文蓉取出那张由“金环帮”具名的“绿林帖”刹那,面上曾经现出迷惑之色!
  但这老渔夫却未说出,秋文蓉也未解释,两人俱都一言不发的随着那位劲装大汉往山上行去!
  三人甫行穿过君山中寨,自那山顶之上,已传来三响冲天巨炮!
  那劲装大汉行进中回头笑道:“午时已到,祭天盛会,业经开始了!”
  秋文蓉粉面略现焦急之色,望了望被自己扶持着仍已累得满头是汗的老渔人一眼,娇声道:“宗爷爷,我们还是错过那开始的一瞬啦!”
  老渔夫喘息着笑道:“蓉儿,这可是宗爷爷害的啰,若不是宗爷爷这几根老骨头太硬,蓉儿,只照早已到了山顶了!”
  秋文蓉美目一转,笑道:“看不到就算啦!宗爷爷又何必埋怨自己呢?”
  两人说话之间,已抵达了君山总寨的栅门!
  那劲装大汉上去跟守候在栅门之旁的一位少年讲了几句话,那少年微一挥手,劲装大汉便转身退回山下而去!
  那少年目光打量了秋文蓉二人一眼,喝道;“两位在何处立舵?请报姓名也好由在下接引!”
  秋文蓉想不到还有这么多的啰嗦,当下应声道:“姑娘秋文蓉,这是我爷爷,我们是……”
  她突然楞了一楞,因为她不知道绿林之中人物,多在那儿立舵,她也不愿说出自己来自何处,因此,竟一时不知应该怎么说才好!
  老渔人此时却笑了一笑,接口道:“朋友,老汉祖孙俩一向是在东海混饭吃!”
  那位白衣少年傲慢的看了二人一眼,喝道:“你们是在江南绿林石总瓢把子手下么?”
  老渔夫点了点头道:“正是,正是!”
  白衣少年哼了一声,向身后喝道:“送这两位入内!”
  立即,一位黑衣劲装大汉应声自栅门左侧走出,向两人一招手,道:“跟俺来吧!”
  老渔人微微向白衣少年一拱手,拉着秋文蓉便向栅门以内行去,秋文蓉临去之时,看了白衣少年一眼,鼻中发出冷哼!
  越过两进极大的殿堂般厅屋,两人已置身于君山山顶的一处百丈平地之旁,只见这百丈平地的中央,竖起了一座木搭的祭坛,祭坛之上点着四只足有儿臂一般粗的巨蜡,一座铜鼎之内,正腾起嬝嬝檀香!
  祭坛四周,摆设了约有五十多席酒菜,在酒席与祭坛的中央三十丈空地之上,此刻正跪满了三山五岳,各色各样的绿林豪杰!
  那位领路的黑衣大汉,将二人送到此间,便已退去!
  秋文蓉略一打量眼前情势,低声道:“宗爷爷,我可不肯下跪啊!我们蹲下去可好?”
  老渔夫笑着点头,颇为费力的蹲下身去!
  此时,这祭坛之前将近四五百名绿林人物,个个跪伏在地,额际紧贴着手背,没有一丝声息!
  秋文蓉看得大为奇怪,但却又无从查询!
  约莫盏茶之久,只见那跪在最前面的一位身着金色长衫的中年人,向祭坛拜了三拜,缓缓立起!
  秋文蓉目光一转,发觉这位中年人倒也生得洒脱清癯,面容白皙;只是眉宇之间,隐含杀气!
  此人不含喜怒的扫视伏满遍地的绿林豪杰一眼,沉声道:“天魔永振,永矢同心,各位请起入席!”
  跪伏遍地的群豪应声忽然高喝:“永矢同心,天魔永振!”
  在一阵嘈杂声中,纷纷坐入了四周席位!
  秋文蓉与老渔夫也就近坐了下去!
  酒过三巡,那金衫中年人突然举杯站了起来,朗声发话道:“我天魔一脉,今日立帮祭天,幸蒙我绿林道全体英雄加盟,并有几位贵宾莅止,足见公道自在人心,凌公瑾敬以此杯水酒,预贺我们天魔帮百岁如新,扫除武林各大门派,臣服天下练武之士……”
  金衫中年人说完,仰头饮干杯中之酒!
  数百绿林豪杰也都举杯互饮!
  秋文蓉听得这凌公瑾所说之话,不禁柳眉暗中一扬!
  适时,坐在凌公瑾同桌的一位俊逸不群,丰神潇洒,面如淡金的黑衣文士,擎杯大笑说道:“凌帮主豪言,我石永祥必将奉行,今日在场诸位,多是我天魔帮兄弟的贵宾,石永祥愿以副帮主之名,敬各位一杯……”
  秋文蓉心道:“原来他们是立帮祭天呀,不知这正副帮主是何来头……”
  她心念未已,那位石永祥已干了杯中之酒!
  忽然,坐在中间席位之上的一位黑脸壮汉,陡地暴喝道:“石永祥,你这副帮主是谁封给你的?俺‘黑煞神’仇大海跟你一样,领导北五省绿林好汉来此,不见得就比你南七省少吧……”
  黑脸大汉话音未毕,那位甫自干杯的南七省绿林总瓢把子“病子都”石永祥已哈哈一笑道:“仇兄何必发怒?只要仇兄高兴,兄弟这副帮主当不当无所谓,兄弟这就让给仇兄如何?”
  黑脸大汉“黑煞神”仇大海可是个粗人,闻言一怔道:“石兄好说;俺仇大海只怕无此能耐……”
  “病子都”石永祥冷冷一笑道:“仇兄自承无此能耐,兄弟只好愧任此位了!”
  “黑煞神”仇大海想不到“病子都”石永祥原来是拿话来损挤他,一时之间气得哇哇怪叫道:“石永祥,你这小忘八旦,老子……”
  “黑煞神”仇大海正在粗话顺口溜出不已之际,突然,“当!”一声清脆的响声传来,仇大海竟然双手捂脸,狂跳而起!
  敢情他已挨了一下重击!
  “那一……个……混……帐……唉……呀……俺的……牙……全光……”
  “黑煞神”仇大海号叫中,陡地狂睁着双目,吐出了一口鲜血,满嘴碎牙,还夹着一根两寸多长的鸡骨!
  这一巨变,引得全场绿林人物惊讶不已,因为这么多人都没有看出这根小小的鸡骨由何处射来?
  “天魔帮帮主”凌公瑾双目寒光一闪,喝道:“朱雀堂弟子速将仇大海扶去后寨医治!”
  顿时自右侧席上走出四位劲装大汉,将“黑煞神”扶走!
  凌公瑾目光再度横扫群豪一眼,冷冷一笑道:“本帮所有执事职位,业经昨日派定宣布,仇大海事先不肯向本座说明,此时竟向石副帮主挑衅,显见得立意不诚,藐视帮规,本座特依帮规将仇大海由护法降为朱雀堂堂主!”
  此人貌相虽不威猛,但话音却是充满了不可抗拒的威严!数百武林人物,此刻噤若寒蝉!
  凌公瑾眼见群豪噤服,似是甚为高兴,淡淡一笑,又道:“各位兄弟请用酒菜吧!”
  说着举杯邀请群豪干杯!
  此时,秋文蓉却低声向老渔夫道:“宗爷爷,他怎么不查询鸡骨伤人之事呢?”
  老渔夫馋相十足的边啃着鸡腿,边笑道:“蓉儿,宗爷爷正吃得津津有味,管他查不查这档子事啊!说不定那鸡骨头是他自己扔的呢!”
  秋文蓉听的一怔道:“不对,宗爷爷,那鸡骨头不是从他那个方向打出的呢!”
  老渔夫笑道:“真的吗?那他少不得要查的!”
  说着,又抱了那根鸡腿啃得满胡子都是油腻!
  秋文蓉只看得皱眉苦笑不已!
  此时那位“天魔帮主”突然再度立起,向他左侧的一席笑道:“适才本帮仇堂主出言粗鄙,承蒙那位高友稍予惩戒,凌公瑾心感无涯,请这位朋友容凌某敬你一杯……”
  他话音一落,立即举起酒杯,静待对方起身!
  凌公瑾心机极深,明知这位出手伤人之人,乃是武林中绝顶高手,如果喝问,必得成仇,故而借着敬酒,想逼对方现身!
  不料,这位伤人的高手,却不大识相!
  只见凌公瑾持杯在手,呆立了半晌,也无人起来!
  凌公瑾面上微变,凝视了左侧那桌贵宾席上的五位嘉宾良久,心中不禁迅快的转动着念头!
  他把这五位贵宾一一的作了个分析!
  坐在首位的,是武林著名魔头中的“祁连三老”第二老“矮方朔”公冶良,这位老儿武功之高,在场已是无人能及,以此老的个性,开玩笑会的,但要是对后生小辈就出手伤人,那绝对不可能!
  至于坐在第二位是“凌云箭”夏镜湖,乃是“七海帮”三老之一,谅来也不可能动手伤人!
  第三位是东海金钟岛主“少阳神君”魏去非的大弟子“雷神”崔一平,似也不是出手之人!
  第四位关外“赤须帮”的“追魂太岁”雷天成,身为该帮护法,又怎会对这等后生小子动怒呢?
  第五位是一个花信年华的玄裳少妇,长得极为娇艳动人,此女在江湖艳名极著,人称“冥山玉姬”白媚香,以她的对于男人作风,像“黑煞神”仇大海这几句粗话,自也不会引起她的羞怒!
  足见这伤人之人,并非这五位贵宾!
  凌公瑾心念转得极快,目光也宛若利箭一般转得更快!
  虽然他不相信已然加盟入帮的绿林朋友会出手伤人,但他却又不敢不相信;仇大海昔日并无绿林中的仇敌在座!
  因此,凌公瑾目光射向祭坛四周的绿林群豪!
  他僵直的举着杯,一桌一桌的望过去!
  当他那双棱棱寒芒四射的目光,移到那一桌时,那一桌的绿林朋友,无不胆颤心惊,悬忧怔忡!
  突然;凌公瑾目光一亮!
  他发现了秋文蓉和姓宗的老渔夫了!
  秋文蓉那股少女特有的清新气息,和天真无邪的笑容,使这位“天魔帮”的帮主为之怔怔良久!
  凌公瑾惊讶于这一老一少为何竟对自己这股犀利慑人的目光,丝毫未露窘态和畏惧之色?
  除非这一老一少不是绿林中人!
  他相信这一老一少如是绿林中,对自己这位昔日的“金环帮帮主”,威名赫赫的“金环夺命”凌公瑾七字,定会如雷贯耳!对自己昔日心狠手辣的作为,也一定是极端惊惧与畏服!
  可是:他们对自己这位曾被黑白两道均视为煞星,几乎有顺我者生,违我者死的威严,怎会毫不震动呢?
  他们不是绿林中人!
  但是;他们怎样踏入君山总寨的?
  凌公瑾转念至此,心神微感震悸不安了!
  蓦地,他目光一转,向身侧一位五十许高大老人指着秋文蓉,笑问道:“宫兄,这两位可是洞庭八寨中的朋友?”
  这位被凌公瑾称为宫兄的老人,乃是洞庭湖中巨擘,君山八寨的总寨主“玉剑神魔”宫羽昆,时下他已是“天魔帮”中,执掌刑罚大权的“总督法”!闻言看了两人一眼,皱眉道:“不是!不过,这位老渔翁倒是位在湖边的百姓!”
  凌公瑾陡地目光微现杀气,冷冷向二人喝道:“两位是谁?可曾接到本座‘绿林帖’?”
  老渔翁此时似已吃得酒足菜饱,眯起眼在打盹!对于这位“天魔帮主”的喝问,根本未曾听见!
  秋文蓉却柳眉微扬,反问道:“绿林帖是你发的么?”
  秋文蓉话音甫落,那位“玉剑神魔”已大喝道:“丫头,此是何处,你竟敢对帮主放肆?”
  秋文蓉娇笑道:“我问他也没问你,你穷吼什么?”
  “玉剑神魔”听得变色欲起,凌公瑾摇手一笑道:“宫兄且先息怒,待本座问清楚再说罢……”
  话音一顿,他突然变得和颜悦色的向秋文蓉笑道:“绿林帖正是本座所发,姑娘可曾接到?”
  秋文蓉俏目一转,薄嗔道:“那你就是那个专与正派人士作对的‘金环帮’帮主,人称‘金环夺命’的那位煞星啦?倒真还看不出……”
  姑娘话音未已,已然又有人变色立起,欲待喝阻,但却被凌公瑾摇头制止,只待姑娘说完,凌公瑾才淡淡一笑道:“本座正是原来的‘金环帮’帮主‘金环夺命’!煞星二字,当之有愧,至于专与正派人士作对一语,姑娘大概是传闻失误了!”
  秋文蓉冷冷一笑道:“哼!既然不专跟正派人士作对,你撒出‘绿林帖’,成立‘天魔帮’,开这祭天大会干吗?”
  凌公瑾微微一笑道:“姑娘问得好!但本座在答覆之先,要请教姑娘一事!”
  秋文蓉撇嘴冷哼道:“问吧!”
  凌公瑾目中突泛愤怒之色,说道:“姑娘如果遇到自己兄弟及家人满门被害,你将怎样处置?”
  秋文蓉未作深思,脱口应道:“寻出凶手,替他们报仇!”
  凌公瑾陡仰天悲笑道:“本座两位拜兄全家,及本座家小,金环十位堂主,两大护法,在一夜之间,尽遭六大门派屠杀得鸡犬不留,连三尺童子也未剩一个,姑娘,本座与各派之仇,当报不当报?”秋文蓉倒真未料到凌公瑾会这等反问!
  她楞了一楞,嗔道:“想必你过去杀害六大门派之人太多了吧!”
  凌公瑾扬眉冷笑道:“本座纵然罪至万诛,但罪及本座已足!本座家小与两位拜兄家小,又有何错何罪,应受惨诛呢?”
  秋文蓉闻言,一时却答不上来了!
  她委实也觉得武林各派做得未免过火了些!
  这时;老渔夫突然闭目梦呓般的自语道:“冤家宜解不宜结,你偷我的三两银子,算我送你的……”
  秋文蓉灵机一动,冷冷说道:“冤家宜解不宜结,你何不跟武林六大门派要出凶手,以避免大动干戈,伤及许多无辜呢?”
  凌公瑾冷冷一笑道:“血债理应血还……”
  老渔翁突然再度梦呓喃喃自语道:“唉,这年头冤冤相报,何时得了啊……”
  凌公瑾陡地语音一顿,看了老渔人一眼,喝道:“姑娘,这老渔夫是你何人?”
  秋文蓉应道:“宗爷爷!”
  凌公瑾喝道:“姑娘姓名及师门可否见告?”
  秋文蓉笑道:“我叫秋文蓉,至于师门却不能说!”
  凌公瑾冷笑道:“秋姑娘想必是六大门派中人吧?如果本座料得不错,姑娘这位宗爷爷可是点苍长老,人称‘洱海老渔’的司马孝直大侠?”
  秋文蓉闻言微瞥了老渔翁一眼,忖道:“宗爷爷,你在骗我呀?哼……”
  但她口中却笑道:“不对!姑娘既非六派中,宗爷爷也不姓司马!”
  她虽然不知这位爷爷到底是姓宗,还是姓司马,但她却直觉的感到这老渔翁骗自己的成份不大!因此,她立即否认!
  凌公瑾双眉一皱,喝道:“秋姑娘,你还没有回答本座第一次的问题呢!”
  秋文蓉抖手亮出“绿林帖”,笑道:“是这个么?”
  凌公瑾目先微转,早已看清这姓秋的女娃儿手中“绿林帖”果是自己所发,不禁淡淡一笑道:“秋姑娘,这帖子是谁送给你的吧?”
  秋文蓉笑道:“不错!也可说是硬要来的!”
  “哦?”凌公瑾大感意外的笑道:“姑娘好像诚心来此找点事了?但不知此帖下给何人……”突然,凌公瑾话音一顿,哈哈一笑道:“秋姑娘,你这‘绿林帖’是不是得自关外‘天风牧场’场主‘天马金枪’云白玄的手中?”
  秋文蓉闻言,竟是一楞道:“正是云老头给我的!但你……”
  陡地秋文蓉想通了,格格一笑道:“你这张绿林帖一定有数目的对不?发了多少张,来了些什么人,你都有数吧!我先还以为你会算一算知道了呢,原来你是发现‘天风牧场’云老头儿没来,手下也无人来,才猜出来的!”
  她稚气未脱,一派天真,加上话若黄莺婉转,面似绝世玉女,这等颇为幼稚的话说了出来,倒并未令人感到可笑!
  连凌公瑾这等城府极深的人,也不禁看得呆了呆才应声道:“秋姑娘与云场主是世家么?那可不算外人了……”
  秋文蓉未等凌公瑾说毕,忙着摇头道:“不是!他不过跟我师父喂过几天马,我师父就传了他三招武功,那算得什么世交嘛!”
  “啊……”
  满座绿林豪杰闻言顿时为之骇然!
  凌公瑾也听得心神巨震!
  须知“天风牧场”场主“天马金枪”云白玄乃是关外绿林盟主,且极负侠名,居然会给这女娃儿师父去喂马,而且是藉此才学得三招武功,这女娃儿的来头,可也就相当惊人了!
  凌公瑾心意一转,淡淡笑道:“姑娘要了这份‘绿林帖’,赶来君山,是不是也打算加盟敝帮,为绿林朋友出一口恶气,清偿血仇呢?”
  秋文蓉摇头笑道:“我才不加入什么帮呢!何况这‘天魔帮’三个字,叫人一听就晓得帮中之人定然全都不是好人!”
  凌公瑾与满座群豪同时脸色一变!
  秋文蓉这句话骂了他们全体!
  坐在凌公瑾右侧的一位秃顶褐衣老人,突地拍桌立起,指着秋文蓉阴森森地冷声冷气喝道:“女娃儿,你好大的狗胆,竟敢跑上门来出言伤众?老夫今天叫你来得可去不得了!”
  凌公瑾曾经几次阻止别人对秋文蓉喝骂,但这回可没作声了!也许是这秃顶老人身份特高,也许是凌公瑾也动了真怒!
  秃顶老人话音一落,便缓步向秋文蓉这一席走来!
  秋文蓉端坐未动,扬眉笑道:“你这老头子是谁?管得着你家姑娘的来去之事么?”
  秃顶老人阴阴笑道:“老夫‘恒山一怪’萧远谋,听过老夫的大名么?此刻老夫乃‘天魔帮’的总巡察,专找别人的错处,女娃儿,你既然带着‘绿林帖’,参与了祭天会,你就算得上本帮弟子,老夫当然管得着!”
  答话之间,这秃顶老人已经站到秋文蓉身前三尺之处!
  秋文蓉在“恒山一怪”四字入耳之时,倒确曾微微一惊!因为她曾听到师父提过此人!想不到这个老魔头也加入了“天魔帮”!
  不过,姑娘可是艺高胆大,虽然知道众怒难犯,真要翻了脸动上了手,对方如果一閧而上的话,恐怕就算自己的恩师来此,也有双掌难敌四拳之危,但是,她却心中另有计较,她知道自己师门身法,快得几乎已到无影无踪地步,真的打不过他们人多,倘若自己想逃的话,对方决计无法追得上!
  姑娘有此心意,自是不肯稍稍示弱,就在那位老魔“恒山一怪”萧远谋话音一歇之间,立即冷笑道:“老秃顶,你简直做梦!姑娘来此,是想看看热闹,看看你们这个什么祭天大会,会不会有人比武较技,谁晓得你们这帮子人原来都是酒囊饭袋,只晓得吃喝,真是没趣得很……”
  姑娘这一番话,越来越难听,也越来越犯了众怒!
  刹那之间,已有数起喝叫辱骂姑娘之声!
  “恒山一怪”萧远谋更是气得老脸通红,秃顶泛光,暴喝一声,伸手便向姑娘肩井穴抓去!
  同时,口中哇哇怒吼道:“丫头,老夫毙了你……”
  姑娘依然面含轻笑,娇声道:“你吹牛!”娇躯一转,便待闪避……
  忽然,“恒山一怪”怒喝了声“大胆!”他那伸出的右手,陡地向一旁点去!
  姑娘一楞之下,顺着老怪目光望去,原来坐在自己左侧的一位劲装大汉,不知怎会被人制住了穴道!
  他那右手正离开自己左耳不及一尺!
  姑娘不禁看得心中大震!
  敢情自己只顾对付老怪,却忘了身旁也坐着敌人!若非这老怪点了这大汉的穴道,自己岂不早已着了别人暗算么?
  顿时间她对这“恒山一怪”颇为感激!
  “恒山一怪”中途改点了自己人穴道之后,阴阴一笑,怒声喝道:“老夫出手之时,岂容得尔等插入?犯了老夫戒条,就得赔上一命,小子,见你阎王老子去吧!”
  怒喝声中,倏地扬掌一把抓住那劲装大汉后颈,五指嵌入锁骨之内,像提小鸡般提了起来,挥臂向外摔去!
  “砰……叭……”
  那劲装大汉吃他摔在十丈之外,落地以后,竟连头带颈的插入胸腹之内,血肉模糊,惨不忍睹!
  休说秋文蓉看得柳眉紧锁,连“天魔帮”中的这群杀人不眨眼绿林兄弟,也不禁胆寒不已!
  “恒山一怪”萧远谋在关色长衫之上,揩净右手五指沾着的血肉,冷冷地向秋文蓉森森笑道:“女娃儿,该你啦!”
  话落臂伸,五指如钩,电疾抓来!
  秋文蓉怒目轩眉,粉面罩上了一层寒霜!
  她这番可不再作闪让打算了!她看出这“恒山一怪”的残忍面目之后,感激之心,早已湮灭!
  她有心要这老怪吃上苦头!但见她神功倏运,右腕微扬,纤纤五指迎向老怪右掌弹去!
  师傅佛门绝学,“莲华降魔指”力一发,“恒山一怪”萧远谋这个苦头可就吃得大了!
  动人心魄的惨嗥声中,‘恒山一怪”萧远谋“蹬!蹬!蹬!”一连退开了足足五丈之遥!
  他身后有五桌酒席,在稀里哗啦声中砸翻!
  萧远谋稳住了倒退的身形,一只右臂已垂肿如废!
  四百绿林群雄,俱都骇然欲绝!
  秋文蓉一指轻弹,击退老怪之后,冷冷笑道:“这点能耐,也敢去找武林各大门派报仇么?依姑娘看来,这‘天魔帮’还是另外找几个人来当总巡察吧!”
  “天魔帮主”凌公瑾本已变色欲起,闻听姑娘这句话以后,突然又微微一笑的坐了下去!
  这时,副帮主“病子都”石永祥大步走向秋文蓉!
  君山八寨总寨主“玉剑神魔”宫羽昆迅快的闪身而出,不过,他不是去找秋文蓉,而是去将“恒山一怪”拉回原位!
  秋文蓉一付目无余子的神态,使得那位大步而来的副帮主“病子都”石永祥不敢过于逼近!
  隔着那桌椅碗盘摔满一地,约当丈许距离,便自止步不前,寒着那张金脸,冷冷的向秋文蓉喝道:“丫头,伤了本帮总巡察,还不速速出来领罪……”
  秋文蓉听得噗嗤一笑道:“我也不是你们帮中之人,什么叫做领罪?姑娘本来是想来看看热闹,不想热闹没有看到,反惹了一身闲气,真是划不来得很!告诉你,姑娘不想再看下去,要向各位告辞啦……”
  话音一落,皓腕轻轻的推着老渔夫,笑道:“宗爷爷,我们该走啦!”
  老渔夫张开惺松的细目,茫然不解的打量了眼前光景半天,才伸了个呵欠,笑着问道:“蓉儿,谁在打架么?怎地一地都是碗盘呢?啊……这一顿酒,可真把宗爷爷给吃醉了呢!”
  说着,又张口呵欠不止!
  秋文蓉笑道:“宗爷爷,我们走吧!”
  老渔夫点头道:“这就走么?蓉儿,热闹也不看啦?”
  秋文蓉笑道:“没得可看嘛!真泄气……”
  爷儿俩只顾自相笑语对答,一旁可气坏了“病子都”石永祥!只见他陡地暴喝一声,冷笑道:“丫头,你们今天纵然胁生双翼,也别想退出君山一步!”
  老渔夫听得一惊,怔怔的看了石永祥一眼,向秋文蓉道:“蓉儿,这个人怎么啦,是跟咱们爷儿俩生气么?”
  秋文蓉冷笑道:“宗爷爷,他们不许我们走呢!”
  老渔夫骇然道:“蓉儿,是不是你得罪了这些大爷们呀?那可不……”
  秋文蓉笑道:“别管他们,宗爷爷,咱们走,……”
  话落,一扶老渔人便待离去!
  “病子都”石永祥冷哼一声,快步扑上,喝道:“那里去?还不给我留下……”
  突然,眼前人影一闪,秋文蓉跟老渔夫的去路五尺之处,已经突降落了一男一女两道人影!
  “病子都”石永祥目睹这一男一女现身堵住秋文蓉去路,顿时心中一喜,立即一滞自己的去势!
  秋文蓉扶着老渔夫刚自离开座位,耳中虽已听得石永祥暴喝之声,但却未予理会,仍是缓缓向外行去!
  容得那从空而降的两人阻住去路,秋文蓉就不得不横身挡在老渔夫身前,暗凝功力,止步不进了
  此刻,这阻住去路的一男一女,那位女的已先向站在右侧的“病子都”石永祥打了个招呼说道:“副帮主请在一旁掠阵,容白媚香擒下这一老一少,作为今日来此参与贵帮祭天盛会的礼物吧!”
  说罢,娇笑连连的向秋文蓉道:“小妹妹,你是自行就缚呢?还是要我动手呢?”
  此女淫媚无比,说话之时,更是荡态撩人!
  秋文蓉只看得心中作呕不已,冷笑道:“滚开!不要脸!”
  举手一挥,便向那位“冥山玉姬”白媚香拍去!
  白媚香不料秋文蓉说打就打,迫得侧身一让,避过秋文蓉看来轻淡,实则强劲无比的一掌!
  秋文蓉一拉老渔夫,电疾腾身而去!
  这时:数声暴喝,挟着两股劲风,业已罩体而来!
  秋文蓉妙目倏现杀气,迅快的止住前进之势,倏地转身,把老渔夫挡在身后,双手一圈一吐,拍出两道柔劲!
  “砰……砰……”
  三条人影,同吿落地!
  “冥山玉姬”白媚香格格一笑道:“小妹妹,你这出手招式,可是‘法华金龙掌’呀?看不出你竟然是伽因老尼的传人呢!”
  白媚香口中“法华金龙掌”五字出口,“天魔帮”帮主凌公瑾突然混身一震,面色大变!
  在场群雄,只要知道“法华金龙掌”来历的人,也无不随之变色!甚至那位老渔夫也在脸上掠过一道奇异色彩!
  秋文蓉闻言却冷冷笑道:“你既然认得‘法华金龙掌’,还想阻止姑娘离去么?”
  “冥山玉姬”白媚香娇声一笑道:“别人惧怕伽因老尼,但我冥山门下却不怕她呢!小妹妹,你还是自动留下的好!否则……”
  白媚香话音未已,“天魔帮主”凌公瑾已缓步而来,笑道:“秋姑娘,伽因神尼可是姑娘尊师?”
  秋文蓉冷笑道:“是又怎样?”
  凌公瑾笑道:“神尼绝世高人,在下等极为敬仰,姑娘如是神尼弟子,凌公瑾愿意恭送姑娘离去……”
  秋文蓉冷笑道:“姑娘要来则来,要去则去!谁也阻止不了我!凌帮主,你的盛情姑娘心领,不必送啦!”
  说罢,转身扶着老渔夫姗姗而去!
  凌公瑾脸上神色不定的笑了一笑道:“秋姑娘既然不愿相送,恕凌某失礼了……”
  凌公瑾话音未落,“冥山玉姬”白媚香已经飞身跃落秋文蓉身前丈许,冷冷的娇叱道:“伽因门下吓不了人,要想走得先过了你姑娘这关!”
  秋文蓉眼见此女三番相阻,不禁顿萌杀意!
  她回头向老渔夫低声道:“宗爷爷,蓉儿有心诛此魔女,但又怕你老……”
  老渔夫神色泰然的笑道:“像这种不要脸的女人,杀上一两个最好!蓉儿尽管放心,有你在此,谅他们不敢对我老人家下手的!”
  秋文蓉嫣然一笑道:“宗爷爷,你还是仔细小心点好!”
  老渔人笑道:“好,好!爷爷就坐在这一旁看着你好啦!”
  说着,果真走到右侧一丈之外,席地而坐!
  秋文蓉淡淡一笑,放心的点点头,这才向白媚香喝道:“妖女人,姑娘今天要开杀戒了!”
  “冥山玉姬”白媚香格格一笑道:“你倒蛮凶的嘛!可惜你姑奶奶还未曾把你看在眼中!丫头,告诉你吧,纵然伽因今日亲自在此,姑奶奶也不会放她走……”
  秋文蓉对恩师极为敬爱,听得“冥山妖姬”出言辱及乃师,顿时杀机更浓,娇叱一声道:“妖女,你今天是死定了!”
  皓腕疾伸,横掌怒击“冥山玉姬”左肋!
  “冥山玉姬”白媚香仍然格格一笑道:“不见得是你姑奶奶吧……”
  娇躯微拧腰,让开秋文蓉掌力,纤指如电,反击对方右腕!
  秋文蓉妙目之内,掠过一丝寒芒,忖道:“这妖女武功不弱啊!”
  忖念中掌势一变,“生公说法”、“莲台见佛”两招佛门绝学,带起漫天掌影,顿时将白媚香全身罩住!
  “冥山玉姬”格格一笑,纤指连挥,颇为从容地化解了秋文蓉这两招锐厉的攻势,口中却揶揄道:“小妹妹,伽因所传武功,对付别人或者有效,但用来对付我冥山人物,只怕你要失望呢!”
  说话之间,更趁机攻了七掌!
  秋文蓉闻言心中大大一震!从对方轻易的能化解了这两招看来,师门武功“法华金龙掌”果真似奈何这妖女不得!难道自己初离师门,就要吃痛么?”
  转念至此,秋文蓉陡施十二成功力,抢攻三掌!这三掌威力之强,只看得凌公瑾咋舌变色!
  “冥山玉姬”白媚香虽然深悉伽因神尼武功,但对于秋文蓉这类似拚命的三掌,也不得不闪身避让!她这一让可让得离开老渔翁坐处不及五尺!
  秋文蓉睹状,以为这妖女要对自己宗爷爷有什么不利之图,顿时娇叱一声,蓦地出三指!
  这三指劲力之强,更是骇人听闻!
  只见那凝如实质的真力,划过空中,发出一阵“嘶!嘶!”之声!
  “冥山玉姬”白媚香眼见秋文蓉突施“莲华降魔指”,本已一怔,再见指劲如此之强,更是前所未见,不禁娇容惨变!
  她想不到秋文蓉功力高得出乎她的预料!
  惊骇之中,迫得拚聚全力,挥掌相拒!
  “嗤……嗤……”
  两股真力一碰,场中突然传来一声娇呼……
  秋文蓉的娇躯,竟然倒退五步!
  “冥山玉姬”白媚香十二成阴功所聚的“八冥阴罡”,接挡不住秋文蓉“莲华降魔”三指!
  但是,“冥山玉姬”白媚香的“八冥阴罡”因是双掌拍出,占了丈许方圆面积,除了被秋文蓉指力穿透的三尺空隙以外,余劲所及,依然挟了无比的威劲,袭向秋文蓉而来!
  秋文蓉的娇躯顿被这股“八冥阴罡”的阴劲撞得气血翻涌,停身不住,蹬!蹬!蹬!倒退了八尺之远!
  “冥山玉姬”白媚香则被秋文蓉锐厉无俦的“莲华降魔指”点中胸前三处大穴,惨呼一声,摔倒在老渔夫脚前!
  老渔夫此刻如果一伸手随便的击上一掌,这位来自冥山的“冥山玉姬”白媚香准会立即香消玉殒,一命呜呼!
  但是,他却没有这么做!
  只见他匆忙的爬了起来,跑向秋文蓉!
  “蓉儿,你……你……怎……么……样……”
  老渔夫一把搂住那然站立不住,娇容惨白,樱唇两角业已微现血痕的秋文蓉,惶然的唤道:“蓉儿!蓉儿!蓉儿……”
  秋文蓉因为全力发出“莲华降魔指”,自是无力运气防身,因而这一击挨得极重,故也伤得极重!若非她适时见机,左掌护向胸前,挡住了心坎重穴,勉提体内真气支撑,此刻只怕早已倒了下去!
  老渔夫焦急的呼唤之声,启开了秋文蓉乏力的美目,他凄然的看了老渔夫一眼,喘息着道:“宗爷…爷…蓉…儿…伤得……极…重…想…不…到…这…妖…女武…功…居…然…这…高…蓉…儿……只怕……”
  秋文蓉话音断断续续的说了半天,终于力竭晕了过去!
  老渔夫怜惜心疼的看了怀中秋文蓉一眼,突然间他那苍老的脸上,泛起了一片淡淡的红光!
  红光在老渔夫的脸上,越来越显,同时,那躺在老渔夫怀中气机几乎若断若续的秋文蓉,突然缓缓的安静下来!
  她的脸色,也逐渐变得平和……
  那些被二女全力互击,弄成两败俱伤场面所震惊的绿林群豪,这时更是看得惊凛至极!
  “天魔帮主”凌公瑾长眉紧锁,暗自寻思道:“想不到这位貌不惊人的老渔夫果是一位武林之中功力极高的异人,从他这种能够站立当地凝功运气,替人疗伤的能耐上看来,这位老渔夫内功之强,实已到了三花聚顶五气朝元的境界了,当世之中,能够有此功力之人,委实可算寥寥可数……”
  但,他是谁?
  凌公瑾迅快的想了十个以上武林中的高人,但都不像此老这种衣饰打扮,而且,也无这高功力!
  在场绿林人物,也都在猜想着这老渔夫的来历!但谁也猜他不出!
  此时,老渔夫的脸色,已逐渐褪去红光,秋文蓉那苍白的娇容,已然恢复了原来的红艳夺目!
  老渔夫缓缓的扶着秋文蓉坐在地上,低声道,“蓉儿,静静的调息一刻你就可以完全复元了,宗爷爷在你身边,不必耽心有人敢来打扰你!”
  秋文蓉紧闭的眼角泛起两颗泪光,沉默的点了点头!
  老渔夫眼看秋文蓉果能一心调息,运转体内真气,自疗伤势,这才放心的长叹一声,站了起来!
  凌公瑾适时趋前两步,抱拳长揖道:“想不到老前辈果是前辈高人,凌公瑾适才不知,未能恭迎大驾,待慢之处,尚请老前辈海涵!”
  老渔夫闻言,陡地双目一瞪,两道寒芒,电射而出,只看得凌公瑾心中骇然欲绝,怔忡不已!
  “废话!”
  凌公瑾被老渔夫喝得一怔!
  但他却也心中灵光一现,恍然于老渔夫先前梦呓之言,并非梦呓,也猜出了适才以鸡骨打落“黑煞神”仇太海满嘴门牙的人,必然也就是此老!
  凌公瑾思念至此,立即再度抱拳道:“适才老前辈出手代为惩治凌公瑾帮中不法抗上之徒仇大海,凌公瑾心中极为感激,尚望老前辈能示知名号,凌公瑾当与‘天魔帮’全帮兄弟,永志心头不忘,并愿……”
  老渔夫不等凌公瑾话完,突然笑道:“成啦,你别以为你那鬼心思老夫不知道,你是想从老夫的名号上来探测老夫深浅,以便决定将来是否有足够的能力向老夫寻仇,对不对?哈哈!姓凌的,老夫向来不愿自报名号……”
  凌公瑾插口道:“前辈误会了……”
  老渔夫大笑道:“老夫岂会误会?凌公瑾,老夫是年老成精,万事皆通,你想知道老夫名号,其实应该早就从老夫这份行头上面猜出来了,倘若猜不出来,老夫是不会自动报出来的,除非尔等愿意用一样东西交换!”
  凌公瑾皱眉道:“凌公瑾委实猜不出前辈是谁,前辈所说的交换物件,必然甚为珍贵,不知此刻此地凌公瑾能否找得到……”
  老渔夫陡地呵呵一笑道:“找得到,找得到,而且甚多……”
  凌公瑾微笑道:“前辈能否告知那是何物?既然此地就有,即是最为贵重之物,凌公瑾亦愿用来交换前辈名号!”
  老渔夫目光一定,沉声道:“尔等一人一只左耳!”
  老渔夫话音一落,所有的绿林朋友都呆了!
  凌公瑾双眉倏皱,也自沉声道:“老前辈这是开玩笑么?”
  老渔夫哈哈笑道:“老夫岂会跟你们开玩笑?七十年前,老夫即有此例,不信你问问你们那位贵宾矮小子公冶良看,老夫可曾开过玩笑!”
  老渔人话音一落,凌公瑾吓了一跳,想不到在武林之中,辈份已算极高的“祁连三老”之一的“矮方朔”公冶良,在这老渔人口中,会称作“矮小子”,则此老年龄班辈定然高出公冶良甚多!
  武林中班辈能高过“祁连三老”的,他可真还是第一次听到,因此,他果真回头向公冶良笑道:“公冶前辈,此老之言可信么?”
  “矮方朔”公冶良素来性极滑稽梯突,但是,他今天却一直沉默未言,此刻被凌公瑾一问,才开口笑道:“可信,如假包换!”
  凌公瑾听得皱眉苦笑道:“公冶前辈可知这位老前辈名号?”
  “矮方朔”公冶良哈哈一笑道:“昔日东方朔自诩无事不知,今日矮方朔也可以称得上无事不晓,凌帮主岂非是多此一问么?”
  凌公瑾本想自“矮方朔”公冶良口中套出这位功力高得吓人的老渔人姓名,想不到“矮方朔”公冶良机智过人,竟然耍了一套“太极”,左右前后一转,把话头又给推回到自己口中!
  凌公瑾心机也是灵敏深沉,闻言迅快的打定念头,笑道:“这位老人家究竟是谁?公冶前辈总能说出来吧!”
  凌公瑾心意是既然套你不出,干脆单刀直入的发问,在这多绿林人物之前,谅你不会不答吧!
  怎知“矮方朔”公冶良比他预料的狡猾得多多!
  他可深知这位老渔夫的来历,自然也知道这位老渔人的脾性,有道是好汉不吃眼前亏,这老矮子岂肯上当?
  因此,“矮方朔”闻言只是摇着头笑道:“公冶良无此资格,也无此胆量,哈!哈!”
  “矮方朔”公冶良这个“哈哈”,打得凌公瑾双眉愁结,四面绿林人物,个个心惊胆寒!
  其实,凌公瑾早就应该知道问公冶良是问不出结果的了!
  试想,公冶良既有“矮方朔”之誉,而且又隐然是今天君山总寨参与祭天会,所有人物中班辈、武功两皆高绝的前辈,他怎会突然一改故态,除了低头饮酒之外,始终不发一言呢?
  就是因为他发现了这位老渔夫啊!
  凌公谨讪讪地转身!
  老渔夫哈哈大笑着向“矮方朔”喝道:“矮小子,当心言多必失,挨耳光可不好受啊!”
  “矮方朔”公冶良闻言舌头一伸,抓着秃顶道:“不敢,不敢,你老不是早已返回东海……”
  公冶良“东海”两字甫告出口,突然话音一顿,立即又叫道:“收回,收回,没说,没说,掌嘴……”
  这位秃顶矮老人竟然是说“掌嘴”就“掌嘴”,自己左右开弓,但却是轻轻一边拍了一下就算!
  君山群杰,只看得惊骇莫名!
  老渔夫却笑道:“矮小子,你这种拍苍蝇的动作,做给谁看呀?”
  “矮方朔”公冶良哈哈笑道:“给你老看呀!难道你老还真要揍我一顿么?”
  老渔人微微一笑,点头道:“你这小子比姓一的小子强得多,至少叫老夫看着不恶心,没那股子什么穷极无赖的窝囊劲!”
  凌公瑾此时听得心头狂悸不已,这位老渔夫对于在武林之中,素有老魔头之称的“祁连三老”,口口声声是小子长,小子短,尤其是三老之中最为高明的“落魄穷生”一文先,武林中几已无人敢惹,但此老出口却称他“小子”不说,还说他窝囊,未免有些过份!
  凌公谨寻思未已,公冶良已笑道:“你老法眼那里还错得了?”
  老渔夫慈眉一扬,喝道:“矮小子,你别给老夫戴高帽子,以你小子在武林中地位,这‘天魔帮’祭天大会怎会值得你移驾参加?”
  “矮方朔”公冶良闻言突然变色摇头道:“情势逼人,事非得已,你老能不能别追问呢?”
  老渔夫闻言略一沉吟,突地笑道:“矮小子,你这话老夫差可相信!”
  话音一顿,突又掉头向那位目光闪烁不定的凌公瑾冷笑道:“此事是否阁下与祁连山‘通天鬼叟’夏侯震这个小浑蛋搞出来的花样?大概除了夏侯震也无人请得动公冶良吧!”
  “天魔帮”帮主凌公瑾闻言,面色大变!
  老渔夫确是说中了凌公瑾的隐秘所在,凌公瑾敢于不把武林各大门派放在眼中,大胆的撒下“绿林箭帖”邀约绿林人物,成立“天魔帮”,正因为有了“祁连三老”的老三“通天鬼叟”夏侯震替他撑腰!
  在“天魔帮主”凌公瑾的心目之中,“祁连三老”实已算得当前武林之中,班辈武功两皆高绝的人物了!
  但他怎会料到武林中还有更高的异人活在世间呢?
  不过,凌公瑾倒不失为一代枭杰之才,他知道既然遇到这等绝代高人,想赖是大不可能,因此,立即恭谨的答道:“在下能请得公冶前辈来此,正是夏侯前辈之力!”
  老渔夫目光一寒,冷笑道:“老夫就知道是这小子搞的鬼,凌公瑾,老夫要警吿你,以阁下之能,斗不过‘通天鬼叟’的!”
  凌公瑾应声一笑道:“在下对夏侯前辈极为尊敬,老前辈不必为在下耽心!”
  老渔夫呵呵大笑,摇头道:“凌公瑾,你可知道夏侯震这‘通天鬼叟’四字来历?”
  “天魔帮主”凌公瑾一怔道:“想来不外武林后辈对夏侯前辈的尊称而已!”
  老渔夫冷笑道:“夏侯震有通天之能,更有不可捉摸之鬼,武林之中,从来无人能像那小混蛋这般诡计多端,从不吃亏,所以他才被人称为‘通天鬼叟’,阁下有何能耐,胆敢侈言与他合作?”
  但是,凌公瑾口中却笑应道:“承蒙老前辈指点,在下深为感激,在下若早知此老如此难缠,在下纵然不才,也绝不愿意引狼入室……”
  老渔夫笑道:“阁下知道就好,但老夫只怕阁下已然无以自拔了……”
  老渔夫话音未已,秋文蓉已然俏目双睁,婷婷娉娉,粉面微笼着淡淡的笑容走了过来!“宗爷爷,蓉儿好啦!”
  老渔夫闻声回顾,话音立止,仔细的打量了秋文蓉半晌,陡然仰天哈哈一笑,才关怀备至的低声道:“蓉儿,胸腑之间的闷胀之感好了么?”
  秋文蓉点头娇笑道:“不但全好啦,宗爷爷,蓉儿此刻真气似比伤前更为精纯啦!”
  老渔夫淡淡笑道:“蓉儿,宗爷爷此刻功力可要减去两成啦!”
  话音微顿,又是一笑道:“蓉儿此间无甚可留,我们走吧!”
  秋文蓉皱眉道:“宗爷爷,那妖女呢?”
  老渔夫笑道:“差不多,纵然不死,她胸前三处重穴被你以指力震伤,今后有生之年,可就别再想练武了!”
  秋文蓉侧目看了正被那位东海“金钟岛主”门下“雷神”崔一平抱在怀中的“冥山玉姬”一眼,笑道:“宗爷爷,你是要蓉儿饶她一死么?”
  老渔夫点头正色道:“蓉儿,得饶人处且饶人,我们走吧!”
  秋文蓉妙目一转,突然对凌公瑾冷笑道:“凌帮主,姑娘今日虽非有意而来,但对于贵帮仇视武林各大门派的目的,却甚不赞同……”
  凌公瑾抱拳一笑道:“人各有志,姑娘何必勉强别人?何况本帮今日祭天盛会已被姑娘弄得大煞风景,但本座看在宗老前辈与伽因神尼金面,不再予姑娘计较,但望姑娘别再卷入这场是非才好!”
  秋文蓉闻言冷冷笑道:“那可不一定,姑娘行事向来随心所欲,无所好恶,只要你凌帮主不为己甚,大概姑娘可以袖手,否则,哼!”
  她冷哼了一声,妙目陡射寒芒,撇嘴一笑!
  凌公瑾淡淡一笑道:“本座有言在先,听与不听,敬由姑娘自择!”
  话音一落,突然抱拳向一老一少朗声道:“凌公瑾敬送两位……”
  老渔夫闻言哈哈一笑,拉着秋文蓉抖袖而起,众人但见蓝衣黄影同闪,这一老一少已电掣般失去踪影!
  这等迅捷的身法,只看得公冶良也瞪目咋舌不已!
  两人身形已杳,但老渔夫的话音却清晰的传来:“公冶良,告诉你那老三,倘若他有什么不轨行为,当心老夫的‘钓鳌金钩’钩住他的喉颈……”
  这“钓鳌金钩”四字入耳,君山总寨中的四五百绿林人物,无不骇然失色,暗呼侥幸不已!
  “天魔帮主”凌公瑾更骇然失声叹道:“他是七十年前的怪杰‘东海钓鳌客’宗天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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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5-3-18 15:34:24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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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3-18 23:10:31 | 显示全部楼层
      二、幽谷人堡

  扁舟如箭,人艳如花!
  秋文蓉俏立在那梭形小舟的船头,长发披风,罗衫流波,不时微抬皓腕掠鬓,望远直似仙女临凡!
  老渔夫打扮的武林怪杰,“东海钓鳌客”宗天涛,此时已弃桨不用,正坐在舟尾,双手一下一下的向湖中拍出!
  他正以深厚的功力,拍波摧舟,舟行其疾如矢!
  也不过眨眼之间,君山已在船后变成了一个小小黑点!
  忽然,秋文蓉双手一拢被湖风吹乱了的头发,幽美无比的倏地转身,盈盈然直向船尾飘了过来!
  她望着宗爷爷嫣然一笑,道:“宗爷爷,你老有急事赶回岳阳么?”
  “东海钓鳖客”宗天涛摇头笑道:“此非善地,早离为妙!”
  秋文蓉笑道:“宗爷爷,你老刚才说要用‘钓鳌金钩’钩那个什么‘通天鬼叟’夏侯震的喉颈,蓉儿已经猜出宗爷爷是谁了!”
  “东海钓鳌客”笑道:“你猜出来了么?”
  秋文蓉笑道:“蓉儿的宗爷爷是七十年前扬名天下的东海第一奇人,武林之中尊称你老为‘东海钓鳌客’的是不?”
  “东海钓鳌客”呵呵一笑道:“蓉儿,你比你师父精灵多了,宗爷爷正是那位血腥满手,杀人如麻,黑道人物的煞星宗天涛!”
  秋文蓉闻言,芳心直喜得乱跳,果然自己认的这位爷爷就是威镇武林的怪侠,甚且是连自己师父、师伯都敬仰心仪,而遗憾未能一亲教诲的武林高人,“东海钓鳌客”宗天涛,她竟然误打误撞的认作了爷爷,岂能不大喜过望?
  若非此刻身在湖上扁舟,而自己新认的这位和蔼可亲的老爷爷又在运功摧舟,她准要到此老身前撒娇不已!
  “宗爷爷,蓉儿听师父讲过你老人家许多故事呢!你老认得蓉儿的师父和大师伯么?”
  “东海钓鳌客”点头笑道:“认得,爷爷曾经答应过他们一件事,可惜后来我们天南地北,未能相见,一直未办好,虽是已然隔了一甲子之久,而爷爷还含愧在心呢!”
  秋文蓉喜道:“宗爷爷,是什么事啊?蓉儿能代表恩师和师伯来接受以了宗爷爷你老心愿么……”
  “东海钓鳌客”笑道:“当然可以,不然爷爷怎会出手救你呢?”
  秋文蓉急叫道:“宗爷爷……”
  “东海钓鳌客”宗天涛突然双手停挥,扭头笑道:“蓉儿,你可知爷爷欠下你师父的什么情事未办么?”
  秋文蓉娇笑道:“蓉儿怎能知道呢?你老人家如果欠下什么诺言未能办完,依蓉儿猜想,可能是要送什么东西给蓉儿恩师……”
  “东海钓鳌客”大笑道:“不错,不错,正是要送点东西……”
  秋文蓉忙着接口笑道:“宗爷爷,你老要送什么东西给蓉儿恩师呢?”
  “东海钓鳌客”笑道:“蓉儿,你宗爷爷出手向来很大方呢?”
  秋文蓉抬起螓首,略轩娥眉,笑道:“当然啰,蓉儿的宗爷爷岂能不大方么?宗爷爷,如果蓉儿要猜的话,你老送的东西一定是什么前古奇珍……”
  “东海钓鳌客”摇头笑道:“蓉儿,你猜错了,宗爷爷靠着钓杆维生,连饱口混饭吃都有问题,那来什么前古奇珍送人啊!”
  秋文蓉一怔道:“宗爷爷,你老……”
  “东海钓鳌客”接着笑道:“蓉儿,宗爷爷要送的乃是极为平凡之物……”
  秋文蓉自作聪明的笑道:“宗爷爷,蓉儿猜出来啦!”
  “东海钓鳌客”不信的笑道:“你猜出来了么?”
  秋文蓉笑道:“可不?宗爷爷要送的东西若非极其珍贵,就一定极其平凡,我听恩师说过,‘平凡才算伟大’,所以,我想这东西可能是人人皆有……”
  “东海钓鳌客”笑道:“那可不一定!”
  秋文蓉闻言,倏然住口,呆呆地看着“东海钓鳌客”宗天涛半晌,这才嫣然一笑,娇声道:“宗爷爷,你跟蓉儿开玩笑……”
  “东海钓鳌客”摇头道:“蓉儿,爷爷怎么会跟你开玩笑哩?只是我要送给你师父和大师伯之物,在我极为平凡,而在别人看法则不然了!”
  秋文蓉惊“哦”道:“宗爷爷,到底是什么东西会在你老看来平凡,别人看来珍贵呢?”
  “东海钓鳌客”叹息一笑道:“武功!”
  “武功么?”秋文蓉大为意外的一楞!
  “东海钓鳌客”点头笑道:“六十年前,爷爷曾经答应传授令师和令师伯一人一手东海武学,可是,蹉跎了六十年之久,却未能了此心愿……”老渔人说着又是一声长叹!
  秋文蓉闻言,娥眉倏聚,摇头道:“宗爷爷,这事蓉儿不……不敢……接……受……了……”
  “东海钓鳌客”双目一瞪,诧道:“为什么?爷爷武功是否比不上称师父?”
  “不……不……”秋文蓉急叫道:“宗爷爷,蓉儿身受师恩极重,在未得恩师应允之前,蓉儿不敢叛师另行接受别人的传授!”
  “东海钓鳌客”笑道:“好孩子,你能有此心,宗爷爷已经更放心了!”话音一顿,立即正色笑道:“蓉儿,你是不是认了我作爷爷了?”
  秋文蓉娇笑道:“当然认了嘛!”
  “东海钓鳌客”笑道:“那就就是宗天涛的孙女儿了!”
  秋文蓉笑道:“是啊,蓉儿不是叫你老人家爷爷了么?”
  “东海钓鳌客”一笑道:“爷爷难道还亲不过你师父么?蓉儿,何况还是祖孙一脉相传,授与武功,并不算叛师之行呢?”
  秋文蓉闻言笑道:“宗爷爷,你真好!”
  “东海钓鳌客”笑道:“蓉儿,我们还是早离湖水为妙,边走边谈吧!”
  说着,不等秋文蓉答话,双掌再度不停拍水摧舟!
  秋文蓉见猎心喜,也纤掌一扬,笑道:“蓉儿也助你老一臂之力吧!”
  这两人同时运功摧舟,那小舟速度之快,真如箭矢一般!
  盏茶时分,岳阳已然在望!
  秋文蓉突然笑道,“宗爷爷,你住在岳阳么?”
  “东海钓鳌客”笑道:“天地为家庐,扁舟作我床,蓉儿,爷爷住在船上!”
  秋文蓉一惊道:“你老就住在小船上么?”
  “东海钓鳌客”点头笑道:“蓉儿,你不信么?”
  秋文蓉心中突感难过的点头道:“我信,我信,但宗爷爷,你老太作践自己了啊!”
  “东海钓鳌客”摇头笑道:“习惯成自然,我倒未曾觉得有什么苦楚呢!”话音一顿,侧目凝视着秋文蓉有顷,突然笑道:“蓉儿,今晚你可不能睡在船上呢!”
  秋文蓉笑道:“当然嘛!宗爷爷,你呢?”
  “东海钓鳌客”笑道:“爷爷当然还是睡在这条船上啦!”
  秋文蓉摇头道:“不行,宗爷爷,你得陪蓉儿一道走……”
  “东海钓鳌客”一怔道:“走?蓉儿,你这丫头又要走吗?”
  秋文蓉点头道:“是啊!蓉儿自下山以来,半年之中,从未在同一个地方呆过两天以上呢!而且,也从未在屋子里而睡过……”
  “东海钓鳌客”呆了一呆,笑道:“蓉儿,你这不是变成了野人了么?这等餐风宿露,马不停蹄的奔跑,岂是女孩儿家干得的事?你……”
  秋文蓉猛拍一掌,笑道:“蓉儿有事啊!”
  “东海钓鳌客”笑道:“有什么事值得这般紧急呢?”
  秋文蓉面色先是一红,继而又变得沉痛的低声道:“蓉儿要找一个人?”
  “找谁?”东海钓鳌客翻目诧道:“半年多都还没找到么?”
  秋文蓉摇头道:“没找到,这个人叫邵梦龙!”
  “东海钓鳌客”皱眉道:“邵梦龙?是个年轻小伙子么?”
  秋文蓉含羞一笑点头道:‘是恩师要我找他嘛!”
  “东海钓鳌客”笑道:“找他想必有什么很重要的事吧?蓉儿,你那师父可曾告诉过你,这姓邵的年青人住在那儿?”
  秋文蓉摇头道:“恩师也不知道他住在那儿!”她话音一顿,皓腕掠了掠长发,猛地扬掌一拍,幽幽说道:“蓉儿是要找到他再去打听另一个人下落!”
  “东海钓鳌客”闻言轻“哦”了一声道:“还要找另外一个人吗?那个人又是谁呢?”
  秋文蓉突地沉声应道:“是蓉儿的爹!”
  “东海钓鳌客”一楞道:“蓉儿,你爹失踪了么?”
  秋文蓉点头道:“失踪十八年了,蓉儿从出世就没见到他老人家了!”
  “东海钓鳌客”一怔道:“蓉儿,你爹在武林中的名头不小吧?”
  秋文蓉黯然道:“妈妈吿诉蓉儿说,他老人家在武林中被人与另一位高人合称‘天南双剑’……”
  “东海钓鳌客”摇头插口道:“蓉儿,你爹是‘天南双剑’之一么?可是,那‘天南双剑’之中,却没有姓秋的呀?”
  秋文蓉低声道:“蓉儿是跟外祖母姓的!”
  “哦……”
  “东海钓鳌客”一惊道:“蓉儿,你爹就是人称‘天昊晶剑遁形侠’盖天雄么?”
  “是……”秋文蓉失声点头道:“宗爷爷,你老认识他老人家么?”
  “东海钓鳌客”叹息道:“蓉儿,你爹与宗爷爷确曾有一面之缘!”
  秋文蓉一跃而起,急道:“宗爷爷,你陪蓉儿去找他老……”
  “东海钓鳌客”苦笑道:“蓉儿,没有线索如何去找?先把那姓邵的小伙子找到再说罢,宗爷爷这水上生涯看来是过不成了!”
  秋文蓉闻言既喜又悲的叹道:“宗爷爷,你老真好,可是,蓉儿已跑了半年,各大门派都已过去,却问不出邵梦龙下落呢!”
  “东海钓鳌客”笑道:“天下无难事,只怕工夫深,蓉儿,我们再试试……”此老话音忽然一顿,若有所思的想了一想道:“蓉儿,南岳衡山你去过没有?”
  秋文蓉点头道:“去过!”
  “东海钓鳌客”忙道:“南岳既已去过,但不知可曾见到几位武林异人?”
  秋文蓉摇头道:“蓉儿只见过那位‘衡芜山庄’的庄主‘追云叟’谷振旋和二庄主‘白衣无常’卜大坤!”
  “东海钓鳌客”呵呵大笑道:“有那姓邵的小伙子下落么?”
  秋文蓉摇头道:“没有……”
  “东海钓鳌客”目光一转,双手迅快的击出数掌,那艘小舟顿时电射湖心而去,口中却笑道:“蓉儿,衡山还有两个大的古堡,你知道么?”
  秋文蓉摇头道:“蓉儿没有听说!”
  “东海钓鳌客”点头道:“或许你是没有听说过,今日能知道这两大古堡的人,也委实不多了!”老渔夫缓缓的拿起木桨,又道:“蓉儿,在那衡山千丘万壑之间的两处幽谷之中,还有两个昔年在武林中声誉极隆的城堡,一个是人人畏惧,不敢一探的‘武林鬼府’的‘鬼堡’,另一个是人人钦羡,却又不得其门而入的‘避世桃源’的‘人堡’!”
  秋交蓉闻言,俏目飞动,笑道:“人堡?鬼堡?宗爷爷,蓉儿没听说过哩!”
  “东海钓鳌客”笑道:“你年纪太轻,当然没听说过,宗爷爷这就陪你去一趟衡山,问问这两堡之内,有没有姓邵的甚至令尊如何?”
  秋文蓉扬了一扬娥眉娇笑道:“蓉儿听从爷爷之命!”
  “东海钓鳌客”听得哈哈一笑,木桨一荡,这叶轻舟已然靠岸!
  XXXXXXXXX
  衡山长老峰侧的凝华谷!
  夕阳含山,晓烟四起,西天彩霞渐逝,夜色缓缓逼来,八百里衡岳群峦,正踞伏在黑暗中低息!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农夫樵子,早已归家,只有觅食的野兽,正轻移铁爪,在岩石林木中移动!长老峰顶的一块巨石之上,此刻却现出了两道人影!
  一位是高大魁梧的白发老翁,一位是看来弱不禁风,面似桃花,娇小玲珑的天真少女!
  这两人停身峰顶,意态悠闲的直向峰下指点!
  那高大的白发老人,此时敞声笑道:“蓉儿,这云烟嬝绕,薄雾沉沉的幽谷之中,那一片城堡和村落,就是武林中有名的‘人堡’哩!”
  少女嫣然应道:“宗爷爷,你跟蓉儿是怎么去探查呢?明问还是暗访?”
  这一老一少,敢情正是自洞庭湖赶来此间,要去“人堡”找人的“东海钓鳌客”宗天涛和秋文蓉姑娘!
  “东海钓鳌客”此时已非复那身渔夫打扮,而是一袭银衫委地,神情洒脱已极,闻言笑问道:“蓉儿,昔日你去各大门派之时,是明查还是暗访?”
  秋文蓉笑道:“蓉儿既曾明问,也曾暗访!”
  “东海钓鳌客”大笑道:“好主意!今日何不也来个既明查也暗访呢?”此老笑声一顿,指着谷中“人堡”又道:“我们先是明地里去查问,这堡中的主人‘长笑仙翁’欧阳永泽必得盛情款待,然后,抽空就便暗访!不过……”
  “东海钓鳌客”说到此处,似是被什么事难住而沉吟不语了!
  秋文蓉忙笑道:“宗爷爷,不过什么呀?”
  “东海钓鳌客”皱眉道:“我们总不能逢人便拉住就问他姓不姓邵啊!”
  秋文蓉失笑道:“恩师曾吿知蓉儿,这姓邵的生具异象,一见即识!”
  “东海钓鳌客”大喜道:“这姓邵的小伙子生具异相么?蓉儿怎不早说呢?害得我老人家白白的耽心着急,多划不来!”
  秋文蓉抿口一笑道:“恩师说这邵梦龙双目眉心之中,不但生有一颗红痣,而右手小指之侧,更枝生了一指……”
  “东海钓鳌客”呵呵一笑道:“有此两样特征,咱们找起来果然一见即可认出!”
  秋文蓉格格地笑道:“宗爷爷,你别忘了,蓉儿可已找到了半年啦!”
  “东海钓无客”敞声宏笑道:“有宗爷爷陪你去找,大概不出一月,却可叫你这丫头称心如意了!来,咱们先去见见那欧阳永泽去!”
  话音未已,一拉秋文蓉,大袖微挥,激起一股劲风,托着两人,宛若脚下沾地般飘飘而下!
  盏茶之间,一老一少已立身“人堡”之前!
  秋文蓉妙目运转,打量这“人堡”四周景况……
  暮色沉沉中,她身前五丈以外,便是那座仿照城门门楼一般建筑,此刻却紧紧关闭着的“人堡”堡门!
  门洞的上方,是巨石雕成的篆书“人堡”两个斗大金字!
  堡门的左右方,是一列高仅八尺的石墙,向数十丈外的一座碉楼延伸而去!看来这座“人堡”全都围在石墙之内!
  甚至连那些从峰顶看去,错落其间的村落、园圃、溪流、田畦,可能也都在这些矮矮的石墙之内!
  秋文蓉看了半晌,却觉得有些不解,这“人堡”如是武林人物聚居之地,怎可没有巡更放哨之人?她转念至此,不觉脱口道:“宗爷爷,这儿怎么连一个放哨守望的人都没有啊?难道这‘人堡’主人自觉比当今各大门派还强么?蓉儿昔日前往各大门派之时,几乎都是五步一哨,十步一人的戒备森严呢!”
  “东海钓鳌客”笑道:“此堡自居清高,与世无争,而且因为武林之中,除各派掌门及老一辈人物外,全都不知此堡何在,他们当然就不必像那些空自享有盛名,实际却不啻给自己找麻烦的各派,那等担心别人陷害了!”
  秋文蓉笑道:“宗爷爷,看来天下事还是不管为妙是么?否则,就会随时惹火烧身,自找苦恼是不?”
  “东海钓鳌客”宗天涛大笑道:“正是如此!”话音一顿,指指自己又道:“就拿爷爷我来说,若不是看着你这丫头可爱,要认你作孙女儿,我又何必放着湖上清福不享,来奔波跋涉呢?”
  秋文蓉笑道:“宗爷爷,你老不高兴啦……”、
  “东海钓鳌客”笑道:“不会!不会,老夫高兴都来不及呢!”
  说着,突然指着那座外包钢皮的堡门道:“蓉儿,咱们叫门吧!”
  秋文蓉嫣然一笑,轻移莲步,拉起那门上斗大铜环,重重的叩了三下,这才向站在身后的宗天涛道:“宗爷爷,这样敲门,里面听得见么……”
  “东海钓鳌客”闻言甫自一笑。这两扇重逾千斤的堡门,已陡地“呀”然一声,迅快的开启了!
  秋文蓉不禁微感一怔,心想:“好快啊!这人堡之中,恐怕设有什么机关消息呢!否则就是这钢环之上,另有什么特殊装置……”
  此时;那开启的堡门之内,已大步走出一人!
  这人身裁极高,穿着一套蓝布紧身劲装,显得混身肌肉极为结实,年龄看来约在四十多岁,但却满脸于思,厥状威武至极!
  此人双目在秋文蓉脸上一转,似是甚为意外的摇了一摇头,但当他目先触及宗天涛时,不禁混身一震!
  但见他陡地趋前长揖到地,宏声道:“宗老前辈,是你老么?”
  “东海钓鳌客”宗天涛在堡门开启,此人现身之际,却已看出此人是谁,但他未曾料到,此人怎会投身此间而已!
  容得这魁梧壮汉长揖发话,这才挥手一笑道:“胡子元,想不到你这位‘霸海人魔’竟会投身‘人堡’了?”
  原来这魁梧的壮汉,乃是三十年前横行江浙一带,独脚巨盗,人称“霸海人魔”的胡子元!
  “霸海人魔”胡子元闻言,摇头一叹道:“老前辈,此事说来话长!胡子元无处安身,被逼得走头无路,才来衡山寄人篱下啊……”
  这位看上去极威武的巨汉,言下之意,却是颇为凄凉!
  “东海钓鳌客”笑道:“名利强弱,素来是非难判,胡子元,昔日东海之滨,倘若早听老夫之言,只怕你不会有今日之叹了……”
  “霸海人魔”长叹道:“早知如此,悔不当初……”话音一顿,突然改口笑道:“老前辈不在东海纳福,来此衡山必有所谓吧!”
  “东海钓鳌客”笑道:“老夫要见欧阳永泽!”
  “霸海人魔”笑道:“老前辈要见堡主么?”说着,一指秋文蓉道:“这位姑娘是……”
  “东海钓鳌客”笑道:“老夫孙女秋文蓉!”
  “霸海人魔”似是对于“东海钓鳌客”宗天涛极为崇敬,一听秋文蓉是此老的孙女,连忙抱拳道:“胡子元见过秋姑娘!”
  秋文蓉俯首一福,微微一笑!
  “东海钓鳌客”适时笑道:“欧阳永泽可在堡中?”
  “霸海人魔”点头道:“在!在!堡主正在接待一位贵宾……”
  “东海钓鳌客”闻言笑道:“能作欧阳永泽的贵宾,想必也是武林中的高人了?”
  “霸海人魔”笑道:“那倒不一定,这位贵宾乃是一位名不见经传的小伙子!”
  胡子元此言一出,秋文蓉心中一动,脱口道:“他姓什么?”
  “霸海人魔”闻言一怔,看了宗天涛一眼,笑道:“这位年轻人听说是姓骆!”
  秋文蓉原来以为胡子元口中所说的这位年轻贵宾,可能就是自己千辛万苦,遍寻不得的邵梦龙,所以才会脱口相询!
  此时忽听这位少年姓骆,不禁失望的低声道:“又不是他……”
  “东海钓鳌客”怜惜的望了秋文蓉一眼,笑向胡子元道:“欧阳永泽既有贵宾在座,你就领老夫去见他算了!”
  “霸海人魔”闻言摇头道:“老前辈,你老还是等一等,待胡子元先去通禀,堡主定会亲自相迎的,如果胡子元直领老前辈前往,岂不要被人责为对老前辈不敬么?何况,被堡主怪下罪来,胡子元可受不了啦!”
  “东海钓鳌客”闻弦歌而知雅意,知道以胡子元这等桀傲不驯的人物,竟会死心踏地的替欧阳永泽看守门户,必然是吃了欧阳永泽所加诸的什么禁制手法,当下自是不便相强,淡淡一笑道:“好吧!老夫与蓉儿就在此稍候!”
  “霸海人魔”胡子元面现喜色,向“东海钓鳌客”宗天涛道了一声“得罪”,这才转身入堡!
  秋文蓉见胡子元入内之后,这堡门左近并无别人看守,不禁心中甚为奇怪,笑向“东海钓鳖客”道:“宗爷爷,这位欧阳堡主在武林中是不是很有名望野?怎么这座‘人堡’对于防范外敌上这等稀松呢?”
  “东海钓鳌客”笑道:“这座‘人堡’在武林中与‘鬼堡’齐名,不但堡中高手如云,无人敢犯,而欧阳永泽更是武功高绝,就像这胡子元独霸一方之雄,居然也会服服贴贴地替他当起看门之人,就可想见这家伙真有过人之长!”
  秋灵皱眉道:“宗爷爷,这‘人堡’在武林之中的名声如何?”
  “东海钓鳌客”笑道:“独善其身,不干世事,说不上好坏!”
  秋文蓉听得格格一笑道:“宗爷爷,蓉儿不信你老此话!”
  “东海钓鳌客”一怔道:“怎么?蓉儿你认为这座‘人堡’之中有什么蹊跷么?”
  秋文蓉笑道:“蓉儿只是这么想想而已!因为蓉儿适才叩门三下,堡门即能应声开启,足见这座堡门之上就装有什么消息!倘若‘人堡’果真与世无争,则尽可不必在这些地方做上手脚啊!”
  “东海钓鳌客”闻言笑道:“不错,爷爷未曾料想及此……”
  适时,那堡门以内忽吿传来一阵朗声大笑!
  随着朗笑之声,施施然走出三老一少!
  为首老人生得中等身子,须眉俱白,红光满面,笑脸迎人,穿着一袭灰色长衫,飘飘出尘,气概不凡!
  随着此老身后的,左边那位老人身着劲装短服,高卷着裤脚,赤足草履,一头乱发,满嘴于思,但双目之中却精光四射!
  右边的老人像貌清癯,身裁细长,身着一套淡蓝长衫,洗涤得极为干净,只是眉目之间,不带丝毫表情!
  在三人身后的是一位身着白衫,眉宇俊朗,丰神脱俗的少年!
  那为首的老人现身后就一直长笑未已,此时更抢步走到宗天涛身前,抱拳长揖道:“恕罪!恕罪!欧阳永泽作梦也想不到宗老哥竟会轩驾莅止,未能出堡远迎,真是失敬得很……”
  “东海钓鳌客”哈哈一笑,摆手道:“老弟,数十年不见,老弟可越发精神矍铄,道气盈眉啦!足见老弟日来功力精进无已,老朽自惭愧甚……”
  “长笑仙翁”欧阳永泽呵呵准道:“宗老哥过奖了……”
  这白发老人目光一转,笑顾秋文蓉道:“宗老哥,这位姑娘是……”
  “东海钓鳌客”淡淡一笑道:“老夫孙女蓉儿!”
  “长笑仙翁”竟向秋文蓉抱拳笑唤道:“是蓉姑娘啊!老朽欧阳永泽见礼……”
  秋文蓉被这位老人说得大感踌躇的回礼不迭道:“蓉儿拜见欧阳前辈!”
  秋文蓉因听得宗爷爷称呼此老为老弟,故而乃以晚辈之礼相见!
  “长笑仙翁”一见却长笑说道:“不敢当!不敢当!这前辈两字,老朽受之有愧!”
  说着,不等秋文蓉谦谢,便伸手一指身后赤足老人道:“宗老哥,我先给你介绍几位朋友,这位土老儿乃是本堡现任总教习之位,人称‘南岳山樵’耿方的耿老哥。”
  那“南岳山樵”耿方双手抱拳笑道:“耿方久仰大侠英名,今日得睹芝容,实感幸甚!”
  “东海钓鳌客”微微一笑,略一抱拳也道了声:“久仰……”
  “长笑仙翁”再指着那位眉目死板的老人道:“宗老哥,这位池兄乃是本堡文苑西席老夫子,自称‘夺情怪叟’的池中龙,池老夫子!”
  那“夺情怪叟”池中龙板着脸,不作一声的向“东海钓鳌客”略一抱拳!宗天涛眉头微皱,仍然抱拳道了声:“久仰!”
  此时,“长笑仙翁”已指着那位宛如玉树临风的少年笑道:“宗老哥,这位骆千里骆少侠,也是今日方抵本堡,现是欧阳永泽的宾客……”
  说罢,更是哈哈大笑不已!
  “东海钓鳌客”自“长笑仙翁”话中,业已听出这老儿对这姓骆的少年极为看重,并且颇似有留下此人之意!
  这时,那骆千里已趋前长揖到地,状极恭敬的说道:“晚辈骆千里拜见宗前辈!”
  “东海钓鳌客”摆手一笑,答道:“不敢当,骆少侠过谦了!”
  趁此,他打量了眼前少年一眼,不禁心中一动,暗道:“这娃儿好一付上乘练武的格骨啊!”
  “长笑仙翁”长笑声中,已在伸手肃客道:“宗老哥和蓉姑娘远道而来,欧阳永泽无物可敬;业已命人在堡中备置水酒,为两位洗尘……请……请……”
  “东海钓鳌客”目光略扫秋文蓉,笑应道:“老弟盛情,老夫只好敬领了!蓉儿,咱们就先叨扰几杯,再向欧阳堡主打听那位小伙子下落吧!”
  秋文蓉闻言,含笑点头,跟着宗天涛身后向堡中走去!
  但是,“长笑仙翁”闻言,却不禁面色微微一变!不过,除了这老儿自己,别人均未发现而已!
  XXXXXXXXX
  在“人堡”的那座宽敞的大厅之上,“东海钓鳌客”宗天涛正举起酒杯,大笑与“长笑仙翁”互饮!
  秋文蓉静静的坐在宗天涛身侧含笑不语!
  但是,她却突然发现,有一双朗若明星的神目,不时射向自己,这使得她忽然间会感到一种轻微的不安!
  为了掩饰这份不安,她不得不借着面前的酒杯,来镇定自己,于是,她缓缓的拿起那琥珀玉杯!
  “长笑仙翁”忽地哈哈大笑道:“蓉姑娘,老朽敬你一杯!”
  秋文蓉陡感失措的站起,红着脸笑道:“晚辈不能饮酒……”
  “长笑仙翁”呵呵笑道:“令祖与老朽多年深交,蓉姑娘,在这儿你可也算不得是外人了,喝个杯把没有关系啊,喏,老朽先干……”
  说着,竟然一饮而尽,向秋文蓉一照杯底,笑道:“喝吧!老朽已干,哈……”
  秋文蓉想不到自己这一拿起酒杯,本想遮掩窘态之举,反倒给自己找来麻烦,真是为难已极!
  她不禁侧目看了宗爷爷一眼,却发现宗爷爷还举杯朝自己微笑,心中顿得一恼,心道:“好啊,你老也不给我解围……”
  心中一恼,立即端起酒杯,凑向唇边,就待拚命喝干……
  突然……
  秋文蓉耳边传来一阵朗朗话音:“堡主,这位姑娘既不善饮,晚辈代她干杯吧!”
  秋文蓉听得心中一震,立即停杯不动,只见那位俊俏飘逸的少年骆千里,已经仰颈干杯!
  秋文蓉心中虽是甚为憾激骆千里解围之德,但又却觉得这个人未免太失之于冒失了些!彼此素昧平生,你纵然是一番好意,但也得先征求一下人家的同意呀?岂可这等独断尊行,自以为是……
  秋文蓉寻思未已,“长笑仙翁”已笑道:“骆少侠豪气干云,护花有术,老朽领情……”
  秋文蓉听得此言,不禁粉面发烧,芳心大忿,但是,由于“长笑仙翁”既是主人,又是长辈,自是不能发作……
  骆千里却在“长笑仙翁”话音未歇之际,正色抢着道:“晚辈尊敬堡主乃前辈高人,请堡主说话也要尊重在下才好,晚辈深知不善饮酒之人,勉强痛饮,不独无益,抑且有害,这才自愿替这位姑娘代饮,堡主口出此言,实是令人失望……”
  说着,竟然大有拂袖欲去之势!
  “好说,好说,老朽陪骆少侠干杯……”
  “东海钓鳌客”宗天涛一边含笑旁观,心中暗道:“听这姓骆的少年之话,好像欧阳永泽真在干着什么极为隐秘的事儿,未与武林中人所知呢……”
  此老转念及此,长眉微皱,沉声唤道:“欧阳老弟!”
  “长笑仙翁”欧阳永泽闻声先是一怔,继而笑道:“宗老哥为何神色陡地这等庄重?莫非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困扰了宗老哥么?在座也无外人,宗老哥请……”
  “东海钓鳌客”不等“长笑仙翁”说完,忽又笑道:“老弟,试想天下尚有何事可以难倒老夫呢?”
  “长笑仙翁”故作失笑之态道:“是啊!天下怎能有事难倒‘东海钓鳌客’宗天涛呢?宗老哥,欧阳永泽如果不曾猜错的话,想必定然又是为了别人之事给你老哥哥找上了什么麻烦了,是么?哈……”
  “长笑仙翁”长笑之声,忽然敛去,怔怔的望着骆千里半晌,忽地脸上神色变了一变,这才又大笑道:“骆少侠责备得好,老朽酒已过量了,哈……哈……”
  这老儿长笑之中,却又掉头向面色忿忿的秋文蓉,连声道:“蓉姑娘,请恕老朽醉后失言啊!”
  秋文蓉无可奈何的苦笑了一声道:“前辈多心了……”
  骆千里此时却插口道:“晚辈昔日曾听人传言,堡主雄心大志,豪迈绝伦,今日经此一事,足见人言不虚,晚辈适才冒犯之处,尚请堡主不要计较,晚辈愿意自饮一盅作罚……”说着,仰首干了一杯!
  “长笑仙翁”欧阳永泽被骆千里这几句话说得心中震悸不已,忖道:“这小子是何来路,怎么话中有话呢?”
  但是,这老儿却机智过人,只哈哈大笑道:“哈……”
  “东海钓鳌客”笑道:“不错,老弟果然猜对了!”
  “长笑仙翁”笑道:“宗老哥,是谁的事啊?”
  “东海钓鳌客”笑指秋文蓉道:“是蓉儿的事!”
  “长笑仙翁”意外的看了秋文蓉一眼,笑道:“蓉姑娘遇到了什么为难之事么?”
  秋文蓉虽然对这位“人堡”堡主极为不感兴趣,但因碍于宗爷爷情面,自也不便不答,只好忍气笑道:“蓉儿要找一个人!”
  “长笑仙翁”闻言,皱眉笑道:“蓉姑娘要找人么?但不知此人是谁?竟会难倒了令祖?蓉姑娘可否说出此人姓名,让老朽也帮着找找看……”
  秋文蓉微微笑道:“晚辈要找的人叫邵梦龙!”
  “邵梦龙?”
  “长笑仙翁”欧阳永泽不禁脱口惊叹……
  秋文蓉、宗天涛祖孙俩睹状心中一动!
  “东海钓鳌客”宗天涛立即大声道:“老弟,你知道此人么?”
  “长笑仙翁”欧阳永泽适才因为骤听这个极少人知的“邵梦龙”三字,一时不禁震惊过度而脱口重复了一句,此时早已自知失态,那里还会再蹈覆辙,闻言顿时摇头哈哈大笑说道:“这名字取得极好,也取得极巧,欧阳永泽正想为孙儿命名梦龙,不想竟已有人捷足先登,实令老朽惊悸失望得很,看来老朽这位孙儿的命名,又得令人费心琢磨了,哈……哈……”
  “东海钓鳌客”宗天涛听得答非所问,不禁长眉倏竖!
  但秋文蓉已抢着喝问道:“欧阳前辈,你是否认识邵梦龙这个人?”
  “长笑仙翁”故作一震,笑道:“蓉姑娘,你说什么呀?”
  秋文蓉闻言,心中不忿的冷笑道:“请问前辈是否认识邵梦龙?”
  “长笑仙翁”皓首连摇,笑道:“不认识,蓉姑娘,此人可是武林中人?”
  秋文蓉柳眉倏皱,心道:“不是武林中人,我来你这儿找什么?”
  但她口中却应声道:“正是武林中人!”
  “长笑仙翁”笑道:“行,只要此人是武林中人,老朽相信必有寻到之日!”
  “东海钓鳌客”冷笑道:“老弟,这何以见得呢?倘若此人业已改名换姓呢?”
  “长笑仙翁”闻言,神情又是一动,不过,他此时业已早有戒备之心,故而旁人无法发现!
  在“东海钓鳌客”话音甫落之时,他已接口笑道:“改名换姓总不能遮尽天下人耳目吧,宗老哥,只要需随时留心,多通知几个朋友,不会查不出来的!”
  “长笑仙翁”说出这几句话时,那位面无表情的“夺情怪叟”池中龙似是嘴角泛起一丝冷笑!
  而那位骆千里,也目光射向池中龙微微一笑!
  这些情景“长笑仙翁”和“南岳山樵”虽未发觉,但却瞒不过这位武林怪杰“东海钓鳌客”宗天涛!
  不过,此老虽是感到奇怪,却也未曾深思其中道理!
  “长笑仙翁”在话音一顿之后,又笑对秋文蓉道:“蓉姑娘,你要找之人,老朽定将通知全堡兄弟,随时留心打听就是!”说着,掉头向“南岳山樵”道:“耿兄,此事就烦耿兄明日告知全堡兄弟吧!”
  “南岳山樵”笑应道:“堡主谕令,属下自当遵办……”
  “东海钓鳌客”此时已知再问也问不出什么名堂了,明查既已无望,那只有寄之于暗访了!
  因此,未等“长笑仙翁”再度噜嗦,便推杯笑道:“老弟,酒已足,饭已饱,老哥哥年迈力衰,想早些儿休息,咱们撤去筵席,明日再作长谈吧!”
  “长笑仙翁”闻言笑道:“宗老哥既要休歇,欧阳永泽遵命!”
  说着,双掌一拍,自大厅之后已走来两名十四五岁的小丫环!
  “长笑仙翁”笑向“东海钓鳌客”道:“宗老哥跟蓉姑娘都在迎宾馆中安歇成吗?”
  “东海钓鳌客”侧顾秋文蓉笑道:“蓉儿,你是否要到内院去住?”
  秋文蓉摇头道:“不要,蓉儿要住在爷爷隔壁!”
  “长笑仙翁”笑道:“如此就请宗老哥和蓉姑娘随同这两个丫环前往迎宾馆吧!”说着,又向那肃手恭立的两个小丫环喝道:“好好的服伺宗大侠和蓉姑娘,如有待慢,当心受罚!”
  两丫环同时应道:“婢子遵命……”
  “东海钓鳌客”笑道:“老弟,这可叫老夫愧受了,两位姑娘请前头领路吧!”
  秋文蓉已向“长笑仙翁”道别,她本想再向那位骆千里说几句感谢之话,但是,当她目光触及骆千里那对炯炯有神,深邃无比的眼光时,不禁粉面微热,一扭娇躯,快步随着二婢行去!
  “东海钓鳌客”却抱拳向骆千里一笑道:“骆少侠如果有暇,请拨冗来寻老夫一叙……”
  骆千里闻言,恭声应道:“晚辈今日不胜酒力,明日定当奉访……”
  “东海钓鳌客”闻骆千里推却之言,极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这才笑着扬长而去!
  穿过了不少瓦舍、田畦,在双婢一灯引导之下,宗天涛和秋文蓉停身在一所正面野花满园,其余三面临水,建构极为精致的阁楼之前!
  “东海钓鳌客”宗天涛仔细的打量了这阁楼四周景物一眼,暗自点头一笑,向秋文蓉大声说道:“蓉儿,这迎宾馆三面临水,波光灯影,花香云气,风景大是可观呢!”
  说话之间,二婢已然引导祖孙俩走进这所阁楼之内,此老看到楼上的各种摆设,古意盎然,不禁笑着说道:“蓉儿,欧阳堡主却也算得雅人呢!”
  秋文蓉却娇笑一声道:“宗爷爷,蓉儿住在左边靠花园的那间可好?”
  “东海钓鳌客”笑道:“随你,爷爷是个既不怕鬼,又不怕人,天上地下,水中泥里全能去得的老硬汉,住在那儿都没关系!”
  敢情此老已知蓉儿心意,不愿住在临水的客房之中,因为一旦有什么变动,女孩儿家是不敢向那湖水之中跃落的!
  秋文蓉闻言笑了一笑,便向左侧卧房行去!
  “东海钓鳌客”向持灯二婢笑道:“你们辛苦了,到楼下歇着去吧……”
  说着,此老突然打了个呵欠,又道:“老了,人也容易疲乏了!”缓步转身,向右侧那间面对楼外三亩石湖,水光滟潋的房中踱去!
  二婢对望一眼,互相摇摇头,只好缓步去至楼下坐候使唤!
  XXXXXXXXX
  深夜——
  堡内刚自敲过三更梆声,自那迎宾馆的后楼之内,突然飞起一条迅若电掣的矫捷身影,投向黑暗之中!
  此时,在前楼的左侧窗口,窗门开了一线,正有四只明亮的眼睛注视着这条黑影划空而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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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3-18 23:14:47 | 显示全部楼层

  三、深宵浴血

  “宗爷爷,这人是谁?”这是秋文蓉的声音!
  “蓉儿,这是那位姓骆的少年呢!瞧他的身法之快,可以想见这少年人武功之高,不比你差呢!”
  “东海钓鳌客”低低的话音一顿,又道:“蓉儿,我们也跟着他后面去看看如何?”
  秋文蓉点头笑道:“好……”
  顿时,祖孙俩身形电射而出!
  直落入花畦的刹那,“东海钓鳌客”一拉秋文蓉低声道:“蓉儿,少时如果有什么话要说,只可使用传音啊!”
  秋文蓉暗中点了点头,紧随着“东海钓鳌客”身后,疾逾飞鸟一般,向“人堡”的后侧奔去!
  此时,那先前的黑影,已在十丈以外!
  此人似是对堡中地形极为熟悉,故而所经之处,均无阻拦,“东海钓鳌客”祖孙俩,远远相随,自也甚为方便!
  翻越两座大厅以后,那前面的黑影忽然停身在一处林木掩映之中的一座看去似塔非塔,高达五层,灯火通明的碉楼之下!
  “东海钓鳌客”相准了地势,一拉秋文蓉,闪向那座碉楼右前方的一棵巨松之后,低声道:“蓉儿,我们就在这儿守候一会儿吧……”
  那黑影此刻停身碉楼之前,竟然半晌没有移动!
  秋文蓉正看得心中不解,欲待传声询问“东海钓鳌客”之时,陡见自那碉楼的二层窗口,露出一条人影!
  这人一身白衣,极为显眼,他在楼口略一张望,似是打量四下有无人迹,然后,又缓缓越窗而出,关上窗门,这才纵身跃下!
  那停身在下的黑影,立即迎了上去!
  “东海钓鳌客”看得忍不住传声笑道:“蓉儿,那姓骆的少年还有内应呢!”
  秋文蓉已传声道:“宗爷爷,你看出那穿白衣的人是谁了么?”
  “东海钓鳌客”笑道:“好像是那位文苑西席呢……”
  这时,那两人正在碉楼之下的暗影中,低声说话,不时抬头向上,好像正为一件什么疑难之事,研讨对策!
  约莫盏茶之久,那白衣人影突然飞快的同碉楼之后的林木之中闪去!
  而那位姓骆的少年,却也猛地一闪身,即待向“东海钓鳌客”祖孙俩隐身之处奔来!
  “东海钓鳌客”修眉一扬,正想拉着秋文蓉避开之际……
  蓦地,从那碉楼的左侧一棵巨松之后,转出一人!
  此人身形一现,立即向那刚自举步的姓骆少年,冷冷喝道:“妄想窥探本堡隐秘,尔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那姓骆的少年在对方冷笑之声入耳之时,忽然身形一闪,斜向碉楼的左侧后方飞跃而去!
  “砰……”
  忽地一声暴震而来,骆千里疾快的身形,竟然又退回原地!
  碉楼左侧的后方,又踱出一人!
  “想逃么?小子,你死定了!”
  这人说话之声,铿锵有力,秋文蓉已经听出,此人正是“人堡”的总教习“南岳山樵”耿方!
  骆千里目睹斯情,知已身陷重围,除却一拼,已无退去可能,顿时剑眉一扬,朗声大笑道:“好极,在下既敢身入虎穴,若是毫无所得,只怕尔等想赶在下离去都不可能哩!”
  “南岳山樵”耿方,向远在丈外,先行现身的那人抱拳一笑道:“大公子尚未安歇么?此间有老夫在此,大公子勿庸费心了!”
  说着,这才向骆千里笑道:“骆少侠,堡主待你以贵宾之礼,你怎么竟然恩将仇报,自甘下流,干起偷鸡摸狗的勾当来了?”
  “南岳山樵”耿方这几句话,问得够损!够绝!
  骆千里本被对方不答自己之言,尽管向那位什么大公子见礼之事,激得心中怒火上腾,但此时又被“南岳山樵”的这几句话,逼得心中羞愧之心大起,一时竟不知如何作答才是!
  适时,那位被“南岳山樵”耿方称为大公子的中年书生,忽然大步走到骆千里身前五尺之处,朗声笑道:“家父甚爱阁下一身武功,如果阁下愿意与家父携手和好,今日之事,由兄弟负责向家父解说如何?”
  骆千里闻言尚未作答,“南岳山樵”耿方已笑道:“大公子之言极是,骆少侠还是答应的好……”
  秋文蓉耳听这位“南岳山樵”耿方两番言吐,似是对这位大公子极尽阿谀之能事,顿时大起鄙视之心!
  骆千里此刻应声笑道:“欧阳兄这话甚令骆某不解,令尊与在下并未处于敌对地位,欧阳兄奢言和好,岂非画蛇添足么?”
  “东海钓鳌客”闻言暗自点头,心赞道:“这娃儿言谈甚为犀利哩,真是可造之才……”
  那位大公子颇似被骆千里问得一怔,冷笑道:“阁下既说与家父并未处于敌对之位,阁下夤夜不睡,偷偷摸摸来到这碉楼之前作甚?”
  骆千里哈哈一笑道:“在下一时兴起,随步而行,不过发觉这座碉楼建造于林木中,大是不伦不类,才佇立一会,不料欧阳兄却是有些作贼心虚,认为在下有什么不利于贵堡之心,这叫在下何从说起!”
  骆千里此时竟能侃侃而谈,乃是他已觉出,对方并非预伏树后,否则,岂有不肯追问那位白衣人是谁之理?
  那位中年书生大公子闻言也哈哈一笑道:“骆兄好犀利的口辞啊!可惜适才兄弟现身之时,骆兄竟然拔足欲遁,只怕骆兄也是做贼心虚所致吧!”
  这位“长笑仙翁”的长子,居然也是一个斗口的好手,这两句话只说得骆千里无言以对!
  “南岳山樵”耿方接口笑道:“大公子,这位骆老弟既然不识抬举,依老夫之见,还是先将他擒下,再请堡主定夺可好?”
  大公子闻言略一沉吟,道:“且慢……”
  此人举止谈吐,均极沉稳,颇似甚有心机,他此时“且慢”二字说出后,立即向骆千里笑道:“骆兄可知这座碉楼是本堡什么所在?”
  骆千里摇头道:“在下今日方来贵堡,怎知贵堡此楼是什么所在?”
  大公子淡淡一笑道:“骆兄是怎样走到此处的呢?”
  骆千里笑道:“在下因深夜不寐,便随便散步至此!”
  大公子突然冷冷一笑道:“骆兄此话是欺人之谈!”
  骆千里也冷笑道:“在下实话实说,信不信任凭阁下!”
  大公子忽地哈哈一笑道:“骆兄可知自迎宾馆至此,中间要经过多少暗卡么?”
  骆千里冷笑道:“在下一个也没看见!”
  大公子笑道:“不错,骆兄果然一个也没看见,因为骆兄似以早将本堡进退之路查明,故而能够避开暗卡监视,直抵此处!”
  骆千里笑道:“阁下愿意这么想也尝不可!”
  大公子闻言,陡地冷哼连声,笑道:“骆兄,你未免太小视本堡了吧?”
  骆千里道:“骆某并未小视贵堡,如果贵堡真有什么见不得人之事,怕流传出去,骆某自当另有看法……”
  大公子冷笑道:“骆兄是否有所而来?”
  “不错!”骆千里忽然冷冷答道:“骆某无事,岂会找此闲气沾身?”
  大公子闻言,呵呵大笑道:“骆兄可否明吿何事来此?”他话音一顿,压低声调道:“今日骆兄连败本堡二老之事,使家父对骆兄武功佩服已极,只要骆兄愿意坦诚相待,兄翁担保骆兄有求必应!”
  骆千里闻言心中微感一震!他对于这位欧阳大公子不禁立即提高了三成戒心,心想,此人外表一派谦冲,言谈也极为诚恳,但其用心之深,却是使人难以捉摸得很,自己稍一不慎,定贻对方口实而无从自处!
  因此,骆千里应声一笑道:“欧阳兄,尊大人如此看重骆某,实令骆某殊感意外,不过,骆某此来之事,在无确证之前,恕我无法奉告!”
  大公子似是被骆千里这几句话回答得大大一怔!半晌,方始听得他哑声一笑道:“骆兄是定然不肯相告了?”
  骆千里笑道:“请欧阳兄恕骆某方命之过……”
  大公子陡地冷笑道:“骆兄可知本堡向来不许外人抵达此一碉楼么?”
  骆千里早知对方迟早有此一问,当即笑道:“骆某不知道!”
  大公子冷笑连连道:“骆兄,外人擅抵此楼之下,只有两条路可走……”
  骆千里不以为意笑道:“两条路么?”
  欧阳大公子也笑道:“一死一生两条路……”
  骆千里插口笑道:“人生于世,也只有这两条路可走啊!”
  欧阳大公子似是不防对方有此一说,顿时怒道:“骆千里,你太以不识好歹!”
  骆千里笑道:“好歹之别,自在人心,欧阳兄何必强人所难呢?”
  欧阳大公子此时已是怒意渐炽,低喝道:“骆千里,你可知本堡对待不依从本堡仇敌的手段之狠……”
  骆千里笑道:“这与骆某何关?”
  欧阳大公子冷笑道:“顺我者生,逆我者死,骆千里,在下好言相劝,诚心以待,你竟视若无睹,这可是你自己找死!”
  “南岳山樵”耿方适时插口道:“大公子何必跟他多费唇舌?待老夫先将他拿下……”
  骆千里忽然仰天大笑道:“骆某有生以来,还没有被人拿下过哩,倘若今天能在鼎鼎大名,义满武林的‘人堡’之中被人逮住,那倒真是一桩盛事……”
  欧阳大公子未容骆千里说完,已怒喝道:“耿世伯,这小子交给你了!”
  “南岳山樵”耿方宏声一笑道:“公子放心,他走不了的……”话音未落,踏步进掌,一招庸俗不堪的“独劈华山”,夹头夹脑,直向骆千里上三路攻来!
  秋文蓉在树后看得几乎忍不住想笑,暗道:“这等身手也能充任总教习……”
  秋文蓉暗笑未已,突然竟又花容变色!
  敢情“南岳山樵”耿方这招“独劈华山”还真有门道!
  骆千里原也抱着跟秋文蓉一样的想法,可是,就在“南岳山樵”掌风及体刹那,猛觉心神大震!
  骆千里乃是天下第一人的爱子,连“东海钓鳌客”宗天涛也不放在他眼下,而其对于武学领悟之高,学习之博,更是迥异常人,因此,“南岳山樵”耿方掌风之中,略带一丝腥膻之味入鼻,使他想起了恩师曾对自己提过的一套失传武功“腐心掌”,掌风发出之后,正是像耿方的掌风一般。
  “腐心掌”歹毒异常,不管你武功多高,一旦被炼有这种掌力之人击中,对时之后即将心脏全溃,血肉全腐!
  骆千里想不到竟然会在“人堡”之中遇上这种歹毒的武功,心神一震,立即飘身远引,斜退五步。
  “南岳山樵”耿方一掌落空,冷笑一声,第二掌跟踪拍出,口中却不屑的怪声怒喝道:“小子,你死定了,再接老夫一掌!”
  骆千里再度飘身,让开“南岳山樵”攻势,冷笑道:“耿方,你既炼有这种歹毒掌力,骆某相信尔必早已血腥满手,孽债无边,骆某今宵势必大开杀戒了……”
  话音一落,骆千里陡地不退不进,拍出四掌!
  这四掌乃是挟怒而发,威力之强。委实惊人!
  匝地狂涛,挟着雷啸之声,罩体而来!
  “南岳山樵”耿方面色微变,骇然暗叫道:“这小子好强的掌力!”
  匆急之下,吸气斜退,两掌猛挥,一连拍出了九掌,才算将骆千里那股掌力逼住,稳住身形!
  骆千里冷笑一声,身形一闪,挥手再度攻出三掌!
  “南岳山樵”耿方深知对方掌力极强,不愿硬接,脚步展开,竟是顶着骆千里掌风,一味游斗!
  骆千里的这套掌法,攻势展开以后,不但疾如迅电,连绵不绝,而且隐挟风雷之声,慑人心魄!
  “南岳山樵”耿方由于不敢攖其锋锐,故而打来蹩手蹩脚,十招不到,竟被骆千里逼得连退三尺!一旁观战的欧阳大公子,只看得眉头紧锁!
  而那位隐身树后的秋文蓉却看得暗暗叫好,传声向“东海钓鳌客”宗天涛不停的问道:““宗爷爷,这姓骆的武功不在蓉儿之下呢?”
  “东海钓鳌客”笑道:“蓉儿,你说错啦!此人武功不在爷爷之下呢!”
  秋文蓉听得不知是惊是喜,道:“真的嘛?宗爷爷,他这套掌法怎会有风雷之声呢?”
  “东海钓鳌客”笑道:“这小子的掌法名叫‘霹雳震禅掌’,武林之中大概除了三五个人以外,已无人识得此掌了!”
  秋文蓉笑道:“宗爷爷,你看他打得赢么?”
  “东海钓鳖客”听得心中暗笑这丫头竟然关心这姓骆的安危胜败了,但口中却传声道:“蓉儿,‘霹雳震禅掌’有武林第一掌法之誉,骆千里不知是内力不足,还是手下存仁,仿佛只有四成功力光景,如果这套掌法施展到极致之时,真有天地变色,江海翻波的轰轰烈烈之势呢……”
  秋文蓉忽然急声道:“宗爷爷,这骆少侠怎么攻势失挫了呢?”
  “东海钓鳌客”眉头一皱道:“看来这‘南岳山樵’耿方必然炼有什么歹毒的武功,以致骆千里不敢与他近身相搏,不过,骆千里既会‘霹雳震禅掌’,一定是那位独一无二的怪客传人,他不会落败的!”
  秋文蓉回头道:“宗爷爷,谁是独一无二的怪客呀?”
  “东海钓鳌客”笑道;“一位武林奇人,蓉儿,恕爷爷未便提他姓名,因为爷爷跟他交情不错,约有誓言啊!”
  秋文蓉点头笑道:“蓉儿了解爷爷的心意……”
  突然,场中传来骆千里一声暴喝:“耿方,骆某已饶你三次不死,你还不知道么?”
  原来在适才一阵搏斗之中,骆千里早有一掌震死“南岳山樵”耿方的机会三次之多,但他均未下此毒手!
  此时因见“南岳山樵”耿方居然死缠不已,甚至施展两败俱伤的招数,妄图以“腐心掌”毒伤害自己,不禁心中大怒,迅若电掣般一连拍出九掌,迫退了“南岳山樵”,这才出口喝骂!
  “南岳山樵”闻言冷冷一笑道:“小子,老夫见过的吹牛之人,以你为最……”话音一顿,竟然趁着骆千里听着自己讲话,略一疏神之际,腾身而起,双掌并发,狂击而来!
  骆千里虽是大意失神,但他却因功力高出“南岳山樵”甚多,“南岳山樵”掌力甫出,骆千里已闪身避开!他身形一扭,让开了“南岳山樵”的暴袭,右手顺势微挥,一股强劲气流,蓦地拍向耿方右臂!
  “南岳山樵”因已全力暴发,志在必得,故而未曾防到对方竟能闪让。更想不到对方还会乘机反击!
  眼前骆千里掌力拍来,而自己却已无力闪躲,耿方暗叫一声:“我命休矣!”闭目等死……”
  忽然,一阵轻喝传来,骆千里的掌力已被人化解!
  适时,耿方耳中传来欧阳大公子笑声道:“骆兄武功之高,实是兄弟生平仅见!”
  “南岳山樵”耿方暗道:“惭愧”不已!
  骆千里也笑道:“欧阳兄掌力之强,骆某也甚钦佩!”
  欧阳大公子目光忽地一寒道:“骆兄功力再高,只怕今日亦难离堡他去了!”
  骆千里呵呵一笑道:“骆某正想试上一试!”
  欧阳大公子哈哈一笑道:“骆兄有此豪情,兄弟甚为钦佩!骆兄倘若真想试上一试,何不就自兄弟这儿开始?看看‘人堡’之中是否尚有能人呢?”
  骆千里笑道:“如此就请欧阳兄赐教……”
  秋文蓉耳听两人这番对答,不禁笑道:“宗爷爷,他们那像要拼命啊!”
  “东海钓鳌客”笑道:“欧阳永泽的这个大儿子倒真是可怕得很!蓉儿,像这种笑里藏刀、心机恶毒之徒,你以后遇上可得当心才是!”
  秋文蓉笑道:“蓉儿记下了!宗爷爷,你看那骆少侠会是欧阳公子的对手么?”
  “东海钓鳌客”笑道:“放心!这欧阳公子不是骆千里之敌!”
  欧阳大公子与骆千里此刻已展开了一场龙争虎斗!
  骆千里使的是“霹雳震禅掌”,但威力较之先前更强!
  欧阳大公子则以一套乃父独擅的“旋风掌”从容应敌,有守有攻,倒也显得势均力敌,难分上下!不过,欧阳大公子心里有数,再有百招,自己必将落败!
  此时,呆立一旁的“南岳山樵”耿方,似也看出欧阳大公子力难持久,竟是缓缓移动脚步,向骆千里身后掩去!
  秋文蓉看得芳心大震,忙道:“宗爷爷,那姓耿的要暗算骆少侠呢!”
  “东海钓鳌客”笑道:“蓉儿,你替人家着什么急啊?”
  秋文蓉被宗爷爷这句话说得羞红了半边脸,娇嗔道:“爷爷,你坏!你笑蓉儿,蓉儿不依……”
  “东海钓鳌客”笑道:“好!好!爷爷不笑你!爷爷帮你打那姓耿的一下如何?”
  秋文蓉不依道:“宗爷爷,你说过不笑蓉儿的,你要想打那姓耿的一下,怎会是帮蓉儿呢?宗爷爷,你还是……”
  “东海钓鳌客”笑道:“好好!我帮那姓骆的小子好啦!”
  秋文蓉这才笑道:“是呀,你就是说帮骆少侠才对嘛!”
  祖孙俩取笑之间,“南岳山樵”已逼近到骆千里身侧,只因两人激斗太快,故而“南岳山樵”未能出手!
  骆千里虽在激斗之中,但他早已看出了“南岳山樵”耿方的心意,顿时心中冷笑,暗道:“正好,只要你一动,骆某就要你的老命了!”
  欧阳大公子此刻自也看出了“南岳山樵”耿方的举措,当下心中迅快的转念,终于猛攻两掌,闪身后退,喝道:“耿世伯,速速让开!”
  欧阳大公子此举,乃是明知“南岳山樵”耿方如果暗中暴袭骆千里,十分之九无望成功!
  所以,他才猛攻两掌迫退骆千里,喝令“南岳山樵”耿方退开,而表示自己心地开朗大方!
  骆千里闻言,起先确是一怔!
  他料不到这位欧阳大公子竟会如此豪爽明快,不作小人行径!
  可是,他继而一想,顿时恍然大悟!
  当下冷冷一笑道:“欧阳兄如此做作,骆某并不领情!但是,欧阳兄这等料敌极为中肯的智慧,却又令骆某甚为敬佩!”
  欧阳大公子听得心中一凛;他未曾想到,这位骆千里居然会有这么敏捷的心机,看透自己的心意?他只好解嘲般笑道:“骆兄如此说来,是认为兄弟多此一举了?”
  骆千里笑道:“欧阳兄这一句话,不只救了耿方一条性命……”
  “南岳山樵”耿方闻言怒道:“小狗,你满口一派胡言,看老夫取你性命……”
  双掌一错,倏地拍出三拳!
  这回“南岳山樵”用的不是那含毒极重的“腐心掌”,却好似“武当长拳”路数,拳风呼呼,倒也甚有声威!
  骆千里淡淡一笑,随手一挥,化去“南岳山樵”耿方的拳力,目光射向欧阳大公子说道:“欧阳兄为何一旁袖手?骆某自信应付两位尚可绰有余裕!”
  欧阳大公子朗声一笑,乘机喝道:“骆兄既然自夸神勇,兄弟恭敬不如从命!”长笑声中,已迅捷的扬掌连拍!
  骆千里哈哈一笑道:“骆某正要见识见识贵堡绝学!耿方上啊……”身形电转之际,不但化了欧阳大公子狂涛匝地的全力的三掌,并还就着旋转之势,向“南岳山樵”攻出两掌!
  “南岳山樵”怒喝一声,呼的连发五掌!
  眨眼之间,三条人影已斗在一起!
  掌风拳劲带起的呼啸之声,震得古木落叶潇潇!除身树后的“东海钓鳌客”和秋文蓉,只看得暗地连声赞好!
  不过,他们同时也为骆千里捏起一把冷汗!
  因为那座碉楼之上,此时五层四面向斗场的窗户,均已洞开,明亮的灯光之下,每个窗户都现出不少人影!
  而且在那碉楼的台阶之上;更静静的站了一位白衣似雪的少妇和一红一绿两名侍女打扮的少女!
  这些人现身非常突兀,连“东海钓鳌客”都没有看出他们是从何处而来!
  尤其是那白衣少妇和双婢来得更是奇突!
  除非这座碉楼另有出入秘径……
  “东海钓鳌客”更为不解的是;那位“人堡”的堡主“长笑仙翁”欧阳永泽为何不曾露面?
  显见得今日局势已然甚为明显,不论这位姓骆的少年是胜是败,都少不了要遭受堡中高人的围困!要想离去,大是不易!
  此老这刻可在寻思着如何来解开这场可能的围殴之局!想个什么办法来帮助骆千里离堡?
  秋文蓉这会儿比乃祖更为着急!这丫头已经对这位英俊年轻人生出莫大好感;因而对他的安危也就寄予莫大的关切!
  终于,她在看清了局势的险恶之后,传声急道:“宗爷爷,骆少侠处境很糟呢……”
  “东海钓鳌客”应声道:“蓉儿,你是否想助他脱险?”
  秋文蓉听得粉面泛红,但却急道:“宗爷爷这位骆少侠行为甚是正派,难道我们还不该助他么?”
  “东海钓鳌客”笑道:“爷爷何尝说不该助他了?只是爷爷不解,先前那位白衣人似是骆千里的内应,为何骆千里陷入危境,他还不肯露面?”
  秋文蓉娇喷道:“宗爷爷,那人大概自知武功不济,如果现身而出,若是给骆少侠不能帮忙,岂不是反而贲事么?”
  “对!蓉儿,你到底比我老人家心细……”“东海钓鳌客”话音一顿,又笑着说道:“宗爷爷想等到欧阳老儿出面之时,再去解围!大概那老儿还不敢不卖爷爷这老面子呢!”
  秋文蓉疑信参半的说道:“行么?宗爷爷,这可误事不得哩!”
  “东海钓鳌客”闻言暗笑忖道:“好哇!这丫头看得比自己的事还重要呢!”
  不过,此老口中却仍然一本正经的答道:“骆千里今宵行动,虽然有逾作客之道,但他并未说出意欲探询堡中的究竟是什么秘密,故而爷爷说起话来也比较方便!”
  秋文蓉笑道:“那欧阳堡主如果一直不出面呢?”
  “东海钓鳌客”颇似未曾考虑及此,闻言一怔道:“这……蓉儿,依你之见呢?”
  秋文蓉笑道:“咱们出去帮他打出此堡!”
  “东海钓鳌客”笑道:“下下之策!”
  秋文蓉笑道:“宗爷爷,你可是不愿意啊?”
  “东海钓鳌客”笑道:“爷爷并未不愿意!如果欧阳老儿真不出头,也只好这么干了!”
  此时场中激斗的三人,已然越打越烈,欧阳大公子固是怪招百出,而那位“南岳山樵”更是拚了老命似的,一派舍死忘生的抢攻不已!
  骆千里神情如旧,挥洒自如的从容还击!
  “东海钓鳌客”看了半晌,摇头道:“这娃儿忒也不智,明明可以取胜,为何不肯下杀手……”他自言自语了两句,突又抬头一笑道:“原来如此,老夫倒想错了!”
  秋文蓉听得甚是不解,笑道:“宗爷爷,你是说骆少侠不出杀手别有原因么?”
  “东海钓鳌客”笑道:“可不!这娃儿倒是聪明得很呢!”
  秋文蓉急道:“为什么?宗爷爷,快说啊!”
  “东海钓鳌客”笑道:“蓉儿,你今天怎么啦?静下心来想想看吧,也许一定能想得出其中道理!”
  秋文蓉闻言芳心大震!暗道:“是啊!我怎么变得灵智全泯了呢?”
  连忙一敛心神,闭目迅作调息,直到气转周天,果然心神立吿活泼!
  “东海钓鳌客”看得暗暗的点头!
  秋文蓉灵智一朗,顿时想出了骆千里不出杀手的用意,笑道:“宗爷爷,蓉儿想出来了!骆少侠不肯痛下杀手,是因为既不肯伤人,以免双方结怨太深……”
  “东海钓鳌客”笑道:“对!还有什么原因呢?”
  秋文蓉娇笑道’“堡中高手如云,杀不尽杀,反不如就跟这位欧阳大公子等两人泡着打下去,对方也不便再有人加入,等到堡主出面再行理论,对么?”
  “东海钓鳌客”笑道:“正是如此!”
  秋文蓉笑道:“如果堡主不肯出来,只怕这场架就有得打了!”
  “东海钓鳌客”笑道:“欧阳老儿总不能眼看儿子累死吧!”
  这会儿工夫下来,场中三人斗势,已然不若先前激烈了!
  欧阳大公子已现出乏力之象!
  而“南岳山樵”也脚步颇显凌乱!
  只有骆千里依然不疾不徐的一掌一掌拍出!
  那位本是站在碉楼台阶之上的白衣少妇,此时已姗姗举步,率着两名侍女,向斗场走来!
  她那蝉翼般的披风,已被三人掌风刮得猎猎作响!
  秋文蓉看得芳心一惊道:“宗爷爷,这女人要插手么?”
  “东海钓鳌客”笑道:“可能!他们那两个人已经乏力啦!”
  秋文蓉笑道:“蓉儿出去斗斗她可好?”
  “东海钓鳌客”皱眉道:“不必!此女亦非骆千里的对手!”
  秋文蓉急道:“那怎么行啊!他们如果采用车轮打法,骆少侠岂能幸免……”
  “东海钓鳌客”笑道:“车轮战倒不会,但如用什么歹毒的弓箭或暗器之类手法来制服骆千里,那才可虑哩!”
  秋文蓉听得大惊,迫不急待的道:“宗爷爷,那怎么办呢?”
  “东海钓鳌客”一指碉楼笑道:“蓉儿,你且抬头看看吧!”
  秋文蓉应声抬头,顿时心神一震!
  只见那五层楼窗之前,均各有四名大汉持着强弓硬弩,对准了场中激斗的三人,作势欲发!
  羽箭的尖端正映着灯光发出蓝色的光闪!
  秋文蓉看得骇然惊叫道:“宗爷爷,这些箭上都有毒啊!”
  “东海钓鳌客”点头道:“如果不曾喂毒,这些弓箭又怎能伤得像骆千里这等高手?”
  秋文蓉突然探手入怀,掏出一把寸许长短,乌黑的钉状之物,目注碉楼窗口,恨恨的说道:“宗爷爷,蓉儿先赏他们一把‘天山神芒’可好?”
  “东海钓鳌客”摇头笑道:“别忙!只要骆千里维持缠战局势,欧阳大公子等未曾退去以前,他们投鼠忌器,必然不敢乱发射的!”
  秋文蓉目光转向斗场,倏地惊叫道:“宗爷爷,那耿方怎么啦?”
  “东海钓鳌客”笑道:“他被骆千里掌风击伤右臂了!场中均衡之势,已不易维持,那白衣少妇如果不再出手,骆千里定可在十五招内获胜!”
  此刻场中只剩下欧阳大公子独自苦战骆千里了!
  “南岳山樵”耿方正抱着那只垂垂欲折的右臂蹲在一旁喘息不休!白衣少妇正取出疗伤药丸,替耿方医治!
  欧阳大公子苦撑了半刻,若非骆千里手下留情,他早已落败!那两名侍女则剑拔弩张的在一旁凝视……
  白衣少妇眼角余光所及,陡地娇声喝道:“青青,红红,速助大公子御敌!”
  白衣少妇话音一落,青、红二婢倏地双剑同出,飞身斜掠,直扑骆千里而去,同时娇声应道:“婢子遵命!”
  骆千里眼见二婢双剑同攻,目光一闪,哈哈笑道:“你们早该全上了!”
  掌势指点之间,四人顿时缠向一起!
  白衣少妇安置了“南岳山樵”耿方,转身面向斗场,静静地看了半晌,只见他柳眉忽吿一扬,娇一声道:“骆少侠好一身俊俏的功力,仙娘也来凑个热闹了!”
  娇笑连声之中,白衣电闪,纤掌连挥,竟也加入了战围!
  骆千里一见这位日间曾经介绍,乃是“人堡”胜境“香雪海”的主人,人称“梅萼仙娘”的邓香菱,竟也加上围攻,不禁豪气大发,神威凛凛地连发九掌五指,逼退身侧三人,朗声大笑道:“妙极!骆某今宵能独战贵堡群英,实是生平快事!”
  白衣少妇挥拒之间,婚声笑道:“骆少侠有此豪兴,邓香菱深为佩服!欧阳世兄,咱们且出尽全力,试试骆少侠的真实功力吧……”
  一欧阳大公子虽是疲兵再战,已到强弩之末,但他城府极深,决不愿稍露倦容,闻言笑道:“邓仙娘才言,正合兄弟之意!”说话之间,更勉聚全力,连发三掌!
  这三掌威势颇强,骆千里看得暗自发笑,但他却不愿硬接,飘身一闪,错开了四步,反向白衣少妇攻去!
  “梅萼仙娘”邓香菱嫣然一笑,右臂挥掌向骆千里攻来的一招“月涌江流”,左掌却戟指反点骆千里“期门”重穴!
  这时,青红双婢的长剑,也一上一下自背后发来!
  骆千里朗朗一笑,脚下行云流水一般旋转,“月涌江流”,变为“栏江截斗”,双掌翻飞之际,不仅将“梅萼仙娘”邓香菱震退,更将身后的青、红二婢手中长剑,震得几乎脱手!
  欧阳大公子看得心中大为骇然!
  暗道,此人功力之高,实是罕见,假似年月,那还了得?
  思忖之际,邓香菱、青、红二婢已再挥掌出剑,狂攻而上,只见一片剑光掌影,将骆千里团团围住!
  欧阳大公子刹那间毒念陡起,他忽然觉得若不趁着今宵之战将此人除去,日后就无此机会了!他这里杀机一现,立即撮口发出一声长啸!
  “东海钓鳌客”睹状一惊道:“不好,骆千里陷入危境了!”
  秋文蓉闻言一惊,急道:“宗爷爷……”
  秋文蓉传音未毕,那碉楼的四周,突然出现了数十名劲装大汉,个个手中都持了一根发光的钢管!同时,在那碉楼入口的台阶之上,更出现了一位长发垂肩,却又穿着月白僧衣的中年女尼!
  这女尼身后,分立着三位妖媚入骨妙龄小尼姑!
  “东海钓鳌客”看得微微一惊道:“这个尼姑怎么也隐身在此啊!今日之战,可越来越难了!”
  秋文蓉惊诧道:“宗爷爷,你是说那位长发女尼么?她是谁?”
  “东海钓鳌客”笑道:“这魔头人称‘七音妙尼’,蓉儿,你别看她表面上不过三十许年纪,实际上她是驻颜有术,实在年纪大概已有九十上下了哩!”
  秋文蓉道:“哦!她就是‘七音妙尼’么?蓉儿听恩师说过!宗爷爷,她那‘七音妙相’听说霸道得很啊!”
  “东海钓鳌客”暗自一笑,忖道:何止霸道?简直是无耻已极!但他无法对蓉儿说出,只好笑道:“这魔头的‘七音妙相’虽凶,但其着眼却在于一心,只要心神不受所扰,那也就不能奈何对方了!”
  秋文蓉点点头道:“宗爷爷,这‘七音妙相’想必是摄人心术之类的武功吧!”
  “东海钓鳌客”笑道:“正是属于此类武功的魔法……”
  此老话音未落,激斗场中,已起了变化!
  那三名妙龄女尼此刻已然一人一柄拂尘,展开了一套诧异犀利的招术,加入围攻骆千里!
  骆千里仍然赤手空拳,在六名女子之中,腾飞应付!身法虽然未滞,但攻势已不若先前自如!
  欧阳大公子正与那位“七音妙尼”低声谈话,眼见骆千里攻势已缓,竟是面现喜色的迅快转身,奔入斗场!
  他举手向四下的劲装大汉一挥,数十名劲装大汉立即逼近斗场的三丈左右!
  欧阳大公子目光一亮,笑道:“骆兄,你已身陷重围,如再不知机,只要兄弟一声令下,这数十支‘寒煞神雾’一发,骆兄就后悔莫及了!”
  骆千里在这欧阳大公子说话之时,已然看清了那些大汉手中所持钢管,知道这必是细毒之物!
  此时一听竟是“寒煞神雾”,不觉心神大大一震!
  他深知“寒煞神雾”的厉害,一旦发出,不但占地极广,抑且毒性极强,点滴沾身,即将无救!
  他疾快的转动念头,如何方能稳住目下情势?但是,任凭他聪明过人,却也想不出半椿妥善方法!
  当下只好猛地攻出五掌,迫退身前的三位妙龄女尼,陡地身形电闪,呼的一掌,推向欧阳大公子,口中同时喝道:“骆千里虽然身落绝境,但也得拉你殉葬……”
  欧阳大公子不料骆千里竟能冲破六女围堵,向自己攻来,一怔之下,几乎被骆千里一掌打得口吐鲜血!
  骆千里这一掌虽然小挫欧阳大公子,但却未击中要害,正待再加一掌之时,身后六女业已逼来!
  同时,那位“七音妙尼”也低叱一声,挥掌加入!
  这一来,骆千里的情势就更为危殆了!
  秋文蓉眼见七女同攻一人,顿时怒道:“这堡中的人好不要脸!宗爷爷,蓉儿忍不住了!”
  “东海钓鳌客”也看出眼下局势之危,点头道:“蓉儿先去助那骆千里一臂之力,待爷爷设法…”
  秋文蓉不等听清楚“东海钓鳌客”后面的那句话,陡地清叱一声,电疾向激斗的八人射去!
  秋文蓉身在半空,肩头隐在披风之内的长剑,业已出鞘,一招“天汉星分”,卷起万千剑影,雷轰电掣般向七女罩去!
  同时,她口中娇叱道:“以众凌寡,你们这个‘人堡’可真不要脸得很!”
  剑似游龙,人如脱兔,七女之中,除了“七音妙尼”,连“梅萼仙娘”邓香菱都不敢攖其锋锐!
  骆千里此时压力大减,迅快的吸了一口真气,调匀内力,神威大振,豪勇无方的掌拍指点,攻出一十六招!
  这一轮猛攻,只迫得“人堡”七女,绕着骆千里、秋文蓉乱转,却无法逼近三尺之内!
  骆千里猛地拍出三掌,笑向秋文蓉道:“姑娘大德,骆千里永铭肺腑!”
  秋文蓉也连环发出师门“三宝慧剑”四大降魔绝招,在一片耀眼生寒的剑幕中,笑道:“见义拔刀,乃是武林人的份内之事啊……”
  说至此处,秋文蓉粉面微现红晕,心中也突然忐忑乱跳,不禁大为一惊,连忙住口,凝神调气,全力却敌!
  骆千里也有此同感,自是不再言语,双臂陡然运起师门“两仪真气”,直向那三名妙龄女尼拍出!骆千里一直不肯尽出全力,乃是深恐多伤“人堡”手下,积怨太深,自己独力难支,终遭惨果!
  此刻他已发现纵然自己下手仁慈,终将难免死战!
  否则,若想全身而退,势必登天还难!
  而且,秋文蓉现身相助,使他联想到那位武林前辈奇人“东海钓鳌客”宗天涛必然也已来在近侧!只要此老愿意出面,则今宵之战,即使伤敌甚多,也不会闹到不可收拾地步!
  因此,他突运“两仪真气”,旨在迅求克敌!
  三名妙龄女尼首当其冲,在骆千里“两仪真气”阴阳炎理,水火并济的一寒一热真力激撞之下,顿时连声娇呼,手中拂尘被震得摔向五丈之外,三尼的娇躯,也同时震得各退七步之遥!
  三尼但感混身一阵忽冷忽热;虽然勉强的稳住娇躯,但一阵耳鸣目眩,胸腹闷胀之下,各自吐出一口鲜血,踣地不起!
  欧阳大公子自从秋文蓉现身以后,即知事情棘手了!
  因为他已知道此女乃是“东海钓鳌客”宗天涛的孙女儿,宗天涛在武林中素有怪杰之称,武功之高,集“人堡”全体高手,也难望其项背;此女一来,宗天涛岂能袖手不问?他虽然机智过人,但此刻已感到难以善处!
  几度寻思,是否要吿知乃父,却又几度打断了这番念头!
  忽然,三女惨呼之声入耳,欧阳大公子更是骇然变色!
  闪电一般,他心中另外升起一股歹毒的意念!
  他发觉秋文蓉一柄长剑独斗“七音妙尼”,打得正是旗鼓相当,双方谁也没有占到半点先机。
  可是;“梅萼仙娘”邓香菱与手下青、红双婢,却根本不是骆千里敌手,再有片刻,三女必得也踏三尼覆辙!
  而那位武林怪杰“东海钓鳌客”宗天涛仍未现身!
  欧阳大公子思量至此,看了那右臂下垂,伤势未愈的“南岳山樵”耿方一眼,暗自摇头切齿忖道:“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
  倏地他双目怨毒的光芒一闪,举手向四外手持内贮“寒煞神雾”钢管的三十余名劲装大汉一挥,喝道:“速发神雾伤敌……”
  但是;怪事发生了!
  那三十多名训练有素,平日极为听令,令动即发的堡中子弟,忽然间竟无一人掣动机括,发出神雾!
  欧阳大公子怔得一怔,蓦地怒道:“速发,神雾克敌!尔等聋了么……”
  他以为这三十名劲装持着“寒煞神雾”喷筒的手下,仍是惑于“七音妙尼”等堡中高手仍在场中,投鼠忌兴,害怕伤及堡中之人,而迟疑未动;故而大怒喝骂,催令他们动手……
  须知此时欧阳大公子已然决心置骆千里于死地,拚着牺牲“七音妙尼”和“梅萼仙娘”,也不愿让骆千里走脱!
  孰料这三十名劲装大汉,在他两度喝叫之后,依然不曾动作!
  黑暗之中,但见这群大汉双目转动,却无一人发出神雾!
  欧阳大公子倏地脑中灵光一闪,顿时心中狂悸;暗叫一声:“不好……”
  他迅快的奔向这群大汉!
  果然,这三十多手持喷筒的大汉,全都被人制住了穴道!
  欧阳大公子第二个念头都没转,立即抬头向那守候在碉楼每层窗口之上,手持硬弓的堡中弟子喝道:“黑衣兄弟速发‘催心箭’毙敌!”
  欧阳大公子这声暴喝,连他自己也没有八分把握了!他深信对方既能眨眼之间,神不知鬼不觉的制住堡中三十多名武功不低的“神雾手”,则碉楼之上的黑衣箭手,多半亦已为其所制!不过,他当作万一之想,寄望于四、五两层楼上的黑衣箭手,能够因为所去稍远,尚未被对方所制!
  但他怎知今宵所遇的这也对手太以高明!四、五两层楼上的黑衣箭手,竟是比一、二楼的箭手先行被人制住呢?
  欧阳大公子喝声一落,不见黑衣箭手动静,即知自己又吿晚了一步,二十名黑衣箭手也已遭了同一命运!
  目睹眼下情势,他深知不是自己所能控制了……
  这时,激斗场中,又传来了两声娇呼!
  “梅萼仙娘”邓香菱手下的青、红二婢,已被骆千里一掌一个,震得口吐鲜血,倒向一丈之外!
  欧阳大公子目眦欲裂,陡地探手入怀,掏出一根信火……
  这信火乃是“人堡”最紧急的号志,若非遇到强敌压境,势必惊动堡主之时,向例不许发出!
  欧阳大公子知道再不速速通知身在前堡地下暗室之中的乃父,今日可能要在这全堡最后进的重地,惨遭全军覆没之败……
  他信火一出,立即抖手向天射出……
  陡然一声冷笑自他耳后传来!
  欧阳大公子心头一凛,那只斜举向天的右臂,已遭五根钢钩一般的手指,紧紧扣住了!
  那只报息信火,已脱手被人夺去!
  同时,他耳中同时已传来一声苍老的低喝:“小子,你给老夫躺会儿吧!”
  欧阳大公子刚自听出这声低喝乃是出自“东海钓鳌客”宗天峻之口,已然暴感混身一麻,晕绝过去!
  “东海钓鳌客”点倒欧阳大公子的同时,骆千里也已巧运神功,一指点中“梅萼仙娘”邓香菱曲池大穴!
  骆千里看也不看那倒向地上的“梅萼仙娘”邓香菱一眼,飞身直奔仍在激斗的秋文蓉和“七音妙尼”而去!
  “两仪真炁”陡聚十成功力,宛若雷啸冰崩,挟着火山爆发,冰山奔涛般的一寒一热两股劲气狂袭“七音妙尼”!
  仅仅一个秋文蓉,“七音妙尼”已感难以应付,此刻骆千里突然赶来,“七音妙尼”那里还敢恋战!
  娇躯一拧,不等骆千里“两仪真炁”袭到,疯狂般向秋文蓉攻出两掌,乘着秋文蓉微微一退之际,倏地转身向林中遁去!
  骆千里暴喝一声:“那里走?”一长身形,便待追去!
  这时,“东海钓鳌客”伸手遥遥向“七音妙尼”身后一点,心中却呵呵大笑道:“穷寇莫追,老夫让她在树林之中睡上一觉吧!”
  “东海钓鳌客”宗天涛这遥遥一指,乃是使的此老绝顶神功所聚的“天罡神指”,三十丈内无坚不摧,十丈之外的“七音妙尼”,又如何承受得起?但听得一声闷哼过处,“七音妙尼”已摔倒在林木之中!
  骆千里看得大为钦佩,长揖赞道:“老前辈指上神功,真令晚辈大开眼界……”
  “东海钓鳌客”笑道:“骆老弟的‘两仪真炁’,更令老夫佩服得很啦……”
  秋文蓉还剑入鞘,耳听宗爷爷跟骆千里正在相互推重,虚与客套,不禁小嘴一呶,娇笑说道:“宗爷爷,你老真有闲情逸致啊!这躺着满地的人怎么办?还有那些瞪着眼的大汉子,看了都叫人恶心!”
  骆千里闻言,不禁俊脸发红!
  “东海钓鳌客”听得讪讪一笑道:“蓉儿,你看应该如何处置才……”
  此老口中“好”字尚未说出,突然一顿话音,掉头侧顾!
  骆千里,秋文蓉见状,同告一惊!
  只见自那碉楼的后方,鬼魅似的转出一人!
  “东海钓鳌客”目光一定,大袖一挥,扬掌即向来人拍去!
  骆千里在对方身形入眼之际,即已面泛喜色!
  “东海钓鳌客”宗天涛扬掌一击,只惊得骆千里脱口呼道:“老前辈且慢……”
  但是,骆千里的话可说迟了!
  “砰……”
  一声暴震过处,“东海钓鳌客”的掌力,已击向来人身前!
  但这条黑影却并未如想像中应声倒地!
  他单掌微扬之下,竟然实接了“东海钓鳌客”的一掌!
  “东海钓鳖客”目光一凛,喝道:“好强的掌力……”
  双掌一翻,即待再发……
  突然,骆千里的喝叱之声,传入耳中!同时,“东海钓鳌客”也已发现,这位白衣人乃是那个面无表情的“人堡”文苑西席夫子!
  “东海钓鳌客”宗天涛立即收掌,怔怔地望向骆千里!
  此时,骆千里已迅快的向那白衣人奔去!
  那白衣人在全力接下“东海钓鳌客”宗天涛一掌之际,心中也是大大一震,暗自赞叹忖道:“宗天涛果然盛名不虚……”
  寻思间,骆千里已然奔来!
  白衣人微微一笑,向骆千里急声道:“此非善地,师弟速速离去为是……”
  白衣人此言一出,“东海钓鳌客”宗天涛与秋文蓉不禁同是一怔!
  这人是骆千里的师兄么?
  骆千里这时已答道:“大师兄,未得结果,何能迳行退去啊?而且……”
  骆千里话音未已,白衣人已喝道:“欧阳永泽羽翼已成,此堡之中,机关密布,师弟如果不幸涉险,师母的血海深仇,由谁去报……”
  白衣人说到此处,话音一顿,突然拉着骆千里向“东海钓鳌客”宗天涛和秋文蓉二人立处行来!道:“宗前辈呵护慕容斐小师弟之德,晚辈铭感五衷……”
  “东海钓鳌客”闻言一怔!
  这位面无表情的白衣人,原来正是“人堡”中的文宛西席,自称“夺情怪叟”的池中龙!
  而池中龙却自称慕容斐!
  “东海钓鳌客”宗天涛顿时失惊道:“老弟原来是‘神手飞龙无形剑客’慕容斐呀……”
  言下之意,对慕容斐似是极为推重!
  秋文蓉却因不知慕容斐的过去事迹,自是听得没头没脑,妙目瞪了对方那没有表情的脸孔半晌,低声道:“爷爷,这位不是此堡文宛老夫子么?”
  “东海钓鳌客”哈哈大笑道:“蓉儿,真人不露全像,这位文弱的老夫子,能够接下爷爷全力一掌,你就该看出他的功力比爷爷还强啊!”
  白衣人适时接口道:“前辈过誉,晚辈愧不敢当……”
  “东海钓鳌客”却笑道:“老弟不必谦虚了,‘神手飞龙无形剑客’慕容斐大名,比老夫在武林中响亮得多,老弟昔年在关外一夜之间,独败武林中之三十五名绝顶高手的豪勇神威,老夫心往久矣……”
  白衣人摇头一叹道:“往事如烟,老前辈说出来,倒叫慕容斐惭愧万状……”
  白衣人话音一顿,又道:“老前辈与秋姑娘所寻之人,就慕容斐隐身此堡已近三年的明察暗访所知,此堡确无此人!”
  秋文蓉闻言,娥眉一皱,失望的说道:“宗爷爷,我们又白跑了一处啦!”
  “东海钓鳌客”点了点头,低声安慰着秋文蓉笑道:“蓉儿,不怕白跑,只怕不跑,咱们有的是两条腿,只要你不怕累,爷爷定陪着你非把那小子找到,可好?”
  秋文蓉听得感激的娇嗔一声道:“宗爷爷,蓉儿拖累着你老啦……”
  “东海钓鳌客”哈哈一笑,道:“蓉儿,你这话可把爷爷看外啦!”
  话音微顿,忽向白衣人道:“慕容老弟,此间之事,咱们该如何善后呢?”
  “神手飞龙无形剑客”慕容斐寒着那张蒙有极为精巧的人皮面具的怪脸,神情甚为庄重的说道:“欧阳坤大公子、‘南岳山樵’耿方、‘梅萼仙娘’邓香菱及青、红二婢均已晕绝未醒,‘七音妙尼’的三名劣徒更已丧生,目睹慕容斐现身之人,只有碉楼‘黑衣箭手’和这三十名‘神雾手’,为了慕容斐的眼下尚不能暴露身份,以致贻误今后大事,说不得只好开一次杀戒,牺牲这五十几条性命了……”
  秋文蓉一听,柳眉不禁一皱!
  她在恩师“伽因神尼”的日夜薰陶之下,对于这等凶杀之事,总是觉得可免则免为妙,此时听得这位“夺情怪叟”池中龙的“神手飞龙无形剑客”慕容斐要一下子杀掉五十多人,自是心中大感不忍!但她也深知,格于形势,不便劝阻!
  “东海钓鳌客”闻言却点头、一笑道:“形格势禁,也只好如此了……”
  说着,忍不住回头看了碉楼之上及林木边的五十余名壮汉一眼,摇了摇头,发出喟叹!
  骆千里此时也似对这五十多名壮汉微感抱歉,目光微转,略现几分稚气的笑向慕容斐道:“大师兄,他们不能稍贷一死么?也许……”
  他本来是想说也许有其他办法,使这五十几名活生生的大汉能够不说出目睹自己大师兄乃是敌方派来卧底之人!
  可是,话到口边,他才发觉自己也根本没想出什么办法来!
  “神手飞龙无形剑客”慕容斐摇头正色道:“小师弟,并非愚兄心肠狠毒,须知此事关系太大,而且,你以后像这种妇人之仁的观念,还得多多泯去才好!”
  骆千里听得俊脸微泛红光,连忙恭应道:“师兄责备得极是,小弟定当改过……”
  “小师弟能够常记心头就好!”
  “神手飞龙无形剑客”淡淡一笑,截断骆千里的话音,感叹的应了一句,立即掉头向“东海钓鳌容”道:“老前辈来此是否还有别的要事?”
  “东海钓鳌客”望了秋文蓉一眼,笑道:“老夫除了帮这孙女儿找人以外,倒别无事要办!”
  “神手飞龙无形剑客”慕容斐微一沉吟,道:“老前辈既无别事,依慕容斐所见,还是早离此堡为是!”
  “东海钓鳌客”望着秋文蓉笑道:“蓉儿,慕容大侠要我们早走,你愿不愿意?”
  秋文蓉笑道:“蓉儿听爷爷的……”
  “好哇,你这会儿倒蛮听话嘛!”
  “东海钓鳌客”哈哈一笑,顺口应了秋文蓉一句,立即又向慕容斐道:“这样吧,明晨见过那欧阳永泽,打过招呼再走如何?”
  慕容斐似是不大赞同的摇头道:“老前辈如果明晨再走,只怕难免一场血战……”
  “东海钓鳌客”突然轩眉大笑道:“老弟,你以为宗天涛惧帕这‘人堡’之中的人么?纵有二十个欧阳永泽,也当不得老夫一击呢!”
  此老说话之间,竟是白发飞舞,目光似电,好不威猛!
  “神手飞龙无形剑客”慕容斐忙拱手摇头道:“老前辈误会了,慕容斐此举心意,决非藐视老前辈,乃是因为老前辈先行伤了欧阳永泽手下之人在先,如果明日欧阳永泽向老前辈讨还这场过节的公道,恐怕老前辈不易交代啊!”
  慕容斐话音一落,“东海钓鳌客”不禁微微一怔,心中忖道:“可不是么?当真如此的话,老夫岂不落个欺人过甚之名么?”
  “对啊!”此老忽地点头笑道:“看来只有不辞而别最好了!”
  慕容斐也点头道:“权宜之策,无伤老前辈令名……”
  “东海钓鳌客”呵呵一笑道:“老弟真是过于看重老朽了,蓉儿,咱们这就走吧!”
  秋文蓉含笑应了声:“是!”
  “东海钓鳌客”突然侧顾骆千里道:“骆老弟呢?”
  骆千里望了他那位大师兄慕容斐一眼,未曾立即回答,似是他的去止,还要就教于这位大师兄!
  慕容斐略一颔首道:“小师弟,堡中通路你已尽知,速陪宗老前辈与秋姑娘照愚兄指点的道路退去吧!”话音一顿,又道:“欧阳永泽动静及师母手绘之‘雪山血图’稍有消息,愚兄自会差人通知于你,你尽可自行定止……”
  骆千里闻言,剑眉倏皱道:“大师兄一人独居虎穴,小弟实在放心不下……”
  慕容斐正色摇头道:“小小‘人堡’难不住愚兄,小师弟,速陪宗前辈和秋姑娘离堡为是,稍时欧阳永泽自前堡地室之中快活归来,每夜均必至此楼一行,再事延搁,恐怕愚兄连湮灭人证的时间都没有了!”
  骆千里闻言只好恭谨的应声道:“小弟遵命,尚望大师兄保重……”说罢,向宗天涛祖孙拱手笑道:“晚辈为老前辈及秋姑娘引路了!”
  身形一闪,竟向碉楼之后的巨峰奔去!
  “东海钓鳌客”此时心中虽是充满疑问,但因时间迫切,殊为不便询问,一拉秋文蓉,笑向慕容斐道:“慕容老弟,欧阳永泽这老儿似是颇有雄心,其意向如何?老朽尚未敢骤下断言,但有老弟寄身此间,老朽深信这老儿纵有危害武林之心,谅也难以得逞,今后老弟如有需要老朽效劳之事,请即通知骆老弟如何?”
  慕容斐笑应道:“能得老前辈相助,慕容斐快慰无比,不过慕容斐这位小师弟入世不深,而且禀性忠厚,慕容斐想求老前辈将他留在身边行走,以增长江湖阅历呢?不知老前辈愿否添此累赘?”
  “东海钓鳌客”颇有深意的一笑道:“只怕骆老弟不愿吧!”
  慕容斐笑着自怀中取出一根两指宽,三寸长的小小银牌,递给“东海钓鳌客”,说道:“这是慕容斐昔年行走江湖之时所用的‘神手令’牌,凭此令牌,老前辈足可左右我那小师弟行动了!”
  “东海钓鳖客”接过令牌略一打量,只见这银牌的正面,刻了一只栩栩如生的飞龙,龙角却被一只有力的右手捏住,反面则是三个篆体小字:“神手令”,错过,在那三个小字的两侧,却又以二十四根雕刻得极为纤细精巧的小剑,环绕成一圈极为美丽的图案!
  “东海钓鳌客”手持“神手令”,呵呵笑道:“老弟这‘神手令’据闻三十年前可以号令天下武林,令到之处,人人遵从,今日相赠老朽,不怕老朽持此牌招摇撞骗么……”,
  说罢,更是哈哈大笑不已!
  慕容斐闻言也自笑道:“好汉不提当年勇,老前辈取笑了……”
  “东海钓鳌客”长笑声中,一抖大袖挥着秋文蓉,宛如两头巨鸟一般,凌空直向碉楼后面山峦飞去!
  身在半空,犹自大笑着说道:“慕容老弟,前途再见……”
  “神手飞龙无形剑客”慕容斐也仰首笑道:“宗前辈珍重,恕慕容斐不能远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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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3-21 21:44:27 | 显示全部楼层

  四、鬼使迎宾

  衡山紫盖峰头——
  映着东升旭山,突然现出三点纵跃如飞的人影!
  这三人好快的身形,仅只眨眼之间,已自峰腰,疾逾猿腾鸢舞般的翻上了蒙着薄薄晨雾的峰顶!
  踏上峰顶,三人顿时歇了下来,盘膝坐地,面对朝阳冉冉,似是在做那吐纳归元,调元宁息的内功!
  约莫顿饭之久,其中一位褐衣白发老人忽地振衣而起,看了仍然端坐调息的两位同道一眼,立即负手徘徊不已!
  足足过了盏茶之久,另两位端坐不动的人影,这才深深地吐了口大气,倏地站了起来!
  那负手徘徊的白发老人,一见同道两位立起,立即一掀两道长得几乎掩盖了双目的白眉,宏声笑道:“晨时已到,为什么那话儿还没有来呢?”
  另两人之中的一位身着纯青法衣颔下飘着三柳黑髯的老道立即笑道:“只怕没有这么快吧!”
  白眉老人笑道:“以宗天涛老儿脚程,这三五十里路程,岂不应顷刻就到么?”
  此时二人之中的那位身着银白洒花劲装,外面披了一件淡蓝色绣着五条青龙英雄氅的栩栩少年公子,突然一笑道:“公孙老哥,这宗天涛究竟在武林中有多高的声望,值得少堡主搬动我等来此守候接引?”
  白眉老人笑道:“姬老弟,宗天涛在武林中声望之高,比老夫这‘白眉笑叟’强得多多,六十年前提起‘东海钓鳌客’五字来,真是比雷还响呢!”
  姓姬的少年闻言,目光一闪,竟似不信的冷笑道:“姬某倒不信宗天涛真会高明过公孙老哥……”
  三人中的黑髯老道,本是双目一瞬不瞬地注视着左侧的山树林木,耳中忽听这姓姬的少年口中不忿之言,顿时回头正色道:“姬道友,宗天涛能在武林之获得如许声誉,决非沽名钓誉所为得来,堡主既然这等看重,姬道友还是少惹是非为妙……”
  姬姓少年闻言露出一付极不心服却又不便发作的神态,撇嘴冷冷一笑,负手掉头侧顾,不再言语!
  白眉老人却在此时大笑一声,指着山腰道:“牛鼻子,你看,那是不是宗老儿?”
  黑髯老道应声举目望去,只见那丛林悬岩的山径之中,正如飞的奔来三人,当下笑道:“那领头的老儿,正是宗天涛……”
  话音一顿之间又突然皱眉道:“宗老儿身后的一男一女是谁?看来年岁甚轻,但其脚程之快,竟似不让宗老儿少许呢!”
  白眉老人笑道:“也许是那欧阳永泽玩的苦肉之计吧,看来堡主此番可能要上了这位自称是‘人’的老儿鬼当了!”
  黑髯老道修眉倏地一轩道:“公孙道友,如果‘鬼堡’会上了‘人堡’的当,那真要叫武林中朋友笑掉了大牙了!”
  敢情这三人乃是“鬼堡”之中的人物!
  白眉老人闻言掀眉笑道:“那也不一定啊!欧阳永泽若非忌惮本堡,恐怕这老儿早已一手遮天,吃尽武林人物了!”
  黑髯道人也自笑道:“欧阳永泽果有此心,贫道却谅他实无此能,至于他想用苦肉之计,借机派人跟随宗老儿前来本堡探听动静,更是大不可能,试想欧阳永泽怎能预先知道本堡会派人迎接宗老儿呢?”
  白眉老人听得失声大笑道:“牛鼻子,算你行,这等析事推理,勾心斗角,花费脑筋的事情,老夫向来不干……”
  白眉老人话音未落,宗天涛等已然跃上峰顶!
  “东海钓鳌客”宗天涛等三人快要跃上峰顶之际,虽已听得峰上有人说话,心中大感纳闷,但却也只是以为乃是隐居衡山的一些高人奇士门下子弟,清晨来此练功习武而已!
  容得三人停身峰顶,举目望去,竟然发现峰顶之上的三人,神态悠闲,颇似等待自己等人到来,不禁同是一怔!
  连“东海钓鳌客”宗天涛也未等看清对方面目,便自皱起眉头!
  那位白眉老人目睹宗天涛等怔怔的神色,突然大步抢前,抱拳向宗天涛一拱,呵呵大笑道:“宗兄,公孙琅候驾多时了……”
  “东海钓鳌客”在对方笑声甫起之间,已然看清了这位白眉老儿,乃是自己昔日故交“白眉笑叟”公孙琅,顿时戒备之心宽放,未等“白眉笑叟”把话就完,便也宏声长笑喝道:“白眉老弟,是你么?果真意外意外……”
  此时那位黑髯老道也已快步走来,稽首笑道:“宗道友,华山一别,瞬已四十余年,今日目睹故友风神犹昔,实令贫道快慰万状……”
  “东海钓鳌客”目光一转,越发大笑不已道:“你?‘白水真人’邵世明,小牛鼻子,你怎么也跑到这儿来了?敢情你们能够未卜先知么?”
  被称为“白水真人”邵世明的老道笑道:“世间那有未卜先知之事?只是贫道与公孙道友及这位姬道友……”说着一指那仍然背负双手,傲不为礼的少年道:“这位是武林中人称‘屠龙太子’姬仲生姬公子,贫道等三人乃是奉了主人之命,来此候宗道友……”
  “东海钓鳌客”望了望那被称为“屠龙太子”姬仲生的少年一眼,修眉微微一轩,笑道:“小牛鼻子,你跟白眉毛居然找了个长期养老的好处所了么?但不知是谁竟能养得起你们呢?”
  “白水真人”邵世明淡淡一笑,正待答话,那位“屠龙太子”姬仲生忽然大步走来,冷冷向宗天涛道:“在下等奉命接待宗朋友入堡一叙,却不知阁下还有侍从之人同来,阁下身后的一男一女究竟是什么人?……”
  “屠龙太子”这几句话只听得三位老人同告皱眉,“白眉笑叟”公孙琅喝阻之声,尚未来得及出口之际——
  “狂徒……”
  突然,一声娇叱传来,那位“屠龙太子”竟然掩面倒退八步!
  屠龙太子傲慢的话音未落,三老但见人影一花,接着是一声清脆无比的掌声入耳!
  “啪……”
  “屠龙太子”姬仲生竟然应声掩面倒退八步!
  姬仲生原先立身之处,正站着薄嗔满面,柳眉倒竖,双手叉腰,余怒未息的秋文蓉姑娘!
  “东海钓鳌客”自从踏上紫盖峰头,就对这个“屠龙太子”没有好感,此时自是呵呵大笑道:“蓉儿,打得好,给爷爷再赏他几下,像这种不知天高地厚的狂徒,杀掉几个,爷爷也不会骂你半句的……”
  “东海钓鳌客”话音未落,那位被秋文蓉一掌括得左脸肿起老高的“屠龙太子”姬仲生,已撤出一支晶光四射,形式奇古的长剑,满眼泛起怒火血丝,怒吼着向秋文蓉冲来!
  “丫头,少爷若不杀你,誓不为人……”
  秋文蓉冷冷一笑,“呛…啷…”一声,腰际长剑,业已出鞘……
  “白眉笑叟”公孙琅白眉倏然紧聚,闪身挡在秋文蓉身前,挥掌发出一股威猛无俦的内力;将姬仲生逼退三步,喝道:“姬老弟不可鲁莽……”
  “屠龙太子”姬仲生一向自视极高,在“鬼堡”之中,更是位列“天”字三大使者之尊,此时乃是怒极出手,真已恨不得一剑将秋文蓉剁成碎泥,方始甘心,不料被同为三使者之一的“白眉笑叟”横身拦阻,似是大出意料之外,怔得一怔!
  “白眉笑叟”适时又道:“这位姑娘乃是宗大侠孙女,老弟出言无状,辱及宗大侠,失礼在先,何况宗大侠乃是堡中敬候的贵实,老弟此举实是大错……”
  “屠龙太子”姬仲生听到此处,突然嘿嘿冷笑连声!
  “白眉笑叟”话音微顿,皱眉不悦道:“姬老弟,你这是冲着老朽冷笑么?”
  “屠龙太子”姬仲生双目一翻,冷哼道:“少爷爱冲着谁都可以,公孙琅,你既敢吃里扒外,帮着外人说话,少爷无须对你尊敬!”
  “白眉笑叟”闻言气得怒笑道:“姬老弟,老夫何时吃里扒外了?”
  “屠龙太子”冷笑道:“这丫头辱及本少爷,不只辱及‘鬼堡’,尔竟横身袒护,阻止少爷向辱及本堡之人寻仇,还敢说不曾吃里扒外么?”
  “屠龙太子”话音一落,“白眉笑叟”竟然怒极长笑不已!
  “白水真人”邵世明突然插口喝道:“姬道友,此事道友理屈在先,怪不得这位姑娘……”
  “屠龙太子”目光一寒,冷笑道:“今日不管理屈在谁,这一掌之恨,已够少爷出手诛此丫头足足有余,闪开!”
  突地一声暴喝,竟已飞身挥剑直取“白眉笑叟”身后的秋文蓉!
  “白眉笑叟”长笑之声倏敛,面色大变,怒喝道:“姬仲生,先尝尝老夫‘五行掌’再说……”
  单掌一挥,一股极大的潜力,直往“屠龙太子”撞去!
  “屠龙太子”姬仲生此时身在半空,目睹“白眉笑叟”果又出手阻拦自己,不禁嘿嘿笑道:“公孙琅,你果然通敌了……”
  掌中长剑一施,挽起一个丈许方圆的剑花,竟将“白眉笑叟”的威猛潜力,化解得无影无踪!
  “屠龙太子”的身形,却也无法再进,逼得退回原地!
  “东海钓鳌客”目睹这“屠龙太子”姬仲生这招化解“白眉笑叟”掌力的招术,极感眼熟,不禁微微一惊的向“白水真人”道:“这娃儿可是北海姬老怪的后人?”
  “白水真人”邵世明点头道:“这位姬道友正是‘屠龙神君’姬无量之子!”
  “东海钓鳌客”笑道:“怪不得这招剑法看来眼熟,果然正是姬老怪的‘屠龙剑法’中三大绝招之一的那招‘龙翔云腾’!”
  “白水真人”笑道:“若非姬道友真力不足,只怕这招‘龙翔云腾’就要令白眉道友吃个暗暗的小苦头了!”
  “东海钓鳌客”目睹“白眉笑叟”与“屠龙太子”此刻打得竟是十分惨烈,不禁皱眉道:“邵老弟,你们的主人是谁呀?怎会把北海姬老怪的这个孽子,也跟你们弄在一起共事呢?”
  “白水真人”邵世明笑道:“宗道兄可听说过‘武林鬼府’?”
  “东海钓鳌客”一惊道:“什么?你们寄身‘武林鬼府’么?”
  “白水真人”淡淡一笑道:‘听宗道友口气,莫非寄身‘武林鬼府’有何不对么?”
  “东海钓鳌客”摇头道:“老夫并无此意,只是‘武林鬼府’在武林中一向被视为极是神秘所在,人人耳传,却又无人目睹其中实情……”
  “白水真人”笑着插口道:“是否武林之中均说‘武林鬼府’乃是残害武林同道的所在?以为任何人一犯鬼府,必难幸得生还么?”
  “东海钓鳌客”闻言看了“白水真人”一眼道:“老夫确也曾有此想,不过……”陡地呵呵一笑,又道:“今日目睹你这小牛鼻子竟也投身此间,则老夫已然改了想法!”
  “白水真人”笑道:“耳闻不如目见,‘武林鬼府’会有今日这等被人误解的传说,实因向来不许外人入内之故……”
  “东海钓鳖客”笑道:“但不知这位‘武林鬼府’的主人是谁?竟能有权役使你这小牛鼻子跟白眉老儿来了?”
  “白水真人”邵世明笑道:“这座‘武林鬼府’的真名,叫做‘鬼堡’,至于堡主人么,倒还是宗兄的昔日故交呢!”
  “哦?”宗天涛失笑道:“我倒想不出还有那位故人当了阎王哩!”
  “白水真人”笑道:“宗道兄这位故人不但在武林中名头极大,而且宗道兄尚有极深的交谊,你们曾经联袂行道江湖,共同……”
  “东海钓鳌客”听得插口笑道:“你越说我越糊涂了,与宗天涛联袂行道江湖之人,泰半均已作古,小牛鼻子,你别卖关子好么?”
  “白水真人”笑道:“宗道兄,你们‘神州三绝’中的朋友,有人当了阎王啦!”
  “东海钓鳌客”闻言,陡地狂喜道:“小牛鼻子,你们的主人是‘赤杖天尊’施老哥么?”
  “白水真人”笑道:“可不是么,你们‘神州三绝’除了你这位‘东海钓鳌客’宗天涛以外,还有两位,而那位‘穷神’淳于翰连丐帮帮主之位,都让给弟子接掌,只求落得逍遥自在,他怎会当什么阎王呢?自然只有这位排名最先,年纪最大的‘赤杖天尊’施天翔是‘鬼堡’主人了!”
  “东海钓鳌客”呵呵笑道:“我说哩,除了施老哥以外,只怕武林之中也没有人能够把你的白眉老儿指使得如此听话哩!”
  “白水真人”笑道:“宗道兄此言未免太看得起贫道了,冲着你们‘神州三绝’,任何一位都能叫贫道心服口服……”话音未已,突然大惊顿口叫道:“白眉道兄手下留情……”
  青衫拂处,电疾扑向激斗之处!
  “东海钓鳌客”目光一凛,也自快步移向斗场!
  此时“白眉笑叟”公孙琅的右掌,正紧紧贴在“屠龙太子”姬仲生胸前的“华盖穴”上!
  任何人都可以觉出,此老只要掌心微登,内力一发,这位“屠龙太子”姬仲生必将立时丧命!
  “白眉笑叟”公孙琅侧目扫了急奔而来,替“屠龙太子”姬仲生求情的“白水真人”一眼,长笑道:“牛鼻子,看在你的面子上,老夫可以饶这无知小子一死,不过,这小子心术不正,留在世间,实是一害,往日看在堡主的面上,委实恨得牙痒也不便如何,今日却不能轻易放过就算……”
  “白水真人”听到此处,心头一震,忙道:“公孙道兄切勿造次,看在姬老怪的面上就算了吧……”可是,“白水真人”的话说迟了!
  “白眉笑叟”公孙琅虽然饶了“屠龙太子”姬仲生一命,却变掌为指,迅快的点断了对方三处绝脉!
  “屠龙太子”姬仲生但感混身大震,经脉立即萎缩,他那一身睥睨当世的武功,瞬息之间,业已化为乌有!
  这一手可真比杀了他还要难过!
  只见“屠龙太子”那苍白的脸上,露出愤极的绝望神色,一双充满怨毒目光的双睛之中,滚落豆大的泪珠!
  “白眉笑叟”公孙琅废了“屠龙太子”姬仲生一身武功,意犹未足,顺手打了对方一个耳光,冷笑道:“没教养的东西!”
  这一掌直打得“屠龙太子”一交摔倒在地,半晌爬不起来!
  “白水真人”邵世明看得摇头一叹道:“公孙道兄,你此一举动定然给你找来极大麻烦了……”
  “白眉笑叟”白眉一扬,大笑道:“牛鼻子,老夫知道这小子的那个五阴亲娘最是护短,但别人怕她,老夫却不怕,天塌下来,没你牛鼻子的事……”
  “白水真人”摇头道,“公孙道兄,贫道耽心的是待会儿回堡以后,如何向姬道友的舅舅‘落星飞魂手’华元平交待啊……”
  “白眉笑叟”笑道:“大不了再打一架而已……”
  “白水真人”听得摇头道:“善哉,善哉……”
  适时,“东海钓鳌客”插口笑道:“华元平也在这儿么?”
  “白眉笑叟”点头笑道:“这老儿贵为‘鬼堡’总巡按呢?”
  “东海钓鳌客”大笑道:“白眉老弟,华元平如敢跟你打架,老夫就先行赏他两个耳光!”
  “白眉笑叟”笑道:“不可!”
  “东海钓鳌客”皱眉笑道:“老弟是诚心找架打么?”
  “白眉笑叟”笑道:“宗老哥,白眉有生以来向例不肯仰仗别人啊!”
  “东海钓鳌客”呵呵大笑道:“这档子事看来老夫是管不着啦……”
  说着,突然一招手向秋文蓉、骆千里两人道:“蓉儿跟骆老弟速来拜见这两位前辈高人!”
  秋文蓉、骆千里闻言立即走了过来,向“白眉笑叟”公孙琅、“白水真人”邵世明见礼!
  “白水真人”邵世明目睹这两个年轻人目中精光内敛,骨格清奇已极,不禁连声赞誉!
  但那位“白眉笑叟”公孙琅却是个性素极豪放不羁,挥手阻住两小下拜之势,却口没遮拦的大笑道:“宗老哥,你这老来福气可真不小,冲着这一双璧人般宝贝绕膝承欢,真叫我这寡佬羡煞……”
  “白眉笑叟”这声哈哈,只羞得秋文蓉、骆千里顿时满面通红,窘得手足无措,进退失据!
  “东海钓鳌客”听得直皱眉头道:“老弟,你再信口胡扯,当心儿辈们扯光你的眉毛!”
  “白眉笑叟”闻言一怔,但当他目睹秋文蓉和骆千里两人的羞愧无己的神态之后,顿知自己看走了眼,连忙哈哈一笑,岔开话题道:“老了,老了,宗老哥,公孙琅本是奉命迎候老哥入堡,不料竟然在峰顶耽误了这久,这怎是待客之道……”
  蓦地,此老话音一顿,白眉倏飞,怒喝一声道:“竖子,你想死还不容易么?”
  话音未落,竟然扬掌狂向右侧劈去!
  秋文蓉、骆千里一惊之下,连忙转眼望去,发现那位武功全失的“屠龙太子”正艰难的抱起他那支被震落在地上的长剑,意欲自刎,却因他那支形势奇古的长剑,极有份量,故而久久未能捧起!
  “白眉笑叟”早就对这位纨绔子弟不满,有心将其除去,睹状岂不正中下怀!
  他这一掌如果击实,“屠龙太子”准被劈得掉下峰头,粉身碎骨!
  适时,“东海钓鳌客”大袖一挥,笑道:“老弟,既已贷其一死在先,不必再落别入口实了!”
  随着“东海钓鳌客”的大袖一挥,拂出一阵柔劲,斜刺里将“白眉笑叟”的掌力化得无影无形!
  “屠龙太子”也再度捡回了小命!
  “白眉笑叟”看得心中暗惊,笑道:“宗老哥,你的‘玄门罡气’已经大成了,可喜,可贺!”
  “东海钓鳌客”笑道:“老夫这点能耐,怎当得名家法眼?老弟别捧了……”
  “白水真人”邵世明此刻已夺下“屠龙太子”姬仲生手中那支古剑,面色凝重的向“屠龙太子”道:“姬道友,失却一身武功,正是道友一生之福,速回北海去吧!这支宝剑太重,贫道先行携回堡中交给令舅吧!”
  说着,又自怀中掏出三颗红色丹丸,递给“屠龙太子”道:“这三颗灵丹,乃是培元固本之药,道友新创之余,有此三颗灵丹,定可保持康健,返回北海!”
  “屠龙太子”就是因为身受重创,决对无力可以支持回到北海,才会抱剑自刎,此刻突现一线生机,顿时想到赶回北海,父母定能设法恢复自己功力,自肯不是再死,连忙接过灵丹,揣入怀中,怨毒的看了众人一眼,竟然一言不发,拖着沉重的步履,蹒跚地向峰下爬去!
  “白水真人”看得摇头一叹道:“孽由自取,岂乃亦天数也夫……”
  “白眉笑叟”听得失笑道:“牛鼻子,你真多事啊!这小子拾了条命跑回北海,也不知要搬弄多少是非,如果姬老怪夫妇连袂踏入中原,看你怎么办吧!”
  “白水真人”一笑道:“解铃还须系铃人,公孙道兄,这只有你自己明白了!”
  “白眉笑叟”公孙琅闻言陡地朗声大笑道:“好,好,好,公孙琅明白了!”
  话音一顿,突然掉头向宗天涛等笑道:“宗老哥,堡主还在等着你呢!”
  “东海钓鳌客”哈哈笑道:“正是,正是,咱们‘神州三绝’分手已有一甲子之久,老夫渴欲拜谒施老哥芝颜,只是,淳于翰不知身在何处,否则,‘神州三绝’能在拆伙一甲子之后又重新聚首,再闯江湖,岂不替武林留一佳话么?”
  “白眉笑叟”也大笑应道:“要找‘穷神’,问问丐帮弟子定能知晓……”
  “白眉笑叟”话音未毕,“东海钓鳌客”突地神色大变,向“白眉笑叟”摇手叫道:“去休,去休,宗天涛不能见施天翔去啊……”
  “白眉笑叟”闻言一怔道:“宗老哥,你怎么突然变卦了?”
  “东海钓鳌客”长叹一声道:“老弟,我此刻无颜去见你那堡主了!”
  “白眉笑叟”意外的惊讶道:“宗兄有何事自感愧对堡主么?”
  “东海钓鳌客”笑道:“正是有愧吾心……”
  “白眉笑叟”闻言刚自敝声大笑,“白水真人”邵世明已微微一笑,抢着朗声向宗天涛说道:“宗道兄,本堡有一条不为外人所知的信律:‘鬼堡之前,无恩无怨’,宗道兄纵有什么愧怍之心,一入鬼堡,则尽可抛却……”
  “东海钓鳌客”闻言摇头道:“未入鬼堡之前,恩怨仍然未消啊!施老哥昔年曾经托老夫代办一事,六十年仍未办好,在此事未能替施老哥办好之前,宗天涛纵有城墙厚的脸皮,也无颜见那施老哥覆命了……”
  “白眉笑叟”笑道:“宗老哥,你是诚心给我们难堪么?你不去我们又如何覆命?,……”
  “白水真人”也稽首道:“宗道兄,今日为了宗道兄,贫道与公孙道友不惜阋墙于内,废去姬仲生一身武功,宗道友不去,这……”
  “东海钓鳌客”仍然摇头:“不去!不去!”话音一顿,突似想起一事道:“白眉老儿,你们怎知老夫来到衡山呀?”
  “白眉笑叟”呵呵大笑道:“欧阳永泽老儿处的一举一动,咱们可谓了如指掌……”
  此老话音未落,秋文蓉突然插口道:“白眉前辈之言,蓉儿不敢相信!”
  “白眉笑叟”掉头笑道:“蓉姑娘因何不信?”
  秋文蓉微微一笑道:“前辈既说对于‘人堡’动态,了如指掌,为何那位‘屠龙太子’竟然不知蓉儿和骆少侠是什么人呢?”
  “这个呀……”“白眉笑叟”大笑道:“休说姬仲生那小子,连老朽也不知道呢!”
  秋文蓉格格笑道:“前辈也不知道,又何谓对‘人堡’了如指掌?”
  “白眉笑叟”摇头一笑道:“蓉姑娘,这可不能怪老朽昏庸,只怪本堡派在欧阳永泽身畔的眼线,未能详细说明!”
  “哦!”秋文蓉恍然笑道:“敢情这位传递消息之人有偏心……”
  秋文蓉这句话,说得三老同时大笑!
  骆千里本来站在一旁,沉吟默思,此时耳听三位老人大笑之声,突地心中一动,抱拳向“白眉笑叟”问道:“老前辈,晚辈有一件事想向前辈请教。”
  “白眉笑叟”细眼一眯,哈哈笑道:“不必请教,老朽愿意回答骆老弟任何问题。”
  骆千里正色道:“老前辈居住衡山武林鬼府是不是很久了?”
  “白眉笑叟”点头道:“四十余年!”
  骆千里笑道:“老前辈隐居此间之时,是否欧阳永泽即已建造了‘人堡’?”
  “白眉笑叟”双目陡射神光,笑道:“欧阳永泽这座‘人堡’正建在老朽入山那年!”
  骆千里闻言剑眉忽地一扬,目光之中突然现出一股神异的色彩,不过,转瞬间他又回复了平静地笑道:“请问前辈知不知道四十年前的‘雪山惨案’?”
  “白眉笑叟”倏地神色一变,两眼紧紧的盯着骆千里半晌不动!
  “白水真人”邵世明也陡然变容相向!
  只有“东海钓鳌客”宗天涛心中暗自失笑,忖道:“我早就该想到这娃儿是谁之后才对啊……”
  秋文蓉妙目连转,暗道:“这白眉老儿跟这位黑髯老道怎么啦?难道他们与骆少侠之间,还会有什么不为人知的过节……”
  她这里寻思未已,“白眉笑叟”已肃容发话了:“骆老弟,你为何提起‘雪山惨案’啊?”
  骆千里沉声道:“晚辈想揭穿制造此案的凶手面目!”
  “白水真人”邵世明突地口念“善哉”不已,问道:“骆道友,四十年来,此案凶手仍无踪迹可寻么?”
  骆千里颇为沉痛的应道:“正如道长所说……”
  “白眉笑叟”插口道:“骆老弟,尊师名号可否告知?”
  骆千里略一沉吟,答道:“恩师独孤仁……”
  “白眉笑叟”混身大震道:“老弟是‘南华仙客’的门下么?……”
  “白水真人”邵世明也抢着稽首道:“独孤前辈仙体安康么?……”
  骆千里目中现出激动的神色,答道:“恩师康逾如昔……”
  秋文蓉被老少三人的对答弄得如坠五里云雾!
  她记得自己向宗爷爷探询之时,宗爷爷回答自己说这骆少侠乃是武林第一怪人的子弟而不愿说出名号!
  她当时确曾想到,也许骆千里的这位师长,武功极高,但却又行为乖张,深为武林不齿,所以宗爷爷不肯说出!但是;此刻她却不作非是之想了!
  因为从“白眉笑叟”和“白水真人”两人的脸色之中,她已看出这位“南华仙客”之受人尊敬,远远起过自己师门!
  秋文蓉也发现了宗爷爷不肯说出“南华仙客”名号的原因了!
  原来宗爷爷是尊敬“南华仙客”呢!
  秋文蓉想到此处,不禁深为骆千里高兴!也深为骆千里引以为荣……
  其实,这与她究竟有什么关系呢?
  女儿家的心情就是这样的怪啊!
  “白眉笑叟”此刻已然显得非常庄重的向骆千里道:“骆老弟既是‘仙客’前辈传人,而且又是骆姓,敢问骆老弟与独孤夫人‘北苑仙子’骆婉君是否沾亲……”
  骆千里未等“白眉笑叟”说完,已然潸然泪下,应道:“乃是晚辈姑母……”
  “啊……”
  “白眉笑叟”突地惊叫出声道:“骆老弟,你这是双重的亲仇啊……”
  骆千里悲痛的答道:“晚辈因此必须查出凶案的主谋啊……”
  “白水真人”邵世明唏嘘声道:“血债……孽债……”
  “白眉笑叟”却望了宗天涛一眼,道:“宗老哥,骆老弟的亲仇悬案发生之时,正是十年一次‘八剑斗仙客’聚会之期,你不是也在雪山与六大门派上一代的掌门人联手搏斗‘南华仙客’么?”
  “白眉笑叟”此言一出,骆千里顿时脸色大变,双目如电般射向“东海钓鳌客”宗天涛!
  秋文蓉也大感震骇的凝皱柳眉……
  “东海钓鳌客”却神色泰然的笑道:“不错!老夫也正是因此退出武林!”
  “白眉笑叟”忽然呵呵一笑道:“宗老哥,你多少总该知道一点线索吧!”
  “东海钓鳌客”摇头道:“如果能够知道,老夫何必归隐?”
  骆千里陡地插口道:“宗前辈,晚辈姑母被害之时,你果然也在雪山么?”
  “东海钓鳌客”笑道:“老夫正在雪山!并且还与大派掌门及丐帮帮主等一共八人,与令师苦拼八种细艺……”
  骆千里突然点头道:“宗前辈,那凶手是否就乘此机会,向晚辈姑母下手的啊?”
  “东海钓鳌客”摇头道:“老夫未便妄测……”
  “白眉笑叟”忽然皱眉向骆千里道:“令师未将昔日之事告知老弟么?”
  骆千里摇头道:“恩师从未提过!”
  “白眉笑叟”大惑不解的忽道:“老弟,令师就这样任凭你去胡撞胡找的报仇么?”
  骆千里摇头道:“恩师并未令晚辈寻找仇家!”
  “哦?有这等事?”公孙琅突然楞了!
  “白水真人”邵世明诧然道:“骆道友,此事委实令人难解……”
  骆千里长叹道:“此事连晚辈也深感不解啊!恩师只在晚辈月前下山之时,告知晚辈会同大师兄务必寻找一幅图画……”
  白水真人一怔道:“道友大师兄是谁?”
  骆千里道:“晚辈大师兄乃是慕容斐!”
  “谁?”
  “白眉笑叟”惊叫道:“是那位人称‘神手飞龙无形剑客’的慕容大侠么?”
  骆千里点头道:“正是!”
  “白眉笑叟”忽然长笑道;“慕容老哥,几十年来公孙琅都想不出你一身武功来历,敢情你是‘仙客’前辈的门人啊!”
  此老这声长笑,似是充满了无限的兴奋与快慰!
  骆千里已从此老话音笑声中,听出这位“白眉笑叟”公孙琅与自己大师兄的交非泛泛!
  “白眉笑叟”笑声一敛,突然问道:“老弟,令师兄现在何处?”
  骆千里应道:“人堡!”
  “人堡么?”
  “白眉笑叟”意外的叫道:“这位老哥哥怎会依靠欧阳永泽那老儿呢……”
  骆千里摇了摇头插口道:“晚辈大师兄并非依靠欧阳永泽!”
  “白眉笑叟”话音被截,讪讪笑道:“对啊!慕容老哥岂会依靠欧阳永泽,大概别有所图……”
  “东海钓鳌客”适时笑道:“慕容大侠更名‘夺情怪叟’池中龙,在欧阳老儿堡中,充当了一名文苑西席老夫子呢!”
  骆千里也应声说道:“家师兄乃是为了那幅图画才迫得如此!”
  “白水真人”皱眉道:“道友所说的图画,究系何人手笔?令师既是这等看重,致杀妻之仇不报,而要取回图画,岂非太怪?”
  骆千里应道:“晚辈不敢非薄长辈,但这幅图画乃是晚辈姑母以鲜血代墨,花费了五年时间始行绘就的一幅‘雪山灵境’图!”
  “一幅血图么?”
  “白眉笑叟”惊讶地问道:“令师可指出这幅血图被何人盗去?”
  骆千里转头望了“东海钓鳌客”一眼道:“此图就在家姑母被害同时失去的!”
  “东海钓鳌客”皱眉道:“如此看来,骆老弟,令师大概也不知何人盗去的吧!”
  骆千里冷冷应道:“家师虽然不知,但家师兄已探出若干眉目!”
  “哦!”
  “东海钓鳌客”笑道:“大概是与‘人堡’堡主有些关连……”
  “白眉笑叟”突然笑道:“欧阳永泽岂有这等能耐?不是老朽小看了他,纵然十个欧阳永泽,只怕也难当‘北苑仙子’一指!”
  “东海钓鳌客”笑道:“果是如此!但慕容大侠也决不会冒然而行……”
  “白水真人”忽然沉声道:“宗道兄,昔日雪山惨案发生之时,‘南华仙客’独孤前辈是否正在与你们搏斗未已?”
  “东海钓鳌客”点头道:“不错!”
  “白水真人”沉声一叹道:“独孤前辈是何时得知发生惨祸的?”
  “东海钓鳌客”微一沉思方始应道:“骆仙子被害之后五个时辰左右吧!”
  “这么久?”
  “白眉笑叟”怪叫道:“宗老哥,你何不把当日之事说出,也好让骆老弟心中有个底,或能找出可疑之处……”
  骆千里也适时说道:“昔日之事,恩师从未提过!晚辈心急亲仇,虽曾数度向恩师求教,恩师均淡淡一笑置之……”
  骆千里话音至此,久未插言的秋文蓉姑娘突然笑道:“骆少侠,你师父不许你为师母报仇么?”
  骆千里闻言凄然一笑摇头道:“不!但恩师也未曾命令在下报仇!”
  秋文蓉皱眉一笑道:“想必尊师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吧!”
  她此言一出,二老与骆千里同时心中一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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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3-25 09:19:32 | 显示全部楼层
五、怅谈往事

  骆千里心中迅快的想道:“是啊!瞧恩师每逢提及为师母复仇之事,总是凄然微笑,不置一语,果真似有什么难言之隐……”
  他想到此处,不禁心神巨震!
  适时,“东海钓鳌客”已低叹一声道:“蓉儿此语倒令老夫想起一事了!”
  “什么事啊?”秋文蓉粉脸一片焦急之容说道:“宗爷爷,是否骆少侠的恩师知道凶手是谁?”
  骆千里耳听此言,神色更是大变!
  “东海钓鳌客”点头道:“如今想来,果真有此可能!”
  骆千里这时已是焦虑万状的急道:“老前辈,你老能否把当日之事说出……”
  “白眉笑叟”也急道:“宗老哥,放眼武林之中,昔日参与雪山‘八剑斗仙客’盛会之人,可能只有你老哥一人健在了!如果你也学‘仙客’前辈三缄其口,这桩悬案倒真要永远无法破解啦……”
  “东海钓鳌客”摇头笑道:“八剑健在者必然不止老夫一位!只因遇上了这档子倒霉之事,看穿了武林阴险而不愿露面罢了!”
  此老话音一顿,突然大笑道:“宗天涛一生从未吃过亏,但那一天却吃了大亏,成了一生盛名之累,故而老夫四十年来不肯谈及……”
  “白水真人”插口道:“听宗兄言下之意,是否当年与会的‘八剑’和‘南华仙客’独孤前辈,均曾中了什么暗算?”
  “东海钓鳌客”目光一转,叹道:“丢脸得很啊……”
  秋文蓉此时正是好奇之心大起,急于想知道这一段武林掌故,耳听宗爷爷这等长叹不已,不禁急道:“宗爷爷,你老快说嘛!真急死人了……”
  “东海钓鳌客”闻言笑道:“好!好!爷爷说!”
  话音一顿,招呼众人就地坐下,这才望了骆千里一眼道:“令师为人一向孤芳独赏,目空天下,尤以遇到任何武林之中恩怨仇雠,均是随着当时喜怒,独断而行……”
  骆千里听得神色微变道:“前辈在晚辈面前如此论评家师,实令晚辈不安……”
  “东海钓鳌客”笑道:“老弟不必不快,老夫虽是如此论断令师,但并无恶意在内!”
  话音一顿,微作沉思,又道:“七十年前,武林六大门派及丐帮弟子,曾经因为一椿细故,与当时称为‘桥山驼怪’的田慕敖发生误会……”
  “白眉笑叟”忽然插口道:“田慕敖现下已被称为‘桥山驼叟’了!”
  “东海钓鳌客”笑道:“七十年了!田慕敖也已九十七八了,称他‘桥山驼叟’自是理所当然……”
  说到此处,“东海钓鳌客”突然一怔道:“白眉老,听你的话好像田慕敖又在江湖上出现了?”
  “白眉笑叟”笑道:“江湖倒不曾出现过,只是依然健在!”
  “哦!”“东海钓鳌客”恍然道:“小驼子必然也在‘鬼堡’了!”
  “白眉笑叟”点头道:“正是,正是,田慕敖比公孙琅早入此堡十多年……”
  “东海钓鳌客”摇头笑道:“想不到他倒清闲得很!昔年若非是他闯下这场祸事,咱们又怎会有十年一次的‘八剑斗仙客’之事?”
  “白眉笑叟”笑道:“这个烂帐别算了,还是早说正文吧!”
  “东海钓鳌客”呵呵一笑道:“田慕敖与六大门派丐帮等人这场误会,乃是起因于丐帮及昆仑、武当四派的三名弟子,在桥山田慕敖住所附近与华山、少林两派的五名在外行道的弟子彼此突然翻脸动手,适逢田慕敖正在静坐调息,他们这一场打闹,叫得田慕敖无法安心,顿时大怒,竟然不问谁是谁非,将这几派的弟子统统废弃武功,逐离桥山!”
  “白水真人”口称“善哉”道:“田道兄曾经提过此事,结果是六大门派及丐帮选调了十名好手,齐赴桥山寻仇;但当日并无点苍弟子,为何点苍也肯派人……”
  “东海钓鳌客”笑道:“点苍与峨嵋关系极深,故而派人前往!”
  “白眉笑叟”笑道:“点苍当日派出之人好像是‘聚影剑叟’申无极吧!”
  “东海钓鳌客”笑道:“正是这小子!不过那时候他不配称叟,而是‘聚影剑客’!当日十名高手之中,也仅他一人幸免……”
  “白眉笑叟”笑道:“这老儿也活得够受了呢……”
  骆千里此时闻言,心中一动道:“那十名高手竟是全军覆没么?那位驼叟前辈好高的功力……”
  “东海钓鳌客”摇头笑道:“田慕敖当时的武功固不弱,那手‘雷音乾天神掌’也有七成火候!但若说就能敌过十名好手,却无此能耐!”
  骆千里惊道:“各派高手不是死在田大侠手下?”
  “东海钓鳌客”笑道:“以田慕敖武功,只可力敌五人,因此,剧战之下,这驼子竟然也身负十一处的重创!”
  “啊!”秋文蓉听得惊叫一声道:“他为什么不逃呢?人家那么多人……”
  秋文蓉此语,乃是发自人类的同情与直觉,虽然有失武林人物的倔傲脾性,但却不失智者所见!尤其是秋文蓉脸上那一派真诚惊骇的神色,更无丝毫讪笑成份,不禁引得三老大笑不已!
  “白眉笑叟”笑声中说道:“蓉姑娘,这就是武林之中所以会永远不能平静的道理!头可断、血可流,一世英名不可失哩!”
  秋文蓉摇头惋惜的笑道:“真笨!要是我就不干!以后再报仇多好呢?”
  三老闻言,心中同是一震!
  笨么?可不是!
  但果真人人如同秋文蓉姑娘这等想法,武林之中,只怕更要斗得乌烟瘴气,天翻地覆了!
  因为大家都以机智相对,就难以再见真诚豪迈的气概了!
  “东海钓鳌客”淡淡一笑,接着说道:“田慕敖在身负十处重创之后,混身浴血,但他依然拚斗未已,点苍派申无极目睹此一惨状,竟是不忍再战,收剑退开……”
  “哦!蓉儿知道啦!”秋文蓉突然笑道:“宗爷爷,你说申无极未死,一定是他眼见那位驼叟已经不支,不忍再作落井下石之事,才保住一命吧!”
  “东海钓鳌客”笑道:“对了!申无极刚自收剑退开,田慕敖又被另一高手伤及右腿,眼看就要惨被九剑分尸之时,突然来了救星……”
  骆千里失声道:“是晚辈的恩师么?”
  “东海钓鳌客”长叹道:“正是独孤大侠现身而出!‘两仪真炁’一发,那九名各派高手,眨眼之间全遭反震而死!”
  秋文蓉听得失声道:“两仪真炁这么霸道呀……”
  说着,妙目微掠骆千里一眼!
  骆千里不安的俯下了头,似是自语般的说道:“两仪真炁是遇刚更刚,遇柔更柔……”
  “东海钓鳌客”接着又道:“独孤大侠救了田慕敖一命,但也警吿这小驼子不许再在江湖行走!并且给了点苍申无极一张‘贝叶’作为凭证,令其转吿各派掌门,人乃自己所杀如果要寻仇,可于来年立春之日,去至雪山‘琼玉峰’头,自己定将在该处等候……”
  骆千里听得一震道:“宗前辈,那张‘贝叶’可是晚辈师祖的‘贝叶禅令’?”
  “东海钓鳌客”尚未答话,“白眉笑叟”已大笑道:“正是令师祖空门怪侠‘无名大师’之物,申无极就因为有了这张‘贝叶褝令’,可真痛苦了半辈子哩!”
  骆千里肃容说道:“恩师曾令晚辈遇有机会,应将此令收回!”
  “白眉笑叟”闻言笑道:“老弟,你可知道要收回此令之时,必须应允持令之人的任何一椿请求,不得推议么?”
  骆千里听得皱眉道:“恩师未曾提及!”
  “白眉笑叟”笑道:“令师兄必然知道,老弟不妨在收回此令之前,向令师兄问清楚一点儿!如果没有这等原故,申无极也不会为了这张‘贝叶禅令’被许多武林人物逼得不敢抛头露面了!”
  骆千里心中虽是听得甚的惊骇,但依然肃容应道:“敬请前辈指教……”
  “东海钓鳌客”适时又道:“申无极传到此讯之后,六派掌门及丐帮帮主自是要为门下弟子报仇,于是在十七年前的立春之日,连袂赶往雪山……”
  秋文蓉听得格格一笑,脱口道:“宗爷爷,你也是一派掌门么?”
  “东海钓鳌客”一怔道:“胡说,爷爷无门无派……”
  秋文蓉笑道:“那你老怎会也去了呢?”
  “哈…哈…”宗天涛忍不住大笑道:“蓉儿,你问得好!爷爷确是未免多事了!但是那时丐帮帮主乃是‘神州三绝’之一的‘穷神’淳于翰,跟爷爷有生死不渝的交情,在他极力怂恿连拖带拉之下,爷爷也就去了!”
  秋文蓉格格一笑道:“爷爷,蓉儿认为你老还有别的原因呢!”
  “东海钓鳌客”皱眉道:“别的原因?蓉儿,你真是精灵得可怕!不错,爷爷当时心中的确是还有别的原因!”
  “东海钓鳌客”话音至此一顿?看了骆千里一眼道:“老弟,当年‘神州三绝’之名,极为响亮,老夫所以愿去雪山乃是想与令师一较神功!”
  骆千里微微一笑道:“前辈在‘人堡’之中,眨眼之间就能制住数十人穴道,武功之高,晚辈衷心钦佩无已!”
  “东海钓鳌客”听得暗中点头,暗赞此子果真是不仅智慧过人,而且大有泱泱君子之风!但他口中却是低叹一声道:“容得十七年前的第一次五日苦斗之后,老夫方知令师武功之高,委实大有夺天地造化之能!”
  骆千里肃容道:“前辈忒也自谦了!”
  “东海钓鳌客”笑道:“当时约定,我们同去的八人,每人与令师较量一种武功,我们原以为令师总不会门门皆精啊……”
  “白眉笑叟”忽然脱口笑道:“六派掌门加上‘神州三绝’之二,这场比斗一定极为精彩,宗老哥,你们是怎么打法呀?你老哥那年被誉为武林一绝的‘天罡神指’,难道竟也不比‘南华仙客’更强么?”
  “东海钓鳌客”笑道:“我们八人各有一门独到的武功,但我们自己以为独到精奥的武功,在独孤大侠眼中,却不值一笑……”
  “白水真人”邵世明淡淡一笑道:“贫道乃是玄门之士,武当为道家圣地,自是关心三清弟子成败,当年武当掌门灵寒真人不知与独孤大侠是选的何种功力比斗?”
  “东海钓鳌客”笑道:“灵寒这牛鼻子当年吃亏最大呢!”
  “白水真人”听得神情一怔之间,“东海钓鳌客”已接着笑道:“灵寒自以为玄门‘太清罡炁’所向无敌,万物不侵,因此,他选了与独孤大侠各受三掌,以试试到底是自己的玄门‘太清罡炁’神功高明,还是对方所炼的‘两仪真炁’高明!”
  骆千里此刻听得在一旁微微一笑!
  “白水真人”却脱口道:“莫非‘太清罡炁’不敌‘两仪真炁’么?”
  “东海钓鳌客”笑道:“牛鼻子在对方谦让之下,取得先机,以‘太乙神功’十二成真力所聚,力可填山移海的威势,先行猛击独孤大侠三掌……”
  “十二成‘太乙神功’么?那可非同小可呢……”
  “白眉笑叟”陡地笑道:“独孤前辈是否被武当掌门神功摧动了身形?”
  “东海钓鳌客”笑道:“若非目睹,真的难以相信!灵寒老道的一掌强似一掌的‘太乙神功’,几乎要将那琼玉峰头的百丈厚冰,铲去一层,但独孤大侠却除了所着长衫被掌力刮得向后飘?猎猎作响以外,一直都是含笑负手,安然无事的幌也未曾一幌!”
  “白水真人”邵世明摇领道:“如此看来,灵寒道兄只怕挨击不起对方三掌了!”
  “东海钓鳌客”笑道:“如果灵寒能支持到人家三击,那还不坏呢!”
  “白眉笑叟”也不禁皱眉道:“宗老哥,你说得令人难以置信!”
  “东海钓鳌客”笑道:“独孤大侠还击之时,曾在事先言明,第一掌只用五成的功力,可是,灵寒老道的‘太清罡炁’就几乎被他震散了……”
  “啊……”
  “东海钓鳌客”不理“白眉笑叟”的惊叫,继续说道:“第二掌独孤大侠声言增到七成的功力,结果掌力一发,灵寒老道顿时面色惨变,连退七步方始拿椿站稳!”
  “白水真人”摇头太息道:“灵寒道兄的护身罡炁,恐怕早已震散了吧!”
  “东海钓鳌客”点头道:“若非罡炁震散,牛鼻子怎会负伤呢?”
  “白水真人”与“白眉笑叟”不禁同时摇头叹息!
  秋文蓉却笑着问道:“爷爷,你的‘天罡神指’呢?也敌不过独孤前辈么?”
  “东海钓鳌客”笑道:“爷爷是最后一名跟独孤大侠比斗的!那乃是比斗的第五天午时左右,独孤大侠连经五日苦斗之后,神力依然骇人听闻……”
  秋文蓉柳眉一扬,笑道:“爷爷输了?”
  “东海钓鳌客”闻言,先是摇了摇头!
  骆千里看得心中一动,面上竟然不自主的露出喜色,正想说一句:“蓉姑娘,宗老前辈赢了家师呢……”
  突然,“东海钓鳌客”又点了点头!
  这一来,骆千里可糊涂了!
  不但骆千里糊涂了,秋文蓉也弄得糊涂了!
  “爷爷,你到底是输还是赢呢?”
  “东海钓鳌客”苦笑一声道:“爷爷本来未输,但是,实际说起来却应该是输了!”
  骆千里插口笑道:“前辈请道其详!”
  “东海钓鳌客”微喟道:“老夫与令师比较指力,乃是采取文比方式……”
  秋文蓉仰颈笑道:“什么叫文比啊?”
  “东海钓鳌客”笑道:“比较之时,双方并不相互搏斗,不以较量功力的人作为指力所发的对象,就叫文比!”
  秋文蓉格格一笑道:“蓉儿知道了,爷爷与独孤前辈准是找了什么极为坚硬之物,来较量指上功力深浅?”
  “东海钓鳌客”笑道:“是极!当时老夫与独孤大侠约定,同时在那‘琼玉峰’右侧的一片悬崖的冰壁之上,各以指力刻出‘南华经’中的‘逍遥游’一篇,结果是老夫与独孤大侠秋色平分,不相上下……”
  骆千里闻言笑道:“老前辈并未落败啊!”
  “东海钓鳌客”笑道:“老弟不必为老夫掩饰,任何人均知此场比斗如果扯平,实则就是老夫指力仍然不比令师为强!”
  骆千里听得只好讪讪一笑!
  因为他知道这等结果,果是“东海钓鳌客”输了!
  但秋文蓉却格格一笑,娇声道:“爷爷,你为什么扯平了也会算输呢?”
  “东海钓鳌客”笑道:“蓉儿,独孤大侠五日之内,连败七名高手,真炁内力,岂能没有损耗,而爷爷却一直袖手旁观,较量结果,纵是赢局也只能看作平局,如果是个平局自然就应算为输局了!”
  秋文蓉恍然大悟的掩口直笑!
  “白眉笑叟”却轩动白眉笑道:“五日之中,你们从未停歇么?”
  “东海钓鳌客”笑道:“我们事先规定,每日只有两人出战,因而虽是连续五日,但实际却只有三十个时辰不到而已!”
  “白水真人”接口道:“其他六场是否全遭败绩呀?”
  “东海钓鳌客”点头道:“除了华山掌门裘元化的轻功与独孤大侠也是轩轾难分,占得一次平手而外,其余五位全都不敌!”
  “白眉笑叟”呵呵大笑道:“宗老哥,他们五位掌门各以何种功力迎战独孤大侠呀?”
  “东海钓鳌客”略一皱眉,笑道:“峨嵋掌门定觉大师是以拳掌苦战独孤大侠……”
  “白眉笑叟”点头道:“峨嵋‘震天掌’法确是武林一绝,虽然不敌,但也非战之罪了,但不知以掌法领誉武林的丐帮淳于帮主改以何种功力对敌?”
  “东海钓鳌客”道:“淳于老弟与独孤大侠比较‘熔冰炼石’玄功!”
  “白水真人”插口道:“点苍派一定是使剑了!”
  “东海钓鳌客”掀髯一笑道:“点苍掌门‘南诏一剑’段承恩以一套诧异绝伦的‘落星射月剑’法,与独孤大侠拚斗了几近千招,方始败了一招!”
  “白眉笑叟”大笑道:“段王爷败得甚为豪气啊,昆仑派呢?‘玄瑛学士’郑重钧总不会跟独孤大侠比较下棋吟诗吧……”
  “东海钓鳌客”笑道:“虽未下棋,却是打棋!”
  “打棋?”“白眉关叟”听得轩眉怪笑不已!
  秋文蓉、骆千里也为之忍俊不禁!
  “东海钓鳌客”笑道:“以棋子作暗器,以冰峰作棋盘,虽无实际的三百六十条纵横格线,但却两人手不停挥的搏杀一局,岂非算是打棋么?”
  “白眉笑叟”听得狂笑不止的叫道:“这种下棋方式倒真可谓别开生面,但却如何判别胜负呢?”
  “东海钓鳌客”大笑道:“冰壁虽未画好棋盘,但两人心目中自应蕴有格局,当时约定,棋局胜负,与打出棋子的功力高低,各为五五之数,唯一限制,便是落子出手,一人一颗,紧紧衔接,不得用心思索而已!”
  “白水真人”听得皱眉道:“难,难,难,错非‘玄瑛学士’换谁也无法应付!”
  “东海钓鳌客”点头道:“确是如此,但郑重钧结果依然惨败!”
  “白眉笑叟”摇头不止,钦佩万方的太息道:“独孤前辈真是武林圣哲啊……”
  “白水真人”适时说道:“少林一派,素来执武林之牛耳,掌门人慧胜大师更是武功高强,当年之战定然与独孤大侠鏖战甚久……”
  “东海钓鳌客”笑道:“八场比斗之中,少林慧胜大师是唯一能够与独孤大侠拚搏了一整天方始败北之人!”
  “白眉笑叟”突然笑道:“慧胜老和尚以内力深厚,著称武林,既是拼搏了一整天,八成这老和尚是以‘达摩禅功’苦斗独孤大侠吧!”
  “东海钓鳌客”点头一叹道:“慧胜大师自以为‘达摩禅功’乃是佛门绝学,必可挫败独孤大侠的‘两仪真炁’,因此提出坐地对掌硬拚……”
  “白水真人”惊道:“这等比法,丝毫不能大意啊!”
  “东海钓鳌客”应声道:“当然不能大意啊!这种双掌互抵,短兵相接之势,稍一不慎即有脏腑全毁,重伤毙命之危……”
  “白眉笑叟”听得失惊道:“慧胜既遭惨败,何以竟能未伤呢?”
  “东海钓鳌客”笑道:“慧胜大师内力之深,确令在场之人惊骇,但独孤大侠功力之高,更是令人咋舌变色……”
  白发老渔人宗天涛说到此处,脸上现出迷惘之色,又道:“两人四掌相抵之后,即吿端坐不动,五个时辰之内,双方尚称旗鼓相当,‘达摩禅功’并未弱似‘两仪真炁’……”
  秋文蓉听得悠然神往,插口道:“五个时辰之后哩?”
  “东海钓鳌客”摇头一叹道:“五个时辰之后,慧胜大师的脸色已不若先前从容了,渐渐额际现出汗光,呼吸也吿低促……”
  “白眉笑叟”似是自语般说道:“慧胜掌门人败象已现了……”
  “东海钓鳌客”应道,“就在慧胜大师败象益显,自己无力收手,而我等同去的七人也无力排解之时,独孤大侠竟能仰天长笑说话……”
  “白水真人”邵世明听得骇然失声道:“内力苦拼之际,仍然能够长笑出声,开口说话,独孤前辈这一身武功,岂非已到鬼神莫测之境么?”
  “东海钓鳌客”笑道:“可不是么?独孤大侠长声笑中,突然神色泰然的喝了句:‘大师善保心灵,在下要收回真力了!’……”
  “哦!难怪慧胜大师能够全身而退呢!”
  公孙琅掀动着那双长长的白眉,恍然大悟道:“独孤大侠根本未出全力嘛!”
  “东海钓鳌客”摇头道:“不,独孤大侠确也出了全力,老夫曾经仔细的观察,前五个时辰之中,双方确是不相上下!”
  “白水真人”邵世明听得咳然道:“宗道兄,独孤前辈是否炼过‘归元神功’之类武功?”
  “东海钓鳌客”笑道:“炼‘归元神功’必须童身,独孤大侠嬿婉之情,世所称羡,他怎会炼那‘归元神功’?”
  “白水真人”老脸微红道:“贫道不解独孤大侠何能后力突然增长……”
  “东海钓鳌客”笑道:“老夫当时也是不解,但此后二十年中两次比周,已使老夫悟及,独孤大侠炼过‘大还禅功’!”
  “白眉笑叟”大笑插一口道:“武林神僧‘无名和尚’的一身所学,独孤前辈不仅全部获得传授,看来更已发扬蹈厉……”
  “东海钓鳌客”点头道:“公孙老弟说得极是,当时大概在苦拚五个时辰以后,独孤大侠眼见慧胜大师依然真力未竭,想来一定是心中甚为敬佩,一来也是感到长此相持下去,不到双方筋疲力竭,必难有结果……”
  “当然!”公孙琅笑道:“若如公孙琅猜得不错,慧胜定可支持三日夜……”
  “东海钓鳌客”笑道:“正如老弟所猜,慧胜大师事后即曾如此说过!”
  话音至此一顿,双目突然射向骆千里,又道:“独孤大侠既然不愿长此恋战,唯一的办法,自然就只有暴加真力,使慧胜大师现出败象……”
  “理应如此!”那位“白水真人”突然说道:“但独孤前辈若以‘大还禅功’的生生不息之力来挫败少林掌门,只怕慧胜大师必然难逃轻伤啊!”
  “东海钓鳌客”含有深意的笑向骆千里道:“骆老弟,你可曾想出令师要如何方可做到既能令少林慧胜大师露出败象而又令对方不被自己真力冲击得受伤呢?”
  骆千里闻言,才知道适才“东海钓鳌客”宗天涛突然看着自己说话,乃是暗示要自己说出其中原因!
  他目光一转,朗声笑道:“晚辈恩师可能是施展了‘霹雳震禅’功力……”
  “东海钓鳌客”呵呵一笑道:“不错,独孤大侠正是以‘霹雳禅震’击败慧胜大师!”
  “白眉笑叟”和“白水真人”听得同声叹息惊佩!
  秋文蓉却娇声笑道:“爷爷,什么是‘霹雳震禅’功力啊?”
  “东海钓鳌客”笑道:“这可得请教骆老弟了!”
  骆千里适时接口道:“蓉姑娘,这种功力乃是一种阳刚之炁所聚,炼到极致之时,举手投足,即能移山填海,但却不显丝毫霸道形象,而其最为奇突之处,乃是借力生力的震荡作用,可以使人内力增大到百倍以上……”
  经骆千里这一解释,秋文蓉听得更糊涂了!
  “骆少侠,你越说我越糊涂了,什么借力生力呀?”
  骆千里俊面微红的忖道:“是啊,借力生力的震荡,乃是‘霹雳震禅’独具的特殊功效,与一般借力反震不同,她怎么会懂呢……”
  寻思间不禁讪讪一笑道:“在下打个比喻吧!倘使姑娘一掌向在下拍来,掌力重逾百斤,在下施展‘霹雳震禅’功力,也以相等的掌力一掌回击姑娘,两股掌力相遇的刹那,在下的掌力因受到姑娘的掌力抗拒,立时会产生一种真力漩荡的作用,由于这一漩荡的激震,不但可将姑娘的掌力化去,并且还能够将姑娘掌力纳入在下掌力之中,一并击向姑娘……”
  秋文蓉听得瞪大眼睛道:“天下有这种功力么?骆少侠,你说可以增大到百倍呢,如果照你这等说法,也只能增大到两三倍吧!”
  骆千里笑道:“在下举的例子乃是双方掌力相等,如果在下掌力稍强,则‘霹雳震禅’的功力就要提高十倍了!”
  “哦!”秋文蓉格格笑道:“这工夫真好……”
  骆千里看着她那宛若百合花开般的笑容,不禁呆了一呆,心想:“好美!”口中却脱口笑道:“蓉姑娘如果想学,在下愿将口诀及习练之法转吿!”
  秋文蓉高兴得一双妙目,亮起晶光,娇呼道:“骆少侠,你真好……”
  突然,她粉面一红,掩脸低笑!
  骆千里被秋文蓉这句“你真好……”说得心神忐忑不已,一阵气血激动,蓦感俊面发烧……
  “东海钓鳌客”目睹两小神态!不禁笑道:“蓉儿,这等独门武功,岂是一朝一夕能够炼就,何况骆老弟虽已愿意转授,但他未得师命以前,只怕不便擅传吧!”
  “东海钓鳌客”话音一落,秋文蓉果然呆了一呆!
  “是啊!骆少侠,你师父不会答应的,蓉儿谢谢你……”
  骆千里此时竟是非常奇怪的对秋文蓉发生了一种前所未有,说不出来的情愫,闻言忙笑着说道:“蓉姑娘,在下恩师一定不会阻止的……。”
  秋文蓉脉脉含情的瞟了骆千里一眼,乞乞笑道:“蓉儿先谢谢啦……”
  话未说完,人已羞得躲到宗天涛身侧!
  骆千里只看得呐呐半天方始愉快的笑了一笑!
  “白眉笑叟”此时咧嘴长声大笑向二小道:“骆老弟和蓉姑娘还想不想听‘八剑斗仙客’的故事啦?”
  秋文蓉和骆千里闻言,同是一怔!
  “白眉芙叟”不待两小会过意来,接着又笑道:“宗老哥,说了半天,你那故事还没说到正题呢!”
  此刻,秋文蓉和骆千里已想出“白眉美叟”公孙琅的话中之意了,原来这位老儿乃是笑话二小那番旁若无人的关切之情呢!
  顿时,两人同时窘得心头扑扑直跳!
  幸而“东海钓鳌客”已接口笑道:“老夫这就说到‘雪山惨案’发生当日之事了!”
  骆千里闻言,精神一震!
  秋文蓉为了掩饰羞窘之态,也娇笑连声道:“爷爷,快说嘛!”
  “东海钓鳌客”微微一笑,闭目应道:“好!爷爷说!”
  话音一顿之间,此老的脸色,突然一变,显得神情凄凉无比的沉声道:“四十年前的那场盛会,若非独孤大侠见机得早,琼玉峰头的六派掌门,丐帮帮主与老夫等人,险险埋身异域,无一生还啊……”
  “白眉笑叟”公孙琅白眉一扬,惊道:“宗老哥也遭到暗算了么?”
  “东海钓鳌客”点头一叹道:“何止老夫等人,连独孤大侠也身中奇毒!”
  “哦!”骆千里听得失声惊叫!
  “东海钓鳌客”接着又道:“四十年前那次比斗,已是第三次了,因此,武林之中竟然闻风赶去观战之人,多达百名以上!”
  “白眉笑叟”摇头道:“公孙琅也曾赶去,但却被拒于琼玉峰外!”
  “东海钓鳌客”笑道:“不错,琼玉峰头仍然只有我等九人,所有武林朋友均于三日后被独孤大侠逐离琼玉峰……”
  秋文蓉插口道:“爷爷,这与那惨案也有关系么?”
  “东海钓鳌客”点头道:“当然有关系,蓉儿,那些闻风赶去雪山的人中,至少有四分之三的人,就是此案凶手的门下之徒!”
  秋文蓉恍然笑道:“是啦,他们借这个机会去的!”
  “东海钓鳌客”接口道:“我们八人自第一次比斗之后,可谓对独孤大侠已是心服口服,只有敬佩之心,决无丝毫敌意了!”
  骆千里闻言突然笑道:“宗前辈,客派掌门既对晚辈恩师已无敌意,此后隔了十年,为何竟又同上雪山,邀斗晚辈恩师呢?”
  “东海钓鳌客”笑道:“寻仇搏杀的拚斗,自第二次起已改为互较神功,切磋武学了!”
  骆千里恍然道:“原来如此。……”
  “东海钓鳌客”沉声一叹道:“此后两次互拚八种绝艺的结果,一如第一次一般,我们并无一人能胜过独孤大侠……”
  秋文蓉忽地笑道:“宗爷爷,你老‘天罡神指’仍与独孤前辈平局么?”
  “东海钓鳌客”笑道:“正是平局,但这已够令我等越发钦佩独孤大侠了!”
  “白眉笑叟”突地笑道:“宗老哥,别再扯远啦……”
  “东海钓鳌客”微一沉吟,惨笑道:“那日发觉独孤夫人被害之事,乃是我们论武盛会的第五日黄昏,‘南诏一剑’段王爷与独孤大侠比剑甫毕之时……”
  “白水真人”皱眉肃容道:“是否独孤大侠家中有人前来报讯?”
  “东海钓鳌客”摇头道:“独孤大侠隐居雪山‘冰魂谷’内洞府,除了夫妇两人之外,只有两名侍女和一名挑水做饭的佣妇,独孤夫人被害以后,那名佣妇和两名侍女之中的一名,竟连尸体都未找到!”
  “白眉笑叟”听到此处,陡地大喝道:“可疑!”
  “东海钓鳌客”一怔道:“什么可疑呀?”
  “白眉笑叟”笑道:“那找不到尸体的佣妇跟侍女就是可疑!”
  “东海钓鳌客”笑道:“这还要你说么?但这两具尸体都在另一个所在找到了啦!死状之惨,真是令人不忍卒睹!”
  秋文蓉忽然脑际灵光一现道:“爷爷,这两具尸体八成是惨遭分尸,面目全非了吧!”
  “东海钓鳌客”颇为诧异的实道:“蓉儿,你怎么猜得这么准呢?”
  秋文蓉娇笑道:“看来那名佣妇和侍女果然可疑!”
  “东海钓鳌客”笑道:“哦?怎见得呢?”
  秋文蓉笑道:“蓉儿觉得佣妇等两人既非死在洞府之内,并且又面目全毁,其中必然有什么特别原故!”
  秋文蓉说到此处,“白水真人”邵世明突然喝道:“不错,蓉姑娘之言甚为有理!”
  “东海钓鳌客”此时也悟出蓉儿话中之意,沉吟道;“对,果然此事有些不同寻常……”
  “白眉笑叟”插口道:“宗老哥,独孤前辈既是身在琼玉峰头与‘南诏一剑’段王爷比剑甫毕,又怎能获悉洞府之中,出了事故?”
  “东海钓鳌客”笑道:“因为已到应该送来我等饮用的酒肴时刻,竟然未见两名侍女踪影,独孤大侠方始暗中动了疑心!”
  “哦!”
  “东海钓鳌客”接着说道:“当下独孤大侠乃邀约我等同去‘冰魂谷’内盘桓,我等事先还以为独孤大侠有意如此安排呢?”
  “东海钓鳌客”说到此处,忽然长叹道:“谁知这亠去,却注定了我们九人同时归隐的命运,而且也注定独孤大侠家破人亡的惨境啊……”
  “白眉笑叟”笑声,突然沉寂了!
  “白水真人”邵世明暗暗连道“善哉”!
  秋文蓉一双美目,呆呆的看着骆千里……
  骆千里却目中满含泪光,仰天不语!
  “东海钓鳌客”又是一声长叹道:“独孤大侠的定力,实非凡人可及,遭此惨变,竟然只在目睹‘北苑仙子’骆婉君的尸体刹那,混身曾经巨震,过了片刻之后,即已抑住了激动之情,准备自己动手为我等弄些食物……”
  宗天涛说到这儿,目中突现奇光,又道:“想起来确是险到极点,若非独孤大侠去至厨下,发现了一点蹊跷,我们九人恐怕早已骨化尘泥了……”
  秋文蓉听得失声道:“可是发现了什么毒物了么?爷爷……”
  “东海钓鳌客”惨笑道:“人之生死,委实冥冥中自有定数,独孤大侠在他那从未涉足的厨房之中,竟然发现了不少雪山特产的毒藤!”
  “是‘黄萝紫苓藤’么?”“白眉笑叟”公孙琅皱眉道:“这种毒藤其毒虽剧,挤出藤汁之时,其味极为强烈,休说像宗老哥这等高手,就是普通人也不会误食入口的啊!”
  “东海钓鳌客”摇头道:“此藤之毒自是无法毒人,但这种毒藤却是用来喂养别种极为歹毒蛇身的最好饲料呢!”
  “白水真人”插口道;“宗道兄,这些毒藤不也是最好的引火之物么?焉知不是那佣妇寻来用之引火做饭的呢?”
  “东海钓鳌客”摇头道:“牛鼻子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这毒藤虽然极易引火,但在烧着之际,仍然会有一股独特的异味,独孤大侠所以在发现毒藤之后,立即心生警兆,即因他从未闻到过燃烧此藤的异味!”
  公孙琅道:“是啦!独孤前辈果是机智过人!”
  “东海钓鳌客”喟声道:“若非独孤大侠机警,今日岂有老夫命在?独孤大侠在发现毒藤之后,立即详查厨房之内的一切用品……”
  “东海钓鳌客”陡地目光一寒,似是想起了当日当时的情景,脸上神色变了几变,方始又道:“结果,厨内一切竟是极为干净,无丝毫痕迹可找!”
  “白眉笑叟”摇头道:“独孤前辈既是什么痕迹未曾发现,又怎知业已中毒?”
  “东海钓鳌客”笑道:“以独孤大侠的能耐,岂能发觉不了自己中毒之事?只不过这下毒之人,委实高明得令人可怕而已!”
  骆千里此时忽然插口说道:“怪不得恩师曾经专门传授了晚辈一种‘循经逐脉搜腑归窍’的运功搜查中毒与否及逼毒的功力呢……”
  “东海钓鳌客”点头笑道:“令师正是以一种独门武功,查出了内腑之中,确已蕴藏了一丝极为怪异的奇毒,这种毒力特强,但又发作甚慢的怪毒,据令师判断,潜伏人体之内,可以长达五年之久
  秋文蓉陡地娇呼道:“宗爷爷,你老体内的奇毒已经解掉了么?”
  “东海钓鳌客”点了点头道:“当然解去啦……”
  “白眉笑叟”插口道:“看来少林掌门慧胜大师、峨嵋掌门人空觉大师、昆仑掌门‘玄瑛学士’郑重钧均是死于毒发之故了!”
  “东海钓鳌客”黯然长叹道:“老夫也是这等猜想呢!当日独孤大侠发现自己已告中毒之后,立即告知各派掌门及老夫等人,要各人依照他那独门的‘循经逐脉搜腑归窍’的方法搜查自己是否也已中毒!”
  “白水真人”目光一凛道:“果真人人皆已中毒了么?”
  “东海钓鳌客”白发微震,应道:“确是人人皆已中毒,只是这种奇毒,隐在肺腑之中,竟是若隐若现,若有若无,倘非依照独孤大侠的搜毒方法,方始查出腑脏之中,微有一丝麻痹现象,恐怕我们至死均将不能发现呢!”
  “白眉笑叟”变色咋舌道:“这是什么毒物啊?竟然如此奇绝悖理……”
  “东海钓鳌客”冷笑道:“此毒之绝,绝在它并非真是毒物……”
  “白水真人”诧道:“既非毒物,又何令宗道兄这等高手中毒?”
  “东海钓鳌客”低叹道:“这位主使毒毙我等之人,实是心机极深,直到老夫在黄山始信峰寻找可解万毒的‘紫芝’之时,幸遇一位隐居峰顶的黄衣老人,始知所中之毒,竟是雪山‘寒蟾’所吐的唾液!”
  “白眉笑叟”听得大大摇头道:“寒蟾非但无毒,且是练武之人增强内力的珍品,宗老哥与独孤大侠等人如何竟而因此中毒呢?”
  “东海钓鳌客”叹息道:“我等所中之毒,结果仍是那‘黄罗紫藤苓’之毒啊!”
  骆千里这时惊讶出声道:“毒藤之毒,如何会夹在寒蟾吐液之中呢?”
  “东海钓鳌客”沉声说道:“黄山那位黄衣老人在发现老夫流连始信峰久久不肯离去,自是出言相询,老夫当时自知如果不能找到‘紫芝’,毒发之日,已然不远,也就不再隐瞒的说出中毒之事,孰料黄衣老人竟然毛遂自荐,愿意为我解此奇毒,老夫自忖死马权当活马医,或许能有一线生机,也未可知……”
  秋文蓉道:“爷爷,那黄衣老人果真替你解去奇毒了么?”
  秋文蓉虽是明知宗爷爷之毒,乃是那位始信峰的黄衣老人妙手回春的解去,但她仍然忍不住关切的发问!
  “东海钓鳌客”点头道:“那黄衣老人整整花了三日之功,才将爷爷的剧毒解去,同时也发现这种奇毒,乃是溶化在雪山寒蟾吐液之中!”
  “白水真人”摇头道:“可怕,可怕,想必这下毒之人,乃是把‘黄萝紫苓毒藤’的毒汁,喂入寒蟾腹中,因而寒蟾吐液方会有毒!”
  “东海钓鳌客”笑道:“正是这等手法,才使我们同吿中毒了!”
  “白眉笑叟”倏然皱眉道:“宗老哥奇毒既能解去,何以少林、昆仑、峨嵋等三派的掌门人却又不幸毒发而亡呢?”
  “东海钓鳌客”长叹一声道:“老夫既然幸获重生,自是恳求这位黄衣老人赐予解药,以救独孤大侠及各派掌门……”
  “白眉笑叟”忽地冷笑道:“八成那黄衣老人不曾应允吧?”
  “错了!那黄衣老人应允了!”“东海钓鳌客”摇头叹道:“老夫在黄山始信峰等了五天,黄衣老人煎了足足有斤半左右解毒药汁,交由老夫分别携往各派及独孤大侠住处!”
  “哦!这倒错怪了黄衣老人啦!”
  “东海钓鳌客”美道:“老夫持药一路行去,一奔波了整整两个多月,才将药物分别送到,但因我们在雪山分手之时,即已说定,各人回去以后,立即将掌门位置让出,分头寻找解药,因此,除了独孤大侠以外,老夫解药虽然送到,却未能唔及老友之面……”
  “白眉笑叟”慨然叹道:“大概少林、昆仑、峨嵋的三位掌门人自知袪毒无望,竟然不肯回去,而遁入深山埋骨了!”
  “东海钓鳌客”点头道:“正是如此!”话音一顿,忽然目注骆千里笑道:“令师能耐,实在使人敬佩万分,老夫昔年送到解药之时,令师所中之毒,早已被逼出体外了!”
  骆千里谦逊的笑了一笑!
  秋文蓉美目一转,笑道:“爷爷,这使毒之人,是怎么下的手呢?”
  宗天涛忽然双目一亮,笑道:“必然是下在酒菜之中……哈……骆老弟,看来那名替令师掌厨的佣妇,定是嫌疑极大!”
  骆千里苦笑道:“老前辈,恩师不愿提起,晚辈又怎知那位佣妇究系何人呢?而且对方布置之周密,更是毫无迹象可找……”
  骆千里话音未已,秋文蓉已娇笑道:“骆少侠,你那位师兄可能会记得吧!”
  骆千里闻言,心中灵光一现,寻思道:“是呀,大师兄定然是发现了昔日惨死洞府以外的佣妇与侍女仍在人间,才会……”想到此处,突然失声叫道:“蓉姑娘,你说得对……”
  话音一落,倏地振衣而起,向三位老人抱拳道:“晚辈要重回人堡一行……”
  身形一转,便待离去!
  “东海钓鳌客”睹状笑道:“老弟且慢……”
  骆千里身形一顿,目光炯炯地射向“东海钓鳌客”,一脸惶急之色地低声道:“前辈有何教谕?”
  “东海钓鳌客”笑道:“老弟,人堡你不必去了!”
  骆千里一怔,摇头道:“晚辈已知大师兄必因有所发现,方始留于人堡之中三年,晚辈此去正是想早日揭穿此案,为姑母报仇啊!”
  “东海钓鳌客”笑道:“不必了,令师兄曾要老夫转告老弟,不必再返人堡!”
  “骆千里迟疑道:“非是晚辈不信前辈之言,实因晚辈心急报仇……”
  他说到此处,目光突然触及秋文蓉那双明亮的大眼之中,似是充满了幽怨之色,不禁戛然住口!
  “东海钓鳌客”笑道:“老弟可知令师兄为何不让老弟再去人堡么?”
  骆千里摇头道:“晚辈愚昧……”
  “东海钓鳌客”不让骆千里再说下去,笑道:“令师兄在临别之时,曾经以他那威镇江湖的‘神手令’相赠,要老夫转吿老弟,千万不可再去……”
  说着,掏出“神手令”一扬,又道:“其实,令师兄必然早已胸有成竹,老弟如果贸然回至人堡,可能会将令师兄全般计谋破坏了呢!”
  骆千里耳闻“东海钓鳌客”之言,已是深觉有理,又见师兄“神手令”出现,自是不便固执己见,当然淡淡一笑道:“晚辈敬遵前辈法谕……”
  “东海钓鳌客”呵呵大笑道:“老弟,咱们‘人堡’、‘鬼堡’两地均不可去,不如就此离开衡山,遨游其余四岳可好?”
  骆千里应声笑道:“一切听凭前辈安排……”
  秋文蓉闻言,嫣然一笑道:“爷爷,蓉儿还要找人呢!你忘啦!”
  “东海钓鳌客”一掀白眉笑道:“爷爷怎敢忘记?遨游五岳之举,正是为了找人啊!”
  秋文蓉娇笑道:“你老该早说啊……”
  秋文蓉话音未已,“白眉笑叟”忽地叫道:“宗老哥,你真不去鬼堡么?”
  宗天涛笑道:“老弟,请转吿施老哥,说宗天涛昔日之事,尚未如命完成,愧对故交,无颜相向,且等事成之日,定当专程来访!”
  “白水真人”邵世明皱眉接口道:“宗道兄何必如此固执……”
  “东海钓鳌客”拂衣而起,摇头道:“白眉毛,牛鼻子,三月之后,老夫定可将事办完,赶来鬼堡的,请即回覆施老哥如何?”
  “白眉笑叟”摇头长笑:“看来公孙琅只好有辱堡主之命了!”
  “东海钓鳌客”笑道:“老弟,你多担代些吧……”
  突然,此老目光一闪,笑道:“白眉毛,鬼堡之中可有一位武功极高,名叫邵梦龙的少年?”
  “白眉笑叟”闻言一怔,摇头道:“本堡人数多至数百,叫公孙琅那能记起得许多?不过,就我所知,好像从未听说有过少年高手姓邵!”
  “东海钓鳌客”望着秋文蓉笑了一笑,才向“白眉笑叟”说道:“既然没有就算啦!蓉儿,骆老弟,咱们该走啦……”
  长袖飘飘,竟然转身举步向峰下行去!
  秋文蓉,骆千里双双向“白眉笑叟”及“白水真人”行礼道别,这才随着“东海钓鳌客”身后走去!
  “白眉笑叟”容得三人身形已杳,笑着向“白水真人”摇头道:“牛鼻子,咱们这趟差事,可真是丢脸得很啦!”
  “白水真人”邵世明却长长一叹道:“公孙道兄,贫道却耽心返堡以后,道兄如何向‘落星飞魂手’华元平这老小儿交代啊……”
  “白眉笑叟”闻言,陡地仰天大笑道:“交代个屁,那姓姬的小子自己有腿,谁管他得了……”
  笑声未戢,两条电快的身形,已自紫盖峰头,飞回“武林鬼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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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3-25 09:19:57 | 显示全部楼层
六、华山灭门

  华山绝顶“落雁峰”畔的“仰天池”旁,平日除了“凌霄宫”的几位担水的烟火道人常来以外,几乎从无生人足迹!
  但是,这一天却意外的出现了一双少年男女!
  男的宛如玉树临风,俊逸不群!
  女的犹似夭桃初放,仪态万方!
  两人俏立“仰天池”旁,对着那清可鉴人的泉水,凝视着水中一双倒影,相互愉快的发出会心微笑!
  这双男女,正是在衡山紫盖峰头,听从武林怪侠“东海钓鳌客”宗天涛之劝,准备遨游五岳的秋文蓉和骆千里!
  当然,他们事先并未想到这位宗爷爷会半途抽腿而去!
  “东海钓鳌客”宗天涛为着要把“神州三绝”之首,现为“鬼堡”堡主“赤杖天尊”施天翔当年托他代为处理的一件俗务,赶去办好;在三人离开岳市官道之后,便自分手!
  不过,他们约定两月之期,再在嵩山聚齐以后同赴鬼堡!
  骆千里、秋文蓉两小倒并未因宗爷爷的离去感到尴尬!
  虽然两人心中都有些儿羞意,但却因为两人均是心地坦荡的武林儿女,所以一路行来,倒是防闲踰检,并无半丝越礼举动!
  不过,两人的感情,却意外的迅速推进……
  秋文蓉对着那池中双影,看了半晌,忽然低声道:“骆哥哥,蓉儿要是会画画多好啊……”
  骆千里被秋文蓉说话时樱唇喷出的兰香芬芳,薰得微觉陶然,但却不解蓉儿何以想到突然画画,淡淡一笑应道:“蓉儿,你怎么忽然想到这个……”
  秋文蓉娇媚的格格一笑道:“骆哥哥,你看这池中的倒影多美啊!可是,我们总不能永远站在这儿呀?假若蓉儿会画,那多好……”
  骆千里听得心中一震,笑道:“蓉儿,我们到凌霄宫去看看吧!”
  骆千里似对秋文蓉这份柔情,有着几分畏缩!
  秋文蓉心头一片纯洁,她是想到那里说到那里,因此对骆千里这句顾左右而言他的话意,根本未予理会,娇笑一声道:“是啊!既来华山,怎可不去凌霄宫呢?”
  话音一顿,突然秀发一甩,回眸一笑说道:“骆哥哥,华山派你有熟人么?”
  骆千里闻言一怔,摇头道:“没有!”
  秋文蓉娇笑道:“没有熟人,人家让我们进去么?”
  骆千里皱眉笑道:“凌霄宫不许外人进去么?”
  秋文蓉笑道:“当然嘛,人家是一派总堂所在呀!”
  骆千里沉思有顷,笑道:“蓉儿,咱们指名求见好么?”
  秋文蓉格格一笑道:“求见谁呢?你我皆无熟人……”
  骆千里大笑道:“蓉儿,我有办法,咱们干脆求见华山掌门……”
  秋文蓉笑道:“不错,这主意挺好……”
  话音一顿,突地柳眉双聚,摇头道:“华山掌门是谁呀?”
  骆千里胸有成竹的笑道:“华山掌门虽未谋面,但他的姓名我却知道!”
  “是谁?秋文蓉意似不信的笑道:“你先说出来!”
  骆千里点头一笑道:“云阳生!”
  秋文蓉听得格格娇笑不已的说道:“云阳生没有姓名么?骆哥哥,恐怕不行吧!”
  骆千里笑道:“行,一定行!”
  秋文蓉秋波微转,小嘴一噘道:“骆哥哥,你好自信啊!”
  骆千里闻言呆了一呆,心道:“我自信么?比不上你任性得多了……”
  口中却依然甚有把握的笑着说道:“蓉儿,不信我们可以马上去试试……”
  秋文蓉皓腕一掠秀发,点头道:“好嘛,我跟你打个赌!”
  “赌什么?”骆千里一怔道,:“这有什么好打赌的?”
  秋文蓉笑道:“赌你见不见得到华山掌门呀!”
  骆千里笑道:“咱们不是只要进凌霄宫么?”
  “谁说的?进凌霄宫不见华山掌门人又有什么意思?”秋文蓉粉面流露出一股奇异的神色笑道,“骆哥哥,你敢不敢打赌么?”
  骆千里突然发觉秋文蓉似是有意想给自己找出个难题来做,不过他却鼓不起勇气说句不肯!
  因为他也是一个血生生的男人!
  男人是如此的难以拒绝女孩子的挑战的……
  骆千里略一沉吟,笑道:“好!赌什么呢?”
  秋文蓉笑道:“赌什么好啦……”
  沉吟间,陡然心中一动,笑道:“赌一套武功好么?”
  骆千里听得皱眉苦笑道:“蓉儿,你看中了我的那一套武功了么?”
  “谁稀罕?”秋文蓉妙目一转,笑道:“你准知我会赢么?”
  骆千里闻言心中暗笑忖道:“可不是?怎见得当真就见不到云阳生呢?如果我抬出师门名号,谅云阳生没有胆量拒绝……”
  寻思未已,陡然脑中灵光一现,笑道:“蓉儿,你的心思我猜出来啦!”
  “真的吗?”秋文蓉高兴笑道:“骆哥哥,你说出来看!”
  骆千里笑道:“你是想把你师门的‘降魔指’法传给我吧?”
  秋文蓉闻言笑得花枝招展的娇喘道:“骆哥哥,你……”
  “不对么?”骆千里俊面突然一热,敢情自己错会了这位刁蛮的姑娘心意了,讪讪地道:“蓉儿算我猜错了可好?”
  “谁说你猜错了?”秋文蓉白了骆千里一眼,越发是笑得前仰后合,娇喘不止的说道:“骆哥哥,如果你输了,你就把那套被誉为武林第一剑法的‘遁影迷心剑’法教我好么?”
  骆千里听得哈哈大笑道:“好哇,蓉儿,你原来想学这套剑法呀?”
  秋文蓉格格一笑,倏地娇躯一挥,淡黄披皮飘得一飘,人已射出三丈远近,口中却笑道:“谁教谁还不一定啦……”
  骆千里看得摇头一笑,拔腿追了过去!
  “仰天池”距离凌霄宫不过两里路不到,两人身形何等快速,眨眼之间,已然到达凌霄宫的后院山门!
  奔行之中,骆千里附耳向秋文蓉笑道;“蓉儿,咱们绕向大门才成呢!”
  秋文蓉点头笑道:““随你……”
  话音未落,两人业已斜掠而过,自凌霄宫的左侧峭壁之下,疾逾脱兔般的贴地奔向前门而去!
  但是,容得两人到达华山派根本重地,“凌霄宫”正门前面的一片石坪之前时,不禁惊得骇然却步!
  血?……
  十丈石坪,到处是凝结着发出腥臭的紫血!
  人?……
  触目所及,横七竖八的躺满一地的都是死人!
  冲人欲呕的尸味,薰得秋文蓉掩鼻不前……
  这些尸体有一大半都是身穿道装的华山门下!
  但也夹杂着不少黑衣劲装人物!
  显见得是在一场血战之下,双方都死伤累累!
  不过,华山派伤得更惨,惨得连根本重地的凌霄宫前,竟然再也见不得一个还有半丝气息的活人!这是谁的杰作?谁?……居然把一个在武林之中,极负盛誉的名门大派,毁于一旦之间……
  秋文蓉呆了……
  骆千里也呆了……
  秋文蓉有生以来,也没见过这等惨状,吓得花容失色的失声叫道:“骆哥哥,华山派完啦……”
  骆千里只看得虎目暴睁,心头沉痛无比的摇头道:“这是谁干的啊?好毒的心肠……”
  话音未已,倏地快步奔向那百来具断肢残体的尸首之中,来回游走,察看是否尚有重伤之下,未曾绝命之人!
  可是,他失望了!
  所有躺在石坪上的人,都已魂归鬼狱!
  骆千里怔怔的望着这堆尸体,木然发呆……
  “骆哥哥,他们全都死了好久啦!”
  秋文蓉竟然壮着胆,掩着鼻跟了过来,嗓音哑哑地,几乎是像哭着般,附耳向骆千里说着:“我们还要不要进去查看呢……”
  骆千里收回失神的眼光,低声道:“要……”
  他回过头,触及秋文蓉那张吓得泛起一片苍白的娇靥,不禁大为怜惜的顿住话音,摇了摇头又道:“蓉儿,你不该走过来的,这些可怕的死人和这股腥臭,你怎么受得了呢?你快退到……”
  骆千里话未说完,秋文蓉已摇头道:“不,骆哥哥,蓉儿陪你在一起……”
  倏地,秋文蓉螓首微垂,话音一顿!
  骆千里目光一低,看到了一张苍白中却又飞起了红晕的俏脸,两人是靠得这么近,近得秋文蓉的发际清香,一阵阵冲入了骆千里的鼻孔,把凌霄宫的血腥尸臭,遮得干干净净!
  半晌,骆千里竟已不知此身何在!
  秋文蓉俛首良久,未见骆千里出声,骇异的抬起了头……
  一片红霞,再度飞上了秋文蓉娇靥!
  “这傻相……”
  秋文蓉芳心之中,升起了一阵情思,迷惘的情思……
  “骆哥哥,你……”
  她格格地轻声一笑,这笑声中包括了多少情绪,是喜悦,也是羞愧,更有着一种莫名的陶醉!
  骆千里被他这声轻和浅笑,震得脑中嗡然作响!他陡地感觉到自己的失态!
  收回目光,却把一张俊脸涨得通红!
  多么不可思议的事……
  环绕在一群肢残骨断的尸体之中,脚下踏着凝成紫块的人血,居然仍会坠入忘“他”之境……
  男女之间的感情,委实太以微妙了!
  子曰:“食色性也!”良有以哉!
  秋文蓉和骆千里在这一刻之间,竟是对身外的一切都视如不见,彼此心目之中,只剩下一个……你!
  这真是一种近乎魔道的力量……
  骆千里涨红着脸,期期讪笑道:“蓉儿,我们快进凌霄宫去找找看吧!也许能发现一两个未死的华山门下也不一定呢!”
  秋文蓉妙目含春的笑道:“蓉儿一切听骆哥哥作主……”
  骆千里闻言心中一震!这是一句多么中听的话啊!若非她言出无心……
  骆千里不敢深思,只望了秋文蓉微微一笑,道:“蓉儿,这满地残尸碧血,你怕不怕?”
  秋文蓉笑道:“不怕,有骆哥哥在这儿,蓉儿什么也不怕!”
  骆千里心弦再度一紧,笑道:“走吧!我拉着你!”
  说着,伸手拉了秋文蓉便向凌霄宫那巍峨的观门奔去!
  秋文蓉轻轻的挣了一挣,却没有挣脱!
  骆千里身形一起,她迫得只好移步相随!
  但她这只被捏在骆千里强壮有力的掌心之中的右手,却出奇的感觉到一股刺心的炙人热力,源源传来!
  是惊讶,也是愉悦……
  骆千里何尝不是一样?
  他敏感到掌心之中的一只软绵绵的小手,也触觉到那小手的肌肤,光滑得宛如嘉杭的贡绸一般!
  他胸头忐忑!
  从秋文蓉的玉手之上,正隐隐地发出一缕热气,迅捷地传布到骆千里左臂,流向骆千里全身!
  他有着不克自持的激动……
  幸而,此时两人已转入了凌霄宫的正殿!
  而正殿之上,却另有一幅惨象,泯灭了两人的激荡之情!
  两名褐衣白发老人,被一左一右的钉在神龛两侧的那粗可三人合抱,深红盘龙的殿柱之上!
  老人的胸前,被一只长剑穿过!
  老人的前额、喉头、四肢和双目,又分别被七支较短的金色小剑刺透,钉牢在殿柱之上!
  八股血痕,在两名老人的褐衫之上,留下一条条长长的硬块,老人的脚下,却凝结着一滩紫血!
  显然这两老乃是被活活钉死在柱上……
  “好狠心啊!这两位老人家死得真惨……”
  秋文蓉妙目之中,滴落了点点泪光;她哭了!
  骆千里却看得咬牙作声,恨道:“天下竟有这种残心忍性之人,骆千里抓到你的时候,要叫你尝当十八剑焚尸的滋味……”
  他深信这两名老人乃是华山门中的长老,他也深信这两名老人乃是死在一个心肠狠毒的恶魔手下!也许,这恶魔就是绝灭华山一派的凶手!
  他暗中突然下了决心,要为华山一派找出凶手……
  秋文蓉在听到骆千里的话音之后,突然摇头道:“骆哥哥,像这样杀人有什么好呢?蓉儿心里实在难过得很,你千万别学他们才好……”
  说到伤心之处,竟已泣不成声!
  骆千里闻言,悚然一惊!暗道:“难道我也要变成这种残心忍性的凶人么?不!蓉儿说得对,我们不能学他们……”
  寻思及此,轩眉一笑道:“蓉儿,我们不会学他们的……”
  说话之间,大步向两名褐衣白发老人行去!
  秋文蓉黛眉颦聚,叫道:“骆哥哥,你要干什么……”
  骆千里此时正一手托住右边一名老人的前胸,运掌如飞的,拔出那老人身上的一长八短九只金剑
  秋文蓉话音未已,骆千里应声一笑道:“我不忍看这两位老人家的惨象……”
  说话之间,已把被钉在右边柱上的褐衣老人尸体,取下横放在大殿神案之上,这才回头应道:“蓉儿,你别过来……”
  秋文蓉点头道:“我不过来,我只想哭……”
  话音未已,她已痛哭失声!
  骆千里方自取下了左边柱上的老人身上一长六短金剑,突然听得秋文蓉痛哭失声,不禁匆忙的将老人尸体一拉,还没拔出那钉在双足之上的金剑,便往神案上一放,急于转身去劝慰秋文蓉,要她别哭……
  突然……
  骆千里甫自转过的身躯,电似的兜了回去!
  他惊骇得几乎失声狂叫!
  因为他忽然发觉,这位褐衣老人的双目之中,竟然射出了两道碧绿色的光芒,闪得一闪!
  这老人没死么?。
  骆千里一转身,两眼一瞬不瞬的盯着这老人双目……
  “不!他仍然死了……”
  骆千里心中迅快的想着:“也许是我自己眼花吧!不过;纵是眼花,也不应该有这等现象呀?明明这老人两眼闪动过……”
  转念至此。他倏地伸手去拨那老人血肉模糊的眼皮!
  他要弄清这老人在双目已被两剑刺穿,钉在殿柱之上后,一对眼珠,是否仍能完整无损!
  骆千兴指尖触及老人双眼上面眼皮之时,陡的剑眉一聚!
  “奇怪!双剑穿目,怎会不曾伤及此老眼珠呢?”
  本来饮泣不已的秋文蓉,突然一惊道:“骆哥哥,你说什么呀?”
  骆千里闻言回头道:“蓉儿,你说什么呀?”
  敢情骆千里并不知道自己已把心中奇怪的怪事,脱口说出!因此,他竟反问其秋文蓉了!
  秋文蓉一怔之下,芳心大惊,连忙走了过来,柔声问道:“骆哥哥,你刚才是自言自语么?”
  骆千里这才发觉,自己刚才果是出声说话了!不禁暗自失笑不已,讪讪地向秋文蓉道:“我奇怪这左边柱上的老人,怎会……”
  骆千里说到此处,秋文蓉业已走到神案之前,那一双水汪汪的大眼,正瞪向那神案之上的老人尸体!
  突地她惊叫一声,打断了骆千里未完之话!
  “这老人……是……活……的……么……”
  秋文蓉这声惊叫,吓得骆千里电疾的缩回右手!
  “蓉儿,你说这老人没死?”骆千里瞪着老人尸体,沉声发问!
  秋文蓉此时已吓得花容惨变,躲在骆千里身后,浑身几乎已索索发抖!因为她发觉这死老人的左臂曾动了一下!
  骆千里话音一落,秋文蓉颤抖着答道:“骆哥哥,这……老……人的手……臂……在……动……。”
  “哦?”
  骆千里虽是不信世间真有僵尸、魈魁之类鬼物存在,但也忍不住混身发毛,手心出汗的惊“哦”道:“蓉儿,你没看错么?”
  秋文蓉慢慢从骆千里身后探头而出,低声道:“真没看错!骆哥哥,你试试这老人胸头看……”她确是有些恐怖害怕,话未说完头又缩回到骆千里身后!
  骆千里壮着胆笑道:“好!我试试这老人心头是否尚有气息……”
  说着,右掌已探向褐衣老人那现出半寸剑孔的胸前!
  “冰凉……”
  骆千里摇了摇头道:“蓉儿,没气啦!凉得很……”
  秋文蓉在骆千里身后嗓音发抖答道:“骆哥哥,既然没有气!为什么……他的手……要动……”
  骆千里在发觉这老人心胸部份冰凉澈手,而且毫无跳动迹象之时,已断定与这白发老人已死,朗声笑道:“蓉儿,一定是你眼花了!这位老人既已身被九剑刺穿,且皆是要害之处,纵是神仙也难活命啊!”
  秋文蓉闻言,也觉得天下绝不会有被九剑刺穿,钉在柱上悬尸一日以上,而竟会不死的人,除非是神……
  心念及此;立即胆量稍壮,缓步摇头,笑道:“看来这老果真死了!”
  骆千里笑道:“死虽死了,但却有一桩不合情理之处……”
  秋文蓉娇声笑道:“人已死去,还有什么不合情理的事呢?”
  骆千里指着那老人血肉模糊的双眼,向秋文蓉道:“这老人的双目,曾被那两只剑刺穿,钉牢柱上,但好像两剑在刺之时,并未伤及老人的双睛……”
  “真的么?”秋文蓉颦眉不信的说道:“骆哥哥,你拨开这老人眼皮看过?”
  骆千里笑道:“没有!但触手之时,眼睛完整无缺!”
  “怪……”
  秋文蓉口中“怪”字甫出,倏又骇极惊叫道:“活……活……啦……”
  骆千里这会似也看出了什么不对,就在秋文蓉惊叫同时,陡然一拉秋文蓉,倒退五步!
  他双目之中暴射寒光,注定那白发老人的尸体!
  但他的心中;也正像十七八个吊桶般上下不停的跳动!
  “僵尸?僵尸……”他口中喃喃自语……
  秋文蓉娇躯发抖,几乎要哭的低声说道:“骆……哥……哥,我们……快……走……吧……”骆千里剑眉动了几动,真想就此离去!
  可是;他却有些不信邪!也更有些好奇……
  “不!”他陡地沉声应道:“蓉儿,你站开到院中去!我不信这世间真会闹鬼!如果这位老人是一位练有独门武功的高人,而被害之时,先自护住心脉,闭住心络重穴,只是重伤未死,如果我们竟自离去,只怕这位老人家就真的没有得救了么……”
  秋文蓉闻言,自我壮胆的笑道:“不走就不走吧!蓉儿说过陪骆哥哥在一起的……”
  骆千里既有此老练有独门武功重伤未死的心念,自是救人之心大起,当下点头一笑道:“那你让开几步,待我试为此老推拿一番!”
  秋文蓉应声一笑,缓缓的退了三步站定!
  骆千里功凝双臂,大步走到神案之前!
  虽说他此时心中已了无僵尸鬼怪之念,但仿佛一丝寒意,仍时隐时现的堆在胸腹之间,驱之不退!他瞪着老人尸体有顷,倏地双掌一伸,右手按住这白发老人的泥丸宫,左手压住“华盖穴”!
  “两仪真炁”的“乾元坎离”真火,势如浩荡江河一般,源源不息的涌向老人体内而去!
  骆千里的目光,也佇在老人的脸上……
  他这才看出,这位白发老人的面貌极为清癯!
  除了那一双长眉,因为吊向两侧眼角之下,而使这白发老人显得既是威严又充溢着煞气之外,倒看不出这老人有何异相!
  不过,使骆千里微感不安的,是这位白发老人的双眉之间,鼻梁正中之上,竟有一粒豆大黑痣!
  这粒黑痣,主有凶杀之相……
  骆千里神功源源而发,心中也不停的在转动念头!
  他希望这老人果真只是重伤末死!
  但他却寻思着,倘若这老人在活转来之后,自己发觉其并非是个好人之时,究竟应该如何处措?
  依然救他么?还是再将他一掌劈死,免得再去害人呢?
  不过;自己又如何能断定此老善恶呢?
  但如听他片面之词,又是否可信呢……
  骆千里真的有些无以自决了!
  但他救人之心,却是十分肯定!
  “两仪真炁”神功,源源迫出……
  一刻……两刻……三刻……
  一个时辰快到了……
  骆千里的额际,现出了晶莹的汗珠!
  但那白发老人,依然未见丝毫变动!
  秋文蓉看得芳心大大不忍,缓步走了过来,探怀掏出一幅罗帕,温柔无比的踱起脚跟,替骆千里轻轻擦汗!
  骆千里深深的感激望着秋文蓉一笑!
  秋文蓉微含羞意的笑道:“骆哥哥,累么?”
  骆千里摇了摇头!
  他不敢出口说话,因为他还没有到达在全力运功之际,能够不虑真炁散去的张口出声!
  秋文蓉自是知道骆千里只能摇头的原因,温柔的一笑道:“骆哥哥,如果你觉着累,就歇回儿调息一下吧!”
  骆千里又摇了摇头!
  实则,骆千里此时已是相当疲累了!
  可是,他却不死此心!因为他相信此老实是因为伤重之后,并未死去,而真炁已断,无法摧动血液循环,才会发生部份肌肉跳动现象!
  如果真气一通,理应即能复苏!
  秋文蓉自是不便勉强要他歇息,只能多情的笑道:“骆哥哥,你别累坏了自己……”骆千里点了点头,笑了一笑!
  此时;骆千里的双目,盯着白发老人尸体的面孔,而秋文蓉却深情款款,极为关心的盯着骆千里的俊脸!
  一个时辰过去了!骆千里已汗出如泉!
  他那俊逸的脸上,已是一阵红,一阵白的变动着!
  虽然,这种脸色的变动很细微,但却跑不过秋文蓉那一双水汪汪,充满了关注和柔情的大眼!
  她几乎想拉开骆千里!她不忍让他力竭而衰……
  但是,她却不愿阻扰了骆千里救人之意!即使这白发老人可能是个无法救治,早已死去多时的死人!
  秋文蓉知道骆千里的心意——“要尽力为之……”
  她忧虑的心情,逐渐腾上娇靥!柳眉紧锁,双目含愁,樱口之中,已吐出深沉的叹息……
  骆千里呢?他此刻已心无二用!他力鼓余勇,为尽最后的人事而努力……
  突然;秋文蓉娇容陡地一变!迅快的转动向那躺在神案之上的白衣老人尸体望了过去!
  “活了……”
  秋文蓉惊得连退六七步之远,惊叫出声!
  骆千里乏力的脸上,露出一丝微笑!
  白发老人果然未曾死去……这委实是太以惊人……
  骆千里几乎不敢相信,这位身被九支利剑穿身而过,钉在柱上的老人,居然真能还魂!
  而事实上这白发老人早已活了过来!
  骆千里本已决定,如果这白发老人再不适时醒转过来,他已无力再替这老人疗治创伤了!
  结果,老人竟能凑巧已极的还魂醒转,这得使骆千里高兴得忘了自己已是强弩之末,难再继续……
  白发老人四肢一阵抖动,骆千里顿感攻入对方“泥丸宫”以及“华盖穴”之内的真力,陡在一震之下,遇到极大的阻力!
  骆千里心中明白,自己如不立即收手,必得内腑被震负伤!一惊之下,顿时撤掌后退三步!
  秋文蓉飘身赶来,扶着骆千里,关切的娇呼道:“骆哥哥,你歇会儿……”
  骆千里摇头一笑,极为感激的答道:“蓉儿,我们先看看这位老人家吧!”
  说着,拉着秋文蓉向白发老人行去!
  白发老人此时正缓缓地欠伸四肢,似是运气活血模样,但那一双被金剑戳得血肉模糊的两眼,并未睁开。
  秋文蓉看得心中直跳,低道:“骆哥哥,这老人家的双目只怕难以复明了……”
  骆千里皱眉沉吟道;“不一定呢!双珠未损,理应尚有重睹天日之望!”
  秋文蓉似不信的说道:“骆哥哥,老人家双目之中,挨了两剑呢!”
  骆千里笑道:“九剑穿身,都未能致这位老人家死命,双剑刺目,只怕也难以伤得了这位老人家的两眼……”
  骆千里语音未已,那位白发老人,突然挥舞着看去似是僵硬的双手,慢慢的坐了起来!
  骆千里连忙伸手扶着这位老人,低声道:“老人家苏醒了么?这些剑伤所在,因为血液已经凝结,在下又无药物在身,以致未能替老人家医治……”
  骆千里话未说完,那白发老人突然双唇抖动,发出一阵极为阴森,而又冷冷刺耳的怪笑!
  笑声入耳,秋文蓉、骆千里同时脸色大变!
  因为从这阵笑声之中,两人已经听出这位白发老人的真气之强,根本超过自己多多!
  这那里像身被九剑穿身,重伤初愈的人?
  就算是秋文蓉此刻并未负伤,恐怕也无此等功力!
  骆千里目光一亮,沉声喝道:“前辈是人是鬼?怎能这等重伤之下复原这快?”
  白发老人冷冷的笑声倏止,那血肉模糊的两片眼皮,飞快的动了两动,陡地开口喝道:“小子!你是谁?”
  这老人的笑声虽是刺耳,但说话之声,却是极为宏亮,一字一字,都似发自丹田之内!
  骆千里被白发老人喝问得呆了一呆!
  这老人真是曾被九剑穿身的人么?
  九剑穿身得能不死,已是世间奇迹;而剑伤未愈,甫自鬼门关口逃回人世的人,怎能复原得如此之速?骆千里心中虽是怪异不已,但口中却应道:“在下骆千里!”
  白发老人应声喝道:“另外那个娃儿?”
  骆千里刚想答应,秋文蓉已惊叫道:“骆哥哥,别告诉他……”
  骆千里闻言一怔,暗道:“为什么不要告诉他呢?这有什么关系……”
  白发老人似是极为意外的喝道:“小妞儿,你的姓名见不得人么?”
  秋文蓉听得芳心大为不快!
  先前她一直被这位老人的血肉模糊的丑象,吓得忐忑不安,此刻见老人说话与常人无异,恐慑已是大减!她赋性直率,心中一有不快,立即形诸于色!
  “谁见不得人?老人家,我叫秋文蓉,你听说过吗?”
  她这等说法,倒引得那白发老人哈哈大笑!
  骆千里忽地双目神光一亮!他发现了一件颇为奇怪的事情!
  那白发老人哈哈大笑之时,那张扁嘴竟是张得极小!
  睽诸常理,任何人哈哈大笑之时,都会把嘴张得开开,否则那丹田之气,怎能冲口而出?
  可是;这白发老人却事事反常……
  白发老人哈哈大笑之声一落,立即喝道:“老夫多大年纪了?怎会听说过你这黄毛丫头之名?尔等可是华山派中未曾丧生的弟子?快说……”
  白发老人说到最后一句,竟是声色俱厉,仿佛他与华山一派之间有着不世的仇恨一般!
  这使得骆千里与秋文蓉同时大为惊讶不已!
  难道这白发老人不是华山派中长老么?
  如果不是,又怎会被人以九剑钉尸的阴毒手法,钉在华山派凌霄宫的总堂正殿的巨柱之上呢?
  再说;这老人如果是与华山派有仇的话;华山派灭门惨案,可能就是此老主谋,因而他又怎么会与华山一派同遭惨号,被人制住?
  华山若有武功高过这白发老人的人,显见得就不会惨遭灭门!
  足见这老人并非受制华山门中之人!
  两入疑思不定,自是未能立即回答老人所问之话;白发老人倏地森森一美,冷冷怪叫道:“尔等果是华山弟子么?嘿,嘿……”
  冷笑声中,竟是扬手一掌就向骆千里拍来!
  骆千里剑眉一扬,拉着秋文蓉退开一步,望着白发老人那只剑痕犹新的右掌一眼,摇头道:“在下并非华山门下!”
  白发老人一掌未曾打得骆千里,也似是一怔,闻言冷笑道:“那小妞儿呢?”
  秋文蓉对这白发老人此时大起反感,恨恨答道:“不是!不是……”
  白发老人掀了掀两道长眉,语气已是缓和的说道:“小妞儿,你火气比老夫还大呢!你是谁人的门下呀?”
  秋文蓉没好气的答道:“姑娘是天池门下!”
  白发老人楞了半晌道:“武林之中何时出了个天池派?”
  秋文蓉冷笑道:“孤陋寡闻!姑娘恩师法讳伽因……”
  白发老人忽地怪笑道:“小妞儿是个尼姑的弟子吗?”
  秋文蓉怒道:“你听到姑娘恩师名号,是不是害怕了?”
  “害怕?”白发老人忽儿大笑道:“无名之辈,岂能让老夫害怕?”
  说罢,更是大笑不已!
  秋文蓉气得娇容变色,娇叱道:“你这老鬼!我骆哥哥救活了你,你一句感谢的话不讲,还敢侮辱姑娘恩师,大概你真是活腻了……”
  秋文蓉怒火上腾,大有出手一搏之势!
  骆千里在未能弄清这老人来历以前,深觉大可不必闹成僵局,当下连忙拉住秋文蓉,不许她拔剑一上去,并向老人家笑道:“老人家!你可是华山派中长老?”
  白发老人闻言,又是一阵怪笑道:“老夫是华山长老?笑话!华山派活着的那些小老子们给老夫当徒孙,老夫还嫌他们小呢!”
  骆千里听得双目一锁,但依然笑道:“老人家能够身中九剑,不伤元气,定是武林中的前辈高人,不知老人家可否示知名号……”
  白发老人双手忽然一阵僵动,怒道:“老夫名号说了出来,谅你也不知道!”
  骆千里刚自笑得一笑,正想如何来措辞再问,秋文蓉已先抢着冷笑连连,娇声清叱的揶揄道:“原来你也是无名之辈……”
  白发老人坐在神案之上的身躯陡地动了一动,喝道:“小妞儿,老夫公冶放是也!你听说过么?”
  这老人报出了名号,秋文蓉当真未曾听过,一时之间窘得粉面微热,但却不肯服输的冷笑道:“既是无名之辈,姑娘当然没有听说过……”
  可是,骆千里此刻却突然神色大变!
  公冶放?这白发老人会是这个老怪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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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3-31 14:57:09 | 显示全部楼层
七、百变神魔

  骆千里未容秋文蓉再说下去,忽地抱拳一揖道:“前辈大名,晚辈倒曾听说……”
  “哦?”白发老人怪笑道:“你居然会知道老夫是谁?委实令人难信……”
  骆千里神色甚为恭谨的笑道:“前辈果真是百年之前即已成名,被江湖人物称为武林一怪的‘百变神魔’公冶放么?”
  白发老人哈哈笑道:“小子,你怎么知道的?”
  骆千里笑道:“晚辈……”
  骆千里话音甫出,秋文蓉忽地诧声问道:“骆哥哥,‘百变神魔’这名字好像不是正派人的嘛,这老儿说话行事这等乖张,可能就是……”
  骆千里听得剑眉一皱,暗中连连以目示意,要秋文蓉别再多话,以免触怒此老,可就不好应付!
  因为他已然相信,能够身中九剑不死的人,除了“百变神魔”公冶放之外,武林中决难找出别人!
  昔年“百变神魔”公冶放血腥满手的睥睨天下,雄视江湖,武林各大门派掌门,几乎被这怪人逼得要解散门下弟子,遁迹深山,永不插足江湖!嗣后,“百变神魔”公冶放在华山邀约各大门派高手,一决雌雄,声言自己如果得胜,各派就要奉之永为武林盟主,人人皆须服从!自己如果失败,就任凭宰割,决不还手!
  结果,在六大门派四十一名高手围攻之下,“百变神魔”公冶放竟然从容不迫的于十招之内格毙三十二人之众!
  剩下来的九人,多是各派掌门人,及年高德劭的长老眼见这魔星武功高得吓人,经过商讨之后,当下不得不认输听命!
  但却有一个条件,要他此后不再轻启杀戒!
  “百变神魔”公冶放素知名门正派的掌门人以及长老多是迁腐不化,言出有信之徒,自是一口答应,得意已极的准备当那“武林盟主”!
  不料当时的华山派掌门人“玄玑子”任汉智,却别有用心,竟然趁着公冶放得意忘形之时,在凌霄宫正殿所举行的庆贺酒筵之中,暗暗用绝毒的药物,将公冶放毒倒在地!
  另外几位掌门人虽是心中不值“玄玑子”暗算手段,但因毒倒的对象,乃是武林恶魔,自也大是高兴!
  于是由少林掌门人领先,一人刺了“百变神魔”公冶放一剑,为门下弟子报仇泄恨!九人九剑,虽未将公冶放卸成九块,但混身要害之处,多已血染长剑!
  眼看中毒之后,又复身中九剑,各派掌门人也就不为己甚,命门下弟子将这老魔尸体,抛下雁峰深谷,喂了野兽!
  可是,没有隔到半年,这位腹中喝满了穿肠裂肚毒酒,身中九剑致命重伤的“百变神魔”居然又活生生的寻上了华山!
  “玄玑子”任智汉正好不在山中,只气得这魔头在凌霄宫中哇哇怪叫!
  当时华山弟子,无不魂飞魄散,自知必死无疑……
  孰料这老魔咆哮了半天,居然宽宏大量的饶了所有华山门下弟子,冷笑一声,飞身下山而去!
  “百变神魔”公冶放离开华山,立即飞奔少林!结果若非得力于一位挂单的行脚老僧,少林一脉,百年前即已腰断!
  从此,武林之中真正的失去了这位魔头!
  多少人传言,这老魔头已在嵩山峻极峰头被那位挂单的老和尚杀死了!
  也有人传言,这老魔头被和尚幽禁在一处海外孤岛之中!因为有人曾经见到那名老和尚自海外乘桴归来!
  可是,传说尽管传说,而当日老和尚与老魔头比斗起来,从无一人眼见!
  唯一可信的,是“百变神魔”公冶放一定是败得很惨!
  慢慢的,老一辈俱已凋谢,新一辈也就淡忘了这魔星之名!
  百年之久,公冶放三字,除了各派二三长老以外,早已无人知道了!
  怎料这魔头寿命如此之长,居然在百年之后,三度出现武林……
  像这等杀人不眨眼的魔头,秋文蓉一再拿话顶撞,怎不令骆千里急煞?
  同时,骆千里也后悔不止,自己为何救人竟救了个杀人的魔星来!
  不过,事情却是大出骆千里意料!
  白发老人对于秋文蓉的顶撞辱骂,竟似充耳不闻,只怪笑一声,向骆千里喝道:“小子,老夫百年未入江湖,眼下各派老一辈人物,都已无人知道老夫姓名,你这小子怎会知道的?”
  骆千里闻言,顿时放心不少,笑道:“晚辈是听家师所说!”
  “你师父是谁?”白发老人混身乱动,喝道:“快说……”
  骆千里微微一笑,恭声道:“晚辈恩师,复姓独孤,单名一个仁字!”
  “独孤仁?”
  白发老人略一沉吟,道:“没听说过!”
  秋文蓉听得神色一怔!
  她从“东海钓鳌客”宗爷爷口中,得知骆哥哥这位恩师,乃是武林之中的第一怪杰,这老儿怎能说没有听到过呢?
  她以为骆哥哥必然会因对方瞧不起他师父,而忽然大怒……
  殊料骆千里闻言竟是笑道:“老前辈隐居百年之久,自是不知晚辈恩师之名,但晚辈恩师却熟知老前辈昔年一切……”
  白发老人闻言,兀自一笑道:“能知道老夫之事,想必行年当在百岁以上了!”
  骆千里应声道:“晚辈恩师今年已逾两届花甲大寿……”
  白发老人陡地呵呵大笑道:“两届花甲年纪,算不得大寿,在老夫眼中,后生小子而已!”
  骆千里听得心中哭笑不得,辩也不是,不辩也不是!
  因为他总不能听任对方小视自己师长!
  然而,事实上,这白发老人公冶放确是比自己恩师大得多多……
  只有秋文蓉可不管那些,她对骆哥哥既是一片深情,对骆哥哥的师门长辈,自也认作自己长辈一样,闻言不禁冷笑道:“你再敢这样对独孤师伯不敬,休怨姑娘要跟你拚命了……”
  骆千里一听秋文蓉竟称自己恩师为师伯,顿时心神一震,迅快的转头望着秋文蓉微微一笑!
  秋文蓉从骆千里的笑意中,看出了他的高兴和深情,不禁接着又喝道:“独孤师伯,第一怪杰,当心你触怒了他老人家,就怕你这条老命要向阎王报到……”
  秋文蓉话音未已,白发老人突然怪笑一声道:“武林第一怪杰?谁配?”
  秋文蓉怒道:“谁配?除了独孤师伯还有谁?你也想么?哼……”
  白发老人大笑道:“不错,小妞儿,武林之中,只有老夫当得此一称呼……”
  白发老人说到此处,又是一阵大笑……
  秋文蓉娇容一变,冷笑道:“老鬼,你既自吹乃是武林第一怪杰,为何竟会身中九剑,被人钉在这华山凌霄宫大殿之上?”
  秋文蓉话音一落,白发老人倏地混身抖动!
  骆千里此时看得大为奇怪!
  这老人四肢及头部骨节,似是已经僵硬,转动起来大不灵光!
  莫非这老人被年岁所限,虽能中剑不死,但骨骼业已不能复原……
  白发老人在一阵抖动之后,倏地发出一串凄厉惨笑!
  这笑声之中,充满了慑人心魄的真力!
  秋文蓉几乎要掩耳运功相抗!
  骆千里内力比秋文蓉深得多多,但也微感心神震悸!
  半晌,老人方始止住笑声,颇为落寞的说道:“小妞儿,你这次可难倒老夫了!”
  秋文蓉本已被白发老人长笑之声,震得心神狂悸不已,老人笑声一歇,她陡感心头压力一弛,竟然拉着骆千里道:“骆哥哥,这老鬼是个疯子,我们不要管他了!”秋文蓉只顾自己说话,自是未曾听得白发老人所说之话!
  但骆千里却把两人的话,都听入耳中!
  他望了秋文蓉一眼,笑道:“蓉儿,这位老前辈已被你难倒了哩!”
  秋文蓉闻言一怔道:“什么?”
  骆千里笑道:“你把这位老前辈问倒啦!”
  “啊!”秋文蓉突然高兴的笑道:“真的吗?”
  骆千里笑道:“这位老前辈好像还不知道是谁把他钉在凌霄宫哩!”
  秋文蓉转头向白发老人道:“老人家,你是否还要自认为武林第一怪杰啦?”
  白发老人沉重的叹了一口气道:“小姫儿,老夫老了……”
  秋文蓉心地极为善良,先前对这位混身剑洞累累的老人,大兴反感,是因为她恨这老人不该辱没自己恩师及骆哥哥恩师!
  此时,这老人自承衰老,不啻是低口认错,心中顿时又对这位老人兴起一股同情之心!
  是以白发老人话音未已,秋文蓉已笑着问道:“老人家,你不老啊!”
  白发老人闻言双手向空一阵挥舞,笑道:“真的吗?老夫自觉甚老了,只是……”
  话音一顿,忽地挣扎欲起的叫道:“这位能令老夫在不知不觉之下被制之人,老夫若不能查出他是何来历,纵然死去,也难令老夫瞑目!”
  秋文蓉眼见老人挣扎不已,却仍然站不起来,不禁关切的问道:“老人家,你的骨骼伤得很重么?”
  骆千里却几乎已在同时的笑道:“老前辈没有看清伤你之人是谁么?”
  白发老人似是被二小问得大为感动,陡地敞声大笑道:“骨骼之伤,对老夫并无大碍……”
  秋文蓉笑道:“那就好啊,只要调养几天,也就不碍事了……”
  白发老人呵呵一笑,又道:“至于能剑刺老夫之人,因为老夫一时太过自大,方致未能看清对方……”
  骆千里听得不解道:“老前辈是否未与这人动手,就已被制?”
  白发老人大笑道:“老夫自从上过一次大当,险险送掉老命之后,天下若然仍是有人想暗算老夫,已不可能……”
  骆千里知道此老话中所指,乃是昔年中毒之事,当下诧道:“既然老前辈与那人动手搏斗,又怎会不知其人是谁?”
  白发老人笑道:“这是老夫最大的秘密,小娃儿最好别问,不过……”
  白发老人话音一顿之下,叹息道:“老夫若非过于托大,而对方又深悉老夫底细,老夫怎会受制?”
  骆千里笑道:“山高水长,此人只要不死,总有找到之日!”
  秋文蓉接口道:“老人家,养伤要紧,别再想那些事吧!”
  白发老人似是被秋文蓉说得大为感动,低声道:“小妞儿,老夫谢谢你如此关怀……”
  这老人的话音,最后竟自喃喃如同自语了!
  骆千里这时把心中一个疑团,提出问道:“老前辈,华山弟子,是否都是伤在你老手下?”
  白发老人闻言哈哈大笑道:“你小子认为是谁呢?”
  骆千里一怔道:“这……晚辈不敢擅自猜测!”
  白发老人冷笑道:“老夫要杀华山门下弟子,百年前早已杀光啦!”
  骆千里心中一凛,脱口道:“此间灭门毒杀,果然另有其人了……”
  白发老人恨声道:“老夫此来华山,本想找那“玄玑子’任从智的墓穴所在……”
  骆千里听得大惊道:“老前辈应知人死事了的道理啊!任前辈昔日纵然有怨于老前辈,但他已死多年,老前辈为何还放不过他呢?”
  白发老人等骆千里说完,忽地大笑道:“小子,你心地委实极好……”
  话音一顿,突然又道:“小妞儿,你的心地比这小子更善良……”
  秋文蓉笑道:“多谢老人家夸赞……”
  白发老人适时笑道:“老夫要找任从智墓穴,并非是要鞭他的尸!”
  “哦!”骆千里赧然一笑道:“请恕晚辈愚鲁,想不出前辈此举用意!”
  白发老人突然向秋文蓉问道:“小妞儿,你猜得出来么?”
  秋文蓉略作沉思,笑道:“老前辈大概要到那坟头骂上一顿出气吧!”
  “对!”白发老人大笑道:“老夫不但要骂他几句,还要狠狠地讥讽他一顿!”
  秋文蓉本来并无把握猜中此老心意,但因此老要自己来猜,未便推辞,所以一时灵机一动,想到只有骂几句出气,最为方便,就顺口说了出来!
  谁知这一下竟是猜中,不禁笑道:“老前辈如何讽刺那位死人呢?”
  白发老人笑道:“老夫写了一句话在黄表纸上,要带到他坟前烧化!”
  秋文蓉听得大为意外也大感兴趣的问道:“是句什么话呢?”
  白发老人笑道:“存心不善而欲置人于死地者,必自殒灭,任从智,你如今尸骨早化尘土,而公冶放却依然长命,你若不服,为何不出土再来请公冶放喝杯毒酒?”
  “妙!妙!不但讽刺的过瘾,而且还内蕴真理,发人深省……”
  骆千里听得拍掌大笑道:“老前辈,晚辈适才险些误会了你老……”
  秋文蓉也娇笑说道:“老人家,你老这等性情,和那个绰号有些不符啊!”
  白发老人敞声一笑道:“妞儿,‘百变神魔’早在嵩山峻极峰头死去百年了,而今的公冶放,就是公冶放,不再是‘百变神魔’了啊!”
  秋文蓉闻言格格笑道:“老人家既已变了性情,怎会又与人动手搏斗,险险丧命呢?”
  白发老人长叹道:“一日为恶,百岁遭殃,妞儿,这只怪老夫昔日名声太坏,而且又来得太巧,华山灭门惨祸的罪孽,竟叫老夫给背了黑锅,想来真是恨煞人也……”
  骆千里笑道:“老前辈为何不对那人解释呢?”
  白发老人笑道:“血迹未干,凶行俱在,老夫百口莫辩……”
  秋文蓉陡地娇声叫道:“老人家,蓉儿发誓要为你老洗刷这份冤屈……”
  白发老人听得长长一叹,沉吟良久,才笑道:“妞儿,老夫先谢谢你啦!”
  秋文蓉笑道:“老人家先静静地养伤吧……”
  骆千里此刻却想起一事,笑道:“老前辈抵此之时,可曾见到华山派中尚有未死之人?”
  白发老人艰难的摇摇头道:“老夫迟了半日时光,凌霄宫内,无一活人!”
  骆千里听得皱眉自语道:“华山一派难道从此除名了么……”
  秋文蓉却摇头道:“骆哥哥,那可不见得!”
  骆千里长叹道:“蓉儿,事实昭然,只怕华山一派,已无活口尚在世间了!”
  秋文蓉笑道:“华山派总不会所有人都在凌霄宫中啊,只要有几名弟子在外,将来还不是可以重振雄风么?”
  骆千里摇头道:“难了,蓉儿,华山宿耆精英俱丧,再想抬头,非是数十年可以办得到的呢,而且,还得要门下弟子中,出现个把奇才方能有望。”
  秋文蓉笑道:“骆哥哥,蓉儿虽然不敢相信,但骆哥哥既然这么说,蓉儿也不愿再辩了,但愿骆哥哥不曾料中……”
  秋文蓉话音未已,白发老人已哈哈大笑道:“尔等之言,各自有理,但世事如棋,变化极大,未决之事,只好留待未来再说吧!”
  骆千里讪讪一笑道:“老前辈说的是……”
  话音一顿,忽然指着另一具老人尸首道:“老前辈,这位死去的老人,可是华山门中长老?”
  白发走人缓缓的点头道:“正是华山门中弟子!”
  骆千里知道此老年纪极大,自然对于这位自己称为老人的人,在他口中必然要变成孺子一般,当下微微一笑道:“老前辈,此人为何竟与老前辈一样的被钉在柱上?”
  白发老人笑道:“小子,你正说反了!”
  “哦?敢情这位老人是先被钉在柱上的么?”
  骆千里恍然的笑了一笑道:“如此看来,老前辈再受九剑刺身之痛,皆因此人而起了!”
  白发老人笑道:“正是,正是,那位力能制住老夫之人,竟是自以为是:抱着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心理,叫老夫又丢了一具臭皮囊……”
  骆千里听得骇然一震,插口道:“老前辈有身外化身仙法么?”
  白发老人笑道:“若有仙法,何人还能制住老夫?”
  骆千里皱眉道:“那老前辈所说又丢了一具臭皮囊之言,乃系何所指谓呢?”
  白发老人笑道:“小子,老夫已然说过这是老夫的秘密!”
  骆千里赧然笑道:“晚辈实是骇异万分,才会一再探询,因为晚辈深信世间绝无血肉之躯可以中了巨毒,乃至九剑穿身之后,仍然不死啊!”
  白发老人笑道:“本来如此,何必怀疑呢?”
  骆千里摇头一笑,叹道:“老前辈岂非言不由衷么?”
  秋文蓉也接口笑道:“老人家不就是身中九剑而能不死么?”
  白发老人笑道:“这是秘密,老夫不想多说,日后老夫自会告知你们……”
  秋文蓉笑道:“好吧,你老可要早一天说啊!”
  “快了,老夫也等不久啦!”白发老人长叹一声又道:“老夫昔日之事,你这小子颇似知道得不少,你那师父独孤仁,是否也是听别人转告的呢?”
  骆千里笑道:“乃是听自晚辈师祖!”
  白发老人笑道:“你小子师祖是谁?”
  骆千里正容应道:“晚辈师祖法讳无名。……”
  “谁?”
  骆千里重新说道:“无名……”
  白发老人倏地发出一声清啸,直震得凌霄宫正殿瓦飞尘落,摇幌不已!
  秋文蓉被这声长啸惊得掩起双耳!
  骆千里也惊得呆了一呆!
  白发老人长啸之声一敛,竟然手舞足蹈的在神案之上翻腾不已!
  这老人看去颇似发疯打滚!
  不过,老人的混身骨节,竟发出了一阵金铁击撞般的“当……当……”之声!
  骆千里看得剑眉紧锁,兀自不解此老此举何意!
  秋文蓉更是吓得花容变色,低声道:“骆哥哥,这老人家发了羊癫疯了么?”
  骆千里摇了摇头道:“不像,也许这位老前辈正在凝炼真力,想以三昧真火,弥合剑创伤口呢?”
  秋文蓉越看越不像,笑道:“不对,骆哥哥,这老人家一定是病发了……”
  骆千里刚自笑着应声:“蓉儿,公冶老人不是病发……”
  突然,两人眼前陡地出现了骇人的奇惨之事!
  白发老人公冶放一阵腾动以后,竟然站在神案之上了!
  接着,这老人竟然举掌自戕!
  骆千里惊得暴喝一声道:“老前辈,你这是何苦……”
  秋文蓉也吓得失声叫道:“老人家,蓉儿一生要替你老人家洗刷冤曲……”
  就在两人骇叫声中,那白发老人已一掌劈断了自己的左臂!
  一缕极细的红色鲜血,缓缓地流落神案之上!
  接着这白发老人又横掌砍断自己左右双腿!
  血液仍是那么细细几滴!
  秋文蓉已掩起了脸,失声悲泣,不忍再看!
  骆千里本来也已闭上了双目,心中感伤不已!
  可是,他忽然被闪过心头的一条疑问震住了!
  他陡地睁开双目,射向那自残四肢的白发老人公冶放!
  蓦然间,骆千里眼中升起了迷惘与困惑之色!
  他的剑眉,紧紧的锁起……
  此时,白发老人正举起仅剩的一只右手,向自己双目抓去……
  骆千里星目中神光闪电般地一亮,因为白发老人手中,抓的并不是一双眼珠!
  迷惘困惑的神色也一扫而空,他发觉那老人手中竟拿着一对碧绿的明珠!
  忽然,骆千里笑了,而且笑得十分开心!
  这阵笑声,引得秋文蓉移开遮住自己粉面的双手!她仍然颇为犹疑的闪动着一双大眼,向白发老人望去……
  一阵银铃般的笑声升起,秋文蓉竟是出奇的高兴,几乎要跳了起来!
  “老前辈,你真是神乎其技……”
  骆千里也高声笑着说道:“老前辈,难怪你老能够身中九剑不伤……”
  话音一顿,骆千里突然大叫一声道:“好啊,你老冤得晚辈好苦……”
  白发老人哈哈大笑之声倏地传来:“好小子,老夫岂会冤你……”
  这位原来业已身中九剑,混身窟窿,又经自己自断四肢,挖去双目,理应早向鬼门关前报到才是!并且,那种全身浴血,只剩一个肉团的躯体,其惨,其丑,其不忍入目的怪象,更理应让秋文蓉看得骇叫却走才是!
  然而,事实却非如是!
  这位白发老人此刻的形象,却是毫无刀斧痕迹!
  而且,看上去竟如一个道家成仙后的元神一般,身高不过尺半,容颜奇古,身穿一身青色长衫,神采焕发,飘飘然直似大罗金仙一样!
  原来这位白发老人,系自那残断的肢体腹中,钻了出来!
  是人呢?还是鬼呢?
  秋文蓉高兴得跑到老人身前,低头笑道:“你老是仙人么……”
  白发小老人目光一闪,宛如两缕电光般射向秋文蓉,大笑道:“妞儿,你见过神仙么?”
  秋文蓉摇头笑道:“没见过!”
  白发小老人笑道:“妞儿,你看老夫像神仙吗?”
  秋文蓉娇笑道:“像!”
  白发小老人一怔道:“怎么会像呢?妞儿,你说说看!”
  秋文蓉笑道:“你老这等形貌,与凡人不同,当然是仙啦!”
  白发小老人仰天大笑道:“与凡人不同,就是神仙么?”
  秋文蓉也格格笑道:“当然啦!”
  白发小老人摇头道,“鬼岂不是也与凡人不同么?”
  “这……”
  秋文蓉一怔道:“蓉儿不知道……”
  白发小老人白发一扬,笑道:“妞儿,你怎不以为老夫是鬼呢?”
  秋文蓉闻言,仔细的看了身前小老人一眼,摇头道:“不像,不像!”
  白发小老人诧道:“为什么又不像鬼呢?”
  秋文蓉笑道:“天下那有这样慈颜善色的鬼老人呢……”
  白发小老人笑道:“不见得吧,妞儿,你见到过鬼么?”
  秋文蓉摇头道:“也没见过!”
  白发小老人倏地指着自己鼻子笑道:“妞儿,老夫就是!”
  秋文蓉听得一惊,倏然退了一步!
  可是,她重新再把这位仙风道骨的白发小老人,从头到脚的看了老半天,忽然又格格娇笑道:“不信,不信,你老人家骗人!”
  白发小老人道:“妞儿,你怎么忽然不信了呢?”
  秋文蓉摇头道:“晚辈本来就没相信过你老是鬼呀!”
  白发小老人笑道:“妞儿,你也骗了老夫了!”
  秋文蓉一怔道:“晚辈没有啊!”
  白发小老人目光一亮,大笑道:“风儿,你再想想,你曾经叫过老夫什么?”
  秋文蓉闻言,沉思半晌道:“晚辈想不起来了……”
  白发小老人淡淡一笑,指指那残肢道:“妞儿,你不是骂过老夫是鬼么?”
  “那……”
  秋文蓉听得粉面生春,噘起小嘴道:“老前辈,那只是晚辈一时不察而失言啊……”
  “认错啦!妞儿!”白发老人大笑道:“你骂得老夫好苦啊!”
  “前辈……”秋文蓉不好意思笑了!
  白发小老人微微一笑道:“妞儿,老夫既非神,亦非鬼,倒是一个道道地地的人!”
  秋文蓉笑道:“老前辈,你老怎么藏在人家肚子里过日子呢?晚辈从来就没听说一个人能活到别人肚子里啊!”
  白发小老人双目一翻道:“胡说,谁说没有?”
  秋文蓉听得好奇的笑道:“在老前辈之前,也有这种怪事么?”
  白发小老人笑道:“人活在人的肚子里怎会算是怪事呢?妞儿,你太少见多怪了……”
  白发小老人此言一出,别说秋文蓉大为诧异,连骆千里也被老人说得好奇之心大起,插口笑道:“老前辈,你老真见过人活在人肚子里么?”
  白发小老人闻言,神目一合,喝道:“小子,你不活在别人的肚中,你如何长大的呀?”
  白发小老人话音一落,立即仰天大笑不已!
  骆千里闻言,先是一怔,继而才想出了老人话中之意,乃是指女人怀孕之事,不禁也忍不住捧腹大笑!
  可是,秋文蓉终究是女儿家,虽然也想发笑,但却抵不住那一份与生俱来的害羞之心,而只得转身掩口葫芦,
  白发小老人笑了半天,忽然说道:“小子,老夫说得对不对?”
  骆千里仍然笑得喘气的答道:“对,对,不过……”
  他刚自说出“不过”两字,白发小老人已怪叫道:“对就是对,别不过啦!反正只要人能够在人的肚中就行!”
  骆千里摇头笑道:“老前辈,像你老这种说法,晚辈有生以来,连听都未曾听过!”
  “是么?”白发小老人笑道:“你此刻不但听过,而且见过啦!”
  骆千里讪讪一笑道:“晚辈委实大开眼界……”
  秋文蓉此时已强忍笑意,说道:“老前辈,你老专会强辞夺理啊!”
  白发小老人笑道:“妞儿,老夫若不会强辞夺理,当年怎会被武林朋友视若虎狼,冠以那个‘百变神魔’的恶名呢!”
  秋文蓉笑道:“老前辈,你老这个名号,‘百变’两字是什么意思呢?”
  白发小老人挥手笑道:“妞儿,你问得不差,多少人都不知老夫昔年何以会有‘百变神魔’之号,其实,妞儿,说穿了一文不值!”
  秋文蓉笑道:“真的么?是不是跟你老活在人的肚子里一样,吓人得很呢?”
  白发小老人笑道:“不是吓人,只是骗人而已!”
  秋文蓉听得芳心大为奇诧,急道:“老前辈,快说嘛,蓉儿等不及啦!”
  白发小老人笑道:“老夫所以能有‘百变’之名,乃因老夫善于玄功变化!”
  “玄功变化?”骆千里骇然道:“你老竟会玄功变化……”
  白发小老人瞪眼道:“小子,你没听见么?老夫说乃是骗人的把戏嘛!”
  “哦!”骆千里讪讪答道:“老前辈也专擅骗人之术呢?”
  白发小老人摇头笑道:“老夫一生最大秘密,想不到竟被你两个小娃儿给逼出来啦!”
  说着,长叹一声道:“老夫昔年出道之时,在一次群雄毕集的盛会之上,以独门武功,挫败与会十名一流高手之后……”
  秋文蓉忽然扫口道:“老前辈,那是什么盛会呀?”
  白发小老人公冶放淡淡一笑道:“一百二十年前,黑白两道一流高手共有六十多名,相约在青海海心山聚会,以解决黑白两道永远难释的仇视之心……”
  秋文蓉笑道:“老前辈,你老参与此会,是算黑道中人么?”
  白发小老人笑道:“老夫怎会是黑道中人呢?”
  骆千里插口道:“蓉儿,老前辈当然是白道中人啊!”
  白发小老人两眼一翻,笑道:“小子,你别想讨老夫好,老夫亦非白道中人!”
  “啊……”
  白发小老人摇头笑道:“老夫是集黑白两道于一身,因为老夫赶往青海海心山,参与这场盛会,乃是别有用心……”
  秋文蓉笑道:“老前辈,蓉儿已知前辈此行用意了!”
  “哦?”白发小老人笑道:“妞儿,你说说看……”
  秋文蓉笑道:“老前辈定然是去作和事佬的,结果因为两方为首之人互不相让,你老一怒之下,才出手伤了十名高手……”
  白发小老人呵呵大笑道:“妞儿,如果一百二十年前之事,换在今日来说,你倒是完全猜中了,老夫此日心情,与昔相较,已不啻有天壤之差!”
  秋文蓉笑道:“老前辈,蓉儿错了么?”
  “正是猜错了!”白发小老人淡淡一笑又道:“老夫当年正是三十多岁,年富力强之期,故而不独好胜之心极强,抑且名利之心极重……”
  秋文蓉惊道:“你老真有一百五十多岁了么?”
  白发小老人笑道:“当然!老夫岂会骗你这妞儿!”话音一顿,长叹一声,又道:“老夫特地赶去,乃是想震服黑白两道高手,攫天下武林人物于掌握之中,共尊老夫为主宰!”
  骆千里听到此处,笑道:“你老大概此志未遂吧?”
  白发小老人点头道:“不错!”
  但陡地目光一转,笑道:“小子,你怎会知道的?”
  骆千里笑道:“如果老前辈此志得遂,日后又何必约斗各派高手于华山呢?”
  “是,是……”白发小老人笑道:“小子,这些事你怎地全都知……”
  白发小老人怔了一怔,忽地摇头大笑道:“老夫几乎忘了!你小子是那无名和尚的徒孙呢……”
  说到此处,小老人似想起自己为何竟然抛弃那具臭皮囊,而自动的揭露了自己的极大秘密之举,乃是因为听到骆千里乃是“无名和尚”徒孙之故!
  骆千里此时已恭身笑道:“老派辈认识晚辈师祖么?”
  白发小老人笑道:“何止认识……”
  此老忽然话音一顿,皱眉道:“小子,你师父没跟你提到过令师祖与老夫之事么?”
  骆千里摇头道:“家师只说了老前辈的昔日雄风虎勇,未曾提及师祖一语!”
  白发小老人闻言,沉吟良久,陡地目光一亮道:“小子,你师父可曾说过老夫退出武林之中,为了何故么?”
  骆千里点头道:“提过!”
  白发小老人笑道:“你师父说出这段的经过之时,是否曾经提及令师祖了?”
  骆千里摇头道:“没有……。”
  白发小老人呆了一呆,半晌始长叹道:“令师定非寻常之人……”
  秋文蓉插口笑道:“可不!骆哥哥恩师也曾独败六大门派掌门呢!”
  白发小老人笑道:“是么?如此看来,小子,你师父倒与老夫有些性格相近呢!”
  骆千里笑道:“家师岂能与前辈相比……”
  秋文蓉接口笑道:“当然能比!骆哥哥,你不是听到宗爷爷称他为武林第一怪杰么?”
  骆千里摇头道:“蓉儿,你有些偏心……”
  白发小老人这时笑道:“小子,你师父大概不止武功过人,而且是心胸也包罗万有,度量之大,举世无人可比……”
  骆千里闻言诧道:“前辈言下如此肯定指称家师……”
  白发小老人笑道:“小子,你师父有一件事未曾吿诉你呢!”
  骆千里闻言一怔,笑道:“晚辈恩师纵有瞒了晚辈之事,晚辈也不敢非礼……”
  白发小老人笑道:“正是!你小子心性极好!”
  话音一顿,又道:“小子,你可曾听令师提及有一位在嵩山挂单的和尚?”
  骆千里点头道:“家师曾经提及,就是那大和尚把老前辈约走……”
  他因为知道这位老人昔年必然败在那位大和尚手下,才会退出武林长达百年之久,像这等有辱对方令名之事,骆千里委实不便出口,才含糊其辞的,用了“约走”两字带了过去!
  白发小老人叹道:“小子,别给老夫遮羞啊!昔年老夫随了那位大和尚来至峻极峰以后,就曾展开了一场生平未曾见过的苦斗!结果,老夫败得极惨……”
  “哦……”
  白发小老人神情漠落的叹道:“这是老夫生平唯一的一场真正挫败!但这场败绩,却令老夫败得心服口服,并且退出武林百年之久!”
  骆千里笑道:“若前辈又何尝不是因祸得福呢……”
  白发小老人点头笑道:“塞翁失马,正是此谓!”说着,话音一顿,目射神光的笑道:“小子,你可知道那位挂单的和尚是谁?”
  骆千里摇头道:“家师未曾提及!”
  白发小老人笑道:“小子,那位大和尚就是你的师祖!”
  “啊……”骆千里失声道:“这……实在大出晚辈意料之外!”
  白发小老人笑道:“出你意料之外的事多哩!”
  一阵哈哈笑声之后,又复说道:“小子,你可知道,这一百年来,老夫隐身何处么?”
  骆千里摇头道:“老前辈想必遁身深山大泽,修心养性吧!”
  白发小老人笑道:“老夫倒未遁身深山大泽,只不过躲在海外孤岛之上,学禅念佛,勤练几椿佛门武功而已!”
  骆千里笑道:“老前辈百年学禅,想是已得大乘妙谛了!”
  白发小老人笑道:“大乘妙谛,谈何容易啊!只不过把昔日那份顽恶的心性磨净,无聊的名利之心淡净而已!”
  骆千里微微一笑,道:“老前辈曾说尚有出乎晚辈意料之外的事,不知是何所指……”
  白发小老人笑道:“此事说来,你小子可能不会相信……”
  他语音微顿,突然问道:“小子,你何时从师习艺的?”
  骆千里道:“晚辈随师习艺不过十五年……”
  白发小老人笑道:“小子,你今年多大了?”
  骆千里应声道:“晚辈今年二十一岁!”
  白发小老人笑道:“小子,你大概未曾见过令师祖吧!”
  骆千里笑道:“晚辈生年太晚,尚未得见师祖金面!”
  白发小老人闻言,陡地仰天大笑不已!
  骆千里睹状皱眉道:“老前辈,你老可知晚辈师祖何在?”
  白发小老人笑声一敛,点头道:“这正是出乎你小子的另一意外之事!”
  “哦!”骆千里真是大出意外的又惊又喜道:“老前辈,晚辈师祖现在何处?”
  白发小老人笑道:“老夫离开海外之时,令师祖也重返中原了!”
  骆千里双目之中露出一缕向往的神色,低声道:“老前辈,你老可知晚辈师祖寄身之地?晚辈极欲叩见师祖金颜,亲承教泽,以慰孺慕之思……”
  白发小老人摇头道:“小子,令师祖身如闲云野鹤,心似天际神龙,既然重返中原,定是要践诺他那尽历名山大川的心愿!若是诚心寻找,应是太难太难……”
  骆千里闻言,微感失望的叹息道:“老前辈,晚辈真是如此福薄么……”
  白发小老人笑道:“令师祖得知已有这等良材美质的再传弟子,一定会自动来找你小子的!”
  骆千里只好点头笑道:“但愿晚辈能早日叩见师祖金颜!”语音略歇,又道:“老前辈,这一百年来,听老前辈自称乃在海外逃禅,孤岛学佛,想是老前辈一直与家师未曾离开么?”
  白发小老人笑道:“令师祖对老夫百年薰陶之德,实是感人肺腑!”
  久未插言的秋文蓉,此刻忽然笑道:“老前辈,你老还没说出‘百变’两字的来历呢!”
  白发小老人闻言笑道:“是啊!咱们再从头说起吧!”话音一顿,沉思有顷道:“昔年青海海心山之会,因为老夫的插足,结果弄得无疾而终!”
  秋文蓉笑道:“黑白两道的六十多名高手,大概做梦也想不到你老会插上一手,把这个黑白两道谈判的大会,弄得风消云散的……”
  白发小老人笑道:“确是如此!老夫现身之后,毫不客气的指令舆会之人,不必再讨论什么黑白两道之间的仇怨,而要他们一体听从老夫指挥……”
  秋文蓉笑道:“老前辈的口气,一定令他们大为惊骇吧!”
  白发小老人陡地眉飞色动,现出一股豪迈之气,大笑道:“何止惊骇!简直是有如作梦般的困惑,震悸呢!”
  骆千里这时笑道:“晚辈从老前辈的神色之中,已想见到当年老前辈的那种英勇绝伦,豪气干云的神威了……”
  白发小老人大笑道:“老了!老了!小子,今后的天下,是你们的了!”
  长笑声中,此老目光倏然一亮,沉声道:“老夫当时说完这番话以后,黑白两道的高人,竟然一下子捐弃了彼此成见,同时拿老夫当成敌人了!”
  秋文蓉笑道:“他们为了本身的利害相同嘛!”
  白发小老人笑道:“正是!正是!可惜他们太以不自量力了……”
  秋文蓉失惊道:“老前辈一怒之下,杀了人么?”
  白发小老人笑道:“没有!但老夫却伤了十名高手!”
  秋文蓉叹了口气道:“杀人真正不是一件好事啊!”
  白发小老人听得微微一怔!
  骆千里却听得心中大为感动,暗道:“今后我一定要尽量的忍心动性,少开杀戒,不让蓉儿难过……”
  寻思之际,白发小老人已笑着说道:“妞儿,你心地如此慈善,只怕不宜行走江湖呢!”
  秋文蓉摇头道:“老前辈,至诚难道不可以格天么?人人我我之间,只要开诚相待,蓉儿觉得仇杀之事,总可以避免得了的!”
  白发小老人叹息一声道:“妞儿,如果人人都能怀有此等心怀,天下那里还会有什么纷争变乱呢?可惜是人心不同,各如其面,险恶阴狠之徒,比比皆是,而像妞儿你这等慈悲心地之人,又少得可怜,所以佛家降魔之道,也少不得要‘以杀止杀’了……”
  秋文蓉闻言,幽幽地看了骆千里一眼,叹道:“骆哥哥,蓉儿但愿你别笑我傻……”
  骆千里正色答道:“蓉儿,我怎会笑你傻呢?我正在心中惭愧不已,打算今后不到万不得已,决不与人争胜斗气……”
  秋文蓉喜道:“但愿骆哥哥能言行如一……”
  骆千里笑道:“此心可指天日……”突然,骆千里话音中途顿住了!
  他想到这句话对女孩子讲,实在有些不安!俊面一红,立即住口。
  秋文蓉却听得芳心忐忑的红晕面颊……
  白发小老人陡地哈哈笑道:“妞儿,你如果要这小子依你的话去做,只怕这小子不久定将弄得身败名裂,死无葬身之地了!”
  秋文蓉闻言,倏地骇然俯身惊道:“老前辈,你老是吓唬晚辈么?晚辈的话没错啊!”
  骆千里也惊道:“蓉儿的话乃是为人处世的正道,为何老前辈竟出此言……”
  白发小老人笑道:“小子,这妞儿的话本来不错,但错在武林之中,乃至天下之人,都没有这种宽宏的度量!”
  骆千里笑道:“老前辈,这只是看晚辈个人能不能做到而已,又何必要武林朋友俱得学我呢?只要晚辈问心无愧……”
  白发小老人摇头大笑道:“小子,你有善心,人有恶念;你遇事光明正大,别人却遇事都弄些诡谲手段,到那时你在防不胜防之下,不但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甚且不知不觉被人家弄了手脚,送了性命,岂不冤枉之极么?”
  骆千里闻言,想到了自己的未来,师门恩仇待决,责任重大,不禁呆了半晌道:“依老前辈之见呢?”
  白发小老人笑道:“但能时存一片仁慈,上体天心;不受迁腐无益的戒杀之念牵制,非到万不得已,不妄动无名,则是上上之策!”
  骆千里点头笑道:“晚辈谨谢指教之德……”
  秋文蓉皱眉道:“老前辈,世间坏人为什么这么多啊……”
  她言下之意,竟似也无从驳斥公冶放这经验体会的合理之论了!
  白发小老人笑对秋文蓉道:“世间要没有坏人,又怎能显得出好人,像你和这小子般的好人,实在难找呢!”
  骆千里、秋文蓉同被白发小老人这句语意双关的话儿,弄得心中虽是甜甜,面上却是讪讪发热!
  白发小老人幸是立即又道:“老夫在青海海心山眨眼之间,伤了十名武林高手之后,就显露了一手吓得他们噤若寒蝉的玄功变化!”
  秋文蓉听得兴趣大起,羞意立退,脱口道:“老前辈,是什么玄功变化呀?”
  白发小老人笑道:“老夫首先一抹脸,变了个白头老翁,继而又一抹脸变成个俏丽少妇,接着老夫又变换了七次面容……”
  秋文蓉瞪着眼道:“老前辈,你老一定学会了什么仙法?怕我们要学才不肯承认……”
  白发小老人笑道:“别打岔!老夫待会儿再告诉你可好?”
  话音微顿,又道:“九次面容变换,都是在举手一抹之间,这批高手,业已震骇不已,接着,老夫又变了几个叫他们不得不同时拜倒在地口呼仙长不已的玄功……”“啊!”秋文蓉、骆千里同时听得惊叫出声!
  白发小老人哈哈一笑道:“你们别惊得太早,少时得知其中秘密之后,只怕就要笑话老夫是骗人上当的大骗子了!”
  秋文蓉插口笑道:“蓉儿不会笑的!老前辈快说嘛……”
  骆千里也笑道:“纵是老前辈果是骗人,但这等骗人之术,也几近神迹了!”
  白发小老人笑道:“老夫骗人之术,自信倒可当得一个奇字,至于想到神字境地,今生已然自知,无法奢求了!”
  骆千里闻言心中一动,脱口道:“老前辈,以你老这等高明手法,仍然只能得一奇字,这世间之上,难道还有人高过你老而当得神字么?”
  白发小老人笑道:“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小子,你怎知就无人能够超过老夫呢?”
  骆千里闻言讪讪笑道:“前辈责备得是……”
  秋文蓉接口道:“老前辈,你见过骗术高过你老之人么?”
  白发小老人笑道:“见过!”
  “谁?”秋文蓉急急问道:“他是否也擅长玄功变化呢?”
  白发小老人失笑道:“什么玄功变化?老夫早说过这是骗人的把戏而已!妞儿,骗字之道,讲求的是使人自动诚心信之无疑,方为上上之道!老夫弄此伎俩,既已当得一奇,则能令老夫被骗之人,岂非算得一个‘神’学了么?”
  “啊!”秋文蓉听得恍然娇笑道:“你老说得不错!”
  骆千里也笑着说道:“老前辈,这能令你老被骗之人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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