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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库] 秦红《武林荡寇志》【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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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5-3-24 23:52:34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孤鶴 于 2025-4-7 09:39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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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龙驹竞走



春临江南。
大地又是一片迷人风光。
人们又到了享受欢乐的时刻。
在城市里处处灯红酒绿,淸歌妙舞;在郊野上,花木欣欣向荣,争姘鬪艶,到处都可看到春之活跃!
口 口 口
一个靑年,骑着一匹罕见的神骏白马,优游自得的徜徉于靑山绿水之间。
他年约二十四五岁,头上蓝维扎巾,身穿玄缎褶子,英雄挑包,足登薄底骁靴,腰悬一口宝剑,相貌长得十分端正英武。
他一面策骑徐行,一面口中唸唸有词:「……若到江南赶上春,千万和春住。」
不觉间,他来到了一座小桥之前。
小桥宽仅三尺,横跨在一条两丈多宽的淸溪之上。
他想过桥,但现在却不得不停在桥前等候。
因为,桥上有人。
而且巧的是,那人也看一匹体形神骏的白马,但他不是骑在马上,而是手牵马缰,俯靠桥栏斜立着,正在和桥下一个浣衣少女谈天。
这个阻碍人家过桥的人,年纪也只在二十三四岁之间,头戴秀才中,身穿质料华贵的宽袖蓝衫,足着厚底布靴,生得目秀眉淸,唇红齿白,气质斯文风雅,可惜态度透着一些玩世不恭和自命风流的气槪。
他似乎没发现武装靑年要过桥,一直俯在桥栏上,对着那个站在桥下溪水中的少女笑道:「姑娘没哄我吧?顺着这条路一直下去,就可到达金坛县城?」
桥下少女笑道:「是呀!你这人怎么搞的?到底要人家说几次才肯相信?」
她的语气似乎有些不悦,可是脸上却找不到一丝不悦之色,显然她对这个靑年书生并不厌恶,甚至还可说有些倾纂他的风釆。
靑年书生哈哈一笑道:「对不起,区区是怕走错路——姑娘是本地人吧?」
那少女答道:「是啊。」
「这地方叫甚么?」
「花溪。」
「啊,多美丽的一个地名请问姑娘贵姓芳名?」
「不告诉你!」
「咦,为甚么?」
「因为人家不认识你。」
「哈!对了,区区应该先报个姓名——敝姓彭,名叫文雄,请姑娘多多指敎。」
「嘻……」
「妳笑什么?」
「你是不是书呆子?」
「啊,不不现在妳可以告诉我你的芳名了吧?」
「我……我叫尹月娇。」
「啊,人如其名,人如其名——姑娘天天都到这里来洗衣裳么?」
「嗯。」
「好极了!好极了!人说江南风光好,此语的确不差,不但风光好,而且此地的姑娘也长得娇美,诚可谓地灵人杰也!」
武装靑年听到这里,有些不耐烦了,开声道:「喂,那位朋友,请让让路如何?」
自称「彭文雄」的靑年书生充耳不闻,两颗眼睛直盯着少女看,含笑道:「告诉我,你们这附近可有好玩的地方?」
那少女道:「十里外有一座观音寺,那山上风景很不错。」
彭文雄道:「妳去过?」
那少女道:「去过一次。」
彭文雄道:「妳一个人去的?」
那少女道;「跟我娘去的。」
彭文雄道:「唉,那多没意思……」
武装靑年沉不住气了,提高嗓门道:「喂!那位朋友,你要谈天,何不带她到屋里去?」
彭文雄左掌扬了扬,做了个「稍安毋躁」的手势,继续和那少女说道;「妳还想不想去观音寺玩?」
那少女道:「想啊。」
彭文雄笑道:「那么,咱们一道去如何?」
那少女脸上发红,啐他一口道:「你不正经,我不跟你说了!」
说毕,转身去浣衣。
彭文雄哈哈笑道:「不要生气,区区不过是跟你开个玩笑而已——妳说由这条路一直走去,就可到金坛县城是么?」
武装靑年眉头一绉,接口道:「朋友,在下正要赴金坛县城,你如不识路,可以跟着在下走!」
彭文雄见那少女不再理睬自己,无可奈何的搔搔头,慢慢挺直腰干,向那少女摆摆手道:「再见,但愿下次经过此地时,能再见到妳!」
说罢,一跃上马又自作多情的向那少女挥挥手,才策骑过桥而去。
武装靑年随之策骑上桥,朝那少女瞥了一眼,见她长得白白嫩嫩娇憨动人,不由微微一笑,暗忖道:「这姑娘长得眞不错,难怪那登徒子着了迷……」
他驰马过桥,赶上走在前面的彭文雄,与他并肩而行,举手一指前方,搭讪道:「此去金坛没有第二条路,不会走错的。」
彭文雄瞪他一眼,没好气地道:「哼,你以为区区当眞不识路么?」
他压低声音,接着道:「告诉你,区区是土生土长的金坛县人!」
武装靑年一呆,继之哑笑道:「啊,原来老兄是在逗她……」
彭文雄耸耸肩,傲然不答。
武装靑年打量他的坐骑,道:「老兄这匹马不错,可惜有几根杂毛。」
彭文雄冷冷道:「虽有几根杂毛,但跑起来却比没杂毛的快!」
语毕,双腿一夹马腹,喝叱一声,纵骑向前疾驰而去!
那马的确不凡,只一转眼间,就已冲出十几丈远,奇快无比。
武装靑年觉得有趣,暗笑道:「好家伙,你这是在向我的『白神龙』挑战么?好好,我就让你小子见识见识厉害!」
思忖一过,随亦喝叱一声,催骑猛追上去。
果然,他的马也非凡物,在他一催之下,登时拨开四蹄,声如雷动,顷刻工夫便已赶上彭文雄的坐骑,又与他并肩而驰!
彭文雄似感意外,但也因此激起一股好胜之心,暗骂道:「哼,不长眼睛的东西,本少爷这匹『先锋驹』乃是天下五名驹之一,你是甚么东西,也敢跟我的『先锋驹』比赛脚力?』当下,马绳缰连挥,加紧向前飞驰,立即又脱颖而出,将武装靑年抛出一两丈。
武装靑年微微一笑,上身一弓,啣尾直追,疾如流星赶月,未几又追上了他,而且超前驰去。
彭文雄面色大变,也把上身弓起,连声催促,啣尾猛追,居然也追上了武装靑年……
两人就在这条路上拼上劲,有如双龙争窜,搅起滚滚尘灰,疾若奔雷闪电,有时武装靑年超前,有时彭文雄领先,看来竟是不分高下!
转眼间,两人已飞驰了七八里路。
就在这时,迎面路上来了一顶红桥!
路面宽仅五尺,现在来了一顶红轿,占去了大半路面,在这种情形之下,是绝不容许他们双骑并排驰过的。
而这个时候,他们双骑刚好并排而驰!
换句话说,他们两人中必须有一人让步,否则便会撞上那顶红轿!但彭文雄没有丝毫让步之意。
武装靑年也没有!
两人似已不顾一切,非拼个高下不可了!
那抬轿的两个轿夫「见双马并肩冲到,毫无勒停之势,不禁大惊失色,急叫道:「喂!停一停!停一停!要撞上啦!」
可是,这时双马距离红轿已不过寻丈之近,要停也停不住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忽见双马前蹄一抬,离地纵起,只听得「呼!呼!」两声,竟双双由红轿上方纵过,落到轿后五六尺外的路面上,继续向前猛驰!
两个轿伕吓得目瞪口呆,半天回不过神来。
原来,武装靑年绝非视人命如草芥,他有把握纵骑跃过红轿,故不愿退后让步,而当他看见彭文雄也跟着自己纵马跃过红轿之际,不禁大感惊奇,暗忖道:「嘿!我看走眼了,这小子外表文质彬彬,原来竟是深藏不露的练家子!」
彭文雄也料不到武装靑年有如此高明的骑术,他也对武装靑年另眼相看起来,暗忖道:「好家伙,敢情眞有一手呢!」
但两人都不肯谦让,继续拚命疾驰,都打定主意要将对方比下去。
又奔驰一里许,依然不分高下。
这时,又一道「难关」出现了!
那是一道桥,桥面也不大,只可容许双马慢慢行过,若在疾驰中,非互撞落水不可!
彭文雄不退让,猛驰而上。
武装靑年也一样!
于是,刹那间,双马一齐驰上桥,也无可避免的在桥上「磨擦排挤」起来了!
彭文雄一时性起,乘机一掌推出,欲将武装靑年推落桥下。
那知武装靑年也有同样的打算,他也左掌暴探,向彭文雄推了过去。
「拍!」
一声脆响,双掌击个正着!
彭文雄连人带马,由桥上冲向左边桥外。
武装靑年也一样,冲向右边桥外。
这情形有如两股怒浪互相撞击,然后分向左右飞溅开去,情势惊险无比!
但两人竟都没有落水,初看两人都像被对方的掌力所震开,但两人的坐骑冲出桥面后,并未坠向桥下,而一直向对岸平飞过去,居然双双安全纵上了对岸!
武装靑年不禁喝釆道:「小子,眞有你的!」
彭文雄闭口不言,继续埋头疾驰。
武装靑年自不肯服输,也频催坐骑,希望超越对方,取胜这一场龙驹之争。
然而,此后一路上,两人仍是在并肩飞驰,谁也无法超前一步。
不久,金坛县城到了。
两人仍不肯退让,仍然并肩窜入城门,仍在城中街道上较量起来。
驰过一段街道,彭文雄突然一勒坐骑,在坐骑「希聿聿」声中,停了下来。
停在一家酒楼门口!
武装靑年未提防他会突然停住,一时不及收势,又冲出三四丈才勒停坐骑,拨转马头一看,只见两个堂倌已由酒楼迎出,正在向彭文雄打躬作揖,态度慇懃已极,看样子彭文雄是他们的老客。
武装靑年略一思忖,立即策马走过去。
其中一个堂倌看见他转回来,而且见他和彭文雄一样骑着一匹白马,便笑嘻嘻的问道:「彭少爷,这位想必是您少爷的朋友了,决请!快请!」
彭文雄道:「胡说,我没有朋友跟来!」
说着,将马交给堂倌,昂首濶步的登上酒楼去了。
另一堂倌听说武装靑年不是彭少爷的朋友,态度就不再那么卑恭屈膝,只以一般态度上前招呼道:「这位客官,您请上楼,我们这里有最好的酒和最好的菜……」
武装靑年感到自己不如彭文雄之受尊敬,心中有些恼火,但没有发作,将马交给他后,亦随即上楼而来。登上二楼一看,只见彭文雄已坐在一张大桌子前,而面前已围上三个堂倌,一个为他倒茶,一个为他摆碗筷,另一个手捧菜牌等他点菜,个个对他恭敬万分,好像在侍候王孙公子一般。
武装靑年拣了一个座头坐下,看见没有丁个堂倌过来招待,心中更是有气,决定跟彭文雄别别苗头,当下重重一拍桌子,大声道:「怎么搞的,这上面没有一个堂倌么?」
「哦,来了!来了!」
替彭文雄倒茶的堂倌应声走过来,含笑问道:「这位客官您吃什么?」
武装靑年冷冷道;「我先要一条热毛巾和一壶上好的乌龙!」
堂倌连声道:「是是,马上来,马上来!」
这时,彭文雄已在点菜了,他一面啜茶,一面说道:「给我一盘妙白鸽松,一盘游龙戏凤,一碗百花鸭掌,一碗百花冬菇,再来一盘脆皮焼鸡,一碗红烧鱼唇,一个四喜临门,另外来半斤陈年女儿红!」
原来这是一家粤菜馆,是金坛县城独一无二的上等酒楼,他点的虽不是甚么了不起的名菜,但已是当地人认为最「名贵」的了。
堂倌唯唯而应,将他点的酒菜一一记下,然后走到武装靑年座前,问道:「这位客官,您要甚么?」
武装靑年道:「来一盘炒白鸽松,一盘游龙戏凤,一碗百花鸭掌,一碗百花冬菇,再来一盘脆皮烧鸡,一碗红烧鱼唇,一个四喜临门,另外来一斤陈年女儿红!」
点的和彭文雄完全一样,只是多了半斤酒。
堂倌呆了呆,心知眼前这位客人正在和彭少爷闹蹩扭,不由暗暗好笑,但他是开饭馆的人,没有拒绝人吃的理由,当下也将他点的酒菜一一记下,正要转身下去之际——
彭文雄忽然叫道:「堂倌,你过来!」
堂倌应声急趋过去,哈哈腰笑问道:「彭少爷您还有何吩附?」
彭文雄笑道:「再来一样冻西——猴脑!」
堂倌道:「是是。」
武装靑年听了也立刻喊道:「堂倌,你过来!」
堂倌又应声转到他座前,笑问道:「客官还要甚么?」
武装靑年道:「再来」样东西猴脑!」
堂倌笑应一声,急急下楼而去。
彭文雄轻哼一声,掣出一把牙骨折扇,刷的抖开,潇洒的轻摇起来。
武装靑年没有折扇,大感逊色,忍不住脱口道:「那堂倌,你过来!」
另一个堂倌应声上前,问道:「客官还要甚么?」
武装靑年掏出五两银子,往他手里一塞,大声道:「去街上替我买一把牙骨折扇来,剩下的赏给你!」
堂倌还不知道他在和彭文雄别苗头,闻言大喜,恭应一声,拔步跑下去了。
彭文雄心中暗怒,以别人听不到的声音,轻轻的骂道:「瞎了眼的东西,居然跟我鬪上了。好好!等下有你小子瞧的!」
不一会,堂倌已将武装靑年要的牙骨折扇买到了。
武装靑年也装模作样的抖开折扇顾盼自雄的搧动起来。
又不久,他们两人点的酒菜纷纷端上来了。
武装靑年看见其中一盘菜竟是一个生脑,心中暗惊,拉住端菜上来的堂倌,低声问道:「喂,这是甚么东西?」
堂倌道:「是您客官叫的猴脑呀!」
武装靑年又低声问道:「不错,我是叫了这么一样东西,但这到底是甚么东西呀?」
堂倌道:「猴脑。」
武装靑年神情紧张地道:「不是眞正的猴子脑吧?」
堂倌道:「当然是眞正的猴子脑,我们珠江酒楼不卖假货!」
武装靑年登时感到一阵恶心,不觉大叫道:「我的妈!这东西怎么能吃?」堂倌笑道:「客官既不敢吃,为何要点这一道菜?」
武装靑年忽然想到不能在彭文雄面前示弱,立刻改变语气,轻咳一声道:「当然,我不是不敢吃,我是说这东西不该生吃,应该把它煑熟了才对!」
堂倌道:「不,生吃才有味道。」
武装靑年开始后悔不该跟着彭文雄点这一道菜,他绉了绉眉头,挥挥手道:「拿走!拿走!我不要吃这东西!」
「哈哈哈……」
彭文雄突然大笑起来,道:「他妈的,我只道是甚么英雄好汉,敢情只是个——」
武装靑年勃然震怒,重重一拍桌子,虎然站起道:「你在骂谁?」
彭文雄朝他欠欠身,笑道:「对不起,我没有指名道姓!」
说罢,斟酒飮了起来。
武装靑年冷冷一哼,也坐下斟了一杯酒,突然将手中一杯酒向彭文雄抛去,沉声一笑道:「朋友,我敬你一林酒!」
酒杯出手,去势极慢,好像一团棉絮,随风慢慢的飘了上去!
但是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这一手是极高明的内家功夫,其所蕴蓄于酒杯上的力道,是十分可怕的,如果彭文雄没有两下子,在接住酒杯时,非当场出丑不可!
只见彭文雄端坐不动,只轻轻一举手,就将飞到的酒杯接住,金身竟然纹风未动,含笑道:「谢谢!」
一口将杯中酒飮下!
然后,他也斟满一杯酒,轻轻向武装靑年抛去,笑道:「来而不往非礼也,请飮此杯!」
酒杯飞出之势,亦极缓慢!
武装靑年朗笑一声,举起一双筷子,很轻巧的将飞到的酒杯夹住,笑道:「谢啦!」
也将一杯酒喝下。
这番较量两人又不分胜负。
但他们这种惊世骇俗的行动,却把酒楼上几个食客和堂倌们惊住了。
武装靑年一看未将对方难倒,心犹未甘,当下用筷子夹起一片脆皮鸡,一甩而出,道:「再敬你一块鸡皮!」
这次,鸡皮去势有若闪电,像射出的一片刀1
彭文雄却更不含糊,一张口就将鸡皮咬住,然后津津有味的咀嚼起来,笑道:「又香又脆,眞是不错呀!」
他嚼烂吞下之后,也举筷夹了一块猴脑,笑嘻嘻道:「礼尙往来,区区也敬你一块猴脑!」
话声中,筷子一甩,那块猴脑也疾如流星般向武装靑年飞去!
武装靑年不敢吃猴脑,一见大惊,急忙竖掌一推,喝道:「对不起,老子不吃猴脑!」
他竖掌一推,那块如电射到的猴脑就在距离数尺外的空中开了花!
这是挺厉害的劈空掌!
彭文雄大怒,站起叫道:「你有种就吃!」
武装靑年耸耸肩,缓缓道:「大丈夫说不吃就不吃!」
此语一出,登时响起一片関堂大笑。
彭文雄亦觉好笑,举步向他走过去,笑道:「我说老兄,你实在不够资格在本少爷面前撒野!」
武装靑年道:「那里,在皇帝老子面前,老子也敢撒野!」
彭文雄道:「区区有个外号,你大槪没听说过。」
武装靑年歪头侧目道:「嗯?」
彭文雄道:「区区的外号叫『地头蛇』——强龙不压地头蛇这句话你总听过吧?」
武装靑年淡淡道:「老子也有一个外号!」
彭文雄微笑道:「洗耳恭听!」
武装靑年道:「老子的外号叫『过江龙』——不是猛龙不过江这句话你总听过吧?」
彭文雄仰头哈哈大笑道:「好啊!咱们今天就来一场龙蛇之鬪,看是『过江龙』强还是『地头蛇』强!」
语音甫歇,突然一脚踢出!
武装靑年只防他动手,没防他动脚,一时闪避不及,腹部被踢个正着,痛得大叫一声,仰身倒去。
桌子也在他仰身时被撞倒,一桌酒菜就那样「乓乒哗啦」的报销了!
彭文雄见对方抱腹叫痛,没有继续下手攻击,只发出得意的笑声道:「你瞧,我说『强龙不压地头蛇』,你偏小相信!」
武装靑年呻吟了几声,抱腹慢慢挣扎站起,就在腰干将要挺直之际,猛可一拳击出!
彭文雄不料他还有力气动手,欲避已然不及,腹部登时也挨了重重的一拳,一声惊叫未已,人已跌了个四脚朝天!
武装靑年哈哈大笑道:「如何?我说『不是猛龙不过江』,你小子总该相信了吧?」
彭文雄一脸痛苦的爬了起来,道:「好,你果然有两下子,不过事情还没完呢!」
蓦地一伏身,一伸腿,一式「扫堂腿」已到武装靑年的腿下!
武装靑年一跳避开,双拳一沉,顺势击向他左右太阳穴,这是少林拳中的绝招,名曰「双贯拳」!
彭文雄这次也没着了他的道儿,身子如风一旋,双掌暴扬,迎着他的双拳推出。
「拍!」的一声,四掌相接,武装靑年被震得倒飞出去,彭文雄也被震得跌地翻了一跟斗!
「好了!好了,不要再打了!打坏了东西可怎么办啊?」
账房闻声跑上楼,胆战心惊的大叫起来。
但两人已鬪得性起,一退即进,再度大打出手!
刹那间,楼上十几张桌子东倒西飞,盘子与酒杯齐飞,破碎之声不绝于耳账房面如土色,连连顿足道:「完了!完了!这个账怎么算啊?」
但两人都鬪疯了,谁也不肯先罢手,一个拳如怒雷,一个掌似骤两,打得激烈异常!
看看已打了一百多招,却依然半斤八两,谁也没占到一丝上风。
这时,一个捕头打扮的老人上楼来了。
他大喝一声道:「住手!」
声如虎吼,震得瓦片似都发抖起来!
彭文雄闻声收手,飘退寻丈,笑道:「好啦!周捕头来了,看你小子往哪里逃!」
武装靑年也停止攻击,笑道:「钱没两个不响,要坐牢,咱们两个一起去!」
周捕头沉着一张脸道:「彭少爷,这是怎么回事?」
彭文雄笑道:「没甚么,兴之所至,陪这位朋友玩玩罢了。」
周捕头斥责道:「玩玩?瞧你们把这家酒褛弄成什么样子?」
彭文雄道:「不要紧,都记在我的账上就是了。」
武装靑年冷笑道:「哼,你以为只有你小子有钱?告诉你,老子也赔得起!」
说到这里,探手入懐淘出一片金叶,往那账房的脚下一摔,道:「拿去!这是二两金子,大槪够赔偿你们的损失了!」
那账房赶忙拾起金叶,称谢不已。
彭文雄却感到没面子,大怒道:「好小子,我说由我来赔,就由我来赔,你敢抢着付账?」
武装靑年笑道:「你若不服,再打一架也可以,不过另外找个地点才行。」
彭文雄道:「好,咱们再打一架,谁赢了谁负责赔偿!」
武装靑年道:「地点呢?」
彭文雄眼睛一转,忽然笑道:「咱们须要找个没人干扰的地方才行,这样好了,今夜初更时候……」
说到此处,声音忽然没有了,只见到他的嘴唇在动着,然后又开声道:「如何?」
原来,他以传音入密的功夫,说出了决鬪地点!
武装靑年点头道:「可以,老子准时到!」
彭文雄转对那账房道:「你把金子还给他吧。」
武装靑年道:「不必,如果老子打败了,再来取回不迟!」
说完这话,他便转对周捕头一抱拳,说道:「这位辅头大人,小民可以走么?」
周捕头看了彭文雄一眼,见他点头示意,便一挥手道:「去吧!」
武装靑年微微一笑,下楼扬长而去。
周捕头见他走了后,才回对彭文雄说道;「我说彭少爷,您怎么尽找我麻烦?下次您要打架,请到城外去如何?」
彭文雄拍拍弄脏了的衣衫,笑道:「可以,今天晚上,我们就是要在城外打。」
周捕头问道:「在城外甚么地方?」
彭文雄道:「恕不奉告。」
说罢向他扮了个鬼脸,也昂首濶步下楼而去。
口 口 口
华灯初上,金坛县城最热闹的地方要算北城附近的一条北柳巷;因为这条巷子是名副其实的柳巷。
当中最著名的一家,名叫「留春院」。
这天晚上,武装靑年换上一身文服,手摇牙骨折扇,施施然走入北柳巷中。
他来到「留春院」门口,驻足望望,随有一名龟奴满面堆笑的迎了上来,说道:「这位公子,您请里面坐,要叫个姑娘么?」
武装靑年点点头,举步跨了进去。
龟奴一路迎他入厅坐下,献上一杯香茗,然后笑问道:「公子贵姓?」
武装靑年道:「龙。」
龟奴点头道:「哦,原来是龙公子,失敬失敬,请问龙公子可有老相好?」
武装靑年道:「没有,我听说你们留春院中有一位花名『玉娘』的姑娘,不知她在不在?」
龟奴一怔道:「哦,公子要叫玉娘姑娘?」
武装靑年点头道:「是的。」
龟奴露出抱歉的笑容道:「眞不巧,玉娘姑娘这几天没在,龙公子另叫一个如何?」
武装靑年目光一凝道:「真的没在?」
龟奴道:「眞的没在,小的那敢骗您公子。不过,嘻嘻,公子您不要失望,小的另叫一个比玉娘姑娘更好的给您,保证包君满意就是!」
武装靑年道:「她哪里去了?」
龟奴道:「小的不大清楚。」
武装靑年想了想,忽地一笑道:「好吧,你叫一个进来给我看看。」
龟奴应了一声,转身进入里边,不久果然带出了一位姑娘来,笑嘻嘻道:「公子您看,这个不错吧?」
那姑娘年约二十,体态婀娜,生就一张讨人喜欢的瓜子脸,加上柳眉凤目,小樱巧唇,看起来果然迷人。
她含羞靠立门边,举袖半掩脸孔,作出一副羞人答答之状。
武装靑年满意的点了点头,笑问道:「这位姑娘叫甚么芳名啊?」
龟奴笑道:「她叫『秋燕』,是刚来不久的,不大会招呼客人,公子您要多多担待。」
说到此,转对那「秋燕」姑娘道:「秋燕姑娘,快请这位龙公子进去坐坐!」
那秋燕姑娘向武装靑年抛了个媚眼,羞答答笑了一下,便转身挑帘而入。
武装靑年会意,含笑起身,跟了进去。
秋燕领着他进入一间布置颇为不俗的闺房,检袵二福,脆声道:「龙公子请坐。」
武装靑年一揖道:「唐突佳人,小可先此谢过。」
秋燕妩媚一笑道:「不敢,公子太客气了。」
武装靑年在一张精续的小桌前坐下,含笑道:「姑娘美若天仙,小可有缘识荆,不胜荣幸之至。」
秋燕倒了一杯香茗放到他面前,然后在他身边坐下,羞笑道:「蒲柳之姿,能得公子垂爱,妾身感激不尽,还望公子不容赐敎。」
武装靑年见她谈吐不俗,大生好感,伸手握上她玉腕,笑道:「你眞会说话!」
秋燕忸怩了一下,笑道:「公子夸奖了,在我们留春院中,我是最不会说话的一个。」
武装靑年道:「今年芳龄多少?」
秋燕含羞低首道:「二十。」
武装靑年道:「家在哪里?」

 楼主| 发表于 2025-3-27 19:21:1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章 柳巷春色



秋燕道:「这里。」
武装靑年哈哈一笑道:「这回答倒很出我意料之外……」
秋燕凝眸道:「嗯?」
武装靑年道:「我会过的姑娘不少,每当问起她们的身世,她们总会讲出一篇动人的辛酸史。」
秋燕微微一笑道:「那又何必?」
武装靑年道:「是啊?」
秋燕道:「我从来不说,因为说了没用。」
武装靑年道:「对。」
秋燕道:「叫些酒菜如何?」
武装靑年点头道:「好。」
秋燕起身出去,吩附准备酒菜,随又回到房中,笑问道:「公子大名如何称呼?」
武装靑年道:「一雄。」
秋燕道:「府上何处?」
龙一雄道:「没有家,到处流浪。」
秋燕笑道:「我看公子个性十分爽直。」
龙一雄笑道:「是么?」
秋燕道:「许多男人一到这里,明明是要来寻乐的,却总是喜欢表示同情我们的遭遇,而你没有。」
龙一雄笑了笑道:「这世上不幸的人多得很,如果个个同情她,那还得了,不过……」
秋燕注目问道:「不过甚么?」
龙一雄道:「我对你们这种女人,只用一种东西来同情她。」
秋燕道:「甚么东西?」
龙一雄道:「银子。」
秋燕吃吃脆笑道:「到这里来的男人,谁敢不给银子呢?」
龙一雄道:「但我给得比别的男人多。」
秋燕露出不信之色道:「眞的么?」
龙一雄啜了一口茶,然后道:「我问妳,你认识一个叫彭文雄的靑年么?」
秋燕点头道:「当然认识,他是本城有名的花花公子,北柳巷中,没有一个姑娘不认识他。」
龙一雄道:「他每次来,给妳们多少?」
秋燕道:「不一定,碰到他高兴,有时一出手就是五十两银子。」
龙一雄道:「现在我给你一百两银子。」
说着,掏出一片金叶,塞到她手里,笑道:「这是金叶,折算金子正好一百两!」
秋燕瞪大双眸,吃惊地道:「公子……您不是开玩笑的么?」
龙一雄道:「不是。」
秋燕看看手上的金叶,又惊父喜,道:「公子一定很富有,是不?」
龙一雄道:「不,我很穷,常常穷得没饭吃,不过我有钱就花。」
秋燕道:「这不对。」
龙一雄微微一哂道:「对或不对,难说得很,我从来不去想这个问题——现在咱们来换个话题,听说妳们留春院中有个芳名『玉娘』的姑娘?」
秋燕道:「是,她很红。」
龙一雄道:「现在人在不在?」
秋燕道:「不在,走了。」
龙一雄道:「哪里去了?」
秋燕道:「听说转到金陵去了。」
龙一雄道:「刚才龟奴却说她这几天没来,并未说她转到金陵去了啊。」
秋燕道:「话是要这样说,要是他说:『玉娘不在这里了』,客人不走掉才怪。」
她接着凝眸笑问道:「公子认识玉娘?」
龙一雄摇头道:「不认识。」
秋燕道:「您要找她?」
龙一雄道:「本来有这个打算,因为我听到不少人称赞她色艺双全,是一代尤物,故想见识见识。」
秋燕道:「她离此已有八九天了。」
龙一雄道:「她为甚么要离开此处?」
秋燕道:「不知道,也许她认为到金陵去可以赚大钱之故呀。」
龙一雄道:「她将去金陵的哪一家院子?」
秋燕道:「记得她说是『满园春』。」
龙一雄正要再问,只见龟奴端酒菜进来,乃住口不语。等龟奴将酒菜摆上桌子退出之后,才又开口问道:「她的眞姓名叫甚么?」
秋燕一面为她斟酒,一面答道:「不大淸楚,我们虽然相处甚久,但从来不问彼此的姓名。」
她把一杯酒端到他面前,含笑道:「公子请喝酒吧,您今夜既然看中奴家,就不要老提玉娘了。」
龙一雄哈哈一笑,举杯一飮而尽,再点点头道:「对!我太失礼了,不该在一位姑娘的面前提另一位姑娘!」
秋燕笑道:「您再提她,我可要生气了。」
龙一雄道:「不提!不提!」
他开始在她「深情款款」的招待下吃喝起来。
秋燕见他酒到杯干,有些不放心,问道:「您酒量如何?」
龙一雄道:「还过得去。」
秋燕道:「可不要喝醉了。」
龙一雄道;「不会,我今晚有事要办,醉不得。」
秋燕会错意,脸上一红,羞笑道:「我最怕喝醉酒的人,您如喝醉,我可不理您了。」
龙一雄把她搂入怀中,亲了她一下,笑道:「放心,我不会喝醉的。」
他一面毛手毛脚,一面问道:「告诉我,彭文雄那小子是怎样一个人?」
秋燕道:「您不认识他?」
龙一雄道:「嗯,只知道他有财有势,还有一身不俗的武功。」
秋燕道:「他父亲以前在朝中作过大官,如今是本城的首富,的确是有财有势。」
龙一雄道;「他的武功是跟谁练来的?」
秋燕道:「这个我不知道。」
龙一雄道:「为人如何?」
秋燕道:「很慷慨。」
龙一雄道:「品行呢?」
秋燕道:「很风流,不过不像一般王孙公子那样胡作胡为就是了。」
龙一雄道:「会不会恃强凌人?」
秋燕道:「没听说过。」
龙一雄笑道:「妳说他很风流,是怎么个风流法?」
秋燕道:「听说他见到美女就穷追不舍,非弄到手不罢休。」
龙一雄道:「我也很风流,妳相信不相信?」
秋燕娇呗的用手指刮他「下面颊,笑道:「怎么不相信呢,看您的様子,就知道也是个风流鬼!
龙一雄哈哈一笑,将她抱着站起,向床上走去……
半个时辰后,他满面春风的走出留春院,仍是手摇折扇,施施然往外而来。
出城外约一二里,他仰头看看月色,喃喃自语道:「初更快到了,我得加紧赶一阵子才行!」
语毕,身形破空而起,疾如怒矢般,朝东方荒野上放纵而来。
一起一落,四丈有奇!
转眼工夫,来到了一处荒无人烟的山脚下。
他刹住跟纵之势,四下打量一眼,然后循着一条羊肠小径,缓步上山。
走到山腰上,他突似有所警觉,脚下一刹,星目精光陡盛,慢慢转头向身右的树林中望去,沉声道:「彭文雄,是你么?」
树林中却没有应声!
他面上升起一丝冷笑,又沉声道:「哼,鬼鬼祟祟的像甚么东西,给我滚出来吧!」
「唉……」
一声低弱的呻吟,由林中传了过来!
龙一雄面容一动,讶然道:「甚么人?」
对方没有回答。
龙一雄眉头皱了皱,沉声冷笑道:「妈的头,老子是跟你决鬪来的,你小子若想要鬼花样,那还算甚么人物!」
「唉……」
又是一声呻吟传出来!
龙一雄心中惊疑起来,沉思有顷,决定入林一探究竟,当下双臂暗聚眞力,然后移步走入。
他步步为营,随时准备应付猝然而来的袭击。
行入数十步,视线瞥处,不禁面色一变!
他见到了一个人——一个奄奄待毙的人!
那人年约四旬,豹头虎目,眉浓似帚,相貌异常威武,身上穿着一件黑色密扣劲衣,脚登一双薄底快靴,此刻倚躺在一株树下,嘴角流出一缕鲜血,看样子是受了很重的内伤!
在他身边,放着一个黑黑的盒子,样子像个珠寳箱,把手上结着一条铁链。
龙一雄一看是受伤的人,连忙趋前问道:「老兄,你怎么了?」
那人双目半开,眼中已无神光,张了张全是鲜血的嘴,吐出断断续续的声音道:「你……是……谁?」
龙一雄道:「在下龙一雄。」
那人精神一振道:「大侠!」
龙一雄点点头。
那人右手抬了抬,作出要龙一雄扰扶之状,道:「请……帮帮……忙……」
龙一雄靠拢上去,扶住他的身子道:「老兄贵姓,是怎么受伤的?」
那人右手握上他左腕,再拿起那条铁链往他手腕上反扣,说道:「请将……此物……交……交给……十七盘岭……」
语至此,突然头一歪,死了!
龙一雄大吃一惊,急叫道:「喂!喂!你说甚么?你说把这东西交给谁?」
然而,任他一再摇撼喊叫,中年汉子已是软成一团,再也吐不出一口气了!
他惊愕的瞪望对方良久,才发出不胜骇异的声音道:「我的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低头一看扣在自己左腕上的铁链,他不由的心头一沉,失声道:「糟糕!这不是坑杀人么?」
原来,铁链的末端上是一个精钢打造的手铐,此刻手铐已紧紧的扣住他的手腕上!
这就是说,除非有办法打开手铐,否则他和黑盒将从此「形影不离」了!
他用力扯了扯,发觉手铐愈扣愈紧,心中发慌,拿起黑盒一看,只觉黑盒十分沉重,竟也精钢打造的,不禁又叫道:「老天爷,这是甚么东西呀?」
但是,他对黑盒中所盛何物并无太大的兴趣,他现在只对手铐扣在手腕上感到事态严重,因为等下他就要在山上和彭文雄进行决鬪,如果不赶快设法除去手铐,那么他就得拖个「包袱」和彭文雄打这样一来必败无疑。
怎么办呢?
他望望中年汉子的尸体,忽然想到对方身上可能有打开手铐的钥匙,当即把手伸入对方怀里搜摸起来。
但是,摸遍中年汉子的全身,只捜出几十两银子,此外甚么也没有!
他又失望又着急,忍不住对着中年汉子的尸体,抱怨道;「哼,你这家伙简直胡闹,你要我把盒子送去给人,我答应你就是了,为甚么要用手铐扣在我的手上?这不是找我麻烦么?」
接着,他想到用剑,于是将佩挂在腰上的长剑拔了出来,但是看了看长剑,他又摇摇头,因为他知道自己的剑并非削铁如泥的寳剑,绝对斩不断铁链。
他叹了口气,反用剑掘起地来。
不久,掘出一个三尺深的坑,他把中年汉子的尸体放入坑中,再堆土掩埋,然后将长剑擦拭干净,纳回鞘中,便往山上而来。
他将铁链卷在腕中,将黑盒夹在腋下,迈步疾奔,走了约莫一刻时,已到一座没有树木的山头上。
抬头看看眉月的地图,敢情初更已过了。
他转头四下望望,开声道:「姓彭的,你来了没有?」
对面数步外,一颗巨石后面冒起一个人的上半身!
那人正是彭文雄!
他的装扮仍与日间一样,手上也还拿着那把牙骨折扇,他由巨石后面缓步转出,含笑道:「我以为你不敢来了呢!」
龙一雄道:「我碰到一桩怪事,搁躭了一下,所以来迟了。」
彭文雄问道:「甚么怪事?」
龙一雄左手一松,让连结铁链的黑盒「唾啦」落下,苦笑道:「就是这桩怪事!」
彭文雄一见之下,面露惊奇道:「那是甚么东西?」
龙一雄摊摊手道:「谁知道呢!我刚走到山腰上,听到树林中有人,以为是你,进入一看,才发现是一个身受重伤的中年人」
当下,把经过情形说了一遍。
彭文雄觉得有趣,上前拿起黑盒打量一番,问道:「他有没有说明这盒中盛着甚么东西?」
龙一雄道:「没有。」
彭文雄再问道:「他要你把这东西交给谁?」
龙一雄道:「我没听淸楚,好像是四个字,前面两字是『十八』,后面两字听不淸楚。」
彭文雄笑道:「那手铐打不开么?」
龙一雄道:「正是!」
彭文雄道:「这下怎么办?」
龙一雄哭丧着脸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你老兄有没有办法替我除去这捞什子?」
彭文雄道:「要打开手铐恐怕不简单……」
龙一雄道:「先斩断铁链再说,你有没有削铁如泥的寳刀或寳剑?」
彭文雄摇头道:「没有。」
龙一雄直皱眉头道:「这下完了,若不能除去这捞什子,我吃饭睡觉大便小便都要跟它在一起,这不烦死人么?」
彭文雄笑道:「不必着急,也许铁匠可以替你除下来。」
龙一雄一听大喜道:「不错,铁匠一定有办法除去这东西,城中有铁舖吧?」
彭文雄道:「有,不过现在夜已深,铁舖早已关门了,须等明日才行。」
龙一雄道:「好,明日去找铁匠解决,现在咱们来动手吧!」
彭文雄摇头笑道:「我不跟你打了。」
龙一雄怔道:「为甚么?」
彭文雄道:「你手上多了那个东西,碍手碍脚,动起手来你必败无疑,我不检这个便宜。」
龙一雄道:「没关系,我可以把这东西当作流星来使用,打你一个一佛出世二佛湼槃!」
彭文雄微笑道:「别瞎吹了,没有那东西,你或许还可跟我拼拼,有了那东西,你绝对不是我的对手,我这样赢你胜之不武。」
龙一雄道:「那么,明天除下这东西,咱们再来决个胜负。」
彭文雄点头道:「好!」
龙一雄叹道:「唉,我不知道前世做了什么孽,竟碰上了这种麻烦事……」
彭文雄微微一笑道:「大槪是你去嫖姑娘触了霉头之故。」
龙一雄一呆道:「你怎知我去嫖姑娘?」
彭文雄耸耸肩道:「我是地头蛇,有甚么事情不知道呢?」
龙一雄愠然道:「你小子在跟踪我?」
彭文雄笑道:「没有,我只派个人去留春院打听了一下而已。」
龙一雄冷哼一声道:「下流!」
彭文雄不生气,笑笑道:「你眞是人称『龙侠』的龙一雄?」
龙一雄道:「如假包换!」
彭文雄一揖道:「尊驾大名如雷贯耳,失敬之至。」
龙一雄道:「少油腔!」
彭文雄道:「咱们今天龙虎相遇,也可算是有缘,去喝一杯如何?」
龙一雄道:「可以奉陪,不过你小子说『龙虎相遇』,这话甚么意思?」
彭文雄微笑道:「因为有人称呼区区为「虎侠』!」
龙一雄大感意外道:「哦,原来你小子就是名扬大江南北的『虎侠』,可是你为甚么自称是『地头蛇』?」
彭文雄哈哈笑道:「我是住在金坛县城的人,对你来说,我不是.『地头蛇』是甚么?」
龙一雄一笑道:「我不只一次听到人谈起『虎侠』如何,如何,却没想到『虎侠』就是你。」
彭文雄道:「咱们一个是龙,一个是虎,而且名字都有一个『雄』,这回可得好好切磋切磋,分出一个雌雄才好。」
龙一雄道:「好,假如我明天能除下这东西,明夜此时,咱们仍在此处相见。」
彭文雄道:「现在咱们下山回去吧。」
于是,两人一道下山,状如好朋友。
彭文雄道:「你住在嘉宾客栈?」
龙一雄道:「是。」
彭文雄道:「你那匹马很不错,莫非就是天下五名驹之一的『白神龙』?」
龙一雄道:「不错,现在我也知道你那匹马的名字了,弛也是天下五名驹之一的『先锋驹』?」
彭文雄笑道:「正是!」
龙一雄骂道:「他妈的,你小子好像样样都要跟我别苗头!」
彭文雄哈哈大笑道:「谁说的,应该是你小子在跟我别苗头,因为我拥有那匹『先锋驹』已有三年之久了!」
龙一雄道:「我年纪比你大,是你在学我!」
彭文雄道:「少废话,现在我要问你一件事,你找『玉娘』干什么?」
龙一雄道:「想一亲芳泽而已。」
彭文雄轻哼一声道:「远迢迢跑到金坛县城来,就只为了要嫖她?」
龙一雄点头道:「不错。」
彭文雄冷笑道:「你少扯淡,玉娘在金坛县城虽然小有名气,但还不算是名动一方的红妓,你找她必有别的目的。」
龙一雄道:「就算是吧,那又干你甚么事?」
彭文雄道:「是不是她拐了你的钱?」
龙一雄道:「如果有个姑娘拐了我的钱,我绝对不会追究,因为婊子爱钱乃是天经地义的事。」
彭文雄道:「不然,所为何事?」
龙一雄道:「有人托我找她。」
彭文雄道:「谁?」
龙一雄微恼道:「你少管闲事好不好?」
彭文雄耸肩一笑道:「我最大的毛病就是爱管闲事!」
龙一雄道:「你若管到我头上来,那你要倒霉了。」
彭文雄道:「是么?」
龙一雄道:「龙虎相鬪,龙强于虎,你小子小心一些吧。」
彭文雄笑道:「你若这样说,那咱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好了。」
两人交谈至此,陡地同时刹住了脚步!
龙一雄眼睛向左右两边树林一扫,沉声道:「甚么人躱在林中?」
话声一落,便见树林中草木摇动,由两边树林中走出两个人来!
这两人,一个年约五十出头,身躯雄伟异于常人,生得一张淡金面孔,额濶颧高,虎目大鼻,颔鬓钢须如刺,头上扎中钿额,身穿靑缎箭袖,手掣一条三节连环棍;另一个年纪较轻,约只三十五六岁,相貌亦极凶恶,亦是一身靑缎箭袖,手握一柄雪亮的钢刀。
瞧模样,均非善良之辈!
龙一雄一见之下,心头微微一抽紧,转对身边的彭文雄问道:「地头蛇,这两个人是你的人?」
彭文雄摇头笑道:「不是,我从来不养打手!」
龙一雄一听不是他的人,便向那两人抱拳道:「二位朋友贵姓大名?现身拦路有何指敎?」
那身材雄壮的老人不知是生性高傲,抑或不懂礼貌,竟不回答他的话,举手一指他挂在左腕下的黑盒道:「小子,那东西你是从何得来的?」
声音低沉而冷峻!
龙一雄乃是久走江湖的靑年奇人,一听就知对方不怀好意,也知对方与黑盒必有关联,心中反而十分高兴,当下提了提黑盒,哈哈笑道:「这个么?说来话可长了,你老儿是不是急着想知道?」
那雄壮老人虎目一瞪道:「快说!」
龙一雄笑道:「不,慢慢来,等你先答复我的问题,我再奉告不迟!」
那雄壮老人面容一狞道:「老夫没有甚么可以回答你的!」
龙一雄道:「这是说,你老儿是石头生的?或是狗娘养的?连个姓名也没有?」
那雄壮老人勃然震怒,猛可欺上一步,手中三节连环棍揑得要出汗,厉声道:「好小子,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龙一雄点头道:「是,我一直就活得不耐烦,可是就没一个人有能耐要了我的命去!」
那雄壮老人似已按捺不住,面上杀气一盛,做势便要上前动武。
那使钢刀的汉子似较明白事理,这时开声道:「雷兄,别急!」
雄壮老人闻声刹住进击之势,怒声道:「这小子不知死活,宰了他也罢!」
使钢刀的汉子摆手做了个「不必」的手势,然后向龙一雄抱刀一礼道:「这位朋友,你想知道甚么?」
龙一雄笑道:「姓名!」
使钢刀的汉子客气的笑了笑道:「很抱歉,由于某种缘故,在下俩的姓名未便奉告,请朋友多多原谅吧!」
龙一雄道:「那么,你有什么话要说?」
使钢刀的汉子一指他手腕上的黑盒,说道:「那盒子是我们的东西,请你还给我们。」
龙一雄摇晃一下黑盒,笑道:「你知道这东西原来在谁的手里么?」
使钢刀的汉子点头答道:「知道!」
龙一雄问道:「他叫什么姓名?」
使钢刀的汉子道:「他叫施兴,原是和我们在一起的人,昨天他起了黑心,将那盒子盗走,今天我们追上他,可惜在打伤他之后,又被他逃掉了。」
龙一雄道:「盒中所盛何物?」
使钢刀的汉子道:「对不起,这一点未便奉告,现在请你将盒子还给我们如何?」
龙一雄道:「可以,但你有没有启开手铐的钥匙?」
使钢刀的汉子点头道:「有的。」
他把钢刀交到左手,探手入怀摸出钥匙,走上去道:「请将手伸出,在下为朋友启开手铐。」
龙一雄便将左手伸出,笑道:「眞高兴遇上你们二位,否则带着这东西可麻烦死了。」
使钢刀的汉子见他已伸出左手,便也伸出右手,假装要用钥匙打开他的手铐,突然左手钢刀」挥,往他左腕上砍了下去。
一砍而中!
可是,龙一雄的左腕并未应手落地,仍然完好如故,连皮也没伤了一丝丝。
使钢刀的汉子做梦也没想到龙一雄竟有刀枪不入的功夫,一看未将他的手腕砍断,登时大惊失色,慌忙双足「顿,倒纵疾退一。
龙一雄哈哈一笑,一脚飞起,正中他的小腹,「砰!」的一声,将他踢得跌出老远!
雄壮老人一看同伴计不得售,大喝一声,抢步欺上,手中三节连环棍一挥,向龙一雄双脚猛挥过去。
彭文雄大笑一声道:「慢来,区区陪你老儿走几招玩玩吧!」
他闪身迎出,手中牙骨折扇往下一递,只听「拍!」的一声,已接住了雄壮老人打到的一棍。
雄壮老人如受巨震,登时身形一摇,脚下站不稳,往旁顚出三步。
彭文雄得势不饶人,长笑一声,挥动折扇攻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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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3-28 15:35:02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章 穷寇莫追



雄壮老人现在也知道碰上扎手人物,故不敢再大意,全力舞起三节连环棍与彭文雄搏鬪起来。
那使钢刀的汉子小腹虽然挨了龙一雄一脚,但没有被踢破蛋,跌倒之后,随即一翻而起,奋勇挥刀攻上。
龙一雄本可拔剑迎战,但他也是性情倨傲之人,对付平常之辈绝不肯动剑,当下施展空手入白刃的功夫,与他周旋起来。
使钢刀的汉子倒也见多识广,他知道龙一雄练就刀枪不入的功夫之后,再度动手便不肯再使用「砍」的招式,而改用「割」的招式,因为他知道凡是练成金钟罩铁布衫之类的人,不怕「砍」而怕「割」,所以他对症下药,对龙一雄大割特割起来。
龙一雄见他识破了自己的弱点,倒也不敢太轻敌,一面闪避他的刀招,一面抽冷子发出黑盒,把黑盒作流星锤使用。
黑盒重约十斤,再加上有一条士一尺来长的铁链,因此使动起来,确如流星一般,凌厉异常!
使钢刀的汉子使尽浑身解数,一看伤不得他一根汗毛,心中生怯,同时也感到十分惊奇,忍不住开口道:「小子,你是那条线上的?报个万儿来!」
龙一雄笑道:「老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人称『龙侠』龙一雄是也!」
使钢刀的汉子一听,拖刀疾退,大叫道:「雷兄点子硬,扯活!」
身彩仰纵而起,好像一只侥幸没被打死的老鼠,急急窜入树林里去了。
那雄壮老人也鬪彭文雄不过,心中正在惊奇,这时一听和同伴动手的靑年竟是名满天下的「龙侠」龙一雄,顿时鬪志全失,当下猛挥一棍追开彭文雄,将身一纵,也钻入树林疾逃而去。
彭文雄没有追赶,龙一雄也站着未动,两人虽有一身惊人绝艺,但在未摸淸敌人底细之前,都不愿轻率涉険。
龙一雄道:「你怎么不追啊?」
彭文雄笑道:「我师父敎导我『穷寇莫追』和『遇林莫入』,要追你自己去追吧!」
龙一雄搔搔头,自怨自艾道:「我眞傻,要是不报出姓名就好了,他们不知道我是谁,才有勇气跟我打,而我也才有机会逮住他们。」
彭文雄道:「别急,他们早晚还会来的。」
龙一雄道:「你猜他们是谁?」
彭文雄摇头道:「不知道,我只知道一件事,他们刚才说了谎,那个把黑盒托交给你之人,绝不是他们同道之人。」
龙一雄道:「但那家伙是被这两人打伤的,这一点应该不错。」
彭文雄道:「对!他们要抢他的黑盒。」
龙一雄低头看看黑盒,道:「这黑盒里必是盛着某种价値连城的第物。」
彭文雄道:「要不要打开看看?」
龙一雄摇头道:「我试过了,没办法打开!」
彭文雄道:「我来试试看看。」
他—而捧起黑盒,仔细察看,只见黑盒通体乌黑,是用精钢打造而成的,中间有两道缝隙,结合紧密,但没有启开之口,他用手试着想把它扳开,却扳不开,不禁啧啧称奇道:「这盒子果然很奇特……」
龙一雄道:「我从来没见过这种盒子。」
彭文雄道:「我也没见过。」
龙一雄道:「但这盒子一定可以打开,只是咱们不知启开方法罢了。」
彭文雄指指盒子中间的两道缝隙,说道:「一般盒子只有一道缝,而这个盒子却有两道,可能机关就在这两缝隙上面。」
说着,用手指推推两道缝隙中间的部份,发觉中间部份竟能推动,不禁大喜道:「看,机关果然设在这两道缝隙上!」
龙一雄急道:「再推推看!」
彭文雄继续推,只见中间部份恰如练子般向前移去,他推了几下再用力一扳,却仍然扳不开,不由大感失望道:「唉,还是打不开呀!」
龙一雄道:「可能要转到甚么位置时,才能打开。」
彭文雄又继续推动,但一连试了数次,还是未能打开盒子,废然摇头道:「我敢跟你打赌,这东西必非中原之物。」
龙一雄提起盒子往肩上一挂,道:「走,走,走,回城里去再说!」
于是,两人复动身下山。
彭文雄道:「到哪里去喝酒?」
龙一雄道:「现在回到城中,酒楼大槪快要打烊了,还是到我客栈里去吧。」
彭文雄道:「好。」
龙一雄道:「我这个样子,人家会不会以为我是越牢脱逃的囚犯?」
彭文雄笑道:「可能。」
龙一雄骂道:「妈的头,这不惨了么?」
彭文雄道:「不要紧,金坛县城的捕快我个个认识,你只要跟我在一起便没事。」
龙一雄道:「对了,他们必有各种手铐的钥匙,你去找他们拿些钥匙来试试如何?」
彭文雄道:「好的,回到城中,我立刻找周捕头去……」
两人边走边谈,不久回到城中,来到嘉宾客栈,彭文雄在客栈门口住足道:「你进去吩附店小二准备酒菜,我去找周捕头,马上回来。」
说罢,迳自走了。
龙一雄进入客栈,吩咐店小二准备酒菜,又去马廐看看自己的「白神龙」,即回房等候。
不一会,店小二已将一桌酒菜端入房中,又不久,彭文雄也到了。
他遣退店小二,把房门关上,才由怀中掏出一串钥匙来,笑道:「看,这是我向周捕头借的,一共有十几支,要是打不开,那就没办法了。」
龙一雄在桌前坐下,把手腕搁到桌角,说道:「快来试试看!」
彭文雄拣了一支合适的钥匙,穿入他手铐上一个锁孔中,向左右扳了扳,却都扳不动,摇摇头道:「这支不行……」
他换了另一支,结果也打不开手铐,再换第三支,第四支,第五支……最后十几支钥匙都试过了,都不能打开龙一雄的手铐。
龙一雄大为恼火,又骂道:「去他妈的蛋,那姓施的家伙若非死了,我非揍死他不可!」
彭文雄收起钥匙,笑道:「好了,别发脾气,无论如何,明早找铁匠去,一定有办法替你弄开的,如今且来喝酒吧!」
他在龙一雄对面坐下,提起酒壶倒了两杯酒,把一杯推给龙一雄,道:「来干一杯!」
龙一雄举杯与他同时干下,笑笑道:「你小子很对我的胃口,不过我仍要跟你打一架!」
彭文雄笑道:「你不打,我也不饶你!」
龙一雄道:「说眞的,我走了几年的江湖,像你小子这样的高手还是首次碰到过。」
彭文雄道:「我也是,所以咱们应该一决高下……来,再干一杯!」
两人一面畅飮,一面高谈濶论,越谈越投机,酒也就越飮越多。
不觉间,已是夜阑人静。
彭文雄起身直:「我要回去了。」
龙一雄道:「你有妻室?」
彭文雄摇头道:「没有。」
龙一雄道:「既无妻室,何必这么早回去?」
彭文雄道:「现在已是三更半夜了,还说早么?」
龙一雄道:「咱们再叫一些酒来,索性喝到天亮,然后一起去找铁匠。」
彭文雄摇头道:「不干,我喝了酒就想睡觉,现在是睡觉的时候了!」
说到这里,摆摆手,开门踉跄而去。
龙一雄无奈,只得召来店小二撤去酒席,然后动手脱衣,也想上床睡觉。
但是脱到一半,才发觉衣服脱不掉,原来他若要脱掉外衣,左袖必须通过铁链和黑盒才行,而黑盒的体积比袖管大得多,根本通不过,眞要脱掉的话,只有一个办法,割下整个左袖!
他气得连连顿足,把那施兴嘴咒了一顿,才悻悻的穿回外衣,往床上一倒。
由于喝了不少的酒,故上床不久,即已鼾声大作。
就在他入睡约半个时辰后,他房中的一扇纸窗上,忽然被人弄湿了一小块,接着有个形如鹤嘴的东西冲破那块弄湿了的纸面,旋见一股浓烟由那鹤嘴吹入房中,渐渐在房中飘散,最后弥漫了整间房子!
这是迷魂香!
但龙一雄毫无所觉,鼾声更为均匀了。
「卡!」
纸窗发出一声轻响,一把柳叶刀伸入挑开了窗门,接着纸窗被人拉开了。
房中的烟雾慢慢由窗口飘出,不一会便都消失了,于是一颗人头出现在窗口上!
这人,正是晚间在山上企图夺取黑盒的使钢刀的汉子!
他向房中窥视了几眼,随即掉头一打手势,手按窗框轻轻一纵,进入了房中。
敢情那雄壮老人也来了,这汉子掉头一打手势,是示意雄壮老人替他把风。
他跳入房中之后,蹑手蹑足的走到床前,探头看看龙一雄,见他沉睡未醒,知已中了迷魂香,顿时胆量一壮,开口轻笑道:「小子,这回看你还能逞能不!」
说罢,将龙一雄的左手腕拖到床沿上,举起锋利钢刀,猛力砍下!
那知一砍之下,居然还是砍不断龙一雄的手腕,就像砍在一块坚靱的皮革上似的。
这使钢刀的汉子大吃一惊,赶忙顿足暴退。
龙一雄一翻而起,笑道:「别跑,吃我一球!」
左腕一握,黑盒疾如流星,电奔而出!
他蓄势而发,出手何等快捷,使钢刀的汉子才退出一二尺,已被黑盒追上,只听「砰!」,的一声,胸口已被击个正着!
使钢刀的汉子没有发出声音,仰身倒了下去。
这时,在房外把风的雄壮老人已发现同伴遇险,他正想冲入房中抢救,忽听身后的客房上有人笑道:「喂,别扰人淸梦,你还是再找上我吧!」
说话的正是彭文雄,他笑嘻嘻的盘膝坐在房脊上,好像已在那上面待了很久似的。
雄壮老人面色一变,那里再敢冲入房中救人,身形一矮,往暗处疾窜而去。
彭文雄哈哈一笑道:「还想溜么?」
双臂一张,势如老鹰俯冲,疾掠而下!
但雄壮老人倒也滑溜,他几个飞步跳到墙下,身子横滚而起,即时逃出客栈外面去了。
彭文雄正待追去,龙一雄已靠上窗口笑道:「我已抓着一个,不用追了。」
彭文雄一笑转回,由窗口跳入房中,看看使钢刀的汉子,问道:「你把他打伤了?」
龙一雄点头道:「是的,或用这黑盒打中他的胸口,大槪出手重了些,把他打昏了。」
彭文雄道:「早知你有防备,我就回家睡觉了。」
龙一雄问道:「你怎知他们要来?」
彭文雄微微一笑道:「你又怎知他们要来?」
龙一雄耸耸肩膀,笑而不答,转身走去使钢刀的汉子身侧蹲下,说道:「来,咱们把这家伙救醒——啊呀!怎么回事呀?」
原来,他发现使钢刀的汉子一脸孔的死相,敢情已经死了!
彭文雄伸手探探他的鼻息,发现已没有了气,再摸摸他的胸口,才知他右胸十二条肋骨已断了六条,断骨刺入内脏,早已气绝死了,不由恼笑道:「哼,你只是出手重了一些而已么?」
龙一雄十分懊恼,搔搔头道:「眞要命,我自以为出手很有分寸,谁知竟然把他打死了?」
彭文雄道:「我看你这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龙一雄点头道:「是,我有时候有些糊涂,迷迷糊糊的就闯了祸……」
彭文雄道:「如今怎么处理他?」
龙一雄反问道:「你说呢?」
彭文雄道;「这是你的事,我不管。」
龙一雄道:「你认为我该去自首么?」
彭文雄道:「你若打算去自首,我倒有更好的办法。」
龙一雄道:「说来听听。」
彭文雄道:「你肯不肯照我的指示去做?」
龙一雄点头道:「好,你说吧。」
彭文雄一指床上道:「上床去!」
龙一雄一怔道:「干么?」
彭文雄道:「上床我再告诉你。」
龙一雄满脸狐疑的站了起来,走到床前坐下,问道:「好了,你说吧。」
彭文雄道:「躺下!」
龙一雄又是一怔道:「你搞什么鬼?」
彭文雄道:「躺下你就明白。」
龙一雄只得依言躺下,没好气地道:「要不要闭上眼睛?」
彭文雄道:「当然要,躺在床上不闭目,怎么睡得着啊!」
龙一雄道:「好,我就闭上眼睛,但是我先警告你,你小子若想寻我开心,当心你的狗腿!」
说罢,闭上眼睛。
他刚刚闭上眼睛,就听「呼!」然一声轻响,接着彭文雄的声音已在窗外响起:「好好睡觉,天亮再来看你!」
龙一雄睁眼一看,只见那使钢刀的汉子的尸体已然不见,不由微微一笑道:「这小子,他眞是在寻我开心!」
他没再起来,就躺着睡着了。
口 口 口
天亮了。
他被一声敲门声吵醒,下床开门一看,见是店小二,不禁发怒道:「怎么回事,你怕我睡过头?」
店小二满面堆笑道:「对不起,小的是来看一看,听说昨夜客官这房中好像发生了甚么事?」
龙一雄道:「不错,昨夜来了两个小毛贼,被我打跑了。」
店小二吃惊道:「是窃贼?」
龙一雄道:「此窃贼大胆,他们撬窗而入。」
店小二急问道:「有没有丢了财物?」
龙一雄道:「还好没有。」
店小二透了一口气道:「这还好,他妈的,居然有贼子敢来窃盗,捉住了不揍他一个半死才怪?」
他接着又堆笑哈腰道:「眞对不起,打扰了您客官的睡眠,您再睡觉吧。」
说毕,转身欲去。
龙一雄道:「我不睡了,去给我端水来,再为我准备一些早点——不,早点准备两份,等下有个朋友要来。」
店小二连声应诺,急急而去。
当他漱洗方毕,店小二端着早点进入他房中时,彭文雄果然就来了。
龙一雄没有问他怎样处理了尸体,只向他招招手道:「来,咱们吃早点!」
彭文雄含笑入座,说道:「我已去和铁匠谈过,他说可以替你锯断手铐。」
龙一雄端起早点吃起来,一边吃一边说道:「昨夜我想了很久,做了一个重大的决定……」
彭文雄问道:「决定不跟我决鬪了么?」
龙一雄摇头道:「不,决定不除下这东西!」
说着,提提手腕上的黑盒。
彭文雄发怔道:「为什么?」
龙一雄道:「因为除下之后,容易丢掉,那姓施的家伙就是怕我丢掉,才用手铐铐在我手上。」
彭文雄愕然道:「你说笑话吧?」
龙一雄正色道:「不是,他在临死之前托付我这东西,我觉得不能让他失望。」
彭文雄道:「可是,这东西已为你带来了杀身之祸,你不怕?」
龙一雄笑道:「你说得太严重了,我带着这东西也许有些危险,不过若说会要了我的命,那倒不见得。」
彭文雄道:「但你带着它干么?」
龙一雄道:「我带着这东西有个好处……」
彭文雄道:「什么好处?」
龙一雄道:「谁要想抢夺这黑盒,就非连我也一起抢了去不可!」
说毕,得意的笑了起来。
彭文雄失笑道:「哼,你果然有些迷迷糊糊!」
龙一雄一耸肩道:「是么?」
彭文雄道:「我告诉你,你这是在跟自己开玩笑!」
龙一雄道:「跟自己开玩笑,总不算是缺德之事吧?」
彭文雄道:「你打算一辈子带着它?」
龙一雄道:「不,我要替那姓施的家伙把这东西交给十八……」
彭文雄笑道:「十八什么?」
龙一雄又耸耸肩道:「别急,总有一天,我会打听出来的。」
彭文雄道:「你不找玉娘姑娘了?」
龙一雄道:「这事还不太急,慢慢来也可以!」
彭文雄道:「为一个素不相识的人卖命,岂非太不値得?」
龙一雄不答,笑道:「来,让我考考你,如果我说十八,你会想到甚么?」
彭文雄道:「十八层地狱!」
龙一雄摇头道:「不对,那姓施的家伙绝不会要我把这东西送去十八层地狱,再想!」
彭文雄道:「十八罗汉!」
龙一雄侧头想了想,又摇头道:「不对,再想!」
彭文雄道:「十八般武艺。」
龙一雄道:「不对,再想!」
彭文雄道:「十八学士。」
龙一雄道:「什么?」
彭文雄道:「十八学士!」
龙一雄问道:「何谓十八学士?」
彭文雄道:「唐太宗起文学馆,以杜如晦、房玄龄、于志宁、苏世长——」
龙一雄忙的摇手道:「好了,好了,这黑盒绝对跟古人扯不上关系,再想别的吧!」
彭文雄道:「十八姨。」
龙一雄道:「不对。」
彭文雄道:「十八娘。」
龙一雄呆了呆道:「十八姨是风神,十八娘又是甚么东西?」
彭文雄笑道:「荔枝!」
龙一雄粲然道:「你喜欢吃荔枝吧?」
彭文雄道:「不错,荔枝其味甜中带酸,吃起来」
龙一雄骂道:「呸,你小子就只知道吃,再想!再想!」
彭文雄伸伸脖子,笑道:「只剩下最后一个了,这个要是再不对,我就没办法啦!」
龙一雄道:「你说吧。」
彭文雄一字一字道:「十八姑娘一朶花!」
龙一雄笑道:「不错!」
彭文雄大感意外道:「对了?」
龙一雄叹道:「我常常想找个十八岁的姑娘玩玩,可惜运气不佳,碰到的都是二十以上的。」
彭文雄道:「我知道那里有,我带你去如何?」
龙一雄不答,起身走到房门口,喊道:「小二哥,来一个!」
「来了!」
一个店小二跑了过来,拱手道:「客官要甚么?」
龙一雄道:「我问你,这附近可有一个地名叫十八什么的?」
店小二想了一下,摇头道:「没有,这附近没有。」
龙一雄道:「那地方有?」
店小二道:「有十八两个字的地名,小的倒知道几个……」
龙一雄道:「你说。」
店小二道:「云南十八寨。」
龙一雄道:「还有呢?」
店小二道:「赣江十八滩。」
龙一雄道:「还有呢?」
店小二道:「河北宛平十八盘山。」
龙一雄跳了起来,叫道:「对了!是十八盘山!是十八盘山!」
他高兴万分,掏出一块碎银赏给店小二,转回房中笑道:「你看,还是店小二见多识广,一说就说出来了!」
彭文雄笑笑道:「是十八盘山不错么?」
龙一雄点头道:「不错,他一说我就记起来,的确是十八盘山不错!」
彭文雄道:「那很远呢。」
龙一雄道:「不打紧,我有白神龙!」
彭文雄道:「那姓施的家伙要你把这黑盒交给十八盘山么?」
龙一雄道:「当然不是交给十八盘山,而是交给一个住在十八盘山的人。」
彭文雄道:「住在十八盘山的人多得很,你要交给那一个?」
龙一雄道:「总可以打听出来!」
彭文雄道:「你眞要去?」
龙一雄点头道:「当然,那姓施的家伙既然敢于信任我,我就得替他达成心愿。」
彭文雄道:「我想这黑盒里一定盛放着非常稀有而珍贵的寳贝。」
龙一雄道:「不错。」
彭文雄道:「而要想抢夺这寳物之人,也一定不少。」
龙一雄道:「对。」
彭文雄道:「所以你将有无穷尽的麻烦。」
龙一雄道:「是。」
彭文雄道:「你可别指望我保护你,每年春天,我是不离开江南的。」
龙一雄眼睛一瞪道:「呸,谁要你保护?我这个人还需要人保护么!」
彭文雄微笑道:「我知道你很精明不过这件事恐怕不是你一人之力所能应付得了的。」
龙一雄道:「别为我担心,我死不了的。」
彭文雄道;「你甚么时候走?」
龙一雄道:「马上就走。」
彭文雄道:「咱们什么时候进行决鬪?」
龙一雄道:「我把这档事办妥之后,立刻回金坛来找你。」
彭文雄含笑而起,道:「那么,我告辞了。」
龙一雄道:「好,我大槪在仲夏的时候会回到此地,在这两三个月之内,你小子最好多下功夫苦练,免得被我轻易击败。」
彭文雄笑而不答,一揖而去。
龙一雄继续吃早点,直到感觉饱了,才起身整理行装,召店小二来算过店账,即出栈登上自己的坐骑,望北城门而来。
为了不让人看见他手腕上带着一个手铐,他将铁链卷在腕上,再用一件衣衫挂在臂膀,盖住了黑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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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3-28 15:59:3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章 仙女神殿



出了北城门,立即纵骑疾驰。
他知道那个雄壮老人必不肯罢休,而会暗中跟踪自己,伺机再度下手抢夺黑盒,因此决定利用坐下名驹疾驰一程,将可能跟踪在后面的雄壮老人摆脱掉。
他的「白神龙」乃是公认的天下五匹名驹之一,曾有日行八百里的经历,此刻全力奔驰之下,当眞像风驰电掣一般,奇快无比!
这天晌午,已到鎮江,在街上吃了午饭,随即乘船过江,继续北上。
一路上,他频频掉头后望,均未发现有人在跟踪自己,于是不再倾力骋驰,改以平常的速度前进。
在马蹄「得得」声中,日头已渐偏西,暮色已然降临大地了。
而眼前,仍是走不尽的荒野地带,看不见一点市鎮或鄕村的影子。
龙一雄情知今夜多半要在野外露宿了,但他并不在意,有时候他反而喜欢在野外过夜,因为在野外过夜有一样好处,可以享受到不受任何干扰的宁静,这种宁静是投宿客栈所得不到的。
他继续策骑行进。
不久,夜幕垂下了。
上弦月在天边出现,如仙女的蛾眉,横在紫蓝色的天角上,看上去是那么皎洁明亮,但却无法驱走地面上的黑暗……
复行数十里,前面一处山脚下,忽有一点星光出现!
那是灯光。
走了大半天,终于见到一户人家了。
但龙一雄并不因此而生起前往借宿的念头,他以前也经常错过宿头,但除非遇上大风雨,他是不找人家借宿的,他不习惯在陌生人的家里睡觉。
因此,他对面山脚下的那一点灯光视如不见,口中哼着轻快的小调,继续顺着道路前进。
未几,来到了山脚下。
他忽然勒停坐骑,望着山脚一片浓密的松林,轻声自语道:「咦,这地方风景不错啊!」
不错,眼前这片山脚,老树参天,气象庄严,充满着淸幽恬静之美。
再看由松林后面透出的灯光,他立刻断定那不是一般住家,而是寺庙或道观之属。
于是!他决定入林看看,如是寺庙或道观,便要进入求宿一夜。
他下马牵骑走入,只见松林中有一条舖石的小路,他循小路走入百步左右,果然见到了一座庙。
注目一望,但见这座庙宇建造得颇为巍峨,正殿三楹,威仪万千,庙门上横悬一匾,题着三个字,但也许年代太久,已看不淸楚了。
他再向四周略作打量,便将坐骑拴在树林下,即举步走过去。
走到庙阶下,才看清了匾额上那三个字,原来是「仙女庙」三个大字。
他面上立刻现出笑容,暗忖道:「好极了,向仙女求宿,必然别有一番滋味!」
当下,拾级而上,进入庙殿。
殿上十分宽大,供的果是一尊仙女,供案上点着两盏琉璃灯,地上十分干净,看情形有人在管理。
他走进供案前,抬头望望那尊仙女凭,觉得她那种端庄之美远不如凡尘女子的娇丽嫌媚来得动人故不大感兴趣,当下轻咬一声道:「有人在么?」
「老者应声而出。
他年约六十三四岁,相貌淸癯,颊下蓄着一撮山羊须,身穿灰布衫,看来是个很和气的人。
龙一雄向他拱手―揖,问道:「老丈可是这仙女庙的庙祝?」
老者还礼答道:「是的,公子是来上香的么?」
龙一雄道:「在下赶路错过宿头,意欲在此住宿一夜,不知方便否?」
老者道:「好的,不过公子应该向仙女说说,她是这里的主人。」
话,说得很风趣。
龙一雄笑道:「老丈贵姓?」
老者道:「老汉姓应,有求必应的应。」
他点燃三炷香递给他,笑问道:「公子贵姓大名?」
龙一雄接过香,答道:「敝姓龙,贱名一雄——在下应该向她说些什么?」
老者道:「说你走路错过宿头,求她准你在庙中住一夜,另外你也可以许个愿。」
龙一雄道:「许什么愿?」
老者笑道:「看你有什么心愿,就向她求一求——你成家了没有?」
龙一雄道:「没有呀。」
老者道:「那么你求她让你娶个又美丽又贤慧的妻子,我们仙女十分灵验,有求必应!」
龙一雄哈哈笑道:「好主意,在下就这样求她。」
说着,转身面对仙女像举香欲拜。
老者道:「你先把包袱放下来吧,这里没有人会抢你的,不必老挂在手上。」
龙一雄一笑道:「有道理。」
他把包袱和那件掩盖黑盒的外衣放到地上,然后拜了起来,说道:「仙女在上,善男龙一雄赶路错过宿头,欲在贵庙借宿一夜,若有渎犯之处,尙乞原谅,此外听说仙女有求必应,灵验无比,是则请保佑善男娶得一个又美丽又贤慧的妻子,不胜感激之至!」
拜毕,把香揷上香炉。
老者看见他左腕上的铁链和黑盒,不禁瞠然而视,诧异地道:「你手上那东西是什么?」
龙一雄转动手腕,让黑盒垂落地上,笑道:「是个寳贝,有趣吧?」
老者一见竟是用手铐扣在他手腕上,更为惊奇,问道:「怎么用手铐铐着呀?」
龙一雄笑道:「这样才不会被人偸去!」
老者失笑道:「那盒中是何寳贝?」
龙一雄道:「对不起,在下不能说出来。」
老者道:「你这样镑在手上虽然不会丢掉,但总不太好看吧?」
龙一雄道:「是有些难看,所以在下才将包袱挂在手上。」
他俯身拿起包袱和外衣,又挂回手腕上。
老者问道:「公子欲赴何处?」
龙一雄道:「十八盘山。」
老者道:「那很远吧?」
龙一雄道:「正是。」
老者道:「吃过晚饭没有?」
龙一雄道:「没有,不过在下今天中午就把晚饭一起吃了,故不觉得饿。」
老者道:「老汉做了些素面,公子要是有兴趣的话,老汉去煑一碗来。」
龙一雄摇头道:「不,老丈不用客气,在下眞的不饿,谢谢您啦!」
他转身一指庙外,接着道:「在下有一匹马拴在林间,不要紧吧?」
老者道:「大槪不要紧,不过老汉可不敢担保没有顺手牵马之人,公子自己小心一些为妙。」
龙一雄笑道:「在下那匹马有些灵性,驰一看见可疑人物接近,就会嘶叫起来。」
老者笑道:「那一定是寳马了。」
龙一雄点头道:「是的,弛在牠们同类之中,可说稍有名气……」
他摆头左右望望,一指右边殿壁下道:「在下就在那里睡一觉吧。」
老者道:「不,庙后有一间空房,公子可到那间空房去……」
一言未毕,忽然庙外传来了惊叫声。
「救命!救命!」
听声音,是个少女!
龙一雄面色一变,纵身电射而出,一眼瞥见对面树林中奔出一个少女,而跟在少女身后的,是个獐头鼠目的汉子,那汉子追出树林时,距离少女已只两步之近,这时正探手要抓少女的背身。他的面上布满邪恶的狞笑,就好像一只要偸鸡的饿狼!
龙一雄飘身落到庙前空地上,大喝道:「住手!你干什么?」
那汉子一见有人出来,吃了一惊,不敢继续追那少女,掉头窜入树林逃去了。
那少女一直奔到龙一雄跟前,才精疲力竭的坐倒地上,掩脸哭了起来。
她年约十七八岁,虽然穿得不漂亮,但人却长得漂亮极了!
龙一雄连忙开口安慰道:「姑娘别哭,那人已经跑了,是怎么回事呀?」
少女哭哭啼啼道:「他……他……他……他……」
龙一雄道:「他是你什么人?」
少女摇头哭道:「我不认识他!他……他一路跟着我,刚才……刚才竟要欺负我!」
龙一雄一哦道:「原来是个下三滥的小贼,不要紧,姑娘总算未被伤害,来来来,请到庙里来歇歇吧!」
少女举袖拭去眼泪,起身道:「我的包袱丢了。」
龙一雄道:「丢了?」
少女道:「我只道他要财物,就把包袱丢在地上,谁知他并不是要包袱……」
龙一雄道:「丢在那里?」
少女道:「路上。」
龙一雄道:「距此远不远?」
少女道:「我……我搞不淸楚。」
龙一雄道:「包袱里有什么东西?」
少女道:「有十几两银子和几件衣服,那是我的全部财产。」
龙一雄道:「不要紧,在下替妳解决就是了,你先到庙里来吧。」
少女举目打量他,脸现一丝惧疑道:「你是谁?」
龙一雄道:「过路的,在此借宿。」
少女道:「我……我可以信任你么?」
龙一雄反手一指来到身后的老者,说道:「妳如不敢信任在下,还可信任这位老丈,他是这座仙女庙的庙祝。」
少女听了才放心,当下移步走入庙中。
老者搬过一张凳子让她坐下,同道:「刚才是怎么回事?」
少女面有余悸地道:「我走在路上,发现他跟着我,我心里害怕得要命,赶紧往这里跑,他见我跑,也就拔步追上来了。」
老者又问道:「姑娘怎么孤身一人走夜路?」
少女眼眶一红,低头悲泣起来。
老者安慰道:「不要哭了,妳有什么委屈,不妨说给我们听听,也许我们可以为妳解决呢。」
少女哭道:「我………我的命好苦……」
老者道:「妳叫什么名字?」
少女道:「我叫连明媛。」
老者道:「哪地方人?」
少女道:「丹阳。」
老者道:「怎么一人跑到江北来?」
少女又哭了起来。
龙一雄笑道:「准是做了坏事,被爹娘赶了出来了。」
连明媛道:「胡说,才不是这样!」
龙一雄道:「不然是怎样啊?」
连明媛抽泣道:.「我爹早死,我娘改嫁一个姓萧的,即姓萧的就成了我的继父……」
龙一雄道:「他不好?」
连明媛道:「坏透了!他不务正业,只知喝酒赌博,没钱就逼着我娘要……」
龙一雄道:「你娘有钱?」
连明媛摇头道:「没有,她只好去替人洗衣服,奶孩子,赚钱供他挥霍,去年终于积劳成疾,一病不起……」
说到这里,又大哭起来。
龙一雄忙道:「别哭,别哭,后来呢?」
连明媛边哭边道:「我娘死了后,他就追我去赚钱,我只会洗衣服,不会奶孩子,因此赚钱不多。」
龙一雄道:「这是当然,妳是个姑娘,怎么能够替人家奶孩子,后来呢?」
连明媛道:「半月前,我们隔壁的陆大妈偸偸告诉我,说他打算把我卖给娼家,敎我赶快逃走,因此我就乘他不在时逃出来了。」
老者叹道:「眞可怜,如今你打算哪里去呢?」
连明媛道:「听我娘说,我有一位大舅住在河北宛平县,所以我想去投奔他。」
龙一雄道:「眞巧,在下也正要去河北宛平,那么姑娘可以跟在下一起走了。」
连明媛目光一亮道:「眞的么?」
龙一雄点头道:「眞的!」
老者怀疑他企图拐骗,眉头一皱道:「老汉刚才好像记得你说要去十八盘山,怎么又变成河北宛平了?」
龙一雄笑笑道:「十八盘山就在河北宛平附近!」
老者道:「当眞?」
龙一雄一指仙女神像道:「当着仙女面前,在下还敢扯谎么?」
老者听了才淸除疑虑,释然一笑道:「既如此,你们眞可一道走……呵呵,我说公子,我们仙女很灵吧?」
龙一雄大笑道:「不错,果然有求必应!」
老者正色道:「但公子可要规规矩矩,不可乱来,否则必遭报应!」
龙一雄道:「当然!当然!」
连明媛望望他们,迷惑地道:「你们在说什么呀?」
老者泛笑道:「没什么,老汉是跟他谈另一桩事——姑娘一定饿了,待老汉去煮一碗面给妳充饥。」
说罢,转身入内而去。
连明媛见老者走了,才以羞涩的语气问道:「公子,您尊姓大名?」
龙一雄道:「龙一雄。」
连明媛道:「公子要赴宛平干什么?」
龙一雄道:「有人托在下带一件东西去十八盘山交给另一人。」
连明媛道:「什么东西?」
龙一雄取在挂在手腕上的包袱,一指黑盒道:「就是这东西!」
连明媛一见那黑盒是用手铐和铁链结连在他手上,不由睁大眼睛,不胜惊奇的问道:「那是什么东西?」
龙一雄道:「老实说,在下也不知道。」
连明媛讶然道:「你不知道?」
龙一雄道:「是的,情形是这样的,在下在金坛县城外遇见一个人,那人身受内伤,快要死了……」
当他把经过说完之后,老者已端着两碗热腾腾的素面走进殿上来了。
他把素面放到桌上,说道:「来,两位快趁热吃下,这是老汉亲自做的素面,两位尝尝看。」
龙一雄便向连明媛笑道:「这位老丈十分仁慈,咱们却之不恭,就吃他的吧。」
于是,两人靠上桌子,吃了起来。
老者看着他们吃面,笑呵呵道:「人说有缘千里来相会,这话眞是不错,我看……哈哈,我看……」
龙一雄打岔道:「老丈,您好像比在下还性急,也许这和您说的刚好相反呢!」
老者笑道:「哦?」
龙一雄道:「有缘千里来相会的相反话是:不是寃家不聚头!」
老者哈哈大笑道:「不会!不会!有仙女从中撮合,保证不错!」
连明媛赧然道:「你们在说什么呀?」
龙一雄笑道:「没什么,说笑话罢了。」
连明媛望着老者问道:「老先生,我可以在这庙中住一夜么?」
老者笑道:「当然可以,你和这位龙公子在此住一夜,明早一起去宛平!」
连明媛回望龙一雄问道:「我不知道宛平距此有多远,龙公子知道么?」
龙一雄点头道:「知道。」
连明媛欣喜道:「那好极了,今后一路上要请您多照顾,见到我大舅时,我会求他重谢您。」
龙一雄道:「不谢,不谢。」
说话间,两人已将一碗面吃完了。
老者道:「现在有个困难,这里只有一间空房——」
龙一雄抢着道:「那间空房就让给这位连姑娘好了,在下就在这殿上蹲一蹲。」
老者道:「老汉的床位太小,要不然就请公子与老汉同睡。」
龙一雄道:「不要客气,在下在这殿上歇息正好,可以顺便看守那匹马。」
老者转对连明媛道:「既如此,连姑娘就请随老汉进去吧。」
连明媛起身道:「这里没有歹徒吧?」
老者道:「没有,没有,姑娘放心可也。」
于是,连明媛随着老者入内而去。
龙一雄目送他们入内之后,视线移上殿上的仙女神像,不由的搔搔头,自言自语的轻笑道:「这位仙女果然灵验无比,她长得眞漂亮……」
不多久,老者回到殿上,笑道:「她睡了。」
龙一雄道:「她眞可怜,不过胆子也眞大,竟敢单身行走夜路。」
老者道:「公子可要好好保护她啊。」
龙一雄道:「好的。」
老者道:「你要带她去找到大舅之后,才可离开她,不能一到宛平就放手不管。」
龙一雄道:「在下明白。」
老者压低声音,笑问道:「你看她长得如何?」
龙一雄道:「在下从未见过这么美丽的姑娘。」
老者含笑道:「她大约只有十七八岁?」
龙一雄道:「嗯。」
老者道:「假如你对她有意思,路上须得好好待她,才能赢得美人心。」
龙一雄笑道:「老丈门槛很精嘛!」
老者讪讪一笑道:「老汉年轻时候也曾风流过一阵,可惜太吊儿郞当,弄得晚景这么悽凉,所以老汉劝你们年轻人用情要专,千万不可始乱终弃,害了人家也害了自己。」
龙一雄点头道:「是的。」
老者道:「将来你们若要成亲,可别忘了请老汉喝杯喜酒。」
龙一雄笑道:「一定!一定!」
老者道:「好了,夜已深,你就在这里歇歇,老汉也要回房去了。」
龙一雄道:「好的,老丈请便。」
老者转身欲去,忽见连明媛由偏门走入殿来,不禁一呆道:「咦,姑娘还没睡?」
连明媛走到他们面前低首卷弄衣角,羞答答道:「我……我不敢睡那房中……」
老者讶然道:「怎么啦?」
连明媛道:「那房中有老鼠跑来跑去。」
老者失笑道:「唉,妳一个姑娘怎么怕起老鼠来了?」
连明媛道:「我就是怕嘛!」
老者道:「老鼠不咬人的,妳叱牠一声,牠就不敢再来了。」
连明媛羞笑一下道:「我一个人睡在房中,也有些害怕,所以我想……我想跟这位龙公子在这殿上坐到天亮。」
老者道:「这怎么成呀?」
龙一雄开口道:「这位姑娘既然胆子小,就让她跟在下坐在这里好了,反正靠着墙壁养养神,也跟睡觉差不多的。」
老者道:「那么,妳就在这条长板凳上躺一躺吧。」
他把殿侧一条长板凳搬到龙一雄身旁,靠壁放好,又道:「现在天气不冷,可以在这上面睡一睡。」
连明媛道:「多谢老丈,我坐着就可以了,您请回房歇息吧。」
老者一笑道:「好,老汉不陪你们了,你们若是睡不着,可以多聊聊。」
说罢,拱拱手,转入里面去了。
连明媛看看龙一雄,羞赧地道:「我……跟你坐在这殿上,不会打扰你吧?」
龙一雄微微一笑道:「不会。」
连明媛挨着长板凳坐下,低头道:「我实在不敢一人睡在那房中,所以……所以……」
龙一雄道:「不必介意,眞的不必介意。」
连明媛道:「我的包袱丢了,你说要替我解决,怎么解决啊?」
龙一雄道:「明天到了城里,我买几件衣裳送你,至于今后一路上吃的用的,都在我身上。」
连明媛道:「这怎么好意思?」
龙一雄道:「不要紧。」
连明媛抬目睇他,露出感激之色道;「你这个人眞好,以后我会报答你的。」
龙一雄笑道:「不要客气。」
连明媛轻轻叹了口气,感槪地道:「人眞奇怪,有的人很好,有的人很坏,差别竟这么大……」
龙一雄道:「妳是说我这个人很好么?」
连明媛道:「是呀,我从来没有见过像你这么好的人,还有那位老先生,你们都很好。」
龙一雄耸耸肩道:「那位老先生很不错,而我可不见得,我会杀人哩!」
说着,拍拍腰间的长剑。
连明媛好像这时才发现他有一把剑,不由有些畏惧地道:「你当眞杀过人?」
龙一雄点头道:「不错!」
连明媛道:「你练过功夫?」
龙一雄又点头道:「练过一些。」
连明媛默默望着他半晌,又道:「你杀的,一定都是坏蛋,是不?」
龙一雄摇头道:「不一定,这世上好人和坏人有时很难分别,我杀的,都是我认为该杀的,至于他是好人或坏人,就不管那么许多了。」
连明媛道:「你的话我听不懂。」
龙一雄微笑道:「譬如说,现在突然来了一个人,他要杀死我,抢去我手上这个黑盒,我为了自衞,只好杀死他了,而不管他是好人或坏人。」
连明媛道:「有人要抢你的黑盒么?」
龙一雄道:「可能有!」
连明媛道:「要抢人家东西的,一定都是坏蛋。」
龙一雄道:「这倒不一定,我到现在还不敢断定托我黑盒之人是正是邪,所以也不敢断定要抢我黑盒之人是好是坏。」
连明媛道:「既然如此,你为甚么要答应替他送去十八盘山呢?」
龙一雄道:「我其实没有答应他,是他突然把这东西鋳在我手上的,不过我想盒中一定盛放着十分重要的东西,他既然信任我,我当然只好替他卖命了。」
连明媛道:「我想,你是一位侠士,是不?」
龙一雄笑了笑道:「我不知道,有时候我觉得干的坏事也不少!」
连明媛不放心地道:「你……不会欺负我吧?」
龙一雄笑道:「不会,我不会率先去侵犯一个良家妇女,除非她先侵犯我!」
连明媛羞笑道:「你说我会侵犯你么?」
龙一雄看了她一眼,笑道:「希望不会!」
连明媛举袖掩口,打了个哈欠,道:「唉,我眞想睡了。」
龙一雄道:「那就睡吧。」
连明媛看看坐着长板凳,摇摇头道:「我不要睡这长板凳。」
龙一雄道:「但是躺在上面比躺在地上好。」
连明媛笑道:「我要学你那样。」
说毕,起身搬开长板凳,靠壁坐下来。
龙一雄闭起眼睛,不再说话。
连明媛见他闭上眼睛,也不好意思再开口,但是静坐一会之后她似乎感到寒冷,抱着双臂说道:「我……我有些冷……」
龙一雄立刻打开包袱,拿出一件外衣扔给她,道:「把这件衣服盖在身上,也许好过一些。」
连明媛抖开衣服,盖在身上,向他点点头,含情脉脉的一笑道:「谢谢你了。」
龙一雄眉头一挺,没答话,又闭上眼睛。
又过了一会之后,她把身子缩成一团,道:「还是有些冷!」
龙一雄闭着眼睛道:「妳还是到房间里去睡的好。」
连明媛道:「不,我要在这里!」
龙一雄道:「那就不要叫冷。」
龙一雄盘起双脚,收慑心神,如老僧之打坐入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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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3-28 21:16:58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五章 古鼎道人



又过了一会之后——
「唉……」
是抗不住寒冷而发出的声音。
龙一雄开声道:「又怎么了?」
连明媛忙道:「没什么,对不起,没什么的。」
龙一雄道:「冷么?」
连明媛摇头道:「不,不,不太冷……」
龙一雄不禁生起怜香惜玉之心,说道:「假如妳不介意的话,可以靠过来一点,这样妳会觉得暖和一些。」
连明媛呑吞吐吐道:「这……这行么?」
龙一雄微笑道:「我没有关系,要看妳自己了。」
连明媛脸上发红道:「你不会笑我吧?」
龙一雄道:「不会。」
连明媛道:「我们是很纯洁的,你说是不是?」
龙一雄道:「是。」
连明媛挨了过去,靠着他身边坐下,很难为情地道:「对不起,我实在太冷,早知道夜里这么冷,我该多穿一件衣服。」
龙一雄忽然双目一睁,向庙外望去,低声道:「有人来了!」
连明媛吓了一跳,惶声道:「谁?谁?」
龙一雄一笑道:「不要害怕,不管是谁来了,都不要害怕!」
「笃,笃,笃……」
一种拐杖触地的声音,慢慢响过来了!
俄顷,一个老乞婆出现在殿门口,这个老乞婆年约六十多岁,有一头散乱的灰发,全身瘦巴巴的双目深陷,手握一条木杖,看样子是个瞎子。
她来到殿门口,伸出木杖探了探,再伸手摸摸门框,喃喃自语道:「没有错,总算让老身找到了。」
语毕,移步走入殿中。
她似乎未发觉殿上有人在,走入殿中后,竟向龙一雄和连明媛这边摸索过来。
龙一雄开口道:「这位大娘,你要找什么?」
老乞婆吃了一惊,停下脚步道:「什么人?你是什么人?」
龙一雄道:「在下是过路的,因错过宿头,故来此庙中过夜。」
老乞婆「哦」了一声,眨眨眼皮笑道:「原来如此,老身也是到此过夜的,以前老身也曾在此过夜,这地方不错吧?」
龙一雄道:「还不错。」
老乞婆转到一边,在相距数尺的殿壁下坐下去,叹了口气道:「唉,累死老身了。」
连明媛启口道:「大娘,妳是干什么的?」
老乞婆神色一怔,转头向连明媛「望」过来,讶然道:「谁在说话?」
连明媛道:「是我,我也是到此过夜的。」
老乞婆眨眨眼皮问道:「妳是个姑娘么?」
连明媛道:「是呀!」
老乞婆露出一口黄牙,嘿嘿笑道:「听声音,妳大槪还没超过二十岁!」
连明媛道:「嗯,我今年才十七岁。」
老乞婆道:「你跟那位相公是一道的么?」
连明媛道:「是的。」
老乞婆笑道:「是兄妹还是……」
连明媛道:「都不是。」
老乞婆笑哦一声道:「既不是兄妹,也不是夫妻,那么是甚么关系呢?」
连明媛道:「不告诉你。」
老乞婆又嘿嘿笑起来,道:「老身明白了,你们是一起私奔的,对不对?」
连明媛赧然道:「别胡说!」
老乞婆笑道:「胡说么?嘿嘿,告诉妳,老身是过来人啦!不瞒妳说,老身年轻时也曾跟人私奔,那味道眞不错,可是……唉,就因为跟人私奔,才落到今天这么悽惨,所以老身要劝劝你们,终身大事要让父母去安排,千万不可乱来,想当年,老身要是听从父母的话——」
连明媛见她一口咬定自己是跟人私奔出来的,大表不悦,截口道:「大娘,妳不要说了!」
老乞婆顿了顿,笑道:「怎么?妳不高兴听?嗯?妳年轻不懂事,所以老身才要提醒妳一下,须知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头已百年身,妳要不相信,以后就有苦头吃啦!」
连明媛道:「妳眞的弄错了,我们不是私奔的,我们只是……只是……」
老乞婆道:「只是甚么呀?」
连明媛道:「只是一对刚认识不久的朋友罢了。」
老乞婆笑道:「老身才不相信,刚认识的朋友怎么会一起在这荒山古庙里过夜?」
连明媛道:「信不信由妳!」
老乞婆道:「妳叫什么名字?」
连明媛道:「我姓连,名叫明媛。」
老乞婆道:「哪年哪月生的?」
连明媛诧异道:「妳问这干么?」
老乞婆道:「老身会算命,老身要替你算个命,看妳是富贵命还是贫贱命,有没有兴趣?」
连明媛果然大感兴趣,说道:「我今来十七岁,属羊,四月十九日正午生的,妳算算看吧。」
老乞婆道:「老身替人算命,是铁口直断,说好妳不必高兴,说坏妳也不必生气。」
连明媛点头道:「当然。」
老乞婆于是搯指算算,嘴里唸唸有词,算了一会之后,忽然惊叫一声道:「啊哟,不得了啦!」
连明媛愕然道:「怎么样?」
老乞婆道:「若论姑娘之命,十七岁以前虽不怎么顺遂;但将来却可大富大贵,只不过……」
连明媛道:「如何?」
老乞婆道:「姑娘目前运数黯晦,如遇陌生人,可能有杀身之祸!」
连明媛吃惊道:「眞的么?」
老乞婆正色道:「当然是眞的,老身算的命都甚灵验,妳还是快些逃吧!」
连明媛怔忡地道:「逃!」
老乞婆道:「不错,往西方逃,便可逃过杀刼!」
连明媛发楞片刻,忽然吃吃笑道:「大娘,妳别哄我,我无缘无故怎么会有杀身之祸呢?」
老乞婆沉声道:「老身问妳,在妳身旁那位相公,妳说是刚认识的?」
连明媛道:「是呀!」
老乞婆面呈凝重道:「这就不错了,这就不错了,妳若要性命,最好立刻逃离此地!」
连明媛看了龙一雄一眼,很不相信的笑道:「妳认为这位龙公子会杀我?」
老乞婆道:「老身无法确定谁会杀妳,只知妳若遇上陌生人便有杀身之祸!」
连明媛道:「我不信!」
龙一雄忽然接口道:「妳最好相信!」
连明媛一惊道:「什么?」
龙一雄道;「这位大娘说的话也许有些道理,妳最好快逃!」
连明媛惊疑道:「你要杀我?」
龙一雄道:「我不知道会不会杀你,不过这殿上现在充满杀气却是事实狂风暴雨快要来了!」
连明媛道:「你别吓唬我好不好?这仙女庙十分平静,哪有甚么杀气?」
老乞婆干枯的右手微微一动,嘿嘿怪笑道:「小姑娘,祢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龙一雄右手一抬,接住一支射向连明媛的玉钗,哈哈笑道:「大娘,妳用不着懐疑她,她只是个走路错过宿头的姑娘而已!」
老乞婆似已知道自己发出的玉钗被龙一雄接住了,不禁面色微变,尖声一笑道:「龙侠,眞有你的!」
龙一雄笑道:「苗姥姥妳夸奖了!」
老乞婆微微一怔,继又怪笑道:「敢情你也认得老身呀!」
龙一雄道:「江湖上一君二尼三姥姥要是不认识,怎么能混迹江湖呢!」
苗姥姥笑道:「既然你认得老身,那么客套话少说,咱们来打开天窗说亮话——」
一语方毕,蓦闻庙外有人唸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这一声佛颂,中气充浦,声如铜钟,传入殿中,震得人耳鼓痛生。
苗姥姥面容一沉道:「是金刚大师么?」
又听-声「阿弥陀佛」,便见一个身躯肥胖的和尙走入殿中来。
这和尙五十余岁的年纪,面团团如笑弥勒,身穿大红袈裟,内衬黄麻僧衣,手握一柄五尺多长的降魔杵,走入殿上,向三人俛首一礼,随在右边殿壁坐了下来。
苗姥姥面露敌意,阴恻恻地道:「金刚大师,你来干什么?」
被称为「金刚大师」的和尙笑嘻嘻道:「贫僧赶路误了宿头,故来此借宿,不想遇见了妳苗大嫂,幸会幸会!」
苗姥姥冷笑道:「你少跟老身扯淡!」
金刚大师笑道:「不敢,这仙女庙乃是公众之地,总不致没有贫僧容身之地吧?」
龙一雄朗声一笑道:「不得了,江湖上令人闻名丧胆的人物都到啦!」
金刚大师哈哈大笑道:「不敢当,打旗竿的先上场,名角还在后头哩!」
一句话刚说完,就听庙外传来了一片踢跶踢跶的拖鞋之声!
苗姥姥面上杀气陡盛,冷冷一笑道:「好啊,连鬼穷酸也来凑热闹了!」
随着她的话声,一个中年人踢踢跶跶的走进殿上来了。这中年人相貌颇端正,但满脸汚垢,好像有几个月没洗脸,身上一袭儒衣也满是油腻肮脏,脚下穿着一双皮制拖鞋,模样儿极是颓丧落魄!
他一走进殿中,就向苗姥姥,金刚大师及龙一雄和连明媛深深一揖,发出夜枭般的笑声道:「诸位好,孙某这厢有礼了!」
苗姥姥冷哼一声道:「坐下来吧!」
自称姓孙的中年人毕恭毕敬的笑道:「是,遵命。」
就到一边坐了下来。
苗姥姥转对龙一雄道:「龙侠,这一位你认识么?」
龙一雄点头一笑道:「当然认识,穷书生孙天德的大名,久已如雷贯耳。」
苗姥姥嘿嘿怪笑道:「很好,彼此都认识,就好说话了,但不知还有哪位高人要来?」
穷书生孙天德笑道:「恐怕还有一位!」
果然,话声一落,庙门口已响起一声狂笑,飘入一个老道人!
这老道人年约六旬光景,眉目还算淸奇,三缕黑髯长及胸际,头戴扁折巾,身穿茧䌷道袍,足登一双白袜红鞋,手上拿的却不是拂尘,而是一个大古鼎!
那古鼎毫无疑问是铜铸的,高有四尺,四面均有浮雕,铸得十分精美,重量至少也有五百斤,可是老道人把它举在手上,竟然轻若无物!
苗姥姥一声吟笑,面色又是一变,悍声一笑道:「来者莫非是古鼎道人?」
老道人走到另一边,轻轻将古鼎放下,稽首为礼道:「贫道正是,苗大嫂别来无恙。」
苗姥姥道:「老身眞不明白,你们出家人怎么也这般放不下名利?」
古鼎道人含笑道:「苗大嫂言重,贫道只是来请诸位喝几杯酒罢了!」
他说的不错,那古鼎中的确装满了酒!
苗姥姥冷冷道:「老身不喝酒!」
古鼎道人笑道:「如此良辰美景,不喝一些怎行?来来来,贫道先敬妳!」
说罢,探手举起古鼎,向她抛了过去!
连明媛吓得惊叫起来。
那古鼎约有五百斤之重,但此刻由古鼎道人手中抛出,却像抛出一只碗那样轻松,古鼎对着苗姥姥平飞过去,鼎里的酒却一点也没飞抛出来!
苗姥姥双目虽瞎,但听风辨位的本领却高人一等,只见她冷笑一声,身子坐着不动,手中木杖突然递出,居然一下托住了鼎底,喝道:「谢谢,我说不喝就不喝——金刚大师,你酒量不错,给你吧!」
木杖一挥,古鼎转向金刚大师飞去,鼎里的酒也没溅出一点点!
金刚大师长笑一声,举手接住飞到的古鼎,抓住一只足,然后低头喝了一口鼎里的酒,大赞道:「好酒!好酒!这是陈年的竹叶靑——来,穷酸,你也尝一尝!」
右手一送,古鼎转向穷书生飞去!
穷书生孙天德大叫道:「啊呀!这不是存心要区区出丑么?」
他样子长得很瘦细,像个文弱书生,能不能接住那么重的古鼎,确是个问题。
那知他嘴里虽在惊叫,身手可一点不含糊,他并不伸手去接古鼎,容得古鼎飞到面前,低头在鼎里吸了一口气,紧接着右袖一拂鼎腹,叫道:「龙一雄,还是你多喝一些吧!」
古鼎在他长袖一拂之下,竟然转了方向,朝龙一雄平飞过去!
龙一雄早料到会轮到自己,故早已蓄力以待,他估量自己还能接住古鼎,当下也端坐未动,一见古鼎飞到,双手一扬,抓住了古鼎的两只脚,然后便像端满酒盅一般,低头去喝了一口,接着转对身边的连明媛笑问道:「连姑娘喝不喝?」
连明媛嘛得脸色发白,忙的摇头道:「不!不!我不敢喝酒!」
古鼎道人笑道:「姑娘既然来了,怎可不喝?」
连明媛惶然道:「我不会喝酒呀!」
古鼎道人面容一沉,冷笑道:「姑娘莫非瞧不起贫道么?」
龙一雄双手运力一推,将古鼎推还给他,笑道:「强迫一个姑娘喝酒,乃是既失礼又不道德之事,道长还是留着自己喝吧!」
他的功力毕竟不如眼前四位武林高手之深厚,虽然将古鼎抛还给数尺外的古鼎道人,鼎中之酒却溅出了少许。
古鼎道人接回古鼎,突然哈哈大笑道:「龙侠之名,果然名不虚传,你年纪轻轻有此成就,却也十分不易了!」
龙一雄笑道:「再来一下,在下就吃不消了。」
穷书生孙天德干咳一声,笑道:「我说诸位,盒子只有一个,要它的却有四五人,这可如何是好呀?」
金刚大师接口笑道:「很简单,咱们六人捉对儿比一比,谁输了谁滚蛋,胜的再和胜的打,获得最后胜利的就拿走那盒子。」
古鼎道人大笑道:「好主意,就这么办吧!」
龙一雄站了起来,拍拍屁股道:「对不起,在下自认不是诸位之敌,在下退出好了。」
苗姥姥、金刚大师、古鼎道人和穷书生孙天德听得神色一呆,金刚大师坐的地方较靠近殿门,他时伸出降魔杵拦住去路,大笑一声道:「小子,盒子在你手上,你怎么能走啊?」
龙一雄心知走不掉,只得又坐下去,笑道:「看来在下连投降都不行……」
古鼎道人道:「你要走可以,只须把盒子留下来一。」
龙一雄摇头道:「不成,在下跟这盒子相处了数日,已对它生了感情,不忍弃它而去。」
古鼎道人道:「既如此,你就得准备为它拚命。」
龙一雄耸耸肩道:「为一个盒子拚命太不値得了,在下可否知道盒中放着何物么?」
古鼎道人道:「你不知道最好。」
穷书生一指连明媛,面向苗姥姥问道:「苗大嫂,这位姑娘是什么来路呀?」
苗姥姥冷冷道:「老身也不知道。」
龙一雄道:「诸位都弄错了,这位连姑娘不是覩観盒子而来的,人家是眞的错过宿头,到这庙中来过夜的。」
穷书生孙天德微微一笑道:「你怎知道?」
龙一雄道:「因为在下喜欢相信一个美丽姑娘所说的每一句话。」
苗姥姥冷笑道:「没出息!」
龙一雄转对连明媛笑道:「连姑娘,你说是么?」
连明媛神色惶恐地道:「怎么回事?他们在懐疑我什么?」
龙一雄一提黑盒道:「他们怀疑妳也是企图抢夺这黑盒而来的。」
连明媛道:「乱讲,我抢那黑盒干什么?他们不伤害我,我就谢天谢地了。」
穷书生孙天德笑道:「姑娘既非武林中人,请速离此,免遭池鱼之殃。」
连明媛愀然道:「三更半夜,你要我哪里去呀?」
穷书生孙天德道:「就离开这殿上也好。」
连明媛别脸望着龙一雄,露出征询之色。
龙一雄点点头,道:「这位孙大侠说的不错,妳还是到里面去吧!」
连明媛关心的问道:「你呢?」
龙一雄道:「我不要紧。」
连明媛道:「他们不会伤害你吧?」
龙一雄笑道:「大槪不会,他们要的是这个黑盒,不是我。」
连明媛道:「明天你还去不去十八盘山?」
龙一雄点头道:「要去,即使这黑盒被抢走,我还是要去陪妳一起去宛平。」
连明媛这才放心,起身由偏门走了出去。
穷书生孙天德笑道:「好了,现在去掉了一个,咱们四人容易解决了!」
苗姥姥冷冷问道:「如何解决?」
穷书生孙天德道:「就照金刚大师的提议,咱们四人分成两对比一比,败了的退出,胜的再与胜的打,获得最后胜利的便可拿走那盒子。」
苗姥姥冷笑道:「好,老身就先鬪鬪你穷酸!」
说着,站立起来。
穷书生孙天德笑问道:「苗大嫂准备怎么打呢?」
苗姥姥道:「随便!」
穷书生孙天德道:「这样好了,苗大嫂双目失明,区区不宜与妳动手过招,咱们各玩两套把戏,妳学我的,我也学妳的,跟不上的算输,如何?」
苗姥姥道:「好!」
穷书生孙天德转望金刚大师和古鼎道人问道:「两位同意区区的办法否?」
金刚大师和古鼎道人一齐点头答道:「很好,就这么办!」
穷书生孙天德道:「那么,两位就替我们做个见证苗大嫂,你先来吧!」
苗姥姥轻「嗯」一声,伸杖探路,走到供案前,伸手上去摸索,道:「这上面有香炉么?」
孙天德道:「有,靠右边一点。」
苗姥姥依言把手摸向右边,果然摸到了香炉,便由香炉中抽出六支香脚,再取出一把匕首,将长短不一的香脚削成一样长,然后收起七首,转身走到庙门上摸了摸,再退后数步,说道:「你仔细看看,老身要出手了。」
孙天德欠身道:「请施为。」
苗姥姥深深吸了一口眞气,面对庙门默立片刻,慢慢举起握着六支香脚的右手,突然喝叱一声,抖手将六支香脚打了出去。
「嗖!」
一声轻响,六支香脚一齐打上庙门,像铁钉在庙门上,成一朶梅花形状!
「好功夫!」
龙一雄、孙天德、金刚大师、古鼎道人一齐拍手喝釆起来。
这一手暗器功夫,确然非比寻常,因为庙门是用坚韧的木板制成的,而香脚却是最容易折断的东西,她能把香脚打入庙门,而且打出一朶梅花形,如无惊人的内家气功和精熟的手法,是绝难办到的。
苗姥姥也很得意,嘿嘿笑道:「穷酸,现在轮到你啦!」
孙天德站起身子,摇头晃脑道:「苗大嫂这一手功夫当眞了得,区区恐怕跟不上来……」
苗姥姥笑道:「别客气了,请快施为吧!」
孙天德于是也走去供案前,取下六支香脚,用刀子切整齐,再走到苗姥姥出手的位置站住,向金刚大师和古鼎道人一揖笑道:「区区要献丑了,要是跟不上苗大嫂,请勿见笑。」
金刚大师和古鼎道人微笑不语。
孙天德含笑默立片刻,暗暗运足了功力,然后也大喝一声,右臂一挥,由下而上,将六支香脚「推」了出去。
「嗖!」
六支香脚,也钉上了庙门,而且也打成一朶梅花形状!
龙一雄及金刚大师,古鼎道人三人,又鼓掌喝采道:「好功夫,高明高明!」
苗姥姥面色微变道:「怎么样?」
金刚大师道:「完全一样!」
苗姥姥轻哼一声道:「待老身摸摸看!」
她走近庙门,伸手摸摸那六支香脚,点点头道:「哼,瞧不出你穷酸果然有些门道!」
孙天德拱手做揖,笑嘻嘻道:「承蒙夸奖,不胜荣幸之至。」
苗姥姥道:「你再学学这个吧!」
说毕,退开两步。
龙一雄一看她踩过的地面又喝采道:「好厉害的功夫,在下今天眞是大开眼界矣!」
金刚大师和古鼎道人一见之下,面上也露出钦佩之色,点点头道:「苗大嫂这两脚更是高明了。」
原来,苗姥姥移步后退时,已在地上留下两个脚印——两个深达三寸的脚印!
殿地上舖的是很厚的方砖,她竟不声不响的将脚.下的两块方砖踩出脚印来,这等功力,的确是骇人听闻了。
孙天德看得面色一变,苦笑道:「这下完了,区区可没练过这门功夫……」
苗姥姥笑道:「你又客气了,这其实算不了什么的,凡是内功稍有成就的都会……」
孙天德摇头道:「区区的内功可不行,差苗大嫂太远了。」
苗姥姥道:「少噜苏,快施展吧!」
孙天德忽然也退开两步,俯身看看地面,摇头道:「果然不行,这一场区区甘拜下风。」
原来,他在谈话之中,也暗运眞力将两块方砖踩出两个脚印来,只是踩出的脚印不及苗姥姥之深,而且将其中一块踩出裂纹来。
这是火候不到之故。
古鼎道人上前察看一番,说道:「孙大侠这一场果然输了。」
孙天德点头道:「区区承认轮了,不过输多少却得有个分别。」
古鼎道人道:「怎么说?」
孙天德道:「老实说,咱们四人每人学有专长,有的内功好,外功较差;有的外功好,内功较差,换句话说,区区这一场虽然不及苗大嫂,但若只算输而不算输多少,等下区区若有一场高于苗大嫂,就不容易分出胜负了。」
古鼎道人道:「这话颇有道理,依孙大侠之见,该如何判决呢?」
孙天德道:「苗大嫂踩出的脚印有三寸之深,而区区只踩出一寸多深,而且踩破了一块砖,因此这一场应该算由苗大嫂胜十分,区区得四分,也就是说这一场由苗大嫂赢了六分,这样计算等下才能分出胜负。不知三位意下如何?」
古鼎道人表示赞同,便向苗姥姥问道:「苗大嫂同意否?」
苗姥姥道:「好吧,不过老身还要摸摸看他是否能算得了四分。」
她走到孙天德踩出的两个脚印前,蹲下去摸了几下,点头笑道:「也罢,就算你得四分好了。」
孙天德笑道:「那么,等下苗大嫂若是一场与区区平分,另一场只得三分的话,妳就算输了。」
苗姥姥道:「反之,老身若得五分,你穷酸也得算输了!」
孙天德道:「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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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3-29 10:47:0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六章 金刚大师



苗姥姥道:「现在轮到你表演啦!」
孙天德笑道:「区区拿得出的玩艺儿不多,第一场要表演的是翻跟斗。」
说罢,将身一纵,在空中连翻三个跟斗,即飘然落地。
金刚大师和古鼎道人均感意外,讶然道:「如此而已?」
孙天德点头笑道:「对,如此而已!」
苗姥姥不信孙天德会以平凡的翻跟斗来决定胜负,而认为他必在翻跟斗上面加上了某种高明的功夫,因此嚷叫道:「这不公平!」
孙天德笑道:「怎说不公平呀?」
苗姥姥道:「老身眼睛看不见,如何能够学得像你一样?」
孙天德道:「苗大嫂不必学得与区区的动作完全一样,只须在空中连翻三个跟斗就行了。」
苗姥姥一怔道:「就是这样?」
孙天德点头道:「就是这样!」
苗姥姥不禁面现狐疑道:「哼,你穷酸在搞甚么鬼!」
孙天德道:「不搞什么鬼,眞的只有翻跟斗而已。」
苗姥姥眨眨眼皮,突然冷笑道:「老身明白了!」
孙天德歪白笑道:「嗯?」
苗姥姥道:「你打算乘老身翻跟斗之际,发出暗器袭击老身对不对?」
孙天德摇头道:「不对,区区若这样做,金刚大师和古鼎道长也不肯饶我。」
金刚大师接口道:「不错,你若暗中使什么手脚,贫僧绝不饶你!」
孙天德哈哈一笑道:「苗大嫂听到没有?妳可以放心了吧?」
苗姥姥听了略略放心,但仍是满腹疑惑,想不通他为何要以平凡无奇的翻跟斗来「难倒」自己,但这时她已无选择的余地,当下转对金刚大师和古鼎道人说道:「两位替老身注意一下,这穷酸若乘老身翻跟斗之际玩花样,两位可别让他跑了!」
古鼎道人道:「好的,贫道也最恨投机取巧之辈,苗大嫂放心可也。」
苗姥姥不等他话说完,突地纵身而起,在一丈三四尺高的空中连翻三个跟斗,然后双臂一张,轻飘飘的降落地面。
孙天德拍手笑道:「行了,这一场咱们不分胜负!」
苗姥姥老大不高兴地道:「哼,你穷酸竟用这种三脚猫都能做到的功夫来考老身,难道是瞧不起老身么?」
孙天德笑道:「苗大嫂难道不想保存一些体力以应付下一次的争鬪?」
苗姥姥听了恍然而悟,不由嘿嘿笑道:「你说得对,不过你难道有自信可在第二场胜过老身么?」
孙天德道:「当然,区区的第二场把戯,苗大嫂只怕招架不住。」
苗姥姥冷笑道:「放屁,你有什么本事,只管使出来吧!」
孙天德道:「区区做甚么,苗大嫂就得做什么,如妳不敢跟着做,妳就算输了。」
苗姥姥道:「你来吧!」
孙天德探手入怀掏出一只木制药瓶,笑道:「这第二场咱们来比赛吃药!」
苗姥姥脸色一变道:「吃什么药?」
孙天德淡淡地道:「当然是毒药,若是补药,区区何必跟妳比呀?」
苗姥姥浑身一震,一时口吃起来,道:「你……你在开玩笑?」
孙天德摇头道:「不,是眞的!」
苗姥姥转对金刚大师和古鼎道人道:「两位请评评理,你们说有比赛吃毒药的道理么?」
孙天德抢着道:「咱们并没规定不可比赛吃毒药,你们说是不是?」
金刚大师眉头直皱,感到左右为难了。
古鼎道人也面呈凝重,沉吟良久,才答道;「苗大嫂,孙大侠他有道理,咱们并未事先规定什么可比什么不可比,所以他要比赛吃毒药,你只好奉陪了。」
苗姥姥气得发抖,嚷道:「可是吃毒药算得什么武功呀?」
孙天德一本正经地道:「苗大嫂也是几十年的老江湖了,怎么说出这种无知的话来?吃毒药当然也是武功之一,如果你有本事,妳可以运功逼住毒药,不让它发作起来;咱们要赌胜负的就在这一点,要是妳无法运功逼住毒药,你就得毒发而死!」
苗姥姥满面铁靑,问道:「要是咱们俩都能逼住毒药而不死呢?」
孙天德道:「不会有这种情形,区区这种毒药毒性极强,一般人吃下一粒之后,不消多久便会七孔流血而亡,而咱们在内功方面都有一番成就,大槪要多吃几粒才会死,区区的办法是:区区先吃一粒,妳跟着吃一粒,一刻时间,你我如未毒发,那么区区再吃一粒,妳也跟着再吃一粒,一直到先谁毒发倒毙为止。」
苗姥姥冷哼一声,没有说话。
孙天德拔出药瓶的塞子,接着道:「为求公平无私起见,区区就把这瓶毒药交给古鼎道长拿着,由他拿给咱们吃……」
他说到这里,便把那瓶毒药交给古鼎道人,然后伸手道;「现在请道长倒出一粒给区区吧!」
古鼎道人依言倒出一粒毒药,拿到鼻下闻了闻,干笑一声道:「这毒药的气味倒很香啊!」
孙天德笑道:「不错!味道很香,但却可毒死一条大牛!」
古鼎道人把那粒毒药给孙天德,说道:「苗大嫂,贫道现在把一粒毒药交给孙大侠了。」
苗姥姥冷哼一声道:「有种何不一次吃它两三粒!」
孙天德道:「好,道长请再倒出两粒给我。」
古鼎道人笑道:「苗大嫂最好考虑一下,孙大侠一次吃三粒,妳也得跟着吃三粒哩!」
苗姥姥道:「老身明白!」
古鼎道人于是又倒出两粒毒药递给孙天德,干笑道:「嘿嘿,想不到你孙大侠竟以吃毒药为能事,佩服佩服。」
孙天德接过毒药,一起送入口里,和着口液呑了下去,道:「区区吃下了。」
苗姥姥道:「道长请代老身检视一下,看他是不是啣在舌下。」
孙天德听了立刻把口张开,道:「道长请检查吧!」
古鼎道人仔细看了看他的口中,见他确实已将三粒毒药吃下,便道:「一点不错,孙大侠确实吃下去了。」
苗姥姥脸色变得十分难看,冷冷道:「老天爷若是有眼,就该让你穷酸毒发毙命!」
孙天德哈哈大笑道:「苗大嫂请放心,区区这一生还没过几天好日子,不会这么快就死的!」
转对古鼎道人又道:「道长,现在请倒出三粒给她吧!」
古鼎道人依言倒出三粒毒药,拿到苗姥姥面前道:「苗大嫂请吃啊!」
苗姥姥道:「老身不吃!」
古鼎道人一怔道:「不吃怎行?」
苗姥姥冷笑道:「怎么不行?」
古鼎道人道:「妳若是不吃,这一场你便算输了十分,没有权利争夺那盒子了。」
苗姥姥道:「他现在情形怎么?」
古鼎道人道:「孙大侠已在运功抗拒。」
不错,孙天德这时已盘膝坐在地上,开始运功抗拒,不使腹中毒药发作起来。
这等于一次生死搏鬪,不消片刻工夫,他的头上就沁出汗珠来了!
苗姥姥道:「哼哼,老身不信他眞能抗拒毒药,他一定是在玩什么鬼把戏!」
金刚大师正色道:「苗大嫂,妳到底吃不吃,不吃妳就算输了!」
苗姥姥眉毛一扬道:「输了就输了,有什么了不起?」
金刚大师道:「那么,你已无权争夺盒子,就请退出此庙!」
苗姥姥冷笑道:「你急什么?老身倒要看看他是否眞能不死!」
金刚大师道:「孙大侠既然敢吃,自然有把握不致毒发而死,但即使孙大侠被毒死了,妳也算输了,因为你不敢吃。」
苗姥姥恼怒的一哼道:「奇怪,老身已承认输了,你还噜苏个什么劲儿?」
金刚大师哈哈大笑道:「苗大嫂别生气,话总得讲明白,免得起纠纷啊!」
苗姥姥寒脸不语。
一会之后,忽见孙天德吐了一口气,缓缓站立起来,嘻嘻一笑道:「苗大嫂,区区已将毒药消化掉了,妳还在等甚么呀?」
苗姥姥沉声道:「你吃的当眞是毒药么?」
孙天德笑道:「你要是不信,现在再吃还来得及,只要你吃不死,咱们这一场仍算平手好了!」
苗姥姥又羞又怒,一顿手中木杖,狠狠地道:「好,老身认栽就是,咱们后会有期!」
语毕,转身出殿而去。
孙天德含笑目送她走了后,转去索回那瓶毒药,旋在一旁坐下,说道:「现在轮到两位进行比划了!」
古鼎道人笑道:「好,我说金刚大师,咱们怎么比划呀?」
金刚大师道:「几十年来,咱们俩也比划过无数次了,你赢了没有?」
古鼎道人仰天狂笑一声道:「贫道虽没赢,但也没输,咱们确是一对好对手!」
金刚大师微笑道:「所以,若不想个较为奇特的法子,只怕今天也一样分不出胜负来。」
古鼎道人道:「大师有何奇特的玩意儿?」
金刚大师道:「咱们今天不鬪力,也不鬪智,就来赌一赌运气如何?」
古鼎道人道:「怎么赌运气?」
金刚大师道:「拈阄。」
古鼎道人失笑道:「拈阄?」
金刚大师道:「正是,就请孙大侠做给咱们抽,可用一长一短的香脚来进行,长胜短败,抽到长的一支,才有权与孙大侠争夺盒子,这法子既不费力气又不伤和气,不知道长意下如何?」
古鼎道人想了想,点头道:「好吧,贫道要是运气不好,抽到短的,掉头就走!」
金刚大师转对孙天德道:「那么,有劳孙大侠,请做两支香脚让我们抽吧?」
孙天德点头应允,起身走去供案前,由香炉中抽出两支香脚,背对他们两人将香脚折断成一长一短,然后揑在手中,回到他们面前,笑道:「好了,你们哪一位先抽?」
金刚大师道:「这主意是贫僧出的,因此应由道长先抽。」
古鼎道人道:「大师何必客气?」
金刚大师微笑道:「理当如此。」
古鼎道人道:「好,贫道先抽亦可……」
他仔细的看看揑在孙天德手里的两支香脚,一时竟犹豫不决,不知抽哪一支才好。
孙天德闭着眼睛笑道:「快抽啊!」
古鼎道人又考虑了一会,忽然唸动「眞言咒语」道:「天灵灵,地灵灵,祖师爷若是有灵,就保佑贫道抽中长的!」
唸毕,伸手抽出左边的一支。
一看香脚长仅两寸,顿时面色大变,惊叫道:「啊呀!贫道输了么?」
孙天德睁笑道:「眞不幸,道长果然输了1」
说着,亮出手里的另一支香脚。
香脚长有四寸,比古鼎道人抽的一支长得多了。
金刚大师笑道:「对不起,是贫僧的运气较佳!」
古鼎道人气得重重一顿足,走去举起古鼎,将鼎中的酒泼向仙女神像的身子,随即迈步走了出去。
龙一雄看了暗暗发笑,忖道:「这位道长简直不可理喩,竟然迁怒到仙女的头上了。」
现在有资格争夺黑盒的,只剩下孙天德和金刚大师两人了,这两人中,龙一雄希望孙天德获胜,因为他已看出孙天德是四人中功力最差的一个,也是自己较有希望击败的一个。
但是,他现在最希望的却是希望能够逃出仙女庙,打从苗姥姥开始与孙天德较量的时候,他就开始悄悄移动身子,一寸一寸的往殿上那道偏门移去,现在他距离偏门已只七八尺远,只要再靠近偏门一二尺,他就可一跃而起,由偏门飞窜出去。
金刚大师和孙天德好像都没发觉他在移动身子,他们望着古鼎道人走出仙女庙之后,孙天德即开口笑问道:「大师,咱们俩怎么比啊?」
金刚大师道:「咱们俩不用比了。」
孙天德笑道:「怎么不用比了呢?」
金刚大师沉声一笑道:「因为你根本不是贫僧的敌手你曾经是贫僧的手下败将!」
孙天德哈哈笑道:「大师此言差矣,那是十多年前的事,常言道:『士别三日刮目相看』,如今的区区已不是十多年前的区区了。」
金刚大师道:「从刚才你和苗姥姥较量的两场来看,你比十多年前强不了多少。」
孙天德笑道:「区区内功虽不及诸位.深厚,但却有把握赢得最后胜利!」
金刚大师一哂道:「好吧,你划下道儿来!」
孙天德道:「区区最擅长吃毒药,不过区区若再以此取胜,未免胜之不武——」
金刚大师截口道:「贫僧不怕吃毒药,要吃就来吧!」
孙天德一怔道:「噢,大师眞的不怕吃毒药?」
金刚大师冷冷一笑道:「不错,你唬得了苗姥姥可唬不倒贫僧!」
孙天德讶笑道:「大师莫非认为区区吃的不是毒药?」
金刚大师道:「是或不是,你心里有数。」
孙天德道:「大师若认为我吃的不是毒药,咱们就来试一试如何?」
金刚大师道:「可以!」
孙天德立即掏出药瓶,抛给他冷笑道:「大师只要敢吃下一粒,区区立刻认输离去!」
金刚大师接住他抛到的一瓶毒药,哈哈笑了几声,忽然转对龙一雄:「龙施主为何,直往那门上靠去?难道施主对我们的比划不感兴趣么?」
龙一雄见自己的举动被发觉,大感难为情,笑笑道:「那里,在玉很感兴趣,你们快比划吧!」
金刚大师道:「施主若想乘机逃走,最好打消这个念头,否则别怪贫僧下手无情!」
龙一雄耸耸肩道:「大师尙未击败孙大侠,还不够资格跟在下打,你先击败孙大侠再来和在下说话吧!」
金刚大师「哼」的一笑,回对孙天德道:「孙大侠再说一遍,贫僧只要敢吃下一粒,你便认输离去?」
孙天德点头道:「不错!」
金刚大师纵声大笑道:「哈哈,这下你孙大侠输定了!你骗得了别人骗不了贫僧,你这瓶根本就不是毒药,贫僧怎么不敢吃呢?」
孙天德微微一笑道:「既然如此,大师不妨吃一粒试试!」
金刚大师果然毫不迟疑的倒出一粒送入口中,旋将药瓶抛还给他,笑道:「好了,你可以走了!」
孙天德将接住的药瓶纳入怀中,笑道:「大师眞的吃下了么?」
金刚大师道:「当然!」
孙天德道:「很好,大师既已吃下毒药,便算区区输了,不过那盒子还是区区的囊中之物。」
金刚大师怒道:「你说什么?」
孙天德道:「我说那盒子仍将归区区所得。」
金刚大师双目一瞪,怒叱道:「你要不要脸皮?」
孙天德笑道:「大师且请息怒,区区绝不在大师倒毙之前动手抢那盒子,不过当大师毒发倒毙之后——也就是说当大师无法取那盒子之后——区区就要捡个便宜货了。」
金刚大师面色微变,狞然一笑道:「你别做梦,贫僧吃下的那一粒即使眞是毒药的话,贫僧也死不了!」
孙天德道:「不,一刻时之内大师若不设法解毒,你就死定了!」
他笑了笑,又道:「你如不相信,区区可以给你看看这个……」
他由怀中摸出两个一模一样的小木瓶,托在掌心笑道:「刚才大师说区区吃的不是毒药,这话一点都不错,区区吃下的三粒其实是良药,要给苗大嫂吃的也是良药,可惜她没胆量吃,不过大师刚刚吃下的一粒,是从这另外一瓶倒出的,这两个药瓶式样完全相同,因此大师上当啦!」
金刚大师神色大变,因为就在这时,他已感到腹内开始在绞痛,心知自己果然上当了,不禁怒交迸,大吼一声道:「好穷酸,吃我一杵!」
手中降魔杵一抬,猛力向孙天德横扫过去!
孙天德跳起避开,大笑道:「我的大师父,你还敢动手莫非不要命了么?」
金刚大师一招走空,果然不敢继续动手,因为他知道继续动手之下,腹中毒药会发作得更快,当下恨恨的一顿降魔杵,喝道:「好,等贫僧解了毒之后,再来跟你穷酸算帐!」
说罢,一掠而去。
孙天德趋近殿门,目送他远去不见之后,才转身面对龙一雄,笑嘻嘻道:「龙侠,你那个盒子现在是区区的了!」
龙一雄仍倚壁而坐,含笑道:「人说穷书生孙天德鬼计多端,此言果然不差。」
孙天德笑道:「谬奖,谬奖,如今江湖上能人辈出,你若想混口饭吃,非得动些脑筋不可。」
龙一雄道:「我看他们输得有些不甘心,你不怕他们去而复返?」
孙天德摇摇头道:「他们不会再来了,他们都是当今武林的顶尖人物,视名誉有若生命,既已认输退出,就不会再来了。」
他推出一脸贪婪的笑容,接着道:「怎么样?你是要自动献出那盒子,抑是要区区动手?」
龙一雄笑道:「你有没有打开手错的钥匙?」
孙天德道:「没有,不过区区有一把削铁如泥的短剑可以斩断那条铁链……」
一面说,一面探手入怀,抽出一把短剑来。
那短剑比一般匕首长一些,从形式古雅的剑鞘上看,确是一把寳剑!
他把短剑拔出,但见剑刃闪闪生光,令人无法逼视,他挥动短剑嘻嘻一笑道:「认得这把短剑么?」
龙一雄道:「是不是武林人视为至寳的『小鱼肠』?」
孙天德笑道:「你眼光不错,猜对了!」
龙一雄道:「我听说『小鱼肠』乃是『北海渔翁司马帆』心爱之物,怎么会落到你手里来了?」
孙天德道:「区区与他做了一场赌博,他以这把『小鱼肠』做为赌注,区区则以项上人头做为赌注,结果他输了,这把『小鱼肠』便成区区之物。」
龙一雄笑道:「你的赌注一定很高明。」
孙天德耸耸肩道:「混饭吃罢了!」
龙一雄问道:「你跟他赌什么玩意?」
孙天德道:「说赌不如说鬪智,他自诩棋艺天下无双,而区区刚好也是摆棋摊混饭吃的,十多年来还没输过一盘棋,因此就去向他讨敎,结果区区侥幸获胜了。」
龙一雄道:「是围棋还是象棋?」
孙天德道:「是象棋,区区不喜欢下围棋——好啦,咱们废话少说,你到底给是不给?」
龙一雄道:「可惜这儿没有象棋,否则在下就跟你下一盘,在下也喜欢赌博呢!」
孙天德道:「区区身上倒带有一副棋子,不过你想跟区区下棋赌输赢那简直是笑话!」
龙一雄道:「不是笑话,在下是说正经的。」
孙天德诡然一笑道:「你要是不肯献出那盒子,就站起来跟区区决个胜负,动手过招你可能还有一丝希望,至于下象棋,嘿嘿嘿当今天下的象棋高手区区无一不识,可没听说过你这号人物!」
龙一雄笑道:「你要是这么有自信,不妨让我一只车。」
孙天德摇摇头,不耐烦地道:「你还是站起来跟区区鬪几招吧!」
龙一雄以一种轻视的表情瞅着他,冷冷一笑道:「我看你一定是在吹牛!」
孙天德怒道:「怎么说?」
龙一雄道:「如果你的棋艺眞是当世无匹的话,为甚么不敢跟我下一盘?」
孙天德道:「你不够资格跟区区下棋!」
龙一雄道:「没有下,你怎知道?要是你愿意,我也不要你让一只车,咱们下平子,你赢了,这盒子你拿去,输了的话……」
孙天德的武功,在武林中的劲敌不少,但象棋,的确已是打遍天下无敌手,这时听他一再要挑战自己的棋力,不禁动了肝火,脱口道:「好,区区输了的话,这颗脑袋给你!」
龙一雄道:「当眞?」
孙天德斩钉截铁地道:「君子一言,快马一鞭!」
龙一雄欣然道:「好极,把棋子拿出来吧!」
孙天德当即收起短剑由怀中掏出一只盒子,在龙一雄对面坐下,一面打开盒子,一面冷笑道:「区区总以为今天非打一架不可,谁知道后来竟是兵不血刃,不费吹灰之力就可得到寳盒。」
龙一雄道:「这不是很好么?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今夜不论是你赢得盒子或我赢得盒子,总得保存力气应付『黄雀』的攻击,所以能以不费力气而决胜负是最善之策!」
孙天德微笑道:「你认为还有黄雀在后吗?」
龙一雄点头道:「我想一定有!」
孙天德没有再说甚么,他把一张皮制的棋盘舖在地上,再将三十二颗棋子倒出,说道:「区区让你先走吧!」
龙一雄道:「这不好意思吧?」
孙天德傲然道:「区区已几十年没拿黑棋了,这个例不能破!」
龙一雄欠欠身笑道:「那么,在下有僭了。」
他将十六颗旗子摆好,见对方也已摆好棋子,于是拈起右边的包,放到中间去。
这是包二平五,是利于攻击的中宫包!
孙天德微微一哂,也以炮二平五对抗,一开始便摆出硬碰硬的战略。
龙一雄想了一下,马八进七,保护中卒。
孙天德不加思考,将左边的炮移下一格,打算以连环炮迎战。
这是一种诡谲的开局,易攻而难守,高手与高手对敌时均不敢采用,但对付下手却很有用,常常能一鼓作气的击溃对方。
龙一雄似感头痛,绉眉苦思良久,才拿起中包吃下他中间的红兵,说道:「将军!」
孙天德又微微一笑,炮八平五,果然架出凶猛的连环炮了。
这时,龙一雄才发现上了当,不禁大叫道:「啊哎,这下糟了!」
原来,他包五进四吃了红兵之后,被孙天德架起连环炮,他的中包顿时不能动弹,因为他如拼掉对方的炮,自身便成破「将军」的局面,而如后退两路,一样要被白吃,因此这是一步失着。
他摇头连叫上当,想了好一会,无可奈何的移左边的包前进四路,以保护中间的包。
孙天德笑道:「这有什么用?」
说着,兵三进一。
于是,龙一雄护包的希望顿告落空,乃不得不象三进五,挽住即将攻杀的局面。
孙天德嘻嘻一笑,炮五进二,老实不客气的吃掉他的中包,说道:「唉,早知你是个臭棋,区区应该让你双车才算公平!」
由于一开始就失掉一包,龙一雄不得不改攻为守,但走了几步之后,还是抵挡不住孙天德凌厉的攻势,又被吃去了一马双卒,局势看上去已无法挽回了
龙一雄愁眉苦脸道:「好厉害,没想到阁下的棋力果然这样高明……」
孙天德笑道:「现在你只有等着输棋的份儿,还是投降吧,免得被区区吃光了难看!」
龙一雄道:「急甚么,我还没被你将死呢。」
说罢,移车直下。
孙天德横马吃掉他的中象,叫道:「将军了!」
龙一雄起土抗拒。
孙天德再飞马而下道:「再将军!」
龙一雄将五平六,连连摇头道:「快完了!快完了!」
是的,这时孙天德只要再出另一车,下一步便可制将于死命!
孙天德果然移出另一车,笑道:「注意,下一步将军就眞的完了!」
龙一雄忽然笑道:「可惜还差一步!」
说着,移车平五,将军!
孙天德起士吃掉,哈哈笑道:「这是什么棋呀!」
龙一雄再一步包三进四,吃掉他的相,叫道:「再将一军!」
孙天德相五退七,又吃掉他的包,大笑道:「哈哈,这是人海战术么?」
龙一雄点头道:「不错——再将一军!」
马九进七!
这时,孙天德只有一条路可走——出帅,但他正要出帅之际,突然面色大变,因为他这时才发觉不能出帅!
龙一雄笑道:「王不见王你输啦!」
孙天德登时胀红了脸,好像被毒蛇咬了一口,惊慌失措地道:「这……这……这是怎么回事?」
龙一雄扬眉一笑,缓缓道:「你的棋是跟已故的『棋仙李飞豪』学的对不对?」
孙天德双目发直,失声道:「你………你怎知道?」
龙一雄道:「现在我老实告诉你,你学了他的棋,我却得了他一部棋谱——一部专门硏究如何设计陷阱的棋谱!」
孙天德面色一阵红一阵白,结结巴巴道:「原来………原来如此……」
龙一雄笑道:「咱们可说是师兄弟,你愿认我这个师弟么?」
孙天德脸上转为铁靑,口吃道:「你……你用的是……是苦肉计!」
龙一雄道:「不错,对付自命不凡的人,使用苦命计最易获胜。」
孙天德老羞成怒,吼叫道:「再来一盘!再来一盘!老子不信你小子的棋会高过我卜」
龙一雄忽然收歛笑容,声调一沉道:「再下一盘亦无不可,不过我先要一样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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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3-29 10:47:4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七章 我非黄雀



孙天德神色一变道:「什么东西?」
龙一雄冷冷道:「你讲好了要给我的东西!」
孙天德面容紧绷起来,沉声道:「什么?」
龙一雄道:「你的脑袋!」
孙天德吼道:「咱们再下一盘,我若再输了就把头给你便了!」
龙一雄严峻地道:「不行,一盘一盘的来,这一盘你输掉了脑袋,就得把脑袋给我!」
孙天德怒道:「老子没有了脑袋,如何能够再跟你下棋?」
龙一雄道:「这我不管,反正我赢了这一盘就要拿一盘的赌注!」
孙天德厉笑一声道:「这个给你吧!」
右掌暴探,像挥出的一把刀,向他咽喉切去!龙一雄早有提防,一见他肩动耸动,疾忙翻身跳开,朗笑一声道:「好个孙天德,原来你说话就像放屁一般的臭!」
孙天德装聋作哑,身形一跃而起,猛扑疾上,并伸二指抢点他双目。
龙一雄偏头避开,迅捷的拔出长剑,一招「风卷残雪」扫向他双足,大笑道:「他妈的,今夜你若杀不死我,你孙天德今后也别想再在江湖上混了,我会把今夜你食言背诺之事公开出去!」
孙天德听了更是杀气大盛,打定主意要来个杀人灭口,当下纵身避开他一剑,乘势右足猛扬,飞踢而出,踢向他的太阳穴!
龙一雄再一偏头,长剑化扫为挑,攻他小腹。
对方对拆数招之后,孙天德一看赤手空拳不易获胜,乃纵身退开,抽出短剑,再度攻上。
他的剑虽是短的,但招术却诡奇绝伦,龙一雄因知也的「小鱼肠」是削铁如泥的寳剑,心存顾忌,不敢硬封硬架,故一开始就屈居下风。
但即使孙天德使用的不是宝剑,龙一雄要想胜他亦极困难,因为孙天德乃是成名多年的武林高手,功力和经验均在龙一雄之上。
龙一雄一来手上带着沉重的黑盒,二来忌惮他的「小鱼肠」,因此越打越不济,勉强接了他五十多招之后,手中长剑一下收势不及,只听「铮!」的一响,已被孙天德的「小鱼肠」削断了半截!
这一来,情况更糟,登时被攻得手忙脚乱了。
孙天德已决定杀死他,顾虽然占尽优势,仍丝毫不放松,仍是杀手连施,剑剑往他要害招呼。
龙一雄情急之下,突然大喝一声,左手一挥,将黑盒当作流星球使用,斗然打了出去。
孙天德似已料到他会有这一手,身形略侧,左手暴探,竟然一下扣住黑盒上的铁链,继之短剑一挥而下,欲将铁链斩断。
就在这一刹那间,忽见他怪叫一声,松手放开铁链,仰身暴退开去!
这情景,就好像他扣住的铁链乃是一条烧红了啲铁棒似的,被烫得剧痛难当,因此赶忙松手暴退。
因为退得匆忙,没有选择方向,整个背部竟一下撞上墙,大槪后脑也撞了一下,脑门有些发晕,因此跌落地上时,神情有些浑浑噩噩。
龙一雄没有乘机攻击,因为他弄不淸对方为何在即将得手之际突然败退下去,他呆望对方片刻之后,才开口道:「你怎么啦?」
孙天德甩甩脑袋,等发晕消失之后,才抱膝怒吼道:「好小子,你说我鬼计多端,看来你小子是强爹胜祖了!」
龙一雄看见他双手抱着右膝,这才发现他的右膝被人用一片松叶打中,不禁暗暗心惊,忖道:「我的天,果然有一只『黄雀』躱在暗处……」
那片松叶恰好打入孙天德膝盖的骨节眼上,松叶射入一半,是一手「摘叶飞花」的绝顶功夫,显然发出松叶者又是一个武林顶尖高手!
龙一雄虽然心惊,却不道破,当下哈哈一笑道:「过奖,过奖,雕虫小技罢了!」
孙天德拔掉松叶,恨恨地道:「瞧不出你小子居然练就了『摘叶飞花伤人百步』的功夫,算我孙天德看走了眼,哼哼……」
血从伤口流出,看情形松叶已切断了他骨节眼上的筋肉,因此痛得他冷汗直冒。
龙一雄耸耸肩笑道:「这是给你的一次敎训,以后可不要再倚老卖老!」
孙天德一听他的口气,知道他无意取自己性命,心头大大一宽,道:「你不杀我?」
龙一雄道:「暂时不杀,等以后我有心情杀的时候,再来找你。」
孙天德掏出一条汗巾,将膝盖紧扎起来,然后挣扎站起,说道:「你不动手,我可要走了。」
龙一雄笑道:「请便。」
孙天德按着伤足一拐一拐的走到殿门口,忽似想到什么,又转回道:「咱们不妨来商量商量……」
龙一雄道:「有何指敎?」
孙天德忽然叹了口气道:「我孙天德不敢说是甚么了不起的人物,但在武林中也算颇有名气,闯荡江湖二十年,还不曾遭遇到像今天这样的挫败!」
龙一雄笑道:「胜败乃兵家常事,阁下何必如此耿耿于怀?」
孙天德黯然道:「不然,我孙天德今年四十三岁,年纪大你一倍不止,成名也比你早得多,今天你不但棋力胜过我,武功也胜过我,这消息若传到江湖上去,我还有什么脸见人!」
龙一雄道:「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换旧人,谁能永远保持不败呢?」
孙天德道:「但我今天败得太惨了,我还想再在江湖上混一混,所以……咱们来做个交易如何?」
龙一雄道:「做何交易?」
孙天德道:「你不要把今天我的挫败和食言背信的事说出来,我则给你一个礼物。」
龙一雄道;「甚么样的礼物?」
孙天德举举手中的短剑,道:「就是这把短剑,这把『小鱼肠』乃是武林至寳,说价値是无法用银子来估计的,如何?」
龙一雄沉吟道:「这个……」
孙天德面露恳求之色道:「今天你并没有甚么损失,你就答应了吧!」
龙一雄心中暗发好笑,当下点头道:「好吧,我本来打算把挫败你的经过向武林朋友吹一吹的,你知道当武林朋友听到我打败名满天下的『穷书生孙天德』时,我龙一雄的名气将更为响亮,这是金钱买不到的呢!」
孙天德苦笑道:「我知道,你还年轻,你的名气迟早会更响亮,而我的情形就不同了,我这一败下去,就再也无法挽回声望了。」
龙一雄道:「就这么办,你把『小鱼肠』给我吧。」
孙天德道:「你可不能食言啊1」
龙一雄笑道:「不会,我才不跟你一样。」
孙天德于是将「小鱼肠」抛给他,说道:「将来有机会,我还想跟你下一盘,我实在不相信你的棋竟会比我高明!」
龙一雄接住他抛来的小鱼肠,点点头笑道:「好的,随时候敎!」
孙天德转身欲去,但忽又转回道:「还有,你当眞不知那盒子里盛着什么东西么?」
龙一雄道:「当眞不知。」
孙天德道:「你要是想知道,我可以告诉你」
龙一雄连忙摇头道:「不,我不想知道了!」
孙天德大感意外道:「为什么呢?」
龙一雄道:「你孙大侠,还有古鼎道长和金刚大师,你们三位虽不是很正派的人物,但也不是怎么凶暴贪婪之辈,像你们这样的人物都在觊觎这盒子,足见这盒子价値连城。」
孙天德道:「不错。」
龙一雄笑道:「而我龙一雄也不是什么方正不阿之士,所以我若知道了盒中所盛之物,只怕也会心动而想占为己有,因此我还是不要知道为佳。」
孙天德不禁发笑道:「我看你有些傻!」
龙一雄点头道:「不错,我常常做傻事,并以此为乐!」
孙天德摇摇头,自言自语似的道:「我走了二十年江湖,从来不曾碰到你这样的人——好,咱们后会有期,我走了!」
他拖着伤足慢慢踱出仙女庙,消失于对面的松林之中……
龙一雄等他身形消失之后,立刻掉头向偏门望去,轻声道:「黄雀,你可以出来了!」
但「黄雀」并未现身!
龙一雄等了一会,不见对方出现,乃举步欲去后面探望连明媛,就在这时,只见那庙祝一脸苍白的走入殿中,余悸犹存地道:「他们……都走了?」
看样子,他是吓坏了。
龙一雄微微一笑道:「是的,不过可能还有一个要来——」
说到这里,突地抽出了小鱼肠,向他面门刺了过去!
庙祝大吃一惊,因为退得太快,一跌该坐下去,瞪目骇叫道:「你……你……你要杀老汉?」
龙一雄一看就知道他不是「黄雀」,当即收起短剑,上前扶起他,含笑道:「不要怕,在下是跟你老开玩笑的。」
庙祝这才透了一口气,老大不高兴地道:「咳!你公子还跟老汉开玩笑,老汉已快吓死了呢!」
龙一雄笑问道:「你老都看见了?」
庙祝道:「那老瞎婆一到,老汉就惊醒了,原以为也是进庙过夜的,所以老汉没起来,后来又听到另一个人的声音——我的天,他的笑声好难听,简直像狮子吼嘛!」
龙一雄道:「那是金刚大师。」
庙祝问道:「他们到底是干什么来的?」
龙一雄晃动手腕下的黑盒,笑道:「就为了这东西,他们想抢夺这个盒子。」
庙祝道:「最后那一个倒有意思,他居然肯以下棋跟公子决胜负。」
龙一雄道:「我不跟他下棋,还眞赢不了他呢!」
庙祝道:「公子最后还不是把他打伤了?」
龙一雄回头望望庙外,才向他附耳说道:「不是我打伤他的,是有个神秘人物暗中发出暗器打伤了他的膝盖,助我逃过一关!」
庙祝瞪大双目,也低声道:「他是谁?」
龙一雄道:「不知道。」
庙祝道:「现在他在哪里?」
龙一雄道:「可能还在近处,也可能走了。」
庙祝道:「他既肯出手相助,必是一位好人,怎不现身与你相见呢?」
龙一雄微笑道:「所以他绝不是好人,他若是好人,就会现身与我相见!」
庙祝楞然道:「不是好人,怎肯救你?」
龙一雄道:「因为他不愿见到这个盒子被孙天德抢去,因此才暗中出手将他打伤丿归根结底,他的目的还是在这个盒子!」
庙祝移目转望黑盒,不胜惊疑地道:「这盒内究竟盛着何物?竟有这么多人要抢?」
龙一雄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好了,你老请去睡觉,我去看看那位连姑娘。」
庙祝道:「她一定也吓坏了。」
龙一雄微笑道:「可能……」
说着,移步出殿,往后面的厢房走来。
殿后有一排厢房,就中一间的纸窗透出灯光,龙一雄心知连明媛就在那间房中,当下上前敲门,开声喊道:「连姑娘,妳还没睡吧?」
「谁?」
连明媛的声音有些颤抖。
龙一雄道:「是我,龙一雄。」
连明媛「哦」了一声,下床打开房门,脸色震惊道:「你把他们打跑了?」
龙一雄笑道:「不,他们比划的结果,穷书生孙天德获得抢夺盒子的权利,但他却被一只『黄雀』打跑了!」
连明媛惊惑道:「你说的穷书生孙天德,可是那个脚穿拖鞋的人?」
龙一雄道:「正是他。」
连明媛问道:「你说他被谁打跑了?」
龙一雄道:「黄雀。」
连明媛发怔道:「黄雀是谁?」
龙一雄笑道:「一只鸟!」
连明媛讶然道:「一只鸟怎能将他打跑?」
龙一雄哈哈笑道:「姑娘可曾读过书?」
连明媛点头道:「读过一些,是跟我们家隔壁一位老先生读的。」
龙一雄道:「那么,姑娘一定读过『螳螂捕蝉』那一篇文章了?」
连明媛侧头思索道:「螳螂捕蝉?」
龙一雄笑道:「吴王欲伐荆,告其左右日:『有敢谏者死!』,舍人有少孺者,欲谏不敢,则怀丸操弹游于后园,露沾其衣,如是者三日一,吴王曰:『尔来何苦,沾衣如此?』,对曰:『园中有树,其上有蝉,蝉高居悲鸣飮露,不知螳螂在其后也:螳螂委身曲附欲取蝉,而不知黄雀在其傍也:黄雀延颈欲啄螳螂,而不知弹丸在其下也;此三者皆务欲得其前利,而不顾其后之有患也。』,吴王曰:『善哉!』乃罢其兵我这样不惮其烦的告诉你,是希望那只『黄雀』明白利害,不要再跟着我!」
连明媛听了似觉有趣,掩口吃吃轻笑道:「原来你说的黄雀是人!」
龙一雄点头道:「是的!」
连明媛避开他的凝视,又问道:「那人是怎么把穷书生孙天德打跑的?」
龙一雄道:「他原来讲好跟我下一盘棋决胜负,后来我赢了他,他老羞成怒,还是要抢盒子,于是我们就打了起来……」
他把经过说了一遍,最后笑道:「妳听了觉得很有趣吧?」
连明媛含笑道:「正是,有趣极了。」
龙一雄忽然收歛笑容道:「我却觉得很无趣!」
连明媛一怔道:「为什么?」
泷一雄道:「因为我不喜欢有一只黄雀窥伺于旁!」
连明媛道:「也许他已经走了。」
龙一雄道:「不,他一定还在!」
连明媛露出俏皮的娇笑道:「就算他还在吧,但还有『弹丸在其下』,您公子怕什么呢?」
龙一雄不禁莞尔道:「妳说话越来越风趣了!」
连明媛羞笑着垂下头去。
龙一雄道:「天快要亮了,妳赶快睡一觉吧,否则明天赶路会打瞌睡。」
说完,转身欲走。
就在这时,蓦闻一阵「希聿聿」的马嘶声,由庙前的松林中传了过来!
龙一雄爱自己的「白神龙」有甚于女人,一听马嘶,就知有变,不禁大惊失色,叫一声「不好!」,纵身疾起往庙外疾奔而来。
转眼奔到仙女庙外,再两个箭入林中,却见自己的宝马正意态舒闲的在摇着尾巴,看上去并未发生什么事故。
龙一雄感到奇怪,上前拍拍马颈,说道:「没有事情,你叫个什么劲儿?」
白马俯首在他身上挨擦着,发出一声表示欢迎的低鸣。
龙一雄口中虽在责备弛,心里却知牠一定发现了什么,否则不会乱叫,当下在林中四下搜索起来。
巡视一番,也未发现甚么,乃又拍拍马颈道:「好好睡觉,明天——」
一语未毕,他的视线已被一件东西吸引住了。
那是一张白笺!
它塞在挂在树间的马鞍上!
他走过去取下那张白笺,因林中太黑,看不淸上面的字,当即举步出林,就月光下展阅白笺。
「有人欲盗马,已被我吓跑。」
是用炭笔写的字,更奇的是:白笺左下方的署名竟是:「我非黄雀」四个字!
龙一雄心中惊疑不置,猜不透留字之人是谁,仅知留字者是一番好意,当下转回林中,取下树上的马鞍,再解开马绳,将马牵了出来。
这时,只见连明媛由仙女庙中走出,迎上来问道:「出了什么事?」
龙一雄将马拴上庙柱,再提着马鞍走入庙中,说道:「进来再告诉你……」
连明媛乃跟回庙内。
龙一雄放下马鞍,才把白笺递给她,笑道:「妳看吧!」
连明媛接过白笺一看,惊异道:「这是什么意思呀?」
龙一雄道:「有人要偸我的寳马,被另一人惊走,这另一人即是留下这白笺的『我非黄雀』!」
连明媛哑笑道:「这个人怎么自称为『我非黄雀』呢?」
龙一雄道:「因为他怕我误会他是『黄雀』,因此才署名为『我非黄雀』。」
连明媛把白笺还给他,抿唇一笑道:「看来我说的不错,您公子大可不必怕那『黄雀』,有个『懐丸操弹』的人在等着他呢!」
龙一雄在殿上原地坐下,笑了笑道:「这眞奇怪,想不到还有人在保护我……」
他想了想,又道:「我想这位『我非黄雀』之人必无觊觎盒子之意,否则他不会替我吓跑那个偸马贼,你说是不是?」
连明媛点头道:「是。」
龙一雄道:「但他为甚么要帮助我呢?」
连明媛道:「这因为他是个好人嘛!」
龙一雄微笑道:「今夜在这仙女庙中,好人和坏人居然统统出现,这不太奇了么?」
连明媛道:「也许他恰好路过此地。」
龙一雄道:「不,他既自称『我非黄雀』,就表示他曾听到了咱们的谈话,也即是说他躱藏在此地已经很久了。」
连明媛道:「那么,发出暗器打伤孙天德之人可能就是他了!」
龙一雄道:「可能是,也可能不是,如果没有一只『黄雀』,他何必自辩『我非黄雀』呢?」
连明媛道:「要不然,那个偸马贼就是『黄雀』了。」
龙一雄心头一动道:「对,那偸马贼所以要偸我的马,目的可能不在于马,而在阻挠我的行程!」
连明媛道:「没有马,你就不能去么?」
龙一雄道:「不,没有了那匹寳马,我就无法走快;我那匹寳马可以日行八百里,这对企图抢夺盒子的是个头痛问题,所以他要先偸我的寳马,使我无法走快。」
连明媛点头道:「您说得对。」
龙一雄摸摸下巴,又道:「但这位『我非黄雀』之人到底是谁?为甚么大家都想抢夺盒子,唯独他要帮助我击退他们?」
连明媛没有开口。
龙一雄拿起白笺端详着,说道:「这白笺很漂亮,平常的武林人不会带这种白笺……」
他把白笺拿到鼻下嗅了嗅,又道:「没有芳芬气味,似非女人之物。」
连明媛笑道:「那白笺若是女人之物,就一定芬芳气味不成?」
龙一雄点头道:「不错,女人有一种体香,又喜欢使用花粉之类的东西,这白笺若是某女人身上带着的,就会有那种芬芳气味。」
连明媛道:「我看那字体,好像也不是女人的手笔吧?」
龙一雄道:「这倒不一定,有不少女人写的字也都有男人的气槪呢!」
连明媛忽然道:「对了,我想到一个疑问!」
龙一雄望着她问道:「什么?」
连明媛道:「刚才你听到马叫时,显然正是偸马贼要偸马的时候,对不?」
龙一雄点头道:「对啊!」
连明媛道:「这就奇了!」
龙一雄道:「何奇之有?」
连明媛道:「你听到马叫声而赶入林中,不过是眨眼间的事,他怎么来得及留下这张白笺?」
龙一雄目光一凝道:「嗯,有道理,如果是我,我也来不及留下这信笺……可是,如说根本没有偸马贼,他为甚么要开这玩笑?」
连明媛道:「可不是!」
龙一雄又摸摸下巴,忽然笑道:「我想起来了!」
连明媛注目道:「嗯?」
龙一雄指白笺笑道:「这人留此信笺不是开玩笑,确实有人要偸马而被他吓跑。」
连明媛道:「可是他怎么来得及写这信笺?」
龙一雄道:「这是他事先写好的,他在林中发现有人要偸马,就先写下这信笺,然后再现身将那偸马贼吓跑,这推断合理吧?」
连明媛笑笑道:「嗯,是的,这样说来,是我太多疑了。」
龙一雄笑道:「不,你能想到这一点,就表示妳是个很聪明的姑娘!」
连明媛不好意思的「嗔」他一眼,道:「你别取笑人家好不好?」
龙一雄耸耸肩道:「不是取笑,妳眞的很聪明,比任何人都聪明!」
连明媛一嘟嘴唇道:「你再说,我就不理你了。」
龙一雄哈哈一笑道:「好了,妳回房去歇歇吧,天亮我要走的时候,再去叫你。」
连明媛道:「不要,我要坐在这里」
龙一雄道:「妳不累?」
连明媛道:「不觉得。」
龙一雄道:「赶路时可不要打瞌睡。」
连明媛道:「不会。」
龙一雄笑道:「妳忘了苗姥姥的警告——跟陌生人在一起,会有杀身之祸!」
连明媛道:「别听他胡说,我看得出你是个好人。」
龙一雄含笑道:「我也许不太坏,但是……说句笑话,我眞怕你是『黄雀』!」
连明媛轻叹一声道:「我若是一只黄雀,今天也不会这么可怜了。」
龙一雄笑了笑,没有再说甚么,盘起双脚,又阖目打坐起来。
连明媛忽又幽幽一叹道:「如果你对我仍有疑心,那么我走就是了!」
龙一雄闭着眼睛笑道:「我是说笑帚,妳不要当眞。」
连明媛悽然欲哭地道:「我眞害怕……」
龙一雄道:「怕什么?」
连明媛道:「怕到了宛平找不到我那位舅舅,那样的话,我就惨了!」
龙一雄道:「放心,我会帮助你的。」
连明媛道:「要是我找不到舅舅,你说我该怎么办才好?」
龙一雄道:「先不要担忧这些,眞找不到的话,妳还可以回妳继父那里去。」
连明媛语气坚决地道:「不,我宁死也不回去!」
龙一雄道:「那么,到了那时,妳希望怎么样,我就帮妳怎么样好——现在请你不要再说话,我要养养精神。」
连明媛道:「天都亮了,你还想睡?」
龙一雄睁目往外面一望,果见天色已渐渐转白,不由怏然道:「嘿,想不到一夜就这样过去了!」
说着,无可奈何的站了起来。
连明媛跟着起身道:「要走了么?」
龙一雄点头道:「是的,咱们去向庙祝告辞,然后就走!」
正说着,只见庙祝一面揉眼睛一面走入佛殿,道:「两位这么早就要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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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3-29 12:44:2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八章 灵验无比



龙一雄拱手道:「你老起得好早。」
庙祝道:「老汉根本没有再入睡,夜里那几个人的来临,把老汉的睡虫吓走了!」
龙一雄道:「在下正要去向你老告辞,现在天已亮了,我们打算立刻上路。」
庙祝道:「别忙,老汉去烧一锅饭,你们等吃了饭再走吧。」
龙一雄道:「不客气,前面不远必有市鎮,我们到市鎮再吃不迟。」
他接着摸出二三两银子,塞到庙祝手里,笑道:「夜里打扰了你老,这点银子就当是在下的香资。」
庙祝推辞道:「不必如此,不必如此……」
龙一雄坚持他收下,笑道:「不要客气,昨夜在下向仙女许了愿,以后果眞应验的话,在下还要来拜谢哩!」
庙祝看了连明媛一眼,哈哈笑道:「一定应验,一定应验!」
龙一雄再拱手一揖道:「告辞了。」
庙祝还礼不迭,笑瞇瞇道:「好,好,恕不远送,祝两位一路顺利!」
连明媛也向老人道谢,然后跟着龙一雄走出了仙女庙。
龙一雄将马鞍挂好,便回对她笑道:「连姑娘,请上马!」
连明媛一怔道:「你要我骑马?」
龙一雄道:「不然,难道要妳步行跟着?」
连明媛看看那匹白马一眼,怯生生地道:「可是……我不会骑马!」
龙一雄道:「不会摔下来,妳放心妊了。」
连明媛犹豫道:「这马乖不乖?」
龙一雄道:「很乖,我叫牠停,弛就不敢多走一步。」
连明媛道:「我骑牠,公子你呢?」
龙一雄道:「我步行。」
连明媛道:「这怎么好意思?」
龙一雄笑道:「如果你觉得不好意思,想法子报答我好了,我这个人最喜欢女人的报答!」
连明媛又「嗔」他一眼,才扳鞍跨坐上去,她似乎很害怕被摔下来,双手紧紧抓住马鞍前端,问道:「是这样么?」
龙一雄纠正了她的姿式,再向庙祝摆摆手,即牵马上路。
他忽然有啼笑皆非之感,一边走一边暗忖道:「我现在一共有两个『包袱』了,一个是黑盒,一个是她,这两样东西可能会要了我的命,我为什么要干这种『吃力不讨好的傻事呢』?」
他接着想起了彭文雄;不禁微微一笑,又忖道:「如果是他,他一定不肯干这种傻事,他是比我聪明多了……」
思忖间,已走出山麓松林,踏上了大路。
连明媛好像眞是第一次骑马,开始十分紧张,但渐渐的觉得好玩了,笑道:「嗳,我还以为骑马很危险,敢情很安全嘛!」
龙一雄直到现在,对她的疑心仍未消除半分,仍然懐疑她可能是一只「黄雀」,这时听她这么说,便决定试她一试,当下接口笑道:「妳最好不要太放心!」
连明媛道:「怎么说?」
龙一雄道:「现在我牵着牠一步一步而行,妳自然觉得很安全,但咱们可不能老是这样走,咱们要走快一些才行。」
连明媛道:「快一些可以,但不能太快。」
龙一雄忽然喝叱一声,牵着马绳拔步向前跑去,白马也登时拨开四蹄,向前疾冲!
连明媛惊叫道:「啊呀,太快了!太快了!」
娇躯在马鞍上摇晃着,如风摆柳,摇摇欲坠!
龙一雄掉头看她一眼,大笑道:「这样并不算太快,妳只要抓紧,就不会摔下来!」
说毕,继续向前飞奔。
他知道,一个第一次骑马的人,在坐骑的突然疾驰之下,多半会摔下来,尤其是一个软弱的姑娘那更非摔一摔不可了,所以他现在要看她摔不摔下来,假如未被摔下来,那么她极可能就是一只深藏不露的「黄雀」,如被摔下来了,那么她就不大可能是「黄雀」了。
「慢些!慢些!这样太快了!」
连明媛身子摇来摆去,惊叫不已。
龙一雄不理,反而加快飞奔。
白马也跑得更快了。
「啊哎!」
「砰!」
龙一雄回头一看,见她已直挺挺的躺在路旁,连忙停步喝住白马,跳过去将她扶坐起来,道:「连姑娘,妳没受伤吧?」
连明媛一脸苍白,闭目不语,不知是摔伤昏厥或是吓昏过去了。
龙一雄摸摸她的后脑,见无伤口,知是吓昏的,当即将她抱起,一跃马上,向前行去。
现在,他的疑心已去了大半,断定她八成不是「黄雀」,故一股怜香惜玉念头油然而生,紧紧的将她抱着。
一会之后,连明媛悠悠苏醒过来了。
她发觉被龙一雄抱在怀中,大为害羞,忙道:「快……快放我下来!」
龙一雄道:「不,让我抱着妳好一些。」
连明媛突然发怒道:「放我下去!」
龙一雄却以更坚定的语气道:「不,除非你能够挣脱,否则咱们就这样赶路吧!」
连明媛挣扎一阵,却挣不脱他有力的手臂,不禁眼泪簌簌而下,哭道:「我现在才知道你也不是好东西!」
龙一雄道:「我本来就不是好东西,昨天晚上不是告诉你了么?」
连明媛哭叫道:「我恨你!」
龙一雄一笑道:「为什么?昨夜在仙女庙中,妳不是有勇气靠在我身边么?为什么现在就不敢让我抱着?」
连明媛道:「你刚才故意要摔我,我知道!」
龙一雄道:「不错,我是故意要摔你的。」
连明媛怒气冲天道:「你说,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明明知道我不会骑马,为什么要害我摔下去?」
龙一雄缓缓道:「因为我要知道妳是个好姑娘,或是我心里怀疑的黄雀!」
连明媛娇叱道:「放开我,你这人太多疑,我不跟你一道走了!」
龙一雄笑道:「现在你走不掉啦!」
连明媛又惊又怒道:「你想怎样?」
龙一雄道:「带你去宛平,把你交给妳那位大舅。」
连明媛呆了呆,道:「你……你不是想欺负我?」
龙一雄道:「我可能会欺负妳,不过我会适可而止,就像这样——」
说到此处,低头在她脸上亲了一下。
连明媛登时羞怒交迸,玉手一扬,掴了他一记淸脆响亮的耳光,怒叱道:「放肆!」
龙一雄没有生气,含笑策骑前进。
连明媛打了他一个耳光后,心中反而害怕起来,怕他一怒之下对自己施以强暴,但见他毫无一丝怒色,不由得大感意外,瞪着他呆望起来。
她在呆望中,渐渐看出龙一雄并不是自己想像中的那种邪恶的人物,她并且从龙一雄的眼神中看出一股凛然正气来,这股凛然正气就像一团火,很快就把她溶化了,她不觉伸出玉手,轻抚着龙一雄的面颊,歉然道:「疼不疼?」
龙一雄道:「还好。」
连明媛道:「对不起,我……我……」
龙一雄道:「不要再说,妳现在把眼睛闭起来,就当是睡在床上,好好的睡一觉吧。」
连明媛羞涩地道:「被过路人看见了,可羞死人了。」
龙一雄笑道:「妳眞傻,你现在是躺在床上,过路人怎么看得见呢!」
连明媛含羞一笑,把头埋入他怀中。
但过了一会后,她忽然抬起脸蛋儿道:「不行,我睡不着。」
龙一雄一笑道:「要是我,我就睡得着。」
连明媛含情脉脉的望着他,轻声道:「告诉我,你家住在那里?」
龙一雄道:「我没有家。」
连明媛道:「也没有父母?」
龙一雄道:「他们早死了。」
连明媛道:「那么,你是谁养大的?」
龙一雄道:「我师父。」
连明媛道:「你师父是谁?」
龙一雄道:「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老人,他现在在某地当塾师,敎小孩子读书。」
连明媛道:「他为何不愿透露姓名?」
龙一雄道:「怕有麻烦,他不愿让武林人知道他身怀绝技,他喜欢过平静的日子。」
连明媛道:「那么,他为何肯传授你武功呢?」
龙一雄道:「我不大淸楚,可能他只是不爱在武林中出风头,而并非不喜欢武技。」
连明媛道:「你一向在干什么?」
龙一雄道:「穷忙。」
连明媛道:「嗯?」
龙一雄道:「一天到晚,一年到头走个不停,看见不顺眼的就管一管,有时也替人跑跑腿,做些我喜欢做的事情。」
连明媛道:「没有正当的事做,你怎么有钱过日子?」
龙一雄道:「这简单,我没有钱花的时候,就去黑吃黑,打听得哪地方的强盗,干了一笔大买卖,我就去向他们哭穷,他们便会送我一些。」
连明媛道:「这不好。」
龙一雄道:「也许不太好,但他们抢来的钱总是要花的,我帮他们花一些,应该没有甚么不对的。」
连明媛沉默了一会,忽然羞笑一下道:「我问你,你和那仙女庙的庙祝说甚么仙女灵验无比啦,将来要拜谢她啦,你们究竟在说些什么?」
龙一雄哈哈一笑道:「是这样的,昨夜我入庙借宿,那位庙祝谈吐很风趣,问我成家没有,我答称没有,他就说可向仙女求一求,求她让我娶得一个如花似玉的妻子,他说仙女灵验无比,有求必应。」
连明媛道:「你求了没有?」
龙一雄点头道:「有的,我就求她保佑我娶一个如花似玉的妻子,谁知刚刚说完,妳就来了,妳说妙不妙啊!」
连明媛羞笑道:「你以为我是应你的祈求而来的?」
龙一雄笑道:「我不知道,妳说是不是呢?」
连明媛玉脸红红地道:「我可不是如花似玉的姑娘,我长得太——」
龙一雄忙道:「这一点妳倒不必妄自菲薄,妳是我所见过的最美丽动人的姑娘!」
连明媛芳心大悦,但却啐他一口道:「你这个人不正经,我不跟你说话了!」
龙一雄勒停坐骑,笑叹一声道:「唉,我恐怕也没有机会跟你多说了!」
连明媛感到有异,忙问道:「怎么回事?」
龙一雄道:「你抬头看看吧!」
连明媛抬头一看,登时脸色大变,骇叫道:「啊哎,莫非又是抢盒子的?」
不错,对面数丈外的路上,一排横立着五个彪形大汉,个个生相凶悍,好不吓煞人!
这五个大汉,任何人一看他们的相貌,就知道他们是同胞兄弟,五人身材都长得异常雄壮,都只穿着一件坦胸露腹的黑背心,而且手上握着的也都是一对大斧!
只有年纪上有差别,最大的年约五旬,最小的年约三十五岁。
而最吓人的是居中而立的那个年纪最大的,他两眼大如铜铃,满脸横肉,满嘴赤黄胡须,样子很像一头饥饿的老虎!
龙一雄当然一看即知他们所为何来,他把连明媛放在马鞍上,让她坐好,自己一跳落地,朝他们抱拳道:「要是在下没有看错人,诸位想必是武林中大名鼎鼎的『江北五虎』李家贤昆仲了?」
他把「大名鼎鼎」四个字说得特别响亮,听得那五个彪形大汉原是凶相毕露的一张脸,顿时就有了愉快之色,看样子他们对于龙一雄的恭维甚感受用。
居中那个年纪最大的因之觉得不便立刻摆下脸孔,当下把头一点,宏声答道:「不敢,我们兄弟正是『江北五虎』!」
他嗓门宏亮如雷,听来令人不寒而栗!
龙一雄连忙再抱拳行礼道:「贤昆仲大名如雷贯耳,在下心仪已久,今日有幸识荆,眞是快慰生平!」
那年纪最大的老大听了更是高兴,咧口一笑道:「你龙侠龙一雄的大名,我们兄弟也久仰得紧!」
龙一雄谦逊不迭道:「那里那里,在下萤火之光那敢与皓月争辉,李大哥太客气了。」
那老大笑道:「龙侠,你可知道我们兄弟今日为何而来?」
龙一雄点头道:「当然知道,贤昆仲为的是在下手上这个盒子,对么?」
那老大道:「对了,不知龙侠肯不肯割爱?」
龙一雄笑道:「在下先要请敎李大哥一下,贤昆仲怎知在下带着这个盒子?」
那老大道:「昨天晚上,家母一位——」
他刚说到这里,站在他身右,瞧模样是「老三」的彪形大汉忽然碰他一下,大声道:「大哥,人家苗姥姥关照我们千万不可说出是她唆使的,你怎么就说出来了?」
那老大眉头一绉,转望他斥责道:「呆子,你给我闭住鸟嘴行不行?」
那老三感到受了委屈,一脸不高兴地道:「小弟是提醒大哥一声,这有什么不对!」
那老大眼睛一瞪道:「我问你,是你先说出苗姥姥,还是愚兄我先说出苗姥姥的?」
那老三理直气壮地道:「小弟怕大哥说溜了嘴,所以赶快提醒一下啊!」
那老大气得发抖,顿足大骂道:「他妈的,老子为什么有你这样一个呆头呆脑的弟弟,眞是气死
我了!」
那老三歪头一哼道:「也不知谁才呆头呆脑呢!」
那老大一抬手中巨斧,怒喝道:「你再吭一声,我就劈了你!」
那老三像个受了寃屈的孩子,突然哭了起来,道:「好,我告诉娘去!我告诉娘去!」
一顿足,转身疾奔而去,一面跑一面哭叫道:「娘!娘,大哥他又欺负我,说要劈死我,妳快来揍他啊!」
那老大满面通红,回对龙一雄尴尬一笑道:「我这个三弟是个呆子,龙侠你别见笑。」
龙一雄摇头道:「不会,不会,我看他很聪明嘛,还懂得提醒你不可说出苗姥姥唆使的。」
那老大「嗨!」的叹了一口气道:「如今既然被你知道,也不必隐瞒,不错!昨天晚上,是苗姥姥到了我家,她和家母是认识多年的」位老姊妹,她告诉家母说你龙侠带着一盒价値十万两银子的珠寳,将在今天由此经过,怂恿我们兄弟拦刼下来,她一再关照我们不可泄漏是她唆使的,谁知我那呆三弟却一口就把她道出来!」
龙一雄笑道:「李大哥你上当啦!」
那老大一怔道:「上当了?」
龙一雄提了提手腕下的黑盒,道:「你相信这盒中盛着价値十万两银子的珠寳么?」
那老大道:「难道不是?」
龙一雄道:「我问你,贤昆仲的身手较之苗姥姥如何?」
那老大道:「她比我们兄弟高明多了。」
龙一雄道:「这就对了,如果说这是一盒珠寳,她为何不亲自动手抢夺,却要把这个发财的机会让给你们兄弟?」
那老大似觉有理,转对三个弟弟道:「兄弟们,人家龙侠说的不错,苗姥姥她人小气得紧,她怎么肯把这个发财的机会让给我们呢?」
老二点点头,道:「不错,我看一定有问题!」
老四接口道:「大哥,那盒中盛的是不是珠寳,叫他打开来看一看不就知道了?」
老五道:「对,叫他打开来看看,若不是珠寳,我们便放他过去,若是珠寳,就把它抢下来!」
那老大认为有道理,便回望龙一雄道:「龙侠,你把盒子打开让我们兄弟看看吧!」
龙一雄摇头道:「抱歉,这盒子打不开,而且这盒子不是在下之物,即使打得开,在下也不能打开让你们看!」
那老大冷笑道:「你不肯打开让我们兄弟察看,就表示盒中所盛确是珠宝!」
龙一雄不愿与他多言,当下笑了笑道:「李大哥是不是要动手抢?」
那老大点头道:「不错1」
龙一雄道:「那好,在下就陪贤昆仲走几招,要是在下不敌,这盒子就任贤昆仲取去,不过在动手之前,在下要问你们几句话……」
那老大道:「你问吧!」
龙一雄道:「你们『江北五虎』都是男子汉大丈夫对不对?」
那老大道:「对。」
龙一雄道:「你们要的是盒子而不是人对不对?」
那老大又答道:「对。」
龙一雄道:「你们绝不会使用卑鄙无耻的手段夺取这盒子对不对?」
那老大道:「甚么叫卑鄙无耻的手段?」
龙一雄道:「除非你动手把在下打败之外,其他的都算是卑鄙无耻的手段。」
那老大点头道:「我们就是打算动手打败你,不准备使什么卑鄙无耻的手段!」
龙一雄道:「既然如此,你们先让这位姑娘过去,然后咱们再来决个胜负。」
那老大看了连明媛一眼,问道:「她是你龙侠的什么人?」
龙一雄道:「她是个很可怜姑娘,要去宛平投亲,途中遇上匪徒,被在下撞上替她解了危,在下打算护送她去宛平。」
那老大道:「好,我们不为难她。」
说罢,让开了路。
龙一雄便向连明媛说道:「妳去吧,前面不远便是高邮,你去城里等我。」
连明媛道:「不,要死,我跟你死在一起!」
龙一雄笑道:「别胡说,我才不想死呢!」
连明媛畏惧的,瞥江北五道:「你一人打得过他们四人?」
龙一雄点头笑道:「你放心,我一定可以平安无事的去到城里。」
连明媛道:「他们已答应不伤害我,既然如此,我何必先走呢?」
龙一雄笑道:「你不懂,有许多人开始时说得很漂亮,但一旦吃了败仗之后,就会老羞成怒,而无所不用其极了,所以乘着他们还不想为难妳的时候,你赶快离开吧!」
连明媛关心地道:「你一定可以无事?」
龙一雄道:「这要看妳走不走,要是你肯听我的话先离开此事,我在心无牵挂之下,就一定可以无事!」
连明媛明白了,点点头道:「好吧,我就在城门下等你,你一天不来,我等你一天,你一辈子不来,我等你一辈子!」
龙一雄笑道:「用不了一天,顶多半天就够了,但万一我有三长两短,妳最好不要等下去,这匹马就送给妳包袱里的银两也送给妳,妳自己一个人赴宛平去吧!」
说到这里,不由分说,一拍马屁股,喝道:「寳贝,去吧!」
白马立时扬蹄驰出,朝前面路上跑去。
牠没有全力奔驰,弛是一匹很有灵性的寳马,知道连明媛不会骑马,故不敢跑得太快。
龙一雄目送白马駄着连明媛远去之后,才向那老大笑道:「好了,你们可以动手了,不过在下先要提醒你们一下,如果你们眞能打败在下,而抢去这盒子,可要当心一个人!」
那老大道:「当心谁?」
龙一雄道:「苗姥姥。」
那老大目光一凝道:「她怎样?」
龙一雄道:「她昨夜和金刚大师、古鼎道长、穷书生孙天德三人一齐现身欲夺盒子,由于她和另外三人都是武林名头响亮的人物,不愿为一个盒子而彼此结怨,乃讲好比划武功以决胜负胜了的才可动手抢夺盒子,最后她和金刚大师、古鼎道长三人被淘汰出局,因此她已不好意思再向我要盒子——」
那老大自然听过「金刚大师」和「古鼎道长」等人的大名,自觉自己兄弟们的身手差他们太远,而眼前的龙一雄却能在那么多强敌的拦刼之下安然脱险而出,故心中暗暗吃惊,忍不住打岔问道:「最后获胜的是『穷书生孙天德』么?」
龙一雄点头道:「正是。」
那老大惊疑地道:「他没有动手抢夺你的盒子?」
龙一雄笑道:「他才不会那么大方!」
那老大追问道:「他动手抢了?」
龙一雄道:「当然动手抢了!」
那老大瞪大眼睛道:「而你却将他击退了?」
龙一雄已答允孙天德不得说出眞相,当下胡扯道:「不,我这块料哪里击败名震天下的穷书生孙天德?是他自己大意失荆州,被我逃脱了。」
那老大听了才透出「口气,因为他想到龙一雄既未击败孙天德,自己兄弟才有击败龙一雄的希望,当下问道:「你要我们兄弟当心苗姥姥是什么意思?」
龙一雄道:「因为她已不便直接动手抢夺盒子,所以才唆使你们兄弟前来拦刼,打算等待你们兄弟得手之后,再由你们手中抢去。」
那老大面色一变道:「哼,是这样么?」
龙一雄道:「以在下的推测,八成是如此。」
那老大怒道:「好个瞎婆,原来没安着好心肠!」
老二忽然说道:「大哥,别中了这小子的挑拨离间之计,苗姥姥与娘是多年之交,她怎么会抢我们得到的东西呢?」
那老大敢情也是个毫无主见之人,听了二弟的话,又觉有理,乃摆出姿态沉声道:「龙侠,我们要动手抢了,你若被我们击败,可得乖乖献出那盒子!」
龙一雄笑道:「好的,但是要在下侥幸获胜呢?」
那老大道:「那我们就让你离去。」
龙一雄道:「一言为定?」
那老大道:「一言为定!」
龙一雄于是抽出小鱼肠,也摆出架式道:「贤昆仲请吧!」
那老大向三个弟弟一打眼色,四人立即将龙一雄包围起来,然后一步一步迫上,准备寻隙出击了!
龙一雄对他们「江北五虎」早有耳闻,根本不把他们放在眼里,这时就仗剑静立不动,含笑等待他们进招。
江北五虎虽走了一个,但他们对联手杀敌似乎很有经验,四人由东西南北向朝龙一雄逼近,行动有条不紊,就像摆了阵形,令人有无懈可击之感!
但龙一雄并不想率先出手,他打算以静制动,他一直习惯如此,敌人不动,他就不动,敌人动了,他的绝招就会先到了敌人身上。
江北五虎迫到寻丈之近时,就没有再进,而环绕龙一雄「横行」起来。
八把雪亮的巨斧,在阳光照射下闪闪生辉,看上去倒也够吓人的!
蓦地,老大首先发动攻势,口发一声雷吼,左手的一把巨斧挟着锐利劲风朝龙一雄右肩疾砍而至!
这一招,说它是攻击,不如说是在下达攻击命令,因为他一动之下,老二、老四、老五也跟着进招,四把巨斧同时由四面攻上了龙一雄的身子。
龙一雄大喝一声「来得好」!且身形一侧,首先避开老大的一斧,接着左腕挥出盒子,直击老二面门,右手短剑后劈,截击老四的斧柄,同时一抬右脚,横踢老五的右手腕骨,三招同时迸发,身子漂亮已极!
老二没想到他会把黑盒当作武器使用,看见黑盒来势锐不可当,不由心惊,连忙把发出的―斧撤回,并蹲身躱避。
老四发觉他的短剑企图斩断自己的斧柄,连忙把巨斧抬起半尺,迎上他的短剑。
只听「铮」然一响,他的巨斧确是截住了龙一雄的短剑,却被短剑将斧口削下一角来——小鱼肠当真是削铁如泥!
老四因此吓得退后不迭,大叫道:「大家小心,这小子拿的是寳剑!」
「砰!」
在他叫嚷的时候,龙一雄的一脚正好也踢中了老五的腕骨。
老五叫了一声,倒退三四步。
这一接触,龙一雄可说占尽了上风。
原来,江北五虎实在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他们四肢发达头脑简单,其所以闻名于江湖,主要是沾了他们母亲的光,他们的母亲乃是武林「三姥姥」之一的「牛姥姥」,是当今武林少数女流高手之一,但是她亲手调敎出来的这五个儿子却十分窝囊,虽有雄壮的身体,却都不够聪明,只能练些粗浅功夫,较深奥的武功便装不进脑里,不过由于他们有一位名头响亮的母亲,因此武林中都礼让他们三分,不愿太开罪他们。
龙一雄也是基于这种心情,故出手留着一份情,否则眞要干的话,一个照面就可将他们全收拾下来。
这时,老大见老么挨了一脚,生怕龙一雄乘势追击老么,连忙大喝一声,双斧齐举,朝龙一雄猛砍猛劈。
老二老四也跟着再发招,一左一右,「上一下,挥动双斧抢攻上去。
龙一雄以巧妙的身法闪开了他们一连串的攻击后,蓦地一伏身,短剑向上一撑,闪电般连挥数下,继之一窜而开,大笑道:「李大哥,够了吧!」
四个兄弟顿时呆若木鸡。
原来,他们手上的八把巨斧,这时却只剩下半截木柄,都被龙一雄斩断于地上了!
老大呆了半晌之后,才哭丧着脸道:「他奶奶的,这是第几回了?」
老二道:「第九回吧!」
老大恨恨的把半截把柄扔在地上,道:「这回我们得亲自换装新把柄,不能再找鲁老爹了!」
老五道:「正是,每次去找他替我们换新把柄,他就取笑我们!」
老四道:「这回我们干脆换上铁柄,免得老是被人打断。」
老五连连点头道:「有道理,有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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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3-29 13:19:4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九章 幸灾乐祸



老大叹了口气道:「等下回家,又要挨娘一顿臭骂了……」
老五嗒然道:「可不是,这几年来,我们兄弟从没打赢人家一场,也难怪娘生气。」
老大又叹了一声,才向龙一雄挥挥手道:「龙侠,你去吧!」
他们「江北五虎」所以能够活到今天,也在这一点,勇于认输!
龙一雄抱剑一拱道:「谢谢,不过在下只怕走不了啦!」
老大一怔道:「怎地?」
龙一雄笑道:「令堂来了!」
不错,牛姥姥出现了!
她所以被称为「牛姥姥」,可能不是因为姓牛,而是指她的身躯像牛一样雄壮,她看来年已七旬以上,头发也都灰白了,但身高六尺,浑身是肉,可笑的是手上拿的却是一支细细的竹杆,与她的身材极不相称。
她从路旁的一片树林中走出,每走一步,大地似要被她踩得震动起来,气势凶悍已极!
原先哭回家的老三,这时就跟在她身后,他好像预知老大将有一顿好受,故面有幸灾乐祸之色。
果然,牛姥姥走过来后,竟不先向龙一雄发难,而是两眼凶虎虎的瞪着她大儿子,神情严厉得好像要把他吃下去似的!
老大登时像老鼠遇了猫,神情惶恐,垂手躬身,不敢仰视。
牛姥姥瞪望他好一会,突然厉声道:「把头抬起来!」
老大浑身一震,慢慢抬起头,结结巴巴道:「娘,妳听我说——」
牛姥姥两眼暴瞪,大吼道:「说甚么?说你只会欺负自己的弟弟是不是?他妈的,你老子不中用,生了你们几个兄弟也不中用,只知在牛栏里逗母牛!」
老大低头不敢再说。
牛姥姥绷着脸孔又道:「老娘问你,你为什么说要劈死老三?」
老大嗫嗫嚅嚅道:「我是……是吓唬他的,并……并不是眞要劈死他。」
牛姥姥咄咄逼问道:「你为什么要吓唬他?你明知道他胆子小,为什么要吓唬他?」
老大道:「他呆……呆头呆脑,一开始就……把人家苗姥姥抖……抖出来。」
老三抗辩道:「他瞎说,是他先说的,我提醒他不要说,他反而骂我,说要把我劈死,再把我剁成一块块!」
老大怒道:「放屁!我何曾说过要把你剁成一块块?你再乱讲,我——」
牛姥姥沉声道:「你要怎么?」
老大登时噤若寒蝉。
牛姥姥冷笑道:「哼哼,在老娘面前,你都敢吓唬他,背地里可不知怎么个情形了——你给老娘跪下来!」
老大不敢反抗,委委屈屈的跪了下去。
牛姥姥道:「你不打外人,却要打死自己的弟弟,你说该不该打?」
老大道:「该……该打。」
牛姥姥道:「那就把手伸出来!」
老大伸出双手。
牛姥姥举起竹杆,用力鞭打他三下手心,喝道:「下次还敢不敢?」
老大直搓手,道:「不敢了。」
牛姥姥道:「你们刚才打赢了还是打输了?」
老大道:「打……打输了。」
牛姥姥道:「记得老娘上次宣布的家法么?」
老大道:「记得。」
牛姥姥吼道:「那么,再把手伸出来!」
老大畏畏缩缩的伸出双手,哀求道:「娘,请妳打轻一些,打得太重,儿子这双手就不中用了。」
牛姥姥骂道:「你早就不中用,你要是中用,也不致每战必败,损了老娘的名头!」
说着,举起竹杆用力打下,打一下骂一声,把天下最脏的话一古脑儿骂了出来。
她的家法大概是「轻一场打九下手心」,故她打到第九下时,便悻悻的歇手,叱道:「滚开一边!」
老大赶忙起身退开,垂头丧气的站在一边。
她接着转对老二,老四、老五道:「你们也把手伸出来!」
三兄弟乖乖的手伸出去。
她的竹杆「拍拍」直下,每人也打了九下手心,才回对老三喝道:「你也一样,还不赶快把手伸出来?」
老三抗声道:「娘不该打我!」
牛姥姥怒道:「怎么说?」
老三道:「这一场儿子没参加,是他们四个打输了,不是儿子打输了。」
牛姥姥道:「是这样么?」
老三点头道:「不错,要是儿子参战了,这一场绝不会输掉!」
牛姥姥点点头道:「嗯,你说的不错,老娘敎给你们的『五牛神阵』天下无人能破,今天设非少了你一个,这一场绝对不会输——好吧,你无罪,不必打。」
老三咧开嘴巴笑了。
牛姥姥这才对龙一雄,冷冷问道:「你就是那个什么『龙侠』的龙一雄?」
龙一雄拱手道:「是的,今日有缘拜识名满天下的牛姥姥,不胜欣幸之至。」
牛姥姥眉毛一扬道:「你小子用不着灌迷汤,老娘不吃这一套!」
龙一雄道:「在下并未灌妳老的迷汤,妳老本就是名震武林人人敬仰的高人啊!」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牛姥姥听到这里还是笑了,当下换上和颜悦色道:「好吧,你把那盒子留下看在你还懂得一些礼貌的份上,老娘饶你一命就是了。」
龙一雄道:「对不起,在下不能把这盒子给妳。」
牛姥姥把脸一沉道:「为什么?」
龙一雄道:「因为这盒子不是在下之物。」
牛姥姥怒道:「胡说,不是你的东西,怎么会在你手上?」
龙一雄道:「妳老难道没听苗姥姥说过么!」
牛姥姥道:「她说了,她说你那盒中盛着价値十万两银子的珠寳,要把它送给某一位王爷做为祝寿礼物,哼哼,我告诉你,你小子要把它送给王爷,倒不如孝敬老娘的好!」
龙一雄道:「妳老受骗了,这盒中盛的绝非珠寳,如果仅是价値十万两银子的珠寳,高手如金刚大师和古鼎道长他们不会看上眼的。」
牛姥姥目光一注道:「不然,那里面盛着什么东西?」
龙一雄摇头道:「在下也不知道,在下是受人之托要将它带去某处的……」
当下,把受托的经过简要说了一遍。
牛姥姥动容道:「你的话都是眞的?」
龙一雄道:「一点不假。」
牛姥姥目露怒光道:「哼,几十年的老姊妹了,想不到她竟会欺骗老娘。」
龙一雄道:「苗姥姥为人阴险狠毒,妳老可要防着她些儿。」
牛姥姥忽然露出一丝微笑道:「不过,既然他们都想抢夺这盒子,可见它的价値绝不只十万两银子,说不定是百万两或千万两哩!」
龙一雄忙道:「不,依在下推测,这盒中之物是一件很重要的东西,而不是有价値的珠寳。」
牛姥姥笑道:「不管它是何物,既然他们要抢,老娘也要揷上一手!」
龙一雄道:「刚才令郞已讲明白,打输了就得放在下过去,妳老是成名露脸的人物,怎可自毁令誉?」
牛姥姥道:「老娘是老娘,他们是他们,他们答应放你,老娘可没答应!」
龙一雄道:「妳老还请三思,这盒子既是人人欲得之物,谁得了它便将成为众矢之的,它必会为妳老带来杀身之祸。」
牛姥姥笑道:「老娘福大命大,天大的灾祸也能化解于无形,你小子不必为老娘操心!」
语至此,一步跨出,挥杆便打!
别看那只是细细的竹杆,但在她手中使来,声势凌厉至极,好像挟着无坚不摧的力道!
龙一雄对她可一点都不敢大意,当下疾忙一闪身,举短剑迎击而出。
他的短剑既能削铁如泥,要砍断一根竹杆自然更是容易之事,而且他认为对方虽然功力深厚,但竹杆还是竹杆,遇着锋利的武器非断不可,所以他毫不犹豫的举剑迎出,意欲砍断她的竹杆,挫她的锐气。
那知牛姥姥可不像她五个儿子那么简单的头脑,她攻得快,收得也快,一见龙一雄举剑挥出,倏忽一撤竹杆,变招再攻,由另一边向龙一雄的腰上点去。
龙一雄也连忙变招,错步旋身,运剑出击,一招「转身射雁」向她的咽喉刺去。
牛姥姥厉笑一声,竹杆化点为扫,蹲身一杆扫到他的脚下。
龙一雄跃起避开,同时挥剑下击,仍企图先砍断她的竹杆。
牛姥姥好像有预卜先知之能,龙一雄招式未出,她就已知他下一步要采取的招式,这时的情形亦复如此,龙一雄身子刚刚跃起,她又已变招攻出,不但使他的一剑挥空,而且竹杆一下就点到了他的「血门商曲穴」!
龙一雄不料她变招如此玄妙奇快,这时他身尙悬空欲待招架已然不及,情急之下,再将黑盒当作流星使用,大喝一声,凌空对准她的脑门打了下去。
,这是一种同归于尽的打法,他自觉避不开她的一击,故只如出此下策。
说时迟,那时快,眼看牛姥姥的竹杆已将点中他的「血门商曲穴」,而他打下的黑盒也即将击中牛姥姥的脑门之际——
「拍达!」
一声脆响,在牛姥姥的臀后响起,似有一物击中了她的屁股!
牛姥姥登时痛得跳了起来,大叫道:「啊哟!是哪个儿崽子暗箭伤人?」
这一跳一叫之下,她点出的竹杆准头立失,只点中龙一雄不关痛痒的腰际上,而龙一雄打出的黑盒则结结实实的击中了她的右肩,但闻「砰!」然一响,顿时打得她仰身倒地,四脚朝天!
龙一雄情知是有人出手暗助,心中大喜,当下不敢迟疑,顿足疾起,向前飞逃。
那老大见他要逃,连忙纵起拦截,大喝一声道:「小子别走!」
双掌一扬,斜刺里推出!
龙一雄身子一闪而开,怒声道:「姓李的,你已输给了我,还好意思动手?」
那老大面上一红,果然不敢继绩攻击,而任由龙一雄逃去。
龙一雄疾奔一程,回头不见牛姥姥追上来,才知她受伤不轻,已不会追上来了,当下放心的顺着大路疾行,一边赶路,一边暗忖道:「不知那发出暗器打伤她的是谁?『黄雀』抑是『我非黄雀』?」
他觉得「我非黄雀」的可能性较大,但是这就使他百思不解,他想不出还有谁肯暗中相助,人人都想夺取盒子,何以竟有一人肯协助自己保护盒子呢?
他想不通,事实上他也没有继续往下想,因为这时另有一个疑问闪入他脑际——连明媛离去约仅两刻时,顶多只走了二三里路,而自己已赶了四五里路,何以还看不见她的影子呢?
莫非她跑得很快?
不,她不会骑马,不敢跑得太快。
难道她避开大路,落荒而逃?
也不,白神龙乃是通灵寳马,弛不会駄着她乱跑,而她也没有驱策弛的能力……糟糕,一定是出事了!
他想到这里,不由着急起来,立即加快脚步向前疾赶,又赶了一二里路,仍看不见连明媛的人影,这使他更加心慌,暗忖道:「不好,那么标致的一个姑娘,要是落入歹徒手里岂不可惜?早知如此,我眞不该叫她先走——」
刚思忖至此,忽听右方远处有人遥遥喊话道:「龙侠,请到这边来!」
龙一雄心头微微一震,立时刹住脚步,循声向右方野地上望去,只见约莫五十丈外的一片林地上,有一人正向自己招手,由于距离太远,看不淸对方为谁,但他一看即知连明媛必是落入那人手中,当下暗忖道:「我若过去,他必将以杀害连明媛为威胁,逼我交出盒子,如今我且假装没听见,继续向前赶路,然后再悄悄折回来救人。」
思忖在脑中如电一转,随即又拔步向路上奔去。
「龙一雄,请到这边来!」
那人又在喊话了。
龙一雄充耳不闻,向前疾奔。
那人见龙一雄不加理睬,高声又道:「龙一雄,你再不过来,我就先杀了你这匹寳马!」
龙一雄一听这话,不敢不理了,他知道对方为了要盒子,不致于立刻下手杀害连明媛,但杀死一匹马却是敢的,他深爱白神龙,不忍见牠被杀,只得折身奔了过去。
五十丈距离,转瞬即至,只见眼前是一片茂密的树林,而喊话之人,则是一个面貌削瘦的灰衣老人!
龙一雄在他对面寻丈处停下来,问道:「阁下何人,叫在下到此有何赐敎?」
灰衣老人面露一片奸笑,嘿嘿笑了几声道:「请过来,老夫先让你见―个人!」
说罢,转身入林。
他年约六旬开外,虽然身躯不高大,但浑身提劲,背上揷着一对水磨八棱钢鞭,从整个神态看来显然又是武林中的一位高手!
龙一雄心知他要让自己看的是连明媛,当下微微一哂,举步跟了进去。
行入十几步,他首先看到自己的白神龙,牠被拴在一株树下,正在低头吃草。
接着,又看见了连明媛!
她被绑在一株树身上,正哭得像个泪人儿似的,看见龙一雄到来,立刻哭叫道:「龙公子快救我!」
灰衣老人却先一个箭步跳到她身边,抽出一把锋利的七首抵上她咽喉,奸笑一声道:「龙一雄,你要不要救这个姑娘?」
龙一雄身子倚上一株树身,斜睨他淡淡地道:「尊姓大名?」
灰衣老人诡然一笑道:「对不起,老夫不想跟你通名报姓!」
龙一雄微笑道:「这样说来,你倒还有一些羞耻之心啊!」
灰衣老人道:「不错,老夫一生之中从未干过这种卑鄙之事,但今天为了得到那盒子,不得不出此下策,希望你原谅一下!」
龙一雄道:「假如我不交出盒子呢?」
灰衣老人道:「那么,你知道老夫会怎么做!」
龙一雄道:「你有没有打开手铐的钥匙?」
灰衣老人道:「有的。」
龙一雄笑道:「苗姥姥他们都没有钥匙,而你却有,足见你和这盒子的关系较为密切。」
灰衣老人笑道:「不错。」
龙一雄道:「把钥匙扔过来吧!」
灰衣老人面色一喜道:「你决定把那盒子交给老夫了么?」
龙一雄眉头一绉道:「废话,我要是不给,要钥匙干么!」
灰衣老人十分高兴,当即由怀中摸出一串钥匙,笑道:「这里有五把钥匙,是老夫研究打造出来的,老夫相信必有一把能够打开那手铐,你一把一把试试看吧!」
说着,将那串钥匙扔了过去。
龙一雄接住它,看一眼笑道:「式样好像相差不多嘛!」
灰衣老人道:「是的,那都是为启开手错而打造出来的,故大同小异。」
龙一雄并不立刻试开手铐,抛动着那串钥匙道:「要是打不开,你可不能怪我啊!」
灰衣老人声调一沉道:「要是打不开,那就要麻烦你设法打断铁链了,反正老夫今天如不得到那盒子,决不放人!」
龙一雄道:「啊哎!我要是有办法打断铁链,还会等到今天么?」
灰衣老人冷笑道:「你少装蒜,老夫已知你从孙天德手里得到一把削铁如泥的短剑!」
龙一雄轻轻一啊,笑道:「我的天,你的消息很灵通嘛!」
吸衣老人道:「少噜苏,快开手铐吧!」
龙一雄耸耸肩道:「现在这盒子已将落入你手中,所以我又想知道这盒中盛着什么东西了,你肯告诉我么?」
灰衣老人道:「不,你不知道最好,知道了对你有害无益!」
龙一雄道:「苗姥姥他们都已知道,为什么我就不能知道呢?」
灰衣老人不答回顾抵在连明媛咽喉上的匕首,冷冷一笑道:「你再不动手,老夫要刺进去了!」
龙一雄忙道:「好好,我开!我开!」
他拿起一把钥匙,揷入手铐的锁孔中,左右扳动一下,道:「这一把不成。」
灰衣老人道:「再试第二把。」
龙一雄又把另一把钥匙揷入试了试,摇头道;「这一把也不成?」
灰衣老人道:「再试第三把!」
龙一雄将第三把钥匙揷入,一扳之下,只听「拍!」的一声,手错果然开了!
灰衣老人大喜道:「好极了,现在快把盒子和钥匙一起扔过来!」
龙一雄看着已经启开的手铐,全身颇有如释重负之感,但这给他的并非眞正的轻松,他心中觉得很惭愧,深感有负死者(施兴)之托而歉疚不安。
他暗暗在心里说道:「施兴,今天我为了救一个姑娘的命,不得不把这盒子交给别人,请你原谅则个,但我若能再夺回盒子,一定替你完成使命。」
默祷一过,才解下手铐,将黑盒向灰衣老人扔过去。
灰衣老人俯身拾起手铐,往自己的左腕上一扣,接着伸手道:「还有那串钥匙!」
龙一雄又将钥匙扔了过去。
灰衣老人接住钥匙,纳入怀中,这才开口笑道:「谢谢,但请不要追上来,要是不听劝告,老夫仍有伤害这位姑娘的机会!」
语毕,身子蓦然一纵跃上树梢,施展草上飞的绝顶轻功,疾逃而去!
龙一雄立即跟着纵上树梢,一看对方竟在顷刻间飞出数丈,轻功之高生平罕见,不由暗忖道:「这老家伙不是平凡人物,我即使追上他,也不见得能够击败他夺回盒子,如今且先解开连明媛的绳子再作道理吧。」
于是,他跳回树下,走去连明媛跟前,拔出短剑,割断她身上和手上的绳子。
连明媛束缚一去,立时扑入他怀中痛哭起来。
龙一雄安慰道:「别哭了,现在已经没事了,不要再哭啦!」
连明媛哭着道:「可是我害你丢了那盒子!」
龙一雄道:「没关系,盒子是死的,人是活的,我丢了一只盒子,却救活了一个人,这不是很划算么。」
连明媛抽泣道:「不能这样说,那盒子本来就是你的啊!」
龙一雄道:「假如是我的,那更不要紧了。」
连明媛道:「你快追上去看看,说不定可以追上他,把那盒子抢回来!」
龙一雄摇头道:「来不及了,那老家伙的轻功非常了得,这会只怕已在数里之外了。」
连明媛道:「这怎么办啊?」
龙一雄道:「别急,慢慢打听,等打听他的姓名字号之后,再去找他索讨。」
连明媛道:「你能打听出他的姓名字号?」
龙一雄点头道:「大槪不难,他轻功很高明,携带的武器是一对水磨八棱钢鞭,就凭这两点,大槪不难把他打听出来。」
连明媛恨恨地道:「他眞不要脸,竟利用我刼去了盒子,他要是有本领,就不该使这下流的手段!」
龙一雄笑了笑道:「武林道上,不要脸的人多得很,他这个人还不算太坏……」
连明媛瞪目道:「他这样还不算坏么?」
龙一雄道:「是的,有人刼了财又要刼色,他只要盒子不要妳,足见还不太坏。」
他托起她的下巴,凝视她笑问道:「他没有轻薄你吧?」
连明媛脸上一红道:「没有。」
龙一雄道:「所以我说他还不太坏,他是怎么把妳刼到这里来的?」
连明媛道:「我正在路上跑的时候,他忽然从后面追上来,抢去马绳拉着就跑,我吓得要死,拚命抓着马鞍……」
龙一雄一笑道:「就这样被他拉到这里来了?」
连明媛道:「正是,「到此地,他就把我绑在树身,警告我不得呼救,否则要杀死我。」
龙一雄含笑道:「妳怎么没有吓昏过去?」
连明媛道:「我也不知道。」
龙一雄道:「他跟妳说了些什么?」
连明媛道:「他什么也没说。」
龙一雄想了想,说道:「咱们走吧!」
说着,将她抱了起来。
连明媛已渐渐习惯他「狂妄」的作风,故任由他抱着,未加抗拒。
龙一雄将她抱上坐骑,随即策骑出林,朝路上驰去。
连明媛似小鸟依人般的蜷卧在他身上,闭目沉默了一会,才忽然抬脸道:「对了,你是否将那五个强盗打跑了?」
龙一雄道:「我将他们击败,不过他们没有跑,跑的是我。」
连明媛道:「怎么说呀?」
龙一雄道:「我正要走的时候,他们江北五虎的母亲牛姥姥赶来了,哈哈!提起这个牛姥姥,可眞是有些好笑,她武功和苗姥姥差不多,也是武林中名头响亮的人物,她似乎特别宠爱她第三个儿子——就是那个呆头呆脑的老三。」
连明媛噗嗤一笑道:「那贼子很可笑,那么大年纪却像个小孩子,他大哥骂了他两句居然就哭着跑回家了。」
龙一雄道:「正是,而牛姥姥一到,却不问靑红皀白就把那老大敎训了一顿……」
当下,将所见情形及后来和牛姥姥打鬪等事一一说了出来。
连明媛一听又有人暗中出手相助,不由大为惊奇道:「那人是谁?」
龙一雄道:「我猜是那位自称为『我非黄雀』之人。」
连明媛道:「他为什么一再出手帮助你?」
龙一雄道:「我不知道。」
连明媛道:「一定有某种原因!」
龙一雄道:「当然,他绝不是吃饱饭没事做,所以才来暗中跟踪我。」
连明媛不觉掉头向后面路上看了一眼,道:「你认为他在跟踪你?」
龙一雄道:「不错。」
连明媛道:「现在还在跟踪么?」
龙一雄道:「现在那盒子已被灰衣老人取走,他是否还在跟踪我就不得而知了。」
连明媛道:「这个人当眞奇怪,叫人猜不透他的目的,如果说他也是志在盒子,又何必帮助你一再击退强敌?如果说他目的不在盒子,那么为何要跟踪你?」
龙一雄道:「是啊!」
连明媛道:「只有一种解释,他也许是一位侠士,因知有许多人要抢夺盒子,所以暗中保护你。」
龙一雄道:「若然如此,刚才那灰衣老人带着盒子逃去时。他为何不现身拦截?」
连明媛面容一动道:「嗯,不错,他如果是出于善意,刚才就应现身拦截,不让那灰衣老人逃脱才是。」
龙一雄道:「所以,看来他也不是个好东西。」
连明媛道:「如今盒子已被抢去,你还陪我去宛平城么?」
龙一雄点头道:「当然,杀人杀个死,救人救个活,像妳这样一个软弱的姑娘,想孤身行走数千里路去到宛平,根本是不可能之事。」
连明媛感激得流下眼泪,说道:「你对我这様好,我不知如何报答你才好?」
龙一雄笑道:「妳只要不再啼啼哭哭,就算是报答我了。」
连明媛一呆道:「甚么意思?」
龙一雄道:「我最怕看见女人啼哭,尤其是美人之哭,那使我有一种世界末日之感。」
连明媛碎了他一口,恼笑道:「你这人就是说话不正经!」
龙一雄道:「眞的,我喜欢看女人笑,不喜欢看女人哭!」
连明媛拭去眼泪,道:「我想,我还是自己去的好……」
龙一雄道:「为什么?」
连明媛道:「怕误了你的正事,你该去寻找那灰衣老人讨回盒子才是。」
龙一雄道:「盒子是死的,人是活的,我觉得先救活人要紧。」
连明媛道:「我现在没事了,你只要借我一些银子,我便可独自前去。」
龙一雄道:「不行!」
连明媛道:「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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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3-29 18:27:21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一〇章 黄雀现身



龙一雄摇头道:「绝对不行!」
连明媛翘唇道:「谁说的!」
龙一雄道:「仙女说的!」
连明媛又噗嗤一笑道:「哼,你别以为仙女眞会成全你,我告诉你,我……我……」
龙一雄道:「妳怎样?」
连明媛羞笑道:「我不会嫁给你的!」
龙一雄哈哈大笑道:「我还没向妳求婚,你急什么呢?」
连明媛道:「我认为我应该先把话讲明白,免得害你失望。」
龙一雄道:「那么,我也要告诉妳一件事,我从来没想要成家,将来也不会,我只喜欢女人,不喜欢被女人牵着鼻子走!」
连明媛道:「既然如此,你为何要陪我去宛平呢?」
龙一雄道:「如果妳不明白,那么妳就权当我是个专门喜欢干傻事的人就是了。」
连明媛忽然坐直身子,举手一指前面的一座城池道:「看,那是高邮县城吧?」
龙一雄点头道:「不错。」
连明媛道:「你眞要陪我去宛平么?」
龙一雄又点头道:「是的。」
连明媛道:「那么,我们今天且在高邮县城歇下来,明天再走如何?」
龙一雄道:「理由何在?」
连明媛道:「腰酸背疼!」
龙一雄笑道:「对,头一次骑马是有这种情形——好,咱们就在城中客栈歇一天,明日再继续赶路。」
说话间,城门渐渐近了。
龙一雄见路上行人渐多,便让她一人坐在鞍上,他则下马而行。
不久,已到城下,龙一雄牵马入城,这时正是晌午时候,街上颇为热闹,几家饭馆都坐满了吃饭的客人,龙一雄沿街而行,来到一家门面高大的客栈前,见楼下兼营酒食,乃住足道:「就住这一家如何?」
连明媛道:「好的。」
说着,滑落地上。
一名店小二立刻迎了上来,满面堆笑道:「两位客官请到里面坐,敝栈有上好的客房,也有最好的酒菜,而且价钱公道……」
龙一雄把马绳塞到他手里,道:「我们要住店,给我们两间上房。」
店小二连声应是,急急将马牵去拴好,便领着他们入栈,登上二楼,来到后面濒临天井的一排厢房,打开其中的两间,问道:「这两间好么?」
龙一雄点头道:「好。」
店小二领他们入房,又去端来茶水,接着问道:「两位吃过饭没有?」
龙一雄道:「还没有。」
店小二道:「要拿到房间来或是到楼下去吃?」
龙一雄转对连明媛问道:「你喜欢在这里吃还是到楼下去吃?」
连明媛想了想,道:「还是在这里吃的好,叫他们煑两碗面端到这里来好了。」
龙一雄回对店小二吩附道:「我们要在这里吃饭,五菜一汤,拣最好的送来!」
店小二应了一声,施礼退了出去。
连明媛埋怨道:「吃一碗面就够了,何必五菜一汤呢?」
龙一雄耸耸肩笑道:「我有一个毛病,喜欢在女人面前充濶!」
连明媛道:「我可不喜欢破费!」
龙一雄微笑道:「所以我们绝不可能结为夫妇。」
连明媛赧然道:「我是想替你省钱,这难道不对么?」
龙一雄正要回答,忽见那店小二去而复返,不由微诧道:「怎么了?」
店小二拱手笑嘻嘻道:「两位客官还是到楼下去吃吧,有人要请客哩!」
龙一雄笑道:「竟有这种好事,是谁要请我们吃饭?」
店小二道:「一位相公,他说是您的朋友,命小的来请两位下去。」
龙一雄道:「他有没有报出姓名?」
店小二道:「有的,他说他叫什么『我非』……『我非』……」
龙一雄道:「我非黄雀?」
店小二道:「对了,叫『我非黄雀』!」
龙,雄笑道:「果然是老朋友,他现在就在楼下的饭馆里么?」
店小二道:「是的,是的,那位相公已叫了酒菜,正等着两位下去。」
龙一雄便向连明媛一招手道:「走吧!」
连明媛也极想见见那位「我非黄雀」是何许人物,当即与龙一雄一同下楼而来。
走到楼下饭馆,龙一雄一眼看到那位「我非黄雀」时,不禁叫了起来,道:「好小子,原来是你!」
原来,「我非黄雀」也者不是别人,虎侠彭文雄是也!
彭文雄此刻含笑坐在一个座头之前,手上折扇轻摇,还是那付玩世不恭自命不凡的德性!
龙一雄大步走过去,指着他的鼻子大叫道:「你这家伙原来一直在跟踪我!」
彭文龙潇洒如故的摇着折扇,含笑缓缓道:「咱们还有一架未打,不是么?」
龙一雄道:「你说你春天不离开江南!」
彭文雄笑道:「我本来不想离开的,可是看你走了后,忽然动了游兴,因此就来了。」
他说到这里,站起身子,彬彬有礼的向连明媛一揖道:「这位姑娘请坐!」
连明媛望望龙一雄,目露迷惑之色。
龙一雄便为她介绍道:「他姓彭,彭文雄,江湖上人称『虎侠』,是个爱管闲事的家伙!」
彭文雄毫不生气,又一揖笑道:『是的,在下彭文雄,姑娘请多多指敎。」
连明媛迷茫地道:「你们到底是朋友还是仇敌?」
彭文雄笑道:「都可以说,我们约好将来要打一架,说不定他要杀死我,也说不定我要杀死他。」
话声一顿,接着道:「来来,坐下来好说话——小二,倒茶!」
店小二过来倒茶时,龙一雄和连明媛便各据一位坐了下来。
龙一雄等店小二倒过茶退去之后,立刻拍拍彭文雄的臂膀道:「我问你,发出松叶打伤穷书生孙天德的,就是你?」
彭文雄摇头道:「不是,那是「黄雀』。」
龙一雄问道:「黄雀是谁?」
彭文雄道:「就是那偸马贼!」
龙一雄道:「偸马贼又是谁?」
彭文雄笑道:「灰衣老人!」
龙一雄一拍桌子道:「他妈的,原来是他!」
彭文雄瞥了连明媛一眼,含笑道:「喂,老兄,这里有姑娘在座,别口出脏言好不好?」
龙一雄问道:「你认不认识他?」
彭文雄摇头道:「不认识。」
龙一雄道:「他个子不大,轻功很高,背上揷着一对水磨八棱钢鞭。」
彭文雄道:「我知道,我都看见了。」
龙一雄道:「打伤牛姥姥的也是他。」
彭文雄道:「不,打伤牛姥姥的是我。」
龙一雄道:「后来你就尾随我到了那树林?」
彭文雄点头道:「不错。」
龙一雄把脸一沉道:「既然跟到那里,为何不在那儿离去时拦他下来?」
彭文雄微笑道:「我本来也有这个意思,后来一想,拦截他倒不如跟踪他的好……」
龙一雄一听此言,才转怒为喜,笑道:「哦,你跟踪他了?」
彭文雄道:「正是。」
龙一雄急问道:「快说,他现在在哪里?」
彭文龙道:「别急,等吃过饭再告诉你不迟——啊嗜,你干什么?」
龙一雄一把抓住他的胸襟,沉声道:「你说是不说?」
彭文雄笑道:「你紧张个什么劲儿?等吃过饭后,我带你去拜访他就是了!」
龙一雄一怔道:「他的家就在这附近?」
彭文雄道:「不,他投宿在本城一家小客栈,天黑之前,不会离开。」
龙一雄松开他的胸襟,问道:「你怎知道?」
彭文雄道:「打听来的,他曾关照店小二,说今晚有个女子要来找他,嘱店小二带她入栈房会晤,所以他在天黑之前绝不会离开。」
龙一雄听了才鎮静下来,接着问道:「他投宿在哪家客栈?」
彭文雄不答,因为这时店小二已将酒菜送到,他等店小二摆好碗筷退下之后,立刻提起酒壶为龙一雄和连明媛倒酒,一面斟酒一面笑问道:「你们可是打算在此城住宿?」
龙一雄道:「是的,连姑娘头一遭骑马,累得腰酸背疼,故打算在此住一天。」
彭文雄笑道:「你这家伙眞是惨无人道,人家连姑娘是个纤纤弱弱的闺女,怎好叫她骑马骋驰啊!」
龙一雄道:「不骑马,难道要她步行?」
彭文雄道:「你该雇一顶轿给她乘坐。」
龙一雄哈哈笑道:「你的主意很不错,但我还没见过有人乘轿走数千里路的!」
彭文雄道:「至少应该雇一辆马车。」
龙一雄道:「我和她是在仙女庙碰上的,那地方哪有马车可坐?」
彭文雄道:「这里就有——来,喝酒吧!」
连明媛忽然起身说道:「对不起,你们先吃,我回房一下,马上回来。」
龙一雄欠身道:「好的,妳请便。」
连明媛乃离座上楼而去。
彭文雄手拿一杯,两眼却盯着连明媛婀娜美好的背身瞧个不瞬,赞叹一声道:「你运气眞不错,我从来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妞儿!」
龙一雄笑道:「可惜她不谙武事。」
彭文雄道:「你可以敎她呀!」
龙一雄摇头道:「不,我不再干傻事了,我打算护送她到达宛平为止,然后就跟她再见!」
彭文雄大感意外道:「你不喜欢她?」
龙一雄道:「如果她不是良家女子,我会跟她玩玩,但她却是个良家女子,这就麻烦了,你知道跟良家女子谈情说爱太麻烦,须要付出眞感情,我没这个闲工夫。」
彭文雄笑道:「你不要,让给我如何?」
龙一雄眼睛一瞪道:「不行,你小子风流成性,不配做她丈夫。」
彭文雄手中酒杯一举,与他干了一杯,然后举箸吃菜笑道:「我虽然喜欢玩女人,但良家女子我是不玩的,你放心好了。」
龙一雄摇头道:「靠不住!」
彭文龙道:「哼,你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龙一雄正色道:「我警告你,你若敢打她的主意,看我不揍死你才怪!」
彭文雄微笑道:「看样子,你是很喜欢她嘛!」
龙一雄道:「我只是一个护花使者,我把她视作一朶纯洁美丽的鲜花,不愿见到她被人胡乱摘折!」
彭文雄哈哈一笑道:「你错了,女人是花不错,但你若不去爱她,她便会枯萎而凋谢,杜秋娘的『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便是这个意思。」
龙一雄举箸吃菜,道:「她身世很可怜,应该有个好归宿,但你我均非适当人选,别提啦!」
彭文龙道:「她对你是否有意?」
龙一雄道:「我不知道。」
彭文雄道:「一般女子在感谢一个救命恩人时,往往会以身相许——」
龙一雄截口道:「好了,我说不要再提她行不行?咱们喝酒吧!」
彭文雄又与他干了一杯,含笑道:「老实说,我对她有些怀疑……」
龙一雄道:「我也是,不过看到她被灰衣老人绑在树上,我就不怀疑了。」
他话题一转,笑问道:「告诉我,你是用什么东西打伤牛姥姥的?」
彭文雄笑道:「一颗石子罢了!」
龙一雄道:「声音很大呢。」
彭文雄道:「那是因为她屁股肉多之故。」
龙一雄道:「她内外功均已达到登峯造极的境界,如果不是你出手相助,我恐怕挡不过她一百招。」
彭文雄一笑道:「她武功虽高,但远不及苗姥姥的聪明。」
龙一雄道:「正是,苗姥姥眞不要脸,居然想借她之手夺取盒子。」
彭文雄道:「我觉得古鼎道长,金刚大师和孙天德都很不错,他们输了掉头就走,够风度!」
龙一雄笑道:「我赚了孙天德一把小寳剑,你知道吧?」
彭文雄点头道:「知道,我没想到你的棋力这样高超,改天咱们下一盘看看。」
龙一雄傲然一笑道:「我可以让你一只车!」
彭文雄微哂道:「你最好不要太自大,否则『小鱼肠』会落入我手中。」
他举杯喝了一口酒,回头向楼梯望去,说道:「奇怪,她怎么去了这么久?」
龙一雄道:「想是如厕去了。」
彭文雄道:「你何不上去看看?」
龙一雄摇头道:「不必,那黑盒已不在我手上,再没有人会刼持她了。」
彭文雄道:「我是怕她溜了。」
龙一雄一呆道:「溜了?怎么会溜了?」
彭文雄道:「如果她是一只『黄雀』,她便可能在此离你而去。」
龙一雄道:「但她绝不是『黄雀』,如果她是『黄雀』的话,怎会被灰衣老人绑在树上?」
彭文雄轻咳一声道:「但如果她和灰衣老人是串通的呢?」
龙一雄心弦震动了一下,愕然道:「不……不致于吧?」
彭文雄笑了笑道:「我也希望不是,那么漂亮的妞儿,若然竟是灰衣老人的同党,岂不太可惜了。」
龙一雄心慌意乱起来,站起说道:「我……我去看看!」
说毕,拔步奔上楼。
他心中虽很不愿怀疑连明媛和灰衣老人串通来欺骗自己的,但理智告诉他这是极有可能之事,所以,他三脚并作两步,急急忙忙奔上二楼,赶到了后面的客房。
属于他和连明媛的两间上房,此刻房门均关闭着,他上前敲打其中一间的房门,喊道:「连姑娘,妳在不在里面?」
房中没人应声。
他伸手一推房门,探头一望,只见房内空空的并无连明媛的踪迹,于是转到属于自己的一间,又敲门喊道:「连姑娘,妳在么?」
房中仍无声响。
他推开房门,进入一看,也不见连明媛在房中,一颗心渐渐的往下沉,一张脸也渐渐的红了。
彭文雄的怀疑难道成了事实,连明媛竟是灰衣老人的同党?她和灰衣老人串通设下「苦肉计」,如今黑盒到手,她便乘隙溜了?
一股怒火,渐渐的在他心头上燃烧起来,他呆了半晌之后,陡地转身冲出房门,大声道:「小二!小二!」
一名店小二应声而立,很亲切的笑问道:「客官您要什么?」
龙一雄问道:「你看见跟我一起来的那位姑娘没有?」
店小二点头答道:「有的,她刚才由后面下楼出去了,说要去街上买东西。」
龙一雄道:「买什么东西?」
店小二道:「她没有说,小的不知道。」
龙一雄点点头,一语不发,掉头下楼而来,来到楼下的饭馆,一把拉起彭文雄道:「咱们快去!」
彭文雄错愕道:「哪里去?」
龙一雄沉声道:「那家客栈!」
彭文雄惊诧道:「连明媛呢?」
龙一雄冷笑道:「她走了,如果我猜的不错,她此刻正在赶往那家客栈的途中——她要去通知那灰衣老人,跟他一道逃走!」
彭文雄面色一变道:「她和灰衣老人果然是串通来诈骗你的?」
龙一雄道:「不错!」
彭文雄顿足道:「这下完了!」
龙一雄目放精光道:「怎么呢?」
彭文雄叫道:「那家客栈就在后街上呀!」
龙一雄也急了起来,拉着他往外便跑,道:「快去看看!」
两人急急冲出饭馆,往十字街口奔来。
奔到十字街口,彭文雄领路转向右边街道,奔行数十步,再转入后面街上,伸手一指前面不远的一家「江北古栈」说道:「就是那一家!」
转眼奔到江北古栈,彭文雄入栈直趋柜台,向站在柜台后面的一位老帐房问道:「请问,刚才有没有一位姑娘进入贵栈?」
那老帐房抬目把他打量一番,才慢腾腾地道:「两位找哪位姑娘?」
彭文雄道:「一位美丽姑娘,年约十七八岁。」
那老帐房摇头道:「没有!」
龙一雄取出一小锭银子放到他面前,说道:「那位姑娘衣着朴素,她是来贵栈找一位灰衣老人的,那位灰衣老人身上带着一对水磨八棱钢鞭。」
那老帐房一看到那锭银子,面上立刻有了笑容,道:「噢,两位说的原来是那位姑娘——有的,有的,她刚刚同那位老客官离店走了。」
龙一雄问道:「大约走了多久?」
那老帐房道:「不太久,大约盏茶工夫。」
龙一雄道:「往哪一方向走的?」
那老帐房道:「往街尾那边走的。」
彭文雄接口问道:「他们还回不回来?」
那老帐房道:「他们已结过帐,不回来了。」
彭文雄道:「有没有说要去何处?」
那老帐房摇头道:「没有。」
龙一雄问道:「那灰衣老人投宿贵栈时,有没有留下姓名?」
那老帐房道:「没有,那位老客官是在一个时辰前住入敝栈的,说要等候一位姑娘,刚才那位姑娘一到,两人就立刻结帐走了。」
龙一雄点头道:「好,谢了。」
他」拉彭文雄,快步而出,向街尾望望,说道:「咱们追下去看看如何?」
彭文雄道:「好的,不过希望一不大,这条街不是通衢大街,他们往街尾走,不一定就是一直往下去。」
龙一雄疾步行去,恨的牙痒道:「我要抓她回来,重重的打她一顿屁股,我龙一雄成天打雁,不想今天却被雁啄了眼睛,眞是气死我了!」
彭文雄笑道:「她能骗过你,就表示她手段高明,你应该佩服她才对。」
龙一雄道:「不,我要揍她!」
彭文雄哈哈笑道:「她骗走了你的感情么?」
龙一雄怒冲冲道:「正是,她说她母亲改嫁,继父待她不好,要把她卖入娼家,她逃了出来,打算去宛平投奔一位大舅,说得天花乱坠,令人同情——他妈的,原来是一派胡说!」
彭文雄道:「女人天生有说慌的本领,不过她要不是长得那么漂亮,你也不会相信她了,是不是呢?」
龙一雄道:「是啊!她长得那么娇美,谁想到她竟会说谎,眞是叫人看不透。」
彭文雄笑道:「所以,我常常在想,咱们男人眞是贱骨头,碰到漂亮的妞儿说一句话,咱们就会深信不疑,乐得浑淘淘起来。」
龙一雄道:「起初我也不大相信她,但是她会掉眼泪,她说到伤心处,眼泪便像串珠那样簌簌直下,叫人不敢不相信。」
说到此处,脚下一利而住。
因为,眼前已到十字路口,街上行人如织,但却看不见灰衣老人和连明媛的一点影子!
彭文雄四下望了望,说道:「他们可能已出城去了,由此一直下去是南城门,左右两边则是通往东西两城门之路你认为他们将由哪个城门出去?」
龙一雄道:「你说呢?」
彭文雄摇头道:「我不是神仙,无法算出他们的去向。」
龙一雄道:「今天咱们都是从南城门入城的,所以他们再从南城门出去的可能性不太大……」
彭文雄道:「对,现在只剩下两条路了,他们不是走东城门出去,便是走西城门出去。」
龙一雄道:「咱们分头追下去如何?」
彭文雄道:「好,你东我西,如未找着,天黑之前返回客栈会晤。」
说毕,拔步欲去。
龙一雄拉住他道:「且慢,咱们两人若有一个追上了他们,如何连络?」
彭文雄寻思了片刻,说道:「那灰衣老人不是等闲人物,咱们两人不论是谁追上了他,要凭一己之力夺回盒子只怕不容易……」
龙一雄道:「是啊,如不能马上动手,就只好尾随跟踪,这样一来,咱们就很难再碰头了。」
彭文雄又想了半晌,一拍手道:「有了,咱们出城之后,一路留下记号,如此你若不见我返回客栈,便可循着我留下的记号追下去,反之我就循着你去留下的记号追下如何?」
龙一雄点头道:「好,但要留下甚么记号呢?」
彭文雄道:「画个箭头指出方向就行了。」
龙一雄一拍他肩膀道:「就这么办,走吧!」
于是,一个东一个西,各自往城门赶去。
龙一雄快步来到东城门下,正要出城,一眼瞥见城下路边蹲着一个卖梨子的老人,乃走过去道:「老丈,买两个梨子吃吃。」
老人道:「好的,公子要哪两个?」
龙一雄拣了两个道:「这两个多少钱?」
老人道:「一个三文,两个算五文好了。」
龙一雄付钱给他,然后道:「请问老丈一事,老丈在此卖梨,可曾看见一个老人带着一个姑娘由此出城?」
老人问道:「多久的事?」
龙一雄道:「约莫两刻时之前。」
老人侧目想了一下,摇摇头道:「老汉没注意,这地方进进出出的人不少,一时也想不起来。」
龙一雄道:「那老人穿着一袭灰衣,背上揷着一对钢鞭,那姑娘年约十七八岁,长得很好看。」
老人又想了想,仍摇头道:「抱歉,老汉实在没注意到。」
龙一雄见问不出甚么,乃点头道谢,迈步出城而来。
出了东城门,他立即加快脚步行进,每走一段路,就在路边的显眼处留下记号,行约一里许,见路上行人已稀,于是拔步向前疾赶。
仍是边跑边记号,一口气奔行二十里路,还是没见到灰衣老人和连明媛的一点影子。
他隐约感到自己这一趟八成要白跑了,但仍不死心,仍继续向前追赶。
又赶了十几里路,眼前来到一个小鄕上,他入鎮查询两家小饭馆,均打听不出一点消息,更加断定灰衣老人和连明媛未走这条路,当即掉头而返,朝高邮县城奔回来。
奔回客栈,恰恰是掌灯时分。
客栈里的店小二看见他回来,惊诧的迎上来问道:「公子,您今天中午是怎么了?一大桌酒菜都没吃几口,急匆匆的就跑出去,你们上哪儿去了呀?」
龙一雄在一个座头前坐下,问道:「跟我一起来的那位姑娘没回来吧?」
店小二道:「没有,那位姑娘她……她怎么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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