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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 宇文瑶玑 艳尼传 春秋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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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5-5-4 08:46:02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宇文瑶玑 艳尼传

宇文瑶玑 艳尼传 春秋版(上)-1.jpg
 楼主| 发表于 2025-5-4 08:46:4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一章 古道浴血

  寒秋九月,塞外草衰,飒飒西风,剥落了树梢绿叶。
  天苍苍!野茫茫!
  长城古道,在凛冽的西风里,冷落得不见行旅踪影,风吹草低见牛羊的原野,也极少牧人形迹。
  这是重阳节后的第三天午未甫交时分。
  沿着银川指向贺兰山麓的长城古道之上,传来了一阵得得得得,有气无力的马蹄踏地之声。
  一匹灰色老马,正低着头,举步维艰的向着那贺兰山巨大的山影,一寸一寸的移动着。
  显然,这匹行走在西风里的瘦马,已然失却了脚力。
  瘦马的背上,没有雕鞍,远远地看去,马背之上,也无乘骑之人。
  在那白茫茫的日光之下,拖着一条长长的瘦影,横着划断了古道,一耸一耸的向前移动着。
  不过;如果你的目力极佳,你将不难发现,自那瘦马的脊背之上,可以看得到两条白色的布条。
  如果你再顺着这两根下垂的布条朝下窥探,你必将为之诧异,吃惊……那马鞍为什么垂在马腹之下呢?
  这匹马的雕鞍,不但垂挂在马腹之下,而且,在那倒挂的马鞍之中,却还蜷伏着一个人影。
  怪不得这马儿走不快了。
  试想,在那四腿之间,倒挂了一只马鞍而马鞍之内又躺着一个人,这马又怎能放蹄狂奔?
  苍茫茫的大地,孤独的瘦马,加上迟滞单调的马蹄之声,点缀得这长城古道,是如此的凄凉,冷落,仿佛有一百年之久都没见过人烟……
  有的,只是那路旁的古冢,兀立的白杨……也许,还有那深宵的鬼哭狼嗥和游魂磷火。
  死寂一般的沉静……
  瘦马似是也禁受不了这份死寂的压力,昂头“唏聿聿”低啸一声,突然向道旁奔了过去。
  水,原来这道旁有着一池清水。
  呼噜噜……好一阵子狂饮。
  这匹垂老的瘦马,陡然像是恢复了壮年的雄姿,长长的鬃毛,根根竖立,疲乏的马首,再度昂起。
  “唏聿聿……唏聿聿……”
  这马儿有些作怪、长鸣之声,竟是半途嘎然而止,像是忽然断了气一般,叫人听得好不难受。
  瞧那马头,正不停的左右摆动,一双马眼,瞪得圆不隆东的向四下里张望,一双前蹄,更不住的踢来踢去。
  显然,这马儿已凭着它动物的天性,觉出了什么危机。
  可是,那蜷伏在马腹之下的人影,却没有动静。
  此刻,四下里依然很安静。
  只是,这种沉静并没有维持多久。
  就在瘦马迈开四蹄,向着古道快步奔行的刹那——
  远远地,出现了三点黑影。
  这三点黑影,来的好快,从出现在古道的尽头,到停身这匹瘦马的身旁,总共也不过盏茶不到时光,好骏的马。
  怪不得来的如此之快,敢情这三乘坐骑都是神骏非凡。
  可是这坐骑之上的人,却不怎么样了。
  一个头大如斗,一个骨瘦如豺,另一个又其胖如猪。
  这三人三骑似是对这匹瘦马大感兴趣。
  那个一身黄缎劲装的大头矮子,忽然咧嘴笑道:“胖兄,瘦弟,你瞧这匹马是不是有些儿怪异?”
  骨瘦如豺的黑衣瘦子冷冷应道:“什么怪异?你难道认不出这马的主儿是谁么?”
  大头矮子眯着眼瞧了一瞧,大笑道:“是了,我说怎地看来怪异,原来却是眼熟而已,瘦弟台,这马敢莫是那‘塞北苍龙’翁一鼎的坐骑么?”
  黑衣瘦子冷冷应道:“若非‘武威镖局’总镖头的坐骑,兄弟又怎会一眼就能瞧得出来?”
  大头矮子大笑道:“不错,不错,瘦弟台大概永远也忘不了这畜牲,试想断了一臂之恨,又怎会轻易忘却……”
  黑衣瘦子脸上掠过一丝冷冷的邪笑道:“二哥可是挖苦兄弟……”
  大头矮子面色一紧,忙道:“不敢,咱们兄弟伙怎会窝里反……”
  忽然,那其胖如猪的红衣胖子大笑一声道:“你们瞧瞧那马肚子底下是什么东西?”
  大头和瘦子同时一惊,连忙睁大了眼睛,往那马腹之下瞧去。
  顿时,那黑衣瘦子用那仅剩的右臂,一按马鞍,飘身下马,看上去轻巧俐落,似是身手不弱。
  大贯矮子也纵落马下,叫道:“瘦弟,你要干吗呀?”
  黑衣瘦子冷冷一笑,大步朝着那匹瘦马行去,口中应道:“兄弟要看看此马的主人,为何落得这等下场!”
  敢情这黑衣瘦子认定那马腹蜷卧之人?乃是威镇两陲塞外的“武威镖局”总镖头“塞北苍龙”翁一鼎。
  此时,那位蜷伏马腹雕鞍之中的人,已经被这三个怪物的笑闹之声,吵得缓缓地睁开了眼。
  而黑衣瘦子的右手,也恰在此时伸到马腹之下。
  “啪!”
  吊挂着那只马鞍的白布条带,应手而折。
  “噗嗵!”马鞍跌落地上,只震得那位蜷伏在马鞍内的少年,两眼直冒银花。
  大头矮子抢前一步,一手掀开了盖在马鞍上的毛毡,一面却向那黑衣瘦子大声笑道:“瘦弟台,瞧瞧‘塞北苍龙’翁一鼎的狼狈神态,想来该是大快绿林朋友人心的大事……”
  突然,大头矮子笑容冻住了,
  “咦?不是翁老儿么?”
  原来这毛毡之下蜷伏着的,乃是一位混身血迹斑斑的白衣少年。
  黑衣瘦子一掠而前,探手抓起那白衣少年,怒道:“你是谁?”
  白衣少年乏力的抬眼看了黑衣瘦子一眼,陡然心中狂震,暗忖道:“遇上这三个魔头,自己八成是死定了。”
  他没有答话,此刻,他也没有答话的能力。
  他身上七十二处外伤,和整整的一杯“半滴断肠”毒酒,已经迫使他命游墓墟,危在旦夕。
  错非是他,换是谁也早已气绝多时了,但是,他却奇迹般的活着。
  黑衣瘦子喝问之声,未得回答,显然十分震怒,独手一震,将白衣少年摔在地上,只痛得他肝肠如绞。
  “这马是那里来的?小子,想活命,就乖乖的说,否则,你该知道,落在‘银川三侠’手中,可够你受的了。”
  是啊!“银川三侠”!
  白衣少年忍着痛,在心中暗笑。
  这年头人倒了霉,遇到了“鬼”都变成了“侠”。
  换在平时,他早就狠狠地把他们二个“鬼”臭骂一顿了,可是,这时候却想骂也骂不出口来。
  大头矮子和黑衣瘦子发觉白衣少年依旧不肯说话,不禁凶心大发,两人同时冷哼了一声,眉梢杀机已现。
  白衣少年闭目一叹,忖道:“完了,我狄青枫想不到竟会死在‘银川三鬼’手中,这是何等难以叫人相信的事……我……”
  他不想死,因此,他虽然闭上了眼,看去似是灰心丧志的等死,实则却依然在心中打着主意,他甚至想拚着那护住心头的一口真气,将这“银川三鬼”一一格杀。
  他有这份能耐。
  当然,他明白这样做的后果,倘是不能在三天之内寻到那人寰罕见的稀世灵药,自己就算是死定了,是以,他非到生死呼吸之际,他可不肯冒这个险。
  幸而那位红衣胖子适时哈哈一笑道:“兄弟们别莽撞,此人似是负伤不轻……”
  那大头矮子一怔道:“胖哥说的对,这小子一身是血,果真是受伤不轻!”
  黑衣瘦子却冷哼道:“既是骑了‘塞北苍龙’的坐骑,就不会是什么好来路,老夫多少得给他一点颜色瞧瞧……”
  话音未已“劈劈——啪啪——”地打了白衣少年三个耳光。
  白衣少年脸上肿起老高,强自忍痛,在心中暗道:“下一次犯在我的手中时,我非还你三个耳光才让你去死。”
  红衣胖子皱了皱眉道:“瘦三弟,此人混身浴血,伤势极重,莫要下手太重,断了这条要挟‘塞北苍龙’的肉票。”
  这话黑衣瘦子倒是听进去了,他冷冷应道:“大哥莫非是要将他带回银川么?”
  胖子大笑道:“有这一人一骑,何愁那翁老儿不向我兄弟低首下气?”
  黑衣瘦子似有所悟的一笑道:“大哥果是眼光过人……”
  那个大头矮子却是个蠢货,怔怔的道:“这种半死不活的人,骨瘦毛长的老马,送给人都没人要,我就看不出那翁一鼎为何会因了这一人一马,就低声下气了……”
  红衣胖子怪笑道:“大头,你真是天地间绝顶的傻瓜!”
  大头矮子笑道:“大哥好说!”
  红衣胖子忍不住大笑道:“大头兄弟,那翁一鼎跟你不同,他可是个要面子的人,试想以他‘塞北苍龙’的招牌,怎能让他的坐骑落在你我兄弟手中?翁一鼎为了弄回坐骑,少不得就要接受我们所提出的条件了!”
  大头矮子摇头道:“就算这匹马那翁一鼎会要,这个小子呢?半条命进了棺材的人,那翁一鼎要他干吗?”
  这个大头矮子的话,倒是坦率得可喜。
  白衣少年不禁暗暗在心中发笑。
  那红衣胖子此时却苦笑道:“大头,这人既能骑了翁老儿的马,想必跟那翁老儿的关系一定很密切,此人落在我们手中,姓翁的不是更为失去面子了么?”
  黑衣瘦子接口道:“大头儿,在这‘武威镖局’所在的银川城郊,翁一鼎竟然连他的朋友都保护不了,而落在我们手中,翁一鼎今后还能再接什么‘镖’来保?谁又敢相信他有那份能耐呢?”
  这一解释,大头矮子似是才明白了,笑道:“敢情这里面有这么多弯子要转么?我算是服了。”
  那白衣少年此时却心中叫苦了,因为,这马是他从镖局之中偷来的。
  偷了人家的马,还要给人家带来名誉之祸,未免大大的令他难以心安,甚且可以说如果是自己不能自“银川三鬼”手中走脱,则更是终生难以答报翁一鼎了。
  是以,白衣少年心中又在考虑,该不该拚着一死,奋力一击,暂且先渡过这眼前的危机再说?
  白衣少年心念连转,这等决心,实是不易轻下。
  那红衣胖子此时已下马走到白衣少年身前,呵呵一笑道:“老弟,你贵姓?”
  白衣少年两眼一翻,摇了摇头。
  红衣胖子弄眉轩动,大笑道:“老弟,你可是伤在肺腑,不能说话了?”
  白衣少年点了点头。
  红衣胖子哈哈一笑,伸出那肉圆般的大手道:“待老夫看看你的伤势……”
  刚刚伸到白衣少年胸前的大手,突然凌空停住了。
  那红衣胖子的目光,落在白衣少年身下的一支古色斑斓的银鞘长剑之上,久久未曾移开。
  白衣少年心中骇然大震。
  那满布病容的脸色,刹那间泛起一片红晕。
  护住心头的那口真炁,倏忽之间,发去了一半,缓缓地凝聚向那垂在胸前的双臂之上。
  只要这红衣胖子稍存歹念,白衣少年弹指即可制其于死地,幸而,红衣胖子并不冒失。
  惊楞之余,他依然笑口大开的喝道:“老弟,这支剑是你的么?”
  白衣少年松了一口气,忖道:“他没有认出来!”
  实际上,白衣少年并没有把握断定这“银川三鬼”之中的胖子“要命鬼”魏无垠是否当真没认出来。但是,时机已不容许他多想,只好本能的点点头。
  红衣胖子笑着又道:“老弟,这支剑是买来的么?”
  白衣少年略加深思,又点了点头。
  红衣胖子忽然大笑道:“老弟,老夫如果向你买,你肯不肯卖?”
  白衣少年摇头了。
  红衣胖子目光陡地向那黑衣瘦子一转,那黑衣瘦子脸上的神情,呈现激动的横着跨开半步。
  那下垂的独臂,在衣袖中微微颤抖。
  大头矮子则双手抱头发楞,他不懂胖大哥为何暗中发出了这等遇到敌头的暗号?
  红衣胖子等黑衣瘦子抢好了位置以后,这才敞声大笑道:“老弟,你可知道这支剑的来历?”
  白衣少年此刻只有装佯到底,依旧摇头不语。
  红衣胖子嘿嘿笑道:“老弟,看来你能混身浴血,依旧未死,在江湖上也该是个小有名气的人物了,但你怎地竟然连这支名剑都不认识呢?”
  白衣少年越发的不能开口说话了,他只好一味的摇头。
  红衣胖子双目一睁,精光暴射的大笑一声道:“老弟,你可是‘风雷神剑’狄青枫?”
  白衣少年听得茫然摇头。
  但是,那大头矮子却听得一屁股坐在地上直打冷颤,连黑衣瘦子也神情大变的连退两步。
  “风雷神剑”狄青枫的名头,果真吓人得很。
  黑衣瘦子咽了一口大气道:“大哥,这小子怎会是狄青枫?那‘风雷神剑’狄青枫的一身武功,放眼武林,又有谁能伤得了他?”
  红衣胖子沉吟道:“我也是这么想,但是——这小子身下面所压的这支银鞘古剑,却正是那支‘风雷剑’呢!”
  黑衣瘦子忽然嘿嘿笑道:“大哥,这可是咱们的运气到了,‘风雷剑’乃是武林奇珍,老天有眼,竟然送到咱们弟兄手上,这不正该是咱们弟兄伙们成名露脸的时候到了么?”
  红衣胖子忽地抬头笑道:“不错,咱家有了这支‘风雷剑’,可真是如虎添翼了,兄弟,咱们今后可得改名‘要命鬼王’了。”
  得意之下,这红衣胖子早把自称“三侠”之事给忘了。
  黑衣瘦子脸上掠过一丝诡异的笑容,诏媚的低声道:“大哥得称‘鬼王’兄弟们也大为光彩了!”
  红衣胖子忘形的大笑道:“正是,正是,江湖道上,将来也有咱们这一角了。”
  话音一顿;伸手就抓向那柄银鞘古剑。
  白衣少年目光一凛,正打不定主意该不该暴起发难之时,那红衣胖子突然摇头一笑道:“三弟,咱们似是先得查出这小子是不是狄青枫吧?”
  黑衣瘦子点头道:“大哥怎么说都好,只是这小子不能说话怎办?”
  红衣胖子笑道:“三弟号称‘吸血鬼’,你那‘吸血搜脉’手法,大概对付这小子多少有些儿功效!”
  黑衣瘦子笑道:“大哥,这小子伤势太重,恐怕承受不起呢!”
  红衣胖子笑道:“反正咱们有了‘风雷剑’,再也不必怕那‘塞北苍龙’翁一鼎,这小子留不留活口都无所谓了……”
  白衣少年听得剑眉倏锁。他早就料到这“要命鬼”表面看来一团和气,实则心肠之狠,远远超过他另外两个拜弟。
  生死关头,不容再事犹豫,纵然一旦出手以后,找不到灵药,终将难免毒发身死,但是,总也比死在这三个窝囊废手里好得多多,何况,他不到绝望之际,也不会轻易动武的。
  白衣少年心意既决,不禁发出一声冷笑。
  红衣胖子顿时大笑道:“小子,你终于出声了!”
  白衣少年低声道:“在下发觉‘银川三鬼’居然想要夺剑害命,自是不能不在临死之前,向三位说几句话了。”
  红衣胖子笑道:“阁下认识咱家兄弟么?咱家想问问阁下,你有个名姓么?这支宝剑,可是狄大侠的‘风雷剑’?”
  白衣少年依然低声道:“在下的名姓,尊驾弟兄还不配问,至于这支宝剑么?在下坦诚相告,正是名动武林的‘风雷剑’!”
  红衣胖子大笑道:“阁下有本领弄来‘风雷剑’,却又怎地身负如此重伤?莫非是狄大侠发现追上阁下了么?”
  白衣少年冷哼一声道:“这些事尊驾似是不用多管了。”
  黑衣瘦子忽然大喝道:“小子,我大哥要定了你这支剑,你如是想活命,哈哈,最好是有问必答,否则,老子要你尝尝‘吸血’手段。”
  白衣少年目光倏地电射黑衣瘦鬼。
  但是,一瞬间却又威势顿敛,淡淡一笑道:“在下身负重伤,无力保护此剑,三位想要,不妨拿去便是,在下只求三位别再为难在下……”
  黑衣瘦子嘿嘿一笑道:“大哥,先取宝剑,再谈其他的吧!”
  红衣胖子呵呵一笑道:“不错,三弟说得对……”右手一探,已将那支“风雷剑”取到手中。
  蓦地,一缕红光乍现,那红衣胖子像是被毒蛇咬了一口般,抖手将那支宝剑摔落,整个的人都跳了起来。
  黑衣瘦子大吃一惊,叫道:“大哥,你……”突然,他目光落在红衣胖子的手臂之上,嘴里面的话声,却戛然而止。
  那坐在地上的大头矮子陡然怪叫道:“大哥,你在耍什么把戏?几时你也玩起袖箭来了?”
  敢情那红衣胖子手臂之上,此刻正插了一支小箭,一支鲜红夺目的没羽小箭。
  白衣少年脸上闪过一丝笑意,沉声道:“追魂血箭,三位,你们大概快要上路了!”
  大头矮子耳中灌进了“追魂血箭”四字,不禁大叫一声:“我的妈呀……”双手抱头,就往那路边衰草之中滚去。
  黑衣瘦子也目光一转,拔腿想溜。
  只有那位红衣胖子双目凝注着白衣少年,冷冷喝道:“阁下,就算咱家即将断魂,阁下恐怕也得先为咱家兄弟们带路去探探那酆都城的风光了。”
  白衣少年微微一笑道:“看来‘银川三鬼’果然是至死不悟的了。”
  红衣胖子暴喝一声道:“小子,老子先毙了你!”举手一扬,电疾下拍。
  白衣少年嘿嘿一笑,居然矫健的疾逾飘风,打那马鞍之内,腾身跃开三丈,让开对方的一击。
  适时,五丈以外的一棵古柏之上,传来一声冷笑:“血箭已现,十步追魂!”
  好一付冰冷的腔调。
  拔足欲遁的“吸血鬼”突然两腿一软,坐了下去。
  一缕灰色的人影,凌空扑落。
  红衣胖子一掌击空,立即转过身来,恰好,那自古柏之上纵落的人影,正对着他站在五尺之外。
  是个白发皤皤的老人,一身金色长衫,在日光中闪闪耀眼。
  红衣胖子倏忽间凶焰大煞,双膝一软,竟然跪了下去:“区老,饶命……”
  真是个狗熊胚子。
  金衫老人生就一付慈眉善目之相,此时淡淡一笑道:“追魂血箭之下,几时有人活过对时了?尊驾这等下跪求饶,岂不有辱‘要命鬼王’的身份么?”
  这老人敢莫是早就隐身一旁了。
  红衣胖子此刻早就忘了“要命鬼王”的威风了,一个劲磕头,一个劲大声叫著“老前辈,老祖宗饶命……”
  金衫老人看都不看一眼,掉头向白衣少年大笑道:“狄老弟,果真是你么?”
  白衣少年微微一笑道:“区老哥,你大概一直盯在兄弟身后吧!”
  金衫老人脸上一红,笑道:“老夫眼见老弟身负七十二处外伤,又喝了那丫头亲手斟喂的一杯‘半滴断肠’毒酒,居然被你余勇杀出重围,心中大大的不放心,是以暗中相随,保护老弟……”
  那白衣少年果真是“风雷神剑”狄青枫。
  武林中的杀星,邪道朋友的追魂使者。
  “银川三鬼”连脸都吓白了。
  一个“追魂魔叟”区幻已经够要他们三条小命了,再加上一个杀星“风雷神剑”三十条命也保不住了
  “风雷神剑”狄青枫哈哈一笑道:“如此说来,区老哥可真是一番好意了。”
  “追魂魔叟”大笑道:“老弟好像不信老夫所说么?”
  狄青枫笑道:“区老哥如是真能有此大慈大善心,这‘魔叟’两字岂不是错安在你老哥的头上了么?”
  “追魂魔叟”哈哈一笑道:“老弟,老夫若是不存至善之心,又怎会发出‘追魂血箭’,替老弟杀此‘银川三鬼’?”
  听他们的对答,那“银川三鬼”的命似已丢定了。
  红衣胖子跪在“追魂魔叟”的背后,此时闻言,不禁起了侥幸之心,陡然一跃而前,双掌猛击“追魂魔叟”区幻的后心。
  这等暴起发难,又是在人背后出手,照理应是万无一失才是。
  可是,他却估错了对手。
  就在他身形甫起,“追魂魔叟”已然发觉。
  嘿嘿一笑,头也没回,右手向后一挥,那位“银川三鬼”之首的“要命鬼”魏无垠立即如同一根断线的风筝,被“追魂魔叟”的掌力,击得腾空三丈,掉落在五丈之外。
  “噗——”胖大的脑袋,硬生生的栽进了胸腔之内,一股鲜血,水箭般冒射七尺。
  黑衣瘦子混身如同凉水浇透,双手一按,爬起来想跑。
  “追魂魔叟”陡然大笑道:“吸血鬼,你给我回来。”
  说也奇怪,那“吸血庖”李贲倒是真听话,本来是要向相反方向逃去的身子,居然倒着退了回来。
  “追魂魔叟”暗运“大力魔功”将“吸血鬼”抓了回来,慈眉一扬,十分高兴的笑向狄青枫道:“老弟,你的惯例不可破,打他三个耳光如何?”
  “风雷神剑”狄青枫哈哈一笑,大步走到“吸血鬼”李贲身前,俊面一沉喝道:“姓李的,像你这等跳梁小丑,真是不值得狄某人动一根指头,只是狄某向来抱定别人如何对我,我就如何还报!”
  说着右手一抬,狠狠的刮了“吸血鬼”三个耳光,然后,才淡淡的一笑,低声喝道:“狄某如不打你,就要破例,姓李的,咱们清帐了!”
  “吸血鬼”李贲空自睁着两眼,却动都不能动一下;甚至连那又疼又烧的双颊,想抚一下都不可能。
  “追魂魔叟”在狄青枫话音一落以后,忽地大笑道:“老弟,老夫送他上路了。”
  但见这位“魔叟”双臂一抖,那“吸血鬼”李贲又瘦又长的身子,竟然平地分成两半,五脏肺腑流了一地。一
  “风雷神剑”狄青枫看得直皱眉。
  “追魂魔叟”长笑道:“老弟,你莫是有些不忍心了么?这些东西杀人之多,为祸之烈,虽五马分尸亦不为过哩!”
  狄青枫摇头一笑道:“区老哥,兄弟岂是那等心怀妇人之仁的人?只是这姓李的罪过,比那魏无垠却差得多了。”
  “追魂魔叟”笑道:“老弟认为姓魏的死得太畅快了么?”
  狄青枫笑道:“老哥认为不是吗?”
  “追魂魔叟”大笑道:“老弟,你且看看去吧!”
  狄青枫闻言,心中一动,他忽然一笑道:“不必了!”
  “追魂魔叟”道:“老弟,还有一个,且待老夫也将他打发以后,咱们再谈如何?”
  话音一落,立即凌空向那大头矮子躲身之处,伸臂一抓。
  陡然,狄青枫一抬手笑道:“区老哥,三鬼中的大头鬼并无恶名,放了他如何?”
  一股暗劲,斜击“追魂魔叟”的“大力魔功”,“追魂魔叟”但感胸头一震,魔功竟然施不上真力,是以,那大头鬼仍在原地,未曾被他抓了起来。
  这老儿可是聪明得很,心中一凛,口中却道:“老弟,这可是老夫‘追魂血箭’出现之后,第一个未曾真正追魂夺命之人呢!”
  狄青枫淡淡一笑道:“区老哥是要兄弟担下这个人情么?”
  “追魂魔叟”笑道:“岂敢,老弟见外了。”话音一顿,突然向“大头鬼”喝道:“还不快滚?若非狄大侠给你说情,嘿嘿!你早就真的变成大头鬼了……”
  “大头鬼”王英惊魂未定,爬起来深深地看了“风雷神剑”一眼,双手抱头,鼠窜而去。
  只见“银川三鬼”二死一逃,“追魂魔叟”不禁笑道:“老弟,你身上伤势如何?”
  狄青枫哈哈一笑道:“区区小伤,还毁不了在下!”
  “追魂魔叟”脸色微变道:“狄老弟,这可硬撑不得啊……”
  狄青枫冷笑道:“兄弟是否硬撑,区老哥一试即知!”
  “追魂魔叟”大笑道:“老弟怎地这么说话?老朽在你眼中,成了何等样的人了?”
  “风雷神剑”脸上掠过一丝痛苦之色,不过,他用大笑掩饰了这点可怕的病容,朗声道:“区老哥在兄弟眼中,依旧是位魔叟!”
  “追魂魔叟”干笑一声道:“老弟,你真是把老朽看扁了。”
  狄青枫大笑道:“尊驾为了‘风雷剑’化上如许唇舌心机,日夜不停的跟在兄弟身后三天三夜,难道也不嫌太过了么?”
  “追魂魔叟”大笑道:“老弟可真是冤苦了老朽了!”
  狄青枫心里此刻比谁都明白,这老魔虽存心不良为了拖延时刻,他尽量的摆下一付笑脸,任凭自己唾骂,他也不会动怒的。
  显然他对自己中毒深浅,还有些拿不准,是故才跟在身后三天三夜,终于不敢冒然动手夺剑。
  狄青枫剑眉暗皱,大步走到那匹瘦马旁边,拾起“风雷剑”横胸一抱,淡淡一笑向“追魂魔叟”道:“区老哥,要不要兄弟拔剑一试?”
  “追魂魔叟”脸色大变,双手乱摇道:“老弟,使不得,你那‘风雷剑’与老朽的‘追魂血箭’同样是一出必将见血,老朽这把骨头可不想碰你老弟的剑锋……”
  狄青枫冷冷一笑,“风雷剑”已撤出尺许,寒光乍闪,冷芒逼人,只惊得“追魂魔叟”连退三步,抱拳笑道:“老弟,你既然未曾中毒,真炁内力丝毫未损,老朽也就放了心了,请!请!老朽不能再在暗中相护了!”话音甫落,长身电射七丈,厉啸一声;走了个没影。
  “风雷神剑”狄青枫目光一黯,无力的将长剑磕入鞘内,昂首向天,静静的卓立了足有盏茶之久。
  直到他发现一丝灰影,从身侧向银川方向逸去,这才长叹一声,双手一松,不但宝剑坠地,连人也一跤摔倒在地。
  XX    XX    XX
  狄青枫在一片嘈杂声中悠悠醒转。
  他用力的睁开了眼,忽然间心中暗叫一声道:“完了,这回可真的完了,怎么这贺兰古道之上,出现了这么多的魔头来了?难道真是天绝狄某了么?”
  狄青枫依然躺在那古道之侧。
  只是那支“风雷剑”却已换了地方,它捏在一位中年道长的手中。
  这位中年道长却又被四个人围在古道中间。
  那四个人狄青枫全都认识,他们都是他的昔日剑底游魂。
  可是,此时此地,这四个剑底游魂就足以致他于死地。
  而那位中年道人名剑在手,更是气宇不凡。
  狄青枫打心底冒上了寒气,他又面临一次冒险的绝境了,而且,此险必冒不可,否则,那“秦岭四妖”不把他凌迟割碎才怪。
  狄青枫理了理自己的思绪,沉下心暗自调息,他要把那凝聚胸头的真炁,再度调匀……
  此刻,那位一脸正气的中年道人抱剑卓立,向围在身侧的“秦岭四妖”冷冷一笑,沉声大喝道:“四位施主如是再不让路,休怪贫道无理了!”
  “秦岭四妖”中的老大秦子和,寒着一张马脸,左手掀着颔下三绝灰髯,右手却自那黑色长衫之下,掣出一根长仅尺半的“判官笔”,眯着那双小眼,嘿嘿一笑叫道:“青玄,别人怕你们‘武当四剑’的威风,但老夫‘秦岭四圣’兄妹,可从来没将武当一派放在眼中!”
  原来这位中年道长,乃是“武当四剑”之首的“青玄”道人,毋怪一剑在手,气宇轩昂呢!
  青玄道人听得眉头一皱之际,“四妖”中的老四“花面人妖”狄白萍陡地格格一笑,尖声道:“小道士,奴家大哥说得不假,‘秦岭四圣’扬名中原的时候,你这小道士大概正在你娘怀里吃奶哩!识相的就把‘风雷剑’给留下来,老娘看在你长得白白净净的脸上,要大哥放你一条生路,你说好不好呀?”
  这位“花面人妖”狄白萍,论年纪至少已是五十出头,但却穿了一身水红湖皱的衫裙,梳了个长发垂肩的越女头,起摺打皱的脸蛋上,搽了不下一斤脂粉,简直像个十足的僵尸一般,再加上说话时眉飞鼻动,混身乱颤,捏着嗓子嗲声嗲气,叫人看了,听了,却把半年前吃的饭都呕将出来。
  青玄道人究竟是名门弟子,虽然他对这位三分不像人,七分像鬼的“花面人妖”厌恶已极,但对于江湖礼数却不能不顾,因为这人妖说了一句真话,那就是这“秦岭四妖”成名之日,青玄道人自己果真尚在乳母的襁褓之中。
  是以,人妖话音一落,青玄立即正色道:“施主果然算得贫道前辈,青玄这厢稽首……”
  抱剑重施一礼,接着又道:“贫道身为武当掌门首座弟子,本派声誉决不容他人毁损;狄施主辱及本门,必须向本门认罪。”
  “花面人妖”狄白萍听得笑弯了腰。
  那一头半灰半黑的乱草般长发,也几乎当成了扫帚,把这百年难得有人一扫的长城古道上灰尘撩起老高。
  秦子和似是也有些忍不住的大笑道:“小牛鼻子,你真是癞蛤蟆打哈欠,好大的口气,只怕那灵霁老道也不敢向老夫兄弟这么说话吧!”
  青玄道人忽地修眉一扬,怒声道:“尊驾辱及贫道掌门师尊,贫道今日非向你讨还公道不可。”
  “四妖”中的老二“子午穿心钉”王友风突然大喝道:“青玄,留下宝剑,老夫放你一条生路,如果你胆敢信口雌黄,再开口什么公道,过节,老夫就叫你命丧此间,看你还能逞什么能,卫什么道?”
  青玄道人双眉暴扬,长啸一声,怒道:“请恕贫道必须用强了……”“风雷剑”一挥,万缕寒光,漫天撒去。
  好剑法,不愧“武当四剑”之名。
  “秦岭四妖”但感到剑气森森,逼人毛发。
  秦子和“判官笔”一圈,首先回手又击。
  “花面人妖”大概是站得较近,青玄道人的剑炁,竟将那黑白相间的长发,削断了寸许。
  这可真激怒了老妖了,鬼嗥般一声厉啸,双手一翻,肩头撤下一对“绣鸾刀”发疯似的向青玄道人扑了过去。
  王友风以及四妖中的老三胡与云也掣出兵刃,加入战圈。
  顿时,刀光剑影将青玄道长压的不见踪迹。
  狄青枫看得心头一震,青玄道人纵是靠着自己那支神剑,只怕要想胜过这四妖联手也决可能。
  因此,他不得不缓缓的站了起来。
  忽然那身陷四人围困之中的青玄道人大喝道:“狄大侠请速乘马离去,贫道虽无必胜可能,但却足有余力自保脱身……大侠神剑,贫道三月之后负责归还……”
  狄青枫听得心中暗暗赞佩不已。
  这武当首座弟子,果是艺业不凡,身受四名大魔的围攻,依然能够看清身外一切,他这句足以自保脱身之话,确是不算吹嘘。
  但狄青枫此时又怎可不顾青玄死活,独自离去呢?他知道若非青玄道人适在此间经过,自己早已落在四妖手中,送了性命了。
  他强提真炁,哈哈一笑道:“道长不必为狄某担忧……”话音未已,陡然一缕寒光,兜头劈来。
  狄青枫早已知道自己一旦起身,四妖必将分出人手来对付自己,是以那寒光一现,他立即屈指弹去,同时,一展身形,快逾奔马般,向激斗的四人扑去。
  左手挥拳击向王友风,右手却以“分光捉影”手法,夺下了那“花面人妖”狄白萍的一把“绣鸾刀”。
  王友风似是知道他的厉害,拳势甫来,他就撤剑后退。
  狄白萍被狄青枫夺去一柄单刀,神情一楞,可就吓出了一身冷汗,自是也不进反退了。
  这一来,青玄道人的剑光暴涨,大喝一声,将秦子和的那支“判官笔”削去了一尺左右。
  胡与云手中的那根“万字夺”却在暴袭“风雷神剑”狄青枫时,被他的“震天指”力弹得脱手飞去,“四妖”联手之势,在狄青枫一击之下,溃不成军。
  狄青枫目光向散在一旁的四妖冷冷一扫,喝道:“去年在下念在尔等成名甚久,才会让你们不死,想不到四位竟是恩将仇报的小人,在下觉得尔等活在世上,实是一无所用……”话音一顿,笑向青玄道人道:“道长,恕在下当着你大开杀戒了!”
  青玄道人目睹狄青枫在重伤之余,依然能够展起神威,举手之下,将“秦岭四妖”击败,心中委实钦佩无已。
  闻言立即稽首笑道:“狄大侠为世除害,贫道愧无相助,已是不安已极,大侠再这等谦逊,贫道真是无地自容了。”说着,双手奉上“风雷剑”又道:“大侠既已伤愈,请收回神剑,诛此四妖!”
  狄青枫刚自伸手接过“风雷剑”那“秦岭四妖”陡地呼哨一声,分作四个方向,拔步逃走。
  狄青枫剑眉微微一皱,一语未发。
  青玄道长神情大大不安的说道:“贫道这等递剑给大侠,却想不到竟是误了事了。”
  狄青枫向他摇摇头,道:“在下十分感谢道长……”陡然间,连人带剑摔了出去。
  青玄道长大惊失色,双手一抱,将狄青枫扶稳,脱口叫道:“狄大侠,狄大侠……”蓦地,一声冷笑起自身侧。
  随着冷笑之声,又传来一声大喝:“小牛鼻子,那狄青枫据说是在重九之日,被北五省绿林盟主‘天绝刀公’晏永济率领了中原百多名黑白两道高手,在晏家堡浴血苦战通宵,身中多种喂毒暗器,早已是魂游墓墟,适才又不自量力,妄称豪勇,这小子又不是铁打的金刚,还活得了吗?小牛鼻子你先给他超渡一番吧!”
  冷冷的话音一落,那“秦岭四妖”居然再度围了上来。
  “花面人妖”狄白萍更尖声道:“老娘的满头青丝何等贵重,你这小牛鼻子胆敢动了老娘毛发,今天老娘要是饶了你,就算不得是人!”
  青玄道人目睹狄青枫重伤晕厥,“秦岭四妖”居然未曾离去,心知此刻处境极为险恶,稍不留心,就有性命之虑,是以他右手掣过“风雷剑”左手挟起狄青枫,冷哼道:“四位竟去而复转,委实大出贫道意料之外……不过贫道一剑在手,只怕四位如想阻止贫道离去,亦必将付出极大的代价……”
  突然,那挟在胁下的狄青枫低声道:“道长,你不必分心再管在下之事,请持‘风雷剑’往北方脱围,并盼抽空去趟北天山迪化城郊的‘天风牧场’,告知家父在下的遭遇,在下杀身之恨,家父自能处理……”
  狄青枫声音虽小,青玄道长却已听得明明白白,他略一凝思,觉得自己扶着狄青枫等机脱困,并非无望,他向以行侠仗义自诩,自是不甘心像狄青枫这等大侠丧生小人之手。
  狄青枫话音一落,青玄道长厉啸一声,右手“风雷剑”一振身形鹄起,大喝一声:“挡我者死!”
  无比的剑炁,像一股山洪,轰轰发出。
  “秦岭四妖”料不到这个武当山的道士,在剑术上竟有这等造诣,骇然之下,竟是不约而同的各退五尺。
  青玄道长挟着狄青枫如同离弦快箭,电掠而去。
  “秦岭四妖”吆喝一声,顿时尾追不舍。
  但见古道之上五条人影,风驰电掣一般,直向贺兰山那巨大的山影奔去。
  约莫顿饭之久,青玄道长终因胁下挟了一个人,在速度上大大的打了摺扣,而被“秦岭四妖”追上,一场浴血苦战,即告展开。
  青玄道长虽是锐不可当,但是以一敌四,又要照顾胁下的狄青枫不被对方所伤,十成武功,也只能发挥五成。
  故而三十个照面下来,青玄道长已身中七处轻伤,混身沾满血迹,连那道髻,也被狄白萍单刀削散,狄青枫眼看青玄道长纵然拚命,也不过只能支持半个时辰,不禁心中迅快的转动念头。
  他必须设法出奇制胜,可是,此时此景,他却委实无能为力。
  狄青枫唯一可做的,就是要青玄道长放下自己独行突围而去,是以,他故意惶急的道:“道长,快放下在下,我已经不行了……”
  他这么一声低叫,倒真把青玄道长给叫得大吃一惊。
  “唰!唰!”奋不顾身的发出两剑,青玄道长飞身斜退三尺。
  右手一松,迅快的将狄青枫放在地上,同时,这个中年道士像是发了疯一般,狂吼一声道:“好孽障们,贫道跟你们拚了!”
  他心想反正狄大侠已然无救,自己就不必再有什么顾忌,一夫拚命之下,“四妖”不禁大为震懾。
  但见闪闪崩光,弥漫起冲天剑炁。
  那“秦岭四妖”竟是抽不出人去伤那狄青枫了。
  XX    XX    XX
  狄青枫缓缓地坐在路旁,他极力的想按捺住胸头起伏的巨毒,额际豆大的汗珠,一颗颗的往下直落,眼前那拚命的血战,他已无暇注视。
  他此时的心中,充满了对“天绝刀公”一家的仇恨。
  “卑鄙,阴毒,围殴,陷阱……”他心中只重复的在想着晏永济那可憎的伪善笑容,以及另一个蛇蝎为心,媚人的荡笑。
  他直想,一个漂亮的女人,如果为了复仇,她硬是可以牺牲一切,甚至不惜以身喂虎,只要那些虎群能为她效命。
  他更想到女人报仇的手法,真是无所不用其极,而且,她还能在那等温柔的环境之中,狠得下心,出得了手。
  蓦然间,他眼前仿佛又见到了那种媚笑……以及一阵阵兰麝般的脂粉香味,透鼻而入。
  狄青枫足足有半晌未曾呼吸。
  那香味竟是这么真实的停在鼻尖,而且,陡然眼前一花,那动人的微笑,也留在眼帘。
  做梦?还是见鬼?狄青枫狠狠一顿钢牙。
  “哎哟……”自己的舌头差点被自己咬出了鲜血。
  好疼,这显示出并非作梦。
  但是,这荒郊古道,又怎地出现了这等宜喜宜嗔,娇美如花的笑容和泌人心脾的幽香?
  狄青枫半迷糊,半清醒的瞪大了眼。
  突然,一声轻笑和两句柔和的话音,同时入耳:“狄大侠,你莫非是负了重伤了吗?”
  见鬼,狄青枫几乎跳了起来。
  当然他没有跳得起来,此刻他能坐着不倒,已经是别人办不到的事了。
  这时,又有一声干笑道:“狄大侠,我们先帮那武当道士驱退强敌好不好?”
  狄青枫心中暗道:“当然好,管你们是谁,只要我狄青枫留得命在,恩怨仇仇,我狄某人一定要个别还清……”他转念之间,已有两条素衣娇影打身旁掠过。
  狄青枫剑眉一皱,忖道:“原来是两个小尼姑!”
  说她们小,那不大恰当,这两名妙龄少尼,大约都在十八九岁之间,除了一身月白僧衣,和一双多耳云鞋,足以说明她们的身份以外,如果单看她们的头部,却就瞧不出来了。
  两个人都是披着长可及腰的如云秀发,是带发修行的妙尼。
  狄青枫有一股一睹庐山面目的欲望。
  从这两名妙龄女尼的身段婀娜玲珑而言,她们应该长着一付极为讨人喜爱的脸蛋才是。
  可惜,适才那个照面,自己误以为是白日梦,未能仔细的看看这两位动人的佛门女弟子……
  狄青枫几乎为自己的这阵奇想失笑,不过,他脸上那份愁急之色,业已一扫而空。
  因为,那“秦岭四妖”就这一瞬间已经死了两位。
  “花面人妖”狄白萍被青玄道长长剑穿胸,拂出五丈,摔成了一堆肉泥般的鼓嘟嘟冒着血泡。
  “子午闷心钉”王友风,却被两名妙龄尼姑中的一位,以“兰花拂穴”手,闭住了穴道,扫在青玄道长的剑尖之上,送了小命。
  “四妖”中的秦子和,胡与云,目睹二妖顷刻间先命,那里还敢停留,各自猛攻三招,抽身掉头就跑。
  青玄道长似是杀红了眼,长剑一挥,秦子和已断去了一臂,胡与云也削去了半截长衫。
  只听得远处传来一声厉啸,二妖已如丧家之犬,跑的没影。
  青玄道长振剑欲追。
  两名素衣女尼,忽然横身阻止。
  青玄道长此时果真神智已昏,“风雷剑”一挺,竟是直向二女尼刺去,口中还狂喝大叫道:“挡我者死……”
  两名女尼格格一笑,一左一右,有如两支蝴蝶一般,飘呀飘的,围着青玄道长游走不定。
  狄青枫看得剑眉一皱,强提真气叫道:“两位,这青玄道长不是敌人呵……”
  他怕二女伤了青玄,是以出声喝叫。
  二女格格大笑,依然游走不已。
  陡然,但听一声娇叱:“住手!”
  青玄道长手中的长剑,“当——”的一声,跌落地上。
  另一名女尼,玉手一抬,点了青玄肩头穴道。
  狄青枫大惊叫道:“两位不可伤他!”
  两位女尼同时一笑,其中一名较瘦的娇应道:“狄大侠放心,贵友心智已失,若不点他穴道,只怕他必将狂奔力竭而死,贫尼怎会伤他!”
  狄青枫长长的嘘了一口气道:“多谢两位大师……”
  两名女尼噗噗一笑道:“狄大侠,你多歇歇吧……”
  适时,二条人影电射而来——
  二尼忽地转身,娇叱道:“什么人?”
  那条人影哈哈大笑道:“在下王英……特地为狄大侠送来一颗人头!”
  敢情是那“银川三鬼”中的“大头鬼”。
  他手中提了秦子和的那颗血淋淋人头。
  狄青枫想不到这位“大头鬼”倒是一个血性中人,自己要“追魂魔叟”放了他一条生路,他却懂得报恩。
  狄青枫脸上闪现快慰的笑容,低声道:“有劳王兄了!”
  王英抖手将人头摔落地上,肃容向狄青枫一揖道:“狄大侠,你是不是中了什么人的毒药暗算?不知大侠要用什么样解药?王某不才,愿意替大侠奔走寻找……”
  狄青枫感激的一笑道:“王兄,兄弟果是受了别人暗算,否则以晏永济的那群盗贼,大概还伤不了兄弟的!”他略一喘息,又道:“至于解毒之药,兄弟虽然知道,只怕也非王兄所能取得,王兄此番厚意,兄弟心领了。”
  “大头鬼”王英两只小眼一转道:“大侠可是信不过王某?抑或认为王某不够高攀大侠?”
  狄青枫低声道:“王兄情义感人,兄弟实不想连累王兄!”
  “大头鬼”两眼一瞪道:“王某幸能不死,乃是狄大侠一语所赐,如果这点小事王某都不能为大侠分劳,我岂不是白白活了一场?”
  狄青枫闻言,不禁大感为难。
  自己所需解毒之药,十分难觅,何况时间又是如此迫切?五天之内,若是无法取到,纵然得到解药,也怕难以挽回自己生命了。
  不过,他知道像王英这等极重情义的汉子,一旦死了心,任怎么劝说也是没有用处的,因之,他只得骗他道“王兄盛情,兄弟感激得很,兄弟所需解药,‘天风牧场’即有,王兄可兼程赶赴新疆,见到家父,告知一切,兄弟就可望有救了!”
  王英大喜道:“大侠在何处等我?王某取得解药当即快马赶来!”
  狄青枫道:“兄弟在贺兰山……”
  突然,那名较瘦的女尼一笑道:“王施主取得解药之后,可来贺兰山,朝天谷中‘七宝庵’就可见到狄大侠了!”
  王英哈哈一笑,转身即将离去。
  狄青枫忽然一抖手,抛出一个寸许大小的白玉手牌,落在王英身前,叫道:“王兄,请接此‘天风玉牌’,一路可得照应……”
  王英俯身拾起玉牌,抱拳一礼道:“大侠保重了,王某即去即回……”大头一摇,转身飞步而去。
  素衣女尼中的一名,忽地走到狄青枫身前道:“狄大侠,贫尼震凡,那是我大师姐璧池……”
  狄青枫这才有机会仔细的打量了二尼一眼。
  这震凡比较丰满,一双眼睛特别大,显得甚为活泼。
  那璧池则较为清雅,脸上的神情,也比较冷寞。
  她们都是生就的美人胎子,虽是素衣淡妆,依旧明艳照人,他不禁暗中寻思:“这等塞外之地,何来如此美女!”
  震凡妙尼发觉狄青枫瞪着一双眼,在自己脸上转来转去,不禁芳心之中,一阵忐忑乱跳。
  璧池则正站在那武当道士的身前,运用隔空点穴的手法,替他发散淤积胸头的热血,以免解开他被制穴道以后,这名武当高手又要寻人拚命。
  狄青枫心念转动之间,猛然在震凡的脸上见到了一丝红云,他顿时觉出了自己何等的失态。
  他咳一声,忙道:“小师父,大恩不敢言报,狄某只好生受……”
  他这话有些言不由衷。
  震凡娇靥上红晕更大,笑道:“狄大侠,你伤势极重,待贫尼揹你回庵吧!”
  那怎么行?自己不但是个大男人,而且是个顶天立地的英雄,岂可要妇道人家来揹送?
  狄青枫拼着命凝聚残余的真炁,振衣而起,大笑道:“小师父,狄某尚可行走,但烦带路足矣!”
  XX    XX    XX
  “七宝庵”三个漆金大字,映着中天冷月,闪闪发光。
  狄青枫,青玄道长,和璧池,震凡二尼,已然走到了朝天谷内的“男人禁地”。
  但是,这一向被武林誉为“男人禁地”的所在,今天例外的为“风雷神剑”狄青枫而开放。
  璧池伸手肃客。
  狄青枫毫不迟疑的举步走进这座小小的茅庵。
  可是,青玄道长却向庵门拜了一拜,出声告退道:“贫道要向狄施主和两位女施主告辞了!”
  狄青枫剑眉一皱道:“道长为何忽生去意?”
  青玄道长摇头看了“七宝庵”三字一眼,笑道:“施主莫忘了这是什么所在,贫道身为武当弟子;自是不能替本门竖此巨敌,只好过门而去了。”
  狄青枫略一沉思,笑道:“道长相助大德,狄某容图后报了……”
  青玄道长微微一笑,向狄青枫一稽首,掉头奔出谷外。
  震凡格格一笑道:“这个道士真是迂得很!”
  狄青枫摇头道:“小师父,贵庵在武林之中,向以不许男人走近为禁例,青玄道长身为武当首座弟子,自是知道这些掌故,明知故犯,就是对主人大大不敬之事,如果令师以此相责,他势必为了武当声誉而与令师成仇了,他辞庵而退,正是极为明智之举!”
  震凡嫣然一笑道:“家师看在大侠的面上,怎会责怪于他?”
  狄青枫闻言心中一动。
  他突然觉出这位小尼姑的话中有话。
  “七宝庵”主人“天远神尼”在武林之中,素以孤僻古怪出名,而且,传闻她一身武功,更是高明之至,是以,她申明“七宝庵”不许男人走近,连各大门派都奉行唯诺,而今日却令门下弟子驰救自己,又为了自己特别破例相待,岂非是大大的违反了她一向为人处世的原则了么?
  狄青枫预感到必有什么不大平凡的事情要发生。
  可是,在未见到“天远神尼”之前,他却用尽心机,也猜想不出。
  在璧池,震凡二女引导之下,狄青枫跨进了庵门。
  月光之下,狄青枫暗暗地将四周打量了一眼。
  自庵门穿过一座小小的花圃,就是佛堂。
  此刻,佛堂中灯火辉明。
  远远望去,一位中年白衣女尼,坐在佛堂正中的神殿之前的蒲团之上。
  两侧的下手,坐了两位跟震凡年纪差不多大小的带发修行的少女。
  狄青枫大步行了过去。
  跨进佛堂,立即抱拳低头,大声道:“狄青枫多蒙神尼相救,特来登门叩拜!”
  他知道那位中年女尼,必是“天远”。
  “天远神尼”双目依然垂闭,低声道:“狄施主受惊了,明儿,替施主看坐……”
  神尼右手的少女,立即应声而起,搬了一个厚厚的蒲团,放在神尼的对面,然后向狄青枫道:“请大侠就座!”
  狄青枫神态庄重的走过去,坐下,同时,他也抬目看了“天远神尼”一眼。
  蓦地,狄青枫心头狂震。
  他绝未料到,这位成名已有三十年的佛门神尼,看去竟是如此年轻,年轻得只有二十四五不到。
  而且,也美得惊人。
  狄青枫自诩见过不少武林美女,可是,没有一个人比得上这位实际年龄应在六十出头的神尼。
  是以,他一时倒是呆了。
  “天远神尼”忽地双目一睁,低笑道:“狄大侠何故面现惊异之色?莫非不信贫尼就是‘天远’么?”
  狄青枫确是有这种疑心,但口中怎可承认?忙道:“晚辈不敢……”
  神尼一笑又道:“狄大侠可是伤在‘半滴断肠’毒酒之下?”
  狄青枫低声道:“晚辈正是误饮此酒,而告中毒!”
  神尼双目彩光陡射,凝注狄青枫半晌,忽然一叹道:“施主,你真是世间难得长命之人……”
  话音一顿,突然向身旁的少女道:“明儿,快去将那盏雪莲羹端来!”
  那叫明儿的少女,迅快的应声走向后堂。
  神尼转向狄青枫摇头一笑道:“狄施主,如果再三天不予施救,只怕施主的那口凝聚胸头的真气,必将涣散了!”
  狄青枫闻言笑道:“晚辈自信当可维持十日。”
  神尼失声笑道:“好个倔强的孩子,你如是不动怒意,贫尼信你可以维持十日,但如若像今日,你能活过三天,已是难得了!”
  狄青枫心中一震道:“神尼教训得是……”他说完了话,身上却渗出一身冷汗。
  敢情他一直忘了自己每动一次气,就要减去两日真力。
  神尼笑道:“狄施主,总算你不是壮年夭折之象,注定命中有救,既是遇上了贫尼,这点区区热毒,倒还容易破解!”
  狄青枫闻言,半信半疑道:“晚辈知道,欲解此毒,必须世上最寒毒之物,是以晚辈银川盗马,本想兼程赶回天山……”
  天远神尼忽然打断狄青枫话头,笑道:“你可是想用天山‘雪魄’解毒?”
  狄青枫一怔道:“正是,只是,晚辈家中藏有‘雪魄’之事,你老怎么知道?”
  神尼笑道:“令尊与贫尼乃是故交,焉有不知之理?施主,以你眼前伤势而论,已是不能赶返天山的了。”
  狄青枫苦笑道:“晚辈明白!”
  神尼笑道:“施主,贫尼救你来此,破我惯例,为的就是替你解毒。”
  狄青枫感激无已的颤声道:“晚辈粉身难报大德……”
  神尼摇头笑道:“贫尼不要你感恩,也不要你图报,只要你答应贫尼一个条件……”
  狄青枫听的大大一怔!
  有交换条件么?
  他知道,以“天远神尼”口中说出来的条件,一定是相当苛刻,或者是十分为难的事,半晌,他不知如何对答。
  神尼妙目一转,笑道:“狄施主,你可是不敢承诺贫尼的条件而为难了!”
  狄青枫心想,你这不是明知故问么?
  但是,他忽然想及,纵然是再困难的条件,只要自己留得命在,总有帮你办得到的一天。
  否则,眼前就活不下去了。
  狄青枫转念至此,慨然道:“晚辈残生皆是神尼所赐,自是不会为了任何条件而感到为难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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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5-4 08:47:21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章 渡劫坠劫

  神尼淡淡一笑道:“施主不会后悔?”
  狄青枫笑道:“晚辈向来言出必践!”
  神尼笑道:“很好,贫尼相信你不会反悔……”
  适时,那名叫明儿的少女,已捧来一碗热汤。
  神尼笑道:“施主,先将这碗‘雪莲羹’喝下去,那‘半滴断肠’的热毒,至少也可以暂时无碍了。”
  狄青枫伸手接过那碗“雪莲羹”仰头一饮而尽,沁人心脾的清凉,霎时走遍百穴。
  狄青枫剑眉一扬,正待说话,神尼已笑道:“施主,速速调息,莫让如此珍贵药物浪费了!”
  狄青枫自是识货,雪莲羹一入喉,他就知道这不是普通的“雪莲”所制,否则,不会神效如此。
  试想,那“半滴断肠”是何等极热之毒,莲羹入口,就能肺腑生凉,即令自己家中宝藏的“雪魄”,大概也不过如此。
  是以,神尼要他莫要开口,且先调息,他自是依言闭目,凝神入定,片刻之间,即入忘我之境。
  半个时辰过去,狄青枫霍然双目一睁,长长的嘘了口大气,神情极为恭敬的向神尼道:“老前辈,这莲羹恐怕不是凡品吧……”
  神尼笑道:“施主,此羹除了千载雪莲以外,尚有十种解毒的珍贵名药调配,是故袪毒极为见效。”
  狄青枫微微一惊道:“千载雪莲何等珍贵,前辈嘉惠晚辈太多了。”
  他此刻可是打从内心对神尼感戴不浅,这,“千载雪莲”对练武之人的功效,除了可袪百毒,更能增强真气内力。以狄青枫的体质与功力,这一颗“千载雪莲”入腹,已凭添了他半甲子功力。
  神尼淡淡一笑道:“施主,这是贫尼自愿,你不必感激!”
  狄青枫忽然想起“天远神尼”曾说疗好自己毒伤,要自己遵从她的一个条件之事,不禁笑道:“晚辈此时觉得热毒已然痊愈了,前辈曾要晚辈承允之诺言条件,可否告知晚辈了?”
  神尼闻言笑道:“施主,热毒虽因雪莲之力告解,但余毒仍在体内,施主怎可轻言业已痊愈?至于贫尼要施主应允之事,必须等到施主全身热毒扫数排除以后,贫尼自会向施主说明白的。”
  狄青枫讪讪一笑道:“晚辈还要服用什么药物么?”
  神尼道:“不必了!”话音一顿,向另一名青衣少女道:“幽儿,领狄大侠斋堂用膳吧!”
  那名青衣大眼睛的少女,立即应声走到狄青枫身前道:“请施主随小尼前去用膳!”
  狄青枫这才想起自己足有三天未进水米了,一时倒真是饥肠辘辘,也就毫不客气的随着那幽儿走去,狄青枫可真吃了不少,一支鹿腿,半只肥鸡,和两碗挂面。
  这等食量,倒是把站在一旁的幽儿看得吃吃暗笑。
  狄青枫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姑娘,在下这等食量,真是叫姑娘吃惊了吧!”
  那幽儿大眼一转道:“狄大侠威震武林;豪勇盖世,若是没有这么大的食量,又那来那么大的气力呢?狄大侠能吃正是理所当然的么?”
  别瞧这娃儿年纪不大,说出来的话也极为普通,但是,她却把个中的道理,解释得十分妥贴。
  狄青枫笑道:“姑娘说的是,在下听姑娘这么一说,倒是不觉得过去吃得太多了……”他顿了一顿话锋,又道:“姑娘,在下有一件事不知该不该问?”
  幽儿笑道:“什么事?”
  狄青枫道:“姑娘们吃斋还是不忌荤腥呢?”
  幽儿失笑道:“庵堂佛地,自是吃素的了。”
  狄青枫目光看看自己吃剩的鹿腿道:“在下这餐饭怎么会是荤的呢?”
  幽儿笑道:“不错,那正是荤的。”
  狄青枫皱眉道:“为了在下这一餐,岂不是污了神尼的庵堂了?”
  幽儿笑道:“这可不是在这儿煮的啊!”
  狄青枫道:“这附近也有居民么?在下入谷之时怎地并未见到?”
  幽儿笑道:“此谷附近并无民众居住,大侠所吃的这些菜物,皆是由本庵佃农白老公公家中所准备的!”
  狄青枫笑道:“很近么?”
  幽儿道:“就在本庵后的山坡之上。”
  狄青枫笑道:“这就难怪了……”话锋一转,又道:“姑娘,你可是神尼的弟子?”
  幽儿扬眉笑道:“我们四个都是,我叫遁幽,那给大侠送汤的叫做思明,另外两位师姊,大侠一定认识了!”
  狄青枫点头道:“在下奇怪,姑娘等为何出家之后,不曾落发?神尼乃是佛门得道比丘,又为何不肯替你们受戒?”
  幽儿笑道:“这,我就不知道了,记得师父曾经告诉我们,说什么尘缘未尽,故而不许我们落发!”
  狄青枫听得眉头一皱道:“是这样的么?”放下碗筷,站了起来,又道:“在下已然饱了,谢谢姑娘……”身躯一转,就向佛堂走去。
  那幽儿在他转身之际,却暗暗地抿口一笑。
  不过,狄青枫并未发现。
  此时,天色已经大亮,狄青枫走进佛堂,神尼笑道:“施主可已吃饱了?”
  狄青枫长揖道:“前辈对晚辈施惠太多,实令晚辈受之有愧!”
  神尼笑道:“贫尼说过,这不是施惠,施主,我们之间还有一桩交换的条件在内呢!你不必谢贫尼的!”
  狄青枫不好再说什么,大步走到那蒲团之前,正待坐下,神尼忽然含笑向他招招手道:“施主,容贫尼试试你的脉道!”
  狄青枫依言走了过去,盘膝坐在地上,伸出左手。
  天远神尼缓缓露出玉臂,探手抓住狄青枫的左手腕脉。
  狄青枫陡感神尼那纤纤的指头之上,竟然射出四股轻重不同的力道,经由阳跷袭入全身脉道。
  他一惊之下,脸上不禁微微变色。
  那天远神尼如是此刻稍存对自己不利之心,则狄青枫因为穴道受制,已然没有丝毫抗争之力了。
  由于心头起了惊疑之念,体内气血自是有了反应,天远神尼低垂的眼帘,突然缓缓睁开,低声道:“施主心神,何故起伏不定?贫尼正以搜神手法查探施主所余体内热毒,施主切勿自误!”
  狄青枫悚然一震,亦复赧然愧笑道:“晚辈蒙神尼花费如许精神,是以心中不宁……”
  神尼微微一笑道:“施主且定下心来,容贫尼冥心细察!”
  狄青枫自是不能不听话。
  盏茶时间过去,神尼突然一笑道:“施主,你凭仗无比的毅力和求生决心,强自压制了那常人一点入喉,即将断肠惊命的毒酒,又复几番运气与强敌拚斗,依然能够护住心头不损,不可不谓之为神迹了。”
  狄青枫听得笑道:“神尼前辈可是觉出晚辈体内余毒稍存尚多?”
  神尼点头道:“不错,‘千载雪莲’虽将热毒化去,但那残存的毒性,却依然隐布在施主经脉之中。”
  狄青枫失惊道:“毒性散入经脉,岂不是越发难治了么?”
  神尼柳眉一扬笑道:“贫尼若无把握,也不会接引施主来此了!”
  话音一顿,向身旁的震凡女尼道:“凡儿,速去准备地窖!”
  震凡女尼微笑应命而去。
  神尼这才低叹一声,向狄青枫道:“施主,如要除去余毒,只怕还得委曲你吃点苦头呢!”
  狄青枫豪迈的一笑道:“晚辈历经生死边缘,皆无惧意,前辈但请下手便是,些须皮肉之疼,谅还不会使晚辈皱眉!”
  他可是以为神尼要用什么重手法来替自己逼出余毒。
  神尼却摇头一笑道:“施主,若是皮肉之苦,贫尼也不会向你提出来了,但愿施主能以大智慧,大定力渡过此关!”
  狄青枫为之一愕良久。
  他简直想不出这等逼出体内余毒之举,怎会要自己凭那大智慧,大定力方始可以渡过?
  因之,他答不上半句话来。
  XX    XX    XX
  这是“七宝庵”内的地窖,说它是“地窖”,毋宁说它是“冰窖”较为恰当。
  因为,这“地窖”的四壁均是厚达数尺的冰墙。
  天远神尼走进这大小约有五丈的“冰窖”,指着放在窖内正中央的那座看来似是玉石所雕成的一座长宽各有丈许的石榻道:“这是万年温玉石榻,可惜施主练的不是纯阳功力,否则经常在此石榻之上练功,必可使施主在一月之内,功力增进十年。”
  狄青枫想不到在这小小的“七宝庵”内,接连见到了两件武林之中千载难得一见的奇珍“千载雪莲”和“万年温玉”。
  他不禁低叹道:“神尼前辈真是福德超凡,他人求一而不能自保的奇珍,你老竟能独得其二,真令晚辈大开眼界了。”
  神尼微微一笑道:“施主此刻可曾觉得此窖之内甚是寒冷?”
  狄青枫摇头道:“没有,晚辈正在奇怪,这四面皆是厚达数尺冰墙的地窖,为何令人不见丝毫寒冷之意?”
  神尼笑道:“若无‘万年温玉’,此间直可将人炼成冰尸哩!”
  话音一顿,又道:“施主,请除去衣衫,坐到玉石之上吧!”
  狄青枫整个的人都怔住了。
  “除去衣衫么……”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虽然“天远神尼”的年纪,可比得上自己的祖母,但是,他驻颜有术从外表看来,似乎比自己还要年轻两岁。
  要他在神尼之前,脱去衣衫,他如何能够?是以,他站在那儿,像一根木桩了。
  神尼皱眉一笑道:“施主,唉!孩子,贫尼年过半百,你又有什么可忌讳的呢?快一点除去衣衫,好容贫尼为你袪毒!”
  狄青枫依然没有动静。
  他忽然间觉得,这是从权不得的事,因此正色道:“老前辈,晚辈的余毒,可有别的办法袪毒?”
  神尼摇头道:“舍贫尼的办法以外,只有一条路可走!”
  狄青枫道:“是否是死路一条?”
  神尼道:“不是。”
  狄青枫皱眉道:“前辈是说晚辈不会毒发身死么?”
  神尼道:“不错,但是,那却比毒发身死更为可怕!”
  狄青枫呆了呆道:“晚辈有些不信!”
  神尼笑道:“孩子,你如果为了区区世俗的礼教,而不肯让贫尼为你用那‘玄阴搜脉炼魂’大法,炼尽你体内余毒,由于你已服下了‘千载雪莲’,是以尚可苟延生命三十五载左右。”
  狄青枫一听,还有三十五年可活,不禁慨然大笑道:“晚辈未曾中毒之前,也不敢自信尚可再活三十年,既然要在三十年之后毒性始发,晚辈认为体内余毒,不必炼净亦不妨事的了。”
  神尼闻言,怜悯的看了他一眼,垂目道:“小施主,如果这三十多年中,要你从此永远不谈一个‘武’字,你可不可以做得到?”
  狄青枫不假思索的应道:“寻一深山,埋名遁迹,亦甚妙?”
  神尼摇头道:“别人尚或可以,但是你——‘风雷神剑’狄青枫,只怕活着一天,就一天也办不到的。”
  狄青枫笑道:“神尼怎知晚辈办不到呢?”
  天远神尼笑道:“孩子,那些黑白两道的人物,放得过你么?”
  狄青枫道:“他们早已认定晚辈必死无疑,是以,晚辈大可放心隐姓埋名,遁入深山,了此三十载岁月!”
  神尼忽地一双妙目之中,露出了奇异的光彩,笑道:“若是如此,施主与行尸走肉何异?”
  是啊!那样的人,活着又有什么意思?
  狄青枫被神尼几次不同的称呼,和几次不同的神态听迷惑了,他想不透这位佛门圣尼,为何对自己这般热心。
  狄青枫当然明白,那等苟延性命,根本就是行尸走肉,但是,舍此之外,又有什么办法呢?
  是以,他长叹一声道:“也许这是天命……”
  他话音未已,神尼已噗嗤一笑道:“何谓天命?施主,贫尼此番就要与天地为你争命了……”
  话音未已,狄青枫陡见白衣一闪,神尼已欺近身前喝道:“孩子,恕我用强了!”
  狄青枫骇然一震,本能的挥手一拳击出。
  可惜,他这一拳仅仅是击得冰窖之内的寒气激湍,撞在那冰墙之上,发出了一声“轰”然大响。
  但感腰际一麻,人已倒在神尼手臂之中。
  天远神尼一指点倒了狄青枫,扭头向门外道:“你们进来吧!”
  璧池、震凡、遁幽、思明四女,立即应声而入。
  随在四女的身后,还有一位白发皤皤的老妇人。
  神尼目光在五人身上一转,低声道:“脱去他的衣衫,平放石榻之上!”
  四女应了一声“是”,八只玉手一眨眼就将那位不可一世的大侠狄青枫剥得净光。
  狄青枫麻哑二穴被点,全身虽然乏力转动;也不能够张口说话,可是神智却依然十分清醒。
  这时,被四名妙龄女尼剥光了衣衫,那份窝囊和难受,真是比杀掉了他还要令他难过。
  不仅此也。
  那八只柔若无骨的玉手,触到身体之时,实是使他承受不起,尤其是那八只玉手本身的震颤和抖索,越发的迫得他那本已无法宁谧的心情更像怒海一般的翻涌不已。
  但是,他却无法不接受这一切……
  神尼一旁站立,神态十分严肃。
  她大概也发觉了四名女弟子的脸上,一个个都像喝醉了酒一般的酡红,和十指忍制不了的抖索。
  她禁不住低叹一声道:“孽障,四大皆空,谈何容易啊……”
  四女闻声,全都一震。
  不错,四大皆空,在她们已似乎是不可能。
  神尼这一声低叹,不但没能令四女收摄色相之心,反倒使得他们连那本来尚不沉浊的呼吸,都变得十分急促和艰难起来。
  她们的那本是水汪汪的大眼,此刻已然要滴出水来般的润湿,那抚在狄青枫身上的玉手,已用力的向下压去。
  天远神尼看得心头狂悸,沉声喝道:“咄!魔障已出,危机已迫,尔等再不清悟,不仅就要害了尔等自己,也害了狄大侠的一命了……”
  神尼这声低喝,仍是用了佛门“狮子吼”,宛如一缕清泉,滑进了四女心田。
  她们的神智,倏忽之间在大大的一惊之下恢复了。
  闪电一般,四人同时缩手后退了两步。
  天远神尼的脸上,掠过一丝喜色,她缓步走到狄青枫那赤裸的身前,盯着狄青枫那双充满了血丝的怒目,低低的一笑道:“孩子,莫忘大智慧,愿生大定力,贫尼这就要动手了。”
  忽然向四女低咄一声道:“脱去衣衫吧!”
  怎么又要这四位冰清玉洁的女孩子们脱光衣衫呢?
  这位神尼到底要干什么?
  狄青枫几乎吓昏了过去。
  那四名女弟子,一个个在闻言之后,连耳根都红了,可是,她们都不敢抗命,一个个低着头,用自己的一双玉手,来剥光自己。
  一件件白色尼衣,平放到地上,一件件淡色的中衣,也解开了襟扣。
  那雪白的臂露出来了,在轻微的颤抖着。
  适时,那位自从跨进冰窖,一直一语未发的白发老婆婆,此时忽然扬起白眉,皱纹满布的脸上,掠过了一丝愁苦之色,沉声道:“庵主,你果真要这么做么?”
  神尼听得似是一怔,回头笑道:“大娘莫是于心不忍了?”
  白发老妇低应道:“不是老身不忍,这四个孩子似乎太无辜了!”
  神尼的脸上陡然现出一丝狞容道:“你我是否也曾无辜?谁又怜惜过你我?”
  一刹间,这位美貌无比的神尼,又换了一付如花笑脸道:“大娘,我们不是已经准备了十五年么?这十五年所等的,就要实现了,你怎地忽然大发慈悲了呢?”
  那白发老妇的瘪嘴动了一动,终于笑了:“是啊!我们已等了十五年,像我‘鸠杖鬼妪’魏大娘又怎是大慈大悲之人,哈,哈……”
  这笑声好不刺耳,如果是在无人的深夜荒郊,准可把活人吓死。
  其实,不要那笑声可以吓死人,就是他自己报出来的那个“鸠杖鬼妪魏大娘”七个字,就可以吓死一百个人。
  三十年前,武林之中如果提起“鸠杖鬼妪”,那真是要比那五殿阎罗所下的帖子还要叫人害怕。
  除非是自己活的不耐烦,否则,谁也不会去惹这个杀星的。
  狄青枫当然听说过这位老婆婆的过去。
  但他却想不出这等杀人的魔头,怎会跟这武林之中并无魔名的“天远”神尼,住在一起?
  而且,听她们的对答,仿佛还正在进行着一件什么大事,不幸的是,这件大事与自己竟然有关。
  狄青枫陡然对天远神尼的身份有了怀疑,他不信这眼前的美得惊人的艳尼,就是天远。
  狄青枫转念未已,天远神尼已嫣然一笑道:“大娘,你的鸠杖呢?借我一用好么?”
  “鸿杖鬼妪”魏大娘闻言皱眉道:“庵主要那鸠杖作甚?”
  天远神尼面上一红,笑道:“大娘,莫不成贫尼也得赤身露体的跟这娃儿裸程相对么?误了贫尼道基那可怎办?是以要借你那天竺鸠杖,作为借体传功,以便搜脉炼魂,替这孩子逼出体内的余毒啊!”
  魏大娘笑道:“庵主尘心早泯,更逾花甲之年,信水已无,又何来世传男女相悦之情,利用鸠杖传功?不嫌太以耗费真力了吗?”
  天远神尼竟然被魏大娘那句“信水已无,何来男女相悦之情”说得娇靥之上,泛起了红潮,低叹一声道:“大娘,不瞒你说,贫尼由于摄生有道,驻颜有术,是故混身内外,均是青春常在……”
  这不啻是说,她虽然已经六十多岁,但是此刻却宛如二三十岁的少妇一般,什么都没有衰退。
  “鸠杖鬼妪”魏大娘不禁听得呆了。
  瞪着一双眼睛,半晌方始大笑一声道:“庵主——你……哈哈……老身这就去取鸿杖!”
  魏大娘前面半句话等于没说,身形一转,就扑出门外。
  天远神尼玉面红潮倒越发的在增加。
  或许,这正是应了她自己所说“四大皆空,谈何容易”,比如,她跟魏大娘的对答,岂非就未脱出一个“气”字了么?“气”字既不能脱,“色”字又能否看得淡呢?
  看看神尼的耸动双肩,就知道她是在如何的与自己内心挣扎着,使自己不再堕入“色”字陷阱。
  璧池、震凡、遁幽、思明四女,已经褪去了中衣。
  那少女的雪香,霎时充满了这座地窖,她们都只剩下了一件肚兜。
  像挤得出水般的嫩臂,和那宛如白玉一般点滴无暇的修长玉腿,美得能够让一个老夫子变成馋猫。
  四双玉手已移向背后,她们在解着肚兜中间的带子。
  松了,那个锁着处女芳心的“结”,接着,四双玉手又移向颈际。
  她们又在解另一个结,这个“结”密封着少女的清白和无邪。
  但毕竟也解开了。
  这是要下大决心的事,也许,这也是一件要自己心甘情愿的事。
  如果天远神尼在此刻问她们,是不是出自内心自愿把那珍贵的胴体裸露在这个躺在玉石之上的陌生的男人眼前,让狄青枫看个饱时,大概这四位刚刚进入春情发动时期的妙尼,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自愿么?还是被逼如此呢?
  一片空白而已,她们的心内有三分勉强,但是;却有七分冲动,暴露自己的冲动。
  倘如那天远神尼此时突然要她们住手,停止解开颈际的那一根小小的肚兜上的带子的话,大概她们准会反抗。
  第一个纤毫毕现的峰峦,展现了青春的诱惑,
  接着,是三双玉手缓缓的下垂。
  那淡黄的肚兜,全都落在光滑的脚下去了。
  四女的表情,似是有些迷惘。
  天远神尼突然一伸皓腕,在她自己那身上唯一不大相衬那发光的秃顶之上连连按了三按,向四女低喝道:“璧儿,凡儿,速速到玉石上盘膝坐在狄施主的两臂之旁,明儿,幽儿分别坐在狄施主脚下。”
  四女那发烫的脸上,同时露出一份羞笑,不过,她们很听话的爬上了石榻,盘膝坐定。
  神尼皱皱眉,摇头道:“你们要面向狄施主!”
  狄青枫这时早已闭上了双眼。
  他已经被四女那充满无瑕的玉体,刺激得想跳起来。
  就是他此时已经闭上了眼,鼻孔之中,却又被那少女肉体上蒸发的幽香,刺得热血狂涨。
  幸而他的穴道已然受制,否则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可能在这等情景之下,要干出什么事来了。
  他心中在暗叫:倘若这会儿那天远老尼姑她解开自己的穴道,他要是不疯狂,他简直就算不得人。
  璧池等四尼,在天远神尼的话音一落之际;如响斯应的同时转过身,毫不保留的面对狄青枫而坐。
  就在她们各自瞪着那水汪汪的秒目,不停地在狄青枫那遍体伤痕,却又健壮结实的肉体上巡逡不已之际,那位白发皤皤的“鸠杖鬼妪”魏大娘已然持着一支长达丈许的木杖走来。
  魏大娘双手将那根鸠杖递给子神尼,一笑道:“庵主,老身认为庵主最好不要花费如许大的气力来借物传功,直接以掌心贴紧这孩子的‘气海’,‘丹田’,‘中极’,‘关元’四穴多好?”
  神尼听得柳眉一竖。
  她一手接过鸠杖,却又放松了脸上表情,淡淡一笑道:“大娘,你别不怀好意了……”
  魏大娘冷森森的一笑道:“庵主,老身说来应是一番好意,什么道基不道基?这世间上真有几个修到了大罗金仙,长生不老的人了?武林之中,素有地仙之誉的黄山侠隐‘白发仙童’陆巽,还不是终于要在那大限来到之时,在始信峰头平添了一坯黄土而已?庵主,你当年浪费了青春,而今难得青春未逝,何不……”
  这白发鬼妪越说倒是有些越不像话了。
  天远神尼的娇靥之上,飞满了红潮,气得“咄”了一声道:“大娘,还不与我住口!”
  魏大娘楞得一楞,发现庵主的脸色不对,连忙陪笑道:“庵主别生气,老身年纪大了,说话不免颠三倒四的,庵主不喜欢听的话,就算老身放屁算了。”
  躺在温玉石榻上的狄青枫听得几乎忍不住要笑。
  天远神尼红着脸噗嗤笑出声来:“大娘,以后你少说几句吧!”
  话音一顿,玉手提起鸠杖,又道:“贫尼要为狄施主袪除余毒,可能会费上一日时光,大娘,你先去告诉刀婆,今夜必须去那银川一趟!”
  魏大娘笑应了一声“是”。转过了那龙钟的瘦身子,朝冰窖门外走去。
  神尼望着魏大娘背影又道:“大娘,你得立即回来给贫尼护法……”
  魏大娘人已离去,声音却传了进来:“老身遵命……”
  天远神尼的娇躯一转,面对狄青枫那坦裎的身体,她也在温玉石榻的外沿,盘膝坐定。
  她一双玉手,紧紧的握住了鸠杖的一端,另一端却横搁在狄青枫的小腹部位,并且压贴得十分牢靠,然后,天远神尼才将那自己双手握杖的这一头,位于自己双腿之间,紧贴着小腹之下。
  神尼双目一闪,低声向那混身暗暗抖动不已的四女道:“璧儿凡儿每人握牢狄施主的一只掌心,幽儿明儿每人握牢狄施主的一只脚心,都要贴向你们的丹田之下,等为师的号令你们就得同时运起‘玄阴真炁’,向狄施主体内进逼!”
  四女齐齐颤声应是。
  天晓得,这事对这四位黄花闺女,该是多么惨的虐待,又该是多么残忍的一种精神上的折磨。
  狄青枫急得要吐血,他想得到,这四个女孩子的表情和心理。
  一旦自己毒伤痊愈,那麻烦可就永远扯不清了。
  但此时此地,他却只有任人摆布。
  璧池等四女,已然用那发烫的玉手,分别将狄青枫的四肢抓牢,并且将他的掌心和脚心贴紧在自己的“中极”部位。
  对四女而言,这“中极”穴的方寸之地,平日连自己也不敢去抚摸碰触,以免引起了情欲之思。
  此时,却任由一个男人的身体来接触,无怪乎她们在那一瞬间,几乎连整个的人都晕了过去。
  晶莹的肉体,渗上了一片嫣红。
  她们跌入了绮丽的幻想之中,
  仿佛狄青枫已一跃而起,紧紧地搂住了自己,结实的肌肉,已重重的要把自己压扁一般。
  四个芳心,在抽缩,颤抖,千万条血管,在澎湃暴涨。
  她们不知道这是多么危险的信号。
  从她们激动的情思中所散发的热量,足以摧动那残存在狄青枫血脉之内的余毒燥裂……
  狄青枫自己也不知道,他此时比四女也好不了多少。
  但是,天远神尼却觉出了这种可怕的现象。
  那根鸠杖之上,传来阵阵的狂热,直袭这位神尼的掌心和丹田,几乎冲撞得这位青春未逝的老尼也心神一荡。她骇然失色之下,蓦地一松鸠杖,纤纤十指互握,垂帘暗运神功,一股清凉的真炁,倏忽间自丹田升起。
  神尼的脸色宛如冰冻般的发白,适时,脱口低咄道:“孽障魔火已现,心血节枯,还不速速暗运‘玄阴真炁’么?你们是否要害死狄施主?”
  这声低咄,听在四女耳中,有如暴雷。
  “嗡”的一声,直惊得四女花容失色。
  绮念顿消,神功倏运。
  狄青枫陡感四股极寒之气,分别自四肢迫入。
  天远神尼暗暗的念佛道:“好险……”双手抄起鸠杖,移向自己的小腹之下,虽然隔了几层衣衫,但她依旧不自觉的在脸上抹过一片羞意。
  XX    XX    XX
  狄青枫宛如掉进了地狱深渊。
  全身三千六百万根毛处,都在向外喷射着火焰。
  而那来自丹田和四肢的寒意,却又使得胸腹内脏,如同埋进了千层冰雪的冻窖之中。
  他的骨骼,仿佛被人拆散了一般的酸疼,连脑子里也似乎结了冰,冰在那重九的夜宴之上
  他依稀看见了晏家堡主人,北五省绿林盟主“天绝刀公”晏永济那一阵阵爽朗大笑。
  他也依稀瞧见晏堡主的千金,有著“河西玉女”之称的晏竹菇,宛如蝴蝶般在眼前飞舞。
  像百合花开一般的笑容,使他忘却了警惕。
  那一声声亲切的“枫哥哥”,他自以为自己正是那武林中的“白马王子”,赢得了武林女儿的芳心,那来自数百名绿林好汉和白道大侠们的阿谀、奉承,使他陶然于自己的成就之大,远远超出老父的预期和恩师的寄望,出道不满三年,就赢得“神剑”之名,受尽了武林同道的仰慕崇敬,一时竟忘了江湖的险巇和阴诡。
  于是,他大杯的饮酒,大口的吃着菜。
  而且,最重要的是那位曾被自己以未奉父师之命,而不能私订终身鸳盟为借口,抱住了她妾身相待的“河西玉女”晏竹菇,居然莫不介意,依然那么热情,那么亲切的倾心相爱,不出半句怨言。
  这使得狄青枫大大的放下了虚悬的焦虑心情。
  他接到晏永济的请柬以后,一直不放心的就是怕他在宴会之上,当众质问自己为何拒婚。
  然而,以狄青枫的名望,却又不能不去赴这重九之宴。
  居然这晏家父女绝口不提此事,只是让他藉这个宴会,来认识北五省的黑白两道英雄,他焉能不坠入计中?
  他清楚的记得,晏竹菇用那白雪般的纤手,为他亲自斟上了一杯热酒,而且,自己也豪气干云的当众一饮而尽。
  当然,他此时也已记起,在他饮下那杯热酒之时,晏永济和在场群雄脸上的希冀之色,和晏竹菇那不该有的一丝阴笑,是如何鲜明的说明了这一杯酒之中,怀有多大的阴谋。
  可惜,当时他已沉醉于自得之中,也沉醉于那晏家父女的热情和宽厚得不计自己拒婚的善意之中。
  是以,他喝干了那杯酒。
  他更记得,就在那空杯离口之时,晏家堡内的数百名黑白两道的大侠大义们,都拍手欢呼。
  而他自己呢?也震声长笑。
  不过,他也记得,自己的长笑之声,只笑了一半就戛然戢止。
  那胸腹之间的一阵绞痛,使他领悟了人心的恶毒。
  毒酒,奸笑,一切都是欺骗,他明白了,可惜却迟了。
  巨毒已然透入肺腑之中,生命已危在顷刻。
  他忽然觉得那千百双眼睛是那么狠毒可怕。
  他更觉出那位美得令人心痒的“河西玉女”晏竹菇的媚笑,比那世间最丑恶蛇蝎还要可憎。
  狄青枫在暗暗的责骂自己,也警惕着自己:“别倒下去,别让他们的诡计得逞,‘风雷神剑’不应该死在妇人之手,也不应死在奸计之下……”
  他仿佛记得自己一把捏碎了那只瓷杯。
  是了,他忽然想起,为什么晏家在这等盛会之上,不讲究排场,用瓷杯而不用银杯和玉盅了。
  敢情那金、银、玉器,容易使人发现酒林之中,是否有毒。
  他知道,错已铸成,挽救自己的唯一途径,是凭借着求生的毅力,杀出重围。
  能么?在这数百名高手环伺之下,在这数百只等待着来宰割自己的血腥魔掌已然伸出之时。
  他当时果真没有绝对的把握。
  不过,他只知道必须杀出一条生路。
  是以,在捏碎了瓷杯之际,立即凝聚了真炁,压制那毒酒的药力,回手拔出长剑大喝一声道:“兄弟趁此群雄毕集的盛会,愿意舞剑助兴!”
  他不等群雄有思虑的时间,晶光乍现,一剑竟是削向那“天绝刀公”晏永济的秃头!
  虽是事出意外,但晏永济却避去了要害。
  血光崩现之中,这位北五省的绿林枭主“天绝刀公”,虽在未曾戒备之下,也仅只断去了一条左臂而已。
  他记得,自己回手一剑,虽然犀利至极,但却又仅仅只削去了那位“河西玉女”晏竹菇的一头青丝,在一片狂乱的喊杀声中,他无法数清究竟有多少敌人伤在自己的剑下,甚至,连自己究竟身上挨了多少刀之伤,他也无从记忆了。
  他的眼睛里只有不断向外冒出的鲜血。
  耳中,只有一阵阵凄厉的喊杀之声。
  一个躯体倒下去,准备第二个补了上来。
  像一堵堵的人墙,围在四周,任他向那一个方向扑去,都有一层层的刀光剑影在等着他。
  血溅满了他那身白衣。
  死亡的气息,从他的鼻端,冲入脑际。
  他记得,如果不是他拚着断腿之危一剑砍翻了“天绝刀公”晏永济的第一号助手北五省绿林道上坐在第二把交椅上的“铁掌金铃”任千,他恐怕早已横尸晏家堡中的广场之上了。
  三个时辰的浴血奋战,他终于杀出了一条生路。
  他也记得,在那狂奔下山的刹那,他几乎要断了气一般的难受……
  XX    XX    XX
  而此刻,他又有了这种要咽下最后一口气的感觉。
  血液,像凝住了,一般的僵硬,那份酷寒,使他呼不出气来……
  好冷,他忍不住大叫。
  可是,没有人理会他,他这才想起来,哑穴依然受制。
  看看天远神尼,只见神尼正宝相庄严的垂帘入定一般,在运功催逼着自己体内的热毒。
  转动目光,可以看到侧面的女尼震凡。
  忽然,狄青枫连忙闭上了眼。
  他虽是明知四女已是寸丝未着,但他正眼去看,这还是头一遭,是以当他触及那白玉般的双峰时,心腔几乎从喉中跳了出来。
  纵是他已经闭上了双眼,而那国色天香的胴体,却是残存在他的眼帘之中,久久挥之不去。
  狄青枫痛苦得要死,那种既冷又热的味道,若非身受,殊难领悟个中辛辣。
  XX    XX    XXX
  整整的六个时辰,在煎熬中过去了。
  狄青枫不知道自己经历了多少寒热交攻的折磨。
  终于,他在天远神尼的长笑声中觉醒。
  他的四肢,仍然被握在四双柔夷之中,只是那先前的寒冷感觉,此时已换成了女人肉体的温暖。
  他本能的一抬头,奇迹出现了,穴道已经解开。
  他能够动了;忘情之下,手腕也猛然一伸,蓦地,四声娇呼同告传来。
  狄青枫的手足如同被火烫了一般,电疾缩回。
  那真是一种说不出来的感受;他的脸像涂满了鲜血般的红。
  敢情,他这一欠伸,可无巧不巧的碰上了少女妙处,怪不得四个妙龄女尼要那么娇呼不已了。
  也怪不得狄青枫赧然失色了。
  天远神尼看看那卷成一团的狄青枫,笑道:“恭喜狄施主,那穿肠热毒,总算全部排除了!”
  狄青枫抱着头叫道:“老前辈,快把衣服给我!”
  神尼大笑道:“施主太以着相了,你在这冰窖之内,与贫尼等人赤身相待,已有六个时辰,又何必急在这么一刻呢?”
  狄青枫固执的叫道:“前辈请勿逼使晚辈过份……”
  神尼一笑道:“看来非得依你不可了!”伸手捡起狄青枫的衣服,递了过去。
  狄青枫胡乱的穿起衣衫,遮在身上坐了起来。
  可是,当他发觉那四女依然坦襟着丰满的玉体时,不禁双手掩着眼睛,大声向神尼道:“前辈,令徒们也该穿上衣衫,以免着凉!”
  神尼笑道:“施主,她们为了医治你的毒伤,不惜付出女儿家的清白,贫尼希望施主不要辜负了她们一番苦心。”话音一顿,向四女喝道:“你们也穿上衣服吧!”
  四尼低着头,蟋蟋索索的穿上衣履。
  神尼身形一闪,已掠出门外,低声道:“狄施主,你先穿好衣衫,贫尼在佛堂相待!”
  璧池等四女,也跟在神尼身后离去。
  只有担任护法的“鸠杖鬼妪”魏大娘拄着那根鸠杖,守候在地窖的门外,尚未走开。
  狄青枫迅快的穿上了衣衫,这才大步走离地窖。
  魏大娘用一种神奇的目光,看了狄青枫一眼,笑道:“小子,你可真是艳福不浅!”
  狄青枫楞了一楞道:“你老可是魏大娘?”
  魏大娘一顿鸠杖道:“老身的招牌在此,小子还看不出来么?”
  狄青枫早就听到过她与神尼的对答,故意问上一句,只是想再证实一下,这位女魔头果是“鬼妪”而已。
  他笑了一笑道:“晚辈想不到你老竟然也会遁身空门……”
  魏大娘陡地桀桀怪笑道:“小子,你少想在老身口中套出什么,走吧!神尼在佛堂摆下了一桌酒等你呢,你小子大概也该饿了吧!”
  狄青枫淡淡一笑,道:“晚辈倒真是有些饿了!”他目光一转,竟然举步向前走去。
  其实,他这时走去的方向,乃是庵后。
  魏大娘白眉一皱,大喝道:“好小子,你往那儿去?”
  狄青枫心中暗笑,道:“晚辈到佛堂拜见神尼啊!”
  魏大娘冷哼道:“你小子怎么连方向都摸不清了?那儿出去可是庵后的菜园了,你小子莫非饿极了想吃生菜么?”
  狄青枫忙道:“晚辈来此之时,神智有些不清,故而……”
  魏大娘冷冷说道:“少啰嗦,跟我来,瞧你这份呆相,神尼不知怎地会看中了你……”
  狄青枫心中一动,他觉出大娘话中有话,但是他心里明白,此刻去问;也不会问出什么名堂的。
  跨进佛堂,果是一桌热腾腾的素宴在等着他。
  神尼含笑让坐。
  狄青枫也就不客气的坐在神尼侧手。
  他举目打量,除了神尼,魏鬼妪和侍立神尼身后的四女以外,横面位上还坐了一位神态慈祥的老妪,狄青枫心中猜想,这位年在七十出头,白发梳得十分整洁,穿着一身天蓝短袄布裤的老太婆,八成就是神尼口中的“刀婆”。
  “刀婆”是谁?他并不知道。
  适时,神尼已笑道:“施主,这位老婆婆你可认识?”
  狄青枫心想,我那里会认识呢?口中应道:“晚辈见识有限,不知这位前辈是……”
  神尼笑道:“施主大概听说过‘金刀婆婆’之名吧!”
  狄青枫闻言霍然一震。
  这位看来慈祥恺悌的老太婆,竟然会是武林中凶名极著的魔星“金刀婆婆”云五姑?
  他不禁在心中暗叹,武林中的人物,真是不可以貌相。
  狄青枫迅快站起来,抱拳道:“晚辈久仰‘金刀婆婆’大名,今日幸会,真是快慰无已……”
  “金刀婆婆”微微一笑道:“狄大侠恐怕有些言不由衷了!”
  狄青枫一楞道:“晚辈实是出自肺腑之言!”
  “金刀婆婆”笑道:“狄大侠,你如是要骗人,也该找个年轻一些的试试,老身可看得太多了,如若老身不曾退出武林,只怕狄大侠早已找上门来,要诛除老身,要为武林之中去一杀星的了。”
  这倒是老实话。
  狄青枫不禁讪讪道:“婆婆既已遁迹空门,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晚辈休说不会有此除害之心,纵然会有也不会找上你老了。”
  这几句话倒是答得十分得体。
  “金刀婆婆”笑了:“狄大侠,但愿你不要言出而后悔……”
  魏大娘却在一旁忍不住放声大笑道:“五姑,只怕这小子后悔定了!”
  狄青枫还没想得出为什么自己会后悔,神尼已笑道:“两位有话,吃饱了再说不迟!”
  “金刀婆婆”笑道:“正是,咱们吃足了再讲吧!”
  狄青枫自是没有意见,一顿狼呑虎咽,他一个人足足抵得上她们三个人的食量,只看得四名女尼,抿嘴直笑。
  狄青枫有些窘,她们那八只秋波,像刀剑般刺人。
  幸而,神尼已叫她们撤席。
  四女撤下了素席,换上了清茶以后,就全都退了下去,狄青枫知道,她们大概正在进食。
  神尼此时已然坐在那正中蒲团之上,神情严肃的向狄青枫道:“狄施主,贫尼已然治愈了你的毒伤,你承诺贫尼的条件,贫尼此时可要向施出提出了!”话音一顿,又道:“施主,你是否依然愿意践约?”
  狄青枫抱拳笑道:“晚辈向来言出必践,神尼前辈请说出要晚辈如何效劳吧!”
  神尼依然十分庄重的说道:“施主,如果你要悔约,此时还来得及呢!”
  狄青枫剑眉一扬,朗声一笑道:“神尼认为晚辈是背言失信的小人么?”
  “金刀婆婆”一旁笑道:“狄大侠虽然出道不久,老身倒是听人传说狄大侠不但造福武林,扶正诛邪;而且下手之际,也够得上心狠手辣,不留余地,至于你狄大侠是不是背信失约之人,老身倒是无可资证实之事……”
  狄青枫陡地振衣而起,沉声道:“晚辈今天就可以让云婆婆见到可资证实之事!”
  话锋一转,向神尼一揖道:“老前辈何不快将条件说出,晚辈也好由此挣上一个言出必践的好名声,以博金刀婆婆一笑!”
  终于他还是坠入了永远无法自拔的圈套之中了。
  狄青枫话音一落,神尼却是淡淡的一笑。
  金刀婆婆却抢着笑道:“可不,庵主,你就快说吧,狄大侠有些迫不及待了,不过,老身还是要眼见之后才信。”
  这“金刀婆婆”可不简单得很。
  狄青枫心中已经明白她是对自己用了激将之计,但是,他却没有还击和反抗的余地。
  他冷冷一笑道:“婆婆说得对,神尼前辈快说吧,晚辈确是有些不耐了。”
  天远神尼嫣然一笑道:“狄施主,贫尼的条件十分简单,只是要狄施主自此日起,今后三年之内,得听贫尼之命行事。”
  狄青枫大笑道:“如此简单么?”
  “金刀婆婆”冷笑道:“正是如此简单,狄大侠可是觉着太容易了?”
  狄青枫道:“不错,晚辈正是此感!”
  但是,实际上狄青枫心中可不是这样轻松。
  在神尼说出这听命行事三年的条件以后,狄青枫就大大的发现不妙,这三年岁月,一定十分难挨。
  可是,他却不能表露出这种忧虑,否则,就难免要授“金刀婆婆”和“鸠杖鬼妪”的笑柄了。
  是以,他才故作豪爽的指认神尼所说条件太过简单。
  天远神尼神秘的笑了一笑道:“施主,你可莫把事情看得太容易了,只怕这在你看作十分简单的事,做起来却十分困难呢!”
  狄青枫可是被赶上了架的鸭子,没得可遁之处了。
  闻言越发豪迈的笑道:“前辈乃是有道神尼,谅也不会要我作出伤天害理之事来的,舍此而外,晚辈又有何惧之有?”
  “金刀婆婆”和“鸠杖鬼妪”全都忍不住笑了。
  狄青枫眉头一皱道:“两位老人家何故发笑?狄某自信尚未说错什么!”
  “鸠杖鬼妪”魏大娘笑道:“你小子本来是没有说错什么,不过,老身却想请教,什么事在你眼中,算得上不是伤天害理之事呢?”
  狄青枫想都不想,朗声应道:“不违武林正义,不悖世道人心之事,就不是伤天害理之事,反之那些不为武林人物所耻之事,则狄某不取!”
  “鸠杖鬼妪”略略一笑道:“老身受教了!”
  “金刀婆婆”插口道:“狄大侠,老身此时可是有些替你就忧了!”
  狄青枫一怔道:“婆婆为晚辈就什么忧?”
  “金刀婆婆”笑道:“庵主要你去做的事,大概在你眼中要认为有些儿伤天害理的话,你狄大侠是否依然遵守诺言呢?”
  狄青枫倒是没有想到这一点。
  他剑眉一皱,沉吟道:“这,晚辈倒是未曾想及!”
  “金刀婆婆”冷哼一声道:“此时你应该想得到了!”
  狄青枫目光落在那美艳的神尼脸上,终于长叹一声道:“晚辈不信神尼会要我做那等事!”
  神尼含笑未语。
  “鸠杖鬼妪”却冷笑道:“小子,你别先朝好的地方想,倘若神尼庵主要你真的去做,那在你认为够得上称为伤天害理之事时,你要怎么办?”
  狄青枫目光在“刀婆”“鬼妪”二老脸上一转,大笑道:“狄某不仅有言在先,神尼有重生之德加惠于我,三年之内,任何事只要神尼一句话,晚辈决不退缩……”
  天远神尼脸上展露了花般的笑意。
  “刀婆”“鬼妪”也哈哈大笑不已。
  狄青枫决心既已下定,一切后果也就不再去想了。
  是以,就在“金刀婆婆”“鸠杖鬼妪”笑声一停之间,他却接着朗朗的长笑了一声道:“但是晚辈却有一个要求,不知神尼可否见容?”
  神尼笑道:“只要不与贫尼条件抵触,狄施主请说无妨!”
  狄青枫忽地面色一沉,咬牙道:“在下与晏永济的血海深仇,必须容狄某在一年之内了却,不知神尼可能与晚辈以适当时机?”
  天远神尼淡淡一笑道:“贫尼向来主张有恩报恩,有仇报仇,施主此等血仇,自应及早了结才是。”
  狄青枫道:“多谢前辈恩允了!”
  “金刀婆婆”突然笑道:“狄大侠最好别先谢庵主,只怕等会儿你就要皱眉了。”
  狄青枫慨然一笑道:“大丈夫能屈能伸,逆来顺受,晚辈此时已然下定决心,听命神尼,大概这世间还不会有什么事足以令晚辈皱眉……”
  “金刀婆婆”冷冷一笑道:“你少嘴强了!”忽然掉头向天远神尼道:“庵主,该要四个妮子给他去打扮打扮了。”
  神尼一笑道:“还早呢,五姑何必这么急?”
  刀婆笑道:“早一点准备好,也好早点上路啊!”
  狄青枫听得有些发楞,他听出刀婆和神尼的口气,仿佛是要赶到什么地方去赴什么约会。不过,叫他听不懂的,为什么要打扮打扮自己?
  难道自己这付长相还见不得人么?
  神尼在刀婆话音一顿之际,接口笑道:“也好,咱们早一点上路,也好早日抵达,先行布置一下……”神尼话音至此一顿,扭头向室内叫道:“璧儿,你们来把狄施主领进内堂梳洗一下。”
  璧池等四尼应声跑了出来,不由分说,拉着狄青枫就向内堂跑去,狄青枫只窘得连连摇手道:“神尼,晚辈不必梳洗了……”他看看四女,反道:“四位小师父,别拉拉扯扯,在下自己会走!”
  神尼看他那份发急神态,不禁笑道:“施主,你如果不去梳洗化装,那怎能成为今后三年之中,名动天下,色倾寰宇的‘艳尼’呢?”
  XX    XX    XX
  狄青枫没有晕倒在佛堂之内,连他自己都有些奇怪。
  他作梦也想不到,天远神尼竟是把他打扮成了个女尼,而且,还是个名动天下,色倾寰宇的“艳尼”,三年,将近一千多个日子,他真不知道怎样活下去。
  一个纠纠武夫;忽然变作缠足妇女,那份罪想来也不比杀了他好受。
  狄青枫像个傻瓜。
  他自己就在骂自己是傻瓜。
  如果他要能事先知道“天远神尼”原来是把他化须眉为巾帼,狄青枫大概宁可让那热毒毒死自己,也不会要她来替他医治的了。
  可惜,他明白得迟了一点。
  当他从后堂再走出来的时候,他已经成了一名带发修行,而且美绝,荡绝的高张艳帜的女尼“冰心女尼”。
  而那位“风雷神剑”狄青枫,却在武林中从此消失了。
  XX    XX    XX
  银川市内的南大街。
  威振河西的“武威镖局”金字大招牌,连在三条大街之外,就可以瞧得清清楚楚。
  镖局门前的一根旗杆,刁斗中一日十二个时辰,都有人高踞其上,不停的向四下里张望。
  旗杆的顶上,飘着一面数丈大小的杏黄大旗,旗子中间用金线绣了一个斗大的龙头。
  龙头的旁边,绣著“武勇威扬”四个赤红大字。
  就是这面旗,不管大小,走遍了北五省,插在镖车之上,不啻就是一把宝库的金锁,任何人也打他不落。
  “武威镖局”总镖头“塞北苍龙”翁一鼎,果然如同一鼎般便慑了北五省的绿林朋友,从来没有人敢在他龙背之上批鳞。
  连“天绝刀公”晏永济,也对他礼让三分。
  可是,这位人人敬畏的“塞北苍龙”翁一鼎,最近却遇上了一件极不顺心的拂遂之事。
  他那面绣有“武勇威扬”的镖旗,四十年来,第一次被人给摘了。
  不但全部镖货被劫,连护镖的武师和趟子手,竟然全部失了踪,连一根骨头都没有找到。
  对翁一鼎而言,赔偿了镖银事小,对于他的名誉受害,可是丢不起的人。
  是以,在失镖以后的半年之中,他朴朴风尘于北五省道上,明查暗访想找出劫镖人的下落。
  结果,他几乎连一点影子也没有找到,那劫镖人的手法之高明,行事之俐落,使翁一鼎为之气结。
  终于,“塞北苍龙”疲乏的回到了银川镖局之内。
  而当夜,他那匹灰鬃骏马,就被人盗走了。
  失马的第二夜,翁一鼎正在他那镖局后进的书房之中,和他的副总镖头“关西大刀客”薛长坤促膝谈话,商量着如何查探失镖失马之事。
  蓦地,房内灯光一闪,打从窗槛的空隙,飞进一片枯叶。
  “塞北苍龙”翁一鼎神色大震,伸手抄向那片枯叶。
  “关西大刀客”薛长坤一跃而起,暴声喝道:“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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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5-4 08:48:48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章 贝叶禅令

  窗外,回答的是一声冷笑。
  “塞北苍龙”翁一鼎此刻却正低头凝视着那支枯叶,久久未语。
  “关西大刀客”薛长坤浓眉一扬,陡地举起一支锦櫈,抖手向那面向天井的窗栏摔了过去。
  “碰——”的一声,木窗业已撞开。
  “关西大刀客”薛长坤的身形快得有如一支疾箭,随在那锦櫈之后,电捷的扑向窗外。
  夜色沉沉,月光淡淡,天井之中不见半丝人影。
  “关西大刀客”薛长坤浓眉轩动,仰天长笑道:“什么人胆敢戏弄咱家?你再不露面,休怪薛某人要骂了!”
  看来这位“武威镖局”的副总镖头“关西大刀客”薛长坤,倒是一条耿直不苟的汉子,就是要骂人,也先打上一个招呼。
  可是;院落之内,依然沉寂如故。
  连那戒备在四周的局中武师,都闻得薛副总镖头的声音,打四面八方赶了过来,查看出了何等怪事,而那位冷笑的不速之客,却依然未见踪影。
  “关西大刀客”挥手向局中的武师们喝道:“各回岗位,没有你们的事!”
  副总镖头的个性,他们了解得很,谁要惹恼了这个火爆性子的家伙,那可真是要吃不消兜着走了。
  是以,薛长坤话音一落,那十多名自各处闻音而来的武师们,俱都是轰然一声的应了个“遵命”,一眨眼走的个没影。
  “关西大刀客”薛长坤冷笑一声,张开了口,大骂道:“那个混帐……”
  他口中的“毬”字刚刚出口,那位身为“武威镖局”的主人,总镖头“塞北苍龙”翁一鼎已大喝一声道:“薛贤弟住口!”
  别瞧“关西大刀客”薛长坤对那些武师十分霸道,但他对“塞北苍龙”翁大哥可是服贴得很!
  “塞北苍龙”喝声甫出,薛长坤骂人的话音立告戢止。
  白发苍苍,神情凝重的翁一鼎已缓步走出了书房。
  夜色之中,他那炯炯一双神目,晶光闪闪的向四周一扫。
  陡然,这位老镖头双手抱拳,向西南方向的屋角朗声道:“那位高人,光临舍下?何不请来一叙?”
  薛长坤皱眉暗道:那么小的屋角,岂是藏得了一个人的所在?翁大哥大概真是年纪太大,老眼昏花了……
  可是,他念头尚未转完,那屋角之上,已然传来了一声冷笑。
  薛长坤不禁骇然一惊。他这才觉出,翁大哥的眼力,比自己强的太多。
  “塞北苍龙”适时又是抱拳一笑道:“大驾既已光临,翁某敬请一晤!”
  风声飒然,一条人影电射天井之中。
  薛长坤举目望来,敢情乃是一位白发老妪。
  此时那“塞北苍龙”翁一鼎也看清了现身之人是谁。
  他脸上的神色霍然一震,但随即大笑道:“老朽千想万想,也料不到会是‘刀婆’大驾光临,真是有幸得很!”
  原来这翁一鼎眼面上很广,居然认得这位白发老妪乃是武林之中的杀人魔星“金刀婆婆”云五姑。
  “金刀婆婆”冷哼一声道:“翁一鼎,你少给老身来这一套!”
  翁一鼎依然大笑道:“老朽说得是真心话,刀婆可别见外,请,这儿不是讲话之处……”身躯一侧,伸手肃客。
  “金刀婆婆”摇头冷笑道:“不必了,老身尚要回去覆命,有话就在这儿讲也行。”话音一顿,指著薛长坤道:“这娃儿是你什么人?”
  薛长坤闻言,不禁大大不是味道,自己已经活了四十多岁,半截铁塔般的大块头,却在这个老妪口中变作了娃儿,可有些叫他哭笑不得。
  翁一鼎闻言,则是暗暗一震,忙道:“这是老朽镖局中的副总镖头薛长坤贤弟,武林之中的朋友,抬爱薛老弟,也曾送了他一个‘关西大刀客’的绰号!”
  话音一顿,掉头向薛长坤道:“贤弟,快去拜见‘金刀婆婆’云前辈!”
  薛长坤心中虽然对“刀婆”有些不快,但对“塞北苍龙”翁大哥的话,他可是言听计从。双手抱拳,长长一揖宏声道:“薛长坤拜见云前辈!”
  “金刀婆婆”大刺刺的冷笑道:“罢了!”一转脸,向翁一鼎道:“翁一鼎,老身有个规矩,你想必知道吧!”
  翁一鼎一怔道:“刀婆的规矩,老朽倒是不曾听说!”
  “金刀婆婆”道:“你不知道么?老身告诉你,凡是老身未曾现身之时,如是有人辱骂了老身,此人必须挨老身金刀刀身打嘴之罚!”
  翁一鼎听得白眉一皱,笑道:“刀婆的金刀,谁能承受得了?你老可是开玩笑了?”
  “关西大刀客”可就听得气往上冲,怒哼一声道:“放屁!”
  “金刀婆婆”本来对“塞北苍龙”翁一鼎的话就十分不快,那里还能听得“关西大刀客”薛长坤这句粗话。
  她那看来慈眉善目的脸色忽地一沉,啊啊大笑道:“好小子,你可真是吃了狮子心,豹子胆了,你云姑奶奶要是不教训教训你,只怕你今后真会上了天了,老娘先要你吃两个耳光!”话音一落,陡地欺身进逼。
  “关西大刀客”薛长坤冷冷一笑道:“未必!”身形一闪,已然斜飘五尺。
  “塞北苍龙”翁一鼎则跺足道:“云大嫂子……你……贤弟,不许再讲话……”
  这位老镖头可真是急了,但是,光急又有什么用?
  “啪!啪!”两声脆响传来,薛长坤闪身虽快,显然仍旧挨了两个耳光。
  “金刀婆婆”云五姑嘿嘿一笑道:“老娘不信你能飞得了!”
  “关西大刀客”薛长坤双手托着肿起来的双颊,睁着眼直发呆。
  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个老态龙钟的老婆婆,身手高明到如此地步。
  “塞北苍龙”翁一鼎摇头笑道:“刀婆嫂子,你何必跟他一般见识呢?喏!喏!老朽这里给你陪礼了……”
  “金刀婆婆”冷冷笑道:“翁一鼎,你少臭美啦!你那点儿名望,还买不通老身为你的手下破例,金刀打嘴之数,必不可改,不过,老身此刻却不想再就搁了……”目光一亮大声道:“姓薛的娃儿,两刀之数,权且寄下,等老身有空的时候,再找你算帐!”
  翁一鼎面上露出喜色,向薛长坤喝道:“贤弟还不快来谢谢刀婆免责之惠!”
  薛长坤满心不愿,而又无可奈何的走了过来。
  他闭着眼,低头一揖,口中嘟哝着:“谢谢你老不罚……”
  “金刀婆婆”不屑的冷哼一声。
  翁一鼎适时一笑道:“刀婆嫂子,芳驾突然夜临寒舍,到底有何见教于老朽?”
  “金刀婆婆”忽然和脸悦色的一笑道:“总镖头,那片枯叶你可见到了?”
  翁一鼎道:“老朽见到了!”
  “金刀婆婆”笑道:“你可认识这枯叶是什么东西?”
  翁一鼎闻言,白眉皱了一皱,心中暗道:“一片枯叶,还会是什么东西……”但他陡然想起一事,心神震的脱口道:“刀婆嫂子,听你之言,莫非这片枯叶,乃是那‘贝叶禅令’么?”
  “金刀婆婆”大笑道:“翁老总,你还真是眼皮子不浅,这片枯叶,正是贺兰山、朝天谷、‘七宝庵’主人的‘贝叶禅令’!”
  “塞北苍龙”翁一鼎皱眉一笑,低声道:“刀婆嫂子莫非已投身佛门?与神尼作伴了么?”
  “金刀婆婆”道:“怎么?可是老身就入不得佛门了么?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这句话,想你总镖头总不会没听说过吧?”
  翁一鼎讪讪一笑道:“老朽的心意,嫂子误会了。”
  刀婆大笑道:“但愿你是误会了,否则,你可得留心着老身仍旧是眦睚必报!”
  翁一鼎心中暗叫惭愧,口中却道:“嫂子,神尼久已退出江湖,据闻已参上乘功果,而今突传‘贝叶禅令’至此,不知有何佛谕下达?”
  “金刀婆婆”微微一笑道:“总镖头,老身有一句话不知当不当问?”
  “塞北苍龙”大笑道:“嫂子有话,请讲当面!”
  “金刀婆婆”笑道:“总镖头最近可曾遇上什么拂逆之事么?”
  “塞北苍龙”混身一震,呆呆的看了刀婆一眼道:“嫂子,你这话从何说起?”
  “金刀婆婆”笑道:“翁老总,看来你定然是遇上了什么不快之事了,老身打个比喻吧,也许是你这块金字招牌,被人砸了一次是不是?”
  “塞北苍龙”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笑意。
  这老儿心中,敏感到自己失去的镖车,可能与这刀婆有关……若是料想不错,这半年来的奔走,找不到丝毫踪迹,那也就不足以为怪的了。
  他心中虽然高兴,口中却不露风声的故意长长一叹道:“嫂子,老朽近来果真是走闭时的运道,‘武威镖局’建立四十年来,在北五省可说从来未曾出过一次的差事,而今年上半年中,老朽旗下的镖车,竟然在绥远伊克昭盟的银山附近,被人劫走了……”
  刀婆呵呵一笑道:“老总,你这可是老来的福气不够了,查出头绪了没有?”
  翁一鼎摇头苦笑道:“老朽花费了五个多月的时间,走遍了北五省的各山各寨,可就连一点影子都没有找到!”
  刀婆怪笑道:“老总,你怎么办?就这么算了不成?”
  “塞北苍龙”翁一鼎又是一声长叹道:“老朽看来只好认输了,对方的手脚不但太以干净俐落,而且不着半丝痕迹,连老朽押镖的人扫数掳走,这证明了下手劫镖之人,功力远远的超过了老朽,是故,老朽就是寻到了劫车之人,只怕结果依然自取其辱。”
  “金刀婆婆”敞声一笑道:“看不出你这位威震西陲的老镖头,倒还真豁达得很!”
  笑声一敛,又道:“老总,你想不想寻回这一趟镖?”
  “塞北苍龙”心中暗笑忖道:“差不多了,不怕你这位杀人魔星厉害,要说斗心机,大概你这位‘万婆子’比我还要差上一大截子……”
  他表面上却是装出十分企盼热切口气道:“老朽自是急于寻回失镖,否则,老朽这镖局可就怕要关门大吉了……”话音一顿,突然低笑道:“嫂子,你抵此之时,老朽就是与薛贤弟商量讨论洗手之事呢!”
  “金刀婆婆”斗心机是否真比“塞北苍龙”要差呢?这大概只有刀婆子自己的心里明白了。
  “塞北苍龙”话音一落,刀婆子竟然格格一笑道:“翁老总,咱们放下这事不谈如何?”
  “塞北苍龙”被刀婆子的这句话弄得大大的一楞。
  突然间,他发觉这位“金刀婆婆”并不如想像的那么没有心机。
  否则,她不会这等紧要关键之处,忽然搁下了这件由她提出来的大事,而改谈别的事了。
  “塞北苍龙”怔怔的道:“嫂子,你还有什么话要说么?”
  “金刀婆婆”笑道:“不错,老身得跟你谈谈神尼的‘贝叶禅令’!”
  “塞北苍龙”悚然一惊道:“是啊!说了半天,神尼突发‘贝叶禅令’之事,老朽倒几乎忘了!”
  “金刀婆婆”冷笑道:“总镖头,你这句话可是对神尼大大的不敬!”
  “塞北苍龙”神色一肃道:“老朽不敢!”
  “金刀婆婆”冷冷喝道:“老身也相信你不敢!”
  “塞北苍龙”十分恭敬的抱拳冲着婆婆一揖道:“嫂子,请说神尼佛谕,好让老朽遵命办事!”
  “金刀婆婆”大笑道:“神尼要尊驾向武林之中宣布你曾经失镖之事!”
  “塞北苍龙”呆了一呆道:“这……老朽……”
  半晌,他没能再说下去,这事对“塞北苍龙”翁一鼎而言,不啻是砸了他的一世英名,他难以作答,自是不足为奇。
  “金刀婆婆”白眉倏皱,喝道:“总镖头可是要违抗神尼禅令?”
  “塞北苍龙”微现惶恐的应道:“老朽岂敢,只因此事关系老朽一世威名,是以老朽深感踌躇!”
  “金刀婆婆”冷笑道:“总镖头,神尼禅令一如昔年,违令人的后果,总镖头不应该不记得吧!”
  “塞北苍龙”的脸上,已沁出了汗珠。
  夜色之中,只见这位白发苍苍的老人,是如此的憔悴。
  “金刀婆婆”等了一会,没见翁一鼎说话,忽然咯咯一笑道:“总镖头,倘若神尼在你宣布失镖之事以后,再替你寻回那失去的镖车,你是否认为可行?”
  “塞北苍龙”望着刀婆,大声道:“嫂子,神尼——她老真的要替老朽寻回失镖么?”
  “金刀婆婆”笑道:“你以为神尼无此能耐?”
  “塞北苍龙”道:“老朽岂敢不信神尼的广大法缘,只是……唉!老朽奇怪,神尼在归隐了三四十年之后,为何突然对老朽如此关切了?”
  刀婆大笑道:“若非有事要你代办,神尼怎会看上了你……”
  “塞北苍龙”心知这刀婆此处才算说了真话了。
  因而连忙陪笑道:“刀婆大嫂,神尼还有什么事要老朽办么?”
  “金刀婆婆”道:“总镖头,神尼能找上了你,可真是够让你大出风头的了。”
  翁一鼎暗暗皱眉忖道:“我都是快进棺材的人了,还要出什么风头?”
  当然他嘴中不敢这么说,却是故作欣慰的笑道:“神尼抬爱,老朽真是感激不尽了……”顿了一顿,低声道:“嫂子,你可知道神尼除了要老朽向武林同道宣布老朽平生首次失手之事以外,还有何事要我去办?”
  “金刀婆婆”淡淡一笑道:“也是一件十分简单之事,神尼静中坐悟,深感独善其身的修心养性之道,并不足以成就佛家上乘功果,是以有心大开法门,广渡有缘善士……”
  翁一鼎有些怔怔地寻思道:“这与他何干呢?”心念至此,他不禁脱口道:“神尼发此慈心,正是武林一大喜讯,但不知这‘大开法门,广渡有缘善士’之事,与老朽有什么牵涉?”
  “金刀婆婆”大笑道:“翁老总,北五省的白道朋友,对尊驾可是推崇得很?”
  “塞北苍龙”心想,这还用说?若不推崇,他这镖局岂不早已关门大吉么?当下豪壮无比的一笑道:“些须薄薄的名望,当不得嫂子与神尼一笑!”
  “金刀婆婆”道:“这就是了,凭你‘塞北苍龙’的名头,如果下上个请帖邀约一些北五省的黑白两道,有头有脸的人物,到贵处聚会,大概他们一定都不会拒绝的了。”
  “塞北苍龙”朗笑道:“不错,他们对老朽这点薄面,不会拒绝!”
  “金刀婆婆”冷笑道:“这就是神尼要尊驾做的事了!”
  “塞北苍龙”不禁一沉吟道:“莫非……”
  他尚未说出心中所想之事,“金刀婆婆”已有声道:“翁一鼎,神尼正是要你下上一道请柬,相约那北五省黑白道上的朋友,在银川市中聚会!”
  “塞北苍龙”笑道:“此事老朽乐于从命!”
  “金刀婆婆”道:“翁一鼎,你别答应得太快!”
  “塞北苍龙”一怔道:“嫂子还有什么指示么?”
  “金刀婆婆”道:“当然还有,如是只有那等简单,神尼也不会劳动于你了!”
  “塞北苍龙”老怀快慰的大笑道:“承蒙神尼如此看重,老朽大感荣幸!”
  “金刀婆婆”大笑道:“对极,换了任何人也会大感荣幸……试想,天远神尼昔年有武林第一美女之称,武林之中,真正见过天远神尼本来面目之人,又有几个?尊驾有幸得此机缘,亲炙武林第一美女的绝世姿容,自是旷世难得的荣幸了!”话锋一转,又道:“总镖头,那失镖之事,也要写在请柬之上!”
  “塞北苍龙”轩眉一笑道:“看来老朽是必须应允的了。”
  “金刀婆婆”道:“只怕你不敢不允!”
  “塞北苍龙”神色一变。
  他可真是从未如此被人奚落和命令过,但他心中明白;休说那位“天远神尼”他惹不起,就是这位“金刀婆婆”云五姑,自己也惹不起。
  是以,他心中虽是被刀婆这句话说得大大的不受用,却不能发作。
  “神尼佛谕,老朽自是不能不遵,说来也算不得什么丢人之事!”
  “金刀婆婆”两只细眼之中,寒光一闪道:“请柬应在三日之内全部送到,聚会日期,定在第七天,来得及么?”
  “塞北苍龙”略一考虑,笑道:“大概差不多!”
  “金刀婆婆”道:“神尼和门下弟子将在三日之后驾临镖局,老总,你可别忘了叫人打扫出一部份清静的所在,容神尼驻跸!”
  “塞北苍龙”应声道:“老朽自会准备!”他想了一想,又道:“嫂子你能否告知老朽,神尼是否要在北五省的群英会上,向江湖朋友宣布重入武林之事。”
  “金刀婆婆”道:“神尼行事,谁能预知?你这话不是白问了么?”
  翁一鼎苦笑道:“嫂子说的是!”但他似是忽然想起般,又道:“嫂子,老朽那失去的镖货,你说神尼会替老朽追回么?”
  “金刀婆婆”道:“翁一鼎,你这等话若是当着神尼说出来,恐怕就有你受的了。”
  “塞北苍龙”笑道:“老朽尚有这点分寸……”
  “金刀婆婆”长笑一声道:“老身告辞了……”
  “塞北苍龙”神情一怔道:“嫂子,你还没回答老朽那失镖之事呢!”
  刀婆身形一转,冷笑道:“你少为那点小事费心了;倒是打点起精神,把神尼要你办的事情办好,休说那么一点小小的失镖之说,就算再大的事,有神尼坐镇你这‘武威镖局’之中,还有什么解决不了的?”
  话音未落,人已破空电射而去?
  “塞北苍龙”目睹刀婆的身法之快,确是自己生平仅见,不禁大兴“人上有人,天上有天”之感。
  他伸手一捋白须,长长一叹道:“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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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重阳节后的第六天。
  由贺兰山下的长城缺口,通往银川的古道之上,有两骑骏马,押护着两辆大车。
  两骑骏马,均是全身雪白,不见丝毫杂色的蒙古骠骑。
  昂首迈步之间,顾盼自雄,一份不可一世的神情。
  马上的人,照理,也该是雄纠纠,气昂昂的关东大汉,才能称配。
  其实,则有么不然,那两匹骏马之上,却坐了两位白发老妪。
  这两名老妪,走在大车之前,类似开道的那一位,生得慈眉善目,笑脸迎人,穿着一身天蓝竹布的短衣裤,干净得很。
  看起来,倒是一位十足的乡下老太婆。
  如果说有什么令人怪异之处,那就是这位老太婆的背后,却背着一只长约三尺,金光闪闪厚背大刀,另一位老太婆,骑着马,落在第二辆大车之后。
  她可与前面的那一位大大不同,白发垂在两肩,肩头上扛着一只油光乌亮的丈许长短的鸠杖。
  脸上的神色也显得相当的狰狞。
  两马之中路上,是那辆绣帘深垂的大车。
  第一辆车是由两匹全白的骏马拖拉,车前马夫的位置上,是一位身着黄衣的白发老人。
  第二辆车则驾着两匹黄色骏马,驾车的则是一位蓝巾包头,面色清秀,穿着一处蓝色短衣的中年村妇。
  不用说,那骑在白马上的两位老太婆正是“刀婆”和“鬼妪”了,车中呢?除了“天远神尼”师徒还有谁?不错,还有别人,那就是那个重伤未死,硬逼作了女尼的狄青枫。
  车辘辘,马萧萧,这一行人马,正在缓缓的向着银川进发。
  夕阳含山,寒鸦归林,那长长的古道,正铺向远处昏黄的天色之下。
  四周是如此的安静。
  静得除了马蹄踏地和车轮咿呀之声,什么都没有了。
  可是,那走在最后的“鸠杖鬼妪”魏大娘的白眉却在此刻皱了起来。
  她陡然一拉白马,快行五步,赶到第一辆大车之旁,高声道:“庵主,你可发觉了?”
  好一句没头没脑的问话。
  但是,奇怪的是那一位神尼却并未以为怪的在车内笑道:“贫尼听到了!”
  “鬼妪”面色沉重的又道:“庵主,好像人数不少呢?”
  车内神尼的声音很轻的应道:“大概有三十七骑!”
  “鬼妪”先是一怔,继而笑道:“庵主‘天听神功’真是已达炉火纯青之境了,老身这一辈子只怕也难以达到庵主一半的地步了。”
  神尼在车中笑道:“大娘,知会五姑一声,如果人不犯我时,我们就不必跟他们过不去!”
  “鬼妪”目光一寒道:“老身知道了!”一勒马头,奔向那位“金刀婆婆”身旁,耳语了几句。
  “金刀婆婆”却敞声一笑道:“庵主再出江湖,倒是显得慎重起来了,老身认为凡事应该因时制宜,只要他们能够绕道而去,老身就不惹事便了。”
  “鬼妪”嘿嘿一笑道:“五姑,庵主并非怕事,而是未到银川之前,不想在路上就搁……”
  “刀婆”两眼一翻道:“那又干吗要这么慢腾腾的走?”
  “鬼妪”大笑道:“神尼行事,岂是你我所能预测?”笑声一顿,又道:“五姑,庵主要我们不必多事,必有道理的!”
  “刀婆”也笑道:“老身当然知道庵主必有深意,不过,假如那些不长眼睛的东西胆敢冒失,老身可就没有那份耐性去等到银川再掀翻他们了。”
  “鬼妪”虽是长得一付凶恶之像,但心地上却似是要比那位慈眉善目的“金刀婆婆”要软得多。
  “刀婆”话音一顿,“鬼妪”只好笑道:“五姑,但愿你多想一下:……”
  “金刀婆婆”淡淡一笑道:“大娘,我当然会想,你少操心了……”话音未已,从那贺兰山方向的路头,已扬起了一片灰尘。
  接着是一阵奔雷似的蹄声传了过来。
  “鬼妪”低声道:“五姑,他们来了……”
  “刀婆”笑道:“不错,这可要看看他们长不长眼了……”
  “鬼妪”摇头苦笑一声,拉转马头,退到第二辆大车之后。
  她知道“刀婆”的脾气。
  如果这三十多骑可能是由附近应邀而来银川赴会的人物,只怕今天在这夕阳古路之中,就很难免去一场麻烦了。
  适时;那一批快马已逼近神尼一行。
  蹄声得得,显然仍未松开马缰,放缓急驰之势。
  “鬼妪”眉头一皱,暗道:“这些人真是不知利害得很……”她转念之间,那马蹄之声已然近在咫尺。
  蓦地,至少有三个人同时大喝道:“什么人的车辆胆敢拦住了大爷们的去路?”
  喝声之中,已有五骑快马,抢至“鬼妪”身前。
  “鬼妪”倒是镇定得很,五根“啪!啪!”的马鞭,几乎扫到她的身上,她可连头都没有回一下。
  那五匹马上的人,全是彪形大汉,一个个横眉怒目,神态威狂,仿佛这条路,就是他们买下来的一般,跟在五马之后,又有十匹骏骑冲了过来。
  这些马上的汉子,大概由于那一阵喝叫,并未得到回答,而大为震怒,竟然勒住了马缰,把两辆大车给团团围住。
  “什么人驾的车?还不给我滚出来说话?”十五骑之中的一个五十左右的灰衣老人,陡然指着大车怒喝。
  大车依旧在缓缓前行,驾车的老人和中年妇人连眼皮子也没抬一下。
  好似这些人和马都是不屑一顾的死人一般。
  “刀婆”“鬼妪”更绝,她们两人抬头向天,根本连眼都闭上了。
  那名灰衣老人的身旁,迅然越出一人,这是个身材十分魁梧,穿着一身紫色劲装大块头。
  只见他一扬手中长鞭,竟是朝着那驾着第二辆大车的中年村妇扫去,口中还发出了一声暴雷般大喝:“问你们的话,听到了么?”
  “啪——”长鞭的鞭梢,已击中村妇的肩头。
  那蓝衫村妇陡然低声一笑道:“这位大哥怎好一出手就想伤人?”
  话音未落,右手已轻描淡写的向那鞭梢一拂。
  “哎哟——”杀猪也似的一声吼叫,突然自那大块头口中传出,而且,那只执鞭的右手,仿佛被蛇咬了一般,抖手摔开了长鞭,缩了回来。
  这可不是奇怪了么?
  他抽了人家一鞭,人家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而这位蓝衫村妇也不过是摸了一下他的长鞭,他为什么竟然大声叫疼?
  那位灰衣老人此刻可是神色大变,冷笑道:“敢情你们也是武林中人物么?借物传力的功夫,能够练到像你大娘这等火候,想必也是大有名望的人了。”
  灰衣老人以为自己这么说,一定会引出那蓝衫村妇的一番话来。
  谁知,他又料错了。
  那蓝衫村妇以“隔物传力”武功,惩戒了那莽撞的大块头以后,竟然神态从容的赶着大车,对身外之事恍如未见。
  是以,灰衣老人所说的话,她不予置理,亦属必然。
  灰衣老人浓眉一皱道:“姑娘,老夫跟你说话,你听到了没有?”
  大概是没有听到吧!否则,那蓝衫村妇怎会那么镇定?
  灰衣人陡感怒火上撞,暴喝一声道:“老夫‘夜游神叟’胡孟和,大娘可曾听人说过?”
  他自言自语,倒是十分起劲:“大娘如是再不说话,休怪老夫对你不客气了!”
  蓝衫村妇可能是个聋子。
  这“夜游神叟”胡孟和的话声,对她依然不起丝毫作用。
  不过,驾车的蓝衫村妇虽未说话,而那位退在丈许外的“刀婆”却开腔了:“什么人在这里啰嗦?”喝叱声中,带转马头退到灰衣老人身前,双目一瞪,却是慈祥的一笑,指着胡孟和道:“刚才是你在这里大声吼叫么?”
  “夜游神叟”胡孟和出道不久,但“刀婆”退隐已有四十年,他当然只闻过名,而未见过面。是故,他并不知眼前这个老妇,就是杀人魔星“金刀婆婆”。
  胡孟和冷冷一笑道:“是又怎样?你们挡住老夫一行的去路,是何道理?尔等误了老夫的行程,依老夫惯例,每人至少应挨上五十皮鞭……”
  “金刀婆婆”陡然大笑一声,截断了他的话音道:“谁挡了你们路了?这路不是宽得很么?”
  笑声一顿,“刀婆”忽然伸手抓抓白发道:“老身忽地想起一个人来了,这个规矩听说是他兴的,你这个半老的小子,居然也有这一套规矩,莫非你是那人的徒子徒孙么?”
  胡孟和有些摸不着头脑的呆了一呆道:“老太太,你说的是谁?这等规矩在武林中可并无先例呢?”
  “刀婆”大笑道:“并无先例?你刚才不是说这规矩是你订的么?”
  胡孟和大笑道:“那是老夫刚刚订下的规例,专为对付你们而已!”
  “刀婆”淡淡一笑道:“是么?可是老身却在半年前也见到一位武林奇侠订过这等规矩,而且,武林之中,可是无人不知的呢?”
  她这么一说,倒是使得胡孟和大感兴趣的问道:“那位武林前辈是谁?老太太可否见告?”
  “刀婆”笑道:“老身知道的那位奇人,好像名叫云五姑!”
  云五姑?那灰衣老人的脸上,露出一丝茫然之色。
  显然,他并没有听说过云五姑之名。
  微微地一笑一楞之下,摇头道:“老太太,这云五姑老夫并未听说过……”
  “刀婆”大笑道:“她不是你这老小子的祖先么?否则,你怎会跟她老人家学来这套规矩呢?”
  灰衣老人摇头道:“老夫与这位云前辈扯不上关系……”
  此刻,在车内的人可都听得掩口直想笑。
  这“刀婆”云五姑真够捉狭。
  狄青枫则在暗想:这批倒霉的家伙,不知这是什么路数,放着这么宽的路不走,偏要跃武扬威,要人家让路,到头来恐怕准要吃上不小的亏了
  这时,“金刀婆婆”已大笑道:“胡孟和,你此时不是与那位你的祖先扯上关系了么?你们都是遇到阻路之人就要打五十鞭哩!”
  胡孟和摇头道:“扯不上,扯不上,我姓胡的有我的一套!”
  “刀婆”笑道:“是么?老小子,你这一套不知道比不比得上人家那一套?那云五姑当年订下这条规矩之后,可从来没有人胆敢不遵过,至于你这位胡孟和,老身倒看不出你有多大能耐,可以叫别人不敢不遵!”
  胡孟和陡然目光一寒道:“你可是不信老夫有此能耐?”
  “刀婆”点头道:“老身果是有些不信?”
  她忽然朗朗一笑,又道:“但若今日是换了那位云五姑,她一定能够令阻路之人听话,自愿乖乖的挨上她五十鞭!”
  胡孟和神色微变,冷笑道:“老夫若不施展手段,你一定是不肯相信的了。”话音一顿,手中长鞭已然扬起,不过,他又故作姿态的一笑道:“老夫下手责打你这等老迈龙钟的妇人,实是有些不忍……”他口中可说得十分仁慈,手上却没闲着。
  长鞭“啪!”的一声,已向“刀婆”击去,口中又道:“老太太,老夫不得已,只好拿你先开鞭了!”
  “刀婆”却摇头一笑道:“尊驾想的倒是如意啊……”一抬手,已抓住了对方的鞭梢,又道:“姓胡的,你今天可是遇上专门罚人的姑奶奶了。”
  胡孟和那么凶狠的一击,竟然被“刀婆”随手就已抓住,他既不是傻瓜,那有不明白自己碰上了绝代高手之理?
  是以,浓眉一皱,尴尬的叫道:“你是什么人?”
  “刀婆”大笑道:“你的祖先,云五姑!”
  胡孟和连那短胡子都气直了,自己刚才可挨了半天骂居然丝毫不知,这真还是头一遭呢?
  急怒之下,瞪眼大叫道:“管你是什么姑什么婆,老夫今天要你的命……”一用力,没拉得回长鞭,但他可真是不知利害,竟然弃去长鞭,而拔出了背后的双斧抡斧就砍。
  云五姑嘿嘿一笑,一拉马,就斜退了五尺。
  两斧落空,胡孟和才发觉自己对这骑马作战的技术,敢是不大精练。
  念头一转,翻身跳下马来。
  “金刀婆婆”云五姑大笑道:“老小子,你怎么想逃?老身可对不起,得教训教训你这个后辈,免得再替你的老祖先丢人……”长鞭一闪,连人带马向胡孟和冲去。
  “啪!!”
  胡孟和闪得已经够快了,可是,背上依然挨了一鞭。
  接着,“啪!啪!”之声,不断的响。
  “夜游神叟”可是成了“挨鞭神叟”了。
  胡孟和双手持斧,左闪右避,跳来跳去,简直像个猴子。
  跟他同来的人,全都看得直想笑,可是,他们大概又不敢笑,所以,每个人的表情都非常可笑。
  云五姑长鞭的鞭影,已经罩满了胡孟和的身外丈许范围。
  除了“啪啪!”的鞭声以外,就是那位“夜游神叟”的鬼叫之声。
  这鬼叫之声,终于引来了另外的廿多骑疾驰而来。
  “什么人在此撒野?”
  一匹黑马,越众而前。
  马上的一名又瘦又干的矮小老人,电射马下,展开手中的一支铁骨黑扇,直点“金刀婆婆”的坐骑,这位老人想的倒是蛮好,点倒了坐骑,自然就可以使马上的人措手不及了。
  但是,他却错在低估了对手的武功。
  瘦老人的铁扇刚刚递到云五姑那匹欺霜盖雪的白马腹下,陡感一阵绝大无比的震力,自扇上反弹而来。
  瘦老人失色心凛,骇然大惊之下,飘身就待后退。
  蓦地,另一股潜力向他那腰际撞来。
  瘦老人连念头没来得及转,人已腾空而起,被摔向三丈以外的草丛之中。
  “啪!啪!”谁也料想不到的是这位瘦老人竟是摔得十分凄惨。
  虽然,摔他的人在那一撞之下,连他的穴道也已制住了。
  否则,以瘦老人的武功,应是可以凌空打挺,安然落地的。
  此际,那胡孟和仍在猴跳不已。
  “刀婆”的长鞭,依然在他的身上如同雨点一般击打。
  那群马上的骑士然似乎都被“刀婆”的武功所震,一个个都呆了。
  这时“刀婆”已长笑一声道:“够了,姓胡的,你姑奶奶这五十鞭你挨得不冤枉吧……”
  鞭影乍敛,胡孟和已混身没有完整的衣衫了。
  他那狼狈的情景与先前不可一世的神态,简直是一个不成比例的对照。
  “金刀婆婆”那白眉忽地扬了一扬,喝道:“你们这一行人有没有个头子?还不与我出来说话?”她这句话是向着那一伙人问的,在“刀婆”的想法中,这一伙人必然有一个施号发令之人。
  但是她问完之后,那三十多骑人马,却是无人出来说话。
  “刀婆”霍然变色道:“你们都是聋子么?老身面前你们如是再敢闹鬼,装聋作哑,休怪老身大开杀戒的了!”
  霎时,那一批人之中,纵马走出了一位神情冷酷的中年书生,抱拳道:“你老可是‘金刀婆婆’云前辈?”
  这书生倒是有点眼力。
  刀婆冷笑道:“你是什么人?可是这一伙人的头儿?”
  中年书生一笑道:“在下卫寒青,江湖上称呼一声‘雪山雕’!”
  “刀婆”皱眉道:“无名之辈,老身耳生得很,看来你带的这一群人想必都是强盗吧?”
  卫寒青在武林中也是颇有名气,闻言心中自是十分不快。
  但他此刻已猜定眼前的这位老婆婆必是传闻中的“金刀婆婆”云五姑,所以才能一出手就制住自己一行人中武功最高的“黑猿矮叟”牛迪良,而且,打得那位“夜游神叟”抱头鼠跳。
  因此,心中虽是不快,口中可不敢放肆,依然抱拳道:“这伙朋友不是在下属下!”
  “刀婆”大笑道:“不是你的属下?他们是谁的属下?你呢?为什么跟他们走在一道?”
  可真像连珠大炮,一下子轰了过来。
  卫寒青很恭敬的应道:“他们都是塞外草原上的武林朋友,昨日接到银川‘武威镖局’总镖头翁老前辈的请柬,应邀前去赴宴的……”
  “刀婆”笑道:“那翁一鼎办事倒是很迅速!”
  卫寒青怔得一怔道:“云老前辈已是应邀前辈赴宴的么?”
  “刀婆”两眼一瞪道:“他——”口中“他”字尚未出口,第一辆车中已传来一声低笑道:“五姑,你在跟什么人说话?”
  怪了,车中人除非睡着了刚刚醒来,否则,她怎会有此一问呢?
  可是,云五姑却心中雪亮。
  敢情神尼是不许她此时此地泄露了自己一行人的行藏和用意。
  她大笑道:“老身与一位武林后辈聊上几句,你老不必耽心!”
  第一辆车中传来一声轻微的叹息道:“五姑,说完了就赶路吧,太晚了路上可不好走呢!”
  “刀婆”笑道:“老身省得……”
  这番对答,使得那三十多名塞外英雄,听得十分迷糊。
  虽然他们都十分怀疑那车中人的身份,但至少他们决不会想到会是“天远神尼”重出江湖。
  “刀婆”此时白眉一扬笑道:“老身的主人身体有些违和,你们胡冲乱撞,若是惊吓了她,谁能担当?”
  卫寒青料不到她会忽然转了话头,不禁吃了一惊,心想,这位杀星的主人,必是大有来历的人,谁有那天大的胆子担代?
  他连忙抱拳道:“晚辈等不敢……”
  “刀婆”冷笑道:“你说不敢?但他们可是已经‘敢’过了……”说着一指那胡孟和和摔在草丛之中尚未爬起来的“黑猿矮叟”又道:“依你说,该怎么办呢?”
  这不是无理取闹么?人都被你伤,还要怎么办?卫寒青呆了一呆道:“这……晚辈无法作主!”
  “刀婆”冷笑道:“谁可以作主?”
  卫寒青看了“黑猿矮叟”牛迪良那个方向一眼道:“这儿除了晚辈和胡兄以外,其余的三十四位都是牛老的手下。”
  “刀婆”嘿嘿笑道:“谁是老?在老身面前谁敢称老?”
  卫寒青失色道:“是!是!晚辈一时失言了,这些朋友都是牛迪良的属下。”
  “刀婆”此时已经有些明白,笑道:“那牛迪良可是被老身摔伤的瘦子?”
  卫寒青道:“正是他……”
  “刀婆”陡地敞声一笑道:“那更好,倒不用老身多费手脚了……”目光一寒,又道:“姓牛已然被我废去一身武功,你们也不可轻饶,姓卫的,你先给我自行断去一臂吧!”
  好轻松。
  这等叫人变成一生残废事,在她眼中,可是像玩笑般说了出来。
  卫寒青的脸上连连变了七八种颜色。
  他首先骇然的是牛迪良被他一摔之下,居然被废去了一身武功,其次才震悸于自己难免于残废。他实在是不甘心自断一臂,是故沉吟良久,未能说话。
  “刀婆”淡淡一笑道:“怎么,你可是要老身来动手?”
  卫寒青闻言猛然抬头,大叫道:“不——”
  只见他忽地钢牙暗咬,抖手拔出肩头长剑,看了“刀婆”一眼,厉声道:“卫某自己来……”寒光一闪,竟朝自己左臂砍去。
  “刀婆”哈哈笑道:“这才像个汉子……”蓦地,“刀婆”笑声变成了暴叫:“狂徒找死——”暴喝声中,扬鞭猛向卫寒青卷去。
  敢情那卫寒青拔剑一砍,假作砍向自己左臂;而是一闪之下,快逾飘风一般的刺向“刀婆”右腿。
  他这等出人意表的暴袭,若是换了旁人,可真不容易避让的了。
  但“刀婆”究竟功力惊人。
  剑尖尚差半尺,就被“刀婆”一鞭将卫寒青卷得摔出足足十丈。
  眼见得那卫寒青这一摔必然摔成了肉泥一般。
  陡然,自那贺兰山方向飞来一匹快马;马上之人远在十多丈外,就一跃而起,恰好一把接住了那将要摔死的卫寒青。
  那人接住卫寒青,立即低头瞧了他一眼,腾出右手,在他身上一阵按摩。
  适时,这人的坐骑也赶到他身边。
  这人一回手,将卫寒青放在自己马背之上,拉着马,缓缓地走了过来。
  “金刀婆婆”早就白眉撑在一起。
  她要伤的人,可决不容许他人能救的,否则,即成死敌。
  这人犯了她的大忌,她自是特别注意了,一双细眼,狠毒的盯着这人。
  忽地,“刀婆”有些不信了,这人年轻得出人意料。
  看年纪,大概不过廿三四,身上穿一身天青团花锦绣衣衫,脚下是一双乌金软靴,头上的长发,用一条紫缎软带,束在泥丸宫后。
  眉目很清秀,神情很洒脱,尤其是他拉着马,大步行来,脸上的神色,可是从容得很。
  仿佛天塌下来,他也能顶得住。
  “刀婆”越看越有些不顺眼,她觉得这个年轻人的嘴巴有些邪气。
  那一张下掠的嘴角,不但叫人看了觉得他既狂且傲,也叫人感觉到他是个遇上了世上任何事情都不会动心的人。
  这样的人极难对付。
  这种人也决难使他屈服。
  更坏的是,这种人是永远不容易在内心中兴起激动之情。
  这个洒脱的年轻人,已经拉马来到了这群人中,他看看那两辆停下的大车,又看看所有的人,这才咳嗽了一声道:“区区似是打扰了各位了!”
  没有人开腔答话。
  他似是有些无聊的笑了一笑道:“这位兄台险险断送了一身武功,幸而区区还认得这是种‘击穴散功’的手法,因此把这位兄台救了下来,调养个三五天,就可以痊愈了……”
  他话声一落,又笑了一笑,缓缓地将那位“雪山雕”卫寒青自马上抱下来,放在地上坐好,这才拍拍那匹十分神骏的枣红战马,大笑道:“看来区区似是不大受欢迎的了,马儿,马儿,咱们还是告辞吧!”话声一落,竟是松了马缰,跃上马背,盘膝打坐在马鞍之上,任由那马儿洒开四蹄,向前走去。
  他这种骑马的姿势,只看得那三十多名壮汉,眉头直皱。
  天下那有骑马的人是盘膝的?
  而且,连缰绳都不捏在手中呢?
  枣红战马驮着他的主人,大概还没有走五步,那位一直拿两眼盯着这少年人的“金刀婆婆”陡然大喝道:“站住!”
  青衣少年似是很听话,“刀婆”喝声方出,他就伸手拍了拍那匹骏马的肚子,骏马立即原地站牢。
  少年在马上回头一笑道:“老人家可是叫区区站住?”
  “刀婆”冷笑道:“这里人人都静立未动,老身还会指的别人么?”
  少年点头道:“不错,区区应是想得出来才对!”
  他露齿一笑,又道:“老人家唤住区区不知有何见教?”
  “金刀婆婆”两眼一鼓道:“小子,你可认得老身是谁?”
  少年摇头道:“区区天生健忘之症,甚至连天天见面的朋友,也常常记不得他们名姓,不知你老人家几时与区区见过面?恕区区想他不起了!”
  “刀婆”只听得白发都要竖起来了。
  她怒哼一声道:“小子,你少在老身面前装傻,你那‘解穴凝功’的手法,是跟什么人学的?还不快说?”
  少年摇头一笑道:“记不得,记不得,传我这份功力之人,曾经告诫于我,若是区区说出他的名姓,区区就必然难逃一死,老人家忍心要区区丧命么?”
  “金刀婆婆”怎会相信他这几句鬼扯蛋的骗人之言。
  不过,她也知道,如果这小子真的不肯说,再问也是多余。
  是以,她忽然一笑道:“小子,老身当然不想叫你死!”
  少年大喜道:“区区该多谢老人家大德了。”
  “刀婆”笑道:“不必了,小子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笑道:“区区姓秦名豪!”他话声一顿,似是想起来而不往非礼也,连忙道:“老人家,你的大名可否见告?”
  “金刀婆婆”云五姑对这“秦豪”的名字可耳生得很。
  她不禁暗暗地看了那位蓝衣村妇一眼。
  蓝衣村妇也正对她摇头苦笑,
  显然,秦豪若非在武林之中根本没有名望,那就是刚刚离师出道,再不然,就是这秦豪两字,是捏造的。
  “刀婆”皱了皱眉道:“小子,你可是初入江湖么?”
  她想,这可能是最正确的判断,所以才脱口相询。
  谁知秦豪却摇头道:“区区行走江湖,已两年之久!”
  “刀婆”微感一怔,心想,以这小子刚刚所露的那手武功,如是真的已闯过了两年江湖,必然早已扬名立万了。
  而江湖上并未有人知道秦豪之名,那么,这小子的姓名必是假的。
  “刀婆”由于对方既露了一手绝顶的轻功于前,又露了一手令她震悸的“回天手”解穴凝功的功力于后,遂使她再也不相信这秦豪说的是真话。
  转念至此,陡地冷笑道:“小子,你信口胡说八道,直令老身齿冷!”
  秦豪一怔道:“区区奇怪你老为何不信在下之话?”
  他倒似是忘了要查问那“金刀婆婆”名姓之事了。
  “刀婆”道:“老身自有不信你小子的道理!”
  是什么道理?那坐在车子里的狄青枫不禁在心中寻思了。
  打从那位秦豪出现以后,这位须眉扮作艳尼的大侠,就直觉的敏感到这个人似乎大有来头。
  此时,他不禁思及,“刀婆”的理由,大概是不外因为对方的名号,在武林之中不见经传而已。
  他刚自想出这一点,秦豪已大声道:“老人家的道理,区区可以听一听么?”
  “刀婆”冷笑道:“当然可以!”
  秦豪笑道:“区区敬候老人家说明!”
  “刀婆”冷哼一声道:“你小子这一身武功,如果真的闯荡江湖两年,应是已声名鹊起,而你这秦豪名字却是武林之中,无人知晓,足见你说的都不是实话了。”
  秦豪笑道:“果是十分简单,区区受教了。”
  瞧他这份口气,则仿佛说的不是自己一般。
  那“金刀婆婆”的满脸怒意,被他这么一回答,倒弄得一时发作不了。
  秦豪忽然笑了一笑道:“老人家,区区本是无名小卒,是耶非耶,都无所谓,倒是你老人家的口气,定是武林之中,大有来头之人,区区不知以你老这等赫赫威名,怎会跟这一班蠢贼们也动上了手呢?”别看他什么事都有点装傻,这几句话可真刻薄到了家。
  不信,看那“刀婆”的脸色吧!气得像是发紫的肝脏。
  怒叫一声,骂道:“老娘的事,你管得着吗?”
  秦豪似是一楞道:“是……是……区区果真管不着,喏!喏!这就二度告辞!”
  拍拍马腹,马儿举蹄又走。
  秦豪这份神情,只看得那一伙人,暗暗直笑。
  连坐在第一辆车上的白发老翁也面含笑容,暗暗点头。
  “金刀婆婆”可下不了台了。她恼羞成怒之下,陡然扬鞭策马,扑向秦豪。
  “啪!”长鞭电闪,击向秦豪右臂。
  秦豪神态从容的策马缓行,长鞭击来,他头都没有回。
  但是,那匹胯下的枣红骏马,却在“刀婆”鞭梢将要碰到主人右臂一瞬时,陡地凌空一跃,恰巧让开了长鞭。
  马上的秦豪,却被它这一跳,弄得自马背上弹起丈许多高。
  不过,他身形下落之际,却依然不差分毫的坐在原处。
  这一手应变之力,看得第一辆车中的驾车老人脱口笑道:“好一手‘凌空趺坐’神功……”
  也许,这位驾车老人的“凌空趺坐”四字,惊动了神尼,只见那低垂的车帘一掀,探出神尼娇艳的面容。
  “孟大哥,你在说什么?”
  敢情白发老人姓孟,闻言笑道:“老奴发现这位老弟所施展的工夫,疑似昔年那位享有‘地仙’之号的‘白发仙童’陆巽的‘凌空趺坐’神功……”
  神尼目光,已然在秦豪的身上转动了半晌,笑道:“孟大哥可是没有看错么?”
  孟老人笑道:“老奴与陆兄相交甚深,他的武功,自是不会看错的了。”
  适时,“刀婆”已弃去手中长鞭,拔出肩头刀,腾身下了白驹,怪叫道:“小子,你下马来让老娘砍你三刀!”
  秦豪直到此时才回过头来笑道:“老人家又是跟区区说话么?”
  “刀婆”狞笑道:“除了你还有谁?滚下马来吧……”
  秦豪看来是个随和的人。
  “刀婆”叫他下马,他果真就下了马。
  双足一落地,就抱拳笑道:“老人家,区区已经遵命下马了!”
  “刀婆”可真拿他有些没法。
  狠狠地瞪了瞪眼,一舞那把泼风金刀,吼道:“小子,看在你什么都听话的份上,过来挨老娘三刀吧!”
  秦豪笑道:“老人家,你那把刀锋利不锋利?”
  “刀婆”大笑道:“小子,你猜猜看!”
  秦豪摇头道:“大概很钝!”
  他这句答得大大出人意料。
  “刀婆”呆了一呆道:“老娘的金刀,削铁如泥;你敢认为它钝?”
  秦豪笑道:“老人家别动怒,区区认为它钝,也自有道理!”
  话声一落,那驾车的孟老人笑了,冲著“刀婆”咧嘴道:“五姑娘,这孩子在这儿等着回你一句呢?”
  “金刀婆婆”云五姑岂有听不出来之理?
  她不但大为震怒,同时也大为惊凛,由于秦豪这外表近似木讷,而内心实在深沉机警,大智大慧,令她觉出此子大有问题。
  孟老人话声一落,“刀婆”就像泼上了一桶油的火,叫道:“小子,今天老娘决不饶你……你说,你有什么理由敢说我刀钝?”
  这时,第二辆车中的“冰心艳尼”狄青枫却暗暗掀开一角垂帘,向外偷看。
  当他目光碰上秦豪的那脱俗的脸色时,不禁微微一怔。
  这张脸可有似曾相识之感,却一时又想他不起。
  “冰心艳尼”皱眉苦思……
  这时;秦豪已笑向“刀婆”道:“你老人家这把金刀如若不钝,你老又怎会随便就拿他来砍人三刀呢?试想,王法之下,有的是‘杀人偿命’之条,你老如是常常喜欢砍人三刀,若非此刀极钝,杀不了人,你老有一百条命,岂不也要贴光了么?”
  蛮有道理的。
  可是,他若是不说将出来,那么些人就没有一个曾经想到过。
  但是“刀婆”却气坏了,铁青着脸,疯了般的吼道:“小子,你就尝尝这钝刀滋味吧!”
  金光耀眼,冷气逼人。
  “涮!涮!涮!”一连三刀,暴雨狂风一般的向秦豪劈去。
  一旁的马上那伙人,个个变色流汗。
  他们觉出这“金刀婆婆”的三刀之猛,真是生平仅见,换了攻向自己,自问决没有回手之力。
  是以,全都替秦豪捏一把汗。
  不料秦豪却哈哈一笑,翻身就地一滚,极其轻松的让开了“刀婆”的要命三刀。
  这一来,那低头苦思不已的“冰心艳尼”狄青枫忽然脱口叫道:“你……原来是……”
  他这“是”字刚刚出口,一缕幽香已掩向鼻际。
  白玉般的一只柔夷,掩住了狄青枫那涂的鲜红,画得小小的樱唇。
  “冰心艳尼”狄青枫的话声,被那只玉手掩没在喉咙之中。
  是震凡女尼在旁伸出了皓腕。
  璧池却嫣然一笑道:“狄大侠,你莫忘了此刻已是女尼冰心啊!”
  是啊!女尼“冰心”!
  狄青枫苦笑了,他想起神尼的告诫和交代:“冰心女尼在白天应该是个天哑……”
  是了,自己什么都可以扮成女人,就是这声音和说话的腔调变不了。
  假装哑巴,那自然是唯一可以掩饰的途径了。
  他恨恨的看了身旁四名香气袭人的女尼一眼,干脆闭上了眼。
  四女却全都露齿点头,既似含有歉意,也似十分满意他这种闭目不闻身外一切的态度般的笑了一笑,“冰心”艳尼心中却怒吼道:“满了三年之期,我姓狄的一定要大声狂叫三个月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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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5-4 08:49:3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章 佛寺探秘

  这时,在那古道上正轰起一片喝采叫好之声。
  连驾车的孟老人也拍手道:“好一身‘偃草浮尘’轻功!”
  车内,神尼的脸色微微一变。
  她突然在心中升起了一个怪主意,如果能把个叫秦豪的人网罗到缁衣之下,作为不二之臣,必然与自己的计划,大有裨益。是以,她本来想喝止“金刀婆婆”的打算,突然泯去。
  “金刀婆婆”此刻正是白发蓬张,双眉倒竖,提着那把重达数十斤的泼风金刀,心中直打鼓。
  她心里可在寻思着秦豪那避开自己金刀三劈的身法仿佛曾听人提及过。
  敢情秦豪那就地一滚,身形并未挨地,而是侧着身躯,平直的离地约有五寸多高,横飞而去。
  “金刀婆婆”虽然暴躁,但她可也明白,眼前这个年轻人委实是生平仅见的一位强手。
  是以,一时之间倒未曾再度攻击。
  秦豪装模作样的像是真的打滚起来一般,用手弹着身上的浮尘,笑道:“老人家,你老这三刀可真不含糊,错非区区自幼练就了这手‘懒驴打滚’臭招式,今天可真要吃上一刀了。”
  他挖苦了自己,却叫听的人气的心痛。
  “金万婆婆”一言不发,瞪着秦豪半晌,方始大叫道:“好小子,你刚才那就地一滚的身法可是‘偃草浮尘’招式?”
  秦豪怔了一怔道:“你老人家说什么?区区只记得这叫‘懒驴打滚’嘛!但如果是这招式也有个这等雅致的名儿,区区倒也十分喜欢!”他可很会反穿皮袄——装佯!
  “刀婆”冷哼一声道:“小子,你可是陆地仙的门下?”
  秦豪皱眉道:“谁是陆地仙?”
  “刀婆”大怒道:“陆巽,你小子已经用了他的两手武功,你还跟老身装什么佯?莫非你当真那么没有出息;连自己的师门也不敢承认么?”
  秦豪摇头一笑道:“你老可越说越叫区区迷糊了,区区的师门,岂有自己不知道,不承认,而要尊驾来代说的道理?”话音一顿,又道:“老人家,看来你的金刀大概并不钝,区区适才真险儿上了当,不过,区区却希望老人家兹后千万莫动辄用刀了。”
  “刀婆”两眼一翻,怒道:“你敢教训老身?你可晓得老身是谁?”
  秦豪忽然朗声大笑道:“你老不是那位人称杀人婆婆的云五姑么?”
  好啊!他根本早就知道自己是谁了。那么他这一阵子折腾,不全是有心出自己的丑么?
  “刀婆”一念及此,混身毛孔里都着了火。金光乍闪,惊天动地的一刀,业已出手。
  同时,口中尖叫道:“你敢戏耍老娘,老娘要你的小命……”
  秦豪却从容的一笑道:“刀婆的金刀,果然有点名堂,至于要区区之命,却还办不到!”
  双袖一挥,人已离地而起。一丝之差,金刀再度劈空。
  秦豪身形落地以后,倏地掉头大笑道:“云婆婆,你攻了区区四刀,也让区区还你一手了!”
  话音甫落,一掌横击“刀婆”而来。
  “刀婆”目光一凛,桀桀笑道:“老身正要你自速其死。……”
  为什么秦豪出手回攻,却是自速其死呢?谁也不懂。
  但是,那位神尼却突然低喝道:“五姑不可暴下毒手!”
  然而,似乎她的喝阻已迟。
  “刀婆”的身形,已与那把金刀化为一体,凌空直扑秦豪。
  这一招是“刀婆”的刀法之中,最为恶毒的夺命招法。
  武林之中能够挡得了她这一招的人,还真寥寥可数。
  甚至连武功深不可测的天远神尼,也不敢赤手空拳,攫其锋锐。
  否则,神尼也不会出言喝阻了。
  可是,那秦豪却似乎不知利害,瞧见“刀婆”的“夺命一刀”已然怒极出手,他依然行无所事的赤手相待。
  直到刀光盖顶,周身三丈内外,均为刀风所罩,才发觉了不对一般,脱口狂叫了一声道:“不得了,你老真要玩命呀……”喝叫声中;陡听一阵金铁交鸣的“当——嘟——”之声传出。
  刀光寒气忽敛。
  “金刀婆婆”手执金刀的右臂,软软下垂,满脸惊骇的呆呆的望着站在身前不足五尺的秦豪。
  秦豪此刻手中,却已多出了一支比普通长剑较短的利剑。
  他含着那份满不在乎的微笑,缓缓的将那支两尺长的薄剑,插回长衫衣襟之下的剑鞘之中。
  目光在“刀婆”脸上一转,笑道:“云婆婆,区区一时收手不住,伤及你老,委实抱歉……”
  他能在一招之下就伤了这个杀人魔婆么?
  从那些人的脸上,可以看出,至少有十分之八的不相信。
  “刀婆”没有说话,大概她是说不出话来了。
  一直远远静观的“鸠杖鬼妪”魏大娘此时方始跳下马来,快步走到“刀婆”身边,低声道:“五姑,要紧吗?”
  “刀婆”艰困的摇头,依然没有说话。
  秦豪却笑了,他缓缓说道:“这位老人家可是‘鬼妪’魏姥姥?”
  鬼妪一震道:“你小子究竟是什么人?老身不入江湖已有四十年,你这小子的年纪,怎会知道老身名号?”
  秦豪笑道:“区区年纪虽小,但却对武林之中的前辈人物,知道得极多,像你老这等大有名望之人,又怎会不知?”
  “鬼妪”阴恻恻的道:“小子,你用什么手法伤了刀婆?”
  秦豪笑道:“区区被云老人家那一招‘夺命一刀’所迫,只好拚出全力,剑掌同施,是以一时收手不住,伤了她的左肋……”
  “鬼妪”闻言大吃一惊,转头望著“刀婆”道:“五姑,肋骨断了几根?”
  “刀婆”仍旧不曾开口。
  秦豪笑道:“魏姥姥,她此刻不能说话,否则那强自压在胸头的热血,必将喷口而出,区区可能掌力中的柔劲太多,除了断了云老人家三根肋骨以外,恐怕还已震伤了她老人家的肺腑真炁……”
  他侃侃而谈,又似是伤人的并不是他自己一般。
  “鸠杖鬼妪”怒容满面的大喝道:“小子你真是心狠手辣得很!”
  秦豪笑道:“不敢当,区区比起‘刀婆’还差了一大截子,不过,区区也并未料到‘金刀婆婆’的‘夺命一刀’看来吓人,实则并够不上如何霸道,早知如此,区区实在有些后悔剑掌同出,浪费了区区力气,也误伤了‘金刀婆婆’的内腑!”
  他忽然摇头一叹道:“这等损人不利己之事,区区以后是不会再犯的了。”
  秦豪话音一落,只把个“鸠杖鬼妪”听得气也气不得,笑也笑不出口。
  “刀婆”的脸色,此刻更见苍白,仿佛连身躯也有些摇幌了。
  “鬼妪”吃了一惊,伸手扶住“刀婆”道:“五姑,你……”
  孟老人陡然低喝一声道:“大娘,快把五姑抱到车中来!”
  “鬼妪”也看出“刀婆”的情形有些不对,闻言自是不敢怠慢,飞快的抱起“刀婆”向第一辆车中走去。
  秦豪忽然向那批马上人大喝道:“你们还不走,留在这儿干吗?”
  这伙“黑猿矮叟”的属下,闻言才如大梦初醒,一拉马头,当真就跑。
  他们分出了几个人抱起“黑猿矮叟”牛迪良和“夜游神叟”胡孟和,另外分出一个人随在卫寒青身旁照料。
  “雪山雕”卫寒青临行之际,却向秦豪抱拳道:“秦兄相救之德,卫某容图后报了!”
  话未已,人已被那伙子人簇拥而去。
  秦豪喝走了这一批人,神尼一行中,并无人出声阻拦,这倒是有些儿出乎这位年轻人的意料了。
  他猜不出为什么他们并不阻止这伙人离去。
  除非,他料错了……
  这“刀婆”“鬼妪”重出江湖,已改变了昔年作风,不再为恶。
  可是,他心里却在想,倘若自己不是恰巧碰上,这一批塞外的绿林朋友,又有几个能够生离此地?
  足见“鬼妪”“刀婆”重现武林,说她们已变作风,似乎是不大可能。
  也许,她们只是看出来了自己一些武功的来源,不敢真的得罪自己,而卖了自己一个面子吧!
  秦豪撇嘴一笑,看了看两辆大车一眼,拉起路旁的马,缓缓的向银川方向行去。
  他一面走,一面心中在暗暗计算着,十步之内必然有人喝阻。
  一步,两步……
  他甫自走过第一辆马车旁边,果然有人说话了。
  那位白发车夫忽地一笑道:“老弟可否借光留步一叙?”
  秦豪心中暗笑忖道:“主人不出面,倒叫驾车的找我……”
  不过,他早就看出这赶车的老人,不是平凡之辈,闻言立即勒马回头,抱拳一笑说道:“老丈有什么见教么?”
  老车夫一笑道:“老弟台,老朽与‘地仙’陆巽兄相交颇深,适才老弟所施展的那手‘凌空趺坐’神功和那抵挡‘刀婆’的剑招‘追魂一剑’俱乃是陆兄绝学,老弟可是陆兄的传人?”
  秦豪的神色很泰然的笑道:“区区不是地仙传人,老丈还有什么见教?”
  孟老人听得心中可是有些不是滋味。
  照常情而论,自己既提出与武林中的“地仙”相交极深,则不啻说明自己乃是武林之中极有名望的老一辈人物,纵然这秦豪不是陆巽的门下,至少他也该因此而问一下自己的大名才是。
  殊不料这个年轻人居然狂妄得连这一点都想不到,岂非令人可恼么?
  须知这位孟老人在武林之中的名头;如果说出来,可真正吓人得很,只是他为了一桩感情上的恨事,才隐姓埋名,当了神尼的忠仆。
  此时,孟老人心中虽是不快,但他又怎能跟年轻人一般见识呢?只好笑道:“老弟可是前往银川?”
  秦豪道:“区区正是前去银川。”
  孟老人又道:“老弟是否应银川‘武威镖局’总镖头之约而去?”
  秦豪摇头道:“区区在江湖之中毫无名气,翁总镖头怎会下帖子给我?”
  孟老人闻言忽地大笑道:“看来翁一鼎也算不得什么英雄了,放着老弟这等宇内无双的高手,竟是失之交臂,他还够什么资格称霸一方哩!”
  秦豪闻言也朗声一笑道:“翁某本来就无称霸一方之才,否则,他怎会在垂老之年,还会遇上从未有过的镖车被劫之事?”
  孟老人楞了一楞道:“老弟知道那翁一鼎出了事吗?”
  秦豪笑道:“他自己在散出的请柬之上,已然说得明明白白!”
  孟老人笑道:“老弟,你接到请柬了?”
  秦豪摇头道:“区区说过,翁大侠不识在下!”
  孟老人道:“老弟既未接到请柬,又怎知道他请柬之上的内容?”
  秦豪一笑道:“区区乃是自朋友口中得知!”
  孟老人陡地笑道:“老弟大概前往银川就是想看看这场热闹了?”
  秦豪道:“这有什么热闹可瞧?镖局中失了镖,少不得自要设法寻回,他摆几桌酒,请上一些黑白两道人物,交代几句场面话,区区认为,他不过是一方面是想侥幸能找回失镖,一方面也不过是遮遮面子,又有什么热闹看呢?”
  就常情而言,秦豪没有说错。
  但是,孟老人却摇头笑道:“老弟,据老朽所知,翁一鼎的用意并非如此!”
  秦豪笑道:“老人家可是知道那翁一鼎暗中隐藏了什么心机么?”
  孟老人笑道:“不错,他可能会毒害所有与会之人……”
  秦豪淡淡一笑道:“无毒不丈夫,这翁一鼎像个英雄了!”
  孟老人闻言一怔。
  他料不到秦豪会这等既不动声色,又毫无所谓的予以夸赞,他原以为秦豪可能会十分震怒的想法,完全料错了。
  秦豪淡淡一笑,又道:“尊驾的主人,可是应约到‘武威镖局’去的?”
  孟老人摇了摇头道:“翁一鼎还没有那大的面子。”
  秦豪一笑道:“老丈,尊驾的主人是谁?既有‘刀婆’,‘鬼妪’护行,恕区区说上一句冒昧的话,恐怕算不得什么……”
  他那要骂人的话尚未吐出口来,孟老人已沉声道:“年轻人切莫信口雌黄!”
  秦豪忽然点头道:“老丈责备的是。”
  孟老人这才笑道:“老弟不打算去积下这一桩功德么?”
  秦豪道:“老丈是说翁一鼎真要下那毒手,对付北五省的黑白两道高手?”
  孟老人道:“老弟似是不信老朽吗?”
  秦豪笑道:“区区并非不信,而是那翁一鼎根本就不够这块料,他若能够害得了北五省的黑白两道高手,恐怕不会等到失镖以后了!”
  孟老人听得心头大震,暗道:这年轻人可真不含糊……
  目光一转,老人笑道:“老弟,天下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这一场功德就行侠仗义而言,老弟似乎应有当仁不让之心才是!”
  秦豪摇头道:“老丈,区区自忖无此能耐,何况,那翁大侠又没下过请柬,区区如是前去,吃了闭门羹,该是多么无聊之事!”
  孟老人略一沉吟道:“这也有理……”
  但这位老人忽然朗朗一笑道:“老弟,老朽有个至交住在银川,他一定接有请柬,你老弟明日中午可在银川城中的‘知味斋’酒楼相候,老朽差人要他把请柬转赠如何?”
  秦豪微微一笑道:“老丈你自己果真不去么?”
  孟老人道:“老朽一切得听命主人,否则,老朽倒真愿前去看看!”
  秦豪抱拳道:“打扰老丈了……”一翻身,上了骏马。
  孟老人见那秦豪上马欲去,忙道:“老弟,毋忘明日之约啊!”
  秦豪陡然一拍马腹,骏马顿时放蹄如飞奔去。
  但是,他在驰出十丈以后,方始敞声大笑道:“像‘情侠丹心’孟老的法谕,区区怎敢不遵……”
  孟老人听得两眼暴睁,怪吼道:“小子,你怎知道老夫是谁?”
  然而,秦豪连人带马已经只剩下了豆大的黑影了。
  XX    XX    XX
  秦豪绝尘而去,神尼伸手拉开了车帘。
  她目光停在车前的孟老人身上,柔声道:“孟大哥,这秦豪的来历不是很可疑吗?”
  孟老人皱眉道:“庵主,老奴此刻可说完全迷糊了。”
  神尼笑道:“孟大哥因何迷糊了?”
  孟老人道:“这小子怎会知道老奴是谁呢?”
  神尼摇头道:“我也不懂啊!也许,他师父是你的熟人吧!”
  孟老人道:“除非这小子是陆巽传人,否则……”
  神尼忽然笑道:“孟大哥,我们的计划要不要稍作改变?”
  孟老人不过是个仆人身份,天远神尼竟然要征求他的意见行事,足见这位仆人在神尼心目中的地位了。
  孟老人稍一沉吟道:“庵主打算如何改变呢?”
  神尼道:“下手那批与会人物之事,大哥你一定十分不同意的了!”
  孟老人笑道:“若是同意,试想老奴又怎会告知那秦豪呢?”
  神尼格格一笑道:“我如是不想及孟大哥不同意,我也不会传声告知于你,要那姓秦的到‘知味斋’等候你派人送那请柬了!”
  孟老人神情怪异的凄凉一笑道:“老奴多谢庵主了……”
  神尼也忽然神色一黯道:“大哥,这么多年真是太委曲你了。”
  孟老人闻言,一双慈目之中,露出了闪闪的泪光。
  但是,他突地心头一凛,掉转了头,朗声一笑道:“庵主,咱们该上路了!”
  神尼也怵然一惊道:“是啊!大哥驾车赶一程吧!”
  孟老人手中长鞭一扬,吆喝了一声,两匹骏马已迈步前进。
  适时,那“鸠杖鬼妪”闪身自神尼车座中跃了出来,一手拉著“刀婆”的坐骑,翻身跃上自己的那匹马背,随在车后,缓缓而行。
  夕阳含山,大地一片沉寂,银川城堡依然不见踪迹。
  看来神尼一行,不到三更以后还进不了城。
  忽然,第一辆车中的“刀婆”发出一声重重的叹息。
  孟老人白眉一皱,大声道:“庵主,五姑可是伤得很重?”
  神尼沉声道:“五姑伤在‘两仪真炁’的掌力之下,只怕半年之内,已然无法与人动武了!”
  孟老人一叹道:“五姑那等个性不改,只恐将来还有更大的苦吃!”
  神尼忽地在车内大声叫道:“大娘!”
  “鬼妪”闻声,摧马赶了上来,低声道:“庵主有何吩咐?”
  神尼道:“你速速兼程赶进银川,通知那翁一鼎,替贫尼包请烟花少女两百名半个月,所需费用,由本庵支付!”
  魏大娘一楞道:“庵主包那娼门女子作甚?”
  神尼笑道:“到时你自会知道了,快去吧!记住要翁一鼎选那标致的姑娘们!”
  “鬼妪”皱了皱眉,应声道:“老身遵命……”一抖手将“刀婆”座骑的缰绳抛给了第二辆车座上的蓝衣村妇,两腿一夹,催动跨下骏马,如飞奔去。
  “鬼妪”一走,孟老人不禁低叹道:“庵主,你这么做好么?”
  神尼突然格格一笑道:“孟大哥,我求你别再阻止我了……”
  XX    XX    XX
  银川城的所有客栈,都被“武威镖局”包下来了。
  那秦豪进得城内,竟然连一宿之地都无法找得到了。
  他想得开得很,坦然一笑,拉着马就蹙进了城西的那座‘广武寺”,他想起了住庙。
  寺中的知客僧人一听说他是来寄居几日,顿时露出了为难之意。
  秦豪忽地一笑道:“大和尚,贵寺的方丈何在?”
  知客僧人皱眉道:“小施主,这事只怕见了方丈也无法通融的了!”
  秦豪笑道:“大师可否引导在下前去?允与不允也不令大师为难便是!”
  知客僧人无可奈何的将他引到了“方丈”,替他通报以后,室内立即走出一位年约八十出头的老和尚!知客僧人,面色十分紧张的跟在老僧身后。
  秦豪微微一笑,抱拳道:“老当家的想必是本寺住持大师了。”
  那名白眉秃顶的老和尚,打量了秦豪一眼道:“小檀樾要见老衲,不知有何见教?”
  秦豪笑道:“区区想打扰贵寺数日;不知可否行个方便?”
  老和尚沉吟道:“小檀樾怎么称呼?”
  秦豪道:“区区秦豪!”
  老和尚白眉一皱道:“秦檀樾可是武林中人!”
  秦豪笑道:“无名之辈,算不得武林中人!”
  老和尚忽地摇头道:“小寺挂单的僧侣过多,恐已无处可供檀樾驻跸,老衲抱歉了!”
  秦豪笑道:“与人方便,即是与自己方便,大师佛门高僧,怎地竟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狭窄心胸,势利面孔?”
  那名知客僧人,此时只听得脸上大惊失色。
  自从他受戒以来,这还是头一遭听到有人胆敢对本寺方丈出言责骂。
  老和尚闻言似是楞了一楞。
  他忽地暴睁双目,精芒有如电射的瞪向秦豪,沉声道:“施主小小年纪,不怕这等说话,有伤天和么?”
  秦豪朗声一笑道:“大师,区区生平未曾有愧于心,亦未曾有负于人,更不想遁入空门,以赎当年之错,口舌上稍涉贱谑,怎会伤及天和?”
  老和尚被他这两句话,说得那红光满面的脸上,刹那间连连变色。
  秦豪好似未曾看见老方丈的神态,接口又道:“大师,区区来此,既非避祸,亦非寻仇,出家人慈悲为本,大师难道真个忍心容区区露宿街头,等那‘刀婆’索命,‘鬼妪’追魂么?”
  他这几句话说出口来,知客僧人听得自是茫然不解。
  可是,方丈却不但脸上变色,而是心头狂震了。
  白眉倏扬,大声笑道:“小施主好厉害的机锋,老衲心服了,请,请,方丈以内待茶!”
  知客僧人连忙道:“请,小施主请……”他这才叹了一口大气。
  秦豪却淡淡一笑道:“大师应允区区借榻贵寺了!”
  方丈合什道:“老衲有缘,才会遇到施主光临,请!”
  秦豪大笑道:“如此区区就打扰了!”迈步走进“方丈”。
  老和尚向那知客僧人道:“好好照顾这位施主的脚力,通知厨下备菜……”
  那知客僧人一面挥汗,一面连连应声而去。
  老和尚走进“方丈”时,秦豪正在浏览四壁书画,老和尚朗朗一笑道:“小施主请坐!”
  秦豪施礼逊谢道:“大师请先就坐!”
  这会儿他可礼貌周到了。
  老和尚在云床之上坐定;秦豪才在侧面一只锦櫈之上落坐。
  老和尚目光微转,笑道:“小施主的师门,老衲可否与闻?”
  秦豪笑道:“区区师门,恕难奉告!”
  老和尚似是意外的一怔,秦豪已接口又道:“大师不必诧异,家师与大师乃是旧识!”
  老和尚这才展颜笑道:“是了,尊师若非与老衲旧识,小施主又何能识得出老衲来历?”
  秦豪大笑道:“光慧大师的佛名,远播遐迩,区区相信,能够认出大师来历之人,恐怕已经没有几人的了。”
  原来这老和尚就是法缘满西陲家喻户晓的活佛光慧大师。
  光慧大师合什一笑道:“小施主说的不错,老衲自己也早已忘却昔日一切了!”
  秦豪陡地一笑道:“大师已得上乘功果,自是可以忘我,只怕那些牛鬼蛇神们,却不大容易忘记呢!”
  光慧大师慈目一闪道:“小施主语含玄机,莫非令师……”话音忽然一顿。
  原来是两名小沙弥进来送上香茗。
  容得两名小沙弥退去,光慧大师方始一笑道:“小施主,你适才曾经提到‘刀婆’,‘鬼妪’之名,是不是小施主已经发现这两位女魔头,直出江湖了?”
  秦豪一笑道:“区区一时兴发,已将那位‘刀婆’小予惩戒,大概在半年之内,这位女魔已经不能执刀伤人的了!”
  光慧大师陡地闭目合什道:“小施主此举,不啻积下十万善功,老衲为小施主贺!”
  秦豪笑道:“区区并无祈求善缘果报之心,尚求大师切莫为我念佛……”
  光慧大师低眉道:“为善不欲人知,方是大善,小檀樾此心,必获后福余荫!”
  秦豪笑道:“看大师今日成就,佛说,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之语,载不我欺!”
  光慧大师白眉一扬,连声念佛道:“小施主此话,真又有些罪过了,我佛法谕,岂可容人轻疑?老衲盼小施主今后切莫再作此等语!”
  秦豪大笑道:“昔年‘白箭毒王’的豪气凶心,如今果真消尽了……”
  光慧大师陡地混身一震,念佛道:“小施主此话恕弟子昔年罪孽深重……小施主,老衲企求小施主勿再侈谈昔日可好?”
  秦豪淡淡一笑道:“大师,遁入空门,并非逃避人生,大师一昧不敢涉及过去,足见大师仍然过于执着,自生烦恼啊!”
  光慧大师慈目忽射神光,濛然凝视着秦豪,久久不言不动。
  秦豪一笑又道:“大师可是认为区区又作耸人听闻之语了!”
  光慧大师秃首连摇,长叹一声道:“小施主具大智慧,若能皈依,必成空门活佛!”
  秦豪听得怪笑连声道:“大师,你不就是有了活佛之谕的人么?区区自知尘缘未了,比不得大师,是以不敢有沾佛门净土!”
  光慧大师忽然闭目道:“施主,老衲明白了!”
  秦豪大笑道:“大师,势将有以教我了么?”
  光慧大师大笑垂帘笑道:“无可教也,施主已尽得我佛之心,老衲深谢施主棒喝盛情!”
  秦豪笑道:“不敢,大师忒谦了!”
  光慧大师含笑道:“那‘鬼妪’施主,是否已至银川?”
  秦豪笑道:“当在明日进城,不过,大师不必动容,她不是为你而来!”
  光慧大师叹息道:“种因得果,老衲死亦无憾……”
  秦豪陡地大声道:“大师,你可死不得!”
  光慧大师低声道:“西天乐土已近,施主怎地阻止老衲了?”
  秦豪笑道:“大师如要证果,至少得把三件大事办完!”
  光慧双目暴睁,叱道:“小施主,老衲已无俗虑,莫要拖我下水;再坠尘劫!”
  秦豪突然冷笑了。
  光慧大师道:“小施主,受何人所教?似是老衲已坠壳中了是么?”
  秦豪依然冷笑未语。
  光慧大师不禁皱眉道:“小施主因何生嗔?”
  秦豪正色道:“区区要笑你学佛未通,自残可耻!”
  光慧大师听得混身一震道:“小施主不嫌此言过甚伤人么?”
  秦豪道:“大师以为那‘鬼妪’既来银川,你正好让她出手送你涅槃,就算得上是因果已了么?”
  光慧大师道:“负者偿之,当然算得因缘已了,老衲不知有何不对之处?”
  秦豪笑道:“大师,佛曰渡世,佛曰降魔卫道,请恕区区要向大师请教,遁入空门以来,大师在这两件大事上,积了几许功果?”
  光慧大师陡然为之语塞,他可从来没想到这。
  四十年青灯黄叶,除了念佛修心,治病济人以外,他可没曾想到过如何降魔以卫道,如何渡恶以救世。
  是以,老和尚楞了,也惨了。
  显然,这个具大智慧的年轻人已击败了他那份以死而求解脱的心理了。
  秦豪目光在大师脸上转来转去,容得他发现大师神情稍稍平和,这才一笑又道:“大师,区区也许太过冒昧了!”
  光慧大师长长的一叹,合什道:“小施主言重了,老衲愧甚!愧甚!”
  秦豪闻言大笑道:“大师,这会你才真明白了!”
  光慧大师也微微一笑道:“多谢施主莅临之德!”
  老和尚话音一顿,又道:“小施主,你说老衲要办三件大事,不知是那三件大事?”
  秦豪笑道:“一为武林劫乱,二为大师本身恩仇,三——”他顿了一顿,又道:“这第三件乃是区区有所求教!”
  光慧大师道:“小施主的题目出得太大了!”
  秦豪笑道:“佛德广被,向以苍生普渡为愿,大师怎地又嫌大了呢?”
  光慧大师道:“武林劫运,老衲无从过问!”
  秦豪目光一亮道:“大师又在逃避了!”
  光慧大师道:“老衲退出武林四十载,悠悠岁月,怆然我心,小施主以此相责,真叫老衲百口莫辩!”
  秦豪大笑道:“大师错了,武林人物是永远不可能说出退出武林四字的!”
  光慧大师合什道:“小施主此语有些令人难懂了!”
  秦豪道:“大师果能深思,必可澈悟区区之意,试想武林人物之中,不外正邪二途;非是正长魔消,就是邪高正萎,大师昔日行事,尚或有跌入邪道之嫌,但一旦遁身空门,则可谓已然弃邪就正,眼下如有邪魔滋生,威逼正道豪杰,大师只怕也将卷入其中,你虽不想诛邪卫道,而彼等却必欲除你以助长魔威,则大师明哲保身之志,又将遇到何等后果呢?”
  光慧大师一笑道:“小施主是逼得老衲非出头不可么?”
  秦豪道:“区区不敢这么想,这只是其中之一而已!”
  光慧大师沉吟半晌道:“小施主再说其二吧!”
  秦豪淡淡一笑道:“大师的个人恩怨,也是该了的时候了!”
  光慧大师道:“不错,已是该了的时候了!”
  秦豪道:“大师昔年与‘鬼妪’之情,拨诸常理,本无所谓,但大师却因此而遁身佛门,足见大师直是有疾于心……”
  光慧大师长叹道:“正是如此而作茧自缚,可悲,可叹!”
  秦豪陡地低声道:“大师如能见上‘鬼妪’一面,此事必可化解无疑!”
  光慧大师一怔道:“魏施主恨老衲已然入骨,小施主休要说得太过轻易!”
  秦豪大笑道:“白发盈头,青春已逝,皮囊之欲,儿女之情,又岂是大师这等年纪所可奢想?今日‘鬼妪’早已鸡颜鹤发,不复如当年美艳,大师若能睁目正视,彼此之心灵创痛,定可因岁月摧残而淡逝……”
  光慧大师闻言,不禁唏嘘良久。
  这一刹那间,老和尚对这位年轻人可谓钦佩得五体投地。
  他觉出秦豪的心胸,直追往古大圣大贤。
  终于,老和尚点头了。
  秦豪这才笑道:“其三,区区有事请教!”
  光慧大师合什道:“以小施主的智慧,照理不应有事不明,只怕老衲无从令小施主满意,空劳小施主浪费唇舌罢了!”
  光慧大师的谦虚,引来秦豪的朗声大笑。
  他摇摇头道:“大师,世间事有甚多令人难言之处,区区看别人的事,就比看自己的事要清晰不少。”
  大师笑道:“错非得失之念太重;小施主也不会有此想法,老衲承蒙施主看重,自当凝心静志,为小施主破此难题!”
  秦豪此时忽然双目一闭,低声道:“大师,昔年有位女侠,人称‘青虹仙子’的庄前辈,你老可知?”
  光慧大师的神情倏然大变道:“是庄秋娥女侠么?”
  秦豪道:“正是!”
  光慧大师道:“老衲认识,不知施主问她作甚?”
  秦豪道:“区区想查出这位前辈的下落!”
  光慧大师面色一黯道:“施主,庄女侠已经死了!”
  秦豪道:“大师可曾目睹?”
  光慧大师道:“庄女侠死在二十年前,那时老衲已然皈依我佛,自是不曾目睹的了!”
  秦豪道:“然则大师又怎地知道?”
  光慧大师道:“老衲乃是听人提及……”
  老和尚忽然白眉一皱道:“施主曾说这第三件大事,乃是你自己之事,不知施主与那‘青虹仙子’之间,有什么关连?”
  秦豪淡淡一笑道:“家师命弟子查明女侠死因!”
  光慧大师的白眉,忽然双锁,良久未曾说话。
  秦豪看得出来,那光慧大师似是正在思索着什么为难之事。
  是以,他不愿用话打扰。
  霎时,这小小的“方丈”之内,一片沉寂。
  足足过了顿饭之久,光慧大师才低声道:“施主,尊师的名号,可否见告?”
  秦豪皱眉道:“大师为何必须知道区区恩师是谁?”
  光慧大师面色十分凝重的说道:“老衲如是不知尊师是谁,有关‘青虹仙子’之事,老衲就不便多言了!”
  秦豪闻言,是他出现以来第一次在脸上有了激动的神情。
  他暗自寻思道:“恩师果然料对了,这位昔日的‘血箭毒王’区奋,真的知道‘青虹仙子’的致死之因……”
  光慧大师目睹秦豪沉思不语,低声道:“小施主,此事关系重大,老衲不得不尔!”
  秦豪剑眉一扬,忽地一笑道:“如是区区不说出恩师是谁,大师那一定不肯多说庄仙子的事了?”
  光慧大师道:“老衲求施主见谅……”
  秦豪微微一笑,右手食中二指并立如剑的在胸前一抱,又倏地伸臂向左右一划,这才指着他正对的方向道:“大师可认出区区师门了?”
  光慧大师顺着秦豪的手望去。
  陡然,老和尚目光闪电般的明亮,脱口喝道:“幻影斩!”
  秦豪淡淡一笑道:“不错,可惜区区功力不足,以指代剑,仅能力达丈许,方家面前卖弄,尚祈大师莫要见笑!”
  敢情,在秦豪正面相对的丈许之外,有一个小小的茶几,此时放在茶几上的一盘鲜果,已全部切成了两半。
  这种回旋运力,指东击西的凌空斩切手法,神奇得令人叹为观止。
  光慧大师一惊之余,立即展颜笑道:“小施主原来是陆仙传人……”
  武林之中,能够运用此种手法的,只有“地仙”陆巽。
  是以,秦豪一露“幻影斩”功力,光慧大师立即惊喜不置。
  秦豪淡淡一笑道:“区区请教之事,大师可否明言了!”
  光慧大师笑道:“老衲既知施主乃是陆老传人,自是另当别论了!”
  秦豪笑道:“那庄女侠是怎样死去的?”
  光慧大师目光一黯,沉声道:“此事说来,连老衲也几乎难以相信……”
  这位老和尚倒似喜欢作夸大之词般,一开口就令人一惊。
  秦豪笑道:“什么会令大师不相信了?”
  光慧大师道:“据老衲所知,那位庄女侠乃是被人下毒而后得病致死!”
  秦豪听得有些儿不解,笑道:“庄女侠既是被人下毒,大师怎地又说乃是得病而死?”
  光慧大师道:“这就是令老衲几乎难以相信的事!”
  秦豪微微的有些一怔道:“大师可是又有些不信庄女侠乃是中毒致死?”
  光慧大师道:“就实情而论,庄女侠确是得了绝症,但老衲见到女侠之时,却又明明发现庄女侠的死因,乃是中毒!”
  秦豪皱眉道:“大师这等说法,倒叫区区糊涂了!”
  光慧大师道:“无怪小施主不易明白,连老衲也迄今未曾想明白,那庄女侠究竟是中毒以后得病呢?还是先有病再中毒!”
  秦豪道:“大师在庄女侠临终之时,见过这位前辈?”
  光慧大师点头道:“正是如此!”
  秦豪忖道:如是自己不曾报出师门,大概这位老和尚再也不会说明他曾见过自己母亲死后的情景了。
  他淡淡一笑道:“大师不是说四十年来未曾离开佛寺么?如是大师曾经见到过庄女侠的话,大师先后所说就未免自相矛盾了。”
  光慧大师道:“先前老衲不知小施主乃是陆老弟子,是以只好犯了诳戒,此时自是不同的了,所以老衲方始放心说出……”
  老和尚念了一声佛,又道:“说来小施主也许不信,如是今日所说之话一旦传入武林之中,只怕老衲这条性命也不易再活过十天了!”
  秦豪笑道:“这么严重么?为什么呢?”
  光慧大师道:“那位对庄仙子下毒之人,必然不会饶恕于我!”
  秦豪道:“大师已知道那下毒之人是谁了?”
  光慧大师笑道:“老衲若是知道,也就无所畏惧的了!”
  秦豪有些不解道:“区区又不懂了!”
  光慧大师反问道:“施主,如果你所面对敌人,是你所完全了解的人,你是否会觉得有十分把握和对一斗呢?”
  秦豪笑道:“是了,区区明白了,这就是所谓暗箭难防的道理了!”
  光慧大师道:“老衲小心谨慎,从来不敢谈及庄仙子之事,实是因为这位下手毒害仙子之人,高明得出人意表啊……。”
  秦豪心中已暗暗一震。
  这位有著“毒王”之称的老和尚,也如此推测对方,眼见得那个涉嫌谋杀庄仙子的人,必是十分难斗的了。
  他转念至此,忽然一笑道:“大师,你可曾找出庄女侠所中的毒,是什么药物?”
  秦豪在听到光慧大师说出连他也不知道那位下毒之人是谁时,他就想到,假如知道那毒物的名称,也许可以查出一些头绪来了。
  于是,他有此一问。
  光慧大师道:“施主,老衲穷二十年之力,尚未想出庄仙子所中的究竟是何种毒物,否则不必等到施主前来,老衲早已差人禀知陆老了!”
  秦豪听得可真是呆了一呆道:“大师竟然花费了二十年的时间仍未查出么?”
  光慧大师长叹道:“记得二十年前令师派人护送庄仙子秘密前来本寺,找寻老朽代为医治之日起,到今天施主来此为止,二十年中老衲未曾一日或忘过此事!”
  秦豪听得暗暗寻思道:“原来那庄仙子是由恩师派人送来求治的……”
  他口中却道:“大师,如此说来,那庄女侠所中的毒物必是十分古怪了!”
  光慧大师道:“何止古怪,老衲昔日以‘毒王’著称于世,天下任何绝毒之物,老衲无不自用,也无不会解,可是,对于庄仙子所中之毒,老衲却找不出一丝头绪来,说起来真是令老衲不甘心得很!”
  秦豪笑道:“若非大师能解万毒,家师也不会寻找你老了!”
  光慧大师摇头道:“惭愧,老衲恐怕真要有负陆老重托了!”
  秦豪道:“大师,庄女侠遗体葬在何处?”
  光慧大师道:“仙子西游次日,令师就派人将仙子遗蜕运走了,世间知道仙子埋骨之处,大概只有令师一人了!”
  秦豪笑道:“家师倒未曾向区区提起过……”
  光慧大师道:“当年仙子送来本寺,已是奄奄一息,老衲就仙子脉象察知,仙子所得,乃是一种血痨,已至油尽灯枯之期,虽是大罗金仙,也要无法救治了。”
  秦豪知道这“血痨”之症,果是不治之病,笑道:“大师,你又从何发现庄仙子中毒?”
  光慧大师道:“老衲发现仙子人中发黑,眼睑部位居然充血,这与‘血痨’症候完全相反,足见除了‘血痨’以外,尚有其他暗疾在身!”
  秦豪笑道:“大师怎知仙子乃是中毒?”
  光慧大师笑道:“人中发黑,即是中毒的最好解释,只是,老衲在仙子弥留之期的五天之中,试用了三十多种解药,居然未能破解仙子所中之毒!”
  秦豪笑道:“区区有一句话,不知该说不该说?”
  光慧大师道:“施主有话,不妨说出!”
  秦豪道:“区区认为下毒之人,可能用的不止一种毒物,甚至不是什么毒物,否则,以大师素有‘毒王’之誉,应是早已查知那毒物是什么东西了!”
  光慧大师长叹一声道:“施主所说,与老朽所想,可说不谋而合,但是,老朽所用的解药,也是针对这一想法而试用,结果却是毫无效果……”
  老和尚忽地目光一亮,供是想起什么般的大笑道:“施主,老衲想起来了!”
  秦豪一怔道:“大师想起什么了?”
  光慧大师道:“武林之中,传说,有一种极毒之物,能使人身血液于中毒之后缓慢的耗干,终至血枯而死!”
  秦豪大笑道:“大师可是刚刚才想起这种毒物来了?”
  他这句话说得委实十分有心机。
  光慧大师笑道:“不是,老衲昔日也曾想及,并且还试过?”
  秦豪点头道:“大师可是依然失败了?”
  光慧大师道:“确是失败了,那也正是老衲在庄仙子撒手人寰之前的最后一次试验!”
  秦豪面色微现凝重的道:“既是已然试过,大师为何又提起此事?”
  光慧大师笑道:“小施主果真细心得很,老衲今日提及此事,是因为老衲忽然明白,昔日所有构想,全都误入歧途……”
  秦豪皱眉道:“大师怎地迟至今日方始忽然明白了呢?”
  光慧大师道:“这可要感谢小施主了!”
  秦豪道:“这与区区何关?”
  光慧大师道:“小施主方始才提及可能对方根本用的不是毒物一语,却使老衲灵机顿开,想起那物性相克,化生成毒的道理来了!”
  秦豪大笑道:“区区真是有些不敢相信大师之语!”
  光慧大师道:“老衲说的乃是肺腑之言……”
  老和尚陡然哈哈一笑又道:“二十年来,老衲日夕苦思未解的谜题,不料却被小施主一语道破,真是令人快慰无比!”
  秦豪知道这位老和尚高兴的尚不止此。
  因为他也感觉到,那下毒之人既是未曾用毒,他苦思二十年,未能解破毒谜,则并非是他“毒王”的用毒,解毒手段远不如人。
  能够保得“毒王”令誉,老和尚怎能不老怀堪慰?
  秦豪转念至此笑道:“大师令誉不损,区区亦盛高兴!”
  光慧大师合什一笑道:“施主过奖了!”他陡地神色一黯,又道:“老衲容身空门四十载,日诵黄庭,夜参菩提,不想一旦涉及名份之际,依然如此动心,委实大大有违我佛祖空无之德……”
  秦豪大笑道:“大师不必自责,区区早就说过,武林中人,决难四大皆空的,但愿大师经此而后,乃能更体佛心,入世救人,诛魔卫道,积那十万善功,岂不胜似终日禅堂枯坐,独善其身强得多多么?”
  光慧大师笑道:“小施主不必再动说词,老衲已然知过了!”
  秦豪忽然起身一提道:“区区为大师贺!”
  光慧大师合什还礼道:“该是老衲为武林中得见施主这般英才而贺才是……”说罢,两人不禁相与大笑。
  但是,秦豪笑声一敛,却又道:“大师,如此看来,那庄女侠中毒之事,已无法从她老人家所以致死的原因上,查出凶人是谁了!”
  光慧大师颔首道:“如想从毒物方面查证,只怕已然不易寻出痕迹了!”
  秦豪道:“家师命区区来此,本想在大师处必有所获,结果如此,倒是令区区大感棘手,不知舍此而外,大师尚有何可以教我之策否?”
  光慧大师低声一叹道:“施主,老衲只怕难以为力了!”
  秦豪无可奈何的摊开手道:“大师,区区个人之事,既是大师无可相助,暂时不必费神了,关于这银川‘武威镖局’最近的动态,大师可曾留意过?”
  光慧大师道:“老衲倒是有些听闻,否则施主前来借居,老衲也不会一口拒绝的了!”
  秦豪朗声一笑道:“翁总镖头可曾给大师下过请柬?”
  光慧大师摇头道:“老衲身份,无人知晓,但本寺的戒持堂首座,天基大师倒是接到了翁老施主的请帖!”
  秦豪笑道:“天基大师是否前去赴会?”
  光慧大师笑道:“如是施主未来,老衲可能不会准他前去赴会,既是施主已然衔了陆老之命来此,老衲当然也得从旁相助施主了!”
  老和尚倒是会错了意了。
  他只道陆巽令那秦豪来此,是对“武威镖局”为祸江湖之事,作那“釜底抽薪”的预先阻止之计。
  秦豪笑道:“区区此来,亦不过适逢其盛,若非昨日在路上遇到‘刀婆’、‘鬼妪’,区区只怕也不会向大师提出此事……”他话音一顿,又道:“既然大师发此善心,区区自不置身事外!”
  光慧大师合什大笑道:“小施主若能奋此雄心,弥一大劫,老衲愿以有生之年,为施主礼佛诵经!”
  秦豪哈哈一笑道:“大师可是要折杀区区了?”笑声一敛,又道:“大师,区区想向大师打听一个人!”
  光慧大师微微一怔道:“什么人?”
  秦豪道:“昔年那位‘情侠丹心’孟剑尘老人,大师可熟?”
  光慧大师笑道:“孟剑尘么?老衲与他交情不深!”
  秦豪道:“这位孟老栖身何处,大师可曾知道?”
  光慧大师道:“孟剑尘为情所苦,据说早已驾返道山,魂归天国,小施主突然问道,是否曾经遇到什么可疑之事了么?”
  秦豪笑道:“区区不是遇到可疑之事,而是见到了孟老本人!”
  光慧大师神色一震道:“孟剑尘没死?”
  秦豪道:“不但没死,而且还屈为驾车的马夫呢!”
  光慧大师皱眉道:“有这等事?施主不曾看错么?”
  秦豪道:“区区曾听得一位女人传音称呼他为孟兄和剑尘大哥,想来不会看错的了!”
  光慧大师摇头长叹道:“这真是出人意外得很,但不知那孟大侠的主人是谁?”
  秦豪道:“区区也不知道,但是那‘刀婆’、‘鬼妪’与他共事一主,已是必然的了,大师可知那‘刀婆’、‘鬼妪’的主人是谁?”
  光慧大师甫自摇头道:“老衲也不知……”
  蓦地,方丈室外传来一声暴笑道:“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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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5-4 08:51:3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五章 真真假假

  语音入耳,光慧大师大吃一惊。
  不过,秦豪却仅仅神色微变,立即笑道:“大师,你这广武寺的警戒,未免也太马虎了。”
  光慧大师却无心回答秦豪,重哼一声向门外喝道:“什么人?胆敢深夜擅闯方丈重地?”
  门外,又是一声朗笑,低吟道:“莫放春秋佳日去,最难午夜故人来!”
  秦豪听得哂然一笑,心中忖道:“看来是这位‘毒王’的故交来了!”
  果然,光慧大师已神色一变,呵呵大笑道:“窗外可是古施主么?待老衲启门迎候……”
  说话时,人已离座,拉开了禅门。
  一条高大的身影,跟在光慧大师身后,走了进来。
  秦豪端坐未动,目光却射向这位不速之客。
  只见此人身高八尺左右,穿着一身银光闪闪的齐膝长衫,长衫的左襟之上,绣了一只寸许大小,神态栩栩如生的展翅金雕。
  浓眉,环目,虬髯满腮,顾盼之间,不怒而威。
  看来年纪似在中年,但那满头的短发,却又根根斑白,赤足芒鞋,步履沉稳,目光锐利,灼灼逼人,此人进了室内,一屁股就坐在秦豪的对面一张椅中。
  他看都不看秦豪,大声向老和尚道:“区兄,这个小子是谁?”
  光慧大师眉头一皱,似是对这位不速之客竟如此说话,深感唐突了秦豪,是以有些不悦道:“老衲光慧,古施主莫要使老衲重坠轮回……”语音一顿,又道:“这位小施主姓秦名豪,乃是——”
  老和尚尚未说出下面的话来,那位不速之客已大声道:“区兄怎么一见面就给老夫难看了?好吧,既然你要忘本,老夫就称你一声光慧大师便了!”顿了一顿,又道:“至于这姓秦的小子,既是无名之辈,大师也不必多所介绍了,老夫向来讨厌目无尊长之徒,免得你说出他的师门,叫老夫越发生气了。”
  好狂妄的人。
  秦豪只听得忍不住噗嗤一笑。
  光慧大师道:“古施主,你这疏狂的性儿,怎地越来越甚了?”
  适时,这位不速之客也正在向秦豪喝道:“大胆的小娃儿,你笑什么?”
  秦豪一听,干脆放声大笑不已。
  这可把那位姓古的老儿惹火了,一怒而起,震声道:“不许笑!”
  秦豪被他一喝,倒是不笑了。但掉头向光慧大师道:“大师,此人是谁?竟敢在此佛门净地,撒野作态?”
  好啊!人家身高八尺,怒虬戟张的雷吼,却被他说成了撒野作态,连光慧大师都差一点要笑出声来。
  当然,大师没笑,应道:“小施主,这位乃是武林中的夜猫子,人称‘午夜游魂’古恺雄,大漠‘天风牧场’中的护法!”
  秦豪一笑道:“怪不得他胆敢深夜扰人,原来是个夜游孤魂!”一顿话锋,哈哈一笑又道:“想不到狄家牧场之中,竟会养有这等不知天高地厚,自以为了不起的货色,真是狄场主的盛名之累!”
  光慧大师听得只好摇头苦笑。
  那位“午夜游魂”古恺雄可是气得两只眼像喷火筒。
  他怪叫一声道:“小子,你是什么东西?竟敢辱及老夫,今天要不给你一点厉害,大概你也不晓得老夫是何等样人物了……”话音未落竟然伸手就向秦豪抓去。
  光慧大师白眉一皱,喝道:“古施主不可冒失……”
  但是那古恺雄的五指,已然抓上了秦豪的肩头。
  秦豪含笑而坐,对古恺雄抓住自己肩头的五指,视如未见。
  他回顾光慧大师道:“大师,这夜猫子的爪子,不够利啊!”
  适时,那古恺雄怒吼一声道:“小子,老夫叫你马上知道利不利……”真力倏发,五指一紧。
  秦豪哈哈一笑道:“不利!不利!”
  就在他笑语声中,那位高大的“午夜游魂”已狂吼一声,连退三步。
  敢情烫了手了?
  光慧大师目光一凛道:“小施主,你伤了古施主么?”
  秦豪摇头道:“区区未曾动手,怎会伤得了他?”
  此时,那位“午夜游魂”古恺雄已低垂着右臂,暴睁双目道:“小子,你是什么人?”
  问得妙,光慧大师心想:这古老怪大概气昏了头了。
  秦豪行若无事般笑道:“区区秦豪,光慧大师不是早已介绍过了么?”
  “午夜游魂”古恺雄怒道:“老夫知道你叫秦豪,老夫问你,你是谁的弟子?刚才是用什么武功,将老夫的右臂震伤?”
  他右臂已经震伤了?光慧大师有些不信。
  可是,话从古恺雄口中说出,不信也得信了。
  秦豪淡淡一笑道:“区区师门,不劳尊驾过问,倒是区区所用的武功,可以奉告尊驾,只是,区区怕尊驾眼皮子太浅,没听说过区区的武功来历……”
  古恺雄冷哼连连的喝道:“什么武功老夫会不曾听说过?”
  秦豪笑道:“大衍禅震,尊驾见识过么?”
  没有。
  从古恺雄那份皱眉和瞪目的脸色上,光慧大师已看出来这位“午夜游魂”古恺雄被秦豪给难住了。
  当然,光慧大师知道这种空门绝学乃是五百年前武林两大奇人,“尊胜”禅师和“天聪”真人合著的“大衍宝笈”中的武学。
  而“白发仙童”地仙陆巽,则是“大衍宝笈”武学的传人。
  秦豪是陆地仙的弟子,自然会练就这种神功了。
  光慧大师虽然知道,但却不便说破。
  “午夜游魂”古恺雄怔了半晌,陡然大喝道:“小子,你胡扯!”
  秦豪淡淡一笑道:“尊驾如是不知,最好坦率一点承认才是,如是由于自己不知,就硬赖别人胡扯,只怕更会令人不齿得很!”
  古恺雄气得说不上话来。
  光慧大师适时笑道:“小施主,这‘大衍禅震’绝学,武林之中知道的人也不会超过十位,老衲若非与尊师相交极深,见过尊师施展,今日就算小施主说出来,老衲也要不肯相信这武林之中,真有这等神奇的武学了!”
  他可是在替那古恺雄解围。
  古恺雄不禁暗暗地皱了皱眉头。
  秦豪大笑道:“大师说的也对,只因这位古大侠未免过于自大得令人难堪,区区才跟他开上个小小玩笑而已!”
  光慧大师掉头向古恺雄道:“古施主,这位秦施主乃是老衲最为敬重的一位前辈高人弟子,可否看在老衲面上,请古施主莫再记恨了?”
  古情雄不是傻子。
  秦豪能够运气震伤自己,可是铁铮铮的事实,如果自己再不见风转舵,只怕还有更大的难堪接踵而来了,转念至此,轩眉一笑道:“既是区兄故交门人,老朽又怎会记恨……”
  这家伙变得倒也快,朝好处想,他很豁达豪爽,但如是向坏的地方想呢?说不定就是心机阴沉,假意做作了。
  秦豪根本就不愿费心思去想这些事,古恺雄的话音刚刚一顿,他立即起身抱拳,长长一揖道:“区区先向古大侠致敬了!”
  他这一手可真是大出光慧禅师的意料。
  古恺雄自然也一楞。
  但此人究竟是个猛人,一楞之后却朗声大笑道:“老弟台,错在老朽无礼于先,你这等谦逊,倒令老朽汗颜……”
  光慧大师合什笑道:“好了,好了;既是互好,亦即互了,两位则再客套反而显得虚伪了……”
  大师话音一落,秦豪立即笑道:“大师名言,区区受教了!”
  古恺雄也呵呵一笑道:“老朽今日可谓获益良多,但愿这支带伤的右臂,能令老朽永记今夜之事,而改改毛燥脾性!”
  光慧大师笑道:“正是,正是,古施主能有此心,已然令人可敬!”
  秦豪目光转了一转,笑道:“古老的右臂伤势,一个时辰即可痊愈,你老不必躭心!”
  古恺雄大笑道:“老朽怎会躭心它不能痊愈呢?老弟台,你可知老朽真希望你刚才的弹力稍为重些,若能断我此臂,则老朽必能一改暴烈的个性了……”
  秦豪一笑道:“古老这等说法,实叫区区益发不安……”
  光慧大师发现这一老一少又谦虚起来,不禁大叫道:“两位少再废话不行么?”
  秦豪笑了一笑,果真不再说话。
  古恺雄却两眼一瞪道:“好和尚,连说话都不许说么?你这广武寺可真成了阎罗殿啦……”
  这位老家伙要是能改得掉火爆性子,大概天下的狗也可以不吃屎了。
  光慧大师摇头道:“古施主,你怎么又光火了?”
  古恺雄闻言一怔,继而大笑道:“是了,老朽果然不可以再动火气,老朽要忍!忍!忍……”
  光慧大师一笑道:“古施主,老衲希望施主时时以‘动心忍性’为念,大概不久就可成为仙佛圣贤中人了!”
  古恺雄大笑道:“那可不敢,老朽若能成圣,那天下人岂不都成了仙!”
  他这一说,倒惹的三人俱皆大笑不已。
  光慧大师笑声止住以后,合什向古恺雄道:“古施主,你不在新疆,忽然深夜造访,是否有什么重要要之事见告?”
  古恺雄两眼一瞪,看来又要发威。
  可是,大概他真的在心中念了几个“忍”字,那已将发作的怒容,顷刻之间,业已敛尽,低叹道:“老朽此来,果是为了一桩大事!”
  光慧大师道:“是什么大事,值得古施主如此重视?”
  古恺雄道:“和尚,你那对头又出山了!”
  光慧大师道:“是那‘鬼妪’魏……施主么?”
  古恺雄点点头道:“可不?而且‘刀婆’,‘情侠’和‘浣花女’跟‘鬼妪’联成了一气,同时在一个厉害的人物手下为奴!”
  秦豪听得毫不惊讶。
  但光慧大师却脸上大大变色。
  看来秦豪说的是真的了。
  “情侠丹心”孟剑尘,以及他的侄女儿“浣花女侠”孟飘萍,全都跟“鬼妪”走在一路,倒真令自己感到为难了。
  老和尚低眉合什道:“古施主可知他们的主人是谁?”
  古恺雄沉声道:“老朽就是为了此事赶来告诉你这和尚的!”话音一顿,又道:“老和尚,他们的主人,跟你同行!”
  光慧大师闻言一怔,慈眉大睁道:“谁?”
  古恺雄道:“七宝谷主天远神尼!”
  光慧大师呆了呆道:“这不可能吧!”
  古恺雄冷冷一笑道:“老朽曾经目睹那孟剑尘所驾的大车之中,坐的是天远神尼!”
  光慧大师白眉忽告紧锁,高宣佛号道:“古施主,你不曾瞧错么?”
  古恺雄道:“天远神尼的‘七宝庵’虽然列为男人禁地,但神尼在寄居‘七宝庵’之前,却是在武林中时常行走,老朽与她多次同席,是以看来十分真切!”
  光慧大师道:“这事已经多年了?古施主不会走眼么?”
  古恺雄又道:“传闻神尼驻颜有术,老朽昨日倒真是开了眼界!”
  光慧大师道:“莫非神尼仍是数十年前那么年轻么?”
  古恺雄道:“神尼与当年在‘天风牧场’之时,一模一样,连半条皱纹都未多长!”
  光慧大师一呆道:“这真是惊人得很,老衲虽也见过有人能够驻颜,但若年逾花甲,仍保青春,则是未曾见得了!”
  古恺雄笑道:“老朽也是为之惊讶不已,是以老朽曾向‘塞北苍龙’翁一鼎询问,翁老哥倒也够朋友,一五一十把神尼要他所办之事,全都告知了老朽!”
  秦豪忽然插口道:“古老也是翁大侠请来赴会的么?”
  古恺雄道:“老朽虽有请柬,但却已由镖局中人送去了迪化,老朽乃是因有另外之事来到银川,才会碰上,否则,至早也得到会期之日,方能赶到!”
  光慧大师笑道:“神尼在武林之中,虽以怪僻出名,但却也未曾有过什么恶迹,此事说来,老朽仍然不敢相信!”
  古恺雄道:“这也难怪大师不信,翁兄告知老朽之时,老朽也深为震悸……”
  秦豪忽然笑道:“古老,那神尼要翁总镖头约请北五省黑白两道英雄,在九月二十五聚会银川,究竟为了何故?”
  古恺雄道:“这一点连翁一鼎也不明白!”
  光慧大师一怔道:“这更难叫人相信了!”
  古恺雄笑道:“以翁一鼎与兄弟的交情,他如知道,一定会告知于我的!”
  秦豪笑道:“古老,那神尼不知要翁总镖头准备了些什么事物?”
  古恺雄道:“据翁兄告知,神尼首先要他宣布今年三月失镖之事!”
  秦豪点了点头道:“还有呢?”
  古恺雄道:“约请北五省豪杰在镖局聚会,名义上是为了寻取失镖!”
  光慧大师道:“好借口!”
  古恺雄道:“就在昨天,神尼又令‘鬼妪’提前赶到镖局,要那翁一鼎把附近各城标致的窑子姑娘,接了两百名……”
  秦豪目光陡然一闪道:“妓女么?”
  古恺雄道:“不错!”
  光慧大师连连念佛道:“善哉,善哉……神尼怎会传出这等命令?”
  古恺雄大笑道:“老朽也曾为此事与翁老哥研究甚久,可惜并未得到结果,神尼的行事,真是莫测得很!”
  光慧大师摇头道:“但愿不是罪孽的恶行才好……”
  秦豪目光之中,隐含机智的一笑道:“大师,区区却想出神尼的用心了!”
  光慧大师道:“小施主想出来了么?说出来听听!”
  秦豪道:“区区认为那神尼可能有两种用意!”
  古恺雄有些迫不及待的叫道:“老弟快说吧!”
  秦豪一笑道:“神尼突然传令要那翁一鼎弄来两百名妓女,如从好的一方面猜想,也许是神尼二度出世,想以大慈悲,大定力,渡化人间一切痴愚的女子,所以,她最先想到的,就是那批堕落风尘的妓女了!”
  古恺雄拍手道:“对!老弟真是聪明得很……”
  光慧大师也念佛道:“这倒是一桩无量功德!”
  秦豪一笑道:“但是,如果朝坏的地方想,那就不大妙了!”
  古恺雄大声道:“怎么不妙?老弟怎么想的?”
  秦豪道:“也许神尼此次再出武林,乃是存下了什么争胜复仇之念!”
  光慧大师插口道:“错!错!小施主,佛门弟子戒嗔戒杀,戒名戒利,那天远神尼数十年来倒颇有清誉,你不可在口头上作孽!”
  秦豪笑道:“大师,区区只是设想如此而已!”
  古恺雄道:“老弟,你先说出来,别管这个和尚!”
  秦豪笑道:“偏若区区这种猜想不错,那神尼忽然弄来两百名窑子姑娘,说不定就是用来收买与会的豪杰之心!”
  光慧大师连声咄道:“罪过!罪过……”
  古恺雄摇头道:“老弟,这恐怕有些不对了!”
  秦豪笑道:“古老可是认为以妓女的色相来收买武林豪杰之心,办不到么?”
  古恺雄道:“本来办不到,试想这些窑子姑娘又有什么过人之处呢?何况,这些与会男人,那一个不可以自己去找?”
  秦豪笑道:“区区如果说出其中道理,只怕古老一定同意了!”
  古恺雄道:“老弟快说,老朽真是越发不耐了!”
  秦豪笑道:“那神尼如是在这批妓女身上下点工夫,教了她们一些媚功艳术的话,古老想想后果又将如何?”
  古恺雄大笑道:“果能如此,那自然又不同了……”
  秦豪忽然大笑道:“古老,只怕那神尼还有几个漂亮女弟子吧!”
  古恺雄不禁一楞道:“老弟,你怎么知道的?”
  秦豪道:“想当然耳!”
  古恺雄有些不信道:“老弟这话太玄了!”
  秦豪笑道:“不玄,试想那神尼如是想以色相布施,拢络群雄,替自己建立势力的话,没有几个出色的女弟子又怎么行呢?”他话锋一转又道:“古老,神尼一共有几个女弟子?”
  古恺雄道:“五位!”
  光慧大师简直像个苦人儿一般,锁着眉在旁不断念佛。
  秦豪哈哈一笑道:“若不怪区区危言耸听的话,大师,不出三月,武林之中必将艳传‘七宝庵’的五大艳尼的美谈了!”
  光慧大师只听得双手掩耳不迭道:“直污老衲双耳,令人不忍卒闻!”
  秦豪道:“大师莫要如此,这也只是区区猜想的而已!”
  古恺雄却大声道:“老弟,老朽觉得你这坏的猜想倒真有些儿可能呢!”
  秦豪闻言大笑道:“若是如此,只怕要把光慧大师愁死了!”
  光慧大师苦笑道:“老衲当真要祈求佛祖慈悲了!”
  古恺雄冷冷一笑道:“大师不必祈求佛祖,倘若那天远神尼果真如此作为,而干出为祸武林行动,老朽认为大师也该挺身而出了!”
  光慧大师皱眉道:“古施主之言,老衲已在考虑之中!”
  古恺雄大声道:“大师父,你真是迂得可以……”
  秦豪大笑道:“古老不必怕光慧大师不出门,试想那神尼手下有了一个‘鸠杖鬼妪’魏大娘,光慧大师只怕躲也躲不了吧!”
  古恺雄闻言大笑道:“是了,老朽怎地忘记了呢?”他目光一转,又道:“老和尚,你如果在发现那天远神尼居心不善以后,仍然缩头不出,老朽就将你这‘血箭毒王’的身份抖露——”
  光慧大师双手直摇道:“使不得,使不得,老衲已然答应过秦施主,愿以有生之年,重出江湖,积上一些降魔卫道的功德了!”
  古恺雄笑向秦豪道:“真的么?”
  秦豪道:“大师果是说过!”
  古恺雄大笑道:“大和尚,老朽知道你不会永远缩头不出的……”话锋一顿,忽地沉声道:“大师,老朽还有件事儿要找你麻烦!”
  光慧大师一呆道:“古施主又有什么难题了么?”
  古恺雄道:“老和尚可知道老朽突来银川之意?”
  光慧大师道:“老衲既无先知之能,又怎能知道你来此作甚?”
  古恺雄道:“老朽是为了本场少场主之事而来!”
  光慧大师一震道:“你们的少场主怎么样了?”
  古恺雄道:“他在晏家堡中出了事了!”
  “哦?”光慧大师吃了一惊道:“是‘天绝刀公’晏永济家中?”
  古恺雄道:“可不是那个老狗头么?他居然约来了一两百名高手,围攻本场少场主,并且又在少场主的酒中下了‘半滴断肠’之毒……”
  光慧大师混身一震道:“那‘半滴断肠’可毒的很呢!古施主,你此来可是向我要那解药?”
  古恺雄道:“这只是其中之一而已!”
  光慧大师道:“还有别的事么?”
  古恺雄道:“当然有,老朽想向大师打听一下少场主的下落!”
  他这句话可把光慧大师和秦豪两个人都听得混身一震。
  秦豪忍不住道:“那狄青枫怎么了?没有回到迪化么?”
  古恺雄摇头道:“没有!”他忽然一笑道:“秦老弟认识老朽的少场主?”
  秦豪一笑道:“认识!”
  古恺雄道:“老弟,你在银川可曾见到过他?”
  秦豪摇头道:“没有见到!”
  古恺雄向光慧大师道:“大师呢?”
  光慧大师道:“老衲不出寺门,又怎知外间一切呢?”
  古恺雄忽然失笑道:“老和尚,我要问你庙中别的和尚啊!也许他们之中有人知道呢!”
  光慧大师道:“且等晨课以后,老衲再问他们吧!”
  古恺雄道:“有劳老和尚了!”他话音一顿,却向秦豪道:“老弟,你可是应那翁一鼎之约而来的?”
  秦豪摇头道:“不是!”他笑了一笑,道:“区区虽不是应约而来,半路上却遇到了神尼的座车,一时误会之下,伤了神尼手下的‘刀婆’,想不到竟蒙那位‘情侠丹心’孟剑尘老人相邀,要区区也去那翁一鼎的镖局中赴宴!”
  古恺雄道:“老弟可答应了?”
  秦豪大笑道:“区区要拒绝似是也拒绝不了!”
  古恺雄脸上顿露喜色道:“老弟也要去么?”
  秦豪笑道:“还不一定呢!”
  古恺雄闻言,不禁一楞道:“怎么?老弟怎地说话这么呑呑吐吐的?”
  秦豪笑道:“那孟老人要区区于明日中午时分,在银川城中的‘知味斋’中等候,他会派人向翁一鼎要一张请柬送与在下!”
  古恺雄大急道:“老弟,你决定了没有!”
  秦豪道:“区区直到此刻尚未打定主意!”
  古恺雄大声道:“老弟你这就不对了!”
  秦豪知道这位暴燥老人的心意,闻言有心呕他,笑道:“古老,区区倒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对之处。”
  古恺雄果然听得大大的不乐道:“老弟,这等难得一见的武林盛会,老弟怎可不去?再说,那天远神尼一行,包藏祸心之举,老弟又怎可坐视不闻不问?”
  秦豪淡淡一笑道:“古老,那神尼一行的举措,区区适才业已予以分析,可能是为祸武林,但也可能是造福武林哩!”
  他略略一顿,又道:“至于类似这等武林人物的盛会,区区倒并不觉得有什么令人必须前去一看的必要,区区如要参加武林盛会,出出锋头,似也应该以那五十年方始举行一次的‘休宁大会’为目标啊!这种仅有北五省人物参加的大会,又算得了什么?”
  光慧大师听得含笑点首。
  古恺雄则听得竖起了拇指,大叫道:“有志气,佩服!佩服……”
  这位老人两个“佩服”出口以后,忽然又大笑道:“老弟,依老朽之见,这个‘武威镖局’翁总镖头当着木偶,听命神尼摆布的大会,你还是应该去一趟!”
  秦豪大笑道:“必须去的么?”
  古恺雄道:“当然该去!”
  秦豪陡地微微点头道:“好!去就去!”
  古恺雄原以为自己还得费点儿唇舌,才能说得动这位神情洒脱,武功高得惊人的年轻人前去的。
  不料,他倒是那么干脆的又答应了。
  是以,秦豪话音一落,古恺雄和光慧大师都怔了。
  秦豪眼见两人的神情,不禁心中暗笑不已。
  他抖了一抖长衫,起身抱拳一笑道:“天色已近四更,区区要告退了!”
  光慧大师这才想起,还没给秦豪安置宿处哩!
  老和尚连忙道:“施主就在老衲这云床之上打坐一下吧!”
  古恺雄轩眉一笑道:“老弟台,老朽这出名的夜猫子今晚也不走了,陪你老弟在此打坐,明天中午也好同你上那‘知味斋’等人……”
  秦豪看了两位老人一眼,淡淡一笑道:“区区悉听台命!”
  XX    XX    XX
  “武威镖局”的西跨院内。
  “冰心”哑尼,被璧池,震凡二女拖在厢房里学着女人走路。
  他一向一跨三尺的走惯了,这回可是要他一跨只能走上五寸,试想那份神态,那里像是走路?
  但他必须学着走,还没走到半个时辰,这位昔日的大侠客,早已汗透罗衫了。
  璧池,震凡二尼倒是极有耐性,不惜连怎么摆一下手都先给狄青枫做上一个姿态让他瞧。
  十天的时间,狄青枫就在这种怎样学做女人的教导下渡过。
  他心中解不开的结,是天远神尼要她装作女人,究竟为了什么?
  狄青枫自从历经那“晏家堡”的死劫以后,在他的心头之中,已隐隐地埋下了一颗对女人极为憎恶的种子。
  想不到自己大难不死,不但是由女人所救,还整天要活在女人堆中,而且,连自己也要在外形上变成了女人,这种折磨,对他未免太残忍了一些。
  这十天中,他没见到过神尼,直到……
  XX    XX    XX
  九月二十四的初更时分。
  “武威镖局”之内,有一份瞧不见的洋洋喜气。
  因为北五省的各路英豪,差不多都已依时赶到了银川。
  这表示“塞北苍龙”翁一鼎并未因失过一次风,而降低了他在北五省镖局和绿林道上的威望。
  镖局中除了副总镖头以外,可以说没有一个人知道自己的主人“塞北苍龙”翁一鼎是受制于人,才发出这次请柬。
  他们心中高兴,自然有他们的道理了。
  “塞北苍龙”翁一鼎在副总镖头“关西大刀客”薛长坤和三名镖师的陪同之下,巡视了各处的准备情形之后,就独自一人,匆匆的赶去了西跨院。
  这西跨院打九月十四日以后,列为了局子里的禁地,除了翁一鼎本人以外,任何人都不许跨入。
  东院也是,不过东院则可以准许副总镖头和局中武功最好的两名武师入内。
  到底这两座跨院之内住的什么人,局子里人,都不知道。
  他们想打听,自是打听不出来,于是,也就没有人愿意多事去管去问了。
  此刻,翁一鼎已走进西院之内。
  在那西院的厅堂之内,正拢了一桌很丰盛的酒筵。
  首席,坐的是那位青春永驻的天远神尼。
  神尼的左首,是“冰心”哑尼。
  右首,是“旭杖鬼妪”魏大娘。
  “鬼妪”的旁边是“浣花女侠”孟飘萍,她依旧是一身蓝布农妇打扮。
  “冰心”哑尼的旁边,依次坐着璧池、震凡、遁幽、思明四女。
  没见“金刀婆婆”云五姑娘和“情侠丹心”孟老人。
  云五娘大概是在养伤。
  孟剑尘老人呢?他早在抵达银川的第二天就独自出城而去。
  除了神尼跟“鬼妪”,谁也不知道孟老人干什么去了。
  “塞北苍龙”翁一鼎满面堆笑的上前拜见神尼。
  天远神尼微微一笑,指着下首一张空的锦凳道:“总镖头请坐!”
  翁一鼎告谢入座。
  神尼笑道:“一切都准备好了么?”
  翁一鼎欠身道:“老朽已遵照神尼指示,全都准备完竣!”
  神尼笑道:“有劳施主了!”
  翁一鼎忙道:“老朽能为神尼效劳,实是莫大荣幸!”
  神尼妙目一转,举起面前的银杯道:“施主,贫尼敬你一杯!”
  翁一鼎连忙起身笑道:“老朽愧受……”说罢,举起银杯,一饮而尽。
  神尼也略一沾唇道:“总镖头请勿如此拘泥了,贫尼此番重出武林,承蒙总镖头全力相助,贫尼实是感激不尽,尚望总镖头莫再执礼太谦,反而显得太过生份!”
  翁一鼎听后鼻梁直冒冷汗。
  他知道自己这一趟黑锅可是背定了。
  天远神尼如果对武林之中有什么不利的举动,他这位“塞北苍龙”翁一鼎就是那拿着刀的帮凶。
  翁一鼎心中固然凛骇,但在表面上可一点都不敢流露。
  他半似掩饰半似兴奋的笑道:“神尼这么说,可叫老朽无地容身了!”
  神尼目光寒电般的在他脸上一转,笑道:“总镖头,北五省的朋友,是否都来了?”
  翁一鼎被神尼看得汗毛一竖,他赶忙神色恭敬的应道:“老朽发出请帖之人,已到了十之八九!”
  神尼淡淡一笑道:“很好!”
  翁一鼎微微感到神尼这句话中,有什么不对。
  他念头尚未转过来,“鬼妪”已冷笑道:“听总镖头之言,可是还有十分之一的人没来么?”
  翁一鼎道:“大娘说的是,有几位朋友尚未赶到!”
  “鬼妪”陡然两眼寒光一闪道:“什么人胆敢不来?他们竟敢蔑视你翁总镖头?”
  翁一鼎老脸微红道:“这……老朽德能太薄……”
  神尼忽然一笑道:“总镖头,他们都是谁?你可曾令人查对过?”
  翁一鼎心中暗叫侥幸,自己来此之前,幸亏叫人送了一张名单给自己悄来,否则神尼这一问,他真要不知如何答应了。
  翁一鼎闻言笑道:“据老朽今晚来此之前核对,共有七位颇有名望的高手未到!”
  “鬼妪”嘿嘿一笑道:“什么高手?狗屁!”
  翁一鼎忙道:“大娘说的是,他们果然很狗屁!”
  “冰心哑尼”狄青枫听的险险儿要喷出满口酒菜。
  他料不到这位“塞北苍龙”翁一鼎自己倒是这般狗屁。
  神尼此时已笑道:“总镖头,你且说说看他们都是谁?”
  翁一鼎忙掏出那张名单看了一眼道:“太白山‘万劫宫’中的主人夫妇‘八荒神掌’轩辕熙和‘旋风魔妪’费玉明两人未到……”
  神尼一笑道:“他们夫妇恐怕不会来的了,还有呢?”
  翁一鼎道:“新疆‘天风牧场’场主‘大漠神雕’狄震天狄老爷子也没来!”
  翁一鼎这句“大漠神雕”未来甫告出口,狄青枫不禁脸上神色微变。
  他差点儿脱口叫出来,因为他相信自己的父亲决不会来。
  神尼此时却瞟了狄青枫一眼,向翁一鼎道:“划去狄老爷子吧!”
  翁一鼎应了声:“是!”
  “鬼妪”不禁脱口问道:“庵主,为何要剔除狄老?”
  敢情连“鬼妪”对狄震天也不敢不称呼一声“狄老”。
  神尼淡淡一笑道:“狄老爷子新遭丧明之痛,那里还有心情来此呢?贫尼总不能强人所难,那岂非太不近人情了么?”
  “鬼姫”闻言,笑了一笑道:“庵主真是慈悲的很……”
  她可是知道,神尼道么说,乃是要叫那翁一鼎传将出去,以树立德威。
  同时,也有些儿用来讨好狄青枫。
  此时,翁一鼎又道:“陕西晏家堡‘天绝刀公’父子及女儿三人未来!”
  神尼回头看了那脸色发青的狄青枫一眼,笑道:“总镖头,他们也剔除吧!”
  翁一鼎应了声“是”。
  狄青枫却身形一动,张开了嘴!
  不过,神尼比他更快,左手在桌子下面,捏了他一下。
  狄青枫皱了皱眉,终于把话音吞回肚子之内。
  神尼适时又道:“这晏家父子们,在未曾寻到那位‘风雷神剑’狄青枫的尸体之前,他们怕是再也不会在江湖行走的了!”话音一顿又道:“翁施主,还有一位是谁?”
  翁一鼎道:“昆仑掌门佛印大禅师!”
  神尼闻言,柳眉一竖,她冷冷一笑道:“这位大和尚向来目中无人,这回可得抓住题目,整他一番了!”
  “鬼妪”嘿嘿一笑道:“这回老身的鸠杖,非得磕断他那禅杖不可……”
  翁一鼎听得心中狂震。
  “昆仑”掌门大师,在武林之中,极富清誉,而“鬼妪”和神尼,居然要找上这位大师麻烦,不是显而易见,她们怀了扰乱江湖的心愿而来么?
  狄青枫也在暗暗吃惊。
  他想不出自己要在这三年之中,扮演一个什么角色,好人?还是坏人?
  到目前为止,神尼还没有告诉过他,这种男扮女装的根本意图何在。
  适时,那位蓝衫村妇模样的“浣花女侠”淡淡一笑道:“那昆仑掌教,在武林之中,甚得人缘,加以佛印本人武功极高,我们如是以昆仑作为对手,恐怕容易引起物议!”
  狄青枫不禁点头暗暗赞佩。
  他忍不住看了这位孟大姑娘一眼。
  神尼闻言笑道:“姑娘之意,是不是另找一个门派下手?”
  “浣花女侠”孟飘萍笑道:“依晚辈之见,那‘万劫宫’应是比昆仑一派好斗!”
  神尼浅浅一笑道:“姑娘所见,贫尼同意!”话音一顿,望着翁一鼎又道:“总镖头,那两百名女娃儿怎么样了?”
  翁一鼎笑道:“全部住在东跨院之内,她们都很听话!”
  神尼笑道:“她们用色相换取金钱,我们给她们超出十倍的价格,自然是应该听话才是……”她笑容一敛,突然向遁幽、思明二女道:“你们的任务呢?做到何种程度?”
  遁幽低声道:“弟子和明妹,依照恩师指示,全都教导了她们!”
  神尼笑道:“你们可曾告诉她们,用那药物之时,千万不可让对方知道?”
  遁幽微微红脸道:“弟子已再三叮嘱过了……”
  狄青枫听得暗暗皱眉。
  神尼口中的药物:是什么药物?仿佛这些药物都交给了那两百名妓女,难道是要她们暗中下手于这一帮子来此赴会的人物么?
  翁一鼎也同样的在心中嘀咕,他所躭心的与狄青枫完全一样。
  神尼何等精明,她早已看出狄、翁两人的神情,笑道:“翁施主面色凝重,可是担心贫尼会对与会之人暗下毒物么?”
  翁一鼎听得冷汗直流,忙道:“老朽不敢……”
  神尼笑道:“其实这也难怪总镖头见疑!”
  翁一鼎连脸色都变了,起身道:“老朽并无此意,尚求神尼明察……”
  瞧著“塞北苍龙”翁一鼎这种神态,神尼不禁敞声一笑。
  “鬼妪”适时冷笑道:“总镖头,你不必吓成这样,神尼此次重出武林,一切都还要仰仗于你,虽然庵主有伤人之心,也不会轮到你总镖头身上的!”
  翁一鼎越听越不是味,但他可不敢再说什么了。
  神尼笑声一敛,道:“总镖头,贫尼所说的药物,不是毒物,乃是要那些与会的朋友们能够真个销魂,欲仙欲死……”
  天远神尼的娇靥之上,因为这一句话而飞起了一片红霞。
  须知她虽已年逾花甲,但因青春不逝,是以连心情上也未衰老,一旦要说出这种有关男女两情相悦之言,难免不泛起羞意了。
  翁一鼎虽然十分尴尬,也十分心惊,但却不能不应道:“老朽知道庵主不会有那伤人之意……”
  “鬼妪”陡然一笑道:“翁一鼎,庵主纵有伤人之意,你总镖头又能如何?”
  翁一鼎听得一楞道:“老朽自是不敢如何,大娘见笑了!”
  “鬼妪”嘿嘿冷哼道:“总镖头,你还是放得光棍些吧,庵主不会亏待于你的!”
  翁一鼎忙道:“大娘教训的是,老朽敢不遵命么?”
  神尼忽然笑道:“大娘,别再逗总镖头了!”
  “鬼妪”哈哈一笑道:“老奴遵命!”
  神尼举起杯筷,笑道:“我们一面吃一面谈吧……”
  狄青枫早就想大吃一顿了,神尼话音一落,他抓起筷子就猛干。
  璧池柳眉一皱,伸手在他大腿根一戮,直戮得狄青枫又火又难受。
  什么地方不好抓?他瞪了璧池一眼。
  璧池凑过了粉颊,像姊妹淘咬耳朵的笑道:“你别忘了此刻乃是女人!”
  狄青枫心想;女人又怎么样?不吃不喝么?
  壁池在他眼中已看出他的心意,小樱唇已贴上了他的耳边角,轻轻地闪动着,痒痒的,热腾腾的传出声音:“狄大侠,女人吃东西要有个分寸!”
  狄青枫明知她的嘴唇不该在自己脸上沾来沾去,但这份豆腐却是让她吃足了而自己却无法报复。
  他只有狠狠地瞪她一眼。
  同时,只好忍住肚子里的饥虫,缓缓地,一点一点的,像是在数着那盘子里的菜肴有几根肉丝的挟着菜……
  神尼敬了翁一鼎一杯,笑道:“总镖头,明天你仍是主人,知道么?”
  翁一鼎道:“老朽晓得!”
  神尼点头道:“第一件事,你得先装出查询镖车之事!”
  翁一鼎道:“老朽知道!”
  神尼笑道:“第二件事你要介绍贫尼与他们相见!”
  翁一鼎道:“是……”
  神尼目光一转,大笑道:“总镖头,你可要记住,在介绍五名贫尼女弟子的时候,可要你费上一点儿心机,下上一番说词了!”
  翁一鼎一怔道:“这……庵主要老朽怎么说?”
  神尼那如花的脸上,又泛起红霞道:“总镖头经过多少大风大浪,连这一点都不明白么?”
  翁一鼎明不明白呢?
  他可真不明白。
  翁一鼎一生确是经过不少大风大浪。
  但是,神尼忽略了一点。
  这位“塞北苍龙”翁一鼎一生之中,最不喜的是女色。
  所以,他无法明白神尼的话中之意。
  也因此而呆呆地发楞。
  神尼柳眉轻扬,掩口笑道:“总镖头是装糊涂么?”
  翁一鼎十分惶恐的应道:“老朽该死,无法猜透庵主话中之意!”
  他这么一答,连那“浣花女侠”也脸泛桃花了。
  神尼涨红了脸,低声道:“总镖头,你难道不懂那床第间的乐趣么?”
  这一问,总算让翁一鼎明白了。
  他大感不安的一笑道:“神尼原来指的是这个么?老朽这一生之中,就是没有经过这等阵仗,是以老朽无从了解,……”
  他陡然发觉满桌之中,只有自己一个老男人,话到此处,连忙闭口。
  “鬼妪”皱眉道:“总镖头,你明白就够了,说那么多干吗?”
  翁一鼎老脸通红的应道:“老朽……遵命……”
  神尼轻轻的一笑,道:“总镖头,第三件事,是要你宣称失去的镖车,已由贫尼代你寻回!”
  翁一鼎一怔道:“庵主……你真的寻回老朽失去的镖车了么?”
  这位总镖头可有些眉飞色动了。
  神尼笑道:“莫非总镖头还信不过贫尼?”
  翁一鼎忙陪笑道:“老朽怎敢不相信你老……”
  狄青枫眼见这位满头白发的老人,竟然一再向这位看上去极其年轻的天远神尼口呼你老,真想好好的笑上一笑。
  神尼笑道:“明日你宣布贫尼已代你寻回镖车之事以前,就没有什么事再要你向他们来说的了!”
  翁一鼎连声应道:“老朽敢不从命!”
  神尼掉头向“鬼妪”一笑道:“大娘,稍时席罢之后,你得去接应孟老爷子……”
  话音未落,孟飘萍已接口道:“庵主,这事该由晚辈前去……”
  神尼摇头道:“姑娘,你不必去了,令大叔不会出事的!”
  孟飘萍柳眉一皱,好像还想说什么。
  神尼却不容她再说,又道:“姑娘,你的心意贫尼懂得,你不必难过或是不安,贫尼已经向令叔保证过,决不让姑娘卷入这场是非中的。”
  孟飘萍微微暗笑了一笑道:“多谢庵主!”
  神尼含笑发出一声轻叹道:“此次大会以后,姑娘如是要想离去,老衲倒是愿意劝劝令叔了!”
  孟飘萍神色之中,已有了真正的感激之色低声道:“晚辈谢庵主成全之德!”
  神尼笑了一笑,道:“姑娘不必谦虚了,老衲向来言出必行,姑娘不必怕我变卦的……”
  话音一顿,忽然向身旁的狄青枫道:“冰儿,你的嗓音还没治好么?”
  狄青枫心中不是滋味的点头。
  神尼只这么一问,不啻已向翁一鼎说明,这个娃儿不能说话。
  震凡在旁低声应道:“大师姊的喉音,恐怕不容易治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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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5-8 06:23:2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六章 难消艳福

  神尼故作惊急的问道:“凡儿,你怎可这么说话?你大师姊待你们这么好,她受了别人暗算,弄哑了嗓子,你们应该全心全力的帮她疗治才对,而且……即使已经不易治好,你们也应该瞒着大姊才是!”
  好一个仁慈厚道的神尼。
  狄青枫听得在出冷汗。
  他这才逐渐觉出天远神尼心机之深沉,自己万万赶她不上。
  震凡闻言,却不慌不忙的笑道:“师父,徒儿这话是大师姊写出来告诉徒儿的,否则,打死我我也不敢在大师姊前说出这种伤心话来的!”
  神尼微微点头道:“也许为师是错怪了你了!”目光一转,疼爱的拉起“冰心”哑尼的手,笑道:“冰儿,你既是这么告知凡儿,可是你已知道自己中了什么毒了么?”
  “冰心”哑尼自然只有摇头的份,他不知道神尼还要出些什么花样。
  神尼见他摇头,不禁皱眉道:“不知所中的何毒,又怎知无法治好呢?唉!贫尼素来对解毒一道,颇有心得,不料连自己的徒儿被人暗算,竟是无能为她解毒……”
  她这一声长叹,真情流露,十分感人。
  翁一鼎看得眉头一皱道:“神尼的高足是中了毒物暗算么?”
  神尼点头道:“正是,可惜贫尼却查不出她所中是何种毒物,是以无法袪解,让她回复嗓音!”
  翁一鼎笑道:“若论天下用毒,解毒之能,恐怕要算那‘血箭毒王’区奋最为高明了!”
  神尼笑道:“不错,贫尼知道他——”她话音未落,忽地半途住口不语。
  蓦然,另一个方向有一只手电疾抓向翁一鼎的肩头,喝道:“区奋现在那里?”
  翁一鼎大惊回头,怒叫道:“什么……”
  他口中的“人”字尚未吐出,已然看清抓他之人是谁,连忙改口一笑道:“大娘,你先松手吧!老朽这把骨头已经脆了……”
  敢情乃是“鸠杖鬼妪”抓住他了。
  “鬼妪”松了手,怒道:“翁一鼎,那区老鬼现在何处?”
  瞧她的神色,翁一鼎心中大感不妙。
  他可是不晓得“鬼妪”与“毒王”之间有什么纠缠。
  但是,他更不知道“毒王”就是光慧大师。
  是以,翁一鼎摇头苦笑道:“这个,老朽也不知道!”
  “鬼妪”听得一怔,她可想不到他也会不知道。
  神尼此时忽地向“鬼妪”道:“大娘,你且坐下吧!”
  “鬼妪”眉头一皱,松开手,走回自己座中。
  神尼笑向翁一鼎道:“那‘血箭毒王’区奋,最近可曾在武林中露过面?”
  翁一鼎摇头道:“老朽已有数十年未曾听说此老在武林中出现了!”
  “鬼妪”冷哼一声道:“总镖头可是知道不敢说出来?”
  翁一鼎笑道:“老朽是知道,怎会在神尼面前不敢说出来呢?”
  “鬼妪”冷笑道:“我怎么知道你为什么?”
  翁一鼎被他顶撞得一怔,心想;这不是奇怪了么?但他口中却道:“大娘这么说,叫老朽真是百口莫辩了!”
  “鬼妪”依然冷笑道:“那你就用不着辩!”
  翁一鼎涨的老脸通红,久久不能说话。
  神尼笑道:“大娘,老衲相信翁施主定然不知那‘血箭毒王’下落!”
  “鬼妪”道:“庵主岂可如此相信他?”
  神尼笑道:“以翁总镖头目下处境而论,他如知道,他必会说出,何况,翁总镖头也不必替那‘血箭毒王’隐瞒的!”
  翁一鼎应声笑道:“神尼真是深知老朽的了!”
  “鬼妪”噘了噘嘴,没再说话。
  狄青枫在一旁装哑闷吃,心中却在寻思,那“血箭毒王”与“鸠杖鬼妪”之间,必然有着什么极大的仇恨,否则“鬼妪”不会如此激动的。
  可惜他无法知道那“血箭毒王”是否仍在人间,否则,他想想一定要设法使他们碰头,二虎相争,必有一伤的了。
  他一念及此,忽然想起那位与自己有过数面之雅的年轻人来了。
  他记得这个年轻人自称秦豪。
  过去,他曾怀疑这个秦豪必是武功卓绝之士。
  但却苦于未曾见到他施展。
  此刻,他却已然明白,这位秦豪的武功之强,决不在自己之下。
  因为以“刀婆”之能,自己如想一剑将他伤得那么重,只怕还办不到。
  而秦豪却是随手一剑,就将“刀婆”震伤。
  狄青枫突然把希望寄在这年轻人身上了。
  他希望秦豪能够设法阻止神尼的这种暧昧的态度,可能会为祸武林的行动。
  但他如何通知他呢?
  他至少在这种身为女人的情况之下是无法抽身前去的了。
  狄青枫沉思不已,脸上的神情自是也在变化。
  这等情形落在神尼眼中,自是颇为不快,她忽然冷冷说道:“冰儿,你可是不舒服了?”
  狄青枫被神尼这声低喝,弄得大大一震,他连忙摇头。
  神尼皱眉道:“冰儿,为师早已说过,三年之中,为师一定可以凭本身功力为你治好哑疾,你又何必着急呢!”
  这可就很明白的暗示,三年不到,你可没有自由啊!
  狄青枫自是只好点头,三年,他只有在肚子里暗咒,这日子为什么不过得快一点。
  “塞北苍龙”翁一鼎在酒过五巡以后,突然道:“神尼还有什么指示么?”
  神尼摇了摇头道:“一切按照预定步骤进行吧!”
  翁一鼎恭敬的应了一声是,笑道:“老朽告退!”
  神尼笑道:“总镖头请便!”
  翁一鼎长长一揖,退出了西院。
  “鬼妪”目光射向翁一鼎背影道:“这老家伙不可靠!”
  神尼一笑道:“谅他也不敢!”话音一顿,突然向狄青枫道:“狄施主,你别忘了与贫尼的约定才好啊!这才半个月不到,你已经有两次险些误事了!”
  狄青枫眉头一皱道:“大师什么事不好差狄某去干?这种装哑扮女人的事,真是要了狄某的命了……”
  神尼笑道:“狄大侠,委曲你三年,总比你失去了一条命好吧!”
  狄青枫朗声一笑道:“在下此刻真希望能够一死……”
  神尼笑道:“狄大侠,老衲还要仗恃你来执行老衲的复仇大计呢!如果你真个死去,老衲岂不又要花费多少心血么?”
  狄青枫怔了一怔道:“大师早就注意了在下了么?”
  神尼大笑道:“老衲已注意你两年了!”
  狄青枫心中大大的惊凛。
  他完全没有想到天远神尼早已注意了自己。
  他还能说什么?谁叫自己要认识了“河西玉女”晏竹菇?而又那么糊糊涂涂地跟她在一起游荡江湖三个月之久?
  女人的心狠毒得可怕,她们在报复的时候,真是不择手段得很。
  他后悔自己不该那么严重的拒绝晏家的说媒。
  否则,自己也就不会造此大劫,而要承蒙天远师徒们的救命大恩了。
  这一切,都是自己造成的,怪不得别人。
  他长叹一声道:“在下只好认命了!”
  神尼格格一笑道:“那倒不必,焉知你不在习惯了这种生活后,甚至不想回复男儿之身呢?”
  狄青枫听得大笑道:“但愿在下能有神尼这么豁达,否则在下真要闷死了!”
  神尼笑道:“狄施主能这么想,老衲倒是大大的放心了!”
  狄青枫呆了一呆道:“神尼有什么不放心的么?”
  神尼大笑道:“老衲不放心施主的,是施主如果太过豁达,则那么一来,必将有一天不小心而露出了马脚!”
  狄青枫皱眉道:“在下心中一切,似是都在大师的算计之中了!”
  神尼笑道:“施主太抬举老衲了……”话音一顿,忽地向震凡四女道:“你们可以去休息了!”
  四女闻言齐齐告退。
  “浣花女侠”孟飘萍也一笑告辞而去。
  剩下了神尼,狄青枫和“鬼妪”三人以后,神尼却默默的坐了半天没有说话。
  狄青枫反正是一切不由自己,当然也不愿说什么。
  “鬼妪”似是耐不住这沉寂,笑道:“庵主,明天的事你老真有把握么?”
  神尼似是有些神思不属的说道:“不会出事的,只要……”她淡淡的笑了一笑,又道:“大娘,那姓秦的年轻人好像诚心冲着我们而来的呢!”
  “鬼妪”皱了皱眉道:“老身也正在怀疑,这姓秦的在武林之中,藉藉无名,为什么竟有那高的一身武功呢?那天要不是孟老不许我们与他为敌,真应该将他除去才是!”
  神尼一叹道:“大娘,不是老衲泄气,我们恐怕……”她忽然回顾狄青枫嫣然一笑又道:“狄大侠,你过去可曾见过这姓秦的?”
  狄青枫摇头道:“没有!”
  他当然不会再说老实话了,此刻,他对神尼早已失去了信心。
  神尼那双目之中忽然掠过了一丝幽怨,低声道:“这姓秦的武功之高,恐怕你我皆非其敌!”
  “鬼妪”冷哼道:“老身不信合我们几人之力,擒不住他!”
  神尼笑道:“如果这姓秦的真是那传闻早已在荒山坐化的‘地仙’陆巽的传人,则合我们数人之力,逮他不了,也不为过啊!”
  “鬼妪”愤愤道:“老身不信陆巽会有这么年轻的弟子,武林中传闻陆巽坐化之事,至少也有二十多年了!”
  神尼道:“传闻之事,不见得可靠呢!”她忽然向狄青枫一笑道:“狄大侠,如果你与那姓秦的动手,你有几成胜算?”
  狄青枫料不到她有此一问。
  当下摇头道:“在下若以全力相搏,顶多支持百招而已!”
  神尼笑道:“你可是指的未曾受伤以前?”
  狄青枫道:“负伤以后,在下并未与人动过手,功力是否减退,在下自是无法知道!”
  神尼笑道:“狄大侠,你此刻功力,较之负伤之前,要增加了大约一倍!”
  狄青枫有些不信,他楞了一楞道:“大师是在逗在下欢喜么?”
  神尼道:“老衲似是不必如此吧!狄大侠何不随便试试呢?”
  狄青枫略一沉吟,突然抬手向身侧的一堵石墙遥遥一指点出。
  “丝——”好锐厉的啸风,好强劲的指力。
  那面石墙之上,顿时现出了一个圆洞。
  神尼笑道:“如何?入石两寸了,施主受伤之前呢?”
  狄青枫神色有点儿激动的笑道:“大师果然没有欺骗在下,如是在下未伤以前,这远的距离,这么坚硬的青石,能够入石七分,也是不易的了。”
  神尼笑道:“施主,你此刻应知自己的功力,能否胜得了那位姓秦的了!”
  狄青枫笑道:“千招之内,可以不败!”
  神尼那艳丽的脸色之上,浮起了一片笑容:“施主,你不感谢老衲么?”
  狄青枫笑道:“在下确是十分感谢庵主!”
  神尼笑道:“这三年的约定,在施主而言,应是很值得的了!”
  狄青枫笑道:“在下早已认为值得的了!”
  神尼忽然站了起来,笑道:“施主,既是认为值得,老衲倒是要劳动施主多费点心了。”
  狄青枫淡淡一笑,心想,反正事已至此,多一点工作,也没什么了不起,立即应声道:“大师请吩咐!”
  神尼嫣然一笑道:“到我的卧室来吧!”
  狄青枫的脸色都青了。
  他料不到这外加的工作,是在卧室之中,望着神尼那嬝嬝婷婷走去的背影,他呆在原地半晌未动。
  “鬼妪”在旁嘿嘿一笑道:“狄大侠,你坐在这儿发呆干吗?”
  狄青枫皱眉瞪了她一眼道:“这等事狄某难以从命!”
  “鬼妪”笑道:“听命三年之约,是不是你自己答应的?大丈夫一诺千金,老身相信你不会是个无信的小人。”
  狄青枫冷笑道:“在下于应允之时,并未想到以神尼这等德高望重之人,会……”
  他可是有些说不出口来。
  “鬼妪”冷冷笑道:“会怎么样?辱及了你么?小子,你可知道,那‘七宝庵’为何被武林中称为男人的禁地么?因为仰慕庵主姿色的人太多,庵主不胜其扰,才会对那些男人下了一道擅入本庵,格杀勿论的禁例啊!庵主这么多年来都是守身如玉,难得看上了你,你小子还不是天大的福气么?哼!哼!真是不知好歹得很……”
  她越说越露骨,狄青枫连脑袋都大了一倍。
  他怒喝一声道:“住口!”
  “鬼妪”一楞之下,果然住口。
  不过,她却冷哼了一声,骂道:“小子,你还不配对老身吆喝!”
  狄青枫恨恨的冷笑道:“在下早知会有今日,宁可重伤死去……”
  “鬼妪”大笑道:“是么?你小子如是当真死了,你那仇又怎么报?”
  狄青枫道:“那是在下的事,尊驾不必管!”
  “鬼妪”忽然站了起来笑道:“不错,那是你的事,老身犯不着多事,狄大侠,狄公子,你在这儿坐着吧,庵主会来请你的……”话音一落人已转身而去。
  狄青枫冷冷一笑,也自起身,就待回到自己的那间禅房。
  突然;神尼的声音自屋后传来:“狄施主,三年听命之约你如不肯遵守,老衲明日就要当着与会群雄之前,揭穿你的面目,并且告诉天下人,‘风雷神剑’乃是一个背约的小人,如果你想从此为武林不耻,你尽不必来见我了!”
  狄青枫听得呆了。
  他这才觉出,神尼手段之狼,比自己想像的高明得多。
  狄青枫知道,神尼如果真的这么做,则自己这一辈子比死了还要难受。
  武林人物的“名”可比生死重要得多……
  他正在沉思未定之际,神尼又是一笑传声道:“狄施主,你不必担心有人知道你曾入我卧室之事,魏大娘随我多年,她不会宣扬的,你怎么那样傻,那样固执呢……”
  狄青枫心中电转,忽地低低的冷笑忖道:“我傻?好吧,我就装一次傻……”
  他那被她们用易容之药,化装得娇艳欲滴的脸上,忽然闪过一丝笑意竟然大步向神尼的卧室走去。
  就在此时,突然有一条黑影,飞投那神尼卧室窗外的一株古柏密叶之中。
  盏茶不到,神尼的卧室之中,忽然传来一声惊骇的娇叱。
  灯光一闪,狄青枫已退出了门外。
  他含笑关上了神尼卧室的房门,向室内做了个鬼脸,笑道:“对不起,我的佛门神尼,在下不善参那欢喜大禅,只好用了点小计,点了你的睡穴,委曲你睡上一夜了……”话音一落,转身大摇大摆的叮当乱响向回走去。
  瞧他那满身环佩,满头珠罩,以及穿着一身曳地长裙,居然一步三尺,真难为他怎么走得稳。
  就在狄青枫身形转过了屋角,那神尼卧室外面的天井之中;陡然有一点黑影,冲天而起破空而去。
  接着,那天井中的那棵柏树之上,也飞起一条黑影,向着先前的那一点黑影电射追去。
  XX    XX    XX
  如果说先前的那一点儿黑影是个人,这人轻身功力之高,简直可以说是要到飞行绝迹的地步了。
  但是,妙的是这等奇绝功力的人,一时之间,倒出现了两个。
  那位自柏树之上追来的人,居然不比先前那人稍弱。
  眨眨眼之间,这两条黑影已奔出了银川城外。
  前面的那点黑影,出城以后,竟然沿着那条护城河兜起圈子来了。
  这银川城周围,不下三十里,但是在这两位功力高绝的奇人脚下,三十里路程,只要盏茶不到,就兜了个圈子。
  一前一后,两人相距大约在四十丈左右,直如风驰电掣一般,绕着这三十里方城,奔个不停。
  如果说这两个人傻,那倒也真差不多,顿饭时间,两人已绕了不下十圈。
  但那四十丈距离,却未曾拉远,也未曾逼近。
  看上去,这两人倒是功力悉敌。
  不过,在第十圈以后,那后面的人却速度大减。
  眼看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拉越远,那前面的一条黑影已不见了踪迹。
  后面的那条人影突在此时发出一声冷笑。
  他冷笑之声一敛,竟然伸了个懒腰,坐在地上了。
  这黑影大概是累坏了,所以坐下来休息,休息。
  但是,他的脸却是朝着那先前黑影奔走的相反方向。
  如是这时候能够有盏灯在照这位盘膝而坐的人的脸上,准会发现他那脸上充满了一种奇怪的笑容。
  他闭着一双眼,仿佛老僧入定了一般。
  没多久,他忽然双目暴睁,嘴角泛起一丝哑笑,自语般的轻声道:“看你还向那里溜……”
  数里之外,果然有一条人影,如飞行来。
  这坐在地上的黑影,一歪身子,竟是倒卧了下去。
  他大概是知道那位狂奔而来黑影武功高绝,如果自己坐在此处,他一定能够老远的就发现了。是以,他躺在路边草丛之中,
  按理,这几里路,那个黑影早就该到了,可是,却久久未见动静。
  那躺在草丛中的黑影,大概觉得有些不对劲,陡地一跃而起。
  “啪——”这黑影跃起得快,但摔倒得也快。
  适时,一阵苍老的怪笑之声,自路的另一边传了过来:“小子,使坏主意你比老夫差的多了!”
  敢情另一个黑影早已躲在旁边了。
  那摔倒的黑影,已在惊怒无比中爬了起来。
  他暴睁神目望去,只见在自己的对面两丈以外,正站了一位身裁矮小的老人,咧着一张嘴,向自己龇牙。
  这黑影挥了挥身上的尘土,大声道:“老丈是什么人?怎好乘人不备,暗算了区区一掌?”
  那老人怪笑道:“好小子,要问我老人家的名字,你得先报上名来才成!”
  这挨了一掌的黑影道:“区区秦豪!”
  敢情这位在狄青枫进入神尼卧室之际,方始赶来“武威镖局”,隐身柏树之上的黑影,竟是秦豪。
  试想以秦豪的武功,居然会挨了揍,那个老人的功力,岂不更是惊人么?
  秦豪报出了名姓,那老人摇头道:“你小子一定很嫩吧!老夫可没听说过你这份字号!”
  秦豪忽然大笑道:“正是,正是,区区乃是初出茅庐,自是比不上老丈的了,但不知你老丈的名号,是否很响?”
  那老人也大笑道:“老夫的名号乃是‘高山打鼓’——名鸣声在外,说出来准要将你小子吓了一大跳!”
  秦豪淡淡的笑道:“区区自信不会如此经不起吓唬,老丈请讲!”
  老人陡地呵呵一笑道:“老夫这名号之中,包括了‘哭,嚎,愁,怨’四个字,也包括了仙佛神鬼四个武功绝高的人物,你说妙不妙?”
  秦豪的个性,向极豁达,此刻发现这位矮老人神态十分滑稽,早把那挨了对方一掌之事给丢到了脑后,闻言大笑道:“听来果是甚妙,但不知这四个武功绝高之人,为何入了老丈名号?而老丈又怎地又哭又嚎,又整天发愁,遇事埋怨起来了?”
  秦豪这么一答,可答的那位老人拍手道:“小子,真有你的,你怎会想到老夫又哭又嚎,又发愁,又埋怨呢?哈……哈……老夫活了百多年来,你小子可是老夫碰上的最逗人喜欢的了……”
  秦豪听这老人说他已经活了一百多岁,他不禁大笑道:“老丈,区区已经活了两百多岁了,你信不信?”
  那老人先是一楞,继而怪笑道:“好小子,你敢不信老夫活了一百多岁么?”
  秦豪笑道:“区区可没说不信!”
  老人叫道:“你既是相信,干吗要吹牛你活了两百多岁?”
  秦豪大笑道:“名头大小,武功高低,如果要是以年纪大小来衡量,区区自信应该已经算得上活了两百多岁了。”
  老人想了一想道:“小子,你是说你比我年纪大?”
  秦豪笑道:“不敢!”
  老人道:“什么,不敢?你不是……”
  老人黑夜之中,陡地双目暴睁,像两道冷电般一闪,大吼道:“好小子,你敢兜着圈子自认武功比老夫强么?”
  好啊!他这才想明白了。
  秦豪笑道:“老丈算得上是位极具智慧的长者!”
  老人气得干瞪眼的叫道:“小子,你如是比老夫高明,干吗你追不上老夫?”
  秦豪笑道:“区区虽未追上,但却未曾自认功力不如老丈!”
  老人怒道:“你小子没自认功力不如老夫,难道老夫还自认功力不如你小子么?”
  秦豪忽然犹豫了一会儿,淡淡一笑道:“老丈,区区突然想起一件事想向你请教!”
  老人闻言,陡地端起架子,大声道:“孺子何事不解?老夫今日暂且破例为尔解疑!”
  秦豪听得直喷大气的笑道:“老丈,如果有一个武功较低之人,他要去向一个武功比他高明的人挑战,而且这一战还必须打胜,那个武功低的人该怎么办才能赢呢?”
  老人闻言,倒是好像难倒了般,沉思抓头,啧啧连声,半晌没应对得上。
  秦豪看得大笑道:“老丈莫非无法为区区这孺子解疑了么?”
  老人忽地两眼一瞪道:“小子,你看不起老夫么?这点小小的问题如是难得倒老夫,那老夫岂不是白活一百多岁么?”
  秦豪心想这老家伙真是嘴硬得很。
  但他口中却应道:“老丈,既难不倒你,为何你迟迟无法作答?”
  老人哈哈一笑道:“小子,你少以为自己聪明,别人都是傻瓜,老夫若是说出办法,只怕老夫就得承认武功不如你了!”
  秦豪听得长笑一声道:“老丈果然高明……”
  老人两眼一翻道:“老夫若不高明,焉能在刀光剑影之中,活了一百多岁?小子,老夫想不到会上了你小子的当,想来真是可笑!”
  秦豪笑道:“俗语道聪明一世,糊涂一时,老丈果能糊涂几次,未始不是积福之源!”
  老人怪笑道:“是么?看来老夫是必须解答你小子的问题,以便装一次糊涂,积上一次福德,再求多寿了?”
  秦豪笑道:“理该如此才是!”
  老人笑道:“好,老夫告诉你,那武功较低之人,应该伺机暗算,方可必胜!”
  秦豪大笑道:“是了,老丈该承认区区应该够资格活了两百岁了吧!”
  老人大笑道:“行,老夫悔不该想出你小子丑,才等在一旁,给了你一掌,想不到却被你小子抓住了话柄,弄个圈套,认定老夫比你武功差,比你年纪小了……唉!大概老夫走了一辈子鸿运,这回子也该走走背时的运气了!”
  秦豪朗声一笑道:“老丈,没有坏运,可也就显不出来好运的可爱,尊驾又何必斤斤计较呢?也许这阵子坏运走完,接着来得大好的桃花运,岂不妙哉?”
  老人听得蓬头乱摇,叫道:“要不得,要不得,好小子,你怎可开老夫玩笑?你不怕天雷打你么?”
  秦豪大笑道:“老丈,如是瞧尊驾刚才所承认的武功既比区区差,以及就武功高低而定年纪的话,则区区的年纪实应已有两百岁,以两百岁的区区,跟你这不过才一百多岁的老朋友,老兄弟开开玩笑又有什么关系?”
  老人听得呆了一呆,道:“怎么,你小子想作老夫兄长么?”
  秦豪笑道:“区区还不敢如此放肆,只是打个比喻而已!”
  老人目光一转,忽然低头沉思半晌,这才哈哈一笑,大步走了过来。
  秦豪看得淡淡地皱了皱眉,正想不出老人为何走到自己身前时,那老人已抱拳向秦豪一揖道:“秦大哥在上,受老小弟一礼了!”
  秦豪可被他这一揖,弄得呆了。
  玩笑可以,认真却是不行啊!
  他连忙大叫道:“使不得,折杀区区了!”
  那老人可不管那些,依然是拜了三拜方始笑道:“秦大哥,你今后可当定了老夫的大哥了,老夫……,不……老小弟我这一生还没拜过别人作大哥,今天有了你这么极具大智慧的大哥,真是老小弟我三生之幸也……”
  他还认真的很呢!
  秦豪可真是有些哭笑不得。
  秦豪想了半天,也想不出推辞的借口,只好苦笑道:“老丈……区区真料不到老丈会认真起来。”
  老人闻言,忽然不高兴道:“大哥,你叫我什么?”
  秦豪笑道:“叫你老丈呀!你老比区区大了一百岁哩!”
  老人摇头道:“秦大哥,你想赖可不成,从今而后,你得叫我老弟!”
  秦豪忍不住失笑道:“此事不可,区区不想被人责骂呢!”
  老人闻言,陡地大为悲戚的叫道:“大哥,你要是再不答应,我就要寻死了!”
  秦豪摇头道:“你纵然寻死,区区也不能答应!”
  老人看了秦豪一眼道:“秦大哥果真不答应么?”
  秦豪笑道:“区区实在不能答应!”
  老人忽然一转身就走。
  秦豪看得大为奇怪,不禁问道:“老丈怎么了?你要走了么?”
  那老人头也不回的边走边笑道:“大哥既不愿承认老小弟我,我只好去另找别人了。”
  秦豪大感兴趣的叫道:“你要找谁?”
  老人道:“我要找一个武林中最最恶毒的坏蛋来作我大哥!”
  秦豪大笑道:“你为什么要找最坏的人作大哥呢?”
  那老人此时已走到了两丈以外,闻言笑道:“能够找一个坏人作大哥,我就可以用我这身武功,来帮他干那伤天害理之事,专门找正派人物出气了!”
  秦豪不禁楞了一楞,大叫道:“你为什么要跟正派人物作对?你……岂可如此做?”
  老人大笑道:“为了报复你这位不认我作兄弟的大哥啊!”话音一落,陡地拔腿就跑。
  秦豪不禁呆了。
  他想都不再想,就狂叫道:“老兄弟,你回来,我认了你了!”
  那老人拔腿跑的显然快,但是,比起他听到秦豪这句话以后的那退回之势,至少要慢了十倍。
  眼前一花,老人已到了面前:“大哥,你答应了?”
  秦豪目力过人,夜色虽浓,但他却看的十分清晰。
  老人脸上的喜乐之情,可一点儿也不假。
  秦豪爽朗的一笑道:“老兄弟,你该报个名字了吧,莫不成叫我这大哥连兄弟的姓名都不晓得,岂不让别人笑掉了大牙么?”
  老人呵呵大笑拍手跳足的说道:“是,是,老兄弟我可是忘了!”话音一顿,笑着又道:“大哥,老兄弟我的名号可长的很!”
  秦豪笑道:“是不是仍然包括四个武功绝高之人和四个字在内?”
  老人道:“不错,老兄弟这名号是‘鬼哭,神嚎,仙愁,佛怨,夺命怪叟’吴世茫!”
  秦豪忽然间又呆了。
  他双手抱拳长长一揖道:“原来是吴老前辈,晚辈失敬……”
  他话音未已,那位“鬼哭神嚎,仙愁佛怨,夺命怪叟”吴世茫已怒叫道:“大哥,你怎么又变卦了?”
  秦豪苦笑道:“吴老,先前晚辈不知是你老啊!否则,晚辈天大的胆子也不敢那等狂妄……”
  秦豪可是对这位人人见了头疼的老怪人,闻名已久。
  就冲他这个长得吓人的名号,就可以体会得出来,果真是包括了武林中四个武功绝高的人物在内。
  这四个人在武林中,一向被人目为“四绝”。
  可是,“四绝”见了他都要免不了却步。
  何况,这“四绝”之中,就有“仙愁”所指的秦豪的恩师“地仙”陆巽在内。
  连“地仙”见了他都发愁,秦豪又怎跟他平辈相交?
  是以,秦豪才变了卦了。
  吴老人在秦豪话音一落以后,忽然大叫道:“秦大哥,你如果变卦,老兄弟可又要走了!”
  秦豪笑道:“吴老,你要走,晚辈也无法挽留的了!”
  他可是下定了决心了,不认此老作兄弟。
  吴老人大笑道:“真的?”
  秦豪道:“晚辈怎敢说谎?”
  吴老人道:“好,老兄弟也不去找那武林中最大的坏蛋了,我先把所有正派人物的长老抓来,然后一个一个的残去肢体,告诉他们,这是那秦豪要我干的好事,好叫他们的子弟到处找你算帐,看你小子活得安稳不安稳?”
  秦豪听得混身直冒汗。
  这位老怪物可真是连神仙也怕他七分了。
  他无可奈何的看着吴老人半晌,长叹一声道:“吴老,你为何要这么做呢?”
  吴老大笑道:“老弟兄向来喜欢无事找事干,而且也一生没服过输,今天可是头一次服了输,想拜你这赢了我的小子作大哥,好叫我输在大哥手里并不丢脸,谁知你小子竟然不肯给我这个面子,我自然只有再跟你斗斗狠,找上一些事干,来把你干垮了!”
  他这番话可说得振振有辞。
  秦豪只听得苦笑不已。
  他知道,此老说得出来,可就真干得出来,否则,他怎会自己取了个与“无事忙”谐音的名儿呢?
  秦豪摇摇头,长叹一声,终于点头道:“吴老……老兄弟,我答应作你的大哥了!”
  吴世茫老人听得一跳三尺道:“这遭不反悔了?”
  秦豪叫道:“天王老子也改变不了我了!”
  吴世茫老人翻了那双神眼,大乐道:“大哥,老兄弟真高兴死了!”
  秦豪低叹道:“老兄弟,你可死不得呢,我这作大哥的可不要刚认了个兄弟,就要替他收尸办丧事啊!”
  吴老人不以为忤的大笑道:“对!对!你这作大哥的瘾,总得过足才好,我说大哥呀,咱们可要撮土为香,拜拜神灵呢?”
  秦豪笑道:“一切听你老兄弟便了!”
  那“夺命怪叟”像三岁的大孩子一般,闻言就爬在地上,弄了一堆土,然后拉着秦豪跪下拜了三拜,两人一述年庚,乖乖,这吴老人竟已活了一百二十一岁零九个月。
  而秦豪呢?
  他只有二十二岁另五个月。
  比吴世茫小了将近一百岁。
  可是,那吴老人却给秦豪的岁数上加了两百,变成了二百二十二岁。
  磕完了头,吴老人笑道:“大哥,你比老兄弟大了一百岁另八个月记得么?”
  秦豪苦笑道:“我作大哥的当然记得,老兄弟,我可得要问明白你的一件事了!”
  吴世茫笑道:“大哥有事要问,老兄弟自是知无不言!”
  秦豪拉着老人坐在地下,笑道:“老兄弟,你这什么鬼呀,神呀,哭呀,嚎呀的外号,究竟是怎么回事?”
  吴老人忽然一捋那胸前尺许长的白胡子,大笑道:“大哥,你可知道武林之中,在四十七年前的那次‘休宁岛大会’之上,曾推选出‘四绝’之事?”
  秦豪笑道:“我听家师提过!”
  吴老人此刻可没想到去问一问秦大哥的家师是谁,闻言笑道:“大哥,那次‘休宁岛’大会上的‘四绝’乃是‘白发仙童’陆巽,‘长河神僧’云蒙禅师,‘大漠神雕’狄震天和‘幽明天尊’霍公直四位。”
  秦豪笑道:“不错,我也听说过,但不知这与老兄弟你的名号有什么关系?”
  吴怪叟大笑道:“大哥,这可太有关系了,因为兄弟我的名号中四个人,就是指的他们!”
  秦豪听得一怔道:“老兄弟,他们既非鬼,又非神啊!”
  吴老人笑道:“谁说他们不是?大哥你再想想他们的名号看看,那‘仙’不是指的‘白发仙童’陆巽么?”
  秦豪失笑道:“原来这样的么?那‘佛’想必指的云蒙圣僧了!”
  吴老人道:“正是!”
  秦豪笑道:“那神嘛,一定是‘大漠神雕’狄震天,至于这个‘鬼’字,如果是指霍公直,只怕有些不妥吧!老兄弟,我听说这霍老为人不坏啊!”
  吴老人笑道:“大哥,你可曾想到,霍公直那‘幽明天尊’四字,是不是有些暗示‘阎罗王’之意?那不是‘鬼’是什么?”
  秦豪听得大笑道:“果然,果然这幽明境界,正是黄泉地下,真亏老兄弟你想得出来!”
  吴老人经秦豪一夸赞,居然有些脸红的讪讪笑道:“多谢大哥赞誉了……”
  秦豪看得心中甚是激动,他可想不到这位怪老人竟是满怀赤子之心。
  他笑了一笑问道:“老兄弟,你这名号中对他们都大加讽刺轻视,可是他们当真吃瘪在老兄弟你的手下了?”
  吴老人大笑道:“如是不能叫他们吃瘪,大哥,以那位武林中‘四绝’中素以不肯吃亏的‘幽明天尊’而论,他会饶我么?”
  秦豪大笑道:“不错,那霍公直为人,向来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但如有人惹了他,却也一辈子莫想安稳!”
  吴老人道:“大哥也知道他的为人么?”
  秦豪笑道:“我只是听说而已!”
  吴老人笑道:“大哥,霍公直老儿不但极为难缠,而且他一身武学之杂之博,老兄弟我可真是前所未见!”
  秦豪笑道:“老兄弟,你怎么让他们‘四绝’吃的瘪呢?”
  吴老人陡然双目暴睁,豪气大发的朗笑一声道:“提起此事,老兄弟可真忍不住要狂笑三日了。”
  秦豪笑道:“想必一定紧张刺激,精彩绝伦的了!”
  吴老人双手一拍道:“精彩倒不见得,紧张刺激却是不假!”
  秦豪道:“老兄弟,你快讲吧,也好让我这身为大哥的人沾上些喜气!”
  吴老人笑道:“大哥别急,老兄弟忽然想起一件大事来了!”说着,竟然双手探入怀内,摸来摸去。
  秦豪眉头一皱,心想:这位老怪物要干什么?
  半晌,吴老怪的双手,已自怀中退出。
  秦豪瞪大了眼,盯向那吴老怪的双手,噗的一声,秦豪笑了。
  原来这吴老怪所谓的大事,乃是半支鸡腿,半瓶老酒。
  秦豪那能想到这位老人的怀中,还藏了这些宝贝?
  吴老怪仰头喝了一口酒,笑道:“大哥,也来一口么?”
  秦豪笑着摇头。
  吴老怪把那啃得发黑的鸡腿向前一送,笑道:“吃一口?”
  秦豪看了那鹤腿一眼,几乎把昨天的菜都呕出来了。
  秦豪忙不迭摇头道:“老兄弟,我不饿,你自己快吃吧!”
  吴老怪两眼一翻,笑道:“大哥,你折腾了半夜,不饿么?”
  秦豪笑道:“不,老兄弟,你快些边吃边讲如何?”
  吴老怪笑道:“夫子曰,寝不语,食不言,大哥,等老兄弟吃完再讲可好?”
  秦豪料不到在这儿他搬出了孔夫子。
  哈哈一笑道:“老兄弟,你如果故事不长,那就不妨吃完再讲!”
  吴老怪一怔道:“如果长呢?”
  秦豪一笑道:“天快亮了,我可得赶回城内啦!”
  吴老怪道:“大哥不听了么?”
  秦豪道:“谁说不听,只怪你自己不肯说嘛!”
  吴老怪道:“好!好!我说……”咕嘟一声,喝了一口酒,道:“大哥,老弟我可也参加了那五十年一次的‘休宁岛’大会呢!”
  秦豪道:“你老兄弟自是有资格参加的。”
  他心里在想,那个以“休养宁静”为主的大会,有这么位“无事忙”的人参加,一定十分热闹的了。
  吴老怪笑了一笑道:“大哥,你别说得那么轻易!”
  秦豪一楞道:“怎么?他们还会扞格你老兄弟么?”
  吴老怪大笑道:“大哥,兄弟这‘无事忙’的名号太吓人,所以,他们不欢迎我!”
  秦豪道:“但你老弟还不是去了么?”
  吴老怪道:“大哥,你可知道我费了多大的劲才去得了!”
  秦豪道:“费什么劲?跟他们拚了一场吗?”
  吴老怪道:“那倒没有,他们缺德鬼,不给船让老兄弟坐,试想,要飘过那数十里大海,方可到达休宁岛,他们不供应船,我可真几乎惨了!”
  秦豪笑道:“这倒是个好主意,没有船,你总不能飞上去吧!”
  吴老怪道:“大哥,你猜怎么着?老兄弟正是飞了上去的!”
  秦豪不信道:“老兄弟几时炼就了飞行绝迹之能了?”
  吴老怪道:“那倒不曾!”
  秦豪道:“你怎么飞的呢?”
  吴老怪道:“兄弟是弄了两个大帆,冒充翅膀,足下踏了两板,木板浮在水面之上,飞到了岛上去的!”
  秦豪听得大声笑道:“老兄弟真聪明,亏你想得出这种飞渡的方法!”
  吴老怪得意的一笑道:“大哥,你猜我上了岸以后他们怎么样?”
  秦豪故意想了一想道:“他们准是吃了一惊!”
  吴老怪大笑道:“大哥,他们何止一惊,与会的五十多位老人,没有一个不傻傻地睁大了眼睛,半天说不出话来!”
  秦豪心想,只怕家师不会吧!心念至此,笑道:“老兄弟,我以为其中一定有人不曾吃惊的!”
  吴老怪咬了一口鸡腿,笑道:“大哥,你怎的知道有人不曾吃惊呢?莫非有人对你提起过了那年‘休宁岛’大会的一切?”
  秦豪摇头道:“我不过只是猜想而已,比如以‘四绝’那等人物,他们恐怕就不会因老兄弟你的抵达吃惊!”
  吴老怪道:“正是……”他突然一楞又道:“大哥,你从何作此判定?”
  秦豪笑道:“既然称‘绝’之人,必有过人心胸,你老弟可以想得出来的办法,大概他们也早已想到了,是以,他们自是不会吃惊的了!”
  吴老怪道:“大哥,到今天我总算明白了为什么他们会不曾被我这别出心裁的渡海方法,弄得大为怪异呢!”
  秦豪大笑道:“老兄弟你不是想不出来,你只是不愿去想而已!”
  吴老怪道:“不错,大哥真是深知我心得很,昔年老兄弟我上了那休宁岛以后,那‘四绝’果真未现惊异之色,当时老兄弟只是既觉奇怪,又觉得生气,我本来就是要叫他们吃惊,谁知他们居然不吃惊,是以,我也就没去深思为什么了!”
  秦豪笑道:“老兄弟,我想那不现惊容之人,恐怕还不止他们四位吧!”
  吴老怪笑道:“对!还有几位长老们也未动神色!”
  秦豪笑道:“可见得老兄弟的此举,早在他们料算之中了。”
  吴老怪道:“他们算这干吗?”
  秦豪道:“如果我想的不错,他们只是想看看你这位‘无事忙’老弟,有没有过人的智慧和决心而已!”
  吴老怪不信道:“大哥,我可不大相信你这句话了!”
  秦豪笑道:“我也只是这么猜想,是或不是,我还拿不稳呢!”
  吴老怪道:“大哥,这总得有点道理才对吧!你不会平白猜想的呀!”
  秦豪心中暗笑,忖道:恩师曾说,那次“休宁岛”大会之上,很多人主张把这位“无事忙”借机全力除去,以免此人一旦任性而为,造成武林杀劫,结果却被恩师,狄震天,云蒙裨师,少林长老醉禅上人,峨嵋长老长乐大师,华山长老“金虹魔剑”轩辕宏和丐帮长老“浪乞”白化民等人所否决。
  因为,这批老人们认为这位武功机智两皆高绝的“夺命怪叟”吴世茫,并不是个坏人。
  并且,这几位老人提议,如果那吴世茫在没有船只许他搭乘上岛,而他要是来上个霸王硬上了式的蛮干,或是他因之怀恨,居心不良的出什么坏主意,就不妨借机合各派长老之力将他除去。
  由于照这几位老人的想法,吴世茫一定不会动强,以野蛮方式,强占民船,或是偷躲在别人的船上潜赴休宁岛。
  同时,他们也相信,吴世茫一定会光明正大的出个花样渡海,而且,也不会用任何暗谋来残害报复与会之人。
  如果吴世茫竟然真的不如他们所料,则这几位老人也只好忍痛下手,全力除去这位功力高过他们的怪物了。
  结果,当然“地仙”等人的预料全中了。
  是以,吴世茫才能留得命在,否则……
  秦豪想到此处,真不禁替这位老兄弟捏了一把汗。
  虽说以当时武功高低而论,连自己恩师也无法胜得了此老,但如合“休宁盛会”的老人们之力,则十个吴世茫也将无法生离该岛的了。
  秦豪想的虽然很多,但却念头转得飞快。
  在吴老怪眼中,秦豪也不过只是稍稍沉思了一下而已。
  “老兄弟,我所以这么猜想,是因为他们可能想借着这个机会,试试你老弟的智慧而已!”
  吴老怪呷了一口酒,陡地大笑道:“哈,哈,大哥,我想起来了!”
  秦豪笑道:“你想起什么了?可是他们真是试试你的智慧么?”
  吴老怪道:“不!他们是想要学兄弟我的渡海方法!”
  秦豪淡淡一笑道:“这也很可能!”
  吴老怪道:“什么可能?简直就是真的这么回事,大哥,你不知道,一个月聚会之后,他们有好几个老家伙,都用了我的方法渡海而归哩!”
  秦豪笑道:“老兄弟,我真替你高兴!”
  吴老怪啃了一口鸡腿,似是啃了那批学他渡海秘诀的人的肉一般,恨得牙痒痒的叫道:“有什么可高兴?”
  秦豪道:“老兄弟发明了一件武林人物渡海工具,不啻造福武林,怎么不值得高兴呢?老兄弟,如果武林之中,有十个像你这等人,能够不敝帚自珍,秘技自重,天下早就太平了……”
  吴老怪听得想了半天,终于大笑道:“对啊!我怎么又没想过呢?”
  秦豪笑道:“老兄弟不曾想到的道理十分简单,只是跟先前想不到那‘四绝’为何不曾惊讶一样,为了一个意气的气字!”
  吴老怪笑道:“对!对!完全对……”他长笑半晌,又咕嘟嘟喝了三口酒,这才顿住笑声道:“大哥,我真是从此服了你了!”
  秦豪大笑道:“老兄弟敢情这才真心服了我么?”
  吴老怪老脸一红道:“不,不,大哥,我其实早就服了你了!”
  秦豪淡淡的一笑,略一沉吟道:“老兄弟,你还没说出你怎么折了那四绝高手,获得‘鬼哭,神嚎,仙愁,佛怨’大名的故事呢!”
  吴老怪大笑道:“可不,大哥一打岔,险险儿叫老兄弟我忘了……”
  秦豪心想,这是我打岔么?但他并未说出,只是笑道:“老兄弟,你该说了,再不说天真的亮了。”
  吴老怪笑道:“好,我说!”
  他把剩的鸡腿一下子啃光,抹抹嘴道:“大哥,那次盛会之中,五十多位与会老人提议要互较功力,选出四位各以‘内力,玄功,轻功和招术’独擅的高绝的人物,以资在休宁盛会之中添一佳话,结果,在五天较功之中,果真选出了‘四绝’!”
  秦豪笑道:“老兄弟参加比试没有?”
  吴老怪笑道:“当然没有!”
  秦豪笑了:“为什么老兄弟不参加哩?”
  吴老怪长叹一声道:“大哥,不是老兄弟自夸,当日若是老兄弟伸手,只怕这‘四绝’就没有办法选得出来了!”
  秦豪明知这位老怪说的不假,他倘若伸手参与,可真没有一个人能够是他之敌,“四绝”选不出来,那自也不足为奇了。
  但他却装作不知的问道:“为什么你一伸手就选不出来呢?”
  老怪道:“大哥,在四十七年之前,武林中尚无功力高过老兄弟的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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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5-8 06:24:0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七章 奇人奇事

  秦豪故作一惊道:“真的么?”
  吴老怪道:“大哥,老兄弟岂会骗你,试想,那‘四绝’如是集中在一个人身上,那该多么的扫兴?是以,我不参加比试!”
  秦豪大笑道:“我明白了!”
  吴老怪被他笑得一怔道:“大哥,你明白什么了?”
  秦豪淡淡一笑道:“你老兄弟大概是别有居心的吧!”
  吴老怪陡地老脸一红道:“大哥,看来什么事都瞒不过你了!”
  秦豪大笑道:“如是瞒得过我,我怎配作你大哥?”
  吴老怪笑道:“是啊!作我大哥之人,自是要比我聪明才对的了!”
  话音一顿又道:“大哥,老兄弟当时确是别有用心!”
  秦豪知道这位老怪还在用心考量自己心智,故而不将他那别有用心的意思说出来,好叫自己去猜。
  其实,他早就料到了吴老怪的用心何在。是以,他淡淡一笑道:“老兄弟又要考量我了?”
  老怪道:“不敢!”
  秦豪大笑道:“老兄弟,我猜想你一定是为了想容那与会的老人们,推选出来‘四绝’以后你再去折辱‘四绝’,而出上那口被他差一点儿挤出大会以外的恨意,是不是?”
  吴老怪呆了一呆道:“大哥,你怎么变成我肚子里蛔虫了?几十年前我藏在心中的事怎么你一口就能道破哩?”老怪可真是傻了。
  秦豪却一笑道:“老弟你别忘了,我是你大哥呀!”
  吴老怪见秦豪一语道破了他的心意,忽然长叹道:“大哥,老兄弟可真如你所说该走老来运了!”
  秦豪笑道:“这与你的运道有什么关系?”
  吴老怪道:“大哥,若非走运,怎会遇得到像大哥这等贵人呢?”
  秦豪失笑道:“老兄弟,我可不是什么贵人哩!你还是快说你那名号的故事吧!”
  吴老怪道:“大哥,你不承认是贵人那可是你的事,老兄弟我,可是这么认定了的了。”
  话音一顿又道:“大哥,我可是要说故事了!”
  秦豪心想,你早该说了,他却没说出口来,只是淡淡一笑。
  吴老人喝了一口酒,大笑道:“那五天较功之后,‘四绝’倒是选出来了!”
  秦豪笑道:“就是现下武林中所说的‘四绝’么?”
  吴老人道:“正是他们!”
  秦豪笑道:“这四位高手是各擅一门专长的了。”
  吴老人道:“本来就是如此主意选拔的嘛!”
  秦豪笑道:“那‘定力’一项,可是云蒙禅师取得?”
  吴世茫老人一瞪眼道:“大哥早知道了是不是?”
  秦豪摇头道:“不是,我是依情理猜想的!”
  吴老怪依然不信道:“大哥,你这猜想之事,怎的件件皆不曾错呢?”
  秦豪大笑道:“没有把握之事,我可是不大愿意说出来的!”
  吴老怪笑道:“大哥,你真是细心得叫人钦敬!”
  秦豪笑道:“老兄弟别捧我,到底那‘定力’一项,可是云蒙大师称尊?”
  吴老怪笑道:“是他!”
  秦豪一笑道:“至于‘轻功’,大概非属‘大漠神雕’狄老不可了!”
  吴老人点头道:“不错,正是神雕获得!”
  秦豪想了一想道:“若论招术奇诡绝毒,恐怕无人能出‘幽明天尊’霍公直之右了!”
  吴老怪大笑道:“大哥,你真行,好像每一件事都能有言必中!”
  秦豪笑道:“我只是依理推论,幸而不错而已!”
  吴老人道:“那玄功一项,自然是‘地仙’最强了,不过,依老弟我当日所见,那陆巽老弟虽然得了‘玄功’第一,好像他根本未出全力!”
  秦豪闻言心中暗笑忖道:恩师当然不会尽出全力的,以恩师的为人,他作了“玄功”一绝,已是十分不愿的了。
  因为他了解,恩师武功之能冠绝武林,被视为“地仙”这可全得归功于他的心胸开朗。
  秦豪微微一笑道:“陆老前辈功力之高,只怕老兄弟眼下也赶不上了吧!”
  吴老人两眼一瞪,大笑道:“大哥,那可不一定……”突然,老人又是一怔道:“大哥,你怎么说眼下老兄弟不是那‘地仙’之敌呢?”
  秦豪一笑道:“我只不过是这么想想而已,老兄弟,那次四绝选出以后,你必然是找上了他们的麻烦了,是么?”
  吴老人笑道:“大哥,老兄弟可不是找他们麻烦,而是跟他们开了一个小玩笑!”
  秦豪道:“兄弟,你的玩笑,一定很精彩的了!”
  吴老人道:“不错,叫他们啼笑皆非!”
  秦豪笑道:“但不知你怎能叫他们啼笑皆非?”
  吴老人道:“大哥,老兄弟是照他们的称‘绝’功力,照样的表演了一手,而且,看上去比他们要稍稍的高明一点!”
  秦豪大笑道:“兄弟,你这个玩笑可开的不算小,冲了你这一手表演,岂不是叫他们把当年的声誉都给砸了么?”
  吴老人大笑道:“我本来就是要他们难过得要死,又无可奈何的嘛!”
  秦豪笑道:“老兄弟,这样又怎会使别人称呼你为‘鬼哭、神嚎、仙愁、佛怨’呢?”
  吴老人把酒瓶里剩下的一点酒一口喝光,笑道:“大哥,我还有下文呢!”
  秦豪道:“你莫非跟他们每个人单独又斗了一次?”
  吴老人道:“差不多,不过,我仍然是跟他们开玩笑的而已!”
  秦豪道:“你这个玩笑怎么开的?”
  吴老人道:“老兄弟我是叫那霍公直流出眼泪,陆巽愁眉苦脸,云蒙禅师咳声叹气,狄震天大吼大叫!”
  秦豪纵算聪明已极,这一回可想不出他用的什么方法了。
  他想了半天道:“兄弟,我这一次可被你难倒了!”
  吴老人笑道:“大哥想不出来了么?”
  秦豪笑道:“想不出来了,对于这等武功高绝的人物,要他们哭,那可比杀了他们更难!”
  吴老人大笑道:“不难,不难,大哥,如是你不失赤子之心,你一定可以想得出来!”
  秦豪怔怔的想上很久,但却依然没想得出来。“兄弟,我想不出有什么方法能使霍公直痛哭!”
  吴老人大笑道:“大哥,容易得很,而且一准见效!”
  秦豪道:“老兄弟,你告诉我吧,你用的什么办法?”
  吴老人抓抓头,笑道:“大哥,我只是抽冷子在他眼睛里洒了一点胡椒而已!”
  秦豪听得忍不住放声大笑,一直笑得连腰都弯了,才道:“老兄弟,真亏你想得出来!”
  吴老人笑道:“大哥,这不是很简单么?”
  秦豪摇头笑道:“不错,果然很简单!”试想那胡椒弄到了眼睛里还能不流泪?
  怪不得他说百试不爽呢!
  不过,秦豪心里明白,换了别人,恐怕谁也没有那份能耐,能够把胡椒弄到那“幽明天尊”霍公直眼里去的。
  秦豪好不容易的忍住了笑声,问道:“那‘大漠神雕’狄老,你是怎生令他拉直了嗓子吼叫?”
  吴老人笑道:“这也容易,我跟他比谁能敞开嗓门大吼,把声音传及十里之外的海滩!”
  秦豪听得一楞道:“那……老兄弟,你自己不也要吼叫么?”
  吴老人道:“那可不一定!”
  秦豪笑道:“老兄弟用的什么方法才能嗓门不大而传声及远呢?”
  吴老人大笑道:“这个么——大哥我可真用了一些心机呢!”
  秦豪心想,那当然了,否则,你自己也吼出了声音,就不足为奇了。
  他微微一笑道:“老兄弟,你用的什么心机,才能令那狄老不得不敞声大嚎?”
  吴老人笑道:“我第一个跟他约定,要他先行发声!”
  秦豪笑道:“还有第二个约定么?”
  吴老人道:“当然,第二个约定是,不许运用真力逼音!”
  秦豪暗道既是不许运用真力,当然全凭嗓门大吼,声长,方可传远了。
  但他却不知道那吴老怪又怎能说不吼,而把声音传得更远,而压倒了“大漠神雕”狄震天。
  是以,秦豪闻言笑道:“老兄弟,你在这两个约定之中,一定耍了什么花样吧!”
  吴老人道:“当然,否则我也不必要跟他约定这两件事了!”
  秦豪笑道:“那狄老一定是拉开嗓门,长声狂嚎的了,但不知十里之外可曾听见?”
  吴老人笑道:“以狄震天的宏亮嗓门,当然是听得见了!”
  秦豪笑道:“你呢?”
  吴老人笑道:“大哥,轮到我时可没有吼出一点声音来,但是,声音在远处听来,却比狄震天更宏亮!”
  秦豪大笑道:“老兄弟,你大概是背约了!”
  吴老人道:“大哥怎会认为我背约了?”
  秦豪笑道:“不出嗓音而能及远,大概只有暗用内家真力的逼音成丝的功夫了!”
  吴老人大笑道:“没有,大哥,我不会做这种小人行迳的。”
  秦豪皱眉道:“那——老兄弟,我又想不出来了!”
  吴老人大笑道:“那狄震天全凭声实气宏,而老兄弟我却是用的移花接木,抓声传音的工夫!”
  秦豪笑道:“抓声传音,不是用的真力逼音么?”
  吴老人道:“不是,那与大力接引神功相似,只要一抓一放即可!”
  秦豪大笑道:“只怕那狄震天有些不服吧?”
  吴老人笑道:“他服与不服都不要紧,只要他这位神雕曾经大嚎过就行了!”
  秦豪大笑道:“这么看来,那‘仙愁’,‘佛怨’两桩,老兄弟一定表演得更为缺德的了!”
  吴老人大笑道:“大哥,你倒真说对了!”
  秦豪笑道:“你是怎么逗的他们?”他把那个“斗”字改成“逗”字了。
  吴老人笑道:“对于那位云蒙禅师,我却弄了个佛门弟子最为头疼的事儿,叫他看了只好咳声叹气,连连念佛!”
  秦豪忍不住叫道:“老兄弟,那一定是十分恶毒的行为了!”
  吴老人摇头道:“不,说起来也相当平常!”
  平常的事能叫云蒙禅师皱眉,秦豪倒又想不出来了。
  他低笑道:“什么平常之事,能令圣僧叹气?”
  吴老人笑道:“大哥,我把那厨下的几只要宰来作菜的母鸡,弄到了云蒙禅师的禅床旁边,拿了把刀,一只一只的代那厨师,杀死,并且当着那和尚的眼前,破开肚子,取出五脏洗涤干净……”
  老人话音未已,秦豪已不禁笑得喘气道:“当着出家人面前杀生,难怪圣僧要叹气念佛了!”
  吴老人哈哈大笑道:“大哥你瞧我这手法如何?不算过份吧!”
  秦豪笑道:“过份倒是未曾,只是有些缺德!”
  吴老人道:“像他们那等功力绝高之人,如果不想出一点儿极为缺德之事,又怎能叫他们皱眉呢?”
  秦豪笑道:“老兄弟,你又怎样惹得那位陆仙翁愁眉苦脸哩?”
  吴老人笑道:“这可叫兄弟最为费心的一桩子事了。”
  秦豪心想,恩师为人豁达,要他皱眉,果真不易。
  他大概在一瞬间想了不下十种方法,但都觉得不可能叫自己恩师皱眉。
  是以,他忍不住笑道:“老兄弟,你是怎样让‘地仙’皱眉的呢?”
  吴老人噗噗一笑道:“我是跟他打赌,他赌输了才令他愁眉苦脸的!”
  秦豪根本不相信。
  他笑道:“陆老前辈素以心胸开朗名世,他纵然赌输了,只怕也不会像那些赌徒们愁眉苦脸的!”
  吴老人笑道:“大哥,你可知道,我们的赌注是什么?”
  秦豪一怔道:“莫非你……”
  吴老人笑道:“大哥,我们的赌注就是谁输了,谁就得愁眉苦脸的打坐一个时辰!”
  秦豪笑了。
  这位老怪物真是亏他想得出这些绝话来。
  “老兄弟,你真是天下奇才……”
  吴老人被他赞扬得十分得意的笑道:“多谢大哥捧场了。”
  秦豪笑着问道:“老兄弟,你们是怎么个赌法呢?如果我料想不错,老兄弟一定是有着十成把握才会跟陆老打赌的吧!”
  吴老人笑道:“当然是有着必胜之机,兄弟才跟他赌的了。”话音一顿,又道:“我跟陆巽是赌的猜宝!”
  秦豪笑道:“这猜宝的赌法,你怎能稳操必胜呢?”
  吴老人笑道:“大哥,我们猜宝跟赌场中可不同,只是由我拣了一个棋子拿在手中,然后背到身后,再伸出两手,要陆巽猜那棋子在我的那只手之中。”
  秦豪笑道:“这不是机会均等的比赌么?你怎能必操胜算呢?”
  吴老人笑道:“大哥,兄弟我可化了好大的脑筋,才想出了要想必操胜算,只有用这种最最简单的方法才行!”
  秦豪先是一楞,继而敞声大笑道:“兄弟,我真是佩服你了!”
  吴老人也笑道:“大哥,你可是想出其中妙诀来了?”
  秦豪笑道:“不错,我想出来了,不过,要是我的话,我可不猜棋子,而要猜棋子不在那个手中了。”
  吴老人笑道:“大哥,那陆巽要是有你聪明,那他岂不是早已成了我的大哥了么?”
  秦豪听得心中不禁大为茫然,恩师会比自己傻瓜?不可能,他苦笑道:“老兄弟,你未免太小视了陆老了吧!”
  吴老人大笑道:“老兄弟怎会小视于他?其实,我早就有了准备!”
  秦豪笑道:“除非你多拿了一颗棋子了!”
  吴老人道:“可不是?我一只手中已捏了一颗棋!”
  秦豪笑道:“那你不是根本就不要对方去猜,就已经输定了么?”
  吴老人笑道:“当那陆巽说出要猜棋子在那个手中,而不是猜那只手是空的时候,我早已暗运玄功,将两颗玉石棋子压成细条,夹在指缝之中去了!”
  秦豪大笑道:“猜过以后,你莫非不要还原了么?”
  吴老人笑道:“我既能将那棋子熔成长条,自是也能在顷刻之间熔成原来的形状了!”
  秦豪摇头笑道:“陆老输得有些冤!”
  吴老人笑道:“左右也不过只要愁眉苦脸的打坐一个时辰,纵然是冤枉,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关系啊……”说着,竟是哈哈大笑不已。
  秦豪忽然觉得此老倒是当真的有些令人难缠。
  他只好陪着他笑了一阵,才道:“老兄弟,你这‘鬼哭,神嚎,仙愁,佛怨’的出处已经说明了,但那‘夺命怪叟’四个字又怎么来的?”
  吴老人笑道:“这就简单了,老兄弟一生无事找事情干,因此,只要武林中有热闹,我一定要赶到,于是少不得就要夺上一些坏人的性命了!”
  秦豪笑道:“原来如此!”
  吴老人捋了一把那白胡子又道:“大哥,这只是对坏人的一部份,这‘夺命’两个字还有对好人的解释呢!”
  “哦?”秦豪一愕道:“难道这‘夺命’两字还有什么善恶之分么?”
  吴老人两眼一翻道:“那当然了,我向来是专夺坏人的命,而对于好人么,我就要替他从阀罗王手中把要丢掉的俞,夺回来!”
  秦豪贴得一怔道:“那该是‘救命’了!”
  吴老人摇头道:“正是夺命,因为要花费老兄弟我的心血气力,和那要他们命的人或鬼狠斗,自然是用“夺”有力些了!”
  秦豪听得忍不住大笑道:“老兄弟所想,果是远非凡人可比的!”
  吴老人怪笑连声道:“大哥这等夸奖,兄弟可真是高兴透顶……”一抖手,把个空酒瓶摔的粉碎,忽然一跃而起,失声道:“大哥,天亮了!”
  秦豪笑道:“老兄弟,天早就亮了!”
  吴老人一楞道:“大哥不是说天一亮就要进城去么?为什么你不对我讲?”
  秦豪心想,你又不是瞎子,天亮了还要别人告诉你。
  但他却口中笑应道:“为了要叫老兄弟说那精彩的往事,我自是不肯说出天亮这回事了,否则,你又怎肯说完呢?”
  吴老人得怔怔的看着秦豪。
  半晌,他忽然摇头道:“大哥,算兄弟相信你这句话了!”
  秦豪此时也站了起来,挥去身上尘土,笑道:“老兄弟,你来到银川可是又来无事找事?”
  吴老人笑道:“大哥,银川的事可多了,兄弟不必再找就够叫我有一阵子要忙了。”
  秦豪笑道:“老兄弟可是指的翁总镖头这档子事?”
  吴老人道:“大哥,这翁一鼎的事还算不得什么呢!”
  秦豪楞了一楞道:“还有别的事么?”
  吴老人道:“可不?大哥今晚赶到‘武威镖局’,可能迟了一步,否则,你准会发现一桩武林中极大的阴谋了。”
  秦豪淡淡一笑道:“是不是那‘七宝庵主’天远神尼,有心为祸江湖之事?”
  吴老人一怔道:“大哥早知道了么?”
  秦豪笑道:“我也是刚刚知道不久,不过,这天远神尼到底想干什么,我还一点都没查得出来。”
  吴老人呵呵一笑道:“大哥,兄弟可知道了一点了!”
  秦豪笑道:“老兄弟知道她们想干什么呢?”
  吴老人道:“大概是要收拢绿林豪杰吧!”
  秦豪笑了:“这也算不得什么惊人之事啊!”
  吴老人笑道:“大哥,如果她们只以武功镇慑这些货色,那倒确是算不得什么,但如她们不用武功,而用色相的话,那就不同了!”
  秦豪闻言一呆,他可不大相信天远神尼这种极为厌恶男人的人会牺牲色相,收拢绿林人物。
  秦豪道:“我果是有些不信!”他话音一顿,忽然笑道:“老兄弟,你想想,天远神尼在武林之中,向以讨厌男人,艳如桃李,冷若冰霜为人共知,若说她会牺牲色相,可真是不易叫人相信!”
  吴老人摇头道:“大哥,这可是兄弟我听他们自己说的呢!”
  秦豪道:“真的么?”
  吴老人道:“大哥,老兄弟怎会对你说谎呢?”
  秦豪略一沉思,陡地向吴老人道:“老兄弟,那天远神尼的一生,你知不知道?”
  吴老人大笑道:“大哥,这小丫头在吃奶的时候我就抱过,而且撒了我一身尿,她什么来历,我怎会不知道呢?”
  秦豪听得一笑道:“老兄弟,她是谁?”
  吴老人笑道:“这小尼姑俗姓柏,叫做柏婉,是那积石山的老石匠‘金石客’柏腾的女儿,现在的积石山主人‘顽石野叟’柏公青,就是她亲哥哥!”
  秦豪听得有些迷糊,他知道的武林中掌故极多,但是对于这位柏婉,却是一点不知道。
  “老兄弟,这天远神尼是自幼出家么?”
  敢情秦豪的念头转得很快,他忽然觉得这柏婉的身世,也许就是这次事件的主要关键所在了。
  是以,他出口相询。
  吴老人笑道:“不是!”
  秦豪笑道:“这神尼可曾嫁过人?”
  吴老人摇头道:“这倒没听说,不过,这丫头好像也曾对男人动过心!”
  秦豪闻言,几乎失笑。
  “无事忙”果真知道的事情不少,连人家大姑娘对男人动过心,他都查明了。
  秦豪淡淡一笑道:“老兄弟,她既然对男人动了心,为什么又要出家呢?是不是她被那个男人摔掉了,才伤心失意遁入空门!”
  吴老人笑道:“这倒很可能,否则这丫头也不会那么恨男人了。”
  秦豪目光一转,笑道:“老兄弟,她几时出的家?”
  吴老人这回竟然摇头了。“大哥,兄弟可就不知道她几时出的家了!”吴老人顿了一顿,又道:“照她以天远神尼之名出现武林算来,大概约在四十年前吧!”
  秦豪笑道:“四十年可是不算短的日子呢!”
  吴老人笑道:“如就女人而言,已是够她从少女变成老妪了。”
  秦豪忽然大笑道:“老兄弟,你别忘了,那神尼并未老去。”
  吴老人也大笑道:“否则,他大概也不会作怪了!”
  秦豪淡淡一笑道:“神尼既能四十年僻居‘朝天谷’,为什么忽然又要出山重入武林呢?这事叫人十分难解。”
  吴老人道:“大概是闲极无聊吧!”
  秦豪心想这不是废话么?如果那神尼真要如此简单,自己又何必留在银川多事?
  他略一沉吟笑道:“老兄弟,咱们要不要伸手管这件事?”
  吴老人大笑道:“你说要不要管?”
  秦豪道:“我么?唉,我真想一走了之!”
  吴老人不禁一楞。
  他原以为这位秦大哥既是那么有兴趣的问到神尼过去的一切,一定对那神尼之事,有了过问的打算,秦豪忽然说是要走,这可不能不叫他奇怪了。
  吴老人楞了一楞,摇头道:“大哥,你不想管这件事么?”
  秦豪道:“我想走!”
  吴老人道:“大哥,你怎地打起退堂鼓呢?你不是专门为了此事才赶来银川的么?怎能掉头而去呢?”
  秦豪笑道:“我不是专为此事才来银川的!……”
  吴老人一怔道:“大哥你还有别的事?”
  秦豪道:“可不是?”
  吴老人陡地哈哈大笑道:“那可妙极了,大哥,这回兄弟可是有不少事可以忙了。”
  秦豪一听,心中叫苦,他刚才可是把这位老怪物那“无事找事”的毛病给忘了。
  此刻经他一说,他才想起来,这可叫惹祸上身了。
  他淡淡一笑道:“老兄弟,你不是要跟那神尼找麻烦么?”
  吴老人笑道:“不错!”
  秦豪道:“那你那有时间再干别的事?”
  吴老人哈哈一笑道:“那只不过稍为忙一点而已,还难为不了兄弟我!”
  秦豪笑道:“老兄弟,咱们可是该……”
  他话音未已,吴老人已须眉一皱道:“大哥,有人来了!”
  秦豪此时也已听出一阵阵马蹄之声,他略略的一想,向吴老人道:“兄弟,咱们躲起来!”
  吴老人哈哈大笑道:“捉迷藏么?老兄弟最感兴趣的了。”话音一落,人已钻入草丛之中。
  秦豪也一闪身,退到路边的护城河河沿之下。
  稍时,一阵马蹄之声,业已赶到近前。
  秦豪抬目向上望去,他不禁吃了一惊,因为,这一行人足有十名之多。
  而那为首的一位,正是有太白山主之称的“万劫宫”掌教“八荒神掌”轩辕熙,和他的老伴“旋风怪姬”费玉明。
  这一对少在江湖出现的夫妇,突然出现,自是令那秦豪暗暗心寒。
  他知道,如果“万劫宫”也与那妖尼一气,这股力量,倒真的不可忽视。
  是以,他不禁回顾吴老。
  吴老人竟也大为惊讶的朝他摇头。
  这表示他也不明就理。
  “万劫宫”人马走到秦豪等人藏身的十丈以外,突然停了下来。
  只听那“八荒神掌”苍老的声音陡地一笑道:“夫人,你说怪不怪?”
  立即,有一个女人声音道:“熙兄发现了什么?”
  苍老的声音道:“适才老夫明明看到此处有两个人,怎么一转眼竟然不见了?”
  女人道:“妾身怎的未曾发现?”
  苍老的声音道:“夫人只顾跟翠儿谈笑,自是注意不到了。”
  话音一顿,似是正在沉思,但也可能是在寻找。
  秦豪向吴老人打了个手势,要他不要出去答话。
  吴老人却以传音笑道:“大哥,他们可是那神尼约来的帮手么?”
  秦豪心想,我怎么知道?他摇了摇头,也用传音回答:“老兄弟,我也不知道呢!”
  吴老人笑着传音说道:“大哥,待会儿我得去取他们一下。”
  秦豪听得一怔。
  像“八荒神掌”夫妇,岂是吓得了的?不过,他并没说破。
  此时,那苍老的男人声音又道:“夫人,我们下马查看一番可好?”
  那女人道:“熙兄,我们得早些进城才对,何必……”
  那男人声音忽地大笑道:“夫人,你别把那柏婉看得太高。”
  女人笑道:“熙兄,人家既是要那翁一鼎出面,邀约北五省的各道朋友,共聚银川,显见得必是谋定后动,你若是仍以当年眼光,衡量那个妖尼,妾身不禁要为熙兄的大意而就心不已了。”
  这女人不简单。
  男人大笑道:“夫人之见,是我们要小心应付么?”
  女人道,:“理应如此……”
  男人忽地大笑道:“夫人,你别太替柏婉吹嘘……”
  女的忽地一笑道:“大哥,妾身乃是一番好意啊!”
  男人似是沉吟了一下,方始笑道:“夫人所见,不无道理,老夫小心便是。”
  女的笑了:“只要熙兄小心,妾身也就安心了……”
  秦豪听得心中暗道:“这一对老魔夫妇,倒是蛮体贴……”
  他念头转到此处,那位“八荒神掌”的暴喝之声忽起:“什么人躲在河下?还不与我滚出来!”
  好狂的语气。
  秦豪暗暗的摇头,他明白,一定是吴老人弄出了什么花样。
  果然;那女的也大叫了一声道:“谁在撒砂子啊……”
  接着,另外的几声怒吼,也同时升起。“什么人敢戏耍老夫?”
  “鬼,迷打我的眼睛了……”
  顿时;那大路右上,全是呼吼之声?秦豪忍不住直笑。
  “八荒神掌”已然怒喝道:“下马搜索!”
  一时,那伙人全都跃下马背。
  就在这批人十分谨慎,而又十分胆怯的向河边斜坡搜来之际,秦豪突然发现吴老人已不在身旁。
  他暗暗叫苦忖道:“这老兄弟坑人。……”
  因为,他根本不想跟他们见面,不过,他的躭心,马上就冰释了。
  此时,他已听到一个怪声音叫道:“小子们,老夫在这儿呢!”
  所有的人都从河沿掉回了头去。
  秦豪伸长了头,那说话的人不是吴世茫是谁?
  不过,他好像忽然之间把自己的身长拉长了一尺。
  这时看上去,这原本矮瘦的小老头,竟是已有六尺多高。
  那位“八荒神掌”轩辕熙忽地双目一寒,喝道:“尊驾是什么人?竟敢在此装神弄鬼?”
  吴老人的那把白胡子,这时乃是打成了一个结,吊在颔下。
  他在“八荒神掌”一落之际,陡地笑道:“你是谁?”
  他不但不答倒反问别人了。
  “八荒神掌”轩辕熙身为“万劫宫”掌教之尊,平日何等受人尊敬,谁敢在他面前说个“你”字?
  吴老怪话音一落,轩辕熙不禁修眉一扬道:“老奴才,本掌教在问你呢!”
  吴老怪装出一脸茫然神态道:“你是掌教么?”
  “八荒神掌”冷笑道:“不错。”
  吴老怪脸上掠过一份奇异的表情,大笑道:“你是谁的掌教啊?是老夫的掌教么?”
  轩辕熙两眼一睁道:“老奴才你是谁人的门下?胆敢触怒老夫,你可是活腻了?”
  吴老怪道:“可不是么?我倒真有些活腻了。……”他话音一顿,又道:“但老夫却得弄清楚一件事才成。”
  他那种神色,只看得秦豪忍不住暗笑。
  因为,看上去,他好像很诚恳。
  那“八荒神掌”轩辕熙为人,在武林之中倒也并未真正属于邪魔之流,只不过是有些刚愎自大而已。
  是以,他目睹吴老怪的神情以后,立即喝道:“你要弄清楚什么事?”
  吴老怪道:“老夫要弄清楚你是不是老夫的掌教!”
  “八荒神掌”大笑道:“老奴才,你是那一派门下?你不说出来,又怎知本座是不是你的掌教?”
  吴老怪闻言,故作恍然道:“是啊!我不说出怎知你是不是呢?”
  他摇摇头,又道:“大掌教,老夫乃是‘太上皇教’!”
  武林中几时出了个“太上皇教”?连轩辕熙都楞了。
  一时之间,所有的“万劫宫”门下全都寂然。
  那位白发老头的老太婆,“万劫宫”的掌教夫人“旋风怪姬”费玉明陡地老脸一寒;大叫道:“你这老不死的想讨我们便宜么?”
  敢情这老太婆还很聪明。
  秦豪肚子早都笑疼了。
  “旋风怪姬”这一叫,倒把“八荒神掌”叫得恍然大悟。
  暴吼一声,一跃下马:“老奴才,你真是自取其死了……”右手电疾一掌挥出。
  吴老怪哈哈一笑,竟是移步上前,迎向那“八荒神掌”的掌力。
  “砰——”巨响声中,一条人影倒翻八步。
  “万劫宫”中的人,无不认定那白胡子打结的老人一定没命了。
  自己“掌教”的神掌,可说无人可以当得一击,是以他们在目睹吴世茫老人迎向自己掌教之时,就已脸露笑意。
  但是,此刻却听得那掌教夫人惊呼道:“熙兄,你……受伤了么?”
  “这是什么话?”
  所有的“万劫宫”中来人,无不骇然却顾。
  敢情那倒翻而出的人影不是那胡子老人,而是自己的掌教。
  这一发现,自是把他们都吓呆了。
  “八荒神掌”轩辕熙一脸惊容,向“旋风怪姬”摇摇头。
  他目光如电,步履沉重的走向吴老怪,沉声道:“尊驾是谁?竟能不惧本座掌力?”
  吴老怪闻言呵呵一笑道:“亏你问得出口,你那给人拍苍蝇都不够劲的掌力,还值得吹牛么?”
  “八荒神掌”轩辕熙呆了一呆道:“老夫人称‘八荒神掌’,掌力不下千斤,你竟敢小视老夫,认为老夫的掌力连拍那飞虫都不够么?‘”
  吴老人大笑道:“可不?”
  “八荒神掌”适才已然领教过了这个老人的厉害,心中确是不服,却知道自己那才用了三成劲道的掌力不能奏效,乃因自己轻敌过甚而已。
  是以,吴老人话音一顿,他立即大笑道:“老奴才,你再试试看……”右手一闪,又是一掌拍出,这一掌力道之强,连秦豪在旁边也看得点头忖道:“此人果是掌力不弱!”
  但那吴老怪依然一笑道:“不行,还是差的很……”
  他站的很稳,任由那掌力击上胸前,矗然一声,人人捏了一把冷汗。
  秦豪心中料想,那轩辕熙这会可能要摔得更远了。
  由于弹力的大小,是与击力大小正为呼应的。
  他已看出刚才吴老用的乃是“五龙回震”功力。
  但是,事情却大大出了他的意料。
  那“八荒神掌”这一掌拍出,不但未曾再退,反而身形向前跄踉了一步。
  “旋风怪姬”此时失声大叫道:“万象归元禅功!”
  秦豪在旁听得也微微动容。
  他料不到这位老兄弟的功力已到了武学至高境界。
  由于“万象归元”禅功,乃是武学上的根本,此种禅功若是炼就,休说是“八荒神掌”的区区千斤掌力,就算是再加十倍,也伤他不了。
  那“八荒神掌”一掌拍出以后,陡觉自己的掌力如同掉入了深渊,丝毫不着实际,是以才会向前跄踉一步。
  而这时,“旋风怪姬”的话音也告入耳。
  他心神大震之下,连忙收掌后退。
  同时,大喝道:“尊驾贵姓?”
  吴老人却不在意的一笑道:“轩辕熙,你还认不出老夫来么?”
  轩辕熙愕然道:“老……老朽果是认不出尊驾!”
  他两掌教训之下,不敢再自大了。
  吴老人笑道:“老夫若是告诉你一件事,你一定会想起老夫是谁了!”
  “八荒神掌”皱眉道:“请讲!”
  吴老人大笑道:“贤伉俪可记得在你那‘太白山’的无人深谷之事?”
  那位,“万劫宫”的掌教,闻言之后,陡地脸色大变。
  他似是有些不信的看着吴老人半晌。
  但是,他终于没有说话。
  那位“旋风怪姬”却适时尖声叫道:“熙兄,他……”
  轩辕熙长叹一声道:“夫人,他不像是。”
  “旋风怪姬”叫道:“那事只有我们两人知道,如有第三者,那就是有他了。”
  轩辕熙神情一震,又看了吴老人一眼。
  不过,这回他可是不但看他,而且也大声道:“果真是你?”
  吴老人笑道:“怎么?你们夫妇还想故事重演么?”
  老人话音甫落,“八荒神掌”已飞身上了马背。
  那位掌教夫人更快。
  她不但已上了马,而且更是向属下之人大叫了一声道:“快走——”一拉缰丝,斜刺里直奔银川东门。
  那另外的八人,自是更心慌神乱了。
  跟在“旋风怪姬”身后,没命狂奔。
  “八荒神掌”上马以后,竟也一言不发,拉马而去。
  吴老人眼看他们走光,这才笑道:“大哥,我说要把他们吓跑,没错吧!”
  秦豪此时方始站了起来,走到吴老身前,笑道:“老兄弟,你真是叫人佩服得很!”
  吴老怪大笑道:“能得大哥佩服,实令兄弟快慰!”
  秦豪笑道:“老兄弟,你适才吓退那‘八荒神掌’夫妇的事,是什么事?能不能说出来让我为你老兄弟喝彩?”
  吴老怪大笑道:“其实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事,只不过是我跟他们夫妇开了一个玩笑。”
  秦豪笑道:“什么玩笑?居然令他们那么害怕?”
  吴老人道:“小玩笑,我装神弄鬼吓他们!”
  秦豪失笑忖道:“这位老兄弟倒真是什么事都干得出来,只不知他这装神弄鬼,又是个什么花招?”口中却笑道:“老兄弟,你是怎么作弄他们?”
  吴老人笑道:“我并没作弄他们,应该是他们自己作弄自己。”
  秦豪笑道:“老兄弟是说他们自寻苦吃么?”
  吴老人笑道:“可不是么?大哥你信不信?”
  秦豪大笑道:“我怎会不信呢?”
  吴老人道:“只要大哥相信就好。”
  秦豪陡然听出吴老人话中别有深意。
  他淡淡一笑道:“老兄弟,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吴老人笑道:“大哥,老兄弟可不想让你误会啊!”
  秦豪笑道:“我怎会误会呢?”
  老人道:“大哥,这等装神弄鬼之事,总是不够正派的。”
  秦豪大笑道:“偶而为之,无伤大雅……”话音一顿,又道:“到底你在‘太白山’是怎么吓的他们夫妇?看来好像他们还不知道你的真正面目吧!”
  老人道:“正是如此,否则把他们吓坏也就不足为奇了!”
  话音一顿,老人忽地笑道:“大哥,你想不想知道那天我怎么吓他们的?”
  秦豪笑道:“当然想知道的了,不过,最好是咱们一面回银川城内,一面再讲。”
  老人道:“也好,大哥,你住在那里?”
  秦豪笑道:“庙里。”
  老人一怔道:“你……大哥,为什么要守居佛寺呢?”
  秦豪大笑道:“每家客栈都不收留,我自然只好住庙了。”
  吴老人听得两眼一瞪道:“他们怎的竟敢如此狂妄,不收容老夫的大哥……”
  秦豪心想,谁会知道我是你大哥呢?何况,我在银川找那客栈之时,你我还不曾相遇呢!
  当然,秦豪口中不会这么讲。
  他笑道:“老兄弟,这怪不得他们!”
  吴老人道:“不怪店家,怪谁?”
  秦豪笑道:“这只能怪我没有那份翁一鼎的请柬!”
  吴老人大笑道:“大哥,你为何不早说?兄弟这儿多的是。”
  秦豪一呆道:“你有么?”
  老人笑道:“自然有,否则,我今天怎么去混一顿吃喝?”
  秦豪笑道:“翁一鼎可有请柬,也应该只有一份才是,老兄弟又怎地会弄出许多?莫非是他还请了老兄弟的家中大小?”
  秦豪明知此老乃是一生光棍,不曾成家,那来一家大小?他所以这么说,只是要这位老怪物自动的说出那请柬多出的原因而已。
  吴老人果真闻言大笑道:“大哥,兄弟至今仍是独自一人!”
  秦豪道:“这倒大出我的意料了!”
  吴老人道:“可不,不但出乎大意料。连兄弟自己也是,天下那么多的女人,想不到竟是没有一个肯嫁给我。”
  秦豪也几乎为之捧腹。
  但他却问道:“老兄弟,你那请柬是怎么来的?”
  吴老人道:“大哥,那请柬乃是我抢来的!”
  秦豪一惊道:“抢来的?”
  老人道:“不错,乃是自一批不该来而来此之人手中抢的!”
  秦豪道:“兄弟,那是些什么人?”
  老人道:“浙东‘遁影堡’中的一批人物!”
  秦豪怔得一怔道:“怎会连浙东也有人被请?莫非今日之会,不止北五省之人么?”
  老人笑道:“很难讲,大哥,咱们得去看看吧!”
  秦豪笑道:“看看也未曾不可……”
  老人大笑道:“走吧……”
  “鬼哭、神嚎、仙愁、佛怨、夺命怪叟”吴世茫一声喝“走……”人已掠地而行,疾逾奔马,直往城内奔去。
  秦豪睹状大笑道:“老兄弟,跑那么快怎么说话?你吓那轩辕熙夫妇的事,还没说出来呢!”
  吴老人大笑道:“大哥,我突然想起来了,还是不说的好!”
  秦豪一怔叫道:“老兄弟,你怎么会出尔反尔呢?”
  吴老人笑道:“大哥,我想让你听那轩辕熙自己说出来更好!”
  秦豪大笑道:“如此也好,老兄弟咱们进城,先回庙里去一趟……”
  XX    XX    XX
  当秦豪陪着那业已缩回原来身裁的“夺命怪叟”跨进庙门,他就被一条人影如闪电般抓住。
  “夺命怪叟”吴世茫大吃一惊,吼道:“什么人敢伤我大哥,老夫就要他死无葬身之地!”
  吴老人吼叫的同时,另一个苍老的声音也叫道:“好小子,你终于回来了……”
  但是,秦豪却大笑道:“古老,你别用那么大的劲啊!”
  敢情他早就知这是谁了,否则,大概谁也抓不住他。
  古恺雄应声松了手。
  可是,当他目光碰到吴世茫的那一刹,这位“午夜游魂”古恺雄,突然之间矮了半截了。
  “吴老,是你呀!”
  那吴世茫瞪了瞪眼,怒道:“你是什么东西,竟敢称呼老夫的大哥叫小子?”
  古恺雄听得楞在地上起不来了。
  秦豪会成为这个老怪物的大哥,未免太匪夷所思了吧!
  吴老人见那古恺雄半晌不回音,吼道:“你怎么不说话?白活了六七十岁么?”
  “午夜游魂”古恺雄呆了呆道:“吴老,这小……这位秦兄是你老的大哥么?”
  他那小子两字,差点儿又脱口而出,幸而他脑筋转得快,改成了秦兄。
  但是,吴老人听得却是大怒道:“你配叫他秦兄么?老夫的大哥,岂是你这老小子大哥?”
  古恺雄没话可说。
  这老怪物比自己大了一甲子,他的大哥,自然不是自己可以称得兄弟的了。
  秦豪在旁看得大笑道:“老兄弟,他跟咱们各交各的,好么?”
  吴老人笑道:“好吧,就算各交各的吧,但是——”
  他瞪了古恺雄一眼,道:“小子两个字可不能叫,知道么?”
  古恺雄还敢不知道。
  他连忙应道:“晚辈记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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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5-8 06:27:35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八章 群雄盛会

  吴老人道:“起来,我可是讨厌人下跪的!”
  古恺雄站了起来,他向秦豪看了一眼,叹道:“秦兄,你昨天怎么溜了?”
  秦豪大笑道:“区区不想去那‘武威镖局’赴会自然是要溜的了!”
  古恺雄道:“秦兄,你可晓得昨天在‘知味斋’出了事了么?”
  秦豪笑道:“那可与区区无关,古老,大师怎么?……”
  古恺雄似乎还想说什么,但因发现吴老人已是有些不耐,遂忍了没说而笑应道:“大师正在方丈之内发急……”
  秦豪大笑道:“这有什么可发急的?古老,咱们去看看他!”
  吴老人突然道:“大哥,这儿的住持是什么人?值得你去看他?”
  秦豪笑道:“兄弟,光慧大师可能是你的故交……”肩头一幌,人已奔向“方丈”。
  吴老人似是对于秦豪的话,十分相信,因而未再询问就跟着向庙内行去,“午夜游魂”更不必说了,他跟在吴老人身后走了进去。
  光慧大师果真是有些愁眉不展的趺坐在禅床之上。
  秦豪进去的时候,他竟是一跃而起,抓住他叫道:“小施主,你再不回来,可就把老衲急死了!”
  秦豪淡淡一笑道:“我这不是回来了么?”话音一顿,大笑道:“大师,你老瞧瞧这位是谁?”
  此时,吴老人已走了过来。
  光慧大师目光在吴老人身上一转,脸上神色一变。
  但他可很快的就恢复了笑意,合什道:“老施主,贫僧见礼!”
  “夺命怪叟”吴世茫老眼一闪,那遮在眼皮上的白眉忽告扬起。
  他看了看秦豪道:“大哥,他是谁?”
  秦豪笑道:“广武寺的方丈大师光慧!”
  吴老陡地大笑道:“大哥,他不是光慧!”
  秦豪笑道:“老兄弟认为他是谁?”
  吴老人笑道:“若容老夫出手一试,准可知道这个和尚是谁!”
  光慧大师适时忙笑道:“老施主不必试,贫僧就是光慧!”
  吴老人大笑道:“是么?”
  陡然人影一闪,光慧大师的左手已然被他捏住。
  光慧大师神情倒是十分镇定的笑道:“老施主意欲何为?”
  吴老人道:“没有什么,老夫要试试你的内力!”说话之间,一股真力已自掌心涌入光慧体内。
  光慧大师虽然被他这股真力冲浮几乎连血管都爆了,但他却是未曾运功相抗,只是咬牙皱眉道:“老施主,贫僧承受不起了。”
  吴老人大笑道:“好小子,你以为当了和尚就瞒得了人么?老夫还双眼睛别的用处没有,见过的人却一辈子也别想瞒得过我!”
  他说了这几句,就已经够光慧大师心惊胆战的了。
  而那股狂猛的真力,更源源不断的逼得他站都站不住了。
  他不禁颤声叫道:“老施主,快请松手……”
  吴老人大笑道:“小子,你受不了哪?”
  秦豪适时叫道:“老兄弟,光慧大师可是真的受不了啦!”
  吴老人这才大笑道:“大哥,看在你的面子,饶了他……”话音一顿,果然放了手。
  光慧大师这才喘了一口大气。
  秦豪笑道:“老兄弟,你可曾认出了光慧大师是谁?”
  如果说秦豪问得笨,谁也要相信的了。
  刚才吴老人不是明明说过,任何人都瞒不了他的眼睛么?
  谁知,那位吴老人居然笑道:“大哥,你以为我没认出这和尚是谁?”
  秦豪大笑道:“正是如此!”
  吴老人皱眉道:“完了,大哥我今后再也别想在你面前用心机了!”
  秦豪笑道:“本来就不该用了,老兄弟,我是大哥,对自己的大哥也要用上一番心机,只怕天下人都不同意吧!”
  吴老人道:“天下人同不同意我不管,只要大哥同意就行。”
  秦豪道:“如果我也不同意呢?”
  吴老人道:“我不用便是。”
  秦豪大笑道:“但愿老兄弟说的是不用心机之言……”
  吴老人大笑道:“大哥,这回你可说对了,兄弟果然说的是真心话了。”他忽地目光一转道:“大哥,这和尚到底是谁?”
  敢情,他真的没认出来。
  光慧大师长长的喘了一口气。
  古恺雄却忍不住笑了,可是,他刚刚笑得两声,就突然止住。
  因为秦豪竟揭了光慧大师的底:“老兄弟,这位大师乃是昔年的‘血箭毒王’区大侠!”
  光慧大师连胡子都变了色,他不禁连连退了三步。
  一口气已提到了十二成,他正等待著“夺命怪叟”的暴怒和出手。
  然而;天下竟有许多意料不到的事。
  吴老人不但未曾发怒,反倒行无行事的一笑道:“大哥,兄弟一进门就认出来了。”
  秦豪也似毫无所惊的大笑道:“老兄弟,你终于说了真话了。”
  两人这么一对答,可把光慧大师及“午夜游魂”听得呆了。
  一个明明知道他已认出来,却要说他没认出来。
  另一个也明明早已认了出来,却又装作没有认出来。
  这是什么意思?
  除非这两个人都有一点儿神经兮兮!
  可是;他们也不相信这两个武林少见的高手会有神经病。
  此时;秦豪又笑道:“老兄弟,如是我不知道你早已认出这位大师就是‘血箭毒王’的话,你想我会这么坦白的告诉你么?”
  吴老人笑道:“大哥说的是。”他目光一转向光慧大师笑道:“小子,你吃惊了么?”
  光慧大师发现这位老人并无寻仇之意,早已散去功力,哭道:“老前辈一出现,晚辈就吓坏了。”
  吴老人笑道:“你可是怕老夫要剥你的皮?”~
  光慧大师讪讪的一笑道:“老前辈可果真是要剥晚辈的皮,晚辈也只好认命了!”
  吴老人大笑道:“是么?你刚才暗聚十二成功力,严阵以待,为了什么?”
  光慧大师长叹一声道:“老前辈,蝼蚁尚且偷生,何况晚辈……”
  吴老人摇头道:“小子,你可知道,老夫倘若真要取你性命,你那一点儿功力简直是经不得老夫一个指头么?”
  光慧大师赧然道:“晚辈相信。”
  秦豪忽地一笑道:“兄弟,光慧大师过去得罪过你么?”
  吴老人道:“可不?他曾经想毒死我!”
  光慧大师合什道:“老前辈那是被逼的啊……”
  吴老人冷笑道:“是啊,若非你被人所逼,你还能活到今天么?”
  光慧大师合什道:“老前辈宽恕晚辈了么?”
  秦豪笑道:“当然!”
  吴老人大笑道:“大哥,你好慷慨啊!”
  秦豪大笑道:“老兄弟这可不算得慷慨吧!”
  吴老人笑道:“怎么?大哥以为我不由向他算帐?”
  秦豪道:“应该如此想!”
  吴老人一怔道:“大哥,看来兄弟只好依你了。”
  秦豪笑道:“光慧大师本非昔日‘毒王’,纵有错过,也应作罢才是。”
  光慧大师适时念了一声佛。
  吴老人两眼一瞪道:“你念佛就行么?今天若非看在大哥面上,姓区的小子,该有你瞧的了。”
  光慧大师淡淡一笑道:“贫僧代那已然死去的区奋,向老施主顶礼!”
  说着,当真五体投地的拜了三拜。
  吴老人皴了皱眉,摇头道:“算了,算了,老夫只好当区奋已死吧!”
  秦豪拍手道:“老兄弟,你这份情意,我永远记住了。”
  吴老人笑了,但他笑得很奇特,连眉毛都竖了起来:“大哥,以后再遇到这等事,你可不能再管了啊!”
  秦豪大笑道:“但愿不要遇到最好。”
  吴老人摇头一叹道:“大哥,看来老兄弟如果想找几个人麻烦,恐怕都很难了。”
  秦豪笑道:“那也不一定,如是遇到那穷凶极恶之人,就是老兄弟你有心放他,只怕我也不会饶他呢!”
  吴老人大大的喘了口气道:“大哥,有你这句话,我放心多多了。”
  光慧大师听得念佛道:“两位施主这等用心,必蒙佛祖保佑!”
  秦豪目光一亮,笑道:“大师好说,除恶降魔,乃是吾辈份内之事,大师不必念佛了。”
  话音一顿,突然又道:“大师,有什么事令你发愁,非得找到在下不可?”
  光慧大师长叹一声道:“小施主,你跟那位‘情侠丹心’约定的事,怎么不曾去?”
  秦豪大笑道:“那只是孟老人自己留下的话,区区并未答应他一定要去,这与区区有何关系,去与不去,皆算不得失约!”
  光慧大师道:“小施主,那孟老人可不是这么想的啊!”
  秦豪摇头道:“那与在下无关得很。”
  古恺雄忽然插口道:“秦兄,那天你未曾去那‘知味斋’不要紧,整个的银川几乎都翻了天般被人抄了城。”
  秦豪这才微微动容道:“孟剑尘行事,岂可如此蛮横无理?”
  光慧大师道:“孟剑尘本人根本不在银川,这都是天远神尼所为!”
  吴老人陡地冷冷怪叫道:“孟剑尘不在银川,约我大哥去那‘知味斋’作甚?其中岂不是大有阴谋么?”
  光慧大师道:“这……贫僧就不知道了。”
  吴老人笑道:“小和尚,你的身份那‘武威镖局’中人可知道?”
  光慧大师道:“不知道!”
  吴老人笑道:“那你急个屁?”一掉头,向古恺雄道:“小子,你呢?”
  “我?”古恺雄楞了,他不知道吴老人问他干什么?因为他并未隐姓埋名啊!
  吴老人大笑道:“老夫问你是不是也因为此此事着急!”
  古恺雄道:“晚辈倒不是为此事着急,实因那天远神尼行为,太过狠毒,那天在‘知味斋’楼上,晚辈就目睹那位“鬼妪”和一位“武威镖局”中的武师,将楼上的武林人物,举手之间杀死几个。”
  秦豪笑道:“他们为什么杀人?”
  古恺雄道:“找不着你秦兄,他们就火了,是以看了谁都不顺眼,老夫若非因是‘天风牧场’中人,他们恐怕也不会客气了。”
  秦豪冷冷应道:“好啊,这天远神尼果真的要掀起腥风血雨了。”
  光慧大师合什道:“我佛慈悲,恕那冒名的佛门败类僭名之罪啊!”
  吴老人大笑道:“小和尚,光念佛可是没有用的!”
  光慧大师低眉道:“阿弥陀佛!”
  非但吴老人大笑,连秦豪也笑了:“大师,那天远神尼如是有心倒行逆施,那与佛祖也没有关系啊!”
  秦豪话音一顿,又道:“古老,那‘鬼妪’在‘知味观’的凶行,你可是目睹?”
  古恺雄道:“老朽坐在楼上,自是目睹饰的了。”
  秦豪笑道:“那最好,区区如是找那‘鬼妪’算帐时,你老可得挺身作个证才是。”
  古恺雄道:“此乃老朽义不容辞之事!”
  光慧大师微微一笑道:“小施主,老衲还有话想说!”
  秦豪笑道:“大师请讲!”
  光慧大师道:“施主在对付鬼妪之时,可否将老衲这段过节,也一并了去。”
  秦豪笑道:“区区遵谕!”
  光慧大师脸上掠过一丝慈祥的笑意道:“多谢小施主了。”
  吴老人突然一笑道:“小和尚,你今天去不去那‘武威镖局’?”
  光慧大师合什道:“贫僧陪同老施主同去。”
  吴老人大笑道:“那最好,老夫保险你跟‘鬼妪’的过节可以一笔勾销!”
  秦豪笑道:“大师,你也去么?”
  光慧大师道:“老衲代替经楼长老天悟前去!”
  秦豪大笑道:“大师果然澈悟了!”
  光慧大师合什道:“佛曰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天远妖尼假藉佛祖之名,行那伤天害理之事,老衲如再坐视,也就太不像话了。”
  吴老人大笑道:“小和尚,你倒真是想通了……”
  秦豪目光一转,又道:“大师,你着急找我,是否还有别事!”
  光慧大师道:“老衲乃是为了没有施主参与那‘武威镖局’的盛会,只怕那天远妖尼的一切阴谋,都要得逞了。”
  秦豪皱眉道:“大师若是这样器重在下,倒叫在下深感此行责任太重了!”
  光慧大师道:“小施主,切莫太谦,当今之世,只怕非小施主已无人可以制服那妖尼了。”
  秦豪大笑道:“大师这么说就未免过份了,眼前就有人可以制服于她!”
  光慧大师道:“谁能?老衲不信……”
  秦豪道:“吴老兄弟就能!”
  光慧大师道:“老施主如果不见怪,贫僧认为秦施主要比老施主强过不少!”
  吴老人大笑道:“和尚,你真是说对了,否则老夫会拜他为大哥么?”
  秦豪摇头道:“老兄弟,你又用心机了!”
  吴老人笑道:“大哥,老兄弟这会决未用上心机?就凭你这份对人的谦逊,和那份无所谓泱泱风度老兄弟就永远无法可比了。”
  光慧大师也笑道:“老施主说的对极……”
  吴老人大笑道:“如何,大哥,这可不是老兄弟一个人说的吧!”
  秦豪笑道:“老兄弟,我算是服了你们了。”
  吴老人呵呵一笑道:“大哥,只要你说了这句话?咱们一切都可以想透了!”
  古恺雄忽然插口道:“秦兄,那请柬你收到了么?”
  秦豪摆头道:“没有!”
  吴老人陡地一伸手取出了四张之多,笑道:“这儿有!”
  古恺雄笑道:“你老可真是无所不能……”
  吴老人笑道:“无事老夫都忙,有事还能不忙上加忙么?这等事老夫若不是事先准备好,又怎能称作无事忙呢?”
  秦豪笑道:“古老,你的收到没有?”
  古恺雄道:“收到了。”
  秦豪微微一笑道:“如此说来,我们都有请柬了?”
  光慧大师笑道:“应该是了……”
  秦豪忽然一怔道:“大师怎说应该是都有了呢?莫非……”
  大师笑道:“老衲原本想代替天悟前去?此时见到老施主手上多了两张,因此已改变了主意,那天悟大师可以自行前往,老衲想跟吴老施主借要一张了!”
  吴老人抛过去两张请柬大笑道:“还有一张多余的,小和尚,再在庙中找一个武功好一点的带去吧!”
  光慧大师笑道:“贫僧敢不遵命……”说着,就拿了那张多余的请柬出门而去。
  秦豪笑了一笑道:“咱们也该走了!”
  吴老人笑道:“好,咱们早点去看看也不错!”
  “武威镖局”的议事厅内。
  二十桌大红桌布使那宽敞的大厅,显得四壁皆是鲜红。
  局中的弟子,趟子手们往来不息的在招呼着仆人们送菜,送酒。
  此时,离那午时三刻?只有半个时辰了。
  除了正中间的主人一席尚未坐人以外?其余的十几席,每一桌都坐了十人以上。
  算起来,这大厅之内、已不下两百多人。
  秦豪,“夺命怪叟”“午夜游魂”古恺雄,光慧大师,天悟大师,天基大师和北五省的绿林盟主“三环追命”柳丙午,“六盘双怪”中的“天香魔剑”上官敏等八人坐了一席。
  这桌上的人彼此都很熟,是以,倒不必发愁他们谈不上来。
  秦豪在略作寒暄以后,就目光不停的在厅内打转,他不能不佩服,这翁一鼎的名头还真不小。
  他发觉在自己等人不远的桌上,居然坐了几位白道中的一派宗主。
  这几位是:“武当”掌门云霁道长、“华山”派刑堂长老“五绝剑叟”杨化全。
  “崆峒”掌教玄武真君。
  长白山“黑风”堡主人“摧心刀客”司空玄。
  祁连山“天齐宫”十大护法中的“璇玑秀士”骆阳飞和“阴阳神刀”唐化平。
  丐帮北五省的护法“八步神杖”倪笑群。
  这些人居然赴会,这倒是颇出秦豪意料。
  其实,这几位一派宗主,也正在向他们这一桌望过来。
  因为,别人不说,仅仅一个“夺命怪叟”已经够把整个武林都压住了。
  秦豪打量了全厅各席以后,心中不无感慨。
  他觉得,这两百多人之中,除了自己这一桌,和那几位一派宗主那一席以外,算得上高等的,倒不多见。
  不过,其中也有几个人他不认识,而且这几个都是僧侣。
  秦豪念头一转,突然向那“广武寺”的“戒持堂”首座天基大师道:“大师父,那一桌全是僧侣,不知大师可认得他们?”
  天基大师低低一叹道:“小施主,老衲正为这几个僧侣在此出现,深感不安呢!”
  秦豪笑道:“大师知道他们打那儿来的么?”
  天基大师道:“老衲认识他们,乃来自清海的喇嘛!”
  秦豪笑道,“塔尔寺么?”
  天基大师道:“正是那塔尔寺中的喇嘛!”
  秦豪笑道:“大师,这十名喇嘛之中,可有武功能列入一流高手的人?”
  天基大师道:“其中有四人可以挤身中原武林的一流高手!”
  秦豪不禁皱眉。
  吴老人突然笑道:“大哥别管他,他们若是胆敢捣乱,老兄弟就打发他们上路!”
  秦豪笑道:“我倒不是躭心他们敢捣乱,如果我料的不错,只怕他们早已与那天远神尼暗中有了勾结!”
  天基大师合十一笑道:“小施主果是说对了。”
  秦豪笑道:“大师必有所见吧!否则……”
  天基大师道:“老衲曾在贺兰山碰见过他们。”
  吴老人笑道:“好啊,那塔尔寺的方丈‘玄净’喇嘛曾经当众说过,不许门下之人进入中原,他们违约而来,是不是该……”
  老人该字尚未说出,秦豪已笑道:“老兄弟这银川可算不得中原呢!”
  吴老人一楞道:“怎么?这怎不是中原么?”
  光岳大师也笑道:“此间已是塞外之地!”
  吴老人道:“那可不能用个借口找他们麻烦了?”
  秦豪笑道:“正是,不过要把他们赶走,倒不算难,只怕逼得青海一教,大举来侵,那就有些化不来了。”
  北五省绿林盟主“三环夺命”柳丙午笑道:“秦兄说的甚是,尤其是绿林道上的伙计们,可真不愿与他们发生争执!”
  “天香魔剑”上官敏却唱着反调道:“柳兄,区区青海一教,兄弟认为并不值得如此重视!”
  秦豪闻言笑道,“青海教固不可畏,但能少去一事,总……”话音未已,他突然想到“无事忙”,忙掉头道:“老兄弟,看来你是不会同意我的话了!”
  吴老人大笑道:“大哥,只要你记得,兄弟一定能在大哥指定时限之内,把那‘塔尔寺’给它来上一次佛火狂烧!”
  秦豪笑道:“老兄弟,那可不必了!”
  吴老人道:“为什么?大哥可是不愿得罪他们?”
  秦豪朗声一笑道:“区区岂是怕事之人?”
  吴老人点头道:“正是,大哥不会怕事的!”
  秦豪一笑接口道:“老兄弟,我只是想不必放火,让他们看一点颜色就够了!”
  吴老人沉吟道:“好,就依大哥!”
  秦豪一笑向天基大师道:“大师,你说的那四名高手喇嘛,叫什么名字?”
  天基禅师合什道:“这四位高手是该教七大护法中的‘四知’,据老衲所知,他们依次排行,应是‘知悟、知惠、知平、知永’!”
  秦豪也不再问究竟谁是谁,只是一笑道:“多谢大师指点了……”
  这时,邻座的丐帮北五省总护法“八步仙仗”倪笑群,忽然走了过来。
  此人身高约在七尺,白发断眉,面容古雅,颔下无须,是以十分魁梧。
  他手持一枝粗如儿臂的铁杖,每一举步,俱皆威风凛凛。
  倪笑群走到桌前,向“夺命怪叟”长长一拜,大笑道:“吴老,晚辈找了你十年了,不想今日才能遇上!”
  吴老人两眼一翻道:“找我干吗?小花子你可是没钱化了?”
  倪笑群笑道:“此其一也……”
  秦豪为之失笑。
  花子要钱,理所当然,但像倪笑群这等花子,岂会是少钱花用之人?但吴老怪劈头问他是不是要钱,而他居然承认无怪令人想笑的了。
  吴老人道:“其二是什么?”
  倪笑群道:“晚辈新练了一套杖法,想找你老指点!”
  吴老人两眼一翻道:“好啊,你敢情又给我添麻烦么?”
  倪笑群道:“不敢……但除了你老,又有谁够格指点与我?”
  这顶高帽子扣得极好。
  吴世茫笑了:“老夫高兴你这小花子的拍马工夫过人一等,少时若有什么打斗出现,你不妨就上一趟头阵,让老夫看看你的杖法吧!”
  倪笑群长揖道:“多谢你老了……”一转脸,向秦豪笑道:“秦哥儿,你好么?”
  秦豪笑道:“晚辈甚好!”
  倪笑群道:“秦哥儿,你要不要学老花子的那套杖法了?”
  秦豪摇头道:“晚辈虽然喜欢武功,但却自知体力有限,故而不敢以身犯险……”话音一顿,又道:“倪老盛意,在下心领了。”
  吴老人在旁听得发楞。
  这倪笑群倒是自大得很。
  他不禁低喝道:“倪花子,你在说什么?”
  倪笑群笑道:“吴老,这位秦兄弟曾经独行深山,遇上了一群盗贼,老花子看他虽然会几手武功,但却不是出自名家指点,又喜他资质极好,故而出手相救,要他投入丐帮门中,秦兄弟却是拒绝了,使老花子耿耿于怀,故而,今日才再度相询……”
  他这么一说,只把个吴老人听得笑的打呢!
  两眼一瞪,叫道:“小花子,你真瞎了眼了!”
  倪笑群笑道:“老前辈骂的好,晚辈知道那秦兄弟这等资质,只有你老才配收他作徒……”
  敢情这花子会错了意。
  他只这是秦豪已投入了“夺命怪叟”门下了。
  孰料,他话音甫落,吴老人已大笑道:“小花子,你少在这儿胡猜,你知道他是老夫什么人?”
  倪笑群一楞道:“莫非,莫非——你老并未收他在门下?”
  吴老人道:“小花子,你给老夫记住,他是老夫的结拜大哥!”
  倪笑群有半晌没说出话来,他不肯相信,却又不能不信。
  他讪讪地道:“你老大哥么?”
  吴老人道:“不错。”
  倪笑群陡然向秦豪长揖道:“秦老,恕花子不知之罪!”
  到底是位耿直的老人,认错认的极快。
  秦豪笑道:“不敢,倪老千万不可这等称呼,吴老弟与区区虽然跪拜,但我们却是有言在先,各人的朋友,依旧各交各的……”
  倪笑群道:“秦老,那可不成,别人怎么称呼你老皆可,但我花子却不敢那等狂妄自大,而令吴老生气……”
  秦豪淡淡一笑道:“倪老执意如此,真叫区区为难了!”
  吴老人忽地叫道:“为难个屁,大哥,他爱怎么称呼就怎么称呼吧!”
  倪笑群道:“吴老前辈说的是,秦老,你……”
  秦豪皱眉道:“倪老,区区不再计较了!”
  倪笑群这才呵呵一笑,抱杖长揖道:“多谢秦老……”
  这情景,只看的光慧禅师等人无不发笑。
  “天香魔剑”上官敏嘿嘿一笑道:“倪老向来睥睨一世,今日如此低声下气,倒是兄弟初次见到……”
  “八步仙杖”倪笑群听得出这上官敏的挑衅意味,他哈哈一笑道:“上官兄可是心中有些不忿?”
  “天香魔剑”道:“不忿,在下乃是不耻!”
  “八步仙杖”神色依旧的一笑道:“不耻又将如何?”
  上官敏笑道:“不如何,只是替丐帮可惜而已!”
  “八步仙杖”大笑道:“本帮之事与阁下何关?阁下不嫌无聊么?”
  上官敏嘿嘿一笑道:“申北龙居然选了你这等没出息的人领导五省丐帮小弟,真可谓是睁眼瞎子,认不得人了。”
  “八步仙杖”倒是好耐性,他忍受了上官敏的讽刺,依然笑道:“上官兄不要在言语之中,辱及本帮帮主。”
  上官敏冷笑道:“就算申北龙在此,兄弟也会如此相待相骂!”
  “八步仙杖”笑道:“是么?”
  上官敏道:“你可是不信?”
  “八步仙杖”道:“老花子不是不信,而是奇怪阁下何以连一点自知皆无!”
  来了,这老花子反击了。
  上官敏目光一寒道:“倪笑群,你是在骂我么?”
  “八步仙杖”狂笑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上官敏陡然拂袖站起,冷笑道:“兄弟想教训教训于你,也好让那申北龙知道他的错误!”
  “八步仙杖”大笑道:“甚好……”
  他们两人这一吵,所有的与会之人都乐上了。
  有热闹可看,而且又是两名在北五省中的第一流高手,如果打了起来,那必然是十分精彩的了。
  是以,大家都起了哄。
  就在“八步仙杖”退了三步,上官敏走出座席的刹那,突然有人大步行来喝道:“两位不可动武。”
  说话声音宏亮,气宇不凡,正是今日之人“武威镖局”的第二把高手,副总镖头“关西大刀客”薛长坤。
  照理,主人出面,这两个人应该见风收舵才是。
  但那上官敏颇似谁也不在他眼中,闻言连头都没回,依然向倪笑群走去。
  倪笑群只是向薛长坤一笑道:“抱歉,老朽不能单独一人从命了!”
  说话之间,上官敏和倪笑群已退到厅外天井之中。
  眼看剧战一触即发。
  “关西大刀客”僵立当地,甚感为难之际,突然有人大喝道:“主人出来了。”
  “武威镖局”的总镖头,白发皤皤的“塞北苍龙”翁一鼎,正大步走了出来。
  他气势不凡的直向“八步仙杖”和“天香魔剑”走去。
  白眉一扬,朗声喝道:“两位应约而来,老朽深感快慰,如是两位有什么过节,尚盼在今日宴会以后,再行揭过如何?”
  这可是十分合理的要求了。
  “八步仙杖”哈哈一笑道:“翁兄之命,老花子遵从便是!”说着,一闪身就退回厅内。
  那位“天香魔剑”似是有些不愿意。
  但是,倪笑群已退,他也只好冷冷一笑道:“兄弟看在翁兄面上,稍时再跟他花子算帐了。”
  话音一顿,大步走回席中。
  翁一鼎呵呵一笑,道:“多谢两位兄台了!”缓缓举步,进入厅中,他目光一扫群豪,大声道:“各位请就坐,容老朽请来几位嘉宾,再与各位寒暄!”说着,又退向厅后。
  不过,一转眼,他又出来了。
  这一遭,他乃是侧身站在一旁,肃容进入前厅。
  白衣人影现处,厅内之人,同是眼睛一亮。
  “七宝庵主”天远神尼飘飘而来,一身雪白的尼衣,纤尘不染。
  紫红念珠,长搭胸前,脸色白白嫩嫩的,两颊,有圈圈红晕,美极。
  眉如春山,山在虚无之际。
  眼若秋水,水含六合之情,艳极了,人间难得有此尤物。
  如果她那光光的秀头,加上一片如云浓发,更不知平添几许娇媚。
  但是,她的那童山光光的僧头,光的并不难看。
  尤其那九颗戒疤,好像是在向人连连的媚笑。
  四百多只眼睛都直勾勾的睁着,睁着。
  有几个人似乎要把眼角睁裂得出血了,如此迷人,如此引人。
  XX    XX    XX
  天远神尼的身后,是璧池、震凡、遁幽、思明及由“风雷神剑”狄青枫所改扮的“冰心”。
  在这五女身后,则是“鬼妪”和那位蓝衫村妇。
  她正是“情侠丹心”孟剑尘的侄女孟飘萍。
  一行人缓缓的走到正中的上首一席。
  坐定,翁一鼎站起来了,他手中拿着银盃,哈哈一笑道:“各位至亲好友请了……”
  他话音未已,突然有人低骂道:“无耻,谁是你的至亲好友?”
  这声音虽不高昂,但却十分清晰。
  秦豪听得微感一楞。心想,这是什么人?竟然这么沉不住气?
  他此时未曾看看身旁不远的“午夜游魂”古恺雄,否则,秦豪一定会发现那“午夜游魂”的脸上已露喜色。
  “塞北苍龙”翁一鼎并未因此而停住话音,他含笑继续道:“老朽在未曾向各位致敬之前,先向各位介绍几位贵宾……”
  翁一鼎向神尼一指道:“这位神尼,乃是‘朝天谷’中的‘七宝庵主’天远大师!”
  顿时,群豪发出一阵轰叫。
  他们早知道这位漂亮的尼姑是谁。
  但他们依然忍不住叫好。
  翁一鼎笑笑又道:“这五位小师父,乃是神尼弟子……”
  于是,他依然自狄青枫的“冰心”介绍起,将璧池、震凡、遁幽、思明四女的释讳报出。
  群豪们又是一阵叫好。
  翁一鼎十分高兴的一笑,又道:“这位老婆婆,大概各位知道的不多,乃是昔年有名大侠,武林中称为‘鸠杖鬼妪’的魏大娘!”
  霎时,一阵惊叹,唏嘘,自人丛中升起来。
  他们果真有很多人不知道这位老婆婆就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头。
  是以,他们都吃惊了。
  翁一鼎淡淡一笑,又道:“这位姑娘,各位想必也甚是少见的了……”
  有人叫道:“翁小子快说,这位素雅宜人的妞儿是谁?”
  嘿!谁敢称呼翁一鼎小子?
  其实,不用想,除了“夺命怪叟”还有谁?
  秦豪笑道:“老兄弟,你别找事了!”
  吴老人大笑道:“开开这小子玩笑,有何不可……”
  翁一鼎却恍如未闻的笑道:“这位姑娘,乃是“浣花女侠’孟飘萍!”
  这“浣花女侠”四字,对绿林道上的朋友并不熟养。
  但是,对于那些位一派宗主们而言,却是相当的震人心灵。
  因为,这位孟女侠曾经为了一件小事,独上峨嵋,横扫该派的十大高手,武功之高,令人咋舌。
  是故,武当掌门人灵霁道长低声道:“想不到孟姑娘如此年轻!”
  “崆峒”掌教,玄武真人道:“道兄说的是,这位姑娘果是年岁甚轻,贫道不知那峨嵋中极掌教为何不亲自出手,容她来去自如。”
  华山长老“五绝剑叟”杨化全笑道:“两位掌门人不知道,那次峨嵋派的中极大师和四老都不在寺中啊!”
  灵卷道长一笑道:“这就难怪了。”
  适时,翁一鼎长声一笑道:“各位,老朽今日备下水酒,邀约各位前来,共有三件大事……”
  他顿了一顿道:“第一件是老朽这‘武威镖局’创立五十年来,承蒙各位抬爱,使老朽得以平安渡过,得以糊口,心中十分感激……”
  他笑了一笑道:“老朽是以邀请各位来此,共聚一起,大家同饮一杯,以示老朽感戴之情!”
  吴老人听得骂道:“混帐,叫人家跑上千里路来吃一杯水酒,还说是感激之情么!”
  翁一鼎本来并未注意到先前那骂人的是谁,故而并未在意。
  此时,却因这句话有触起众怒之嫌,不得不掉头侧睨……
  他原以为必是那位绿林豪客在跟自己过不去。
  可是,当他目光触及这位白胡子打了个结的老人后,连血都冷了。
  其实,那可不是血冷了,应该说是外表大惊,内心快慰无比。
  无事忙出现,对他不是坏事。
  不过,他此时却不能过去招呼叩见,只好装作没有听见,又道:“第二件是……”
  他故作那不忿无奈之状,低叹一声道:“老朽已在请柬之上叙明,‘武威镖局’不知触怒了那位朋友,竟在半年之前,将本局的一批镖车连人带货劫走了,是以想约请各位来此一聚,也好打听一下是那路兄弟所为……”
  有人在笑,也有人在叹息。
  以“塞北苍龙”翁一鼎这等大有名望的镖局主人,终于还免不了的失去了镖,被人砸了招牌,可见得这一行饭也不好吃。
  翁一鼎目光一转,倏地长笑一声,又道:“老朽这第三件事,就是要向各位介绍‘七宝庵主’重出江湖……”
  他话音未已,一片哄然叫好之声,雷似响起。
  他们为什么叫好?
  仅仅是为了神尼重出江湖?
  这令人难信,因为这位比丘尼的狠毒,他们应该知道。
  可是,他们为什么叫好?
  说穿了很难堪,一句话,色心起矣!
  翁一鼎容得他们声音稍为低了一点,这才一笑,又道:“老朽的三件大事,已然宜布,现在先容老朽敬各位一杯!”
  说着,手中银盃靠近唇边,一饮而尽。
  厅内的豪杰们也都纷纷举杯。
  秦豪笑向吴老人道:“老兄弟,这尼姑好年轻啊!”
  吴老人道:“大哥,你不知道,这妞儿不知从那儿弄到了一株成形仙参,是故年逾花甲,却依然如同少艾。”
  秦豪笑道:“老兄弟,她的武功是何人所授?”
  吴老人道:“大半为积石山家学,不过,听说她曾得一位方外圣尼的指点,是以,在武功上别走蹊径……”老人一顿,又道:“至于她究竟得到那一位圣尼的何等指点,兄弟可就不知了。”
  秦豪笑道:“有机会我得试试她!”
  老人大笑道:“使得,大哥,你一定行……”他说到此,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低声道:“大哥,你是谁的弟子?”
  这个老人不可谓不迷糊吧!
  他这一问问得他们那一桌上的人都笑了。
  老人瞪眼道:“笑什么?”
  秦豪笑道:“老兄弟,他们是笑你为何不知我的师门!”
  吴老人大笑道:“大哥,这又有什么好笑呢?不知道就是不知道嘛!”
  是啊,经他这么一说,倒真的觉得没什么好笑了。
  一时间,连那“天香魔剑”都怔了。
  秦豪笑道:“老兄弟,我的恩师乃是你的故交!”
  吴老人道:“是么?那更好,免得老兄弟要费心了。”
  秦豪一怔道:“你要费心么?为什么?”
  老人道:“如是大哥的恩师不是我的故交,我免不了要去伸量伸量他才干,大哥,你想想这不是要我费心么?”
  秦豪大笑道:“你为何要与我那恩师较量呢?”
  吴老人大笑道:“试试他够不够格作我大哥的师长!”
  秦豪忍不住失笑。
  同桌的另几位却都弯了腰了。
  他们奇怪这老怪物怎地说出这种话来。
  试想,既然已是师父了,莫不成武功不够还能不认那师徒之名了么?
  秦豪好不容易忍住了笑道:“老兄弟,你不必费心了。”
  吴老人道:“当然,是我故交,另当别论,他是谁?”
  秦豪一笑道:“家师乃是地仙!”
  “什么?”吴老人一跳道:“你是陆巽的徒儿么?大哥,老兄弟好不惊奇……”
  他这一叫,可把全厅人都叫得瞪大了眼,连神尼也变色了。
  敢情是那神尼先前并未发现这个老怪物在座。
  此时她一旦发现这位儿时的长辈老怪也来了,她倒真是连心都吊起来了。
  她陡然觉得大大不妙,因为他已发现了秦豪。
  一个秦豪已够他们应付了,再加上此老,她不觉的有些儿发愁了。
  翁一鼎的神色很怪异。
  说不上是惊,是喜,还是怒。
  因为,他那脸上并未流露任何令人可疑的神情。
  此时,那吴老人已再度大笑道:“大哥,老兄弟真是走了老运了……”
  秦豪笑道:“老兄弟,你已知道我的恩师是谁,还要不要去伸量?”
  老人怪笑道:“不必了!”他忽然摇头道:“大哥,令师的一切,老兄弟十分明白,用不着去伸量的了。”
  秦豪大笑道:“多谢老兄弟了……”
  他们两人的一番对答,可使得大厅之内的群雄十分惊骇。
  “夺命怪叟”会是这小子的拜弟?
  而这位不起眼的年轻人,又是陆地仙的弟子?未免太玄奇了。
  而此刻还有一个人在暗中笑,高兴的笑,这人是狄青枫。
  他虽然身扮女尼,还要装哑,但是,他却在发现秦豪乃是陆仙传人以后,心中大感安慰。
  非仅于此。
  那位“鬼哭神嚎,仙愁佛怨”的出现,更令他放心不少。
  因为,此老可以是用作他那釜底抽薪计划的主力了。
  眼见群豪全都望向他们两人,神尼心中也在打主意了。
  她忽然盈盈立起,轻轻举步。
  一双纤纤玉手捧着银盃,向吴老人行去。
  阵阵香风,撩人入醉。
  在她走过的那三桌上的人,全都伸长了鼻子。
  他们在想,为什么自己不是大象?
  否则岂不是可以伸到她身上狠狠的闻上一闻么?
  XX    XX    XX
  天远神尼走到吴老身前,又盈盈的捧杯下拜:“贫尼叩见吴爷爷,愿你老人家福如东海……”
  声音也美,有如出谷黄莺。
  秦豪皱眉寻思道:“这妖尼怎地会在声音里也带有荡意呢?”
  也许,这正是连吴老人也想不透的事,好像妖尼已练就了媚人迷心之法。
  不过,他却知道,前一晚她居然未能迷住那位男人扮作女人的尼姑,则她的这手迷心大法,尚不够火候。
  吴老人眉头一扬大笑道:“丫头,你几时入了佛门了?”
  天远神尼合十顶礼道:“贫尼皈依我佛已有四十年了!”
  吴老人哈哈大笑道:“丫头,你既是皈依佛祖,长达四十年之久,早该想透世间一切,此番又入凡尘,究竟有什么用处,还不赶快回庵去多念几声佛么?”
  谁都料不到这位武林中的老怪物,见了天远神尼以后,竟是用了这等毫不客气的神情说话。
  厅内的人,无不为之变色。
  天远神尼垂帘低目,倒是毫不激动的笑道:“吴爷爷,贫尼已深体我佛入世之心,是以不惜于静居四十年后,重入凡尘,如能降魔卫道,岂非亦算功德无量么?”
  “夺命怪叟”怔了一怔道:“丫头,你倒是蛮有理由的嘛!”
  天远神尼依然含笑应道:“吴爷爷,贫尼本是一片佛心,自是极有理由的了。”
  话音顿了一顿,笑向翁一鼎道:“总镖头施主,贫尼胆敢擅为作主,请吴爷爷移到第一席来可好?”
  翁一鼎可是求之不得,闻言大笑道:“神尼所命,老朽岂敢不遵?何况吴老前辈乃是绝世高人,理应请到第一席来才是!”
  他十分见机,话音一落,人也走了过来,向吴老人长揖道:“晚辈翁一鼎恭请吴老移座!”
  吴老人一瞪眼道:“不必,老夫坐在这儿甚好!”
  神尼合十道:“吴爷爷,你老不能看在贫尼面上,移到第一席么?”
  吴老人道:“丫头,这些俗礼,向来老夫不喜欢,你不知道吗?别为了老夫一人,躭误了大家,快别在这儿噜囌了。”
  翁一鼎自是不敢再说,神尼也觉得脸上十分无光,讪讪一笑道:“吴爷爷,你老人家真是古怪得很。”
  吴老人陡地一笑道:“老夫向来如此,要古怪,也不是打今天起,快回到你座位上去,老夫倒想看看你们今天要捣些什么鬼呢!”
  神尼淡淡一笑道:“吴爷爷既是不肯赏光,贫尼也是无法再请的了……”话音一顿,向吴老人施施一礼,转身缓步入座。
  厅内之人,为她的美丽所逼,没有一个人愿意说半句话出来,生怕张口说话的大气,就会把她那轻盈的娇躯吹伤了一般。
  翁一鼎目光一转,朗声一笑,举杯向群豪道:“各位请先用酒!”
  敢情刚才那一阵子,可把大伙都弄得有些心神忘形了。
  主人这一提起,群雄方始举杯互笑,虽然其中尚有一半以上仍在用眼睛溜着那几位贵宾艳尼,但,至少已清醒了一半。
  就在这时,有人冷笑道:“翁总镖头,老朽想请教镖头一件事,不知该不该说?”
  这等时节,此人忽地冷笑,自是令群雄全感讶然。
  所有的眼睛,不禁都指向这人——原来这冷笑发话之人,乃是一位老得头都秃了的庄稼老人。
  “三环追命”柳丙午低声向“午夜游魂”笑道:“古兄,贵场的常大侠也来了!”
  古恺雄早就知道这位与自己同为“天风牧场”护法的“天山游龙”常沐风来了,闻言淡淡一笑道:“柳盟主说的对,常兄竟然也应邀而来,倒是颇出老朽意料!”
  古恺雄这么说,倒是叫同桌之人,齐感诧异。
  “天风牧场”两大护法莫非不是同时而来的么?否则这“午夜游魂”古恺雄又怎会突出此言呢?
  他们虽是诧异,但却无人再行询问其中道理,因为“塞北苍龙”翁一鼎已然含笑在答话了:“常兄有话,不妨直说,老朽洗耳恭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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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5-8 06:28:0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九章 暗藏祸心

  “天山游龙”常沐风古拙的脸色一寒道:“翁兄,你今日举此盛会,究竟目的何在?可否先行见告?”
  怪啊!翁一鼎不是早已说过了么?这常沐风为何指别得又要提出来问呢?莫非他发觉“塞北苍龙”别有用心了?
  是以,厅内有一半以上的人,都觉出了事情的出乎意料。
  翁一鼎闻言却大笑道:“常兄,老朽不知常兄这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老朽适才不是已经说明白了?常兄再度询问,岂非令人觉出多余?”
  常沐风冷冷一笑道:“翁兄真是大方得很……”
  他这句话有些不着边际,连翁一鼎都为之一征道:“常兄认为老朽有什么地方不对么?”
  常沐风道:“对与不对,尊驾自己心里明白,老夫用不着为你躭心,老夫不相信的却是尊驾为何不肯将心中要说之事说出?”
  翁一鼎大笑道:“常兄可是指责老朽未曾向各位说出真心之话?”
  常沐风大笑道:“不错,尊驾明明为了失镖之事,请来三山五岳的朋友,为何在酒宴之上,竟轻描淡写的提了一句,就不再深言了?除非你翁兄别有用心,暗藏诡计……”
  翁一鼎呵呵一笑道:“常兄真是古道热肠得很,老朽先行谢过了!”
  常沐风道:“翁兄可是觉得老朽有些多事了么?”
  翁一鼎道:“不敢,翁某正是对常兄感激不尽,只是,翁某所失镖车,在今日清晨已然寻获了,是以兄弟才未再深言!”
  老镖头的这句话,把大伙儿都听得呆了。
  天下有这么凑巧的事?半年多都没寻到的失镖,怎地竟在此等紧要关头,轻易的寻得了呢?
  一时之间,大伙儿们都有些不信了。
  翁一鼎自是看得出群雄心意,哈哈一笑又道:“老朽所失镖车,乃是神尼代为寻回!”
  不相信的人,被他这句话说得不能不相信了。
  连“天山游龙”也大感意外的道:“翁兄说的可是真话?”
  翁一鼎大笑道:“老朽自是说的真话!”
  突然,天远神尼一笑道:“翁镖头失镖,果是贫尼派人寻回,如果路上没有躭搁,大概各位尚未醉倒席前之时,原镖定可送回!”
  顿时,大厅之中一片嗡然。
  神尼说得如此肯定,自是令人不能不信,也令人不能不深感如释重负。
  须知今日来此赴会之人,个个心中都有些嘀咕,不知道那翁一鼎在这个以寻镖为实,欢聚为名的大会之上,究竟要弄出些什么花样来?说不定就会疑心之下,误把自己当作了劫镖之人。
  此时听得镖车业已寻回,那种悬虚,自是一扫而空,于是,厅内的情绪,一时大为轻松。
  “天山游魂”听得呵呵大笑道:“翁兄镖车既已寻获,老朽先行致贺!”
  随在“天山游龙”常沐风之后,群雄纷纷起立致意。
  此时,只有两个人心中大大犯疑。
  他们是秦豪和狄青枫。
  翁一鼎失镖至今,已有半年,寻遍北方各省,丝毫未见头绪,那天远神尼甫出贺兰山,就能够手到擒来,将镖车截回?
  这中间岂非大有说不通之处了么?
  秦豪看了吴老人一眼,低声道:“老兄弟,你觉得那神尼的话可靠么?”
  吴老人笑道:“可靠,这丫头大概并未骗人!”
  秦豪笑道:“老兄弟,我——”他顿了一顿,摇头又道:“我总觉得其中大有问题!”
  吴老人笑道:“大哥,你觉着什么地方不对了?”
  秦豪道:“巧得令人无从置信!”
  吴老人道:“天下有的是诸多凑巧之事,大哥认为可疑,亦未尝没有道理,但是老兄弟却相信,这翁一鼎失去的镖银,一定业已寻回了!”
  秦豪笑道:“老兄弟,这事会不会是那翁一鼎与神尼串通耍的手法?”
  吴老人听得一怔道:“大哥,你是说那翁一鼎并未失镖么?”
  秦豪笑道:“镖是丢了,不过,那是假的丢了而已,极可能是那翁一鼎故意作态……”
  吴老人大笑道:“不可能!”
  秦豪道:“为什么不可能?老兄弟,你没见到那翁一鼎对神尼的恭谨神态么?显然他已经成为天远裙下的不二之臣了!”
  吴老人摇头道:“大哥,其中只怕另有原故呢!那翁一鼎活了七十多岁,老兄弟却从未听说过他犯过色戒!”
  秦豪道:“不近女色,不见得就不会干出这等串通作弄别人的事啊!区区以为,像这等极为凑巧之事十之七八乃是预谋。”
  吴老人摇头道:“大哥,老兄弟总觉得翁一鼎当不致下流如此!”
  秦豪笑道:“老兄弟,翁一鼎为人固属可以信赖,但那神尼却是大大不可信赖,少时老兄弟看得那押镖回来之人是谁,你就会发现其中有诈了!”
  光慧大师忽然合十道:“小施主之言,老衲深有同感!”
  吴老人怪笑道:“小和尚,你别深有同感,翁一鼎能有多大气候,老夫不会知道么?”
  光慧大师可不敢顶撞此老,闻言合十道:“晚辈不敢!”
  秦豪微微一笑道:“老兄弟,依你之见,这失镖之事该怎么解释?”
  吴老人一笑道:“大哥,我认为这全是那丫头干的事!”
  秦豪心中暗笑,忖道:“果然这位老兄弟心机过人,看得不错。”
  但是,他口中却是应道:“老兄弟,你有什么证据么?那天远神尼的心机,不会这么深吧?”
  吴老人笑道:“这丫头的一切,我比大哥知道得多,除了她,没有别人!”
  秦豪笑了,他心里面何尝不是这么想?“老兄弟,咱们且等着瞧吧,也许老兄弟说对了也不一定……”
  吴老人大笑道:“大哥,你等着吧!保险老兄弟没错……”
  此时,那神尼已盈盈举杯,悄悄立起。
  刹时?连吴老人也不说话了,敢情神尼的神态,当真迷人得很。
  她嫣然一笑,笑得有如百合花开。
  她朱唇轻启,编贝般的玉齿,给人想咬上一口的冲劲。“贫尼天远,敬请各位干此一盅!”
  劝人喝酒,那是好事,瞧那大厅之内,人人都杯沾唇,唇接杯的啯嘟啯嘟的把那热酒吞进肚子之内。
  天远神尼脸上闪过一丝奇异的笑意,低声道:“贫尼重出江湖,得蒙翁总镖头代为邀靖各位驾临,实使贫尼大为快慰,贫尼师徒今后必将全心以报各位厚谊浓情!”
  “不敢当……”
  “多谢神尼……”
  “神尼重出江湖,正是武林大幸啊……”
  乱哄哄地,至少有五十个人同时大叫,谁也听不清楚是谁的。
  而且,其中还有几个听来叫人肉麻的怪叫。
  秦豪皱眉,光慧大师合十念佛,吴老人则干脆埋头猛灌黄汤。
  天远神尼并无忤意。
  她含着笑,那么振奋的向这伙人大声道:“贫尼承蒙各位如此抬爱,实是心中高兴已极,人生难得有此盛宴,酒足饭饱以后,贫尼尚要与各位同享人生大乐……”
  她的脸上泛起红晕,是为了酒?还是为了这句话中别有含意呢?
  不论她是为了什么,那份动人的神情,已足够叫上百的人醉了。
  秦豪不禁淡淡一笑道:“老妖精要露狐狸尾巴了!”
  那“三环追命”柳丙午陡地一笑道:“秦兄,这正是武林人难得的享乐机会,你何必心中不安……”
  他这句话似有些儿别居心机,秦豪不仅为之一怔,也为之暗暗失惊。
  他想到如果这位北五省的绿林霸王,也入了神尼笼中,只怕武林之中的腥风血雨,已然渐现征兆了。
  秦豪心中虽是吃惊表面上却笑道:“柳盟主倒是豁达得很,区区以为武林人物若是只想享受这等乐味,结果必将令人自陷惨境!”
  柳丙午笑道:“秦兄何以见得武林人物将自陷危境?神尼如是自愿布施,年轻力壮之人略作效劳,在兄弟看来,亦是无伤大雅之事!”
  吴老人陡然神色一厉,吼道:“小子,你再说老夫就揪掉你脑袋!”
  柳丙午被他吼得一楞。
  而厅中的人,却是甚少掉头来看,像他这等大声吼叫,居然也惊动不了这批人,足见这批家伙已迷到何种程度了。
  秦豪一旁笑道:“老兄弟,你别发毛,柳盟主的话,也有他的道理!”
  吴老人冷笑道:“有个屁的道理,这小子八成早已是那丫头裙下之臣了。”
  柳丙午眉头一皱道:“吴老人请勿血口喷人,晚辈并非那等没有出息之辈!”
  吴老人道:“你有出息?有出息就不该说出那种下流话!”
  柳丙午心中可不是滋味得很,他说了什么下流话?那几句话也算下流么?
  他想辩白,可是,他没有,由于他也很了解这位老怪物的毛病。
  秦豪笑道:“老兄弟,算了吧,这事倒怪不得柳盟主的了。”
  柳丙午这才笑道:“是啊,秦兄说的是,晚辈也不过是信口说说而已!”
  吴老人瞪了他一眼,向秦豪道:“大哥,你别帮这小子说话,我可是明白得很……”
  老人的话音未已,突然那镖局的正门之外,传来一阵朗笑。
  这阵朗笑之声入耳,秦豪已知道来了高手。
  吴老人眉头一皱道:“大哥,这人内力不弱,长笑之声,可以历久不衰,足见真力之强,已到炉火纯青之境了。”
  秦豪道:“不错,但不知此人是谁?”
  适时,神尼陡地咯咯一笑,向翁一鼎道:“总镖头,贫尼已将你的失镖运回来了!”
  厅内群豪都听清楚了这句话。
  每一个人都有些楞楞的。
  她们想不到神尼手下,会有功力这等高明的人物。
  翁一鼎也有些犯疑心,他似是猜不出这长笑之人是谁,但他却不能不大笑道:“老朽多谢神尼仗义相助之德……”
  话音未已,一条蓝色人影,业已在大厅中出现。
  此人来的快得无声无形,一入大厅,立即向神尼抱拳道:“老奴幸不辱命,已将‘武威镖局’失镖取回!”
  是他!“情侠丹心”孟剑尘老人。
  秦豪暗笑道:“原来是孟老人,难怪有此深厚功力了!”
  吴老人大笑道:“是啊,老兄弟早该想到是这小子……”
  满头白发的“情侠丹心”孟剑尘,居然被他唤作小子。
  那孟剑尘耳目极灵,当然不会听不到吴老人的大笑和吼叫,他心中暗感诧异的侧目一扫,陡然,孟剑尘的脸上有了笑意。
  他必然是看清“夺命怪叟”了。
  不过,他没有时间跟他招呼,因为神尼已在说话了:“孟兄,真是有劳你了!”
  孟剑尘抱拳笑道:“老奴理应为庵主分忧,当不得庵主赞誉!”他掉头一笑,向“塞北苍龙”翁一鼎大声道:“总镖头,贵局镖车,已停在东库,请翁兄派人前去点收!”
  翁一鼎自孟剑尘现身,就有些儿神情怔怔的,他似是被这位“情侠丹心”的出现而大为惊愕。
  他一直未曾想到,这替他寻镖之人,会是孟剑尘。
  因此孟剑尘话音一落,他不禁有些儿失神的应道:“孟兄辛苦了……”
  孟剑尘大笑道:“翁兄,你怎么了?不派人去查点取回那镖车和押镖之人么?”
  翁一鼎这才听明白了他的话般,应道:“是!是!老朽这就派人……”
  这时,副总镖头“关西大刀客”薛长坤已走了过来,笑道:“大哥,兄弟这就去安置一下。”
  翁一鼎道:“很好,贤弟莫忘好好的安慰那几位押镖弟兄……”
  薛长坤应声道:“大哥放心,兄弟晓得!”高大的身形一转,业已向那大厅之外行去。
  翁一鼎这才一笑抱拳道:“孟兄请坐,待兄弟敬献水酒,以为申贺!”
  孟剑尘哈哈一笑道:“不敢当,老朽乃是奉庵主之命行事,翁兄不必承情了。”
  说着,人是坐了下去,不过,他乃是坐在“鬼妪”身侧。
  翁一鼎倒是被他说得有些儿没趣了,自己感别人的情份,却换来了他这句话,未免有些下不了台了。
  只好讪讪一笑道:“孟兄盛情相助,兄弟只好容图后报了……”
  神尼适时已笑着接口道:“翁总镖头不必放在心上,孟兄为人向来不拘小节小礼,翁总镖头说多了反倒显得彼此生分了。”
  翁一鼎自是不好再说什么了。
  甚至连想斟一杯酒奉上,都不便再做作。
  这时大厅之内,正是情绪十分高涨,由于“情侠丹心”孟剑尘果真将镖车夺回,人人心中都大大的为翁一鼎高兴。
  顿时,呼拳行令之声大起。
  秦豪目光一转,笑道:“老兄弟,你认为如何?那孟剑尘的为人可以信得过么?”
  吴老人一笑道:“孟剑尘应该信得过,但是,他既是奉了那丫头之命,就说不定了。”
  秦豪道:“想不到那孟剑尘乃是去将那失镖起了回来,翁一鼎奔走半年,未见痕迹之事,孟剑尘不过十天时间,就将它追了回来,这天远神尼耳目之灵,行事之快,倒是真的不可忽视了!”
  吴老人陡地扫了“三环追命”柳丙午一眼,笑道:“小子,你知不知道那孟剑尘从那儿寻回来的镖车?”
  柳丙午神情一怔,道:“晚辈怎会知道?吴老这话岂非令晚辈大感困惑么?”
  吴老人大笑道:“你困惑老夫就不困惑了,小子,是不是?”
  这老怪里已认定了这柳丙午必与神尼一鼻孔出气,是以,每一句话都针对着这北五省绿林盟主的内心而发。
  “三环追命”柳丙午大感忿忿,但却不敢发作。
  吴老人哈哈一笑道:“小子,你可是心中不忿得很?认为我老人家冤枉了你么?”
  柳丙午没有开腔,他知道,最好的办法,不吭气。
  否则,自己只有更多的苦头要吃。
  吴老人瞧了秦豪一眼道:“大哥,你可是觉得老兄弟有些过份了?”
  秦豪的脸色不怎么好,是以吴老人才有此一问,但是,出乎意料的,秦豪却大声的一笑道,“不!老兄弟问得极有道理,这北五省的朋友,几乎全都要成为天远神尼的掌中之物了。”
  他这等大声吼叫,自是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了。
  而且,其中就有很多人并不认识他,对他这种目中无人的神态,大感愤愤。
  来自祁连山天齐宫中的十大高手之一,“阴阳神刀”唐化平就是一个。
  这位断眉阴鸷的老人,陡地嘿嘿一笑,喝道:“小娃儿你在这等场合,说话可得当心些才是!”
  秦豪闻言,淡淡一笑道:“尊驾可是认为区区说错了话么?”
  “阴阳神刀”冷笑道:“老夫认为你娃儿满嘴放屁!”
  秦豪听得倒是哈哈一笑,正待出口反问,一旁早已恼了那位“夺命怪叟”吴世茫,冷哼一声道:“好小子,你敢对老人家的大哥这等说话,大概是有些儿嫌命长了……”
  唐化平闻言,双目一翻道:“你是什么东西?老夫认不得你……”
  敢情这位“阴阳神刀”不识此老为何人。
  “夺命怪叟”吴老人怪笑道:“小子,敢情你是个没有眼珠的人物,难怪你胆敢在此胡言乱语的了。”
  此刻,大厅中认得此老的人,都替唐化平捏了一把汗。
  因为“夺命”两字,可就是这么得来的,谁得罪了他,谁就要被“夺”去一条小“命”。
  但是,“阴阳神刀”唐化平可也是个一向自大自傲的人,否则,他应该早已猜也猜得出来此人是谁的了。
  吴老人话音一落,唐化平居然狂笑道:“老狗,老夫若是没有眼珠,你可该是连那条小命都没有了。”
  秦豪听得这断眉老人竟然出口伤及吴老,就知道事情弄大了。
  他本想及时阻止吴老,要吴老别再说什么,
  然而,那已经迟了!
  因为“夺命怪叟”吴世茫虽然尚未起身,而那位张口骂人的“阴阳神刀”唐化平却已动上了手。
  他隔着一条八仙桌,一抬手,两点白光电疾射向吴老人,口中同时喝道:“老狗,你且试试到底是谁先没有眼珠子。”
  这两点疾射而来的白光,竟是直取吴老怪双目。
  坐在“阴阳神刀”身旁的“八步仙杖”倪笑群本想伸手拦阻,但他发现那位与唐化平同来,在“天齐宫”中也是十大高手之一的“璇玑秀士”骆阳飞脸上含着冷笑,并未阻止唐化平,他觉得自己又何必多事?
  就这一犹疑之下,唐化平已截断了两支竹筷,直击吴老怪。
  吴老人可是看见当作没看见,左手一招,那两截筷子就到了手中。
  他楞楞的看着秦豪道:“大哥,这是什么玩艺儿?”
  秦豪已料到这位老人又要出什么花样,当下一笑道:“这是人家捏断的两截竹筷,老兄弟,你别再拿着了,丢掉吧!”
  吴老人大笑道:“竹筷子自己会飞,这倒是奇谈了,大哥我也试试——”
  话音一顿,他那左手轻轻的把两截竹筷抛向半空,竟是凌空而停,不上不下。
  这一手玄功,就已够镇住厅内的人了。
  “阴阳神刀”唐化平脸上神色一变,脱口道:“好高明的玄功真炁……”
  一扭头,向“璇玑秀士”骆阳飞道:“骆兄,此老是什么人?怎地身具这等高明的武学?”
  “璇玑秀士”心中暗道:“你这回可是走了眼了,也有的你受的了……”他口中却是淡淡一笑道:“唐兄,这位老人家,人称‘鬼哭、神嚎、仙愁、佛怨’……”
  骆阳飞的话音未已,唐化平已失声叫道:“是那位吴世茫老人么?”
  骆阳飞阴阴一笑道:“唐兄总算想起来了,这该是唐兄不幸中的大幸,否则,唐兄只怕丢了那条小命,还不知道死在谁人手中,该是多么可惜?”
  唐化平的心中直是气得像烧着了大火。
  可是,他无从发作,因为那位吴老人已在向他大叫道:“小子,你弄了两截竹筷子想来跟老夫逗着玩,倒是不错,可惜的是你这小子手上工夫不够,还不够跟我老人家耍乐哩,这筷子还给你,可得接稳了才是。”
  话音一落,张口向空中的两截竹筷子一吹,说来真是令人难信,那两截竹筷,竟然闪电般向“阴阳神刀”飞去。
  “阴阳神刀”骇然一惊,双手暴抬,直向那两截竹筷抓去。
  可是,那两截竹筷此时却是有些儿作怪,完全不是他先前掷出时那么听话,要向那儿,就向那儿了。
  任凭他双手直抓,而那两截断筷,却是在他眼前逛来逛去。
  “阴阳神刀”唐化平可真是惨极。
  那黄豆大小的汗珠,顺着两腮直往下落。
  他此时乃是欲罢不能,他那双手的动作,已由抓取那两根竹筷,而变成了防止那两根竹筷伤及自己双目了。
  “夺命怪叟”吴老人这时只是目光盯住那双飞舞的竹筷,笑嘻嘻的,看上去倒真有些儿像在跟对方戏耍。
  这时,大厅之内连一丁点儿声音也没有了,大伙儿都摒住了呼吸,发呆的瞪著“阴阳神刀”唐化平。
  虽然那一双竹筷并非是对着他们袭击,但他们却每个人都像自己身受其苦一般,混身冷汗直流。
  包括武当掌门在内,都发觉自己也不一定可以挡得住这竹筷袭击之威。
  天远神尼的粉脸,罩着一层寒霜,她半晌没有作声,谁也不知道她心中在怎么想,对于眼前的情景,她仿佛也拿不定主意一般。
  就在那唐化平已经被戏弄得两眼发花,精神濒临崩溃的刹那——
  “情侠丹心”孟剑尘陡然朗声一笑道:“吴大叔,晚辈向你老替这位唐兄求个情……”
  他这声朗笑,使得大厅之内的沉寂为之粉碎,上百的叹息之声,随着他这声大笑,吐了出来。
  同时,也有上百双眼睛瞪向了“夺命怪叟”。
  会答应?还是不答应?孟老人够不够这份面子呢?从他称呼“夺命怪叟”大叔这句话中,显得他跟吴老人的渊源不凡。
  但那吴老人是出名的难缠,他会应允么?
  谁也无法知道。
  群豪都提着心在等待,
  “夺命怪叟”哈哈大笑,怪叫道:“好侄儿,你眼里还有我这吴大叔呀?进了这间大厅多久了?你要不是为了这小子性命提在我手上,这句吴大叔你要几时才能叫得出来?”
  孟老人可依然含笑道:“大叔,你老人家还会记晚辈的恨么?这位唐兄委实是见识太少,认不得你老人家,求你老饶他头一次吧!”
  吴老人大笑道:“好啊,他认不得我老人家么?那好办……叫他以后换两只眼睛就得了……”
  话音一顿,陡地右手凌空向那飞舞的竹筷一弹,但见青光一闪,那位“阴阳神刀”唐化平已双手捂著脸狂叫一声,晕倒在地。
  鲜血自十指指缝之中流出,流满了唐化平的那身青衫。
  “情侠丹心”孟剑尘睹状长叹道:“大叔,你老留下唐兄一命,晚辈十分感激了。”
  吴老人大笑道:“小子,老夫这‘夺命’之名,今天可是第一遭没有兑现,老夫只要了他两只眼睛,已是十分客气的了,你小子这句感激,老夫不领情得很。”
  敢情那唐化平真的失去了双目了。
  天远神尼适时嫣然一笑道:“吴老,这姓唐的当真有眼无珠,夺去双睛并不为过。”
  她本来是为了讨好。
  可是,她却忘了吴老人可不是容易向他讨得了好的人。
  她话音一落,老人已大叫道:“丫头,没有你插嘴的份,你少给老夫开口。”
  好一个铁钉子,只碰得天远神尼花容惨淡,好不可怜。
  华山刑堂长老“五绝剑叟”看得低叹道:“对于这等可怜的少女,老怪物也能骂得出口,真是奇怪得很。”
  “八步仙杖”倪笑群笑道:“杨兄可是被神尼这楚楚动人的神情所迷了?”
  “五绝剑叟”杨化全笑道:“倪花子,杨某岂是那等经不起引诱之人?天远神尼已是年花逾甲之人,杨某岂会对她有什么歹念?”
  “八步仙杖”倪笑群大笑道:“杨兄说得果是令人不能不信,但杨兄自己不也是年过七旬了么?以七旬老翁,对花甲艳尼,又有什么不可呢?”
  这位丐帮的北五省总护法,可说得真太露骨了一些。
  “五绝剑叟”杨化全两眼一瞪道:“老花子,这种玩笑可开不得,若是听到神尼耳中,那可就罪过大了。”
  “八步仙杖”倪笑群可妙了,他闻言不但不降低声音,反而故意高声道:“杨兄,这有什么罪过,神尼此次出山,本来就有布施天下之意,否则,那宴会之后的享乐二字,又将如何解释?”
  他这么一叫,可不同凡响的把全厅之人都吸引得朝他看来了。
  天远神尼倒未作表示,只是淡淡一笑。
  但是,那位“情侠丹心”孟剑尘的脸上,却添了一层冷霜。
  他忽地振衣而起,大喝道:“倪兄,你在此胡说八道什么?”
  “八步仙杖”呵呵笑道:“孟兄,你可是迟来了一步,神尼先前向今日赴会之人所说的话,大概孟兄并未听到,否则,孟兄大概就不会认为兄弟胡说八道的了。”
  “情侠丹心”孟剑尘怒道:“倪兄,如果你胆敢再肆狂言,孟某可要对尊驾不起了。”
  “八步仙杖”陡地敞声大笑道:“怎么?孟兄可是要伸手较量较量老花子的讨饭杖法了?老花子与孟兄相交以来,从未有过恶言,如是孟兄有心一战,老花子倒是甚感高兴!”
  “情侠丹心”孟剑尘嘿嘿一笑道:“倪兄这等说法,可是在向孟某邀战?”
  “八步仙杖”大笑道:“花子能耐只会讨饭,倪兄如是认为花子乃是向你邀战的话,花子也无所谓,但看你孟兄打发便是。”
  “情侠丹心”忽地大笑道:“只要倪兄不再说那无耻之言,孟某不再计较就是。”
  “八步仙杖”陡然目光一寒道:“孟兄,花子想向你请教一件事。”
  孟剑尘道:“倪兄有什么事请教?何不直说?”
  “八步仙杖”倪笑群忽地正色道:“孟兄在武林之中,清誉极佳,素为黑白两道朋友所仰慕,但孟兄忽然降尊纡贵的沦为这位庵主的老奴,不知究竟为了何故?”
  孟剑尘冷冷一笑道:“此乃孟某私事,倪兄大可不必过问!”
  “八步仙杖”倪笑群笑道:“孟兄,话可不能这般说,老花子此刻已然感觉到武林中的一股邪恶势力正在逐渐形成之中,孟兄难道一些不曾感到么?”
  “情侠丹心”大笑道:“倪兄可是令人钦佩得很了,这等大事,怎地孟某并未发现呢?”
  孟剑尘这句话也许有人相信。
  但至少秦豪不会相信他,因为在那银川城外的大道之中,他曾听到过神尼向孟剑尘用传音说话,要孟剑尘少阻止她行事之心。
  秦豪可是很明白,“情侠丹心”故意装佯。
  “八步仙杖”倪笑群忽然长叹道:“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情侠丹心”孟剑尘白眉一皱道:“好啊,倪兄兜了圈子在责骂兄弟为虎作伥是不是?”
  “八步仙杖”冷冷应道:“孟兄能够明白就好,天远秃尼是何居心,孟兄可是当真不知道么?老花子虽蠢,但却不信孟兄会一笨至此吧!、”
  “情侠丹心”孟剑尘神色一变,道:“倪兄最好不要出言辱及神尼,否则孟某可要不客气了。”
  “八步仙杖”道:“看来孟兄是难以听信花子之言了。”
  “情侠丹心”大笑道:“倪兄,兄弟希望你就此打住,否则只怕丧伤及你我的往日交情了。”
  “八步仙杖”倪笑群长长一叹道:“孟兄,照眼前情况发展,只怕你我必有反目之时了。”
  孟剑尘呵呵大笑道:“果真有那一天,倪兄也不必为孟某躭心,孟某当有自处之道!”
  适时“夺命怪叟”陡地大叫道:“你们两个可是嫌舌头太长,尽要找些废话来说么?老夫主张你们不必多费唇舌,要打就干个痛快,像这种只动口不动手的事,实在叫旁观的人为你们着急!”
  他这一叫,只叫得“八步仙杖”与“情侠丹心”同感难堪无比。
  两人互望了一眼,还是孟剑尘笑道:“大叔,你何必非要我们这些白胡子老头们动手呢?说真的,像晚辈这等年纪之人,火气早已消尽了……”
  吴老人听到此处忽然大怒道:“好小子,你在暗骂老夫么?不错,像老夫这等年纪果然应该火气已尽才是,不过,老夫却要告诉你小子,吴世茫乃是唯一的例外,倘若你小子有意试试老夫的脾性,那也很简单,老夫倒是极愿与你较量较量。”
  好啊,这老人在到处找人打架了。
  孟剑尘苦笑道:“大叔,你老这又何必哩?晚辈纵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跟你老过不去啊!”
  吴老人两眼一翻道:“小子,你少说这种好听的话了,老夫要问你一件事,你肯不肯照实回答?”
  孟剑尘笑道:“你老要问的话,晚辈还敢不照实回答么?”
  吴老人道:“好,这可是你小子说的!”话音一顿,老人陡地面色一沉,喝道:“孟剑尘,那翁一鼎失去的镖车,你在何处起回来的?”
  孟剑尘笑道:“此事若是别人相问,晚辈永远不会回答的了。”
  吴老人冷笑道:“小子,可惜这不是别人问你,你知道么?”
  孟剑尘道:“晚辈知道,翁总镖头的镖银,是在红柳河畔的石鼻庙中起回!”
  吴老人皱眉道:“红柳河畔的石鼻庙是什么人所盘踞?翁一鼎又为何不曾发现?小子,你呢?你又怎么知道的?”
  老人的问题可真不少。
  孟剑尘微微一笑道:“大叔,晚辈可不知道那石鼻庙是什么人所盘踞了……”
  吴老人哈哈大笑道:“孟剑尘,你这话叫人能相信么?如果你根本不知道那石鼻庙是什么人所盘踞,你去向什么人起的劫镖?”
  有理,谁也同意吴老人这句话,那镖车总不会空着放在那儿吧!
  孟剑尘微微一笑道:“吴大叔,晚辈乃是奉命行事,当晚辈抵达那红柳河畔的石鼻庙时,这些镖车和押镖之人,均已在该处等候,是以晚辈可谓根本未经任何阻挠,即将该批货物押运到银川城内了。”
  吴老人怪笑连声道:“小子,谁命令你去的?”
  孟剑尘笑道:“大叔,除了庵主,还有谁能命令晚辈?”
  吴老人笑道:“是啊,老夫也知道只有这柏丫头才能支使得了你。”
  孟剑尘的白眉轩然一笑道:“大叔,晚辈与庵主的过去,大叔知道得最清楚,晚辈所作所为,从未越出情理以外啊!”
  吴老人忽然长叹一声道:“小子,你别想用那些事来感动老夫了……”
  他嘴里说的是要人家不要拿过去的事来感动他,可是,事实上他的口气已经变得相当的温和了。
  孟剑尘一笑道:“大叔,晚辈可是你老看着长大的,婉妹……庵主也是,大叔纵然要生我们的气,你老也不必在这等大庭广众之下吧!大叔,我们都是大人了。”
  可不是?六十七岁的人,还能不算大人么?孟剑尘的这句话,只把个秦豪说得大笑起来。
  他目光一转,计上心头,低声道:“老兄弟,孟老人的话不错,你可得给他们留上一点面子才好。”
  吴老人扬起吊在眼帘上的白眉,大笑道:“大哥你是为他们讲情么?”
  秦豪大笑道:“不敢求老兄弟你少说一句而已!”
  吴老人也大笑道:“既是大哥也要给他们说情,老兄弟还有什么好话说呢?”
  吴老人话音顿了一顿,向孟剑尘大喝道:“小子,看在秦大哥的份上老夫饶了你了,你别承我的情,你如是要感激什么人,那个人就该是老夫的这位秦大哥了!”
  孟剑尘颇为意外的看了秦豪一眼,他怎么也想不出来,这位老怪物怎会认这个年轻人作了大哥?
  孟剑尘可是心里有数,这姓秦的年轻人一身武功之高,大概不在这位“鬼哭、神嚎、仙愁、佛怨”的夺命怪叟之下。
  但若仅仅是这个理由,就可使“夺命怪叟”把他认作大哥,可未免又太不合情理了一些了。
  孟剑尘心中在转动着念头,口中却是说道:“吴大叔,晚辈确是十分感激这位秦老!”
  冲着吴老人既是他的兄弟,孟剑尘可不得不尊称秦豪一声秦老了。
  秦豪听得不禁笑道:“孟老,你别这么叫,我跟老兄弟有言在先,我们是各交各的,你老比区区年纪大的太多,是以你老可以直呼区区任何名号皆可。”
  孟剑尘笑道:“那不成,吴老是我大叔,老朽称你一声秦老,应是十分合理的了。”
  秦豪知道此时也说不出什么结果来了,淡淡一笑道:“区区大概是没有办法可以说服你老了。”
  他话音一顿,突然向吴老人道:“老兄弟,你不见怪么,我可是为了你的身体着想呢,若是老兄弟经常那么易于生气,只怕会大大的伤了元气!”
  吴老人大笑道:“大哥要怎么办都行你劝我不多管事,那可不行!”
  他倒说的全是老实话,否则,他那“无事忙”之名不是白取了么?
  秦豪听得笑道:“老兄弟,我只不过说说而已,你真要爱怎么做,我还能怎么样?”
  吴老人笑道:“大哥,老兄弟可是向来没人能管,这次能有你来管上一管,倒是十分难得的事呢!”
  说到这里,吴老人陡地仰天哈哈大笑道:“我吴世茫可是一辈子都在为别人忙,是以无人管得了我,而今么,看来也该为自己的事忙上一忙了,大哥,将来可还得要你帮帮忙呢!”
  秦豪笑道:“老兄弟有事,我当然应该效劳的了。”
  此时,厅内的群豪,个个都忍不住为之失笑,想不到这位年过百岁的无事忙的老人,也有找他帮忙的时候。
  武当掌门灵霁道长淡淡一笑道:“吴老一生为人作嫁,想不到自己遇到事时,也要人帮忙了,足见这世间之任何人,都少不了朋友,以便守望相助……”
  这位掌门人的几句话,声音虽是不高,却是满含了做人的大道理,是以使得听到的人,无不为之悚然一震。
  尤其是那位居心难测的天远神尼,她自从吴老人开始问那“情侠丹心”孟剑尘有关起回失镖之事以后,芳心就大感不安,她最最为之伤神的,是一旦吴老人追根究底,要问到自己怎会知道失镖留在红柳河石鼻庙时,她可真还一时找不出什么好的理由予以辩解。
  自然秦豪忽地出面解围,令吴老人问了一半,就没再问下去之举,使神尼已在心中对秦豪泛生了感激之意。
  此时忽然听得武当掌门灵霁道长的这几句话,她陡然觉悟到自己欲成大事,还得要多借助于几个像狄青枫、秦豪这等年轻人方可。
  于是,她又变了主意,将秦豪列为自己拉拢的对象。
  当然,她觉得拉拢秦豪恐怕又得靠自己出马才可以了,而且,顺带的还得把那位“夺命怪叟”的毛抹顺了才成。
  否则,心血必将白费。
  神尼低声向“鸠杖鬼妪”交代了几句,忽地盈盈起立,嫣然一笑向群豪道:“翁总镖头的失镖,业已如数起回,‘武威镖局’约请各位抵此欢聚之意,已经不再牵涉到名利之争,各位但请放怀畅饮!”
  这等话休说出自神尼口中,就是出自一位丑口怪口中,也会引起大厅之内的两百武林健儿欢呼拍手的。
  是故,神尼话音一落,满堂均是采声。
  一时猜拳行令,好不热闹。
  XX    XX    XX
  在“武威镖局”的厨房。
  “鸠杖鬼妪”魏大娘,扶着鸠杖,顿巍巍的出现了。
  镖局中的五名厨师,可认不得这位武林怪杰;只道是那儿来的老祖母,要看看晚生后代的厨中手艺,其中一名连忙含笑招呼道:“老祖宗,你老也来看看我们做的菜,比不比得上你家小媳妇么?”
  “鬼妪”老态龙钟的抖了半天嘴唇,方始笑道:“可不是么?大爷们炒的菜真香,老身在隔壁闻的真想大哭一阵子啊……”
  那五名厨师不禁听得一呆。
  这个老太婆怎会闻到菜香就想哭呢!
  厨师中一个年纪较大的胖子笑道:“老奶奶,你老干吗闻到菜香就要哭?莫非你老这些日子,饿得好久没吃过什么好东西了么?”
  鬼妪呜咽着道:“大爷们那里晓得,老身的大孙子当年可就是这银川府里的头一把刀,不论什么菜,到了老身的孙儿手中,都能变成了山珍海味一般,老身一向吃惯了孙儿烧的各种菜肴,可真是身在福里不知福,还说他烧的鹅不够嫩,炒的海味不够爆……唉,谁想到现在可想吃都吃不到了呢?”
  五名厨师一听,银川府里的第一把刀?那是谁?互相看了一眼,其中的一位大笑着问道:“老奶奶,你老说的这银川府里的第一把刀,可是朱二贵朱二哥?”
  “鬼妪”可不敢随便答应,摇头道:“大爷们只知道一个朱二贵么?”
  那厨师笑道:“老祖宗,朱二哥可真是银川的头一把刀呢!”
  “鬼妪”依然摇头道:“那朱二贵的手艺,都是跟老身孙儿偷学的,他算不得什么呢!”
  厨师中的一个瘦子突然抓头道:“这么说来,你老准是孙家老奶奶了,好像听朱二哥说过,他曾经在一位什么孙大哥的那儿偷学过几样手艺呢!”
  “鬼妪”听得心中直笑,口中却唉声叹气的泫然道:“可不是?那正是老身的孙子。”
  厨师们可一下子变得恭敬了,其中的一位,连忙奉上了茶,笑道:“老祖宗,那孙大爷不给你老弄菜吃了么?”
  “鬼妪”忽然挤出两滴干泪道:“大爷,我那孙儿真狠心,他竟撇下我这老太婆,所以,我一闻到好菜就想哭了,该死,呜呜!我的这不孝厨师孙儿们,真是该打……”
  五位厨师听得先是一楞,厨师怎地都成了她孙子了?想明白这老太婆是想自己孙儿,自是十分同情的道:“老祖宗,你老别难过,先在这儿坐坐我们也给你老弄两味好菜尝尝吧!”
  “鬼妪”忙道:“那怎么敢当,你们也不是我的孙儿,我怎么能吃你们的菜呢?”
  五位厨师可都听得有些不是味道,但他们心想道:“人家上了年纪的老太婆,说话颠三倒四,也不为过啊!”
  其中的一位顺手就捞了一碗清炖鸡汤,送了过去道:“老祖宗,你先尝尝看,这碗汤如何?比不比得上你老的孙儿手艺?”
  “鬼妪”接过了碗,装模作样的喝了一口,叹息道:“不错,就是还差一点火候……”
  厨师笑道:“老祖宗,你老人家没有牙齿,觉得差了一点火候,在年轻人来吃,可就不差的了。”
  “鬼妪”点头道:“大爷们说的是,老身再尝尝吧,啊,大爷们快去弄菜吧,别为老身耽误了你们的事……”
  她一面吃,一面心里可在打着主意,要怎样才能下手。
  半晌,她终于想出了一个办法。
  背着身子,装作吃鸡暗中却自怀里掏出一个玉瓶,将那瓶内的红色药粉,一起倾倒进自己碗内。
  “鬼妪”把那碗汤搅得匀匀的,这才笑道:“这味道可真鲜,老身还得再吃上一碗……”
  说着,竟然自个儿走到那高大的炖鸡的瓮子前,拿起木勺,就盛起汤来。
  也许年纪太大,手可拿不稳碗颤颤抖抖的一不小心,竟把手里面的那一碗汤,给全泼到锅里去了。
  “鬼妪”吓得连声叫道:“这可怎么好,大爷们,老身这碗汤泼进锅里面了……”
  五名厨师只瞧的眉头直皱。
  但是,他们把这位老人家又能怎么样?何况“鬼妪”装的那份神情,叫他们也不忍心骂她。
  其中的一位摇头一笑道:“老祖宗,没有什么,你老人家吃剩的一点汤也不会怎么脏,倒进去就算了,只要我们五个人不说出来,那些好汉们也不知道……”
  “鬼妪”怔怔的看了五人一眼,连忙抓起拐杖,摇幌着向外走去,她口中却一连连声的叫道:“大爷们不怪罪,老身可更难过了,老身运气不好,没口福,大爷们快把那鸡汤弄去丢了吧……唉!老身不敢再打扰你们了……”
  一幌一幌的,走出了厨房。
  厨师们相视一笑,拿起汤杓,就装了二十来大碗,送了出去。
  XX    XX    XX
  “鬼妪”刚刚坐定,那一碗一碗鸡汤已送了上来。
  神尼看了“鬼妪”一眼,“鬼妪”拿筷子指了指鸡汤,神尼点头一笑道:“大娘,你想必费了一点事了……”
  恰巧此时那狄青枫已端起鸡汤,往口中送去。
  神尼柳眉先是一皱。
  她自己明白,这碗汤喝下肚,对男人来说,必将作怪。
  可是,她这时却无法阻止狄青枫不喝。
  “鬼妪”也瞧得直皱眉,连连向神尼示意。
  神尼摇头苦笑,似是连她也没有办法了,因为如果她一旦阻止,这狄青枫可能就会动疑。
  何况,这时神尼躭心的还有另外的一位男人,她可更怕那“情侠丹心”孟剑尘也要端起汤来喝可就麻烦了。
  幸而,孟剑尘一直坐在那儿未曾动着。
  神尼目光在全厅内一转。
  陡然,她倏地一震,低低向“鬼妪”道:“大娘,那姓秦的小子呢?”
  “鬼妪”摇头,目光却转向秦豪的那一席。
  秦豪不在席中。
  而且,连那位夺命怪叟也不见了。
  神尼银牙一咬,忙向孟剑尘道:“孟兄,你去看看,那秦豪少侠和吴老溜到那儿去了……”
  “情侠丹心”孟剑尘应声道:“老奴遵命……”
  身形一转,大步向屋外行走。
  其实,孟风尘可比他们细心多多,他早就发现秦豪和吴老离去了,只不过他不想多事而已。
  神尼在孟剑尘转去之后,竟然哈哈一笑,向群豪娇声道:“贫尼有一位仇家,最近可能要与贫尼为难,为了不使各位参与今日盛会的朋友受累,自明日起,请各位立即离开银……。”
  她话声一落,又是媚笑一声道:“不过今日下午,贫尼却要请各位一享人生大乐。”
  真够诱惑,就冲着这句话,已经叫得多人醉倒了。
  神尼话音未落,来自祁连的“璇玑秀士”骆阳飞突然笑道:“在下请问神尼,什么人竟敢与你为敌?”
  天远神尼芳心暗喜,口中却道:“这位可是‘天齐宫’十大高手中的骆秀才么?”
  “璇玑秀士”骆阳飞大笑道:“不敢,区区正是骆阳飞!”
  神尼一笑道:“骆大侠关怀下问,贫尼委实感觉为难,因为,贫尼的仇家为人太过狡毒,贫尼自知,尽我所能,亦难胜过对方,故而决心一人与他们周旋到底,不再连累任何人,甚至贫尼门下,亦不许参与……”
  她讲到此处,故意的顿住话音。
  她心中在想,应该有人说话的了。
  果然,有人大叫道:“神尼之事,就是我等之事,谁要是撇下神尼他去,谁就是王八羔子。”
  好家伙,这人未免太野了一些。
  神尼掉目望去,不禁展现了一丝笑容。
  此人是“关西大刀客”薛长坤。
  “武威镖局”的副总镖头这一吼,可真是影响极大的了。
  大厅之内,有一半的人都站了起来,狂叫狂吼。
  “璇玑秀士”骆阳飞大笑一声道:“神尼的仇家,不论是谁,区区骆阳飞已决定明日不走了。”
  他这一句话可真大有作用。
  “天齐宫”在武林中的名望之高,比之各大门派,有过之而无不及,而“天齐宫”的十大高手之中,“璇玑秀士”骆阳飞更是名闻天下。
  是以,他一旦表示不走,不啻为这在场的武林人物,吃了一颗定心丸,因为武林中传说,这位“璇玑秀士”骆阳飞向来算无遗策,没有十分把握的事,他就决对不会去冒那份子险。
  神尼心中明白,骆阳飞可真是帮了不小的忙。
  但是,她却盈盈举杯,笑道:“骆大侠的盛情,贫尼心领了……”
  骆阳飞出乎意料的长笑一声道:“神尼不必再拒人于千里之外了,区区相信,今日在场之人,都不会认为自己乃是怕事之徒,尚盼神尼允许我等稍为效力。”
  神尼摇头笑道:“贫尼隐居朝天谷;为的就是避祸,但因对方步步紧逼,是以贫尼才特别借道翁总镖头的盛会,与各位一见,目的并非要各位助我击敌……”
  她脸上忽地现出了悲切之情,低声道:“贫尼深知仇家用心,必将赶尽杀绝,报仇之事,乃系贫尼个人,门下弟子和相伴贫尼隐居的几位朋友,均属无辜,为了使贫尼门下今后得能安全,所以贫尼才想借此机会,把门下弟子交给各位照顾……”
  华山长老“五绝剑叟”陡然大声道:“此乃义不容辞之事,神尼不必担心!”
  “八步仙杖”也似是为了义气而大叫道:“神尼的仇家,可否告知我等?”
  天远神尼目光一转,低声道:“杨老施主和倪老施主的厚意;贫尼心领了。”
  这位长像青春的尼姑,可真不简单。
  她知道武林人物的毛病,越是不让他管的事,他越发会要管,所以她才这么一推再推的不肯答应他们帮忙。
  果然,她这两句话甫告出口,连武当掌门也开腔了:“天远道友的仇家,究竟是谁?是否乃是武林大侠,道友方始不便说出?”
  这位掌门人不简单,一言出口,可就逼得神尼非说不可,因为神尼如果不说,她等于承认对方乃是武林大侠,而自己乃是无理缺情,方会不敢说出来。
  神尼心中暗赞道长的见识过人,口中却道:“掌门这么说,倒叫贫尼不得不说了。”
  灵霁道长稽首道:“道友抬举了……”
  神尼幽然一叹道:“贫尼的仇家,说出来各位也都知道,乃是东海‘桃花岛’中的人物。”
  “桃花岛”?大厅中有一半的人直发楞,但是,却有另一半的人脸上直变色。
  发楞的,是不知道“桃花岛”是什么所在。
  变色的,则正好相反,他们知道那“桃花岛”乃是武林中最为令人头疼的地方。
  武当掌门则呆了一呆道:“道友的仇家是秦岛主么?”
  “八步仙杖”也变色叫道:“神尼怎会与那‘幻影人魔’秦太虚结了仇?”
  天远自他们两人的话中已听出不妙的口气,似乎“桃花岛”三个字已经把他们给镇住了。
  她淡淡一笑,应道:“贫尼不是与秦岛主有仇,而是与他……”她又顿住了话音,她必须想出一个人来,而这个人虽然在武林中也有名望,但却并不十分可怕才成。
  所以,她故意顿住话音,让他们抢问,也给自己找来一点思索的时间。
  果真不出她所料?“八步仙杖”立即大声道:“神尼的仇家不是秦太虚自己么?”
  而“璇玑秀士”骆阳飞则大笑道:“这么一个‘桃花岛’并算不得什么,倒是神尼的仇人,是岛上的什么角色呢?”
  神尼这时已经想好了应对之人,笑道:“贫尼的仇家,乃是岛上九大使者中的‘脂粉魔僧’赵铁头和‘三阳魔道’杨太和。”
  武当掌门人似是松了一口气道:“原来是这两个不成气候的败类么?”
  “五绝剑叟”杨化全更是大笑道:“这两位魔头已是千死不足赎其罪,神尼既是与他们有仇,老朽倒是愿意充作先锋,斗一斗这两个鼠类。”
  神尼心中大喜,暗忖道:“看来都已入殼了……”
  不过,她口中却笑道:“贫尼对付他们,虽然没有必胜把握,但也不见得就会必败无疑,只要各位能代贫尼照顾门下弟子,贫尼已是感激不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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