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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 赵安东《无敌神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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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5-9-29 08:52:39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Swordman790106 于 2025-9-29 08:53 编辑

赵安东,祖籍山东滕县,生于上海川汐,现居南京。 多年从事新闻文化工作,笔耕不辍,1984 年荣获”全国优秀新闻工作者“称号。

90年代末期开始致力新武侠小说创作,主要作品有长篇武侠《无敌神捕》、《剑胆琴心》、《风神少侠》、《独钓江湖》(包括武林盟主,千里杀将,红尘乱步三个故事),中篇小说集《高手无败局》、《生死一诺》、(包括潜龙惊雷、碧水侠风、生死一诺、佛光魅影、你往何处、藏山义韵、绝境 等中篇),《谁欲试刀》(即《高手无败局》系列故事修订版),《大丈夫》 等等。

有段时间挺流行名捕题材,早点的有温瑞安《四大名捕》系列,卧龙生《女神捕》,2000 年前后还有西门丁《双鹰神捕》系列,优客李玲《红颜四大名捕》等。

今天连载的赵安东《无敌神捕》也是一个关于安庆总捕头的故事,小说分虎惊,天诀,命门,破隐 四个系列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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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9-29 08:54:3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一部 虎惊

  上篇
  一、大牢脱囚
  雨夜。潜山县境。
  天柱山麓泥径上,一条黑影趣起而行。
  米三刀正在逃亡。
  三天三夜,他不停歇地在山野里奔逐疾走,涉水攀崖,体能几将 耗尽。他不敢稍有懈怠,不敢打盹休息,更不敢进村乞食。虽然看不见,但他感觉到身后已追来大批衙役、捕快。
  他闯荡江湖二十载,对“危险”的觉察很灵敏了。
  米三刀只能不停地逃、逃、逃……
  他有一种死里逃生的亢奋。
  米三刀本是安庆府大牢里一名待决死囚。
  一天晚上,他依墙呆坐。岀神间,突然觉得小腹间缕缕真气上窜, 不由一惊。
  自遭擒,米三刀即被衙役灌“酥筋汤”,内力散去,手足酸软,气 力不及寻常农夫,早已绝了越狱念头。眼下体内突有变异,惊后大喜。
  米三刀立即敛神入定,缓缓吐纳。但任他练气,那真气也不多生 一丝,只得作罢,重感沮丧,倒头睡去。
  第二天晚上,他又试着提气,感到真气竟能点点聚合。
  米三刀习武多年,闻知服下“酥筋汤”后,不得解药,休想恢复内力。自己定有解药入肚,只是每次药量甚少,毒性退得较慢,自入狱后,除了 一天三餐狱饭,什么也没吃过,莫非近日饭内……
  米三刀一旦想到,便对送饭狱卒绍心起来。
  隔天上午,送饭时辰又到,米三刀察看那狱卒却无异态。
  他苦思不解,不再去想,只管顿顿饭菜吃尽,白天扮岀软弱无力 的神态,晚上则打坐调息。七天下来,体内真气已能随心运作,武功复 至往日八成。
  第八天上午,捕头徐文先引着四名衙役,在牢狱长汪成占陪伴下,来到关押米三刀的号子前。
  汪狱头喝道:“知府大人有令,提犯人米九汉过堂!”
  当值狱卒开了牢门。
  米三刀面壁垂首而坐,心里暗叫:“脱身有望!莫躁,莫躁!”他转 过头来,面色灰暗,双眼浑浊,一副死气,挣扎着站起,晃悠悠岀得牢 来,脚卜'铁镣拖得“朗当”响。
  汪狱头嫌他行得慢了,提脚踹去。米三刀欲避不及,正中大腿,他 站立不稳,摔倒在地。
  汪成占冷笑一声:“米九汉,‘酥筋汤'滋味如何?你强过它嘛?”
  米三刀爬起身,神情木然地站着。
  捕头徐文先不多言语,令狱卒们下了脚镣,朝汪狱头扬手别过, 押着米三刀向狱门行去。
  大牢在府衙西面,一条甬道连结着二处要地。青天白日,犯人已 成一只“病猫”,衙役们只当例行公事,人不作势,刀未出鞘,一行人慢 慢走去。
  徐文先沉着脸,边走边想心事,落后了十多丈。
  转过甬道拐角,已见府衙后院大门。米三刀陡然返身,以腕间铁 链为鞭,一扫间,砸倒二名惊呆了的衙役。随即,他凌空跃起,双腿分蹴,将前面闻声回首刚抽出腰刀的二名衙役踢出丈外。
  米三刀纵身落在一名衙役身前,铁链一甩,带上一把钢刀,运上 内力,反手一刀,将拴住双腕的铁链斩断。
  这时,落在后面的徐捕头飞步赶到,一见米三刀脱困,惊怒交加,抽刀扑上。
  米九汉师出“五虎断门刀,刀法娴熟,尤其是运上内力的头三刀 无坚不摧,遇者难挡,江湖上人送绰号“米三刀”。
  如今,他一刀斩脱桎梏,尚有余力,刀风凌厉,扑面击去。徐文先 不敢硬接,退开三步。
  米三刀吐气开声,更猛、更烈的第三刀跟着劈出,刀光中隐隐夹 着风雷之声,徐捕头不得已,又退岀三步。
  此时,大牢示警,府衙里也传来人声。
  米九汉见徐捕头退至丈外,紧盯着他,似在待援,便挥臂一抡,快刀脱手而出,如一件巨大的暗器尖嚎着飞向徐文先。
  徐文先凝神看刀,米九汉纵身跃上府衙后院墙头,象出种恶虎. 在众目睽睽下,一口气蹿出几十丈,跃下院墻,没入街上人流中。
  徐捕头避过飞刀,跳上墙檐时,已不见了米三刀的身影。

  米三刀一经脱身,就不停地逃亡。
  黑夜使他有一点安全感,可潜意识里又觉得黑色中藏匿着莫名 的恐惧,无边的夜幕象一张大网,正在将他织进去、吞噬掉。
  三天三夜,犹如漫漫岁月,残酷的逃亡生活,摧毁着他的身体和 意志。他蓬头垢面,衣衫褴褛,断镣在肘腕间晃动,身上流淌着汗水。
  米三刀不再象一个武术高手顾盼自雄,他觉得自己是一条受伤 的狼,流着血,滴着口涎,惶惶奔窜在天地间,一大群凶猛的猎犬正嗅 着他的踪迹冲来。
  腿在损抖,全身在颤抖。他乂累、又饿、又困,但真正使他不安的 是心底里挥之不去的那丝丝怕意。
  “不!我什么都不怕,我逃岀来r,我一定能逃得成的! ”他在心里 狂喊:“不!我不怕他们!我不怕他……”一想到“他”,他又打了个寒 战。
  就是栽在“他”手上的。自己那拼命三刀竟被“他”用一截竹梢轻 轻挑挑开。“他”轻描淡写地说:“我来接你三刀吧,要不,你不会服气 的。”三刀一过,即遭“他”所擒,被点了穴道,随手扔在地上。
  六扇门里有这样的高手,真想不到。
  米三刀不敢再想,他仔细辨认了一下方位,知道奔走攀爬半夜, 已深入天柱山山腹,便向右侧山岩攀去。
  翻越一座山峰后,一道黑黝黝的峡谷横陈在面前。
  他停下脚步,坐在一块山石上歇息。
  雨渐渐停了,山间寒气袭人。
  天边现出铅灰般亮色,四周景物朦朦胧胧地显现出来。
  米三刀定了会神,向四周打量半晌,立起身,沿左面谷壁攀援而去。他手脚并用,上升十多丈,又横着边攀边寻,终于看到一条狭窄的 石阶挂在一处凹下的岩缝间。
  米三刀面露喜色,向石阶攀去。登完二十多级阶石,迎面石壁上 镌刻着三个斗大的字——“神密谷”。字下几块巨石叠垒在一起,石 间空出深隙,犹如一个蛤蟆张开的大口。
  米三刀心口“怦怦”直跳。他慌忙蹲下身,回首査看,确信四周除了风声、鸟鸣,再没有其他动静。于是,长岀一口气,精神焕发,像卸下了重负,卸下了“害怕”,“滋溜”一下,沿着石面滑进“蛤蟆嘴”里。
  天亮了。
  米三刀消失在天柱山间。

  潜山县是个小县,地处皖北,人口不过十多万。大多人家以耕种、 编织为生。
  县城南隅的知县衙门显得陈旧、狭小,缺了公门的威势,若没有 门前轮值的两名公差,县衙倒更象个私塾学堂。
  知县王西志清早起来,独自在后堂品茶。
  县小人少,地面一向较为太平。王知县很是清闲•每日多半时间 饮茶看书,虽是少了点官派,却也轻松自在。日子一久,习惯成自然, 公事都放在下午办理,上午则是他饮茶靜坐时间。衙役们自不来打 扰,两厢清静。
  王西志喝了二盅太平毛尖茶,闭目枯坐。
  县衙里冷清清的,大堂口当班差役尹羊、吴喜无聊地张望街面稀 落的行人。
  蓦地,传来一阵杂沓的脚步声,南街口急步行出八、九名执械捕 快,领头二人甚是威武精悍。
  尹羊为差事上过安庆府,识得那高大壮实些的是捕头孙不归,与 他傍肩而行、略显瘦削的青年捕头,名叫崔南剑,二人都是安庆捕房 中的硬手。尹羊看清是这二位,忙低声对吴喜道:“公事来了! ”说毕, 匆匆迎上前去。
  尹羊接住捕快队列,抱拳一揖,笑道:“孙捕头、崔捕头,二位好! 大驾到此,怎不先知会一声?”
  孙不归认出尹羊,忙停步还礼:“尹老弟,你好!快报王大人!” 崔南剑在一旁含笑致礼。
  尹羊见这一行人风尘仆仆,举止匆忙,便不再寒喧,对吴喜道: “你先站一会,我领他们去见王大人朝捕快一抬手:“请随我来。”
  众人冲吴喜略一点头,跟着尹羊鱼贯而入,直趋后堂。
  王西志觉出来人,双目一睁,端壶白酌。
  尹羊在堂下道:“诸位稍候,容我禀报。”随即大声报道:“启禀大人,安庆府孙捕头、崔捕头求见。”
  王知县听是上司差下,不敢怠慢,起身应道:“请进。”
  孙不归吩咐众人堂外等候,与崔南剑大步进堂:“叩见王大人!”
  王知县忙挽住二人:“二位捕头不必多礼。请坐。上茶。” 两位捕头左右坐下,尹羊垂立一侧候令,一衙役奉上香茶。
  王西志乘隙瞥了几眼,见众捕快一付疲态,不等孙不归开口,便 对尹羊道:“你先带堂下诸位后厢休息,叫大厨提前开午饭。”
  孙、崔二人见王知县通情晓事,心中高兴。待众人走后,孙不归即 道:“王大人,我等前来打扰,十分唐突,尚请鉴谅。”
  王西志微微一笑:“二位捕头公务在身,若无急事,当不如此。嗯, 不知下官可有尽力之处。”
  孙不归正色道:“正要烦请大人相助。崔兄,你叙事清楚,劳你细 说.王大人,这位兄弟,姓崔名南剑,与在下一同供职安庆府。”
  王西志拱拱手:“虽未谋面,久闻二位大名。谁人不知安庆总捕手 下孙、崔、徐三勇将呀!今日得见二位,果然孙兄英烈,崔兄沉稳,真是 树的影人的名,哈……”
  崔南剑忙起身致谢:“王大人夸奖,容再下细禀。”
  “坐,坐,南剑兄慢慢道来。”王西志好整以暇,从容淡定。
  崔南剑落坐,略一沉吟,轻道:“王大人,三天前,安庆大牢里逃脱 一名死囚。该犯名叫米九汉。”
  “哦,可是领头劫掠官仓的大盗米三刀?”
  “正是此人。数月前,他劫了安庆粮仓,盗走贡米四百担。总捕爷带弟兄们在乡间将其擒下,本当秋后问斩,不料被他逃出。”
  “不知在狱中如何拘押?”
  “米三刀被押冋安庆府,灌下‘酥筋汤',上了重枷,照理内力已失。三天前,徐捕头传他过堂,半路上,这厮突然发作,打伤四名衙役, 断锁开镣,越墙逃逸,徐捕头竟然拦截不下。显然他武功已复,内力充沛,真叫人不解。”
  “有这等事?那是怪哉! ”王知县惊讶不已:“那时,你等……”
  孙不归插言道:“那日,我与崔兄外出办案,仅徐兄一人在府当 值,事发后,徐兄愧悔不及。”
  “总捕也不在府中嘛?”
  “要在就好了。总爷老母患病,请假回家伺候。临走关照我等凡 事小心,不得松懈。可他离府不过九天,就……”孙不归懊丧地说。
  “突发之事,实难预料。你等不必过份自责。通报总捕知晓了吧?” 王西志追问道.
  “米三刀伤人越狱,知府大人十分震怒,即日召回我等,并飞骑告 知总爷。总爷连夜赶回府中,调派人手,分头缉査。我与孙兄、徐兄各 领四名捕快,分三路追寻,总爷居中调停并去牢中査询。今晨,我与孙 兄会合,一路到此。”崔南剑简洁扼要地说明原委。
  “分路追査,二位怎又同临小县呢? ”王西志细细探询。
  “这就是总爷的策划。”孙不归接过话题:“总爷分析安庆南临 大江,逃犯寻船不易,难以逾越,只能向东、西、北三方流窜。贵县人烟 稀少,境内多山,利于隐匿,故确定潜山为搜索重点,令我与崔兄钳形 追踪,在南门会合进入县城,向王大人票报详情,再作商量。”
  王西志点头道:“有理、有理。”心想,这可落在我头上了。
  崔南剑见王知县沉吟不语,不知其作何想,一时无话可说。
  孙不归脑筋直、性子急,脱口道:“王大人,我等并非认定米三刀 逃到贵县,只是总捕头圈划潜山一带为缉査重点,只得有劳王大人鼎 力相助。总爷近日内也将来此,与我等约定在大人衙内会面。”
  “总捕也要到此? ”王西志精神一振,喝道:“来人!”
  一名衙役从堂后转出。
  “速传江立山,召本县捕快午饭后大堂集中,侯我令下。”王西志 平日儒雅沉着,此时凛然发话,方透岀官威。

  二、总捕三疑
  尹羊将众捕快安顿好,回到县衙门口,阶前不见吴喜。他一愣,正寻思,但见吴喜从东街拐角闪岀身来,一溜小跑,到了衙前,冲尹羊一笑:“内急,去趟茅房。”
  尹羊想问他为何不进衙内方便,话到嘴边没说,他正捉摸安庆府下来捕快的事。
  吴喜平日就是个闷嘴葫芦,现下擅离岗位,被尹羊见到,心中忐 忑不安,更没兴头说话,两人便怔怔地各自想事。
  一会,换班的来了,尹羊、吴喜下岗进衙,分手时,不觉都有点讪讪,相互尴尬一笑作别。
  午饭后,全县捕快在大堂集合。
  王西志向众人说了情由,明令县衙自捕头江立山以下全班二十 名捕快,皆听命于安庆府孙、崔二捕头。
  孙不归、崔南剑介绍了案情,将府、县捕快混编成三队,由他二人与江立山带领,散往四乡査访。
  掌灯时分,各路捕快先后返衙,带冋一些线索。经筛选,二个情况 引起王知县与三位捕头的注意。
  北头乡一猎户,昨日下午在野外树丛里狩猎,看见一个身形硕壮 的汉子,俯在塘边饮水,后向北行去,神色惶急。
  天柱山下野人寨有一老农,半夜被风雨惊醒,惦着圈里的二头 猪,起身给猪舍顶上铺草压石。忙碌中,瞥见一黑影在地头蠕动,老农当是野兽,不敢靠近。天亮时,见地边三株萝卜被连根拔去,泥地上印 着儿个鞋印,方知是窃贼光顾。
  老农发现的踪迹,是不是四、五个时辰前,百里地外的那个汉子留下的呢?
  “野人寨,天柱山。”崔南剑轻声自语。
  “果不出总爷所料,朝这里追没错! ”孙不归面露喜色嚷道。
  王知县沉思不语。
  “二位,天柱山方圆几十里,山峰十数座,可不好寻哪。”江立山忧上眉梢:“再说,米三刀要是穿山而去,直奔中州……”
  “江兄勿虑,总捕头已令人快马飞报河南、湖北二督府,请他们沿 地界加岗布防,协拿米贼。”崔南剑叙道,接着恳切地问王西志:“王大人有何高见?”
  “我在想,米三刀日夜赶路,径奔天柱山,似乎急于寻找庇托,可 此山中只有十数户寻常山民,并无强梁啸居,他为啥来呢?”王西志问 道。
  “问得好!王大人胸有谋略,名不虚传。”窗外轻轻接话,犹如在各人耳边道来般清晰。
  王西志、江立山均吃一惊,孙不归、崔南剑却相视而笑。
  窗扉无风自启,现出一人-----中等身材,一袭青衫,脸颊白誓, 双目涧泽,约莫三十出头的年纪。只见他双肩微动,如一片落叶飘进 面来,轻轻立定,左袖稍振,窗扉又无声关拢来。
  孙不归、崔南剑抢上一步•抱拳低道:“总爷,您来啦!”
  来者一笑,转向王西志一揖:“王大人,彭秋中夤夜造访,不胜冒眛。”
  “彭总捕,你来了就好。下官欢喜不尽,何来冒昧?快请坐!” 待众人坐定,王西志又道:“不知总捕头为何要……”
  彭秋中正色道:“越墙进府,穿窗入室实不得已,请王大人见谅。”
  “哦? ”王西志仍是不解:“莫非……”
  “王大人请看。”彭秋中一翻手,掌中现出一只死鸽,鸽腿上系着 一根细线。
  “信鸽! ”孙不归接过鸽子。
  “是的,信件我已取下了。”彭秋中从袖中摸岀一纸卷,递给崔南剑:“你念念。”
  崔南剑在灯下展开纸卷,抚平,轻念道:“票报总堂主:米已出狱, 近日即到。八三”
  “就这二句话?这‘八三’是啥意思?好象是个什么代号?”孙不归 疑惑地问。
  “是帮会内的传讯,‘八三’可能是写信人的代号。”彭秋中道。
  “怎么回事? 这鸽、这信怎地落在总捕手里?”王西志紧张地问道。
  “前天上午,我在安庆城外査访,见半空有一鸽子飞过,爪上似拴一物。便追上去,用石子击它下来,取到此信。本想待它伤愈能翔时 放它回窠,循去探个明白。不料二个时辰后,它竟死了。原来。鸽子 放飞时,已服下毒药。放鸽人算准时间,鸽到地头后即毒发死亡,断了他人随其归窠的可能。鸽主人心思慎密,只是信件还是落在我的手上。”彭秋中不慌不忙,娓娓言道。
  “总爷,这放鸽人和米三刀的脱逃定有干系。”孙不归若有所悟, 抢道。
  “嗯,说不定米三刀越狱就是他安排的。”彭秋中很高兴孙不归能 有此联想,补充一句以示鼓励。
  “我今日上午即到潜山,四乡访了访。傍晚进城,看岀县衙门外伏 有暗桩,故待到天黑,绕到后院越境进来。”到此,彭秋中方说出不明 着造访的原因。
  “总捕头是说,有人盯上了县衙? ”王西志似有不信。“那叫人拔了 吧?”
  “不忙。又,是越狱潜逃,又是飞鸽传讯,看来暗中有个帮会在运 作。米三刀跑得好! ”彭秋中见众人不解,笑道:“没想到这一次够复杂的。”
  “总爷,安庆大牢内査岀什么没有?”崔南剑忽问。
  “尚无线索。我截获信鸽,判明鸽子系向北飞行,就召还徐文光, 令他回府继续査询,自己赶来此地。”
  “米三刀得以逃脱,全赖武功已复,没有独门解药,酥筋汤,药力 不会消除。只是解药藏在捕房库内,谁人能够取到?又怎能送到米三 刀手里呢?”崔南剑望向总捕头。
  “这确实费解。我们不妨将其列为第一疑冋吧。这第二疑么……”
  “可是飞鸽的何去何从及放鸽之人? ”王西志半晌没语,听见分析案情,便接言道。
  “鸽子飞自安庆附近,向北的话,潜山县境是必经之地,再往北是……”
  “天柱山。”江立山告诉彭秋中。
  “嗯,潜山北面,天柱山群峰绵延,按飞鸽服下的毒药计时,它最 多飞到天柱山外围。”彭秋中经过一天勘察,对四周地形了然于胸: “当然,要弄清飞鸽准确落点,确实不易,这可以算作第二疑。”他赞赏 地冲王知县点点头,接着道:“第三疑,就是我来时,王大人正说到的 事。”
  王知县见彭秋中说了这许多,竟又折冋初到时在窗外听见的话 语上,不禁佩服他思维严密、记忆清楚。
  “王大人言之有理,在下也感到米九汉甘冒风险,暴露行踪,似有 所恃。他依仗什么呢?”彭秋中道:“从飞鸽留下的信上可以看岀,米九汉很可能投奔一个帮会而去。”
  彭秋中突然打住话头,屋内静寂,唯闻众人呼息声。
  彭秋中忽对王知县笑道:“王大人气息绵长,内功精纯得很哪!” 原来三位捕头潜入思考,气息粗重,彭秋中听在耳内,更觉王知县声 息轻微,故言道。
  “哪里,哪里。总捕头到了窗前,下官尚不知晓,真是惭愧得紧。看 总捕入室时展露的武功,可是华山一派? ”王西志反问道。
  “王大人明察,华山派杨公振西正是家师。”
  “哦,华山派当今俗家第一高手的弟子,果然名下不虚!”
  交谈中,三位捕头都吃惊不小。江立山跟随王西志近二年,却不知上司是武学行家。孙不归、崔南剑也想不到这外貌文静、瘦弱的知 县竟然深藏不露,修为在他们之上。
  “其实,我也不会什么武功,只是读过几本武学典籍,平时勤于练 气,兼作养身怡性罢了,哪能入总捕头之眼。”王西志象作解释又似自嘲地一阵朗笑。
  彭秋中不再接言,在堂内踱起步来。
  “诸位几天来十分辛苦,先歇息吧。卧室已安排妥了,只是不知总 捕头突然驾临,不能尽善……”王西志打破沉默。
  “好吧,你们先去休息。我今晚还有点事要办,就在这堂上打坐片 刻。”
  “那怎么行,太简慢总捕了。“王西志急道。
  “我一个人静静想一想也好。你们去吧。”
  安庆府的总捕头,下县办案,较起真来,知县也得听命于他。彭秋中这二句话,自含三分威严,王西志不再勉强,率众人离去。
  江立山最后走出大堂,他刚带上门扉,堂内四支巨烛同时熄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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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9-29 08:55:46 | 显示全部楼层
三、白楼惊起
  米三刀滑进蛤蟆洞,洞内伸手不见五指。他坐在冰凉的石地上, 靠着洞壁喘息。
  天大亮了,眼前景象渐渐清楚。
  洞内十分宽敞,石笋嶙峋,穴口凹伏。他试着探了几个小洞,有的 浅进十多步就到底了,有的绕几个弯道,岀口仍在大洞里,最大的一 个岔洞,深不见底,摸进几十丈后寒气迫人,米三刀心里发慌,沿路退 了回来。
  折腾一会儿,米三刀累了,重新回到歇息处躺下来。迷朦中忽听 见洞深处响起石块叩击声,他一个激凌翻身坐起,摸起一块石头,在 洞壁上狠狠击了三下,敲打得石壁溅起火星。
  一会,洞里有人喝道:“雄风千仞岗!”
  米三刀赶忙立起身,喜滋滋地嚷出一句:“自是百兽王!”
  那人又道:“长啸动天地!”
  米三刀接上:“日月亦低昂!“
  “来者可是米大哥?”
  “正是米九汉,兄弟是……”
  “总堂派我来接你,昨夜即在此相候了。”来人走近米九汉。
  米三刀见是一位十分机灵的青年人,拱手致谢:“有劳兄弟! ”接 着道:“刚才兄弟说昨夜即来此等我,那我早先进洞时……”
  那年轻人见米三刀略现不快,忙笑道:“米兄勿怪。小弟不知大哥 身后干净否,所以等了一会,这也是小心之意。”话锋一转:“小弟姓 冷,单名一个沙,请随小弟走吧。”
  青年燃起火折,向洞内行去。
  米三刀不再多言,紧随冷沙在洞内走了一程,来到一个不显眼的小穴前。
  “就从这里进去。”冷沙率先弯腰钻进小洞。
  米三刀没想到这么小的洞口能通秘道,略一犹豫,跟着挤进去。 摸索着走了十多丈,正觉得憋气时,洞里豁然高阔,不仅能直腰挺胸. 双臂也甩拉开了。
  米三刀濒临绝境得以逢生,咋然见到同党接应,欢喜之情自不待言,闷头走了一段路,忍不住想讲话:“今天多亏遇着冷兄弟,要不真慘了。”
  冷沙“哼”了一声,没说话。
  “这秘道黑咕龙冬的,没兄弟头前照亮,还真不好走。”米三刀叽 咕道。
  “黑倒没啥,这秘道里机关多着呢,外人闯进来,也走不远的。”冷沙谈起秘道,语气中有点夸耀。
  “老弟在总堂贵下?”米三刀进一步攀谈。
  “小弟只是个分舵主,专管守护秘道、接应从秘道中来往的人员, 洞里黑,走路没火把照明不行,朋友们逗乐,送我个小号‘一把火’。
  “哦,‘一把火’冷沙,名好,号也好。哈哈,从这进总堂,没冷老弟 这一把火,还真行不得呢!”
  冷沙笑笑不接言,只管往前走。米三刀盯着眼前那一团光,脚下 小心探路,只觉趋高行下,曲曲弯弯,走了一个多时辰,估摸有二十里地。
  冷沙手中的火把快燃尽时,米三刀踏上了石阶,心知要到了。
  又走了百多步,他俩停在一扇黑铁门前。
  冷沙走上一步,右手扯扯门旁的一串铁链,左手一抖,灭了火把。
  铁门轻轻向外打开,一片光亮射了进来。
  米三刀迷着眼,出了洞门,见立身处是一间空屋,四个精壮汉子, 头扎白巾,腰佩快刀,守在铁门旁,其中一人问候冷沙道:“分舵主辛 苦,人接到了?”
  冷沙点点头:“关上铁门,发动一号机关,封闭秘道。米兄,请跟我来。”
  米三刀朝众人拱手以示谢意后,和冷沙出了屋子。
  屋外是一个硕大的花园。
  园中巨树环立,灌木丛丛,绿阴遮天,鸟声啾瞅,各色秋菊开得正 艳。
  眼前秋景怡人,米三刀却无心观賞,他见冷沙脸色肃然,知要去 见的定是非常人物,心中也自惴惴。
  二人沿着鹅卵石花径穿行,绕过一座爬满青藤的石山,便见一幢 用白色花岗岩彻成的二层小楼耸立面前。
  楼外静悄悄的不见人影。米三刀却知,这是总堂重地,高手散布, 平时虽不见人,一有风吹草动,杀机立现。他小心翼翼地立在冷沙身 后,不敢四顾。
  冷沙在楼前轻咳一声,恭敬地对楼内一揖,大声道:“二堂分舵主 冷沙禀告,米九汉已经接到!”
  门内身影一闪,跃出一名灰袍老者,他鹰目深陷,短发如戟,脸部 道道皱纹如钢划铁铸,腰间缠着一圈银亮钢鞭,往门口一站,立地生 根,显得威猛凶狠。
  冷沙立即拱身道:“龙护法!”
  米九汉一听眼前之人是总堂护法,急忙趋前作揖:“属下米九汉, 叩见护法!”
  龙护法冷然道:“你来了。”
  米九汉道:“谢总堂相救之恩!”
  龙护法向冷沙一摆手:“你去吧。”
  冷沙道:“是。属下吿辞。”朝米三刀拱拱手:“米兄,回见了。”米三刀 忙还礼再谢。
  “走,上楼。”龙护法说完,转身进楼。
  米三刀知这是招呼自己,连忙跟进,心里吁了一口气,略感松快。
  龙护法、米九汉上得楼来,刚在东端一间雅室前立住,房内传出 一句平和的话语:“进来吧。”
  米九汉随龙护法进房,见北墙F立着一排书柜,穿过南窗可望见 花园景色和半壁缠满青藤的太湖石假山。匆匆两眼掠过,米九汉的目光落定在东窗下紫檀书案旁的男子身上,这人年纪难以确定,象六十多岁了,也可以说仅四十岀头,面容红润,肤色滋和,双目明亮,顾盼 间精光闪烁,只是颊下一络黑须,才显点年龄。他身着的暗花锦白绸 袍,裁剪十分得体,虽然坐在桌后,躯体仍显得修长、健壮。
  米九汉眼光刚和他双睛对上里顿然一惕,觉得一股无形压力 向他扑来,不由生出一种跪F的念头。正当他双膝发软时,那人展颜 一笑,笼罩米三刀的压力突然消散了。他心中充满暖意,像一个在外 吃尽辛苦,回到家里见到慈祥长辈的年轻人。二种心态忽生忽灭,米九汉几欲晕倒,连龙护法与那人说的几句话也没听清。
  “你吃了不少苦,坐吧。”淡淡的话语中几分关怀、几分威严。
  米九汉懵懂了,他从未见过此人,但这人似乎熟悉他,和他有一 种关系,是那种居高临下、能主宰他命运的关系。
  龙护法见米九汉有点愣愣痴痴的,在一旁提高噪音道:“米堂主, 还不见过总堂主!”
  米九汉几乎惊倒:“啊,总堂主?”
  那人又微笑一下,左手一探,朝米九汉亮出一物。
  米九汉定睛看去,见是一方灿亮的虎头银牌。
  “白虎银令!”米九汉急忙跪倒:“您老是……是总堂主?属下该 死,有失礼仪,望总堂主恕罪!”
  “不知者无罪,你起来说话。”
  “是,属下白虎堂第四分堂堂主米九汉,叩见总座!”
  “请起。”
  “谢总堂主!”米九汉仍磕了三个头,方才起身,又惊又喜,在龙护 法指点的椅上坐下。
  白虎堂是活跃在长江中流的一个帮会,帮众不多,分布甚广,商贾小吏、渔樵耕读、贩夫走卒、引车卖浆者流都有其间。白虎堂行事隐 密,组织严谨,总堂所在乃帮中机密。总堂主、左右二护法直接统领第 一、二分堂,其余六个分堂,白堂主以下均为单线联系,由南、北二督 察指挥调停。总堂每隔二年召开一届分堂主以上首领大会,部署堂内 大事时,各外分堂主方能一睹总堂主尊容。米九汉升任四分堂主 仅一年时间,未参加过首领大会,所以尚不认识总堂主。
  米九汉想不到脱得大难,又蒙总堂主召见,自是喜惊交加,惶恐 不安,一颗心“怦怦”直跳。
  “前天接到安庆方面飞鸽报讯,知你已经出狱,料会去神秘谷寻 求脱身,故着人引你到此。”总堂主缓缓言道。
  “多谢总座救命之恩!我内力稍复,知有堂内弟兄搭救,记起北督 察传总堂之谕,宣布属下任分堂主时曾说过:总堂谋步周详,分堂主 以上弟兄,若遇急难,可去天柱山神密谷哈蟆洞内暂避候摄。属下出 狱便奔这里,不想竟能得见总座,实是大幸! ”米三刀神情激动,涕泪欲下。
  “救你脱身,是总堂主令北督察使安排的。”龙护法在一旁补充 道:“只是,为防不测,各分堂报讯总堂,每次都是放飞两只信鸽,这次 仅到一只,另一只去向不明,倒也可虑。”
  米三刀不知如何接话,不敢出言。
  总堂主沉吟片刻,道:“安庆捕快不可小觑。总堂刚刚接到消息, 一个时辰前,他们进了潜山县衙。你要是慢上半日,怕不易到此。”
  “属下一路上非常小心,不敢进村过店,唯恐落下行迹。”米三刀急忙表白。
  总堂主点点头,正色道:“我召你到此,有一事相询。”
  “总座有间,属下知无不言。”
  “你劫得安庆粮仓贡米四百担,作下大案。如此明火执杖,有违本 堂常规,是你擅自所为,还是奉令行事?”
  “回总堂主,属下系按北督察所传手令行事。”米九汉神情震愕。
  “令在何处?”
  “我阅后,照规矩已将令谕毁去。莫非……”
  总堂主望定米三刀:“令上何言?还记得吗?”
  “记得。令谕:速于安庆粮仓取粮四百担,送淮南白塔寺内。接令 后,属下率本堂弟兄取粮,连夜送到白塔寺后即离散,属下返回家中 不过一日,即被官府派人拿住。若非总堂相救……怎么,不是总堂下的 取粮令吗? ”米三刀脸色煞白。
  “总堂从未下过此令,北督察事先也不知此事。安庆粮仓系官府 重地,怎能让你轻易得手?粮仓看守长官实是本堂淮北联络使,与你 联系之人一向是他所派,他为何传岀伪令,又还要监守自盗呢?”
  总堂主一番话,说得米三刀目瞪口呆,脑袋里一片迷糊。
  “案发后,总堂立刻展开调査,北联络使已奉安庆知府之命,进京 公干,失去联系,所任之职,也由他人代行。这事当真蹊跷得紧。总堂 主下令,救你岀狱,务必査清此案。”龙护法将事情说完。
  “是,是。”米三刀禁不住微微颤抖,浑身冰凉。

  四、捕快行动
  四更敲过。彭秋中缓缓收气,睁开双眼,疲乏尽去,神清气爽。他思索片刻,长身而起,轻启门扉,走到屋外。
  夜色中,县衙内外悄无声息,彭秋中在树下肃立聆听,确信四周无人后,去了趟众捕快歇息处,便跃出院墙,展开轻功,向南疾行。
  二百里地行过,尚不到午时,走进安庆府总捕房,彭秋中内衫已 被汗湿。喝了一盅茶,他略作休息,着手审事。
  狱头汪成占首被召到。逃了重犯,他战战兢兢好几日,见到总捕, 垂头丧气的立在一旁。
  “汪成占,情况查得怎样了? ”彭秋中开门见山问道。
  “回总捕爷,卑职问遍狱卒,都说没见外人来过,在囚的八个犯人 并无异状。卑职办事不力……”
  “没见外人来过?我临走时,要你排查可疑之情,又査得怎样了?”
  “府中来人到狱中办事,均持有公文,狱卒们一一想过,也没觉察 有什么疑惑之人。本月轮徐捕头当值。他每日都进狱例行巡检,案发 后,也找大伙査问过几次,可弟兄们实在讲不出什么来。真见鬼了!” 汪成占说着急了起来。不过,他在公门中混了不少年,怕是怕,心里不含糊,说话时,顺带捎上了徐捕头,这逃了要犯的名头,他不想一人扛 着。
  果然,彭秋中顺着他话头问下去:“徐捕头巡狱时……”说了一半 却打住了。
  汪成占机灵地接上话:“每次捕头巡狱,卑职都不敢偷懒,一向陪 伴的。徐捕头习惯从大狱东门起巡,到西头伙房为止。除了有时在伙 房坐坐喝盅茶,一般不在中途多停,也不与犯人讲话的。徐捕头巡察 最认真,也干脆利索。”
  彭秋中似听非听,王狱头知趣地收住话头。
  “走脱重犯干系不小,査清真象结案后,知府大人自当公断。你要 尽忠职守,切莫再出乱子。去吧。”彭秋中不怒而威。
  “是……是,卑职深知责任重大,决不敢玩忽职守。”汪狱头脊后 流下冷汗,退出总捕房。
  接着,徐文先求见,他是听到总捕返衙的消息后赶来的。
  “文先,我正要找你。米三刀内力恢复的原因找到没有?”
  “回总爷,我盘问了每一个狱卒,没有找到线索。”
  “这事真怪。米三刀不服解药,怎能驱毒呢?他没有那么高的功 力。这人武功覇道凶狠,可是内力短促,吐息不纯,绝无可能自行运气 将‘酥筋汤'药力逼岀。”彭秋中似乎认定米九汉服过解药。
  徐文先沉默一会•欠身道:“酥筋汤解药一向放在捕房内室,非 常人能取。文先和不归、南剑及众捕快愿受审査。”
  彭秋中不语,起身踱了几步道:“文先,案子未结之前,谁都脱不了干系,但也不必人人自危,个个生疑。眼下我等要全力破案,勿生他念。”
  “总爷教训得是,文先失言。”徐文先抬起头,打量一下彭秋中,接 道:“总爷,你们那里可有进展?找到米三刀下落了吗?”
  “米三刀已逃到潜山一带,最后的踪迹在天柱山下野人寨附近。 不归、南剑已布探、搜寻。你留在府中,卫护知府大人的安全,还要办 案,责任不轻,懈怠不得哪。”
  “请总爷放心,文先知晓。”
  “那好。我去见知府大人。你再到狱中伙房去看看,要抓住解药 这关节不放。”
  “是,文先吿退。”

  听了书僮的禀报,安庆知府黄中仁迎出书房。
  彭秋中忙趋前一步:“不劳大人出迎,秋中拜见大人!”
  “秋中,事情怎样了?我也急呀!”黄知府年愈花甲,为官安庆知府 五载,全仗彭秋中里外奔劳,盗贼敛迹,宵小远遁,地方得以太平。知 府大人视总捕如子侄,大堂之下并不计较官阶身份。
  进得房来,二人坐彭秋中不待黄知府再问,笑道:“大人,事情 正如我等预料,米三刀得以脱身,确有同党潜伏接应:他已逃往潜山 一帯。米三刀于急难中,所去定非寻常之地,庇托之人也非一般。眉目已经可寻,请大人勿急。秋中已在潜山县衙与孙、崔二位捕头会过 面,估计对方还会继续行动。”
  “你是说鱼儿会来触网?不会捉不到鱼又丢了饵吧?”见到彭秋中,黄知府已放下一半心,听他一说,又轻松一半,笑眯眯地问。
  “大人千万宽心。秋中感到那里已有动作,稍假时日 ,定有端倪。”
  彭秋中安慰几句后,又道:“潜山境内,稍有势力的地方,主要是 罗塘镇的安达镖局、金营乡的双堆堡和刘家谷的白云山庄,这都是本 案需探查的重点场所,秋中已作布置。”
  “好! 只是没有凭证,也不便硬闯乱搜。这些民间势力,把握得当, 利于地方安定,弄毛了,也会给官府添乱的。”
  “大人说得是,秋中一定小心行事。不过,从大事计,有时说不得 也要用强了。”
  “那当然,一切由你处置。”
  黄知府对手下这位总捕头深具信心,不愿自己的话语对他有所羁绊。
  “哦,请教大人一事,潜山县王知县身具武功,大人知否?”
  “王知县会武功?这我倒不知。王西志到任不过二年,此人深居 简岀,不喜应酬,无公事从不进府。只闻为官尚清正,治理地方也甚得法。怎么?”黄大人诧异地问道。
  “没什么,顺便问一下。大人,我此次赶回……”彭秋中声音低沉下去,书房外随侍的书僮也听不见屋里的话语声了。

  早晨,知县王西志起身,推开窗扉,见窗台上一粒石子压着一张薄纸。王西志探出头,四下无人。他伸手取了纸条,关上窗。
  王西志不感惊奇。总堂与他联系常用此法,总不见人影。他料出县衙内有人专司总堂与他的联络,否则,断不可能来去自如、神速。王西志深知堂内纪律甚严,总堂主神龙见首不见尾,行事变化莫测。他只是谨言慎行,宁可不办妻,也不办错事。一年多来,自觉无事愧于总堂,心中倒也安定。
  他展信阅看:北督察鉴知:米已安抵。可与安庆来人虚与周旋,引 案情入他途,以便总堂占得机先,破其奸谋。
  落款处没有具名,压了 一个指盖大鲜红的虎头印章。这是总堂主 行文的标志。
  王西志将信默诵二遍,在烛上燃了。
  王西志少时读经史,习武艺,俱得明师指教。早年加入白虎堂,后 考中举人,补了潜山县知县的缺。官阶虽仅七品,在白虎堂内却因文 才武略出众,不断升迁,直至位居北督察使,直接指挥皖北境内白虎 堂徒众。县衙既是他做官的场所,也是北督察的行营。
  昨晩,他为彭秋中等人到来不安,现接总堂密函,更增忧虑,思量 半晌,方才出房。
  王西志径往后堂,轻轻叩门,不听堂内有动静,推门一看,彭秋中 已然离去。
  见到孙不归、崔南剑,二人也不知总捕头行踪。
  早饭后,孙、崔二捕头正欲带人往天柱山搜寻,衙役吴喜来报: “眼线”递信,罗塘镇安达镖局昨天早晨到了一位衣衫不整、行止不便 的青年,人一到局,即被局主接近内堂,再没露面。
  王西志听了禀报,心中一动,这倒可以利用。
  他不动声色地对孙不归道:“孙捕头,这会不会是……罗塘镇在 潜山以北。”
  “噢? ”孙不归上了劲:“崔兄,这是个新情况。”
  “这……米三刀敢大亮着天进镖局? ”崔南剑岀语犹豫。
  “这有什么不可能?他逃急了,到了地头还不一下扎进去。”见崔 南剑还在想什么,孙不归盯了一句:“去迟了,别让他又跑了。”
  王西志接着补道:“去看看好,这是个重大线索。”
  崔南剑道:“王大人说得是,我只是……”
  “别说了,快走吧,抓住米三刀,也给总爷一个惊喜。”孙不归话未 落音已出门召集捕快去了。
  崔南剑忙对王西志道:“烦请江捕头带我等前去,还请大人多调 人手。”
  壬西志立即吩咐江立山带十名潜山捕快随行。

  安达镖局局主唐开明是个精壮的中年汉子,他闻知官府来人,虽 觉惊诧,仍立即赶岀镖局,热情迎接孙不归、崔南剑等人。
  众人在大厅坐定。
  唐开明令人奉上茶,满面堆笑道:“小局能够恭迎众官爷,当真难得。孙爷、崔爷有何差遣,尽管交F。安达镖局虽然本小无为,但一向 正经营业,江湖上还立得脚,在这一带地面上也走得开的。”唐开明是 老江湖,今日见一众官差贸然到来,,口里打鼓,面上却镇静如常。他开 口就交代了场面话,既表示安达镇局行止无差,又暗伏探询,客气中 渗和几丝硬气,当真不卑不亢。
  唐开明这一开言,孙不归不得不把话挑明了:“唐局主,我等此来 确有一事相扰。安庆大牢中走脱一个犯人,我等一路追寻到了潜山 县,却不见r犯人行踪。听说……听说贵局昨天来了位客人……”
  唐开明用心听着,一时心里雪亮,他朗朗一笑:“原来如此。孙爷 耳目灵敏得紧哪!这本是唐某家事,只是二位捕爷公务在身,我也不 妨直说吧。昨天,局里确实来了一位客人,是贱内的胞弟。我这位舅 爷家住东庄,离这二十多里地。他是个生意人,挺老实的,咳,就有个 ‘惧内’的病,昨天乂为他一笔生意亏了本,夫妻大吵一架,小舅爷扭 闪了便,又被撵出门。他只好到我这里暂避几天,等老婆消了气再回 去。哈……大概有人看见他那狼狈相,惊动众位捕爷了。”
  听了唐局主的话,捕快们泄了气,也觉得好笑。
  “既是这样,本不该再打扰了。只是,老远来了,唐局主,能让我们 见见吗? ”崔南剑为人仔细,他要将事办实在。
  “可以,可以。小舅爷正在里屋躺着,有劳孙爷、崔爷移步
  唐开明起身,带孙不归、崔南剑来到后院一间小屋前。
  推开门,床上果然躺着位近三十岁的男子,他精神不振,愁眉紧锁,见了众人,有点惊讶,欲挣扎起身,崔南剑伸手止住。
  略一端详,孙不归、崔南剑都感觉这是个老实的乡下小商人,无 须多向。俩人道声“打扰”退出房来。
  众捕快无趣多作逗留,告辞了唐幵明,返回县城。
  路上大伙觉得此行无功,有点讪讪然。
  崔南剑想抽口早烟,打开烟荷包,只见里面搁着一方纸块,忙取 岀一看,只见是总捕头彭秋中的留条——孙、崔:我往安庆,即回。此 地安达镖局、双堆堡、白云山庄为地方势力所在,你等可设法先作査 寻。切记,莫打草惊蛇。
  崔南剑精神--振,忙递给孙不归看了,二人顿觉轻松。
  孙不归高兴地道:“你咋不早点吸烟呢。回衙用了饭,就上双堆 堡、白云山庄跑一趟,赶在总爷回来前,先办了这档要。”
  王西志见众捕快无功而返,心中暗笑。
  饭后,孙不归说要去双堆堡、白云山庄査询。王西志一听,怔了怔,欲言又止,也不阻拦,调置人手,第二次将这干捕快送岀县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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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10-11 13:55:41 | 显示全部楼层
      五、白虎银令
  金银乡的双堆堡,是一户许姓财主居住的土围子。
  许财主见门口站了一片捕快,惊吓不已,搞不清自己犯了啥王法。听清是搜捕逃犯,忙颠前跑后亲自带路,领众人在堡内走了一圈。
  捕快们见许财主又老又弱,胆子小,不象是江湖中人,也不多为难他,四处看看退出堡来。
  顺堡向北十多里,走上r山道。约莫二里路许,刘家谷坦露在面 前。
  刘家谷位于天林山脉南缘,背靠群岭,面向田川,两侧各有一道 山脊平缓伸展,将牛谷拢在山的怀抱里。
  沿谷口向隹行走不远,即见一座山庄依地势构筑,方圆铺展二三 里地。庄门门楼上高悬一方大匾,上镌雄浑遒劲的四个镭金凸字“白云山庄”。庄门洞开,二个庄丁守在门前。庄内外静悄悄的,但那充盈 四周的无形气派,双堆堡自不可与其同语。
  众捕快在庄门外候看,一名庄丁进去通报。片刻,庄内大步走岀 一位身着褐袍、白发红颜、筋骨弥健的老者。
  老者当门一立,渊停薪峙,双目轻扫,抱拳执礼:“在下白云山庄 管家邓平戎,恭迎各位官爷。不知官爷……”
  孙不归答道:“我等来自安庆府和潜山县衙,还望进去说话。”
  “哦,请。”邓管家让开门路。
  众人行到大厅落坐。
  管家道:“众位官爷,庄主偶染微恙,不能与各位相见,尚望海涵。 有何公干,但请吩咐,在一定转告庄主。”
  孙不归见主人不出,心中忿然,直言道:“安庆牢里走脱一个犯 人,我等说不得要在此地查一查了。”
  邓管家也不惊奇,淡淡道:“白云山庄向不在外惹事生端,庄主年事已高,深居简出,没有江湖上的朋友。官爷要在这里搜查逃犯,恐怕会失望的。”
  崔南剑道:“我等公事在身,请管家带路,各处走走。”
  管家不慌不忙道:“査一査也好,免得不放心。请吧。”
  管家头前引路,众人往山庄深处行去。
  庄内建筑错落有致,各憧房屋依山势地形组合,若无管家带路, 众捕还真摸不清路径。
  庄里很少见人走动,劳作者各行其事,对公差视若无睹。众捕快 见山庄管理有序,组织井然,心中也不敢轻慢。
  走到庄后,见一座花园郁郁葱葱,绿树丛中掩映着一幢白楼。邓 管家在园门前停步;“这是庄主歇息之处。鄙上不适,众位恐不便…… 还望官爷体恤。”
  孙不归望望崔南剑,崔捕头略略思索:“也好,庄主贵体欠安,我 等就不惊扰他了。日后再拜访吧。”
  管家道:“在下代庄主谢过众官爷!”
  崔南剑、孙不归等人随管家回到底前,管家不再留客,笑道:“众官爷好走,恕不远送!”

  望着众捕快岀了山谷,邓平戎方转回庄内。他径奔花园,到r白 楼前,正欲发话,楼内闪出一人,正是龙景叶,两个相视一笑。
  龙护法问道:“他们走了?”
  “走了,没惊动总座吧?”
  “有你在外面应付,这些人还能掀起大浪?上楼吧,总座已知道你来了。”
  两人并肩进楼。
  邓平戎虽听说总堂主已知他到来,仍肃立书房前恭敬道:“左护 法邓平戌叩见总堂主!”
  “老邓,进来吧。”
  米九汉日前见到的那位总堂主,坐在椅中,见二位护法进来,放 口手中书卷,朝邓平戎笑道“他们可是发现了什么专程来访的?”
  “回总座,属下看不象是有心而来,他们连花园也没进嘛,查了一半就回去了。”
  “那是你应付得体。”
  “谢总座夸奖。”
  龙护法道:“这些鹰爪子真要上楼,我老龙一个人就将他们收拾了,不来,是他们幸运!”
  总堂主不说话,若有所思。
  两位护法敛神静候。
  “老邓、老龙,从他们进庄的时间看,是一路查问过来,确非直冲 白云山庄的。事先,我们按期密报,有所准备,部分人员和米九汉都已 转移出庄,他们难以査出什么。而且,我称病不出,也挫挫这班六扇门 鹰犬的气焰。”总堂主有所思向二位护法道来:“不过,安庆府的总捕 头很棘手,北督察密报此人已在潜山出现过,后去向不明。你等不能 大意,要防他们再来
  “是。总座请放心,平戎一定小心提防。”
  “咳,我老龙不耐烦与这些鹰爪子周旋,他们再来,请总座让我用九头神鞭去对付他们。”
  总堂主轻轻摇头:“北督察密报上说,彭秋中师承华山派俗家第 一高手杨振西,内外功夫都很高,你们不能小觑此人。”
  “总座艺绝当世,白虎堂高手云集,当真动手,安庆府也能占了, 还怕一个捕快! ”龙景叶兀自不服,嚷道。
  “老龙,稍安勿躁。不到万不得已,白虎堂实力不可暴露。”总堂主 略显不快。
  “老龙,你忘了总座常说,谋大事者必能忍耐。白虎堂之意,并非 一块小小的安庆府。”邓平戎老成持重,忙提醒老友。
  龙护法悟过,笑笑,自嘲道:“总座,我是憋久了,手痒痒呀。”
  “老龙勇气可佩。我们当然不能一味忍让坐待风险,要以动制 动。”
  总堂主衣袖一抖,振衣而起,左手擎着白虎银令,道:“二位护法!”
  邓平戎、龙景叶凛然跪下。
  “左护法听令:一、速速査明北联络使下落,令其即返总堂叙职, 如若违令,当场拿下押回。二、传令北督察随时报来讯息,尽可能阻扰 捕快在潜山地面的活动,维护总堂外围安全。三、急令南督察,调动南 营高手,狙击彭秋中,发动事端,扰乱官府视线!”
  “邓平戎得令! ”邓管家庄重接令,一扫“管家”诺诺之风,尽露高 手雄姿。
  “右护法听令:一、山庄内外进入一级戒备,发动密道机关,切断 通行;二、天黑后,所有哨位布双岗,暗哨放出庄外五里;三、增派二组 游动哨,不断在庄内外巡逻。”
  “龙景叶得令! ”龙护法起身,面含杀气,摸了摸系在腰畔的九节 钢鞭。
  总堂主眉尖微蹙:“我总觉得,米九汉劫粮,被捕入狱,又越狱逃 脱,引发这些鹰犬扑来,似有一条暗线串着,令人费解。”
  邓平戎道:“总座怀疑米三刀……”
  “米三刀是个粗人,被利用了也不知道,我倒不疑他。但仍要小心 看押,不让别人与他接触,待北联络使到后对质再审。”总堂主抬起 头:“你们快去办吧。”
  “是。”二位护法退出书房。
  总堂主独自沉思。

  暮色渐浓。
  黄知府留彭秋中吃了晚饭,叮嘱一番,方让他离去。
  彭秋中回到总捕房,将近日经历一一在脑中滤过,心忖米九汉得 以脱逃,府中定有人接应,白虎堂势力如暗流渗地,防不胜防,欲放手 一搏,当先求己方心腹无患才行。
  思忖一定,他唤值夜衙役,传来四名悍勇、机敏的捕快。
  “你等四人现去知府大人宅中守卫,无论何人,不经大人传唤,不得进宅。”
  四名好手应令,立即往知府宅第而去。
  彭秋中派出捕快,心中稍安,漫步出衙,不觉间行到城郊。
  月光下,护城河波光鳞鳞,田野上秋虫鸣吟,稻穗摇电,微风送来 草木、泥土的清息。
  总捕思虑重重。官府撤出的天网,似已触着猎物,但若起网,又网 中空空。很多现象能感觉到,但看不清、抓不住,却隐隐传来强劲的反 弹力。多年的捕快生涯告诉他,现在正在一个案子的“模糊期”,只有 “时间”与“行动”,方能尽快地将这段时期缩短、度过。
  突然,他觉察到十多丈远的树后有人,不觉心头一动,凝神细听, 判明有五人正蹑足向他包抄行来,其后另有数人散伏四周。
  “有敌侵犯! ”彭秋中念头电闪,立即运气护体,转身而敌。
  五个身着紧身黑衫,脸部半遮的来袭者,屏息轻步行来,见彭秋 中倏然回首,不由一惊,停下脚步。
  彭秋中冷眼看着这些人,斥道:“大胆狂徒,袭击捕快,不怕砍头 嘛?”
  “嘿嘿,姓彭的,今儿咱按江湖规矩办事,什么官不官、法不法的? 上头有令,莫怪咱手黑。并肩子上呀!”中间高大汉子一声令下,抡刀 猛扑上前。
  彭秋中听了汉子的话,知事无善了,见五人亡命冲来,索性迈步迎了上去。
  高大汉子离他最近,见他过来,刀光一闪,一招“力劈华山”当头 砍下。
  彭秋中师岀华山,见对方一动手就使这一招,似知他底细,并有 相辱之意,心底微愠。但见刀至半途,忽连变二招,“斜风细雨”、“横锁 大江”,变斜劈肩头为拦腰横扫,刀法蛮横、招式灵动。
  彭秋中见刀刃离腰畔只及三寸,左手疾翻,伸拇、食二指捏住刀背。汉子一楞,发力抽刃,钢刀却似劈进坚岩,纹丝不动。
  另四人先后扑到,见状,四柄刀立时攻出。
  彭秋中恼其暗算,又思及与白虎堂一案有关,有心立威,要拿下 诸人。见刀光闪闪,错落而至,微微一笑,右手衣袖一吐,卷住“泼风 刀”手一柄刀;左脚一挑,踩下“地堂刀”手一柄刀;右臂一张,让刀锋穿臂而过,顺势收臂.夹住“青龙刀”手一柄刀;第五个“断门刀”手惊 住了,高举钢刀,要砍不砍,犹豫间,彭秋中一口真气喷出,那汉子手 中之刀专捏不住,猝然倒转,敲在自己额上,血披脸面。
  一瞬间,彭秋中看破刀手门户,分别破之。
  五个杀手被制。
  外围一声厉哨,六条人影现身。
  彭秋中一见来者身姿,知皆是高手,立时全身发力,“噺”地一声 响,将手中、脚底、袖里、腋下的钢刀悉数震断。
  四名刀手被震退数步,惊立当场。
  “退下! ”第二批刀手攻到,为首者厉喝一声,刀光森然,尽罩方圆 丈内。
  彭秋中见此人刀法凌厉,身手矫健,比前五人大是不同。
  第一轮攻击的刀手,而带愧色,退出圈外。
  后至六人,纵跃奔突,迅即布成一阵,将彭秋中围住。
  彭秋中气定神闲,有心看个究竟。见他们阵成,方笑道:“六合神刀阵不知阁下为何定要杀我?”
  为首者双目炯炯,在暗夜中精光逼人,他扬手催动阵势,嘎声道:“是你自己找死,怨得谁来?”
  彭秋中若有所悟:“你们可是白虎堂的人?”
  那人“哼”了一声,并不答话,将阵势越催越急,看看即将发动。
  彭秋中目不转瞬,辨别着前后闪动的人影,同时规劝道:“阻扰官 府办案,狙杀官差,一罪也;事情败露,犹不悔悟息手,作困兽斗,二罪 也。你等数罪并犯,不怕王法吗?”
  “你莫打官腔。我等来了就不怕什么王法不王法。你识得,六合 神刀阵,又有何用,今日能活岀阵去吗?”领头刀手大喝一声,立时场 中杀机充盈,“哧一一”六条刀气如六条银蛇吐舌,卷向彭秋中。
  刀气一生,彭秋中也发动了。
  他长啸升空,衣袖拍挥,身姿曼妙,矫似游龙,在月光中翱翔一 圈。
  六条刀气击在地上,将泥土击岀六个浅坑。
  彭秋中徐徐落下,不待对方第二次发动,左手一掌抽出,将一名刀手击退三步。突地右侧刀风侵面,身后寒芒透背,已然二人攻到。他 闪身避过,后退的刀手已补上方位,与紧邻的汉子双刀并举,亮刃飘 若惊鸿,向彭秋中两肋削到,迎面二人乘隙又上。彭秋中双腿发力,转 体向匕从四人头上倒翻出去,脱了险境。
  四人立即转向,复又围上。
  片刻间,双方交手五招,险到极处。
  彭秋中见六人阵势又成,知“六合神刀阵”环环相扣,首尾呼应, 一人遇攻,五方救援,遭围之人,纵不被杀,久战下去也必累垮。
  须得攻破一环,乱其阵形,方可脱围。彭秋中激战中豁然想通。
  心中一定,他端立不动,凝神戒备,双目一巡,见近处有桑、槐杂 树数株,顿有主意。
  彭秋中复声长啸,清越激昂,啸声中,他衣衫飘飘,象一片青云般 轻灵,攻向为首刀客。“六合神刀阵”跟着转动,六个刀手攻防互救,快 捷、严密,如一人同时使六把钢刀出六种招式,刀风中杀机更盛。
  凌烈杀机中,彭秋中身形疾如鬼魅,冲天而起。
  六人恐他脱身离去,均望定半空中身形,阵势不乱,候他落下。不料,彭秋中在空中再一纵身,折回东南。“刀阵”立即移动。
  突然,阵势转动生涩,刀手步法显滞——阵中多出几株树木.
  月悬当头,光晕明灭;地在脚下,阴影婆娑。六名杀手忽觉黑木扑 面、枝叶横阻,各个落单。
  高手决斗,取胜之道,天时地利皆可为己所用。彭秋中实战多多, 深明此理。他--旦悟通破阵之窍,即将刀阵引到树间,令众人在不觉 中反落其地利中。
  “六合神刀阵”锋芒顿敛。
  彭秋中知六人中,领头者武功最强,是“刀阵”中的“刀柄”。若单 打独斗,自己数招间即能将其活擒。只是,对方置身阵中,进可攻,退 有援,不容自己有暇擒人。如今,“刀阵”生阻,“刀面”难以及时回援, 当把握时机,先行除“柄”。
  彭秋中站立如树,右手握拳,隔空遥击领头刀手。
  那头领见狂风突生,横刀架,拳风击在刀面上,震得钢刀一阵 颤动。
  钢刀未断,彭秋中也惊奇这头领内功不凡。他一脚踹开一柄攻到 的钢刀,,右拳一攥,发岀八分劲力,再次击向为首刀客。头领举刀再 架,“当”,钢刀断成二截。
  “好功夫!”头领不禁喝道,他虽惊不乱,断刀在握,并不后退,立 等他人来援。
  彭秋中不容对方在树距间结阵,尽展轻功,两条衫袖挥舞如电似 鞭,腾挪出没在树前株后。六刀手视线被遮,心神微乱,见一条黑影, 瞻之在前,忽焉在后,竟如鬼魅。
  彭秋中袖内十指弹动,“小擒拿手"法大展神威。顷刻间,五名刀 手腕关节均被扭脱,钢刀尽皆失手。
  “刀柄”裂,“刀刃”缺。
  “刀阵”破。
  众人手中一空,都停下脚步。
  领头刀手默然半晌,道:“还是低估了你! 后会有期。走! ”手一挥, 欲带人退去。
  “慢!说杀人就杀人,杀不了转身走路,太容易了吧?”彭秋中一整 衣衫,手中亮出一方腰牌:“我要拿人!”
  “呸!当我怕了你?”头领暴喝一声,向退立一旁、手执断刃的五名 刀手一使眼色,五人脸色微变,却毫不犹豫地走上前,挡住彭秋中。
  “拒捕者罪加一等! ”彭秋中大喝跃起,身势如风,指戳掌劈,举手 间将五人击倒。
  就这阻得一阻,“刀阵”的六名刀手飞速遁入夜色,消失了身影。
  “刀阵”是此行的主力。
  发动第一轮攻势的五名汉子,先做试刀手,后为掩护人。
  彭秋中欲追不及,收回目光。
  一阵急切的脚步声传来,徐文先带着数名捕快匆匆赶到。一见眼 前情景大吃一惊:“总爷,巡夜捕快听到你的啸声,立即向我报吿。我 担心总爷出事,忙带了几个弟兄赶来。总爷,你没事吧?”
  “你来得很快,可惜几个为首者跑了,你们将这些人带回去。”彭 秋中向徐文先道。
  几名捕快即去拖人。
  捕快突然惊道:“总爷,这是个死人吗?”
  彭秋中一愣:自己并没下重手呀?
  另几个捕快也叫道:“是死人! ”“这个也死了!”
  彭秋中立即掠去,蹲下细瞧,见死者身上并无血痕伤口,一寻思, 除下一死者脸罩,双指掰开下颌,发现死者嘴里有嚼碎的蜡末。
  原来这五名刀手嘴里早含有毒丸,一被擒了,即咬破蜡衣,服毒身亡。
  五名刀手脸罩均被除下,无一系捕快熟识之人。
  “看来都是外地潜入的杀手。”徐文先分析道。
  彭秋中令徐文先等留下.料理善后,自己急步返回府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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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10-11 13:57:02 | 显示全部楼层
      六、夜探山庄
  进得府衙,彭秋中立令几名捕快、衙役随其里外巡察,见四处皆 无异状,黄知府已然入睡,才冋到总捕房坐定。
  刀手定是在附近潜藏久时,方能盯上自己,选定在郊外下手。
  是谁就近掩护他们,直接调遣他们呢?若是白虎堂下属,没有总堂命令,轻易不会朝自己下手的。
  彭秋中不由牵记起仍在潜山办案的孙不归、崔南剑等捕快,不知 他们查探得怎样?安危如何?
  清晨,彭秋中叩见了黄知府,约略讲了昨晚的经历,道:“大人,属下当赶往潜山,望大人多保重。”
  黄知府道:“白虎堂如此嚣张,你可要小心才是。在外办案,人手 需多,昨夜派来的四名捕快,你带了同去吧。”
  “不,大人安危系地方大事,只有大人无虞,秋中在外才能安心。 这几位捕快,手下有点真功夫,望大人留在身边,切莫他调。”
  黄知府见彭秋中如此说,便不勉强:“也好,就留下吧。哦,昨天你 走后,我调卷宗查过。潜山知县王西志,中举前,在家乡歙县读书,曾 拜师学过武艺,艺成后行走江湖六年,其间不详,后又归隐,苦研经 文,考上功名。你所问不差,此人文韬武略,我倒失察了。”
  “大人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王知县的武功倒可以去考‘武举’呢。” 彭秋中笑道。接着,辞别知府大人,带了二名捕快,一行三骑驰向潜 山。
  王西志将彭秋中接进大堂,孙不归、崔南剑一一汇报近日査访情况。淡到唐局主的妻弟惧内、双堆堡许老财的怯弱,众人不免嘻笑一 番。当讲述到白云山庄时,大伙不觉严肃起来。
  崔南剑剖析了管家行事稳健老辣、庄内管理严谨周密等状况,孙 不归接道:“总爷,这白云山庄透着样古怪,庄内那房屋盖得,走进去 转得你头晕,没人带着还真摸不准方向。那天我等访庄,庄主称病不 出,是摆明不理咱的茬嘛,胆干真不小哇!”
  彭秋中专注倾听,不置可否,看孙不归忿忿不已,便双眼瞧向王西志:“王知县,这白云山庄什么来头?庄主是谁?”
  众人讲话时,王西志一直沉默不语,见总捕头问向自己,只好答 道:“白云山庄是鄙县乡下一处老宅的名称。老庄主是州里退职官员, 去世多年了。近几年,他一位在外经商的儿子回庄居住,大约赚了钱, 重新翻盖了不少房子,才有了模样。现在主复姓百里名止行。传闻百 里庄主志在读书,颐养天年。暧,也是地方上一位安分守法的绅士。”
  “哦,是这样。”彭秋中似乎对白云山庄无甚兴趣,转而言他:“追捕米九汉未果,对方倒动手得紧。”接着叙了自己遭刀手夜袭之事。众 人听得一愣愣的,王西志更是满面关切之色。
  “我们在明处,他们在暗处,倒有些防不胜防呢。好,好,好。”彭秋 中连道几个“好”字,打住了话头。
  孙不归不明总捕何以言“好”,无法接话。
  崔南剑拧眉思索,听而不闻。
  王西志尴尬地笑笑,也不知说什么好。
  一时众人各想心事,大堂沉寂下来。
  王西志抬眼瞧瞧彭秋中,见他喜怒不形于色,似乎正专注琢磨案 上茶盅,心想:这人武功高强,心机难测,倒和总堂主相似。他年纪小总座一半,能有此造诣,确系白虎堂在皖一大敌手。
  “咳。总捕、诸位。”王西志率先打破沉默:“依下官之见,米九汉査 获不着,已遁岀皖境,不防往远处查査。”
  崔南剑道:“总爷、王大人,依属下看,近日内的事情互有干系,似 有一机关总枢在操纵。这追査范围嘛……”
  崔南剑不再说下去,彭秋中听懂他的意思,微笑点首。
  “我看得再査白云山庄。”孙不归心有所思,口中直言,他对白云山庄仍耿耿于怀。
  王西志正色道:“官府办案,当凭实据,怎可一-再地平白进入民宅 搜査?事情闹起来,恐有碍地方安宁。届时,你等一走了之,我这土地 爷可走不动哪。”王西志后半截话里隠去锋芒,似作笑语。
  “王大人莫虑,我等在此办案,一切靠大人担待,断不会执意孤行。”彭秋中含笑言道:“只是大人衙外那处暗桩,今日得拔了,我等走 动脚后也可干净些。”
  彭秋中决心在潜山动手,敲山震虎。
  孙不归一听,忙道:“是那个卖冰糖葫芦的小店铺?我去办了。”立 起要走。
  “不急,天黑时再动手。王大人,请你下令,从此刻起到亥时至,县 衙里只准进人不许出人,以免走漏风声。”
  王西志迟疑道:“总捕是担心县衙里有人……总捕多虑了吧?”
  “不,种种迹象表明,安庆府与县衙内都有对方卧底,王大人大意不得。”
  “说得是,说得是。下官即去安排。”
  天黑后,孙不归挖“桩”空手而回:“他妈的,店里锁了门,老板、伙 计都没了影,明天早上再去,把他们统统拿来。”
  彭秋中不觉意外,安慰道:“算了,明天也别去了,店里的人不会 再回来了。”
  孙不归不解地望着总捕:“总爷,是有人向他们示警了?”
  彭秋中点头道:“我让你过二个时辰岀动,就是有心试一试。不 归、南剑,我们身处险地,凡事要小心,吩咐弟兄们外出不要落单,你 俩里外多察看着点。待会,我要出去一趟。”
  “总爷,带上几个弟兄吧。”崔南剑关心道。
  “不了,我一个人方便点,此事不要对他人提及了。王大人若找 我,就说我白天赶路乏了,已经睡了,有事明早再议。”

  峰峦重叠的天柱山,在夜幕中一片模糊,遮断了星空。
  田野寂然。一条身影,似在草上滑行、石上游动,毫无声息地接近了刘家谷口。
  幕地,身影顿住,紧紧吸在一株老槐裸露的根须上,成了虬根的 一枝傍叉。
  彭秋中将近谷口,立觉黑沉沉的山谷里,杀意交织,如搭在张满 弦上的利箭,稍有触动,杀气骤泄,莫之能避。
  谷中有伏!
  彭秋中屏息静气,听觉大张,不动约一柱香时间,然后曲肢扭体, 象一条巨大的蜥蜴,亳无声息地缓缓后退里许。
  退到一面石脊后,他立起身,折至左侧山梁,迂回逼近白云山庄。
  彭秋中从绝壁间援树攀藤下滑,连一只宿鸟都没惊起,轻轻落在 谷口。
  黑暗中的山庄,像盘缠一团的大蟒,庄门口高挑的灯笼,是它不 闭的双目,瞪视着夜空。
  彭秋中确定白云山庄非寻常之地,心中反定。他加倍谨慎,行行 停停,绕过暗哨伏卡,避开机关陷阱,一直摸到庄院墙下。
  他将双耳贴在墙上,专心听了一会。片刻间,里面走过二个更夫。 待又过去一队巡逻人员,他轻轻跃起,如一片黑云浮过丈高圏墙,落 在院中。
  彭秋中辨认一下方位,朝庄前最高的一座建筑靠去。近前,认出 是座大堂,占地三、四亩,宏伟高大。他象一只夜鸟,飞身落在堂前最 边的巨柱上,再耸身窜到檐下,提口真气,四肢贴紧檐板,使出“壁虎游墙功”翻上屋顶。
  彭秋中藏身屋脊下,露出双眼望去,但见庄院屋宇绵绵,难以细 数,除游动巡逻人员的数点灯笼之光外,到处黑压压的。他运足目力, 见房屋幢幢,错落有致,透出庄内颇具财力、人力。
  彭秋中心中明朗,暗暗点头。
  抬望眼,他看见庄后远远地立着一幢楼房,射岀点点亮光,从庄 内建筑布局看,这悔楼房虽小,但镇在要冲,瞻观全局,遥与大堂相 里,贯通全庄脉络。彭秋中从师精研土木阵图,看出庄里关键当在小 楼。寻思,犯险到此,何不过去看个究竟?
  彭秋中记准位置,飞身下檐,借墙角、树林遁形,不惊不扰,到了 庄后花园畔。
  花园四周间植水杉、银杏、白杨等高大乔木,将花园与庄子隐然 隔开,另成一方天地。
  楼上一间房内,朝南二扇窗子畅开着,明烛高烧.房中如昼。
  彭秋中知庄中戒备森严,不敢过分逼近小楼,便雉上能看见窗内 情景的一株白杨,匿在茂密的枝叶后,透过缝隙打量。
  这是一间书房,二个精壮的老者站立着,与一位坐在桌后的中年 人讲话。
  距离尚远,彭秋中再集中耳力,也听不见语音。
  端坐者正是白云山庄庄主、白虎堂总堂主百里止行。
  他听二位护法汇报了近况,闷闷不乐。
  南督察暗杀总捕头的行动失败,折了五名刀手,査询北联络使的 裂毫无进展,发讯京城,那里也没报来消息;彭秋中复至潜山,摆明是 盯牢了此地,北督察又报捕快已对本庄生疑……
  百里止行双眉紧锁,不无忧虑:“我担心,从米九汉接到伪令劫粮 起,我等就落进一个局里了。”
  “总座所虑若实,本堂当面临一劫。属下斗胆进言,与其鱼死,不 如网破,让我放手一搏,还怕那些鹰犬不成? ”龙景叶慨然道。
  “大队官军不动,捕快、衙役自不足畏。只是时机不到,明火执仗 地闹起来,岂不有违本堂宗旨,误了总座大计? ”邓平戎担心地劝道。
  “鹰爪们或欺到咱跟前,还能束手待毙? ”龙景叶不服气地反诘。
  百里止行逐渐冷静下来,他摆摆手,止住二位护法争议,道:“二 位所言,各有道理,本座白会参详。眼下当务之急,乃是除去……”
  彭秋中见屋里争论甚烈,似谋大事,苦于一句听不见。
  正无计间,一团云絮飘过,遮住半轮月牙,四周景物一暗。彭秋中心一横,借树梢弹力,一招“凌躯飞渡”,翔落园中。
  他蛇行十多丈,爬上假山,将身子缩成一团,挤进一凹洞里,藏身 之妙,非从正面走近难以发现。
  距离近了 一多半,可望向房内,三人面貌淸晰多了,坐者约莫五 十多岁,容颜清痛,神色坚毅,气度从容,隐隐有领袖之风。他正对二 老者说道:“安庆捕快……接应……”断续之声听不真切。
  彭秋中心生警惕,急欲听个明白。
  不料,端坐者闭上嘴,凝视窗外片刻,起身关窗。随后,屋内烛火 熄了。
  彭秋中正觉奇怪,底楼大门洞开,在楼上谈话的二位老者大步行 出,瘦长身形者•高声喝道:“园内有贼,围住假山!”
  喝声方落,园内四方亮起七八盏灯笼,现出几条人影。
  彭秋中大吃一惊,立即想到,自己能偷听细语,对方武功高明者, 自也能察觉有人潜近。耳中“捉贼”声起,不禁苦笑,堂堂总捕,向来拿 贼,今被当“贼”来拿,岂有此理!
  彭秋中不敢延误,趁四周人影尚未扑到时,窜下假山,放低身形, 向外急闪。
  身后一声厉喝:“在这里了!”
  他扭头一看,那两位老者正快捷地向他跃来。
  彭秋中见身形已露,追敌迫近,索性停步等候。
  赶来的正是左右护法,二人见夜行人止步不行,倒也不敢托大, 奔跃中,各人发出一掌。
  彭秋中有意试敌功力,见二股强劲掌风卷到,也挥掌拍出,“轰 轰”二响,二位护法身形一晃,再晃,终拿不住桩,退了一步。
  彭秋中见自己八成掌力,不能击倒二人,知来敌亦属高手,自己孤身落单,不宜再留,便微微一笑,“后会有期,二位勿送。”展开轻功, 沿来路奔岀。
  庄内灯火通明,人声喧嚷,众人作势欲追。
  邓平戎见去者疾行如轻功非凡,刚才二掌,对方似未尽全力, 知来人功力甚高,忙喝令众人不必追赶,返身进楼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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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10-11 13:58:51 | 显示全部楼层
      七、县衙搏杀
  彭秋中御风急行。
  夜风沁人,他的头脑格外清醒……
  白云山庄确非普通庄院,是个组织严密的武装据点,其首脑人 物身负上乘武功。看来“白云山庄”只是一个躯壳,一个载体。
  他们夤夜策划的是什么呢?
  这些人可能是官府所欲网获的实力所在,也是捕快尚未面决的对手。
  “白云山庄”极可能是江湖上日益坐大、图谋险恶的秘密帮会……
  种种推断如行云流水在总捕头脑中闪过。
  他甚感喜悦,案情脉络终显。
  彭秋中潜回县衙,悄没声地进了卧房。
  街上传来五更声。
  彭秋中尚有数团疑惑未解,决定天亮之后召捕头来,将情况全盘 托岀,大伙议一议。
  思虑一定,他和衣侧躺,闭目养神。
  朦胧中,心头一惊,倏地醒转。
  室内寂然无声。
  彭秋中凝神忆及似听见门栓“格”地响过,静室中险气眨肤。他立 时醒透。
  启目望去,门扉半张,一条黑影正点尘不惊地移向床边。
  彭秋中内息深湛,目力远胜此人,将其狰狞神情全瞧眼内,知来者不善,却不喝破,待看他作甚。
  来人在床前驻足,略俯身,打算辨一辨睡者。方低头,正见一双亮 烁的眼睛看着他,不禁浑身一颤,右手猛然扎下。
  彭秋中早作戒备,见其手中物件一闪而下,猛地伸臂格住,旋身 而起,到了床下。
  暗袭者惊恐中失声轻呼,忙欲转身。
  彭秋中左手一翻,三指如钳,扣住其握刀的右手腕。来者挣孔间 目光往门外一瞥,似窥退路,更似有所企盼。
  房门纹风不动,既没关上,也没多敞 寸。
  刺客面露绝望神色,急欲脱身,右臂一挣,左拳猛地袭向彭秋中 胁间。
  彭秋中跻身捕快行伍,擒凶技艺中尤长近身搏杀。
  两人本已贴身,他不退反进,右肘•隔,封住来拳,顺势探掌,揑 向对方肩胛。
  刺客也颇具身手,侧身退步,避过一抓,左脚-曲,反踢彭秋中外 胯。
  彭秋中右腿一抬,接住来脚,反力一压「克”声响,将对方膝关节 磕脱。
  剌客痛哼一声,十分凶悍,单腿撑地,左掌如刀,斜劈彭秋中颈 项。
  彭秋中右手上扬,架住掌刀,左手五指一紧,真气透注,剌客吃痛 不住,手掌--开,匕首落地。
  一声惨呼远远传来,凄厉之声剌耳悖人。余音未落,又听孙不归 一声虎吼:“有敌来犯!”
  彭秋中双手弹动,连点刺客胸前、腰肋五处大穴。一寻思,又一把 扭脫他的下颁。
  刺客战志全消,瘫倒在地。
  一阵厮杀声、兵器磕击声,打破了县衙的宁静。
  彭秋中制住刺客,飞步岀屋。
  天色些微泛亮。
  孙不归、崔南剑各自敌住一人在院中搏斗。
  七、八个来犯者,将其余捕快堵在二间卧室门里,双方隔着门槛 厮杀。
  彭秋中岀房•一眼看清局势。与孙不归、崔南剑交手的二人,功力 高于同来众人,但非两捕头之敌,已落下风,久战必败。众捕快因房门 狭小,难以施展,稍迟当有伤亡。
  他喝道:“不归、南剑,要拿活口!”纵身去解捕快之围。
  来敌见彭秋中现身,知偷袭失手,又见他如鹰似鸷飞身扑来,卜 分惊惧,立即分出四人将他截住。
  彭秋中腿踢掌劈,一轮快打间夹擒拿,数招制住四人。
  捕快们见总爷来到,兼之敌手一减,发声喊,鼓勇猛闯,都杀岀屋 来,反将刺客团团围住。
  知县王西志带一干衙役大步赶到,见状大惊,扬声喝道:“大胆狂 徒,竞捜闯公门行凶滋事,还不束手就擒!”
  被孙不归、崔南剑打得只有招架之功的二人闻言,相互望望,沮 丧地放下了刀剑。众人见头领缴械,也随之抛下兵器,不再顽抗。
  “来呀,将凶徒押下候审。”
  王知县官威凛凜,众衙役轰然一声应,上前将一干人尽数缚住, 捕快们反让在一旁。
  彭秋中自任知县到后,便任其发令主事,此时方道:“王大人,我 房中还有一人,你一齐押下去吧。”
  “彭总捕,想不到在下官衙中会有此等事情发生,真是失职,失职 得很哪!”
  “凶犯确实嚣张,不过,现已拿下,审过便知一切。”
  “彭总捕没事吧? ”王知县见三个捕快负了伤,正在扎裏,忙关切 地问候彭秋中。
  “我没什么。王大人也安好哈?”
  “我来迟了,来迟了!累弟兄们负伤,如何向知府大人交待呢?” 知县顿足道。
  “捕快擒凶,格斗负伤也是常事,王大人不要过虑。先前,我听到一声呼叫,不是响在当院,好象大堂门前出了事。”
  彭秋中言毕,率先向县衙门行去。
  王西志紧紧跟上,边走边道:“今晚门前是尹羊、吴喜值班。奇怪, 怎不见二人呢?”
  县衙大门洞开,门侧值勤房内一人仰倒在地上,众人一瞧,血泊 中躺着的正是尹羊,他左臂齐肘断落,人已昏死过去。
  彭秋中立即为尹羊止住断臂流血,将他抱到长几上躺下。
  崔南剑上前喂了尹羊几口水。
  尹羊痛醒,认岀王知县和彭总捕头,忙嘶声道:“王大人……总捕头,昊喜开门……放人,我阻拦,他……砍我,混帐……”
  王西志怒道:“想不到他身为公门中人,竟和歹徒勾结!”
  彭秋中安慰尹羊:“你放心,我们一定抓住吴喜,为你报仇!南剑, 你带几个人送尹羊速去医治。”
  又对王知县道:“王大人,吴喜是定要 捉拿归案的。只怕县衙内还有其同党,请大人悉心追査,小心提防。”
  “总捕所言极是,下官定当深究细察。我想先审一审拿下的那伙 凶犯,看其所供能助总捕破案否?”
  彭秋中见局面已经稳住,便去看望受伤的捕快。
  “总爷放心,三个弟兄伤不重,幸亏你来得快。”孙不归在后院守着,见彭秋中探问伤者转来,便迎上说道:“要是总爷昨晚没回来,还真拿不住这帮家伙。”
  “不归,今晨这战险极,让人家堵在被窝里了,当真得引以为戒。” 彭秋中若有所思,顿了顿,道:“你将我来之前的情况说说。”
  “是,总爷。我与南剑住一屋,被一声惨叫惊醒,见天刚泛亮,料是 出了事,正披衣下床,二个家伙就摸到房前。我俩冲上去,一对一将他们逼到院中,其他弟兄可一时冲不出房。正打着,总爷就出来解了困, 嗨,到你房中那一个,难道是先进去的吗?”孙不归三言二语说了,又 提出一问。
  “嗯,这批人不是一块进来的。到我房中那位,武功很高,人也凶悍,我用了五招才将其擒住。第四招时,方传来尹羊的呼叫声。”
  “总爷的意思是,来者分二批进的县衙? 一人先到,谋剌总爷,然后大队从疋门跟进?”孙不归问道。
  “大概是这样的。奇怪的是,先到的那位从何处进衙,黑暗中怎能 摸准我的房间?难道除了吴喜,另有人接应? ”彭秋中望着睁大眼睛的 孙不归,并不等他作答,接道:“我分析这是一个统一指挥下的两点行 动,下令者必是‘白云山庄’!”
  “白云山庄? ”孙不归十分惊讶。
  “不归,待南剑回来后,你俩到我房中来一趟,我再和你们细说。”
  吃毕早饭,忙乱稍定。王知县带着师爷、衙役去提审凶犯。彭秋 中见他并不邀自己同审,便派二个安庆捕快前去听用。王西志也不拒 绝。
  孙不归、崔南剑来见总捕头。
  三人坐定,彭秋中尚未开口,孙不归耐不住先道:“总爷,追捕米 三刀已近十日,人没见影,案子反倒更乱。像潜入公门、袭击捕快的事 儿,寻常绝难发生。属下吃了七年捕快饭,这倒头一遭碰到。”
  南剑察颜道:“总爷叫我们来,是不是要讲讲案子? 南剑确有不明白处。”
  彭秋中示意他说下去。
  “总爷,米九汉脱逃一案,牵涉甚广,从安庆至此地,都相继发案。 另外,这县衙和白云山庄也透着古怪。属下觉得,我们不是在捉拿米 九汉一人,而是和一股隐在暗中的强大势力接上了手。”
  彭秋中听了部属种种议论,笑道:“二位,近日发生的诸般事情, 虽非所愿,但也在预料之中,实是好事呀。”
  “是好事?”孙不归不解。
  崔南剑也感诧异,但静静地等着,他知道总捕头会说下去的。
  “捉拿米三刀,是知府黄大人和我投下的一个钓饵,目的就是要看到今日这个局面。”彭秋中话一出口,崔南剑不由“啊”了一声,孙不 归更是吃惊不已。
  “此事说来话长。近年,江湖上崛起一个秘密帮会,名叫白虎堂, 你们可能有所耳闻吧?”
  不归、南剑点点头。
  “该帮会的宗旨,你们不一定知晓。十多年前,白虎堂成立初期, 系民间结社,为下层民众相互帮力、借贷之所,参加者图个遇事有所 庇托,于社会并无甚害。该帮会主要活动地域在安徽境内,无扩张之 意。白虎堂鱼龙混杂,各色人等皆有。近年,闻说新堂主继位,白虎堂 所为渐变,着意向官府衙门渗入。一些官衙、公事场所确被其染指。此 种行径终于引起上峰重视。
  “京城刑部于年初传来密函,剖陈上述情况,言及当今天子圣明, 四海太平,百姓安居乐业,盛世不易,万不容结党营私、扰乱纲常。严 令安徽各州府、捕房侦缉白虎堂之案。”
  “巡抚大人也召黄大人和我过去,细商此案,着令勘察防范,以免 白虎堂为恶。并将此案列为安徽今年第一要案。”
  彭秋中说到此处,停住话头,呷口茶,让两位捕头回思片刻,接 道:“前些日子,你们处置日常案情,我则集中精力于此,终有所获。”
  孙不归、崔南剑精神一振。
  “我査到本府粮库看守长胡司山行迹可疑,便秘密提他审讯。他 供出早年加入白虎堂,现为北联络使,一来传递密令,二来掌握住官 府粮仓,随时听候总堂的调用。”
  “他奶奶的,那样官仓不成了他们的粮库了吗?”孙不归大怒。
  “胡司山在我说服下,愿意戴罪立功,条件是要保得他一命。我与 知府商议决定,他并未真的动用过粮仓,也没造成实际危害,若能协 助官府破案,可保荐留用现职。胡司山感激之下,愿意相助。但白虎 堂规矩严密,总堂外人员皆为单线联系,他只从约定地点领取总堂命 令,再传下一站,从没到过总堂,也未见过堂内首领人物。”
  “黄大人将案情呈报巡抚大人,巡抚大人令步步掘进,务必破案。 我苦思之下,想了‘引虎出洞’之计,要胡司山配合实施。”
  “总爷,米九汉劫粮之案,可是此计中的一环? ”崔南剑已经明白 过来,不由插言。
  “是的,而且是第一个环节。米九汉恰是胡司山的联系人,他接到 密令,便去劫粮。你想,若非胡司山有意放水,安庆粮仓岂能轻易被他得手?米九汉劫粮后,我立即将其捉拿归案,又调胡司山进京,藏入刑部。再将劫岀的四万担粮食令人运回。做这三件事,是让白虎堂失去 耳口,无法辨析此事,令其生疑、生乱,迫他有所动作。米九汉抓到后, 人挺硬气,只承认是白虎堂的第四分堂主,其他拒不交待,似有所恃。”
  “我想,分堂主在帮内也是重要角色,便放出口风,说米九汉将被 量为死刑,将其押在狱中,静待敌动。此举定名‘虎局’,并为本案卷号。”
  “总爷,那米九汉脱逃也是安排下的吗?”孙不归笑问。
  “那倒不是,但这个局面都是预料和等待中的。”
  “黄大人和总爷是怀疑府中有人……”崔南剑若有所悟。
  “白虎堂究竟在官府中潜进何人,是极其重大、极欲弄明白的事。 此案没和你们先行说明,请二位见谅。”彭秋中歉然含笑道。
  “总爷所做极是,不归明白。”孙不归毫不介意。
  “总爷,你今坦言,足见对我等信任,南剑何怪之有? ”崔南剑笑 道。
  至此,彭秋中对这二位下属已完全信任,赞道:“二位公心昭昭, 日后办案还依仗你等岀力。”顿了顿,又道:“我当时对谁都不说破,实 是心中无数,恐识人不慎,误了公事。”
  “难道安庆府中真有白虎堂的人? ”孙不归追问道。
  “现在看来,可以确定。“彭秋中肯定道。
  “总爷可査到眉目了?”崔南剑问。
  “尚无实据。这里案情一结,安庆方面定然明朗。”彭秋中似有定 见,接着道:“米九汉劫粮、被捕,胡司山藏匿不出,白虎堂内部自乱。 我想他们策应米九汉出逃,也是不得已之举。昨晚,我探査白云山庄, 已知那是白虎堂的一处巢穴,八成即是总堂所在。”
  孙不归、崔南剑闻言甚是高兴。
  “这次,凶徒突袭县衙,定是白云山庄下的令。我在安庆城郊遭袭,看来也是他们所为j说到此,彭秋中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奇怪, 这次凶手怎么甘心束手就擒,也不含毒丸自绝灭口?”
  “总爷,安庆府有他们的人,这潜山县衙……”崔南剑提示道。
  彭秋中心里一亮:“他们敢入衙门行剌,有恃无恐,定有后着。走,我们去看看知县大人审讯得如何了?” 彭秋中一笑起身。
  三人心同所思,行出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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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10-11 14:04:38 | 显示全部楼层
      八、各争机先
  县衙里空落无声。
  彭秋中三人走近后堂,大门紧掩,不闻人语。
  孙不归嚷嚷:“王大人在哪里提审犯人哇?”
  崔南剑一扬周,轻声道:“总爷,情况有异!”
  彭秋中跃上台阶,挥掌一送,厅门大开。
  跨进门槛,三人大惊,只见青砖地上躺着七、八个人。
  彭秋中一瞥之下,掠到那两名安庆捕快身傍,见二人俱被点了昏 穴,不省人事。
  孙不归、崔南剑室内•圈走毕,过来向彭秋中报告:“总爷,除被 你擒下的那个杀手已遭腰斩,其他均是县衙里的人,他们都被点了昏睡穴。”
  彭秋中半蹲着,一边为二名捕快推宫过血,一边问道:“里面有王知县吗?”
  “没有!”孙不归立即答道。
  “有早晨押在这里的其他凶犯吗?”
  “也没有。总爷……”
  “这就是了。”彭秋中截断孙不归问话,面容峻然,森森道:“好个 王知县,好个王大人!”
  崔南剑已明白所以:“总爷,二位弟兄不要紧吧?”
  孙不归向门外冲去:“我去杀了狗娘养的王西志!”
  “回来!”彭秋中低斥。
  孙不归伴悻返回:“总爷,不能让狗官跑了!”
  “这些人会躲在县衙里,等你我来抓?还是救人要紧。”彭秋中将 二位捕快扶靠在坐椅上。
  孙不归、崔南剑忙去救治其他人。
  两名捕快醒过来,跳起身忙着抽刀,一见彭秋中在面前,便神情 颓丧地垂下头:“总爷,属下栽了。”
  彭秋中又解开师爷穴道。老师爷喘了半晌,睁开眼,吓了一跳: “总捕大人,我……我……”
  “郑师爷,莫慌,先歇一下。怎么回事? ”彭秋中转身望着那二名捕快。
  一捕快禀道:“回总爷,王知县审问犯人没几句,就叫给他们松 绑,我二人上前劝阻,王知县突然就向我俩岀手……后来就不知道 了。”
  师爷惊魂稍定,抚了抚胸口,接道:“是……是的,吓死我了。我没 想到王大人会将捕爷打倒,我们都愣住了。我想王大人精神岀毛病 了,忙叫:‘大人,不可……’刚岀声,王大人就到我面前,伸手在我脑 后拂拂,我眼前一黑,过去了再睁眼,就看见总捕您了。哎呀,这凶 犯怎么斩成两截了?”
  彭秋中大致情况已明,也只对刺客首领死在当堂不解。他见众衙 役被救醒后,莫名其妙,傻立于堂,便厉色道:“潜山知县王西志通匪, 伤人潜逃,不再是什么‘王大人’了 ,诸位死里逃生,被我等救下,是大 家的造化。望各位秉公尽职,奋勇擒匪者,论功行赏!”
  一番话说得满堂肃然。
  彭秋中又道:“地方不可一日无主,郑师爷,你先请刘县丞到衙代 理知县事务,京报知府大人后再作定夺。江立山何在?”
  县捕头江立山在堂外排众而岀:“总捕大人,有何吩咐?”
  “你马上传令县衙捕快,一个时辰内,全部赶到衙里集中,不得延 误。王西志弃职潜逃之事不可泄露,以免人心惑乱,社会不宁!”
  “遵令! ”众人轰然应道。
  江立山当即岀衙调集捕快。
  孙不归、崔南剑已在县衙里四处巡视了一遍。他们先到衙口,冋 了值班差役,弄清壬西志一行确实没从大门出去。又转到王西志住 宅,只见宅内物件齐整,却不见家眷、仆人,似一并离去。
  彭秋中听r情况,道:”这么多人没从大门岀衙,定然另有秘密通 道。你二人带弟兄们再仔细搜一搜。”
  不归、南剑去召集人手。
  彭秋中回房,研墨铺纸,向黄知府呈文。
  文中扼要叙述了案情,报告了王西志伤人弃职出逃,暂由县丞代 理政务的情由,并汇报了准备采取的行动。
  写毕,孙不归来报,在王西志书房内査到一条暗道,直通衙外,崔 南剑带人下去探査了。
  彭秋中又在信函中补叙几笔,传来一名捕快,令其携文快马赶往 安庆府,面交黄大人。
  彭秋中见孙不归仍站在一旁待命,想了想,向他问起安达镣局的 情况。孙不归见总捕忽而他顾,不明究里,忙尽其所知讲起来。
  正谈间,崔南剑回来了,报告说,暗道通向县城南街,同去的捕快 已散开査访,请总捕指示。
  这时,江立山也回衙复令。
  彭秋中招呼三人坐下,问道:“县衙捕快能调集多少人?”
  江立山答:“县里捕快连战共计二十一名,十二人已经传到,另外 八人在外执行公务,午时许也能赶回。”
  彭秋中点头,问不归、南剑:“安庆府捕快现有几人在此?”
  孙不归道:“我和南剑带来八人,另二人随你而来,一共十二人, 不过,刚才回去了一位。总爷,要动手了?”
  彭秋中沉吟不语。
  崔南剑道:总爷,可是人手不足?”
  “嗯。白虎堂夜袭失败,王西志纵犯弃职,在这种局面下,对方不 外二种可能:一是全面隐蔽,逃离这一带,保存实力,东山再起;二是 放手一搏,先行发动,使官府顾此失彼。我认为,白虎堂此时若全面发 动,即使一时得逞、局部得逞,只会引来官府大军镇压,故第二种可能 性较小。他们极可能在不利的情况下,遁迹匿形,待机再起。”
  “总爷的意思……先发制人? ”崔南剑问。
  “对!抢在他们有所定夺前,主动出击,攻其要害,或可一举破敌。”
  “太好了,早该放马对决了! “孙不归大声赞同。
  “他们料不到我们这么快就会反击,此时动手,出其不意,效果是 好。可攻击白云山庄,我们人手不够啊。”崔南剑不无忧虑。
  “怕什么?有总爷带着,还不冲他个稀里哗啦!”孙不归跃跃欲试。
  “不归,不可轻敌,南剑所虑也正是我担心的。白云山庄若是白虎 堂总营所在,不乏高手。与我过了一招的二位老者,就非你等所敌。那 庄主武功更高。一旦撕破脸,这干人再无顾忌,我们当有备而去才 行。”
  “那怎么办,回去调集人手?”孙不归急道。
  “回安庆府调人,耽搁了时间,有利对方。还是就近征集人手吧。 不归、南剑,你们执我手令,分头往岳西、怀宁两县走一趟,调县衙捕 快尽数前来,今晚天黑后赶到这里。江捕头,你随我去安达镖局,我想 请唐局主帮忙。”
  “只怕镖局不肯卷进此类事情中来。”崔南剑担心道。
  “不要紧,我言明官府缉匪,军民各众都得听调,谅他们不敢推 辞,再好言相邀,请他们秘密相助,说清不会泄了镖局的底,最后许与 重谢,试一试吧。”彭秋中笑道。  
  “总捕头亲自上门,也给镖局面子了,他们既不敢积怨江湖,更怕 得罪官府,我了解这些人的心思。”江捕头笑着插言。
  “那好,时间紧迫,立即行动! ”彭秋中脸色一整,双眼精光闪现。

  傍晚。白云山庄,白楼书房。
  百里止行双眉紧蹙,不紧不慢地踱着步。
  右护法龙景叶默默地守在楼下,忽见邓平戎领着一市井衣饰的黄脸汉子走来,忙迎上前:“他们回来了?”
  左护法摇摇头,示意上楼再说。右护法扬声报道:“启禀总座,邓 平戎求见。”
  “上来! ”百里止行低声道。
  上楼见过总堂主,邓平戎道:“北督察派人送来急件。”转首向那同来的汉子:“快快取岀。”
  黄脸汉子急忙从怀里摸出一封密函,拱手递上。龙景叶取过,奉 交总堂主。
  百里止行取信拆阅----
  叩见总堂主:
  总堂派往县街之三分堂主要成员,均遭擒。吴喜失踪。属下窜时 度势,料身份已显,不得已救出被擒人员,从密道逃离县衙。为仿沿途 留踪,不敢回庄。现全部隐身县郊一分舵处,寻机脱身。种种不告之 罪,他日再领。
  义及,三分堂主负伤号圭,为免落官府之手,我只得将其灭口。
  安庆总捕彭秋中已对山庄生疑,不日即有进犯,望总座早作安 排。
  听候总座指令。
                                     王西志顿首
  百里止行看完信,一丝凉意袭上心头。
  昨夜,他待夜闯山庄之人离去后,立即下令执行原定方案:突袭 县衙,一举擒杀安庆捕快,切断官府掌握的线索。
  夜袭人员分作二批,三分堂主从秘道进入知县王西志屋内,向他 传达作战意图,要他配合一同格杀总捕头。另一批刀手,由二名舵主 帯领,在吴喜接应下,从正门杀入,这也是为防官府,一旦对王西志起 疑,由吴喜顶上。
  百里止行虽听二位护法言及彭秋中武技精湛,但料想由王西志、 三分堂主联手,定然无虞。他哪里想到,王西志察知彭秋中武功深不 可测,心生惧意,对总堂此次行动不以为然,但又不敢抗命,仅将三分 堂主带到彭秋中房前,自己悄然离开。
  当杀手落尽下风时,王西志想,若大队人手在县衙尽遭杀戮,自 己难以向总堂交代。便出面喝降,保住众人性命。他又利用审讯时机, 点倒捕快、衙役,亮出北督察令牌,以临战不力,遗患全局为由,处死 了三分堂主,防他泄露自己没有参战的实情。危急中,众人只求逃命, 一切听任王西志摆布了。
  如此情由,百里止行一概不知。天近晌午,尚不见战况报来,他已 渐感不妙。读了此信,恰似淋了一头凉水。
  他将信递给左右护法阅了,问黄脸汉子:“潜山县衙可有动静?北 督察还说什么?”
  黄脸汉子惶恐道:“本堂设在县衙门前的暗卡,昨天接到北督察 密令后就撤走了。属下来前,北督察说,只要送上这封信就行。”
  “好,你去休息,今晚不要赶回分堂了。”
  黄脸汉子被一名庄丁接走。
  “庄主,为什么不叫他回去? ”龙景叶冋。
  “你们不是分析说昨夜来庄之人就是彭秋中吗?暗袭失手,王西志出逃,都会激怒官府,他们很快就要动手的,我等不能在此久待 了。”
  “总座要迁走总堂?”邓平戎接问。
  “你传令下去,收拾行装,全体人员子夜时分撤离。”
  “总座,撤离程序与路线是……”邓平戎身兼山庄管家,需具体调 停,故细问道。
  “一分堂在前,总堂人员居中,二分堂断后。潜山一带行不得了, 从地道岀神密谷,沿奇谷天梯而下,绕道从龙咸湖与武昌湖之间穿 过,渡江向南。通知南督察,准备接应。”
  百里止行思虑已定,序然下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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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10-11 14:44:08 | 显示全部楼层
九、三局两胜
  晚饭特别丰盛,大块的红烧肉一铳钵一瓷钵地端上桌,每一桌管够,并允许每人少许喝了点酒。
  等众人兴致勃勃地吃完后,山庄管家、白虎堂左护法邓平戎才宣 布了撤离的命令。
  白云山庄灯火通明,一派忙碌。
  各分堂、分舵都在收拾细软,擦试武器,分发干粮。近百号人手不 紧不慢,口头不喧哗,心中不慌乱,井然有序。
  百里止行巡视一周,甚为满意。
  这里的部众是他的精锐之师,二位护法、二名堂主的武功在总堂 内均是上上之选,在他们拱卫下,十分安全。之所以撤离,并非怕了安 庆捕快,怕了彭秋中,百里止行不愿过早与官府正面冲突,留得青山 在,不愁没柴烧。只要白虎堂存在,日后他在江湖上,甚至官场上都能 够呼风唤雨,左右朝野。不争一时之气,而图日后短长,是他处理世事 的一大原则。
  三更敲过。
  再过一个时辰,我就要离去了,我将在皖北遁迹,你们何处寻我? 百里止行对自己的决策十分满意,已不将日间令人沮丧的消息 放在心上。谋大事者,当然晓得进退尺度,当然拿得起、放得下了。
  心舒神怡间,邓平戎来报:安庆总捕头彭秋中来访!
  百里止行心中猛地一沉。
  邓平戌趋前一步,又道:“禀总堂主,彭秋中正在庄外。”
  右护法龙景叶回过神来,咆哮道:“半夜三更欺上门来,让我去会 会他! ”
  “慢!彭秋中此时访庄,必定有备而来。左护法,你回他,我已安 寝,不再见客。”百里止行恢复常态,吩咐道。
  邓平戎道:“我刚才回他,你已睡下。彭秋中说,他身负公事,一定 要你出见。”
  “他是公门中人,要用强,也是惯事。”百里止行想了 一下,断然 道:“也好,那就见吧!”
  左护法欲去。
  百里止行一摆手:“等等,善者不来,来者不善。事到如此,我们 若以山庄名义接客,定受他欺,干脆挑明吧。在护法,速去大堂布置, 我执江湖之礼,以白虎堂总堂主身份会他。传令,一分堂人马大堂侍 候,二分堂加强庄内巡査,看来要灭了这班鹰犬再走了 。”
  百里止行率然立起,犹如一柄出鞘之剑,杀气隐现。
  邓平戎到了庄前,下令大开庄门,朝彭秋中拱手道「白虎堂左护 法邓平戎,奉总堂主之令,有请彭总捕头!”
  先前,彭秋中进入山谷,觉察杀气尽散,到了庄前又见灯光游移, 料得庄里今夜将有所为。现见管家禀报出来,精神奕奕,嗓音宏亮,似换了一人,再听话语,知道对方摆明阵势,要放手一搏,定了胜负再离 此地了。
  他坦然不惧,右掌一伸「请左护法带路。”举步进庄,身后八名捕 快位贯跟进。
  到大堂阶前,一虬须壮汉拦住道路,扬声发话:“一分堂主胡为见过彭总捕头,总堂主有令:请彭总捕头一人进堂!”
  彭秋中见对方有意施威,不由暗笑,也不计较,对身后捕快道: “你们留在堂口,听我命令。”众捕快会意,立时在大堂口站位,监控住 内外通道。
  彭秋中进得大堂,放眼一望,堂内数十枚巨烛,红焰高烧,满堂通 明,亮如白昼。大堂两侧数十名精壮汉子列队侍立,堂中墙壁上方高 悬•个育铜铸制的硕大虎头,撩牙暴突、虎目炯炯。虎头下方-张宽 大香梨木太师椅中,端然坐着夜探山庄小楼时见过的那位中年男子。 只见他身着淡黄锦花长袍,深沉威严,一脸傲岸之色。右旁立着的一 名瘦长老者,满面怒容,瞪视着走进来的彭秋中。
  左护法邓平戎走到堂中,拱身道:“启禀总堂主,彭总捕头驾到。” 说毕,上前站到总堂主左侧。
  彭秋中不然一人,独立在宽敞的大堂中央,四周形成一种威压。 他镇静如常,负手而立,青色衣袍纹丝不动。
  百里止行细细打量着面前的捕快头领——
  他三十岁出头,着一袭半新不旧的青绸暗花长衫。目光深邃,温 润亮利,随意而立,神情自若。
  彭秋中一进大堂,见厅里没有为他设座,百里止行又自恃身架, 半晌不言,已然明了白虎堂不拟善待,便沉住气,决心胜下“气势”这 第一个回合的较量。
  他立在当堂,气定神闲,如一片青云般轻松自在;渊停岳峙,似深潭峻岭,波不掀澜,巍然不动。
  双方眼神交接。瞬间,火花爆闪,烛光为之明灭。
  平手!
  百里止行给第一回合判分。
  随即又推翻这一结论:不,让他略胜一筹。彭秋中孤身一人,涉立险地,能与自己战平,实已稍胜。
  一念及此,百里止行轻咳一声,率先发话:“总捕头大驾,不是第一次光临此地了吧?”
  彭秋中淡淡一笑:“彭某身为公门中人,为办公事,难免要用非常手段,总堂主海涵。今日,彭某重来……”
  “等等。不论以前如何,今日总捕头驾临,话未尽言前,尚是本堂 客人,容我略尽地主之谊。来呀,敬酒!”百里止行立意将话头握在自己手上,控制住局面。
  一位仆人端上托盘,盘里是斟满香液的六只小白玉杯。
  百里止行对彭秋中道「你我难得一见,也是缘分,我敬酒三杯。 先干为敬!”说毕,一一端起三杯酒喝尽:“总捕头,请!”
  百里止行衣袖一挥,另三杯酒先后虚空浮起,朝彭秋中面前冉冉 而行。第一只杯子行得较慢,第二只杯子紧跟其后,第三只杯子似在 追赶。离彭秋中面前三尺处,三只杯子序列一变,竟然齐头,列成一条 横线,恰似神助。
  百里止行这手功夫,包含着精湛的内功和精妙的暗器手法。顿时,满堂喝彩。白虎堂众徒平时少见总堂主展露武功,今日一见,大为 折服,均为自己首脑叫好。
  彭秋中见白虎堂主功力几达化境,也大为吃惊,心想,此人武功 尚在自己估计之上,今日拿之,恐大不易,当要小心。
  他不动神色,心中念头电闪,决意立威慑众。
  只见酒杯在三尺外会齐,成一线行来。彭秋中遥向百里止行一拱手:“谢酒!”
  说话间,酒杯已进了尺许。
  暮然,白玉杯在空中凝住,一丝不动。
  百里止行知彭秋中已经发功,止住酒杯运作之势,便暗中催力。
  彭秋中见酒杯一颤,立即发出二道真力,一道稳住悬在空中的酒杯,一道切断百里止行催送的内力,安然将酒杯控在身前。
  接着,他一抬左手,“啪”,袖沿挺起直如平板,一只酒杯轻轻落在 袖面上,点酒不溅。彭秋中右手端下酒杯,一察间,知酒中无异,一仰 而尽,手指一松,空杯又飘回空中原位。
  如此者三。三杯酒顷刻落肚,三只空杯依然悬在他面前一尺处。
  彭秋中再拱手:“谢了!”
  声落杯动,三只酒杯虚悬而退。
  众人震惊不已。
  百里止行也微微变色,料不到这捕快首脑功夫如此之高。自忖放 手相搏,自己一百招后当落下风,二百招开外决岀输赢,不由心中惴 然。
  不及思虑,酒杯已到面前。百里止行一扬手,三只酒杯平稳落入 托盘中,仆人端了下去。
  “好身手!总捕头果然不凡,本座佩服之至!”百里止行满面笑容。
  彭秋中见酒杯落下,立即运气调息。他施展“一心两用”内功大 法,拦截住百里止行的阴柔内力,接下,酒杯,再饮酒、退杯,全凭一口真气撑着。十数秒钟内,二人俱将内力发挥到极限,体力消耗胜似一 场大战。
  百里止行见彭秋中笑而不答,心生狐疑,道:“总捕簧夜造访,定 有贵干,可否明示?”刻意叫彭秋中开口。
  彭秋中点点头,缓缓上前三步,朗声道:“彭某不知如何称呼阁 下,庄主乎?堂主乎?”
  百里止行暗忖:“这话果然来了。”一笑:“总捕头是个明白人,如 何称呼,悉听尊便。”
  “好吧。总堂主阁下,彭某确实无事不登三宝殿。白虎堂是民间 结社,若无违法犯罪之事,官府也不过冋。近几年却为何大力将成员 发展到官府公门中?官吏本是国家所养、为国家所用,一但成了白虎 堂帮徒,日后听从谁的命令,为谁家出力办事?”
  “就为这么? ”百里止行轻描淡写地问。•
  “此事关系国家栋梁、社会基石,岂可等闲视之?”彭秋中神色严厉。

  百里止行仰面长笑,反诘道:“白虎堂系一株大树,确有枝蔓延入官府,但他们并无异动,白虎堂也没有犯上作乱呀?”
  彭秋中大声道:“白虎堂成员潜身公门实系偷梁换柱,志在朝纲, 蚕食朝廷根基。如此用心举措,恰似骨梗在喉,刀抵腋下,官府怎能坐 视?朝廷岂有不闻? 所谓尚未举动,只是羽毛未丰或时机未到而已。 待得阁下发动,我等只恐是刀俎上的鱼肉,安庆、安徽境内还能太平 吗?”
  百里止行勃然变色,眼中锋芒锐利:“此次案发,只为米九汉劫粮 被捕,但米九汉不是官府中人,与阁下宏论并无关联。再说,劫取粮仓,纯系伪令,这大概是总捕大人的杰作吧?”
  彭秋中迎住百里止行话锋:“白虎堂宗旨一变,即已构成犯罪,阁下便是待罪之身,迟早都得缉拿。在何时破案,从何人入手,当是官府之事。米九汉劫粮只是启动本案一个契机。本捕身负重任,地方安危 常系于心,必要时只能使用非常手段。再说,兵不厌诈,阁下不也是常 行诡道吗?”
  百里止行“哼”了一声,怨毒道:“你设下圈套,坑害本堂,已是本 堂不共戴天的仇敌,对你这种鹰犬,我还要讲什么仁义?”
  “结党营仇,叟谋不轨,白虎堂巳成社会祸害。本捕食朝廷之俸, 护百姓安宁,卫道除魔,岂能袖手?白虎堂劫官粮,乱县衙,二次遭人 谋刺公门中人,造成血案。实是罪不可绾!”
  彭秋中这席话,中气沛然,声音不高,却震得满屋回声,人人耳膜 嗡嗡作响,听者均皆失色。
  百里止行傲然道患:“公门中人,巧舌如簧。好,不必再多言了,你今晚究竟打算如何?”
  彭秋中道:“请阁下及白虎堂分舵主以上头领跟我上安庆府走一趟,听候知府大人审决。”
  龙景叶早按耐不住,闻此言“呸”地一声,嚷道:“做你大头梦, 我老龙第一个就不去!”
  其他人也七言八语地嚷开了:“去他奶奶个熊!”“嗬,也太小瞧咱白虎堂了。”
  更有人叫道:“总座,宰了这只鹰犬吧!”
  百里止行十分满意部下造成的声势,他骑骑一笑:“总捕头,你看我们能跟你走吗?”
  彭秋中左手一翻,掌底亮出一块黝黑铮亮的铁牌,环视全场,凛 然道:“奉安庆知府大人之令,安庆府总捕头彭秋中到此办案。拒捕者,重罪惩治!”
  邓平戎、龙景叶闻声跳出,一个抜剑岀鞘,一个解下九节钢鞭,拦在总堂主坐前,怒视彭秋中,
  一分堂主扬手示意.数十名堂众“刷”地在三人之外围成一个大 圈。
  堂口四名捕快见状,也各执腰刀,跃进堂中,一分堂主率十多人 立时迎上,另四位捕快也在堂外与执哨人员对上了。
  堂内堂外顿时大圈、小圈环列,箭拔弩张,一触即发。
  彭秋中冷然盯着百里止行,对内外景况毫不顾盼,他知道,最危 险的对手并没动。
  百里止行也冷冷地瞪视着彭秋中。
  大堂内外静到极点,唯闻众人呼息声。
  百里止行突然一摆手“退下!”
  白虎堂众一愕,缓缓散开,退回原位。
  左右二护法仍立在堂前,护卫着总堂主。
  “你武功很髙,他们不是你的对手。一旦群殴,死伤甚众,非本座 之意。这样吧,白虎堂和你对决三阵,你喊二阵,我愿束手就擒。我若 侥幸不输,送君出庄,改日再会。如何?”百里止行成竹在胸,提出条 件。
  彭秋中今日赴庄,志在必得。只是大队后援分批推进,先后进入 冲击点,总攻击时间定在子时。现在时辰未到,冲突大起,众寡悬殊, 对捕快不利。能拖得一时是一时,听了百里止行所言,便慨然应道: “好,三局两胜,依阁下之言!”
  “是你前来拿我,比决方式由我先提吧。”
  百里止行老于世故,心机深沉,一听彭秋中应诺,便收紧扣环,牢 牢把持着局面:“第一场,本座想见识、见识总捕头的武功。本堂左右 二位护法,手底还有二下子,想请总捕头掂量掂量。只是他二人对敌 向来并肩子同上,谅总捕不会计较吧? ”
    百里止行知道彭秋中内力充 沛,见他空着一双手,不知器械功夫如何,心生一计,要二名护法上去 一试,并用话扣住彭秋中,使他处于一对二的境地,妄图一战胜之,令 彭秋中等捕快难以活岀山庄。
  彭秋中见百里止行居心阴毒,手段诡诈,更坚定了要除去这一枭 雄的信念。他神色如常,道:“好,请二位护法同上。”
  邓平戎、龙景叶曾接过彭秋中一掌,今又睹其惊人内力,深知此 番过招,若不拼命,必败无疑。两人常年共事,心意相通,互递一眼,猝 然发动,从两侧扑上,一岀手便是全力。
  邓平戎挥动长剑,明光霍霍,七十二路“大圆剑法”一经展开,一 剑快似一剑,大堂内顿见阵阵狂澜。他有心在总堂主和帮众眼前显露 武功,狂飙呼啸声中,一柄剑上不断催出大小光圈,环环相连,罩向彭 秋中。
  龙景叶也不示弱,手执九节钢鞭,如握银蛇,使出前三十六路“闪 电鞭”、后三十六路“惊雷鞭”,灵蛇狂舞,鞭首昂立,如毒蛇吐信,啄向 彭秋中全身大穴。
  二位护法系白虎堂一流高手,此时一战,占尽天时、地利、人和, 精神抖擞,勇武不凡,将武功发挥得淋漓尽致。大堂内掀起阵阵风雷, 堂内众人悉数退后,背着堂壁而立,喝彩声四起。
  剑光鞭影、惊涛骇浪中,彭秋中青衫疾闪,腾挪灵动,不离大堂中 央,稳定似巨澜怒涛中的一根砥柱,灵动赛风口浪尖上一片轻叶。百 忙中仍有余暇向堂口深注一瞥,投之一笑,令正为他担忧的八名捕快 轻松地吁出一口气。
  邓平戎、龙景叶一路剑技,二套鞭法堪堪使尽,连对方衣角也没 有碰到,好似自个老弟兄对练,不由羞怒交加。
  蓦地,二人大吼一声,抢进圈内,邓平戎长剑倒削而上,使岀“大 圆剑法”第七十二式“大圆无环”,一圈光芒遮住彭秋中全身。“大圆无环”系“大圆剑法”收式,也是威力最大的致命杀着,意为大圆过处,万 物皆揽。
  邓平戎此招方出,龙景叶的最后一式鞭法“长空一净”跟着便到。 这是“惊雷鞭法”第三十六式,寓意闪电惊雷过后,阴箱尽退,天空明净,也是九节鞭中最厉害的一招。
  左右护法,长期联手对敌,两人很少同时使岀杀手铜,一经使出, 难有存者。此时,见武功与彭秋中实有差距,再战下去,难以建功,便 不留余地,最后一搏。
  百里止行对左右二护法上第一阵,也不存胜定之想,只知这二人 杀招威力无比,彭秋中纵然能敌,也要被伤。这样,第二场就好办些 了。一见二人果然使出绝活,威力尤胜往昔,不由喜上眉梢,定睛细 看。
  风雷大作,满堂堂然。
  彭秋中身影忽停,青衫微掀,左手亮出一柄乌黑的量天尺,一声 脆响,刚削近其腰的长剑断成二截。同时,他右手轻抬,五指迎上九节 鞭首。龙景叶猛然发力,要毁了这条手臂,突觉鞭稍触处,柔不着力, 鞭头一滑,被彭秋中收掌攥住。龙景叶收力不及,涌动的内力层层冲 出,潮头却被堵塞,劲力回荡互撞,九节钢鞭断成七截,落在地上,唯鞭柄握在自己手中。
  邓平戎、龙景叶面如土色,喘息不止,呆立当堂,不知所措。
  一堂肃然。

  十、马蹄声急
  彭秋中扔下鞭首,笑道:“承让。”手一晃,收起量天尺,安然地看 着百里止行。
  百里止行“啪啪”双掌互击几下,道:“总捕头赢了第一场,可喜可 贺! ”对左右二护法道:“你二人尽了力,输在总捕大人手下并不丢人, 退下吧。”转而又问彭秋中:“总捕头断剑之招,可是从华山剑法,中流 击水,一势中演化而生?如果左护法剑式没有使老,尚可避开的,可惜,可惜!”
  百里止行三番说话,稳住场面,又点出彭秋中量天尺招法和破解 之术,为己方挽回点面子。
  “总堂主高明。不知第二阵……”
  “这第二阵,由我来领教吧。我向来不使兵器,比拳脚嘛,又麻烦 了些,我们还是比试内力吧。”百里止行心知拳脚功夫非数百招难见 高低,自己不一定有把握赢下来,适才见彭秋中饮酒、退杯后,一时没 有开言,想必是当场调息之故,自忖还是比试内力为上。
  彭秋中见时辰不早,估摸各攻击点该准备停当了,也不愿再作纠 缠,点头同意比试内力.
  百里止行叫人取出一张氏几,搁到自己与彭秋中之间,起身走上 一二步道:“总捕头,你我各立原地,向桌子发力,半柱香为限,不能将此 桌推离自己远者为负,脚步移动者,也算负,如何?”
  彭秋中一笑颔首。
  一分堂主点燃半柱香,置香炉于众目之下。
  百里止行朝彭秋中笑笑:“请! ”
  两人同时伸出右掌。
  力道甫出,长儿猛然一震,“吱嘎”一响,随即,长儿忽上忽下、忽 左忽右移动起来。
  一盏茶时间,长几仍在原处,双方势均力敌。
  这番比试,不及第一场声色壮烈,好看差矣,但关系白虎堂存亡, 众人不敢懈怠,屏息静气,全神贯注于小小长几,各自在心中默念,盼总堂主赢。这一场。静默中气氛紧张,尤胜前局。
  香火烧至寸许,双方加注力道,长几剧烈颤抖,上下起伏,如浮在 浪头上一般。
  百里止行额角见汗,湿了鬓发。彭秋中头顶也渗出缕缕白气,青 衫鼓涨,硬似铁铸。
  眼见香火将尽,众人的心都悬了起来。
  突然,一片喊杀声直上夜空,响彻山庄。
  堂上各人大吃一惊。
  百里止行与彭秋中比试到紧要关头,胜负即判,心无旁骛,充耳不闻。
  左右二护法忙示意一分堂主出去察看。
  一分堂主正要出厅,闯进一名帮徒,急急报道:“报胡堂主,大批 捕快、衙役杀进庄来,二分堂上正率人抵抗,快顶不住了。”
  堂上大乱。
  八名捕快立即跃进,拔出腰刀,环护在彭秋中身后。
  械斗即起。
  百里止行已感应到局势有变,心头一懔,内息涣散,长条几“嗤 ”地向自己面前滑来。惊怒之下,百里止行猛然催力,力道不均,“克 嚓”一声,朝自己一方的二条木脚齐根断折,长儿塌倒。
  匆忙中,百里止行眼见香头余火一点,要熄未熄,不禁掌风一带, 灭了残烛。
  彭秋中一切了然于胸----
  下午,他说服安达镖局唐局主出力相助。邻近二县的捕快也按时 赶到.人员混合编成四队,孙不归率三十人,攻打白云山庄南大门,崔 南剑带二十人越山庄左院墙而入,唐开明率二十人由山庄右侧破墙 进庄,江立山与另二位县衙捕头带二十人,进攻山庄北后门。进剿人 员一律白巾扎臂,天黑后悄然向山庄移动,潜近各自攻击点,子时动 手。进庄后,免遭歧途之误,齐向大堂处冲击会合。自己亲率八名捕 快,先行进庄,扣住总堂主等首脑,等待四队接应。
  白虎堂正作转移准备,主力又集中在大堂,守庄、巡逻人员不及 平日五成,面临突袭,措手不及,除南大门系二分堂主镇守,犹在顽强 抵抗,其余三面均皆退却。
  三路人马攻进庄来,厮杀鼓噪声交织一片,大堂岂能不惊?
  长几一倒,彭秋中立刻收掌护住全身,哈哈一笑,对恼怒中的百 里止行道:“这一阵作何算?”
  “不是你的人马突然攻庄,这番比试结果尚难预料,再说香火已 灭,只能论作平局。”百里止行忿然道。
  “彭某不占你便宜,就算平局吧。我接了你二阵,外面的格斗,就算是第三阵了!”
  彭秋中话音方落,一亮腰牌,威然喝道:“官府捉拿奸党,缴械投 降者免死,拒捕者严惩不贷!”
  百里止行也举起白虎银令,面色狰狞,厉声下令:“夜闯本堂重地 者,格杀勿论。杀!”
  一分堂主胡一为手舞双刀,率先扑向堂口,众帮徒蜂涌向前。
  彭秋中朝门口捕快喝道:“守住堂口!”
  八名捕快截住人流,杀声顿起,血花溅洒。
  邓平戎、龙景叶换过二支齐眉棍,冲向门口。
  百里止行飞身离坐,向彭秋中击出一掌。
  彭秋中心神不乱,观定四方,左手一牵一引,将学风接过,转送大 堂口,一股力道“呼”地前冲,四名帮徒被自家总堂主的掌风击得口吐 鲜血,瘫倒在地。
  彭秋中迅即展开双臂,掌力猛吐,拍向冲至半途的左右二护法. 迫使二人停步接掌,退了三步。
  顷刻间,彭秋中奋起神威,与三大高手各作一击,寸步不退,并且 借力打力,伤了对方数名手下,缓减了堂口压力。
  庄内杀声更急,攻庄者逼近大堂。
  一分堂主悍勇无比,双刀舞成一团,向堂口狂攻。混战中,二名捕 快负伤,血披衣衫,仍苦战不退。
  百里止行比拼内力时,真气损耗过多,掌力大减,一口真气难以 持久,不能连续出手,只得间歇发掌,相助二位护法。他见彭秋中连战 二场,仍然龙精虎猛,掌风隆隆,不由惊惧。
  百里止行一向自视甚高,一经比下,顿觉心悸。再观大局已成颓 势,知今日收势难好,萌生退意。
  他连出二掌,稳住二护法退式,对彭秋中斥道:“今日中你奸计, 使你功成。本座说与你知道,此局未了,第三阵不一定就是你贏。恕 不奉陪,后会有期!”
  百里止行急急说完,鼓起余勇,猛击壁上窗框,轰然一声,整个窗 扉被击岀丈外,墙上现出一个豁口。
  他强提真气发声道:“白虎堂弟兄听令,全体人员边战边退,按计 划撤离! ”声音压住厮杀声,响彻方圆数十丈。
  百里止行说完,一脚将座椅挑起,呼地向彭秋中当头压到,同时 双袖一扬,身形疾如飞鸟劲射岀窗。
  彭秋中一掌将坐椅拍开,椅子飞向堂口,突然四散,枝架、木条似 件件暗器,飞射众帮徒,一下击倒六、七人。分堂主胡 为披散头发, 衣襟染血,状如疯虎,只身突出堂去。
  邓平戎、龙景叶见总堂主下令离去,心领神会,棍影纵横,猛攻一 轮后,转身便逃。
  彭秋中怎容他俩再走,一招“凌壑飞渡”,从他俩头上越过,抢先 落在窗洞前。
  二护法见主子离去,退路被断,心生怯意。彭秋中提气大吼一声. 犹如晴空轰下霹雳,二位护法心神一震,略窒一窒,只觉眼前人影一 闪•胸肋生酸,四肢麻木,被彭秋中双手分抓,擒住一人曲池穴。
  邓平戎、龙景叶当堂软倒。
  彭秋中连点二人几处穴道,起身察看,见孙不归、崔南剑等已攻 到大堂,才松了口气,纵身跃出窗洞。
  黑暗中,不见百里止行。
  从四处溃散出来的白虎堂帮众,不向庄外跑,纷纷窜向后院。彭 秋中料庄中另有暗道,忙瞄着前面身影追去。

  百里止行下令撤离后,飞掠花画,直奔白楼后面的空屋。
  暗道守卫闻声,大开院门,分舵主冷沙迎出:“恭候总座。”
  百里止行飞步进屋。
  六名白楼护卫,已将总堂主细软携到,米九汉也被看守人员押至。
  一屋人静静地等他发话。
  百里止行问冷沙:“你舵还有多少人?”
  冷沙答道:“本舵十五名弟兄悉数在此,听候总堂主吩咐。”
  百里止行点点头,下令道:“你们立即随我进洞。”一指冷沙:“你断后掩护,进洞后发动四号机关。”
  冷沙一愣:“那……其他弟兄?”
  百里止行目射厉光,断然道:“事情危急,大局为重,执行命令!”
  冷沙低声道:“遵命!”
  一人影电射而至。
  六名护卫正欲阻击,来人唤道:“总堂主,快走! ”原来是一分堂主 胡一为飞步赶到。
  百里止行见麾下一员骁将杀出,稍感安慰,立道:“好,你头前带 路。”
  胡一为应声入洞,六卫士拥着百里止行紧随其后,众人跟着闯进 洞中。
  院外响起急促的脚步声,先撤下的白虎堂帮众已经来到。
  冷沙缩进洞中,稍稍犹豫,按下壁洞里一枚红色机扭,慌忙追赶 大队去了。
  彭秋中撵着众人跑到屋前,见几个帮徒向一黑洞口钻去,他略作 察看,确信即是秘道,立即扑了进去。
  进得洞里,彭秋中运足目力,依稀辨岀前面人影,当即单掌护胸, 蛇行疾进。
  行了十多丈,忽地嗅到一丝硝烟气息,他脑中电光石火般--亮, 立即停步,一吸气,身形如倒射箭矢“嗖”地飞退岀洞。
  彭秋中退至洞口,洞里爆岀震人心魄一声闷响,洞顶节节瘫塌, 碎石泥块溅射,汹涌气浪呼地卷岀。彭秋中退势未尽,被气流一冲,往 后损撞岀去。
  他突觉背痛,似触硬物,立知已退到壁下,眼前气浪夹着泥石愈 加猛烈地冲来。九死一生之际,他心中清明透彻,脚尖一踮,躯体伸 缩,如•条壁虎,倏地贴墙而上,瞬间游到屋顶。
  泥石气流击打在墙壁上,房屋剧烈震颤。彭秋中破顶而出,跃到 屋面。尚未站稳,已觉整幢房屋摇摇欲坠,不及换气,箭般一招“细胸 巧翻云”,飞岀三丈外。双脚未落地面,“轰隆”一声巨响,房倒屋塌,一 片混沌迷朦。
  彭秋中胸口一痛,哇地喷出一口鲜血。他接连运劲,发力急猛,气 息不调,伤了内腑。
  夜风吹来,彭秋中神志一爽,强撑身躯,举目四望。
  十多个白虎堂帮徒刚刚奔到,见暗道被毁,逃路已断,惊慌失措。
  彭秋中当即喝道:“投降者免死!”
  崔甫剑、江立山带着捕快随后赶到,众帮徒只得抛下兵器,低首 就擒。
  至此,彭秋中才坐下运气疗伤。
  江立山押着降者先去,崔南剑走到彭秋中跟前,为他护法。
  半晌.彭秋中长吁一口气,睁开双眼。崔南剑忙关切地问:“总爷, 您受伤了?”
  “不要紧,一点内伤,已被压住了。前面怎么样?”
  “全解决了。守卫南庄门的那个堂主拒不投降,被不归和唐局主 联手杀了。不归正在清点俘虏,估计对方死伤二、三十人,被擒四、五 十人。”
  “弟兄们和镖局的人员伤亡如何?”
  “安庆府的弟兄战死三人,伤了六人,三县捕快一共折了七人,八 人挂彩,唐局主右臂负伤,镖局大概也折损了几个人。”
  彭秋中与崔南剑来到大堂前.见唐开明正在包扎伤臂,忙上前 道:“此次烦劳局里朋友,又累局主受伤,秋中十分不过意,待禀明知 府大人后,一定重谢局主、抚恤死者家眷。”
  唐开明正要答话,孙不归走过来道:“总爷,你留在安庆府的四名 弟兄也赶来了。”
  “什么?”彭秋中一惊。
  只见四名捕快从堂上迎岀来:“总爷!”
  彭秋中急道:“你们怎么来了?知府大人可好?”
  领头捕快道:“回总爷,黄大人安好。昨日下午,总爷派人送来急 信,黄大人阅后,放心不下,叫徐捕头前来助你。徐捕头道,卫护知府 衙门要紧,他不宜分身。建议黄大人派我等前来。黄大人选了四匹快马,令我等连夜赶到潜山县衙。县丞说,总爷已到这里办案,便又赶赴 此地•谁知仍没赶上。”
  彭秋中边听边觉寒意升起,他追问;“我不是说过,非我亲令,不 得离开知府大院吗?”
  那捕快嚅嚅而言:“黄大人下了令,我等不听不行呀。”
  彭秋中一直将百里止行离去前的那句话搁在心头,听了捕快之 言,暗思:“难道百里止行所言并非空穴来风?安庆府危矣!黄大人危 矣! ”不觉冷汗渗岀。
  彭秋中思忖片刻,对孙不归、崔南剑等人道:“南剑,你速与我赶 回安庆。此地善后,请唐局主协助不归料理。被擒人员全部押到潜山 县衙,重枷看管。王西志一伙下落不明,还得防备他们滋事,三县捕快 尽数驻扎潜山,严加防范。”
  吩咐华,他朝那四名捕快-摆手:“你们随我回去。备马!”

  当夜无月。丑时将尽,天墨一样黑。
  白云山庄南门启处,六匹快骑冲出,往安庆驰去。
  蹄声如急雨敲击大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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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篇

  一、有谋于途
  一声闷哑浑浊的巨响传来,大地剧烈颤动。
  暗道口炸塌了。百里止行脸上闪过一丝痛苦之色。
  三年前他令人开通暗道时,设计的最后一个机关,而今被动用了。白虎堂壮大了,刚准备有点作为,却动用这重机关惶惶切断后路, 以阻追兵。这,难道是老天对白虎堂的磨难?
  缕缕硝烟飘过来,众人掩住口鼻,加紧步子急急赶路。虽然每个人心上都负着重压,但巨响声起,大伙都有了种安全感,至少,目前后面没有捕快追击了。
  一分堂主胡一为手举火把,带领大队在地底蛇行蚓进。地道里空气稀薄,十多个火把一燃,憋闷难耐,到蛤蟆洞中时,人人都出了一身 汗。
  百里止行耳中听到一片大口喘息声,自己也略觉头晕。便下令在 洞里稍停片刻.整理队伍。
  胡一为原是堂里重要首领,此时,左右二护法不在,当然负起指挥责任。他吆喝着将众人编队成行,一清点,突围出来的堂里弟兄只有三十七人。
  听了胡一为的报告,百里止行悲喜执半。三分之一的帮众能随自 己脱险,自是可喜;可叹大半人员折损,尤其是失了左右二护法、二分堂主等首领级人物,令他怏怏不乐。
  队伍蜿蜓出了蛤蟆洞,在夜色中翻岗穿谷,沿天柱山南侧山脊潜 行。
  一个时辰后,队伍来到一处大坡上。山坡平缓、宽阔,坡上覆盖着一层细如砂、白似米的石砾,石缝间疏疏落落地长着一蓬蓬矮小的松 树。这面山坡处在风口,坡面白石经长期风化和水流冲击,变成细小的砂粒,故坡名“六月雪”。
  百里止行出洞后,不住思索,心中有了计议,下令队伍在“六月雪”坡上暂歇。
  众人已十分疲累,停止前进后,都散开仰躺下来。大伙被失败的情绪笼罩着,没有人愿意讲话。
  百里止行待众人休息片刻,叫胡一为将队伍集合起来,席地而坐。自己立上一方岩石,淸清嗓子,平静开言:“各位弟兄,今日大伙能 够突围而出,一是各自英勇搏战,二是天意相助。胜败乃兵家常事,本堂只是遭一时之挫,虽然损失了一些弟兄,但元气尚存,实力仍在。皖南行营积集着大量的人力和物力,我们不要泄气,要看到力量所在、 根基所在。再说,此次搏战,只是被官府抢了先机,但本座早已伏下后 着,官府讨不到什么便宜的,我们赶到皖南行营,定有捷报传来。
  “今天在场弟兄,将是本堂中坚,振兴白虎堂、发展白虎堂,需要 你们的努力,本座一定不会亏待各位!突围之后重建一分堂、二分堂、 四分堂,那时,在座的弟兄都将在各分堂担任分舵主职务。现在,我宣 布:由冷沙继任二分堂堂主之职,恢复米九汉四分堂堂主身份。”
  听了百里止行一席话,众人不由喜上眉梢。
  冷沙立即起身一揖:“谢总座提拔!”
  米九汉咧开嘴,也抢起身子道:“米九汉决不率负总座信任,定为白虎堂尽心尽力!”
  百里止行示意众人安静:“各位弟兄,我等尚未脱险,万勿喧哗。 此去皖南,路程遥远,险阻定然不少,全靠各位同心协力,英勇前行。 我命令:一分堂主胡一为,担任本队伍南下,指挥使,兼领一分堂,各分 堂、分舵都要听从指挥,不得有误。好,胡指挥使,准备出发!”
  胡一为精神抖擞,大声发令:“各分堂听令:一分堂在前,四分堂 在中,二分堂断后,翻越天门岭,穿过奇谷天梯,突出天柱山。出发!”
  队伍骚动一阵,重新上路了。
  胡一为带着一分堂十名弟兄当先开路。米九汉虽然恢复了四分堂主身份,但手下尚无一人,只身夹在队伍中,走在百里止行及六卫士之前,聊充中军。冷沙统领着原分舵弟兄和杀散出来的几名二分堂帮徒,组成后卫,掩护着大队。
  人还是那些人,但个个换了付面孔,懊丧之气消失了,生气、杀气 又回到了各人身上。
  百里止行对胡一为如此编队十分满意,他觉得发现胡一为的组 织、指挥能力迟了点,以前仅赏识他的善战。看来,一个人才能的充分 发挥,得要给他适当的条件。
  百里止行为自己唤起了一支队伍的士气,为自己捕捉到一个用人之道笑了。

  马蹄踏踏。铁蹄砸碎了夜的宁静,空寂的官道上扬起一溜飞尘。
  彭秋中控马飞驰,心中阵阵发慌,他苦战半宿,元气大耗,四名捕快的到来,令他更加不安,潜意识里一种危险的預感挥之不去。
  数十里地下来,他感到马力不支,便令众人下马,到路边树间稍息。
  六匹马打着鼻突,呼噜噜喘着热气,低头寻起青草来。
  四名捕快守着马,崔南剑走向彭秋中。
  彭秋中示意崔南剑不要开口,一个人向林中走了几步,盘腿坐下,他要抓紧时间疗伤,恢复体力。
  彭秋中强抑汹涌的思潮,渐渐入静。
  崔南剑也坐下调息。
  半个时辰过去,彭秋中胸腹间流动的气息缓缓平伏,神清气爽地 睁开双眼。
  恰好,崔南剑也抬目瞧向他。
  彭秋中察觉这位手下心中有话,便笑道:“南剑,有什么话就说 吧。”
  崔南剑反问道:“总爷,你的身体?”
  “现在好多了,不过完全恢复,还得三四天。”彭秋中知他先问身体必有原因,接道:“怎么?”
  崔南剑眉现忧色:“总爷身体若无大碍则好,我担心此返安庆府,恐不得有闲养伤呢。”
  彭秋中顿了顿道:“白虎堂总堂主百里止行不是个简单人物,他 武功不在我之下,统下也不乏强手,捕捉此人当十分棘手。更主要的 是,这人心机深沉,手段狠毒,所图甚大。加上白虎堂经营有年,成员 暗伏,今晚,他得以从暗道逃去,定会报复。我担忧的是安庆府……”
  彭秋中黯然不语。
  崔南剑叹口气,宽慰道:“总爷请勿过虑,身f要紧。依南剑看来. 今晚一战.大伤了白虎堂,实是官府之捷。我等缉捕不舍,谅百里止行 也逃不出法网去。安庆府戒卫森严,文先又在府里……”
  彭秋中身手一震道:"南剑,你不知,我之所虑正是在此。”
    崔南剑惊道:“总爷,难道徐……”
  “正是。”彭秋中点点头:“我担心的正是他。自米九汉脱狱而逃. 我就有点怀疑他,他是能取得‘酥筋散’解药的几人之一。那时,我离府探母,恰是他在狱中轮值,每日査房,自有接近机会;那天,又是他去提的人。汪牢头冋忆,米九汉是下了脚镣后逃走的,这不是有违常规吗?”
  崔南剑失色道:“文先真可能是……”
  彭秋中痛苦地笑笑:“真要是的,也没办法。王西志都能是白虎堂 的人,一个捕头又有什么不可能呢?”
  “可我们平时相处得那么好,是过命的交情,他又怎能装佯呢?” 崔南剑犹不能信。
  “平时,文先办案还算认真,擒拿犯人也十分英勇,对我对你们也 说得过去,那是他以一个捕头面目出现时的表现。一但接到命令,成了一名白虎堂人员时,文先就不是原来的文先了,他也不再是安庆府 一名捕头、你我的同事了。我早先也不敢相信,虽有过忽闪念头,但都被情谊压过去了。我在安庆郊外遭袭后,心中有点亮起来。因为种种 迹象联在一起,总是能到他身上。可是,我没有证据,也可能不愿承认 这个事实吧,无法下得了手先捕起他来。但一种防范意识却指使我, 给黄大人加派了四名捕快。而且人虽在潜山,常有对安庆府不安的思虑出现。昨晚,四名捕快被徐文先指使过来,我即感到不妙,白虎堂要 在安庆府动手了,冃标极可能是黄大人。所以,我心中十分不安,要是 黄大人出了第,我责任难逃!”彭秋中眼望南剑,喃喃低语。
  崔南剑身上一阵发冷,对多年出生入死弟兄的失望,对案情的重大变化,对总捕心上的重负,都是他始料不及的。他一向自觉机警,遇事冷静,勤于思索,武功虽不及孙不归,但断事明理方面却超过他,平时较受总捕抬爱,与总爷交谈的机会也多些。今晚听彭秋中一番言 语,方知自己较总捕虑事差之甚远,对案情的变化也洞察不及,一阵 愧意袭上心头。
  二人一时无语。
  马匹吃了草料,遛了半晌,体力恢复,引颈长嘶。
  彭秋中看看崔南剑,诚声道:“南剑,你办案多年,此次白虎堂之 案,异于寻常,我也难握智珠,误失之处,责任首先在我。你与不归随 我多年,此案还望你等岀力,万勿负了黄大人栽培之意。”
  崔南剑激动地立起身:“总爷,南剑一向承你提携,蒙黄大人拾 爱,无以为报。现在,我已知破获白虎堂之案种种难点,这正是我报答 总爷、黄大人和朝廷的机会。南剑之心,愿对天表!”
  彭秋中站起,神态坚定地拍拍崔南剑肩头:“你与不归是我的左右臂膀,我自是放心。案子越难,越需要团结对敌。时间不早了,我们 赶路吧。”
  四位捕快都是机警人物,见总插头带他们连夜往回急驰,已知情 况有变,暗自悔恨没有留在安庆,一路上只恨座骑跑得慢。见头领走来,忙将马匹拢住,收紧绳缰,站立待候。
  彭秋中翻身上马,对众人道:“还有一段路程,大伙加把劲,争取天亮能进城。”
  “是!”四捕快一声应答。
  鞭声脆响,六匹马散开铁蹄,跑成一条线。

  二、案发府衙
  天蒙蒙亮,一行六骑进了安庆城。大街上不便奔驰,六匹马一溜 碎步到了府衙门前。
  彭秋中下马落地,快步上阶,询冋哨兵:“昨夜,府里是否安宁?”
  “回总捕爷,昨夜府内没什么事情。”哨兵答道。
  彭秋中微觉诧异,望望崔南剑,吩咐道:“我去黄大人处,你看看徐文先在否,然后来找我。”
  说完向府里走去。
  彭秋中快步行到府衙后院黄知府宅前,见宅门虚掩,寂静无声, 便推门跨入。
  园里遍种花草,径上散落的些许花瓣上,留有践踏痕迹。彭秋中知老花匠毎天早晚二次清扫石径,落花生痕,晚间已有人来过了。他 扬声道:“彭秋中拜见黄大人。何人当值?”
  无人回应。
  彭秋中情知不妙,不再喝问,纵身掠向黄知府卧室。
  卧室里,被褥齐整,不见人影。
  黄大人年事渐高,公务冗繁,早与夫人分房而卧。彭秋中转到隔 壁夫人窗前,见窗门启开,房中也不见夫人。
  彭秋中怦然心惊,忙去黄大人之女黄若娇闺房查看,但见房门已 开,帷帐半垂,床上无人。
  犹如一桶冰水倾下,彭秋中呆立当堂。
  虽然他预感府里将有事端,万不料黄大人一家突然失去踪影。黄 大人为朝庭四品命官,一但出事,朝野震动。他身为府衙总捕头,焉能脱得干系?
  一阵脚步声响,崔南剑与捕快们寻了过来。
  崔南剑一见彭秋中脸色,知已岀事,忙道:“总爷,当值的弟兄说, 徐文先昨天上半夜在府里巡查过一遍,后来便不见了,也没回房睡觉,他们也觉奇怪。这里……”
  彭秋中缓缓道:“黄大人一家可能遭人劫持。你们散开,四处査一 査。”
  众人大惊。
  崔南剑一听“一家人遭劫”,目光迅即射向黄若娇闺房,脸色变白,手指颤抖,呼吸也急促起来。
  彭秋中见崔南剑失神,催道:“南剑,不要慌,快带弟兄们去吧。”
  崔南剑定了定心,忙帯人四下探査。
  忽听一捕快急道:“总爷,这里有人!”
  彭秋中闻声前去,见伙房木门已被撬开,十多个人嘴里塞着毛巾,手脚绑住,躺了一地,正是黄府的丫环、厨娘、花匠等人.
  捕快忙上前为他们松梆。
  这干人惊吓疲乏,困顿不已,一遭解救,七嘴八舌诉说起来。
  原来,昨晚下半夜时分,徐文先前来佯称有急事京报,诈开大门, 领着三个执刀汉子挨屋威迫众人。佣仆们被赶到厨房后,曾听到黄大 人书房里有说话的声音,后来不觉动睁,猜测黄大人一家巳被带走。
  彭秋中已然肯定黃大人及家眷被白虎堂劫持,府衙门口哨兵全 然不觉,估计是被徐文先一伙从后院带走了。以徐文先身份,当然在 府里通行无阻,也尽可支走警卫人员,让其党羽来去自如。
  丫环,仆人都怔怔地望着彭秋中,对主人一家担忧的心情使得他们惊悸木然。
  彭秋中关照他们不要走岀宅园,万勿泄露此事,遇来访者皆以黄 大人身体不适为由谢客。
  众人散了,各回自己的房间。
  崔南剑神色焦虑,愤激地说:“白虎堂胆敢绑架朝庭命官,太过猖 狂,总爷,黄大人一家要遭殃了?”
  彭秋中虽然忧心如焚,仍保持着镇静,他宽慰道:“南剑,你的心 情我明白。白虎堂手段确实噩夷所思,但涼他们还不敢加害黄大人夫妇及小姐,若如此,大可在府中下手,不必劳师动众掳人而去。他们当有所图,我等唯有尽快破案,捉住徐文先,方保黄大人一家安全。走, 我们先到后院勘察.”
  要出后院之门,必先经过大牢东头的过道。彭秋中等刚拐进道 口,便闻到一缕血腥气息。二个狱卒被砍死在地上,尸体僵硬,鲜血已 经凝结。一行人加快脚步向里走,又发现一其血肉模糊的人体,半倚 在墙壁下。
  “是汪成占! ”崔南剑从衣着认出其人,脱口惊道。
  彭秋中伸掌试一试汪成占鼻息,一手抬起他后背,缓缓催送内 力。大伙见总捕头施救,都屏息注视。
  一盏热茶功夫,汪成占脸上肌肉丝丝颊动,鼻翼掀合,有了生气。彭秋中又略加力道,汪成占睁开眼来。他看清眼前之人是总捕头,喉 节一动,吃力道:“总捕……黄大人……徐……”双眼望向后院之门, 大家随他眼光看去,只见后门未锁,已明究竟。
  彭秋中低声道:“汪狱头,他们从后院走了?”
  汪成占点点头,正想说什么,一口鲜血涌岀,怒目环睁,嘶声吼了 句:“徐文先……”
  彭秋中立即在他耳边肯定地说道:“我们一定替你报仇!”
  汪成占头一歪,闭了眼。
  “总爷,定是徐文先干的,这个狗杂种,对自己老弟兄都下得了手! ”崔南剑双眼充血,双手握拳,失了平时沉静详和之态。
  几天前,他们三个捕头一个牢头相处得似兄弟一般。今日,一个曾经并肩作战的捕头露出敌对嘴脸,还杀死了过从甚密的牢头。他被 欺骗了,被一个貌似老实、沉默寡言的白虎堂成员蒙骗了三年。他有 一种羞辱感。
  在崔南剑的心底深处,一个更强烈的声音在嘶吼:黄小姐遇险了!怎么办?怎么办?
  这深埋在心中的声音,别人听不见,他又不能呼喊出声。所以更 强烈地噬咬着他的心房,他都能感到心里滴着血。所以,他愤怒,并且 要发泄这种愤怒。他踏入黄宅,知道黄小姐随黄大人夫妇一块被绑劫后,就有点失态,而且,控制不住自己的情感6
  崔南剑十八岁从淮北“金刀王家”满师出道破官府选中,做了县衙捕快。二年后,他单人破r淮河吴啸命案的擎,传到彭秋中耳中,被 调入安庆府,不到三年,又被提为捕头,辖下多名捕快。
  遇受冷静、精明干练是他的特点,也为彭秋中赏识,常要他与孙不归配合行动,以补孙不归勇猛过人、智谋不足之缺点。崔南剑虽排 名第二,实际上,他隐有彭秋中手下第一人之势。
  近年来,崔南剑有一种喜欢看见黄大人千金黄若娇的念头。每次 到黄府公干,如果见到若娇小姐,岀来后,他脸上总禁不住含着笑,独自乐上好久。这种机会不多,所以,他分外珍惜,没事时,总要回想品 味那一刻、一面的情景。
  再后来,他明白自己是爱上黄小姐了,心里怦怦直跳,又喜又惊。 他一次一次告诫自已:这是不可能的!黄小姐千金之体,自己只是个 玩命的捕头,一个粗汉,不是非份之想嘛?再说,黄大人待自己教诲如 师,威严如父,信任重用,岂能惹他老人家不快?最重要的是,黄小姐 似乎对自己一点不留意,待自己和孙不归、徐文先一样,不如对总捕 头好呢。自己不是单相思吗?
  他本是个理智、冷静的小伙子,心有所忌后,就常常警示自己:干 万莫做荒唐之事,惹人笑,也对不起黄大人、黄小姐,平时就尽量不去 黄府了。
  但是,爱的意念一经来到,便挥之不去,砍之不断,理之仍乱。崔南剑抑住心中的爱意,只是不表露出来罢了,心底却更炽烈。他兢兢 业业尽职奉公,尽力将黄大人、总捕头交代的事情完成好,平时行事 做人也端正规矩,不沾一般公门之人的恶习,很有清誉。他以这些来 报答黄大人、总捕头的栽培,也是以这些束律自己,做一个让黄小姐 看得起的人。他不敢奢望黄小姐爱他。
  崔南剑是一个冷静细致的人,往往失之优柔,底气不足,想多了, 甚至会自卑自贬。
  他在喜悦和烦恼的交织中过了一年多。
  今天,黄小姐出事r.崔南剑真情流露,又怒又惶,几番失态。好 在案情在先,别人察之不出。只是彭秋中心底何等亮堂,他看岀下属 的心态,并不全因徐文先逞凶一事,已经明白几分,只是诸般紧急,又如何能心系于此。
  彭秋中痛惜道:“汪狱头武艺尚可,定是见了徐文先,没有防备, 遭了毒手。他心有不甘,憋住这口气,等来了我们。我等一定要捉拿 凶手,为汪成占报仇。”
  崔南剑点点头,红了脸。
  彭秋中踏出院门,低头俯察,指着脚下一处道:“这里停过二辆马车,你们看,这是留下的痕迹。喏,马蹄印,那里,还有车辙印。黄大人 他们定是被劫上马车,向南面去了
  崔南剑已冷静下来,点头赞同总捕头的判断,想了想,接道:“马车向南,难道是过江?”
  “很有可能。你想,北面潜山一带被我们攻占,我等又连夜赶来, 路上不见可疑车辆。二部车这么多人,向东是绝路,西面湖网交错,行 程不便,难以掩藏行踪。要么就近隐藏,要么渡江南下,南面山林起伏,便于躲匿。所以南下的可能性最大。”
  “总爷,我们快去追吧?”崔南剑催道。
  “他们跑了二个时辰,估计早已过江。这样,你先带几名弟兄赶到 江边调査一下。我派人禀报同知、通判诸位大人,待把府里安顿好,即 来找你。我们午时前在望江塔下会面,再作定夺。”
  街上行人多起来,咋见公门中人聚在一块,不知何故,多数只是 在远处观看。彭秋中不愿惹人注意,浮嚣市面,便示意崔南剑等人快 点离去,自己也返回衙内。
  他回到总捕房,一坐入椅中,立感身心憔悴。“虎局”一经展开,波 澜丛生,阵仗交错,是始料不及的。起始,依巡抚大人之令,他与黄大人密谋后,决定布局探案。也只认为帮派之乱,难成气候,一经立案、 入案,以官府之力,当摧枯拉朽,白虎堂顷刻瓦解。岂知,案情稍稍明 朗化,事端即起。对方步步反弹,你打你的,我打我的,做来得心应手,虽无大成,但惊变迭起,人命悬念。几天内,搅得县、府二衙惊风急雨, 知县弃官,知府遭劫,自己办案经年,倒是头次遇此棘手案件,恰似猎 犬遇上大蟒,挡又挡不住,吃又吃不下,稍不慎,反会被其吞掉。
  彭秋中对白虎堂的认识,随着案情展开,逐步加深,到此时,不仅 没有一丝轻视,反倒有不堪重负之感。他觉得安庆捕房可能拿不下此案了。
  彭秋中一边等待安庆府其他官员到来,一边休息,清理着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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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变生肘腋
  知府黄中仁遣岀四名捕快前往潜山,心中稍安,在烛下批阅各地来函。夫人李氏送上一盅香茗:“老爷喝茶吧,贵池徐知县差人送来的 ‘九华秋毫’,你尝尝。”
  黄知府放下毛笔,揭开杯盖,一缕清香飘来,青翠的汤水中轻轻 浮动着纤细柔嫩的叶毫,不觉一笑,端起杯,呷了二口,点头道:“秋茶 不逊春茶哪!”停了停,问道:“若娇睡了吗?”
  李氏笑道:“没有,正讲故事给那几个小丫头听呢。这孩子不爱针 线女红,就喜欢看那些子闲书,长大又不能考女举人、女状元,有何 用?你也不讲讲她。”
  黄知府捋捋长须,咧嘴逗道:“我可没少讲噢,再说,女儿大了,你 做娘的管教责任更大呀!依我说,女孩子看书习文也非坏事,懂得多 点,胸襟开阔,生活更有趣嘛。”
  “女孩学识一多,日后嫁了人,夫家可弄不住,那时,告上门来,你 去说话哟。”
  “好好,我去,我去。给若娇找个老实厚道的丈夫,知道惜她、让 她,不就相安无事了吗?像我对你一样,如何?”
  李氏抿嘴笑了,轻拍一下夫君肩头:“这么大年纪了,还说笑话。 看你的公文吧,我先去睡了。”
  黄知府与夫人一番说笑,心情宽慰,喝了二盅茶,精神振作,连阅带批,将诸多公文处理好,府外已打四更。
  他正准备回卧室就寝,门丁老何头来到书房外,轻禀道:“老爷, 徐捕头有急事求见。”
  听是徐文先此时到来,黄知府以为定与潜山县事情有关,忙道: “请他进来。”
  徐文先放轻脚步走进书房,身后跟进三个人。黄知府正待开口, 见随同进来的人不仅陌生,而且面色不善,不由一愣,口气也变了:“徐捕头,这么晚了还有什么事?”
  徐文先脸上透着紧张,上前二步,低声道:“禀报黄大人……”口 中嚅嚅,听不清楚。
  黄知府奇道:“你说什么?大点声。”
  徐文先又走上一步,道:“我是说,请大人跟我们走一趟。”
  黄知府奇道:“你们,你们是谁,到哪里去?”
  徐文先趁黄知府惊奇中不及戒备,突然一伸肘,点了黄知府哑 穴,顺手抓住他右臂:“你不要多问,我是奉命行事,多有得罪了。”
  徐文先在知府大人面前,终有畏惧,不敢抓得太紧,匆匆说完,即 让随来的人将黄知府绑了。
  黄知府口不能喊,眼睁睁看着他们低声唤开各门,将一干家仆统 统制住,押往厨房去了。
  李氏与黄若娇都被点了哑穴,带到书房中。
  连惊带吓,黄夫人面色如土。黄若娇在梦中突遇惊变,迷糊一阵 后,明白是衙中内乱,徐文先勾结歹徒犯上作恶,不由气愤多于害怕, 押进房后,一直怒视着徐文先一伙。
  徐文先不敢与黄大人、黄小姐目光正视,冷然道:“黄大人、夫人、 小姐,今天徐某身不由己,多有得罪。请你们马上动身,随我们走,只 要照我说的做,徐某担保无事,否则,就难办了。”
  言毕,朝同伙一挥手,三人上前,一人押住--位,推出门去。
  徐文先头前带路,两处守卫都已被他调开,路无人间阻。行到 大牢东端,这是出入府衙后院之门的唯一通道,夜里仍有两名狱卒值宵,听见有人走动,便岀来査问。
  徐文先上前挡住二人视线,喝道:“有歹徒逃往此处,你们没看见 吗?"
  狱卒一愣,一人惊讶道:“什么歹徒?我们没听见动静呀?”说完看 看同伴,那狱卒也疑惑不解地揺摇头,同时张日望向站在徐文先身后十多步远的几人,
  徐文生怕他认岀黄知府一行,忙伸手往暗中虚指:“瞧,那不就是 吗?”
  狱卒转头望去。
  徐文先呛然拔刀,猛力劈倒近身的狱卒,另一狱卒大惊,一声疾 喝,伸手拔刀。徐文先外号“无影快刀”,运刀如风,那狱卒刀未出鞘, 已身首分离,仰倒在伴伙身旁。
  徐文先急忙在两人身上摸寻开门钥匙。刚将钥匙寻到手,里面闯 出一人,人未到声先至:“何事喧哗?”
  狱头汪成占领彭秋中关照,近几日对府中动静极为留心。这晚, 月已西斜,方才就寝,忽听惨叫传来,立即惊起,披上衣衫,提刀抢出 门来,一见狱卒倒地,忙喝问:“什么事?”
  徐文先佯作焦急:“汪狱头,你来得正好,两名弟兄不知被何人所 杀,我先到一步。”
  汪成占听得看守被杀,不由惊心,一抬头,朦胧中似见黄大人衣 冠不整地立在不远处,更是一懔。
  徐文先见汪成占认岀黄中仁,心中也急,诈道:“还不快去见过黄 大人!”
  汪成占一听果是黄大人驾临,不及细思,抢步迎上。徐文先待他 走近身旁,悄然出刃,一刀扎进汪成占肋间。
  汪成占突遇袭击,痛彻心肺。他粗犷过人,体格壮硕,情急中不及 拔刀,抡转刀鞘,击向徐文先。
  徐文先刀法快疾,但-快即飘,力度不够,入肉不过二寸。他见汪成占濒死反扑,忙将手中刀使得如风似电。汪成占闪躲中,无暇拔刀出鞘,欲发声呼救,也被凌厉刀风逼得张不开U。不过几个回合,江成 占又被砍中数刀,身上血箭直射,颓然力歇,门户大开。徐文先一刀劈 在汪成占腹上,飞脚将他踹岀止外。
  黄知府眼看徐文先片刻间杀了三人,气得睚眦皆裂,苦于无法开 口,只呼呼喘气,愤恨已极。黄夫人不忍看视,闭目摇首,潸然泪下。黄若娇静静看着这一切,似已吓呆了。
  徐文先看看黄小姐,咕噜一句:“没有办法,只能这样。”他上前启 锁开门,低喝道:“快走!”
  众人岀了门,不远处二辆马车轻轻驰来。
  徐文先叫黄夫人、黄若娇上了第一辆马车,自己押着黄知府进了 后一辆车车厢中。同党分别攀上二辆马车车轼,车夫放马碎步驰去。
  马车行至江边,寻到•渡口,早有一条大船候着。几块大木板从 码头伸出搭在船弦,两辆车轻轻碾过跳板,直接上了船。
  跳板一收,数名船夫一起执篙,将大船撑开,缓缓进入水道,又升 起二张风帆,船只顺流疾下。
  夜风阵阵,江涛哗哗,渡口恢复了平静,只有近处停泊的几条小 木船在浪上摇摆。
  靑蓝色的江水缓缓流淌,顺风顺水,木船平稳地行驶。
  为了防止泄露行藏,徐文先等船行一程后才准许黄知府一家下 车进舱。他解开三人哑穴,缚住双臂的绳子却不肯松,唯恐稍有闪失。
  车夫在舱外傍车而立,紧紧攥着缰绳。三名白虎堂众分散在前后 甲板,监视江面动静。
  徐文先本想进舱守着黄知府三人,一转念,与他们独处不免尴 尬,便在舱门前止步,斜倚在门框上,双眼望着江水自想心事。
  绑架黄知府一家,非徐文先之愿,确有不能不为之苦。
  十年前,徐文先父亲徐淮洲在江南经商。一次,他从苏州贩运一 批绸缎,走过芜湖,刚进皖南山区,遭七名强盗打劫。车夫吓跑了,伙 计也被打伤。正危急间,三位壮士路经,仗义岀手,以三对七,竟将强盗打得落荒而逃。徐选洲脱得'-难,人财无损,十分高兴,与壮士结伴 行了一段。打尖时,徐淮洲请客,酒酣耳热,感情又近一分。交谈中, 壮士听说徐淮洲有一儿子,投在四川峨嵋山“神刀七子”门下学艺经 年,兴趣大增。第二天早晨分手时,一壮士向徐淮洲透岀他们是白虎 堂成员,那人自称是一名舵主,他说了一番白虎堂结社互助、练武强 身的话后,邀徐淮洲父子入帮。徐淮洲刚欠人家相救之情,又觉言语 投机,一时高兴,慨然应允。双方订了后约之期,欣然分手。
  这样,徐氏父子双双加入白虎堂。徐淮洲年老体弱,不会武艺,只 是虚应个名额。徐文先学艺归来,却受白虎堂的赏识,参加过几次秘 密行动,使青年人新奇又兴奋。
  几年后,安庆府招募捕快。白虎堂指令徐文先前去应试。徐文先 武功根底不错,年轻、健壮,一试而中。三年前,他凭功绩升为捕头时, 在白虎堂内也做到了舵主之职,可谓两面春风,衙内衙外分别统辖着 十多人。
  得意之后。他慢慢尝到两面为人的苦衷。白虎堂近年宗旨大变, 对官场情况十分关注,常向徐文先索取情报资料,联络、相会又十分 繁琐神密,渐令徐文先不安。但他身陷其中不能自拔,只得顺势顺情 而为之。
  升任捕头后,徐文先与彭秋中、黄知府等接触H多。他见彭秋中 性格洒脱刚直,办案精明、老练,武功极具实战之效,自是佩服不已, 奉彭秋中之令从不敢违。黄知府沉稳宽厚,爱才惜才,为官清正,令他 敬畏。在这二人影响下,徐文先常常忘了自己是秘密组织中的一员, 能全身投入到日常事务中去,办案甚有成绩,成为彭秋中强助,与孙 不归、崔南剑并列“三杰”。
  在他的心中,近期还萌生一个秘密,暗恋上黄大人的千金若娇小 姐了。不知从儿时起,他的心上常会浮现黄小姐的倩影,他喜欢听见 黄小姐的笑声、言语声,每当见到黄小姐,心中总会泛起一阵激动。二 十五岁的男子,血气方刚,求偶心切,恋慕意中人本属正常,但徐文先 虑及双方身分悬殊,自己又是秘密帮会中的一员,时有自惭形秽之感。日子一久,心里煎熬,结下疙瘩。
  米九汉入狱后,徐文先的生活、心情立时起了重大变化。他接到 密令,一定要救出米九汉。这迫使他从窃药始,一步一步远离了彭秋中和孙不归、崔南剑,远离了黄大人、黄小娟,他又以两面人身份岀现 了。
  徐文先趁彭秋中不在府中,利用巡狱之便,将解药设法放入囚徒 饭菜中,因剂量小,寻常犯人吃了不妨事,米九汉却得以一天天恢复 内力。
  米九汉脱逃后,徐文先放岀信鸽,本当任务已了,那知事情越闹 越大。徐文先先接到密令,接应皖南行营派出的刀手,并通报彭秋中 行踪,致使彭秋中郊外遇险。昨天又接飞鸽急令,限时绑架黄知府全家,秘密岀府,沿江而下,遇飘扬三杆黄旗的码头泊船上岸,违令处死,全家不赦。
  接到密令后,徐文先茶饭无味,内心交战。释放米九汉,岀于奉命 行事;参与暗袭彭秋中,已令他愧疚不安;劫持黄知府全家,不是一般 的犯罪行为,属大逆不道、动摇朝廷权器之举,一但实施,死罪难逃。 尤其是黄若娇小姐也株连在内,于心、于情都使他难为。再想到白虎 堂纪律森严,令下如山,若敢违令,不仅自己定然身亡,还要牵连老父老母。
  徐文先思前想后,终于良知泯灭,公然下手了。
  当他迈入黄宅,心知没有退路,行事便毫无情义,直至杀死狱中 看守,格毙狱头汪成占,徐文先就从一名捕头走到了犯人的位置上, 从此,他将不再追捕犯人,而反遭追捕了。
  徐文先知道,很快,彭秋中、孙不归、崔南剑等人就会扑过来,他 完全了解他们的手段,他们比他先入六扇门,是他的老师。
  黄知府一家将会遇到什么情况,徐文先不知道,他转首看看黄若娇,但见她清秀的面庞上一层忧色,娇弱的身躯紧偎着黄夫人。
  她还看得起我吗?徐文先脑中突然冒出这个念头。他见黄知府 紧闭双眼常在舱壁上,花白的胡须、鬓发在风中飘动,徐文先突然又想到了自己的父亲。三年没回家了,父亲白发一定也增多了吧?
  徐文先脸上泛起一丝苦涩的笑。
  他將目光转向黑夜中。

  四、酒家遇险
  迎江寺濒临江边,枕流听涛,是安庆城的标志。寺内迎江塔高达 七层,峭然耸立,俯视江水东去。
  崔南剑领着杨快乐、饶光士、曹冰、何涛四名捕快在塔下歇息,大伙换了民装,也不引游人注目。五人等到日头移中,才见彭秋中跨进寺来。
  彭秋中朝崔南剑示意,径直向塔内行去,五人略停片刻,也起身 进塔。
  崔南剑等人到了顶层塔面,见彭秋中倚栏远眺,等候着他们。
  捕快散开。
  崔南剑靠近彭秋中,低声道:“总爷,我将捕快分成二拨,以迎江 寺为起点,沿岸往上下游调査,各走出二十里远。杨快乐、何涛在十二圩渡口,从一船民处了解到,今日下半夜前有二辆马车上了一艘大 船,往下游而去了。
  彭秋中一震:“这条线索非常重要。马车上船,一是表明他们已经 离开安庆地面,二是说明离船后仍需用马车赶路。他们在船上时间不 会太长,说不定,此刻已经弃舟登岸了。”
  彭秋中看看江面,沉思片刻。
  一招手,捕快们都围拢来。
  “诸位辛苦,所获讯息甚好。”彭秋中向杨快乐、何涛赞许地看看,接道:“我们立即顺着这条线索追下去。下半夜到天亮,不过-一个多时 辰,歹徒大约会在天亮前弃船上岸,而离十二圩最近的码头是江北贵池,我等先赶到那里再作査询。”
  崔南剑忙道:“总爷,南剑已雇下一条快舟,在江边候着,是否前去?”
  听了扬、何二捕快的报告,崔南剑也判定岀情由,预定下了一艘 小渔船。先前不敢说出,怕扰乱总捕头思路,现见彭秋中作出决定,即 告之。
  彭秋中深知崔南剑办事稳妥、干练,也不多问,只道:“很好,立即上船。”
  众人出了迎江寺,在码头僻静处,上了那艘渔船。摇船的汉子收 下崔南剑给的船银,将橹摇得飞快。
  彭秋中召众捕快在狭小的船舱中,告知道:“此案重大,同知大人 已急报巡抚大人知晓,我为等候大人令谕方迟迟赶来。大人下令,五 日之内不能破案,接不冋黄大人,此案将报呈朝廷。这也是巡抚大人 为我等担着干系,宽以时限。务请各位知晓利害,用心尽力。”
  捕快均知事关重大,面色沉重地点点头。
  彭秋中又道:“黃大人一家尚不至有性命之忧,歹徒欲下毒手,尽 可在府中行凶,不必劳师动众地跑这么远,估计他们另有所图.”
  崔南剑插问:“他们想用黄大人作人质?”
  “这种可能性最大。”彭秋中道。
  “作人质,是和我们谈条件? 还是交换什么?”崔南剑往深处想着。
  “白虎堂谋事深远细密,他们一但感到形势不太妙时,就设下这 手伏着,进退都可以牵制胁迫我们。当我们攻击白虎堂巢穴时,他们 也反击在我们最薄弱而又最关键的一环上。事情至此,官府与白虎堂 的对决算是全面、彻底地开始了。我等身为公门中人,不能在时限内 救回黄大人一家,或黄大人遭到意外,都成待罪之身,无半点退路可 言。只有全力向前,从虎爪下救人,在虎嘴里夺命,以黄大人一家无 虞,换得我等安全,并廓清地方治安,建树社会正气。”
  彭秋中一番言语,如醍醐灌顶,令众人由震惊转而清醒,振起信 心,鼓起勇气。
  崔南剑率先道:“总爷,你放心,南剣不破此案,死不暝目! ”
  杨快乐等人也纷纷道:“但凭总爷一句话,万死不辞! ”
  彭秋中慨然道:“诸位战志可嘉,等会上了岸,还得要小心谨慎, 莫要小瞧白虎堂。南剑,你多给船家银两,叫他不可在贵池停留,继续 下行,到芜湖把船卖r,从陆路返回,免遭白虎堂报复。务必要他这样做。”
  崔南剑答应着,撩开舱帘,走向后梢。
  船至贵池码头,船家寻个空隙,将船泊住,众捕快鱼贯上岸,人一走空,船家忙撤跳板,荡舟向下流而去。
  小船去远了,江面上无啥异状,彭秋中才转身而行,赶上众人。
  路上分别问了几位行人,均没遇见二辆马车驰过。不觉行了四五 里地,来到一座酒店前。
  酒肉杳味传来,大伙才记起一天只吃了一顿早饭,都感到肚子饿了。
  洒保在店内见了这几名汉子,知道生意上门,早满面笑容迎岀 来,伸手拦道:“嗬,诸位大爷,里面面请,酒饭随意,保管满意。”
  四名捕快不想走了,一齐望向崔南剑。崔南剑低声问道:“总爷, 歇歇脚吗?”
  彭秋中弯腰拍了拍裤腿上的灰尘,领头向店内走去。
  六人拣了张大桌坐下。
  酒保送上菜单。彭秋中示意崔南剑接过,道:“还要赶路不喝酒 了。”
  酒保一听不喝酒,唯恐菜肴不丰,赚头不大,忙推荐道:“客官,小 店藏有上等好酒‘九华琼液’。是用长在九华山顶云雾中的桂曲之花, 和九华山长盈潭泉水酿制,芬香凉冽,补气养神,不可不尝呵。”
  众捕快听得,眼睛亮起来。崔南剑体察这些弟兄的心思帮着说 道:“总爷,那就少喝一点吧?”
  彭秋中见众人渴望之色,念及一夜至此,确实十分劳即少吃点 酒提神解乏也未尝不可,再加崔南剑一旁说情,便点头道:“好吧,每 人一碗。”
  崔南剑将菜单交给酒保,酒保接过,扬声唱道:“干切牛肉、猪杂碎拼裝、青蒜炒田螺、虾仁煮干丝,都是大盘装哪! ”厨内有人应道: “就来啦!”
  酒保一甩手巾,正要走,彭秋中忽然唤道:“请留步,在下有一事相问。”
  酒保停住脚,问道:“客官,所问何事?小人知无不言。”
  “贵店早上何时开门啊?”
  “天一亮,本店就营业,赶船的人都起得早啊。”
  “今天早上,这里路过二辆马车吧? ”彭秋中说完一笑。
  “你怎么知道? ”酒保一愣,眼光投向屋里的掌柜。
  一听酒保所言,大伙精神一振。
  彭秋中不慌不忙道:“马车是往哪里去的呀?”
  酒保被掌柜一瞪眼,转过神来,摆头道:“什么马车?我没看见呀?”
  众人一齐看着酒保,他有点慌了,连声道:“没看见,我真没看 见!”
  彭秋中一瞥柜后的老板,哈哈笑道:“随便问问,你怎么啦?”
  掌柜立起身,出了柜台,走到桌前,对酒保喝道:“不会说话,得罪 了客人,真是该死,还不到外面干活去。”
  酒保缩着头颈,急急到门外迎客去了。
  掌柜笑嘻嘻道:“诸位客官,莫听这小子乱言语。客官是从江北过 来的吧?”
  “掌柜的好眼力。”彭秋中也不隐瞒。
  “哪里,这会儿午饭早过,晚饭未开,诸位点了这些个菜,料是赶 路错过了时辰,是从江上来的?”掌柜又问道。
  “嗯。”彭秋中不再开口。
  掌柜的意犹未尽,接着道:“刚才客官打听什么马车,江边码头一条大道到这里,来来往往的都是上船下船的客人,真没看见马车路 过。客官搞错了吧?”
  崔南剑见彭秋中以手支额,闭目不应,便对掌柜道:你罗嗦什么!快叫人將酒菜端来。”
  掌柜喏喏:“打扰,打扰!客官稍候,酒菜马上就好,我去看看。”说 完,向店堂后期走去。
  掌柜去后面监厨,酒保在外面发呆,店堂里只有捕快这一桌食 客,他们会心地望望,都为无意中抓住马车的“辙印”而高兴。
  彭秋中等掌柜一走,便睁开眼轻声道:“酒保被我冷不丁地问出 真言,奇怪的是掌柜一力否认,并极想了解我等情况,这有名堂,大伙 留点神。”
  崔南剑也道:“此刻不是饭时,店中没有其他客人,酒菜怎地迟迟 上不来?我去看看?”
  “不要去,且看他们有什么名堂。”彭秋中止住崔南剑:“这会,我 们不急着赶路。”
  又过一会,从后面转出一个伙计,托着一个大盘子,端上四碟菜, 刚放好,掌柜的亲自送上一壶酒,六只瓷碗:“诸位客官,小店菜肴粗 疏,难入各位之口,唯有这‘九华琼液’,可多喝几杯。”说完,一一斟酒。
  彭秋中看看杯中琥珀色酒液,低头一嗅:“嗯,真是好酒!”他端起 面前酒碗,往掌柜手上一送:“有劳掌柜的斟酒,先敬你一杯。”
  掌柜见酒碗到了,下意识一接,听彭秋中的话,脸色不由-变: “客官自己请用,我不陪了。”说完,将碗退回。
  彭秋中抬手拦住,劝道:“喝了,这是我等敬你的酒。”掌柜端着酒 碗,面色阴睛不定,一时僵住,一咬牙,扬颈喝了,放下碗道:“你们请 用。”急忙想往店后去。
  彭秋中一把扯住他,又递上一碗酒:“来,干上双碗嘛。”
  掌柜的再不接酒,推搪着:“我、我不胜酒力,不能再喝。”
  彭秋中板脸道:“哪有酒店老板不会喝酒的?你明明是瞧不起我 们这些客人。”
  崔南剑上前,把住掌柜的手臂,硬要灌酒。
  掌柜奋力挣扎,一掌将酒碗打落在地,怒道:“你们究竟是些什么 人?来这里闹事不成?”
  酒保听见店内嚷嚷,忙跑进来,后面的四名伙计也抢上前堂。
    彭秋中一见,对杨快乐、饶光士道:“掌柜的不想开店了,你们去把门板 上了吧。”
  两人应声而起,洒保上前阻拦,被杨快乐一脚踹倒。饶光士操起 门板忙活起来。
  掌柜的已知来者身份,忙从怀里摸出一粒药丸,扔进嘴里,大声 道:“鹰爪子来了,操家伙上!”
  四个伙计闻声,抢起板凳、杠棒、炉钩等家什围上来。
  彭秋中见掌柜往嘴里扔药丸,明白酒中有名堂,再听他呼喝,已 知店里这帮人来历,厉声喝道:“统统拿下了!”
  崔南剑立即扬手进招,捕拿酒店掌柜,
  曹冰、何涛从衣下抽出腰刀,跃向伙计,杀成一团。
  彭秋中抢入后面厨房,看清房里再无他人,又回到前堂。
  店门已全部关上,只有屋顶天窗的光亮照下来•店里顿时暗了许 多。
  杨快乐、饶光士加入战圈,四名伙计顷刻间被擒。
  掌柜的仍在顽抗,他掌起脚踢,身手灵活。崔南剑徒手攻击,占尽上风,却一时擒他不下。
  彭秋中屈指一弹,桌上一只竹筷箭般射出,击在掌柜右腿环跳穴 上。掌柜膝头一软,身躯朝前一倾,崔南剑攻势正猛,不及收手,一拳 击得掌柜飞岀丈外,何涛抢过去,一抖铁链,锁了他。
  彭秋中令杨、饶二捕快,将五名伙计押往后房,留下掌柜听审。
  曹冰、何涛扶起掌柜,将他拖到彭秋中脚前。
  彭秋中掏岀腰牌,对掌柜道:“我等是官府捕快。你是何样人物, 我等已经知晓,你只有老实作答,才有活命机会。”
  崔南剑见掌柜的低头不语,抽刀劈去桌子一角,喝道:“听明白没有?”
  掌柜叹口气道:“事已至此,我还能怎样?你们要问什么就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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