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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库] 宇文瑶玑《路迢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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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5-10-7 22:50:43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宇文瑶玑《路迢迢》

  第一章 高僧遭劫
  夜已深!
  人已静!
  秋月高悬!
  秋风飒飒!
  万籁无声的天台绝顶,“禅堂”峰头,突现人踪!
  一条快速得宛如淡烟划空般身形,自那天台名刹,“国清寺”的幽静禅堂之内,破空而起!
  眨眼之间,已攀上“禅堂”峰头。
  淡谈的月光掩映之下,已照出这攀登峰头的人影,乃是一位白髯拂胸,缁衣大袖的老和尚。
  只见他双足甫沾峰顶,两眼开合之间,精光如电般迅快的向这峰顶四周一瞥!
  顿时,他那紧张的神情,为之略懈!
  立即皓首微抬,仰望凄凄秋月!老和尚那清癯的面容,又倏现愁意!
  半晌,三更甫过!
  老和尚幽幽发出一声低叹!
  “这十载岁月,逝去得好快啊……”
  老和尚叹息之声,倏地中断!
  这时,从那左侧百丈以外的“映霞”峰头,传来一阵凄厉无比的长啸!
  两峰相距如此之远,但那长啸之声入耳,却仍然震得老和尚耳鼓微颤!
  足证这发声长啸之人,定是身具绝顶武功的江湖奇士!
  老和尚瘦削的身,微震之下,双眉倏聚,双目暴静!
  却见那“映霞”峰头,随着长啸之声,破空飞起一白一灰两条人影!
  “来了!你们终于来了!”
  老和尚皓首微摇,口中似乎很艰难,也似乎是很凄凉的,吐出了这句叹息之语!
  此时,那一白一灰两条人影,却似难以令人相信的绝快速度,宛如星丸跳掷,急箭离弦,攀上“禅堂”峰头!
  “好迅捷的身法!”
  老和尚不禁暗自赞叹!
  容得一白一灰两条人影,落地停身,却是一位清癯脱俗的老叟,和一位冲逸超群,白衫朱履的中年秀士!
  老和尚这时反到一收先前愁意,缓步迎向两人,单掌稽首,朗声大笑道:“两位施主,真可算是信人!老衲天智,已在此候驾多时了!”
  灰衫老更和白衣秀士,闻言也同时抱拳还礼!
  却由灰衫老者微笑发话道:“呼延龙兄弟因途中遇上了一桩岔事,以致迟到半刻,有劳大师佛驾伫候,实是疚歉之至!”
  灰衫老叟话音微顿,目射精光的向峰顶一瞥,脸上立即掠过一丝焦虑之色,又向天智大师道:“天远长老是否因呼延龙兄弟来迟,业已离去?”
  天智大师微微一笑,摇头道:“不会离去!”
  灰衫老叟淡淡一笑!
  那白衫中年文士却面现不快之色,冷笑道:“天远是否想毁弃当年誓约?”
  天智大师双掌合十,口诵佛号道:“朱虹大侠,请勿以己之心,度老衲师兄之腹!”
  白衫文士朱虹闻言,仍是冷笑道:“天远是否妄想再延十年,借故不来?”
  天智大师陡地哈哈笑道:“老衲师兄已于九年之前,即行面壁坐关,参修上乘佛法!二十年死关,尚有一半,怎会借故不来?”
  灰衫老叟听得双眉立聚,缓声道:“好主意!”
  天智大师笑意未敛,应声道:“呼延龙大侠此话何指?”
  灰衫老叟呼延龙哈哈一笑,道:“天远既坐死关二十年,自今年此时算起,仍须十一年之久,方可出关,我们这十年之约,岂非平空压后二十年了?”
  呼延龙话音略顿,又道:“三十年岁月,虽然不长,但要把一个孺子造就成一位武林高手,只要此子非痴非呆,确非难事,天远大师对于氏遗孤的这一片苦心,实令老夫心感,也实令老夫心折!”
  呼延龙话音甫落,白衣文士朱虹已冷笑道:“天远秀驴,在武林之中,也非无名之辈,居然会用这种卑劣手段,来拖延时日,嘿!嘿……”
  天智大师白髪微扬,突然呵呵长笑!
  朱虹目光一转,冷笑倏停:“大师何故长笑?”
  天智大师长笑即敛,正色道:“两位施主,错会老衲话中之意了!”
  呼延龙清癯的脸上,掠过一丝诧异的神色!
  他想不透天智大师话中所指,究竟自己弟兄两人,误会了他所说的那一句话?
  朱虹面色冷冷,道:“天智,在朱某兄弟眼前,你还是少要花枪为妙!”
  天智大师呵呵大笑道:“老衲向来口无虚言,两位施主——”
  呼延龙此时突然微笑说道:“大师所说,在下实未怀疑,但不知大师说在下兄弟误会大师之言,究竟是何所指?”
  天智大师目光微凛,缓缓说道:“老衲师兄虽已坐关,但老衲并未说过,昔日十年之约,定要改期,两位施主怒言相向,岂非误会……”
  呼延龙听得心中一动!
  朱虹脱口喝道:“天远不来,十年之约如何交代?”
  天智大师淡淡一笑,道:“国清寺主持,既已暂由老衲充任,老衲师兄昔年一切恩怨,自然也由老衲一身担代!”
  呼延龙、朱虹同时一愣!
  但瞬即哈哈大笑!
  “在下兄弟,果然误会大师言中之意了!”
  呼延龙话声略顿,又道:“请问大师,‘圣剑天魔’于鸿奇的遣孤,现下是否仍在国清寺内?”
  天智大师闻言,俯首合十,缓缓应道:“尚在寺内!”
  朱虹冷冷一笑,插口道:“大师未曾把他带来?”
  天智大师低眉肃目,凝视二人良久!
  呼延龙被他这双开阖之间,精光四射的目光,凝视得心神微震!顿时戒心稍具,干笑一声,道:“如此看来,大师是有意毁约了么?”
  天智大师似是轻轻的一震!
  不过,因为这一轻微的动作,只在一瞬之间逝去,故而,连这两位名满武林的高手,“银剑叟”呼延龙,“白衣秀士”朱虹,全未发觉!
  天智大师神色肃穆,向呼延龙低喝道:“施主要此子归入……”
  呼延龙双眉倏皱,截断天智大师话音道:“老和尚!你似是忘了本门戒律了么?”
  天智大师闻言,再度心神微震!
  他深知这两位来自海外的奇人来历!
  当然,他更了解这“银剑叟”呼延龙,和“白衣秀士”朱虹身后的支持者,是什么样人物!
  因此,呼延龙话声一落,天智大师为之变色!
  就在他转念之间,“白衣秀士”朱虹,已然喝道:“秃驴!十年之前,若非我兄弟看在你那师兄与我兄弟有过生死与共的交情,苦苦哀求岛主,答应下这十年再来携走此子之约,只怕那于鸿奇的幼子,早成大白岛中护法童子了!嘿!嘿!”
  朱虹冷笑连声,斜扫“银剑叟”一眼,又道:“不料佛门弟子,竟然也会失言背信,朱虹本有保全国清寺五百僧侣之意,但照现下情况看来,哼……”
  朱虹话音未毕,“银剑叟”呼延龙突然哈哈笑道:“朱二弟不必暴燥,依愚兄看来,天智大师必然不会让我兄弟白跑这万里长路的!”
  呼延龙笑声之中,双目如电,射向天智大师!
  天智大师神情颇为严肃,一字一字说道:“不……错……”
  他这两个字说得极慢,慈祥的双目,掠过峰顶二人,沉声续道:“两位施主,不远千里而来,老衲自有受当安排!不令两位施主空手而去!何况,贵上性格,老衲尚知一二;若是两位施主讨不到公道,老衲必将难脱‘我虽不杀伯仁,而伯仁因我而死’之罪!”
  “银剑叟”呼延龙闻言,淡淡一笑!
  他城府颇深,故而在天智大师未曾把如何处置今宵之事说明以前,他不愿表示任何主见!
  但“白衣秀士”朱虹却不然,只见他剑眉双锁,冷笑一声道:“于鸿奇的孽子,现在何处?在下兄弟来此已久,大师若想仅凭口舌之利,就欲赖过今日之约,只怕不智已极!”
  天智大师神光湛然的双目,微微一闭,低声道:“老衲向来不出虚言,十年之约,掌门师兄,已然在坐关之时,交代老衲必践,不过……”
  “不过什么?大师可曾想到贵寺五百僧侣的性命?”白衣秀士紧接着沉声反询!
  因为,他听出天智大师话中之意,似是有什么不同凡响的变故,他不得不紧逼的威胁对方!
  但是——
  天智大师却极为平静的笑道:“天台关清,建寺以来,已然历经一千余年,什么大风浪,大劫没有见过?朱施主这等口气,岂又是智者所当说的?”
  天智大师话略顿,目光射向“银剑叟”身后一片巨大的岩石阴影,陡地双眉微锁,心中疑念大他彷彿感觉到那巨石之后,隐有绝世高手!
  不过,天智大师的沉稳机警,在武林之中,素负雅誉,虽然疑念大生,但却不动声色,他笑意盎然,继续向二人说道:“老衲师兄鉴于‘圣剑天魔’于大侠死的不明不白,基于武林同道立场,自有代其查明实情义务,但老衲师兄深知于大侠生前个性,此事若由于大侠的亲人处理尚可,若是由别人代劳,只怕于大侠虽死,也必不肯瞑目!故而老衲师兄昔年才会恳求两位施主代求贵上,订下这十年之约,为的是想保存于氏遗孤,好让他查明于大侠惨死之谜……”
  “银剑叟”低叹一声,插口道:“天远大师,果是血性汉子!”
  “白衣秀士”此时也怒意稍敛,但仍冷冷喝道:“十年时间,想必于大侠的强仇已然伏诛了!”
  天智大师低眉长叹,道:“若是能如朱施主所说,今日之约,岂会另有波折发生……”
  朱虹闻言,双眉候扬,喝道:“说来说去,你们原来另有居心,嘿嘿!若是今夜在下兄弟不能带走于鸿奇之子,那只好用大师宝刹的五百名弟子的生命低偿了!”
  “银剑叟”呼延龙也冷笑道:“朱二弟所说不假,大师尚请三思为是。”
  天智大师丝毫不为所动,笑道:“在于大侠死因及强仇尚未伏诛之前,两位施主若想掳走于氏幼子,只怕不大容易。”
  ‘银剑叟”闻言,目光微转,瞥见“白衣秀士”朱虹已然暴怒,连忙暗施眼色,阻止朱虹,却向天智大师阴阴笑道:“那于鸿奇之子,今年多大了?”
  “十九!”
  “武功如何?”
  “不在老衲之下!”
  天智大师此言,似是震动了“银剑叟”。
  只见他双眉微锁,喝道:“他叫什么?”
  “于文涛!”
  “银剑叟”心神略定,笑道:“此子看来,尚未踏入江湖吧!”
  天智大师点头笑道:“江湖险恶,年轻人能够避得掉,须应避开才好。”
  “银剑叟”顿时神色恢复镇定。
  他心中疾快的一想,已知近日崛起江湖,号称“无敌书生”那位年轻高手,并非于氏遗孤。
  天智大师观察神色,心中暗动疑念,不过他并不想在这之间取巧,故而未作深思。
  “白衣秀士”朱虹,此时却嘿嘿冷笑,道:“天智,于文涛此时何在?在下实在忍耐得够了。”
  说话之间,陡见他自懐中取出一物,扬了一扬道:“在下数到十字以前,你若再不把于文涛这孺子献出来,在下手中‘大白神焰’,就是大师解脱之物!”
  说罢,不容天智大师说话,便自开口报了个“一”。
  接着:“儿……”
  “三……”
  他“四”字尚未出口,天智大师陡地哈哈大笑。
  这阵笑声,彷彿是用一种特别的内家真力凝聚后发出,不但震得“银剑叟”等两人耳鼓嗡嗡作响,更且震得两人有些神不守舍,心境空虚之感。
  “银剑叟”长眉轩动,暗凝九成真力,压下心中恍惚之思,低“咄”一声,笑向天智大师道:“呼延龙为大师恭贺,旷代无俦的‘离相禅音’,居然再现天台,诚为武林中的一大喜讯,不过……”
  “银剑叟”突然话音一顿。
  天智大师目光微转,长笑倏敛:“施主有何高见?莫非老衲这‘离相禅音’不够火候么?”
  “银剑叟”摇头道:“大师功力早已通玄,老夫自叹弗如,不过,大师这‘离相禅音’还难不到老夫兄弟!”
  “银剑叟”话音一落,探手入怀,取出一物,摊在掌心,笑道:“大师可识此物?”
  天智大师目光过处,发现“银剑叟”掌心,端端正正的放了一片四时大小银色方牌,心中顿时一震!
  “施主掌中之物,是否名扬天下,万邪不侵,功能摄心神,助长真力的‘大白神圭’?”
  “银剑叟”呵呵一笑。
  朱虹已抢着喝道:“天智,你别浪费心智了,今夜若不交出于文涛,你须知道后果如何?适才在下数到‘三’下,被你狂笑打断,在下心意已定,现时在下重新数起……”
  “白衣秀士”朱虹,话音未落,“银剑叟”呼延龙突然跨前一步,止住朱虹,向天智大师喝道:“大师乃佛门高僧,必然不会诳骗老夫兄弟,今夜之事,究应如何了断,尚请大师明示。”
  天智大师闻言,神情极为镇定的笑道:“于文涛眼下不在天台了!”
  朱虹陡地怒喝道:“秃驴!你……”
  “银剑叟”虽然也动怒意,但仍微笑道:“大师此话当真?”
  “佛门弟子,不敢打诳。”
  “老夫弟兄难道此越是白跑了?”
  “银剑叟”话音未落,朱虹又复大喝道:“秃驴!今日若无于文涛交出,你且休想生离此地。”
  天智大师神色平和,笑道:“于文涛在亲仇未明之前,绝对不能交由大白岛主处置。”
  “银剑叟”目光一掠,冷笑道:“大师此话,可有商量余地?比如说,于文涛归入大白岛以后,他的亲仇就由老夫兄弟代查代报……”
  天智大师低诵一声佛号道:“施主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假若于文涛亲仇与大白岛主有关,施主兄弟是否也能担代?”
  “银剑叟”听得一愣,他倒没想到这点。
  “白衣秀士”朱虹怒道:“天智秃驴!在下劝你废话少说吧,你若能够交出于文涛,万事皆休,否则,哼……”
  天智大师笑道:“于文涛此时已在千里之外,施主不必劳心绌力了。”
  “银剑叟”一直微带笑意的脸色,此时突地大变。
  “你把于文涛送走了?”
  天智大师笑道:“十年之中,老衲虽未查出于大侠死因和强仇,但却查出于大侠的老岳丈尚在人间……”
  “你是说那‘怪叟’龙岩尚在人间?”
  ‘不错!”
  “于文涛那娃儿,是被你送到龙岩身边了?”
  天智大师淡淡一笑,道:“正是!”
  “银剑叟”顿时不语。
  “白衣秀士”朱虹也双眉愁锁,沉思不言,他们似是被“怪叟”龙岩四字所震动。
  天智大师的脸上,此时突然掠过一丝希企之色。
  “银剑叟”看在眼中,心头灵光一闪。
  “大师这话,叫人好难相信。”
  天智大师吃了一惊,但仍笑道:“老衲并无虚言,信与不信,全看施主了。”
  “银剑叟”虽然不敢确定自己心中所想,但他目睹天智大师色,已然可以判明,“怪叟”龙岩之事,大概连天智大师自己本人,恐怕也难相信此老仍在尘世。
  “银剑叟”心念一转,敞声笑道:“龙岩现在卜居何处?大师可否明告?”
  天智大师从容答道:“龙岩前辈隐居之地,详细地点,老衲并未深知,但大概不出黄山八百里地带。”
  “白衣秀士”朱虹插口道:“于文涛是否已去黄山了?”
  天智大师笑道:“正是已去黄山了。
  “银剑叟”似是已到忍无可忍地步,陡地喝道:“天智!这于家娃儿离开国清寺多久了?”
  天智大师闻言,怔了一怔。
  他本想说于文涛已走很久,这样,就可以死了这两位魔鬼追踪之心,不过,他转念之下,却说了实话:“自离寺之日算起,不过五天。”
  “五天?”
  “银剑叟”心中闪电般掠过无数猜测,终于,他哈哈大笑。
  “天智,于家娃儿只怕还没找到龙岩呢!”
  天智大师淡淡笑道:“不错,老衲也作此想,但是,如果等两位施主赶去之时,只怕情况又不如施主料想了。”
  “银剑叟”心想:“可不是,以自己兄弟脚程,只怕也得五天才能赶到黄山,而这五天之中的变化,是多么不可预测啊!”
  这时,“白衣秀士”已暴喝一声道:“天智,你居然骗了我兄弟一个更次,嘿嘿!于文涛既然已去黄山,在下自会前往寻找,但你这秃驴毁约之恨,却不可愿恕……”
  朱虹口中“恕”字方出,身形已如鬼魅一般,欺向天智大师。
  双掌扬处,一股足可掀天揭地的阴柔劲力,直卷天智大师。
  天智大师似是早知对方必将蓦然出手,故而神色不变,从容已极的双翻缁衣大袖,佛家“般若禅功”九成劲力,无声无形的迎向朱虹拍来劲道。
  “嗤……”
  裂帛一声,朱虹陡地倒退三步。
  天智大师目光烱炯,静立当地。
  “银剑叟”只看得双眉紧皱。
  他没想到天智大师功力竟然高得出乎意料,他直觉的想到,今夜若然不使出绝学,只怕难讨好处。
  此时,朱虹已然再度欺身发掌。
  适才一念轻敌,自己吃了不小的亏,这番再度攻敌,自已用上全力。
  “砰!砰!砰!”三掌硬接,朱虹仍然退了三步。
  但天智大师此时已不若先前从容了,他的脸色上,现出一阵悲愤之色,恨声喝道:“朱施主,请勿逼人太甚!”
  “白衣秀士”朱虹虽是两次都被对方震退,但他功力精纯,并未受伤,且有绝招未展,自是心无畏惧,闻言冷笑一声道:“天台国清寺,已然注定在今夜自武林之中除名,天智,你还是早些准备着吧!”说罢,三度腾身攻敌。
  天智大师目光一转,发现朱虹身如巨雁,十指暴弹,凌空飞来的身法,不禁心中大震。
  脱口惊呼:“雪鸿夺命!”
  饶是天智大师被这久绝江湖的神奇狠毒“雪鸿夺命”身法和阴毒无比的指力所震惊,但他仍然暴凝数十年性命交修的一口真气,贯注双臂,仰天拍去。
  就在双方劲力甫接——
  “银剑叟”面现笑意,“白衣秀士”阴阴冷笑之际,从那天智大师先前疑心注目的巨石之后,突然传来一声娇叱:“大师速退,这‘九幽透骨指’沾染不得!”
  紧随着这娇叱,从巨石之后袭来一股无名的劲气,在一阵撼人的惨呼声,“嘭!嘭!”声中,竟将“白衣秀士”卷得倒飞五丈,跌落祥云峰底的万丈深壑。
  这瞬间大变,惊得“银剑叟”心头犯悸。
  目光暗转之间,只见那巨石之后,已姗姗转出一位美比天人的白衣少妇。
  紧随白衣少妇身后,又是两位一红一绿的宫装少女,看来颇似这少妇贴身使唤的丫环。
  眨眼之间,白衣少妇已行至天智大师身前,她那双水汪汪的杏眼,凝视天智大师有顷,突然混身一震,仰天发出一声幽怨至极的低叹。
  这声低叹,彷彿充满了人间无比的哀愁和悔恨。
  “银剑叟”呼延龙怔得一怔,那白衣少妇已幽幽吐出银铃一般的话声:“迟了!迟了!我又做了一桩错……”
  “银剑叟”闪电般掉头,只见那适才尚是静立不动的天智大师,此时已萎顿在地。拂胸银髯,正倒掩在他那苍白的脸上。
  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喜?还是忧?
  “白衣秀士”朱虹,葬身万丈深壑,而这位天台国清寺的方丈,却也没逃过朱虹“九幽透骨指”力,这两败俱伤的后果,实非他们来此之前所会想到。
  而眼前更重要的,是这位美艳绝伦,高华旷代的白衣少妇,存的是什么居心?
  何况,对方武功之高,实是令人难信。
  这位来自海外大白岛的绝顶高手,心中泛起怯意。
  他双目如电般一转——
  “老头子!在我家仙娘面前,你最好放老实些。”突然,从“银剑叟”身后,传来一声清脆的低叱!
  呼延龙不用转身,已知说这话的必是那一红一绿二女之中的一位,但他却未曾料到,这两个看来颇似丫环的女娃儿,竟然逼进自己身后五尺之内,自己却丝毫不知。
  但“银剑叟”呼延龙终究是武林中成名人物,被人家当面揭穿自己要逃走心意,却是有些下不了台,他讪讪的干笑一声,道:“女娃儿,你可曾听说过大白岛中人物,会怕过谁来?老夫管你什么仙娘,鬼娘……”
  他口中难听的话句尚未出口,陡地眼前红影一闪,连躲让的念头还没转,左颊已重重的挨了一掌。
  “老鬼!你嘴巴放干净些。”那位全身似火般的红衣少女,正叉着双手,冷笑不已的望着“银剑叟”。
  这一掌直打得呼延龙左颊肿起老高,但他不得不强忍怒意,和着满口鲜血,硬把落在口中的两颗门牙,吞入肚内。
  此时,那位白衣少妇,已款款而来。
  她看了看“银剑叟”呼延龙狼狈之态,掉头向那红衣少女喝道:“红儿,你这一掌打得太过份了。”
  那红衣少女俯身笑道:“这老鬼口出不逊,辱及仙娘,所以,婢子才……”
  白衣少妇不容那红衣少女说完,说道:“好啦!以后不可如此冒失,没有仙娘命令,更是不可出手伤人,今晚之事,饶了你啦!”
  红衣少女躬身应了声:“是!”便退向一旁。
  白衣少妇微微一笑,掉头向“银剑叟”说道:“呼延龙,你可认得我么?”
  “银剑叟”闻言一愣,摇头道:“请恕老夫眼拙,不会识得姑娘——”
  白衣少妇笑道:“尊驾有了好靠山,当然认不得故人了。”
  “银剑叟”听得双眉一聚,正想出口反问,却见白衣少妇面色一寒,冷冷娇喝道:“呼延龙,大白岛主是谁?竟然炼就了绝传五十多年的‘八荒枯叟’独门武功?”
  呼延龙心念迅转,抱拳施礼道:“姑娘既以故人相称,必是老夫旧识,在未谈及敝上身份之前,可否请姑娘还我本来面目?”
  白衣少妇柳眉微轩,笑道:“昔日容音姓氏,早已萎诸黄土,呼延龙,你先答我的问吧!”
  “银剑叟”想不到对方忌讳昔日姓氏,明知再问一百遍也是多余,同时,由于对方武功,明明高出自己太多,自己也不便说,只得摇头叹道:“敝鸟岛主,乃是昔年华山二老之一,人称‘驼龙侠隐’的柴化龙。”
  “啊!”
  白衣少妇艳丽的粉脸之上,闪过一丝恍然的神色。
  “原来是柴化龙,这就难怪了。”
  “银剑叟”对白衣少妇这颇似自语的两句话,极感困惑,只因白衣少妇未曾说出其中原故,她这句“这就难怪了!”彷彿是所指太多。
  也许是指“八荒枯叟”失传的武功。
  也许是指对“圣剑天魔”于鸿奇遗孤的掠取。
  也许……
  总之,这白衣少妇,似乎对柴化龙知道得不少。
  就在“银剑叟”沉思之际,白衣少妇目注浮云淡月,彷佛也在凝思着一件重大之事。
  半晌!
  这祥云峰头静得不闻半丝声息。
  直到那峰下国清寺传来第一声晨钟。
  宏亮幽远的钟声,惊动了这峰顶奇人。
  白衣少妇目流波,在呼延龙脸上转来转去,终于,她长叹一声,道:“呼延龙,你那师弟想已葬身天台绝壑了,你还是赶快回转海外去吧!本仙娘念在昔时一面之情,不再为难你了。”
  “银剑叟”本来打算,纵然拚上自己一命,今夜只怕也再难讨到好处,不料对方竟会轻易的放过自己,真是大出意外。
  他似感激,又似悲伤的看了白衣少妇一眼,正想开口交代几句场面话,再行离去,不料身旁又传来那两个丫头的娇叱:“要滚就滚,别想多噜了,要是你惹得仙娘发怒,只怕你再想走可就迟啦。”
  “银剑叟”被这两个丫头气得钢牙暗咬,但他却不敢发作。
  他无言的向白衣少妇一揖,转头狠狠的瞪了红绿二女一眼,闪身便向山下走去。
  红绿双姝,被呼延龙这怨毒的一眼,瞪得心头发麻,口中却嘀咕道:“凶什么?姑娘们还怕你么?”
  白衣少妇看了二女一笑,突然向那已翻身欲待扑下祥云峰的“银剑叟”喝道:“呼延龙,慢走。”
  “银剑叟”身形本已腾起,耳闻白衣少妇之言,突然一式“鸢飞鹰搏”,硬将身形拉回原地。
  “姑娘有何见教?莫非——”
  白衣少妇淡淡一笑,道:“本仙娘言出必践,既已放你,绝对不会半途变卦,到是我想起一事,要你转告柴化龙。”
  ‘银剑叟”也自淡淡一笑道:“姑娘请说。”
  白衣少妇突然冷哼一声,道:“你回去告诉柴化龙,天远大师跟他所订之约,从今以后,永远取消,于鸿奇的遗孤,他这一辈子也别想打算得到了。”
  “银剑叟”点了点头,笑道:“姑娘是否尚有其他见告?”
  “有!”白衣少妇那丽的脸上,突然罩上一丝煞气:“你告诉柴化龙,十八年前‘圣剑天魔’的血海深仇,自会有他的亲人,替他报复。”
  ‘谁?是不是于鸿奇的遗孤于文涛?”
  白衣少妇冷笑一声,道:“也许是,但也许另有别人。”
  “姑娘是否尚有指示?”
  白衣少妇又恢复了和宠的笑意道:“呼延龙,如果你还不糊涂,我劝你返回大白岛带到口信以后,最好另择灵山,隐居遁世的好,否则,你会后悔莫及的。”
  白衣少妇话音微顿,又道:“看在你昔日并无大恶,我才指你一条生路。”
  “银剑叟”在未曾投入大白岛前,到也是一位白道人物,此时闻言,自是不禁心头大震。
  “谢谢姑娘指教,呼延龙自会安排出处,但姑娘可否把名号告知老夫,以便转呈敝上?”
  白衣少妇略一沉吟,笑道:“姑娘此生已再无姓名,你就以江湖之上对我的称谓的‘快乐仙娘’四字称我便了。”
  “快乐仙娘”四字入耳,呼延龙惊出了一声冷汗,他已知道了这位白衣少妇是谁,不过,他没有胆量敢揭穿而已。
  “银剑叟”此时脸色乍变,白衣少妇岂有看不出之理?格格一笑,道:“呼延龙,你已经知道我是谁了么?”
  “银剑叟”此时虽已明知对方是谁,但却真的不敢承认了,他含混的道:“老朽愚钝,仙娘来历,老夫岂能知晓。”
  白衣少妇笑道:“很好,念你尚有自知之明,此后我必不会为难于你,去吧!”
  白衣少妇这“去吧”两字出口,“银剑叟”宛如获得大赦一般,必恭必敬的向白衣少妇一揖,道声:“谢仙娘!”双足微错,竟然倒退着身形,向峰下飞去。
  白衣少妇看着“银剑叟”遁去的身形微微一笑,立即转身走到倒毙地上的天智大师身畔。
  她默默的注视大师佛体半晌,突然跪倒,口中低声祷告道:“大师英灵不远,龙兰君谨代拙夫,拜谢大师保全涛儿之德。”
  晶莹的泪珠,突然自白衣少妇的粉腮滴落。
  红绿双殊此时因主人跪倒,自也跪在主人身后,但她们却仍然面含浅笑,并未因天智大师遇难而悲伤。
  可是,当白衣仙娘低泣之声入耳,二女突然脸色大变。
  因为,“快乐仙娘”从不落泪。
  如果她们的主人曾经落过泪,这“快乐仙娘”四字,又如何能在武林之中,被人所称誉?
  然而,十四年来,仙娘第一次落泪了!
  当晨曦初露,林木罩上一层淡雾之际——
  白衣少妇缓的站了起来。
  红绿双妹却仍然陷落在沉思之中。
  白衣少妇怜惜的看了二女一眼,低声道:“红儿,翠儿!”
  二女陡的一惊,同时站了起来。
  “仙娘!”
  白衣少妇此时已面含浅笑,道:“你们想什么想得这样入神啊?”
  二女对望一眼,由那红衣少女答道:“仙娘,你哭了!”
  白衣少妇淡淡一笑道:“人在伤心的时候,自然会哭的。”
  红衣少女面露不解之色,道:“仙娘,十四年来……”
  白衣少妇摇了摇手,打断红衣少女要说之话,笑道:“笑,有时候并不代表快乐,而哭呢?有时候也并不见得就是不快乐,你们年纪还轻,自然不懂这中间的道理,等你们的情感和心理成熟以后,你们就会懂得了。”
  这番话,说得二女面面相觑,似懂非懂。
  白衣少妇看着二女这个的表情,低叹一声,自语道:“武林恩怨,何时方休?佛门净土,少不得为了天智大师的遇害,重新摧入杀劫之中了。”
  绿衣少女虽然对哭和笑,快乐和不快乐似懂非懂,但对武林恩怨,何时方休却听得明明白白,白衣少妇话音一落,便抢着说道:“仙娘,这位大和尚死得冤枉吗?”
  白衣少妇闻言,点头不语。
  红衣少女却啊起小嘴道:“仙娘,我们不是给他报了仇么?那个穿白衣的坏人,不是被仙娘击落峰底绝壑……”
  白衣少妇眼微闭,切断红衣少女的话音道:“红儿,这位大师乃是为了保全一位惨死的武林大侠的后代,才会落得这等下场,这种武林之中的仇怨,只不过刚刚开始呢!那位武林大侠的后代,一定会替这位佛门大师报仇的,虽然,仙娘已杀死了那白衣坏人,但是,那指使白衣坏人的人,也不能放过的啊!”
  绿衣少女此时似是突然记起了什么,笑道:“仙娘,那位武林大侠的后代,你认识么?”
  白衣少妇面色突然变得很苍白,惨笑道:“何止认识?”
  “哦!”红丝二女同时惊“哦”一声,绿衣少女又惶急的说道:“仙娘,您跟他的关系很亲近么?”
  白衣少妇眼中,再现泪光,但她强自忍住,哑声道:“翠儿,将来你会知道的,此时说来,徒乱人意。”
  白衣少妇话音一顿,突然仰望天色,喃喃自语道:“黄山!黄山!难道当真的隐居在黄山么?但愿涛儿能找到他,也好免掉我……”
  突然,白衣少妇妙目之中,闪过一丝奇异的光彩。
  “翠儿!”
  录衣少女欢呼一声,道:“仙娘!”
  “你赶快的通知国清寺的和尚,把方丈佛体运回寺中处置,然后,你可在天黑之前,赶到新昌城外的白衣庵。”
  绿衣少女应了声:“是!”
  娇躯一拧,便待离去,但却又突然止住,笑问道:“仙娘,我们要离开天台了么?”
  白衣少妇美目流转,扫视了这寄住五载的名山,笑道:“住得太久,腻了。”
  “仙娘,我们要去那儿——”
  白衣少妇目注东升的旭日,缓缓说道:“黄山!”

  第二章 怪僧荒冢
  “停车坐看枫林晚,霜叶红于二月花!”
  正是丹枫似火,气爽秋高,西风未煞,清景动人的深秋季节。
  曾被“诗仙”李白吟哦赞誉的黄山,每逢此季,更是奇松争胜,怪石流青,云海献涛,枫柏比艳之期,引得青衫猎旅,络绎于途,达官贵人,相将于道。
  但是,黄山三十六峰,峰峰挺拔!峥嶙铁勒,险巇难攀!俗世游人,又有几个敢于舍生冒险,一探奇景?
  其中尤以“天都”“始信”二峰,更是万嶂千岩,摩天壁峭,虽非洪荒互古,却也人迹难见。
  只有宿鸟低飞,山猿跳跃;奇山仙景,尽寄禽鸟足底翅边,宁非可叹?
  然而此时却在那奇绝难攀的天都五峰之上,飞起一白、一红、一条三条人影,眨眼之际,却又消失不见,错非绝好眼力之人,定难发现。
  就在这三条人影隐去不久,黄山前海的渡仙桥上,静静的站立着一老一少,仰首天都绝顶,面现不安焦虑之色。
  这一老一少,俱是行商打扮,虽然青衣小帽极为俗僧之下,仍然未能遮盖那少年人英爽之气。
  这青衣少年目注峰头有倾,突然掉头向身畔老者低声说道:“三叔,天智大师的第二道贝叶禅牒,是否应在此地拆开?”
  老者闻言,仰首晴空,双目微转,点头道:“日已过申,应是拆开之时。”
  说着,这老者立即从胸前取出一片紫色贝牒,略一犹豫,递给那位少年,又道:“孩子,此牒开启之法,你可知道?”
  少年人接过贝牒,微微一笑道:“溶金烁石,有相无明;三叔,你说对否?”
  话声中,少年人双掌握牒,暗运神功,陡地低叱一声:“开!”双手微分,只见那右掌掌心,已然横卧一片比原先略大一倍以上的贝叶,并且两面之上,均已现出淡淡字迹。
  少年人低目略视,突然,他的俊面变色,混身发抖。
  老者睹状,神色一凛,正待查看贝牒所书何事;那少年人已双手合一,仍将贝牒化成一片,递还老者。
  老者伸手接过贝牒,纳入怀中,不安的问道:“这第二道贝牒之上,是否……”
  少年人突地长叹一声,目闪悲愤之色,恨道:“天智大师圆寂了。”
  老者似是大出意外的一震,口中嗫嗫道:“他……他……”
  少年人目中含,低应道:“天智大师要三叔陪我攀上天都,寻找隐居天都峰顶的‘七老’,大师遗言……”
  少年人陡然泣不成声。
  老者摇头一叹,极为惋惜,也似安慰少年般说道:“天智大师既已示寂,孩子,大师遗言,我们自当遵行,这‘天都七老’却不知是何等人物?大师贝牒之上,是否曾经言明?”
  少年人微摇头,但却目蕴奇光的反问道:“三叔,天智大师贝牒之上,曾有‘愿以老衲行将就木之身,保全施主;施主拆牒之时,老衲当已涅槃’之语,三叔,莫非天智大师是因为我的缘故,被仇家所杀害?”
  老者闻言,面色一变,但瞬即惨笑道:“孩子,你想得太多。”
  少年人颇似不满老者此言,但也未予反诘,只怅然若失的再度仰首,目注那天都绝顶。
  半晌——
  少年人突似想起什么重大疑问,回首向老者道:“三叔,我们离开天台几天了?”
  老者微感意外的应声笑道:“十天了!”
  少年人低头冷笑道:“寄居天台十年,小离天台十天,可是……”
  他话音倏顿,双目注射精光,大声道:“三叔,这是有计划的啊!”
  老者被他这话惊得心神大震。
  他想不到这孩子如此聪慧,料事又如此机敏。
  但他却不敢稍露神色,否则……
  老者稍惊即定,故意不解的笑道:“孩子,天智大师乃是佛门高僧,岂会跟你我滥用心机,只怕这是巧合而已。”老者话音稍歇,继续道:“到是‘天都峰头’访七老之事,不可耽搁,孩子,大师既然遗言,要你我往见七老,以老朽所见,一切因果,见到七老以后,必然就知分晓了。”
  少年人闻言,虽是极为不愿,但却只好点头默尤。
  那老者面色略霁,似是有意要打破这份悲愤气氛,呵呵一笑,玄杉微摆,就待扑向那峰壁千丈的天都绝顶。
  少年人突地幽幽一叹,说道:“三叔,那天智大师为何十年之中,不早不晚,却在这即将示寂之前,勒令我远离天台?这中间必然有故,三叔,那天智大师定然是为仇家所害,大师与我虽无师徒之名,但却有师徒之份,三叔,我们还是先回天台去看看吧!”
  玄杉老者身形本已飞起,闻言只得倏然退立原地,摇头笑道:“天智大师,禅机奥妙,孩子,你岂不记得大师第一道贝叶禅牒,曾令你我,必须于十日之内,赶至渡仙桥上么?”
  少年人点头应道:“记得!”
  玄衫老者微微一笑,又道:“大师手付贝牒之时,曾有何言?孩子你可记得?”
  少年人目光一凛,应声道:“贝叶禅牒,佛门至宝,颁牒者尊,受牒者行。”
  少年人吟至此处,竟然住口不语。
  玄杉老者又是微微一笑,道:“下面两句是否忘了?”
  少年人摇摇头,闭目吟道:“若敢稍悖,即为不敬。”
  玄杉老者呵呵一笑,敞声道:“孩子,大师所令,你我岂可违悖?”
  少年人俊面微冷,钢牙暗挫,颤声道:“三叔……”
  他下面的话一字未出,陡觉眼前灰色人影一花,耳中同时传来身旁玄衣老者的一声暴喝,自己胸前,却似被人拍了一下。
  幸亏是玄衣老者人极机警,身立渡仙桥上,耳目却是专注四方,故而迎面而来的灰影一现,他立即暗提全身功力戒备;就在他暴喝扬掌,击向那灰影的瞬间,那条灰影,却是如飞而从两人头顶掠过,对自己那势如山崩海裂的掌力,竟然视如无睹,从容闪过,而自己身畔,却传来一声怒哼,玄衫老者不假思索,左臂略抬,恰好一把拦住与自己并立桥上的青衣少年。
  否则,这位青衣少年岂非堕入这渡仙桥下的万丈深壑。
  玄杉老者大惊之下,自光?转,那条灰影早已逝去,而自己身边的青衣少年人,却正大双目愣立不知所措。
  彷彿那适才一击,并未伤得了这位青衣少年。
  就理而论,休说那玄衣老者不敢相信,连这位青衣少年人,自己也感到大惑不解。
  他微闭双目,略一运气,却发现自己体内真气,丝毫未曾阻塞,而胸前会挨灰影一击之处,更是痛楚全无。
  他陡地闪身而起,皱眉向老者道:“三叔,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玄衣老者,茫然摇头,沉声应道:“孩子,你问我,我又问谁啊?”
  青衣少年,皱眉冷笑,脱口叫道:“我于文涛……”
  这少年口中“涛”字甫告出口,陡见他剑眉一竖,突地住口,闪电也似的霍地转身,目射渡仙桥下山径。
  玄衣老者此时也有所觉,立地旋身,放目山下——
  只见那险巇天成的“好汉坡”鸟径之上,正彳彳亍亍的奔来一条东倒西歪灰色人影。
  这条灰影,看来似是醉汉一般跌跌撞撞,手足并举的往山上爬来,但他举手投足之际,速度却又惊入至极。
  眨眼之间,已至十丈之内。
  从“好汉坡”到“渡仙桥”,其间相距,何止百丈?但这位醉汉般的灰衣人,却在瞬刻之间,即已抵达,此人一身功力,实是骇人听闻。
  青衣少年,心头狂震,目光凛然的逼视对方,这才发现,这位灰衣之人,乃是一位佛门僧侣。
  只见这位彳亍着一双破草鞋,身如败柳残絮,跌跌撞撞而来的僧人,身高不满三尺,秃眉细目,面容琐环,一袭灰布僧袍,不仅千疮万孔,更是油垢藏污,体得不忍令人卒睹,而那三寸多长,枯草一般的乱发之上,却斜顶了一只金光闪闪,其大不过如掌的奇形毗卢小帽,看来是这等的不调和,不相衬。
  青衣少年看得心中虽感惊讶,却是不识此僧是谁?但那位见识多广的玄杉老者,可就入目心惊,暗暗叫苦。
  此时又矮又怜的怪和尚,业已走近两人立身之处,玄杉老者心中微动,身形略闪,正待让开一步,好让这位无人不怕的怪和尚过桥去,不料他心念方动之间,那位状似疯癫的怪僧,业已透身而过,站在渡仙桥的另端,哈哈怪笑。
  这是什么身法?简直快得肉眼几乎难见。
  青衣少年嘴角微掀,心中突然想起适才自己胸前陡挨迎面而来的万斤重击,不也是眼前灰影一花么?
  莫非就是这怪和尚捣的鬼?
  因此,他嘴角微掀,正待有所喝问——
  谁知疯癫的怪僧,已然信口高歌,凌空举步,飘飘如灰蝶翔空,直往拔空千仞的天都峰头走去。
  青衣少年直看得目瞪口呆,人世间轻功,岂有能练到这种不须闭口提气,踏虚为实的地步?
  而玄衫老者则不仅惊凛于对方的功力,更惊凛于出自怪僧口中,迎风入耳的奇异歌声。
  原来那怪僧口中唱着:“休、休、休!劝君莫急上天都,蝶梦成空诸缘尽,痴翁怪叟不堪留!不堪留,半坯黄土,人间处处惹新愁!
  “去、去、去!天台峰顶觅奇遇,十载盛名委尘土,仇雠冤怨化飞絮!化飞絮,两难并具,新愁旧恨,聚!聚!聚……”
  清越歌声绕耳未息,灰衣人影已然化为一丝黑点,在壁立万仞的天都峰头,悄然消失!
  青衣少年听得微微发愣。
  玄衫老者却低叹沉思有倾,突然低声自语道:“照这位高僧歌中之意,莫非天都之行又成泡影了,么?”呢喃中又慢慢抬起头来,仰视天都峰顶,怔怔出神。
  青衣少年面色略变,朗声发话道:“三叔,你识得这位疯和尚么?”
  玄杉老者斗的身躯一颤,摇头道:“不认识!”
  但青衣少年目光如电,早已发现玄衫老者神色不对,因此,他知道这中间,必有蹊跷,只淡淡说道:“三叔,我们不也是要上天都峰顶去么?”
  他心中以为,只要到了天都峰顶自然一切可以了解。
  但玄衫老者却极为神秘的看了青衣少年一眼,道:“孩子,天都之行,只怕没有结果了……”
  玄衫老者话声未落,陡然从那天都绝顶传来一阵,高吭入云,响彻天表的如同龙吟般长啸。
  玄衫老者倏然住口,神色不定的仰望天都。
  青衣少年却突然双脚一跳,喝道:“三叔,天都之行,乃是天智大师遣命,大师禅机既如三叔所称那等舆妙,大师遗命岂可不遵?”
  说着,竟然不等玄衫老者反应,立即双肩一耸,直向对面扑去,口中又同时喝道:“三叔,我们这就先上天都峰去看看吧!”
  玄杉老者目光一凛之间,那青衣少年业已如飞般,在对岩峭壁之间,手足并用,往上攀援。
  虽说玄衫老者冥冥之中,颇感此行不佳,但这少年人既已攀向峰头,自己却又怎能不去?
  何况他更担心的,是这少年的安危?
  玄杉老者心念略转之下,低叹一声,钢牙暗咬,凝足全身功力,双手交挥,一式“惊龙乍起”,轻飘飘如一叶鸿毛,直往天都峭壁飞去。
  这两人身形展开,虽较之那位“怪和尚”的“踏虚成实”绝顶凌虚跨步轻功,相差甚远,但其速度之快,轻功之妙,已可当得江湖一流高手无愧,尤其是玄杉老者,功力身法,更是惊人。
  也不过盏茶不到,两人竟已同时攀达天都绝顶。
  天都峰本是五峰并列,最高两峰之间,有一石梁相通,这一老一少攀登之处,乃是石梁西侧的峰头,也正是上古仙人容成子隐居修炼之所,相信黄帝轩辕氏曾经来此问道,今日问道遗迹虽已杳不可寻,但半倾石屋犹存三间。
  两人目光过处,发现这座峰头,竟是静得出奇。
  不但没什么“天都七老”,就是连适才凌虚举步,飞上天都的灰衣怪僧,也一无踪影。
  玄衫老者双肩略晃,举步直往那三间半圯的石屋行去,青衣少年一声不响,举步相随。
  凄厉山风,吹得两人衣衫猎猎。
  虽是深秋之季,但因天都绝顶,高出群峰,故而此时早已较之平地隆多,还要冷得甚多。
  这一老一少,衣衫甚薄,身处其间,却是未现冻容。
  走近石屋之前,这一老一少陡地全身一震。
  这三间两暗一明的石屋固已倾圯,但那当中石室以内,却并非如想象中的那样破败零落,蛛网尘封,反而极为洁净,不落纤尘,而且在石屋正中墙壁之上,刻有两幅狰狞至极的骷髅鬼脸。
  此情此景,表示这石屋之内,应是有人居住。
  玄杉老者心头电转,倏地举步便朝右边那间暗屋内走去。
  青衣少年身形一晃,也自踏向左边石屋。
  突然。
  两人同时发出一声凄怆的惊呼!
  各自飘身,退回当中石屋。
  两人面面相,正待互间所见之际,陡地从左右两间石屋之内,各各吹来一阵阴风,直吹得两人,衣袂飘飘,肌肤泛寒,混身汗毛直立。
  玄衫老者心中一动,突然想起武林之中盛传的一事,忙不迭一拉青衣少年,飘身退往石屋以外。
  青衣少年,虽是一身上乘武功,只因从来未曾踏入江湖一步,故而他适才虽然是被那暗屋之内的景况,吓得发出惊呼,被那屋内刮来的阴风,吹得混身大不自在,但却不过一时受惊而已,此时被玄衣老者拉着退出屋外,又见玄衣老者一脸恐惧至极的表情,不禁大不为然。
  退出石屋三丈,青衣少年忍不住脱口叫道:“三叔,你……”
  玄衫老者突然举掌封住了青衣少年嘴巴,脸色苍白的直摇头,意似不许少年张口说话。
  青衣少年颇为忿恨的摔开对方,正待继续张口,瞥眼发现玄衫老者那一脸焦急死灰的神色,突然怔住,心想:三叔行事,从来未曾这等大惊小怪,难道今日之事,真个严重到这等……
  他心念未定,玄杉老者已然施展“金刚指”力,在立身的巨石之上,写了一行醒目字迹。
  青衣少年目光略闪,发觉这几个字是:“此非善地,速离为是!”
  青衣少年面现为难之色,注视着玄衫老者摇头。
  玄衫老者气急数坏的一拉青衣少年,也不管他愿与不愿,竟自扑奔东面的那座曾经是容成子的专事炼丹的峰头。
  飞渡绝险天成的石梁“鳌鱼背”以后,玄衣老者脸色,立现缓和,因为此老深知石屋内所见之人,为江湖上多年前盛传之说,均曾指明一点,即是如果二人所遇果是昔年之人,则此时两人相距那石屋业已十丈以上,而仍未见身后有何动静,则自己两人业已脱出险境了。
  因为那屋内之人,每次伤人之时,均是在十丈以内,五丈以外。稍近或稍远,他们都不肯动手的。
  然而,人世之间,诧事究竟是太多。
  玄衫老者脸色则自平和,两人身形也已踏上容成子的炼丹台上。
  此台乃是天都主峰,也是黄山三十六峰之中,最高的一峰,奇松怪柏,满布峰头,汇成一片翠海,当中之地,却是一片平坦平崖——
  此时,两人刚自踏上平崖——
  目光过处,两人惊魂甫定的脸色,霎时为之大变。
  只见那平崖的中间,正堆起七座新塚。
  而在那七座新塚的中间空地之上,却席地盘座了一位灰衣和尚。
  这和尚正是两人在渡仙桥上所遇的怪僧。
  玄衫老者和青衣少年面色突变之间——
  那位看似疯癫的和尚,突地咧开大嘴,相向二人呵呵大笑道:“活人难缠,不如跟死人为伴,既无名利之争,又无恩怨可结,两位看我和尚活在此间,是否自在已极?”
  玄衫老者闻言一愣,但那青衣少年却是面现微笑,他发觉这和尚行事虽怪,但倒是天真得有趣。
  和尚见这青衣少年微笑,陡地双目一翻,喝道:“于文涛,渡仙桥畔的一脚,挨得痛快么?”
  青衣少年被和尚这句话喝问得脸色大变,怔立当地。
  玄衫老人更是一脸惊容,跨步开声,喝道:“大师上下怎样称呼?怎知此子姓名?”
  怪和尚又是呵呵一笑,道:“和尚佛法无边,能知过去未来;范老三,你以为隐姓埋名,遁迹禅林,就可掩盖天下之人耳目么?”
  玄杉老者听得心胸大震,想不到这和尚不仅知道自己身边少年的姓名,连自己的姓氏排行,均能一口叫出,莫非此僧真是自己在渡仙桥上,即会猜疑而不敢确信的那位,使武林之中闻名丧胆,不独是素来心狠手辣,而且更是任性而为的“怪僧自在”么?
  玄杉老者心念甫动,青衣少年于文涛已然朗声喝道:“和尚,渡仙桥上是你暗算在下?”
  怪和尚阔嘴微撇,笑道:“俗语道得好:‘好狗不拦路’,和尚行经桥上,你却偏偏站在桥中间,望天发呆,和尚若不赏你一脚,你怎肯让我和尚过去?和尚只是请你让路而已,怎会变得暗算于你呢?不过我和尚这一脚并没白踢,往后去,你娃儿必知我和尚这一脚踢得大有道理哩!”怪和尚这话说得乍一听来,颇为有理,但若深思,却又无理,彷彿有理无理之间,正是各占五五之数。
  因此,青衣少年于文涛,弄得怒也不是,不怒也不是。
  怪和尚目光一转,却是向玄杉老者笑道:“‘白云玄鹤’范三奇,居然变成了蝇头牟利的市井之流,到叫我和尚极感惊讶,是不是你们这号称‘武林三奇’的旧案翻新,十八年前的血腥惨杀,又将重现江湖?”
  玄衫老者险色,本来极是难看,闻言却反到一收惊凛、疑惧之色,仰首天表,凄然一笑道:“‘武林三奇’业在十八年前除名江湖,大师如是发间,实令范某无法回答。”他话音微领,突然逼视怪和尚,颇为尊敬的问道:“大师是否昔年游戏人间,名满天下的‘自在’长……”
  “白云玄鹤”范三奇口中“长老”二字尚未说出,那位盘坐在七座新塚之前的怪和尚,已哈哈大笑道:“范大侠果然好眼力,老衲正是心性难束,正果难成的佛门弃徒,被人目为怪物的‘怪僧自在’。”
  范三奇虽是心惊对方果是那佛门煞星怪僧“自在”大师,但却又听出“怪僧”语气之中,并无敌对之意,顿时宽心大放,慨然笑道:“范某昔日虽曾薄有微名,但在大师面前,却又星火荧光,不值一提,大侠二字,实不敢当。”
  “怪僧”闻言,呵呵笑道:“老衲昔日会听人言,‘武林三奇’之中,‘圣剑天魔’于鸿奇功力通玄,冠盖群俦,但因恃才傲物,目空一世,树敌太多,终遭惨祸。‘青衣怪客’严子奇,胸罗万有,机警无方,但因城府太深,不仅令人莫测其心,抑且令人不敢推心相处。只有‘白云玄鹤’范三奇谦虚冲和,一片忠诚,与物无忤,与世无争,今日一见,果然不假。”
  “怪僧”说到此处,突然向那位因为听到“圣剑天魔”于鸿奇终遭惨祸数语,而触动亲情孝思,不禁目含泪光的向于文涛笑喝道:“小娃儿,男子汉大丈夫,怎地落起泪来了?”
  于文涛泪光闪闪,神情悲愤的答道:“父仇未报,亲恩难偿,一念相及,血泪同贲,纵然大师已经身在空门,只怕也难永绝亲情之恩,何况在下呢?”
  于文涛这几句话,只说得“怪僧自在”,无言反驳,怪眼连翻之下,不仅哈哈大笑,并是频频点头。
  范三奇睹状,深怕把这位“怪僧”窘急难受,同时,更想起来天都,乃是寻人,怎地不先问问这位足迹遍天下的高僧,反到侈谈以往之事呢?心念微动笑道:“范某与此子攀登天都,乃是奉天台高僧‘天智’大师贝叶禅牒,寻找‘天都七老’,范某孤陋寡闻,禅居也已十载,不知‘天都七老’究是何人,敢请大师一指迷津……”
  “怪僧”闻言,突然止住笑声,面现恨恨之色,手指身后的七座新塚,向范三奇、于文涛沉声说道:“天都七老已同登天国!”
  范三奇、于文涛顿时心头一凉。
  他们没想到“天都七老”俱已作古。
  而且这七坯新塚,寸草不生,足见七老们仙去之日,距今尚不太远,也许自己二人早到几天……
  两人惊凛沉思之中,“怪僧”话声又起:“老衲与七老均是知交,每隔半年,老衲必来此峰一游,十日之前,老衲攀达峰顶,发现这七位老友,竟然全都被人以极重的手法,震破天灵而死。老衲不忍故人曝尸荒野,这才化半日之功,堆起这七座新塚,以慰老友在天之灵,并预备在这峰顶高诵七七四十九天往生大咒,以为老友超脱。”
  范三奇闻言,心念略动,举步上前,注目举看那七座新塚,只见每座新塚之前,均竖立了一块小小的石碑,碑上刻着七老的姓名:
  “痴叟易啸天”!
  “瞽叟祢平”!
  “聩叟萧庚”!
  “醉叟葛元逸”!
  “怪叟龙岩”!
  “金发姥姥费五姑”!
  “醉心客梅斐之”!
  范三奇目光过处,发现了“怪叟”龙岩,竟也是七老中人,他已了然天智禅师要于文涛前来寻找“天都七老”的意义何在了。
  但是,这一番心血果然白费了。
  范三奇回头略视正站在自己身后,面对这七座新塚石碑之上姓名,目光中流露出一片茫然神色的于文涛一眼,心中更是怅然若失。
  他几乎不知道今后究竟应该再怎样办才好。
  他疑惧,如果天智大师果如第二道贝叶觯牒所示,业然以身相殉,则天智大师的死,并未促成于文涛的心愿得偿。
  “怪叟”龙岩是于文涛的外祖父,也是这孩子的唯一亲人,居然也弃他而去,这孩子的命,难道真的这么苦么?
  他默然。
  于文涛也是默然。
  “天都七老”,他一个也不认识。
  包括他的外祖父“怪叟”龙岩在内。
  因为,他从八个月以后,就没见过他母亲。
  他的印象就没有母亲。
  他的记忆中,没有母爱。
  甚至于有时候连他父亲于鸿奇的面貌,也会模糊。
  他只记得在六岁的时候,他父亲把他送到一座深山的古洞以内,勿匆的搬了一块石头堵住洞门出去以后,就再也没有回来。他一个人在洞内呆呆的等,等,等!害怕!饥寒交煎!大声啼哭!
  然而,没有人答应。
  他想跑出山洞,却无力搬开那块巨石。
  他绝望中,抓起洞内的青苔去填饱肚子。
  他的一双小手,脱了一层皮。
  渴了,他伏在石壁上,伸着舌头舐那一点一滴的山石阴泉。
  不知道多久?也许只是一两天,也许曾是一两月……
  终于!
  他晕绝在洞内的潮湿的山石之上。
  当他再度醒来,他身边已多了“白云玄鹤”范三叔。
  此后,他们相依为命的流浪三年。
  直到十年之前,他们开始寄居在国清寺。
  他也开始跟天智大师习炼“法华宗”的武学秘传。
  可是……
  天智大师又弃他而去了。
  “天都七老”也弃他而去了。
  他想不到,连自己要找的人,都会弃他撒手而去……
  他陡地心神狂震。目光扫向身前的“白云玄鹤”范三奇。心想:“范三叔会不会也弃我而去呢?”
  是的,他也会,死,是人生必经的一条路啊!
  尤其是武林中人,他的脚步,永远跟“死亡”只隔了一张薄纸,一念之差,或是一着之误,他就会误入死狱。

  第三章 玉尺神剑
  就在这一老一少凝思忘我之间。
  天都峰头,突传怪啸之声。
  这啸声如鬼哭一般的刺耳难听。
  衬着夕阳而下的落日余晖,顿使天都峰头,森森然如变鬼域,峥嵘奇兀,气象非凡的怪石古松,尽成牛头马面,吊舌无常。
  范三奇、于文涛同时惊觉,霍地转身。
  只见从那西峰石屋之内激射起两条白影,如飞般扑面奔来,举步之间,颇似双脚未曾沾地,转瞬之下,已然凌风而至。
  白影敛处,顿时现出两名相貌奇丑的怪人。
  这两人身裁一般高矮,站在地上,比常人要低上一头,同是长发披肩,同是白衫及膝,露出一双枯枝般瘦腿,赤脚芒鞋,傲然冷立,不同的是,左边那人,右臂齐肩断去,露出一股鲜红的肉瘤,看来令人恶心。
  于文涛目光一转!
  他发觉这两位丑矮怪人的脸色,苍白得如同一张白纸,若不是那一双烱烱发光的眼睛,泛射着逼人的冷光,真几乎跟躺在棺木之中的死尸,毫无分别。
  同时,于文涛发觉那断臂怪人,即是在那石屋之内,吓得自己发出惊呼的,静坐在一具黑漆棺材之内的僵尸。
  那么,范三奇所见,必是那位领下于思满布,未曾断腿断臂,而年纪较为苍老的怪人了。
  就在他心念微转之时,“怪僧”业已发出一阵呵呵大笑,手指两位不言不语,虎视眈眈的怪人喝道:“想不到四肢不全的阴无忌跟你绝子绝孙的辛八公,也会跑到天都峰头修心养性来了,我和尚本来到是看中了这座奇峰,风水太好,打算永坐死关,重修正果,可是,我和尚此时又得重新考虑考虑了。”
  于文涛听得正是微感不解之际,“怪僧”又笑道:“君子不与盗贼为邻,两位何时驾临天都?怎地我和尚竟然事先不知呢?我和尚岂不是变成了失礼的野僧了么?”
  “怪僧”话音一落,立即又是一阵哈哈大笑。
  两位怪人面色仍是其寒如冰,但那位断去一臂的怪人阴无忌,却突地上前三大步,尖声尖气喝道:“老夫之事,最忌别人插口插手,‘自在’,你难道不知么?”
  “怪僧自在”仍是呵呵笑道:“和尚久已耳闻。”
  阴无忌恨恨尖喝道:“自在,你是有意犯我约令?”
  “怪僧”笑道:“不是有意,但却颇思一试而已。”
  阴无忌独臂乍举,尖声长啸。
  他似是已被“怪僧”一语激怒。
  另一位怪人辛八公,却以快得惊人的速度,一闪身,抢到阴无忌身边,寒着脸向“怪僧”叫道:“自在,老夫兄弟今晨抵此,即已发现你这秃驴也在此峰,我兄弟素来抱定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宗旨,故而未曾逐你下山,但你身后那两个无知之辈,却敢藐视我兄弟‘骷髅双令’,大胆闯我兄弟静坐之地,若非当时我兄弟行功未毕,这两个无知之辈,早已命丧鬼域了。”
  辛八公刚刚说到此处,于文涛业已忍耐不住,怒喝一声,移步走向“怪僧”身前,哂道:“尊驾这番话,是冲着在下么?”
  辛八公双目一瞪,冷冷喝道:“小娃儿,老夫兄弟禁令,向来言出必行,不过,老夫兄弟今日却网开一面,只要你小娃儿答应一事,老夫兄弟即行不再追究。”
  于文涛剑眉陡扬,喝道:“在下并非听人使唤之人。”
  辛八公恍如未闻,仍是冷冷说道:“老夫兄弟,行年过百,这一身旷古绝今的功力,迄未找到传人,老夫兄弟看中你娃儿这一身五岳朝天的根骨,有意让你光大老夫兄弟一身武学,为武林之中,造一奇葩,小娃见……”
  于文涛突然接口笑道:“你们要收我为徒?”
  辛八公冷冷应道:“你娃儿造化不小。”
  于文涛倏地哈哈大笑。
  辛八公一直冰冷的脸色,陡现诧异之色,喝道:“小娃儿,你笑什么?”
  于文涛笑声一敛,哂道:“若是在下不愿呢?”
  辛八公闻言似是一愣。
  他没有想到这世间之上,会有人拒绝他弟兄所求之事,须知“鬼谷二老”的武功,正是武林中人,个个仰望企求,都难得其门而入,今天在这天都峰顶,竟然有人不愿承受衣钵,拒绝投入自己门下。
  是以辛八公一愣之下,无言回答。
  “怪僧”却在旁呵呵怪笑。
  此时,阴无忌毫无表情的发出一声尖喝:“分筋错骨,永堕轮回。”
  于文涛目光一转,朗声笑道:“尊驾明明是人,怎地尽说鬼话?这天都峰头,究竟是谁永堕轮回,尊驾岂可言之过早?”
  阴无忌冷冷面容未变,倏地身形一晃,快得竟似一阵清风,飘落于文涛身前,仅剩的左臂微扬,五指已闪电般捏向于文涛右腕。
  身法之快,出手之准,非但于文涛见所未见,连那名震中原的“白云玄鹤”范三奇,也为之凛然失色,于文涛只感眼前一花,右腕顿时一窃,连转念都来不及,自己的右手臂脉,已被阴无忌紧紧捏住。
  这一着之失,使得“怪僧”也为之惊“咦”出声。
  他念头一转,未容阴无忌说话,故意冷冷笑道:“阴老鬼,数十年不见,你这阴魂不散的‘附影随形’的轻功身法,果然精近不少,不过,老鬼,你今天可找错了人了,不是我和尚有意吓唬你,你可知道这少年是谁么?”
  阴无忌闻言,心中虽然微动,但验上仍是冷冷,喝道:“老夫管他是谁?犯我禁令,即当处死。”
  “怪僧”从容已极的呵呵笑道:“阴老鬼,你别先吹大气,此子乃是昔年‘武林三奇’之中‘圣剑天魔’于鸿奇之子,也正是当今武林之中独树一帜,威临天下的‘逍遥谷’中佳宾,阴老鬼,你若自信胜得了逍遥谷内之人,你自不妨任性而为,但也应该立即下手,可惜,此子已在聚集’逍遥’门中的‘啰喉血焰禅功’,只怕你阴老鬼——”
  “怪僧”说到此处,陡然举手遥指阴无忌左掌,沉声喝道:“阴老鬼,你且看看你那左臂指掌之间,是否已然变色?
  “怪僧”此言一出,阴无忌不禁低头。
  因为“逍遥谷”三字,太已令他震惊,近二十年来,传闻江湖之上不论是黑白两道,凡是被逼得无路可走之人,只要自动高声狂呼“逍遥谷主救我”三遍,必然能够绝处逢生,死中得活,因而,逍遥谷主已隐然成为江湖中黑白两道的救星,虽然从无一人见过“逍遥谷主”面目,但此谷名望之高,实已凌驾武林任何宗派之上。
  七年之前,阴无忌、辛八公会在泰山日观峰头逼杀“武当”门下高手“病子都”丘麟之时,就亲自遇上这件怪事,当“病子都”身陷绝境之际,突地狂呼“逍遥谷主救我”,三声甫落,阴辛两人只觉眼前一黑,顿时失去丘麟踪影。
  往事历历,今日一听“怪僧”提起,阴无忌自是一惊。
  谁知,就在阴无忌双目略向下注之际,顿感“曲池穴”一麻,整个左臂立时酸软无力,他五指一松,于文涛已从容脱身而出。
  “怪僧”却哈哈一笑,道:“阴老鬼,俗话说得好:‘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和尚这手‘无相神功’,你看已有几成火候?”
  阴无忌在自己左臂一麻,于文涛脱身而去的刹那,已知自己上了“怪僧”大当,但因左臂穴道受制,必须凝炼功力,行气冲开,故而虽然听到“怪僧”出口讽刺,却只能证着双眼,怒极不语。
  辛八公此时也已发觉上当,怒哼一声,双掌暴扬,狂击怪僧,口中却同时喝道:“无耻的秃驴,你给老夫纳命来吧!”
  “鬼谷二老”的功力何等深厚。
  辛八公此时乃是怒极之下,全力施为,只见一股天崩地裂般的震耳狂飚,罩向“怪僧”当头。
  掌风未到,寒气已然侵入,范三奇见多识广,知道这是“鬼谷二老”绝世阴功,“九幽寒灵罡炁”,狠毒无比,沾染不得,心恐于文涛不识厉害,大意受伤,辛八公掌力一发,他连忙一拉身畔的于文涛,闪身退往七座新塚之后。
  阴狠无比的“九幽寒灵罡烈”置体而来,“怪僧自在”却面含微笑,合十入定,视若无睹。
  匝地狂涛,卷起震天狂啸,天都绝顶,立时为之飞砂走石,低雾沉沉,风云变色。
  “轰”然大震过处。
  辛八公和阴无忌无不为之凛然作色。
  那么强烈的掌力,竟然无功。
  “怪僧自在”,跌坐当地,微笑依然。
  辛八公怒极而笑:“难怪你这秃驴胆敢暗算老夫兄弟,到真是小看了你了。”
  阴无忌此时业已行功冲开穴道,面罩煞气,横飘五尺,自注“怪僧”尖声尖气喝道:“自在,你休以为炼成‘金刚不坏身法’,不惧老夫兄弟‘九幽寒灵罡炁’,即可过问老夫之事,须知老夫尚有制你之策,‘鬼谷’之中,就有一桩不为人知的前古神物,足以制你死命。”
  阴无忌语音略缓,掉头向辛八公喝道:“那躲在坟后的两人,交给你了。”
  辛八公冷笑一声,应道:“跳梁小丑,不过举手之劳,到是这秃驴鬼计多端,阴老二,你可得小心着一二。”答话之间,身形已然扑向七塚之后。
  “怪僧”突然双目暴,喝声:“且慢!”
  单臂一扬,一缕劲风,横截那飞身而起的辛八公。
  但“怪僧”应变虽快,殊不知阴无忌早日算定对方必将出手拦截,故而“怪僧”喝声方罢,单掌飞扬,阴无忌业已举掌拍出一股阴劲,将“怪僧”掌力,卸得干干净净。
  辛八公却毫无阻拦的落向七塚之后。
  阴无忌冷笑一声,独臂突自腰间一探,耳听“呛啷”一阵龙吟,他那左掌之中,已多出一支寒光闪闪的长剑。
  口中却同时喝道:“自在秃驴,你可认识老夫掌中之剑?”
  “怪僧”自在,闻言自光略闪,瞥见那支拿在阴无忌掌中的长剑,顿时心神为之一震,想不到传闻之事,果然不假。
  此剑长约两尺五六,宽仅四分左右,剑身发出一片朦朦白光,闪闪刺目,隐约之中,更彷彿有一条似龙非龙,似蛇非蛇的淡影,在剑身之内流转不息,映着西天夕阳的斜晖,更是耀然欲出,栩栩若生。
  “怪僧”脱口赞称:“好剑!”
  阴无忌又是一声冷笑,喝道:“秃驴,你识得此剑么?”
  “怪僧”心中虽是微凛,但在他目击此剑流转自如的“龙蛇”暗影以后,已然胸有成竹,故意呵呵笑道:“识得!识得!”
  阴无忌脸色微变,但瞬即依然冷冷,喝道:“你既识得此剑,只怕今日此剑一举,你这位身怀金刚不坏禅功的自在和尚,也将尸分骨裂,难超鬼域了。”
  “怪僧”朗笑不息,合十说道:“此剑一举,确是能令‘金刚不坏禅功’无所展开,但此剑唯一克星,也已出土,阴老鬼,你可知晓?”
  阴无忌闻言,冷冷笑道:“容成子‘三才璇光尺’出土之事,老夫若是不知,我兄弟岂会远离鬼谷,跑来这天都绝顶?”
  “怪僧”仍是笑容满面,哂道:“你这柄‘季扎断影追命剑’眼下已与普通宝剑一般,有什么值得夸耀眩人之处?两千一百年前,吴公子季扎挂剑徐公墓树之时,如果早能预知此剑今日竟会落入你这无情无义的老鬼之手,只怕季扎必然要将此剑震为碎粉,埋入徐公墓中了。”
  阴无忌听到“怪僧”指说自己这柄不但削金断玉,万毒难侵,更能“断影”即可“追命”,十步之内,并可驭炁伤人的宝剑,眼下已是与普通宝剑一般,不禁心头大震。
  莫非是容成子的“三才璇光尺”已落入对方手中么?
  阴无忌神色微惊之下,手中“断影追命剑”一抖,仍是面色寒寒,尖声尖气的喝道:“秃驴,‘璇光尺’可克‘追命剑’,老夫从来只是传闻,未见其实,今日天都峰头,老夫到要试试‘璇光尺’究竟如何克制老夫掌中之剑。秃驴,你若再不亮出‘璇光尺’,老夫可就没有那好的耐性了。”
  “怪僧”微微一笑。
  他已然听出阴无忌话中之意,实足色厉内荏。
  “怪僧”原式未动,仅是双掌凌空向身侧地面缓缓击出,一阵劲风过处,“怪僧”那矮矮的身躯,已腾空跃起三丈。
  那顶昆卢小帽,在夕阳影里闪闪发光。
  阴无忌只看得心头一凛。
  武林之中,传言“怪僧”自在,武功高不可测,此时一见,果然这秃驴功力,不在自己兄弟之下。
  “怪僧”身似飘萍,在空中微一周折,已然毫无声息的落于阴无忌身前三尺之处,笑道:“阴老鬼,‘璇光尺’是否已在和尚手中,你到不必烦急,但你掌中‘断影追命剑’并不能奈我和尚,确是不假,阴老鬼,你既无耐性,为何还不动手?难道要和尚先破嗔戒么?”
  阴无忌被怪僧说得脸色连变,尖吼一声,举剑刺出。
  “怪僧”此时反到神色镇定的哂然一笑。
  他似乎对于这柄举世无人敢敌的仙兵“追命剑”,毫无惧意,竟是右臂突抬,硬封来剑。
  耳听“霍”然一声。
  阴无忌陡感手腕一震,虎口发麻。
  那柄前古神兵,“断影追命剑”几乎脱手而出。
  “怪僧”面含微笑,右手之中,多出一根尺半左右的晶光如雪,彩霞流转的乳色玉尺。
  阴无忌目睹此尺,脸色为之惨变。
  想不到自己兄弟千方百计,想据为己有的宝物,早已落在对方手中,多年心血,化为乌有,怎能不激怒发狂?
  惊凛震怒之下,一摆掌中“追命剑”,宛似一头疯虎,洒起满天剑影,猛向“怪僧”劈出。
  “怪僧”呵呵一笑,“璇光尺”挥动如风,一招“万马逼鸾”,晶光流动之间,硬将阴无忌逼得倒退三步。
  一招得手,“怪僧”心知阴无忌功力,已不在自己之下,自是不肯允许对方得有再进之机,晃身如电,逼向阴无忌身前。
  ‘璇光尺”略抬,暗运佛门禅功,遥点阴无忌“将台”重穴,左手中指修竖,捏诀如同莲花,“韦陀降魔指”力,正是欲发未发之间……
  陡然在那“七塚”之后,传来一声闷呼。
  “怪僧”身形一挫,散诀撤尺,身如黄叶舞秋风,迅捷无俦,快得几乎肉眼难见的在阴无忌眼前消失。
  阴无忌微微一愣,但他立即发觉“怪僧”乃是扑奔去“七塚”之后,辛八公与范三奇、于文涛争斗之处,他冷笑一声,也自飘身追去。
  ‘七塚”之后,此时却是一片掌风剑影。
  “武林三奇”之中的老三“白云玄鹤”范三奇,正双手捧胸,静坐在地,似是重伤之余,运气调息。
  于文涛目射怒火,双手攒拳,跃跃欲出。
  辛八公手舞一只蛇形长剑,正在“怪僧”自在凌厉的掌风之下,左腾右闪的全力招架。
  “怪僧”原来捏在右手的“璇光尺”,却已不见踪影。
  饶是如此,那辛八公已然岌岌可危。
  阴无忌看得心头一凛,心知若是自己再不出手,辛八公必将在五招之内失手,非死即伤。
  他尖喝一声:“辛老八别慌!”
  “断影追命剑”寒光乍闪,连人带剑,直似一道青虹飞来,直刺“怪僧”自在的后心。
  谁知阴先忌发动得虽快,但“怪僧”自在,却突在此时,猛奋神威,旋转身躯,连环劈出三掌。这三掌全是“怪僧”毕生武学精华,“般若阿陀禅掌”之中的绝招,不仅凌厉无比,兼且毒辣至极。
  错非今日遇着武林之中的这两位怪魔头,“怪僧”自在恐怕永远也不会发出这种太过狠毒的掌招。
  辛八公只感眼前灰影金光微闪,自己手中“蛇形剑”立被“怪僧”掌力震落尘埃。
  辛八公凛骇中急想抽身,但“怪僧”第二第三两掌,已如狂风暴雨一般的涌逼而来。
  他只觉得左臂一靡,整个身躯,顿时托地而起,直向迎面扑来的阴无忌掌中“断影追命剑”上撞去。
  辛八公此时业已身受重伤,人事不知,被“怪僧”掌力震起,晕晕糊糊的凌空撞出。
  总算阴无忌功力不凡,危骇中仍能镇定,眼见凌空而来的反是辛八公时,居然在危机一发之间,甩手抽回那柄犀利至极的神物“断影追命剑”,插回腰际,倏探左臂,抓住辛八公衣领,两人同时落地。
  “怪僧”看得暗中赞叹,阴无忌果然有些真才实学,不愧“鬼谷二老”之名,但他口中却哈哈大笑哂道:“阴老鬼,追命剑可不能追走自家兄弟的命呵。”
  阴无忌对于“怪僧”的讪笑,充耳不闻,他正全神贯注的在察看辛八公右臂所受伤势。
  终于,他冷嘿了一声,举手一拍。
  辛八公狂吼一声,双目暴睁。
  阴无忌极为阴沉的说道:“老八,你的右臂折在秃驴之手。”
  辛八公目光略转,已然发现阴无忌手中多了一条鲜血淋漓的断臂,他心中虽觉惨然怒极,但他却深知此时若不敛气止血,必将贻害无穷,因此,他只是目射怒火,闭口不语。
  阴无忌话音一落,便将那断臂背塞在辛八公那染满血迹的长衫以内,掏出一粒止血的药丸,敷在辛八公右臂伤口,倒提“断影追命剑”,一步一步向于文涛等立身之处行去。
  “怪僧”此时业已塞了一颗檀香四射的药丸给范三奇服下,转身面露微笑,向于文涛说道:“小娃儿,老衲在渡仙桥上,业已阻止你等攀上天都,怕的就是你小娃儿不知天高地厚,碰上了这两个魔头,弄不好就会惹下杀身之祸,谁知你这娃儿硬要闯来;范三奇伤虽不重,又有老衲保命金丹护住元神,但此时已然不能动武,这两个魔头向来自诩言出必随,今日又有老衲在此,阴无忌纵然难以得逞凶心,但此后日久天长,只怕你娃儿要受的罪,可就多了。”
  于文涛闻言,目光微注举步而来的阴先忌,朗声笑道:“大师请放宽心,于文涛虽然不自量力,难与鬼谷二老争雄,但却也不是贪生怕死之辈。”
  他这两句话说得极为高亢,不仅是“鬼谷二老”听得清清楚楚,连正在闭目调息,引开落地疗伤的“白云玄鹤”范三奇,也不禁凛然心动,突睁双目,勉强的站了起来。
  “怪僧”闻言,低诵了一声佛号。
  阴无忌却在八尺之外,陡然停步,阴森森的冷笑道:“小娃儿不知死活,敢大言犯上,既然你不是贪生怕死之徒,老夫腰际‘追命之剑”,自从到手,卅年来,既未启用,也未沾血迹,今日在天都峰头,就拿你这狂娃儿的小命,来祭祭老夫腰中神物。”
  于文涛神色轩昂,意气豪迈,仰天哂道:“杀人祭剑之事,往日到会听人传说上古帝王干过,想不到于文涛有此荣幸,竟然躬逢其盛——”
  说到此处,他目光一敛,平射阴无忌,故意笑喝道:“老丑鬼,敢情你是想自戕,还是要劳动在下出手?”
  于文涛这种有意颠倒其意的喝问,顿时激起阴无忌的凶心,冷嘿连声,独臂倏扬,连连向于文涛击来。
  于文涛正是初生之牍,那里知道“九幽寒灵罡烈”的厉害?冷笑一声,扬掌闪身,暴迎而上。
  范三奇只看得心神大,猛喝一声:“涛儿,不可冒失……”
  但于文涛掌力也已击出。
  就在这范三奇吓得闭目长叹,“怪僧”自在腾身飞起,欲待挽救于文涛,免中“寒煞”袭体之厄的瞬间——
  这天都峰头,突现奇迹。
  一阵微风过处,初升的淡月影里,于文涛渊停岳峙,虽是面露诧异之色,但却镇静如恒,神情愉快。
  那位名震武林,技压天下的“鬼谷二老”阴无忌,却反到一脸惊骇之色,倒退五尺,反手掣出“追命神剑”。
  “怪僧”的身形,也与那微风拂体之际,飘然下落。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阵风来得奇兀。
  这天都峰头,已然来了佛门高手。
  就在峰顶诸人,各自心头奇诧,沉眉凝目之时——
  ‘善哉!善哉!”
  一声宏亮慈露的佛号,突自那“鳌鱼背”天险的石梁之上,迎风逸入峰顶诸人耳中。
  五人之中,除了“怪僧”自在,莫不凛然一惊,齐都掉头侧目,射向那发声之处。
  只见那石梁之上,正缓步行来一位白发僧侣。
  此僧身着月白僧衣,长发垂肩,疏髯拂胸,面如满月,目露神光,慈祥恺悌之中,另有一股慑人的气质。
  峰顶五人之中,除了于文涛,全都识得这位气质超群的高僧,正是嵩山少林寺的掌门方丈尊胜禅师。
  “怪僧”自在眼珠略转,已知于文涛未受寒煞之寒,正是此僧发出“达摩禅功”所化解,不禁呵呵笑道:“掌门人你好啊!佛驾不在少林莲台说佛,突现黄山绝顶,莫非江湖之上,又出了什么大事不成?”
  怪僧虽是佛门弟子,但因他在武林之中,身份极高,故而对于这位几乎是领袖佛门弟子的掌门人,仍然是不改疯癫,嘻笑如常。
  尊胜禅师此时已然走到七塚之后,闻言止步,单掌合十,状颇恭谨的正色向“怪僧”说道:“大师何时来到黄山?眼下这天都峰头,即将掀起一片血雨腥风,大师可曾有闻?”
  “怪僧”依然嘻嘻笑道:“掌门人休对贫僧执礼太恭!贫僧三日之前来此,发现隐居此峰的痴老儿等七老,均已被重手法击毙,掌门人所说眼下一场血雨腥风,是否即是指的这七老被害之事?”
  尊胜禅师低声一叹,作色道:“痴老儿等已然遇害了?”
  “怪僧”黯然点头,手指身旁七塚道:“这就是七老安息之地。”
  尊胜禅师目闪精光,略会这七座新场,突然摇头道:“尊胜所指之事,不是七老之死。”
  “怪僧”脸色微变,于文涛只看得心中一怔,须知自从遇到“怪僧”开始,他发现这位大师就从来没有变过嘻笑脸色,此时突然变色,只怕这天都峰头,真有大事发生。
  尊胜禅师黯然一叹,突然掉头向“鬼谷二老”之中的阴无忌沉声喝间道:“阴施主,卅年前在微山湖内出土的春秋神物‘季扎宝剑’,听说落在施主手中,不知是否属实?”
  阴无忌自从见得来人乃是当今武林一派的掌门方丈,即知今日天都峰头,已是多事之秋,同时,对方无声无息而来,竟能在自己而前施展“达摩禅功”化解“寒灵罡炁”,并将自己震退五步,已知这位老和尚一身武功,实是不在自己之下,因此,他虽有心抽身离去,免得卷入漩涡,与自己兄弟不利,但因顾虑到辛八公伤势,是否能在尊胜及自在两僧面前从容而退,致未敢冒然行动,此时闻言,冷哼一声,毫无表情的答道:“不错,此剑确是老夫获得。”
  尊胜禅师长眉微皱,喝道:“阴施主,此剑号称‘断影追命’,虽是犀利至极武林神物,但却也是武林之中不祥之物,两千年来,为了此剑,武林之中不知有多少高手丧生,纷争不已。阴施主……”尊胜禅师话音略歇,低诵一声佛号,又道:“此剑现在何处?望阴施主明告老衲。”
  阴无忌听得心中一动,但仍是冷冷答道:“此剑就在阴某身上。”
  尊胜禅师三宣佛号,叹道:“阴施主,只怕此剑要给施主带来煞气了。”
  阴无忌心中微震,喝道:“大师乃是一派掌门人,说话请放庄重些。”
  尊胜大师皓首连摇,说道:“阴施主昔年得剑之后,虽即未再现江湖,但武林之中,却早已传说纷耘,今日阴施主纵然真个未曾得到昔年‘季扎之剑’,只怕武林中群雄,也不会放过阴施主了。”
  阴无忌脸色微变,沉声道:“掌门人此话何意?”
  尊胜禅师合十答道:“老僧不打诳语,阴施主从鬼谷前来黄山之时,形迹大概未曾注意,致被武林中宵小之辈探知,辗转相传;今宵天都峰头,即将有三山五岳的群豪赶来,夺取施主这柄神器。”
  阴无忌虽是冷酷至极,但也不禁耸然动容。
  他想不到自己兄弟前来黄山,本是打的寻找“三才璇光尺”的主意,结果“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自己到变成了别人的猎取对象了。
  虽说他身具绝世阴功,但真是三山五岳群豪毕至,则自己兄弟,到真是无法全身退下此峰了。
  他转念之下,到不知如何应付才好。
  尊胜禅师见阴无忌沉吟未语,辛八公闭目不言,长眉微微一扬,喝道:“老僧欲弥此劫,故而先期赶来,不想此剑果真是在阴施主身上,依老僧之见……”
  尊胜禅师话音未完,阴无忌陡地尖声喝道:“阴某自得此剑,从未用以对敌,凭阴某一身绝学,有此剑,无此剑并无出入,大师若果有兴,阴某当定双手奉上。”
  尊胜禅师闻言,口诵佛号,连呼罪过。
  “怪僧”自在却冷笑一声喝道:“阴老鬼,你明知这柄神物相克之器既已出土,天下群雄又将赶来,有此一剑,反是祸患,这才移祸江东,虽不是慷他人之慨,却处心积虑想免自己之灾,嘿嘿!阴老鬼,只怕掌门人不肯接受呢!”
  “怪僧”话音甫毕,那尊胜禅师以微笑说道:“大师先别替尊胜推辞,阴施主既肯赠剑,尊胜如果推却,岂不是太以不恭么?阴施主,请即取出……”
  “尊胜,你太无耻!”
  “怪僧”这一掌,虽非全力拍出,却也声势惊人,只见匝地狂涛,卷着一股空气,直袭尊胜禅师胸前。
  少林掌门人尊胜禅师,目光微凛,大袖轻扬,迎着“怪僧”拂去,口中却同时朗声说道:“大师你错怪……”
  双方动力一接,“砰”然大震,打断了尊胜禅师的话音,也震退了尊胜禅师的颀长佛驾。
  尊胜禅师颇似意外,因为他这随手一拂,看来虽是平淡无奇,但却是“流云飞袖”的极高武功,这一拂之劲,虽不能重途万斛,却也不下千斤之力,不料仍被“怪僧”掌力震退,尊胜岂能不惊?
  尊胜禅师一愣之际,“怪僧”怒喝一声,双掌并出,连环交错,一口气又攻出五掌。
  这五掌来势,锐不可当,迫得尊胜禅师连连后退,若非尊胜禅师确是功力超凡,只这五掌,即足以命丧当场。
  此情此景,只看得于文涛壮志消沉,摇头长叹。
  他知道,以自己目前功力,只怕连“怪僧”的一掌都接不下来,可是,他以前却有着超过“怪僧”武功的雄心。
  但是,这要到那一年那一月呢?
  他几乎灰心失望了,长叹中,他举目望去——
  只见那“怪僧”业已停手不攻。
  白髪苍苍的少林掌门大师,目光如炬,双掌合十,正向“怪僧”稽首说道:“怪大师请勿错怪,尊胜乃是为了想稍弥武林杀劫,才赶来天都峰头;阴施主既然愿赠这不祥之剑,照理,尊胜实无接受必要,姑不论阴施主是诚心,还是移祸于尊胜,尊胜已愿意接受此剑,乃是想凭尊胜及怪大师之力,劝阻即将来此的天下群雄,勿以残杀手段,妄图夺取此……”
  尊胜禅师说到“此”字,“怪僧”已日冷冷一笑道:“掌门人果是佛口婆心,天人可鉴,但这柄‘季扎宝剑’素有‘断影’即可‘追命’之誉;如果掌门人想集老衲与少林僧侣之力,保管此剑,休说天下群豪不愿,只怕你们素以名门正派标榜,义同兄弟一般的其他几大门派,也不甘坐视呢!”
  尊胜禅师笑道:“大师所说极是,此剑太过神奇,故而引起武林群雄巧取豪夺之心,不过,尊胜佛门弟子,决不妄思染指此等凶器——”
  阴无忌突然冷嘿一声,插口道:“掌门人既不思染指,为何又肯接受阴某看剑?”
  尊胜禅师正色道:“阴施主仍然不舍此剑?”
  阴无忌冷笑道:“上古神兵,谁肯拱手白白送人?”
  尊胜禅师微现怒意,喝道:“阴施主,老衲一片好心,欲替武林弥一大劫,保全施主于万一;不料阴施主竟以小人之心相待,实令老衲无从善处,只怕阴施主纵有通天彻地之能,今夜也虽下得这天都峰顶了。”
  尊胜禅师话音以落,慈目微瞥“怪僧”自在,长叹一声,低诵了一声佛号,缓缓说道:“平静了十多年的江湖,只怕又将从此多事了。”
  怪僧咧嘴一笑,看了于文涛一眼,一语未发,举步走到那七塚之间,瞑目盘膝,酣然入定。
  彷佛适才那阵打斗,竟然不是发生在他身上一般。
  于文涛心中一动,身形为展,已自退到“白云玄鹤”范三奇打坐行功之处,按剑卓立。
  尊胜禅师目睹两人行动,会心的发出微笑。
  他深知怪僧此一行动,乃是因他一句“三山五岳的群豪,今宵都将齐聚天都”而发。
  不过,尊胜禅师心中怔忡不安的是,这位乖癖不凡的佛门怪杰,这一瞑目打坐,究竟是何居心?
  他对于怪僧的武功,知之甚深,天都峰头的武林惨劫,若果自己能有“怪僧”自在相助,必可设法化解,否则,那后果是不堪想象的。
  然而,“怪僧”自在却似有意置身事外,一旁静坐,假如想得尖酸刻薄些,只怕怪僧暗想“坐山观虎斗”,最后来个落井下石,乘火打劫……
  也许——
  尊胜禅师枯井般的禅心,不禁一时之间大乱。
  烱烱双目,惶急而不安的射向“怪僧”自在,他似乎是想看穿“自在”大师的心意,而“自在”大师,此时却已宝相庄严,酣然入定。
  这位少林掌门,在目睹“怪僧”自在的入定宝相以后,隐隐中似是受到了什么启示,焦虑不安的神色,突然一扫而空,月白僧衣闪处,已然停身“鬼谷二老”当前。
  “阴施主,俗话道:‘双拳难敌四手,好汉挡不过人多!’老衲不惮烦琐,一再忠告施主,实是毫无半点私心,如若阴施主执意不纳忠言,少时剑失人亡,休怪老衲言之不预,坐令施主兄弟遭劫。”尊胜禅师话音微顿,自光停在右臂已折的辛八公脸上,探手入怀,掏出一粒龙眼大小,清香四溢的丹丸,递给阴无忌,口中却低诵佛号道:“辛施主原气大伤,少时必难一战。敝寺‘梭椤神丹’,虽然无起死回生之力,却是疗伤祛毒圣品,阴施主速将此丹让辛施主服下,调息片刻,当可复元如初了。”
  阴无忌伸手接过“梭椤神丹”,惨白的脸上,竟也闪过一丝感激的表情。
  “鬼谷二老”,素以冷酷无情,知名宇内,尊胜禅师既然能令“鬼谷二老”之中,凶名远播的阴无忌动容,足见“梭椤神丹”的珍贵,也足见少林掌门人遇事公允的态度,不愧能让少林执掌武林各大门派牛耳。
  “梭椤神丹”入口,辛八公痛苦的神色顿解。
  阴无忌冷冷向尊胜禅师谢道:“掌门人赠丹之德,阴某兄弟自当有心相报。”
  他心中虽然对尊胜禅师极为感佩,但秉性虽移,说出话来,仍是冷酷无情,刺耳至极。
  尊胜禅师不愧佛门高僧,闻言毫不引以为忤,只淡淡的笑道:“老衲基于武林同道立场,赠丹疗伤,岂是有望于施主报答?‘梭椤神丹’固属珍贵,但炼丹主旨,本在济世活人,若果老衲据以敝帚自珍,岂非大失炼丹原意么?”
  尊胜禅师说到此处,白眉突地微轩,又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施主昔日行为如何,早成过去,但愿自此刻往后,施主能稍存积善之心,我佛莲台,又何尝不为施主虚席以待?”
  阴无忌寒冰似的脸色,掠过一道怪异的神情,目光如电般凝视尊胜禅师半晌,突然一言不发,转身扶起辛八公,竟是一言不发,双双转身,扑奔天都峰下而去。
  尊胜禅师看得大出意外的一怔,急喝一声道:“阴施主,这黄山卅六峰,均已遍布武林高手——”
  但是——
  “鬼谷二老”身形已杳。
  一片苦口婆心的少林掌门,忍不住垂头峰下浮云,抬头轻叹,连诵佛号不止。
  这时——
  少林掌门尊胜禅师身后,突然传来“怪僧”自在的朗声长笑。
  尊胜禅师双眉紧锁,转身低询道:“大师禅功已毕,未知何故长笑?”
  “怪僧”自在环目连翻道:“阴无忌忠言逆耳,必将自讨没趣,贫僧看他们走下此峰颇似从容,但稍时退回此峰之时,想到那份狼狈难堪之态,必然滑稽之极,故忍不住发声长笑了。”
  尊胜禅师淡淡一笑,道:“大师认为“鬼谷’两位施主仍能返回此地么?”
  怪僧蓬首乱点,那顶毗卢小帽,泛起闪闪金光。
  “贫僧判定阴无忌必将重返此峰。”
  “大师从何而见阴施主必返?”
  怪僧笑道:“掌门人,你忘了适才你们说那句不忍坐令这两个魔头兄弟遭劫之语么?有你这少林寺的掌门人做靠山,他们不回此峰,欲将何往?”
  尊胜禅师听得心头一震,但口中却低叹道:“尊胜只怕‘鬼谷二老’没有机会了。”
  怪僧闻言,环目暴睁,笑喝道:“掌门人,你别低估了这两个魔头武功啊!”
  尊胜禅师摇头道:“鬼谷玄功,尊胜深知,不过,连宵赶来黄山的高手,却不乏高过‘鬼谷二老’之人。’
  ‘哦!”
  怪僧正是不大相信的哼了一声。
  尊胜禅师仰首向天,缓缓说道:“武林中‘七派三教’的高手之中,功力胜过‘鬼谷二老’之人,只怕不下十人以上。”
  怪僧暗暗的点了点头,但口中却怪叫道:“掌门人,你想拿‘七派三教’来吓唬贫僧么?”
  尊胜禅师深知怪僧乃是有意如此,因此笑道:“大师功力,冠绝武林,‘七派三教’,又怎能吓得到大师?”
  怪僧咧嘴大笑,道:“好吧!就算吓不到贫僧吧!”
  怪僧这么回答,到把尊胜禅师怔住了。
  他想不到这位空门怪杰会这等答话,难道“七派三教”之中,有人得罪了这位玩世不恭的佛门弟子了么?
  否则,怪僧怎会有此争奇好胜的心意呢?
  抑或……
  尊胜禅师心念未定,怪僧又复大笑道:“掌门人,你可知除了你这少林寺以外,另外那六派三教,派了些什么高手来到黄山?”
  尊胜禅师此时突然低头沉吟,颇似瞑思六派三教赶来黄山的人物,究竟是谁能高过“鬼谷二老”。
  约摸盏茶之久,正当怪僧等得大为不奈之际——
  尊胜禅师突地双目乍开,神光四射的笑道:“尊胜适才沉思之际,发觉这天都峰上,已然另有高手潜入,大师你……”
  尊胜禅师语音未落,怪僧已抢着喝道:“掌门人请勿疑神疑鬼,放眼当今武林之中,有谁能在少林掌门大师眼前隐踪匿迹?你还是先答贫僧的问吧!”
  说罢,却是似有意,似无意的朝于文涛、范三奇停身之后的岩石暗影所在,咧嘴微笑。
  尊胜禅师叫怪僧如此一说,虽是不以为然,但为了少林声望,却也不便深言,只得白眉双聚,低声应道:“赶来黄山之人,据尊胜所知,武当是‘南天居士’许廉、华山七剑的第一剑‘惊天剑’华子弘,昆仑则是该派第一高手‘三奇剑客’司空永,以及二老之中的一德真人——”
  怪僧听到此处,突地呵呵一笑,插口道:“就他们这几个呀?不成,不成,虽然他们之中有人胜得了那‘鬼谷’双魔,但要想在这黄山夺剑的激战之中,取走那把上古神物的‘断影追命剑’,恐怕还是希望甚微。”
  怪僧说到此,陡然喝问道:“还有衡山和峨眉、邛崃三派呢?”
  尊胜禅师单掌合十,高诵佛号道:“衡山一派,自二十年前惨遭大劫,如今只剩下‘净一’师太师徒三人,黄山夺剑之会,无人前来。”
  “怪僧”自在闻言,竟然也低诵了一声佛号道:“衡山一派遇劫以来已然不问江湖是非,无人前来,自是料想中事,但那正邪难分,自高自大的邛崃派,岂肯失此良机,缩头不出?”
  尊胜禅师应声叹道:“尊胜闻门下弟子告知,邛崃业已大举出动。”
  “啊!这样看来,‘邛崃炼士’劳哀畬是亲自出马,率领了他那‘混天五怪’同来了?”
  尊胜禅师略现愁容的点头道:“尊胜忧心如焚,正是为了他们之来。”
  怪僧微微一笑,不理尊胜所说,又问道:“峨眉呢?是否那静虚牛鼻子也不肯来?”
  尊胜禅师摇头道:“七派之中,除去邛崃,应以峨眉最强了,非但静虚道友已然赶来,听说连他隐居多年的大师兄华大侠也来了。
  “华阳子么?他还没死呀?”
  尊胜禅师黯然一笑道:“就算华大侠真来,只怕仍难以斗过邛崃。”
  怪僧此时却不以为然的笑道:“掌门人太替劳哀畬捧场了,但不知那号称三教的高手,已来了那几块废料?”
  尊胜禅师白眉紧皱,答道:“青海教听说是龙、虎、鹰、豹四僧,七煞教则是鹰教的‘天胜堂’堂士“三仙神虎’尤冲,至于那僻处藏边的‘西藏教’,却尚未查明动向。”
  怪僧闻言,略一沉思,突然闪身而起,望着按剑静立在“白云玄鹤”范三奇身边的于文涛,哈哈大笑道:“娃儿,你这眼福可真不浅啊!武林之中七派三教的绝顶高手,瞬刻即至,今宵这天都峰头,必将是好戏连场,够瞧上半天的了。”
  于文涛这时到被怪僧这一大笑,弄得怔了半天。
  他自少林掌门大师现身,心中就忽惊忽喜,忽忧忽乐。
  自己踏出国清寺,不过十天,可是,这十天之中,在他来说,真不啻经历了十年一般。
  天智大师那语焉不详的“贝叶禅牒”,使他时刻难忘这位高僧十年教养训诲,授艺传功之恩。
  而自己奉令寻找的“天都七老”,却又不幸全都无端遇害,空遗七座荒场,供人凭吊。
  同时,他却在不幸之中,目睹了武林人物难得一见的几位绝世高手了,“鬼谷二老”、少林掌门,和神龙不见首尾,生性怪癖无比的空门大侠“自在”和尚。
  此刻,他却又要目睹江湖七派三教的高手齐集天都,为了一柄上古神器,展开百年难见的豪斗。
  他那几乎失去的雄心,被这些稀奇的际遇,刺激得逐渐升起——
  而他那坚强的誓复父仇的孝心,更形汹涌激荡,几乎要破胸而出。
  与当年听这两位佛门高僧对答之时
  他期待,盼望!
  他相信,自己有一天,会挤身于他们的行列。
  他幻想着自己的未来……
  一支神剑,满胸热血……
  走过半壁河山,终于手刃强仇。
  当恩怨已偿,他单身只剑,遨游江湖。
  管一些不平之事,交几个知己至友。
  当心身已倦之期,他愿意搭盖茅屋三椽,一剑一琴,外加半车古籍,寄情于山水之间,笑遨于红尘之外。
  或是……
  不料,当他正在为自己的沉思的幸福陶冶——
  “自在”和尚的笑声,却将他拉回现实。
  于是,他怔住了。
  不过,这只是一瞬之间的错愕。
  他迅快的回味了怪僧“自在”的话中之意,不禁微微一笑,俯身恭答道:“晚辈不才,只怕难以领略其中三昧。”
  怪僧凝视于文涛半晌,哈哈一笑,突然掉头向尊胜禅师暴喝一声道:“掌门人,除了那‘七派三教’的高手以外,是否尚有武林之中的其他人物闻讯赶来?”
  尊胜禅师煞眉不解,缓缓答道:“除了‘七派三教’门下弟子,闻讯赶来之人,据称约在数十位以上,不过,其中是否也有武功高出“鬼谷二老’之人,则非尊胜所知。”
  怪僧秃眉斜掠,敞声一笑,向于文涛招手道:“娃儿,你过来!”
  于文涛心念微转,慨然跨步,走到怪僧面前。
  “大师有何见教于晚辈?”
  怪僧皱眉笑道:“娃儿,你在国清寺十年之内,读了多少书?”
  于文涛本来以为怪僧是想考问自己武功,或是指点自己,稍时群雄抵达以后的对敌之策,不料怪僧竟然问起自己十年之中,读了多少书,顿时不禁一愣。
  讷讷半天,才道:“晚辈白日习文,深夜习武,究竟十年之中,已经读了多少书,晚到未曾仔细计算过。”
  怪僧哈哈大笑道:“照你这么说,你娃儿在十年之中,确该读了不下五车之书了,怪不得你会这么酸气冲天,令人作呕。”
  于文涛一听,原来怪僧是在调侃自己,不禁弄得笑也不是,气也不是,只着两眼,瞪着怪僧,无言可对。
  怪僧目光一转,呵呵笑道:“娃儿,男人说话,讲究的是干干脆脆,直截了当,你这文绉绉,酸溜溜的辞句,我和尚听来,大不顺耳,以后若是我和尚再听到你这么说话,和尚绝对不理你了。”
  于文涛虽然不知怪僧的个性,是出了名的“怪”,但他在这几个时辰之内,也已领会了不少。
  因此,他剑眉微扬,淡淡一笑,道:“大师佛谕,晚辈谨记。”
  怪僧听得忍不住摇头,不过,这番却未再说什么,只笑道:“少时此峰之上,必将高手如云,不管别人打得何等激烈,你娃儿千万不可出手。”
  于文涛听得怪僧这几句话,双眉倏竖,他想不通怪僧为何不让自己出手?
  难道自己武功真会差到那等地步么?这一点,连他自己也无法解释。
  由于他自从跟天智大师习武以来,十年所得,究竟是已可列入江湖中第几流,他并不知道。但是,静坐一旁的“白云玄鹤”范三奇,却心里明白得很,于文涛那一身佛门绝学,大概至低限度,并不会差过江湖上的一流高手。
  怪僧见于文涛沉吟不答,知道他必然心中不服,微命一笑,又道:“娃儿,就算你那挂名授艺的师父天智在此,只怕也不会不信我和尚所说之话,最好待会儿你放乖些,否则,你那身受重伤的范三叔如果有什么不测,你娃儿的罪过,可就大啦!”
  于文涛耳听怪僧提起身受重伤的范主叔,不禁立时神色一怔,暗道:“可不是么?少时当真群雄毕至,自己激于一时气愤,贸然出手,则范三叔由谁来照顾维护呢?”
  转念至此,顿时心头充满感激之情的望着怪僧“自在”,高声笑应道:“晚辈谨谢大师教谕,但是,如果有人胆敢不利晚辈范三叔之时,恐怕晚辈被逼之下,定将出手了。”
  怪僧闻言,淡淡一笑。
  尊胜禅师的目光微微掠向范三奇,朗声说道:“范施主,二十年未睹尊范,老僧对施主怀念颜深;老僧只道昔年藏经楼一别,今世已难重逢,不想在这天都峰上,竟然相遇,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若非怪大师报出施主名号,老僧当真是走了眼了——”

  第四章 天都风云
  这位少林寺的掌门高僧,话声之中,竟是充满了激动之情,只听得于文涛心中疑念大起。
  难道范三叔与少林寺有什么过节不成?
  他那朗若明星般的目光,迅快的掠向范三叔。
  奇怪的是,“白云玄鹤”范三奇仍然双目紧阖,而含一丝笑意,对尊胜禅师的言语,彷佛未闻。
  而尊胜禅师在话音微顿之后,又复说道:“二十年前敝寺深藏在‘藏经楼’的达摩始祖亲传的无上佛典‘真如无相禅笈’被盗之事,施主是否仍然记得?”
  尊胜禅师话音甫落,“白云玄鹤”范三奇陡地混身一震,双目暴,怒视尊胜禅师,冷笑低声道:“范三奇怎会忘记此事,请问掌门人,以少林一派,领袖中原武林,难道经过二十年之久,还未查
  出所失秘籍下落,而且,仍然诬赖是我范某人所为么?”
  尊胜禅师被范三奇的严词所慑,不禁低叹一声,清癯宁谧的脸色,突地变得十分惆怅。
  “范施主,老僧何曾指明是施主所为?”
  范三奇冷冷笑道:“大师虽未明指,但话中之意,令人难堪。”
  尊胜禅师陡地低诵一声佛号道:“范施主,禅笈虽非施主所擅取,但那取去本寺禅笈之人,却与施主有着很大的牵连。”
  “哦?”
  虽然尊胜禅师的语气不坏,也十分小心的用“擅取”两字来代表“盗窃”,但范三奇却仍然意外的为之一惊。
  他心中极快的想着许多与自己交情深厚的武林中人,但是,他却猜不出,也肯定不了究竟是谁在二十年前,狂妄的干了这档子事。
  虽然,在那意外的二十年前之夜,少林寺内确是曾有另外的武林高手进入,但是,那人曾是谁?
  当范三奇的心念未定,尊胜禅师瞑目未再言语之际,那怪僧“自在”突然大喝一声,道:“老和尚,你到天都峰是找范三奇吵架来的么?二十年前那挡子事,你们少林寺的脸,是不是丢得还不够大?今天还值得来宣扬一番,要天下人全都看见和尚就冷笑?你们少林寺的如不怕羞,我这个大庙不要,小庙不收的野僧,可还要上这份子脸面呢!”
  怪僧这几句话,只说得少林掌门面容泛红。
  于文涛虽然对于尊胜禅师甚为尊敬,且因解围之德,而更对他极为感佩;但此时耳听怪僧之言,却也觉得甚为痛快。
  他目光微转,瞥向尊胜禅师,只见尊胜禅师白髪微颤,颇为恭谨的转身合十,向怪僧笑道:“大师责备得极是,昔年之事,目前暂且放过。”
  尊胜说罢,慢慢地自怀中拘出一粒“梭椤神丹”,趋前一步,选到范三奇手中,笑道:“范施主内腑震动甚巨,伤势虽无大害,但目前却极难运力,敝寺‘梭椤神丹’,可助施主早些康复,以应付那即将到来恶战,老衲一片诚心,施主当必深知。”
  尊胜禅师深知武林人物个性,宁折不弯,宁死不屈,适才自己曾经在语言之中,颇多意气之词,此时赠丹疗伤,只怕对方不受,故而特别指出自己乃是一片诚心诚意,并可藉此化除适才误会。
  范三奇自也体会出尊胜禅师话中之意。
  他深深了解,自己在武林之中,地位、声望虽高,但要跟当今第一大派的少林掌门来比,那还有着一段距离。
  尊胜禅师的这几句话,在他听来自是甚为受用。
  当下微微一笑,接过“梭椤神丹”,笑谢道:“范某谨谢掌门人赐丹之德,并且对掌门人这份慈悲海量,敬致崇仰,昔年之事,只好留待日后解说了。”
  说罢,立即将那少林灵药,“梭椤神丹”纳入口中,化液生津,顺喉而下,只感一股清凉之意,遍布全身,胸膈之间的不适之感,顿时消失大半。
  他缓缓的闭起双目,运起玄功,引化药力。
  片刻之际,满脸神光湛湛,浑然入定。
  于文涛睹状,暗暗的嘘了一口长气。
  尊胜禅师,此时却慢步走开,在怪僧“自在”的下首五尺之处,转向怪僧略一稽首,便自盘膝静坐。
  天都峰头,顿时一片沉寂。
  落月萧萧,秋月西坠。
  这景色是很凄凉的。
  于文涛按在剑柄上的手,不知何时已负向背后。
  俊面斜昂,星目抬视。
  他仿佛在凝思,也仿佛在怅望天际浮云。
  但是!
  他却不知道,在他身后五丈以外的巨石后面,却有着一双明星般的眼睛,露出慈祥、温柔的光采,正在凝视着他。
  而且,在天都峰头德两处隐避之处,还有着另外的两双秋水为神的妙目,正在注视着四周。
  良久……
  于文涛突然混身轻微的一颤。
  他仿佛隐隐的听到了一声清啸。
  而这清啸之声,却对他似乎耳熟。
  “是阴无忌!”
  他的耳边,忽然传来范三奇的低语。
  他收回目光,发现这位对自己恩同父母的黑衣老人,不知自何时起,已经伤愈而起,站在自己身旁。
  “三叔,你——”
  范三奇微微一笑,点头低语道:“我的伤势不仅痊愈,并因‘梭椤神丹’之效,这顷刻之间,内力方面,似已增进不少。”
  于文涛不自觉的发出一声欢呼:“三叔——”
  范三奇茫然摇手止住于文涛要说的话,低声道:“鬼谷二老,必已遇上了强敌,这天都峰的血雨腥风,瞬间将至,今日之战,你最好能够置身事外——
  于文涛听到此处,摇头道:“三叔,这可能么?”
  范三奇无奈的一笑,道:“也许不可能,但只要人不犯我,我们又何必强自出头,自找麻烦,来多树强敌呢?”
  于文涛闻言,剑眉微剔,冷笑道:“昔年围攻我父之时,就有许多各大门派之人,如果三叔不让涛儿出手,你叫我这口气怎能忍得下去?”
  “白云玄鹤”范三奇,闻言一震。
  他没想到这孩子复仇之心,竟是这等强烈。
  难道……
  范三奇不敢想下去。
  他知道,武林之中的各大门派,必将难以安宁了。
  他没有理由阻止于文涛尽人子之孝道。
  他更不忍看武林各大门派惨遭浩劫。
  他怔怔的望着于文涛,无言以对。
  这时,尊胜禅师已闪身而起。
  夜色苍茫之下,只见他银髯飘飘,僧衣荡荡,举步之间,已然飞跨七丈,静静的站在于文涛身前。
  “老衲适听小施主之言,似是对我江湖各门派之人,积有深仇大恨;老衲忝为少林掌门,闻言自是极感震惊,未知少林门下,是否也与小施主结下恩怨之徒?小施主……”
  于文涛虽然涉世不深,年龄不大,但他那份与生俱来的极高心智,却使他足能应付一切突然而来的情势。
  因此,当尊胜禅师发问之际,他已在心中极快的思索对答之词,并且不容尊胜禅师说完,便微笑插口道:“少林一脉,非但领袖武林,更因大师子弟,俱是佛门高僧,晚辈料想,贵派绝无不肖之徒,会与晚辈结下怨恨,掌门大师尚请心安。”
  于文涛这几句话,颇为出乎在场诸人意料。
  尤其是“白云玄鹤”范三奇,昔日之事,据自己所知,少林寺也曾有人参与,于文涛怎会不知,听他这几句话,却把少林僧侣撇开,真令他根本想不透这娃儿又在捣什么鬼?
  敢情于文涛在这转念之间,已表现了他最高智慧。
  他分析当前情势,尊胜禅师武功,决非自己所可敌,故而,他不肯与尊胜禅师形成对立。
  同时,他也了解,少林乃是名门正派,所谓名门正派的子弟,绝对不容许聚众群殴,与贼同道,否则,此人必然的受到掌门的严厉惩罚。
  所以,他说话之间,不仅拿话扣住对方,且更暗伏了少林若有不肖之徒会参加昔日围攻“圣剑天魔”之役,则不怕尊胜禅师不准自己报复。
  当然,尊胜禅师也料不到这年纪不过二十左右的少年人,会有这高的心机,闻言呵呵一笑道:“小施主好说,少林僧侣能蒙小施主这等看重,老衲实是欣慰已极。”
  尊胜禅师话音略顿,突然目光微瞥范三奇,肃容问道:“小施主是否‘圣剑天魔’于大侠的公子?”
  于文涛听得一怔。
  心想:这和尚好厉害的眼力。
  范三奇此时却淡淡一笑道:“掌门大师猜得极对,此子正是昔年那位下手虽狠,但却义名满天下的于鸿奇于大侠独子于文涛。”
  尊胜禅师神目如电般在于文涛脸上扫过,缓缓向范三奇合十道:“于大侠惨遭不测,迄今业十有八年,听两位施主适才对答之言,莫非于大侠沉冤未雪,血仇未复?”
  范三奇闻言黯然点头
  于文涛却剑眉倏聚,悲从中来。
  尊胜禅师睹状,内心大为震动,不过,而他数十年修为,这点情绪上的波动,并未形之于外,反到宝相尊严,心平气和的接道:“因果报应,亳厘不差,小施主不必悲恸,令尊大仇,老衲深信必有洗雪之日……”
  尊胜禅师话音未已——
  天都峰半山之上,突然传来怪啸。
  这怪啸的凄厉惨切,只听得范三奇、于文涛面色大变。
  尊胜禅师却已话音立止,须发蓬扬。
  就在峰顶三人一愣之间。
  “嗖——嗖——”
  微风敛处,天都峰顶已凭添七条人影。
  于文涛目光电转,发现站在自己身前八尺之处,正是那“鬼谷二老”之中的阴无忌的背影。
  面对阴无忌而立,是七位高矮不等,僧、道、妇、老俱全的武林高手。
  他认不得这六名武林大豪是谁,但他从尊胜禅师和范三奇两人的皱眉表情上,已知这六人必然来头不小。
  此时,只见那六人之中的一位年约七十开外,精神矍烁,蓝衫白履,皓肩白发的瘦长老人,双手抱拳,神目如电般,向少林掌门尊胜禅师笑道:“想不到掌门佛驾竟然莅止黄山,真是幸会。”
  尊胜禅师寿眉微扬,缓步走到阴无忌身旁,笑道:“居士别来无恙,精气神犹胜当年,足见‘天心五雷神功’,必然已被居士参透了。”
  瘦长老人闻言哈哈一笑。
  这时,另外五人,也都纷纷跟尊胜禅师招呼答话。
  “白云玄鹤”范三奇乘机向于文涛道:“追踪阴无忌而来的人,俱是时下第一流的高手,那瘦长老人,乃是武当派的长老‘南天居士’许廉,此人武功之高,只怕不在尊胜禅师之下。”
  于文涛低“哦”一声,笑问道:“那另外的五位呢?”
  范三奇似是有什么顾忌,凑耳向于文涛说道:“那位面如冠玉的秃顶僧人,乃是“青海教’的‘玉面虎魔’康泰元,站在他身旁的少女,是华山派的‘一字剑’秋萍萍。那位老道,颇似‘邛崃派’的护法,‘三手真人’李义非,据说这位老头不但一身武功深不可测,而他那一手暗器,其歹毒阴狠,更是当者绝无幸免——”
  于文涛突然摇头笑道:“以暗器取胜,算不得好汉,三叔,那另外两位是——”
  范三奇接口低道:“那负手向天的白衫文士,乃是眼下武林之中第一剑客,昆仑派第一高手‘三奇剑客’司空永。”
  “三奇剑客?这名字好怪!”
  范三奇低声道:“不错!他大概想压倒我们“武林三奇’吧!”
  于文涛冷哼一声道:“谅他不配!”
  范三奇淡淡一笑,又道:“至于那位颇带几分妖气的少妇,却是眼生得很,看她那身玄色的衣衫,到颇似‘七煞教’人物。”
  “七煞教?三叔,倒是往日从未听说过呀?”
  范三奇低声道:“这‘七煞教’是近两年才出现武林,他们的教主,传闻是位遁世多年的大魔头,功力已是人神难侵,天下无敌,不过,反正武林之中,并未有人见过,故而姑妄言之,也就姑妄听之了。”
  于文涛微微一笑道:“这‘七煞教’到好似是‘吹牛教’了。”
  范三奇闻言笑道:“人神难侵,天下无敌,自是有些言过其实,但‘七煞教’的许多诡异武功,确是不可轻视。”
  于文涛剑眉飞扬,低笑道:“三叔,等会儿我去试试那妖妇可好?”
  范三奇摇头急道:“不可!”
  “三叔,你真相信‘七煞教’的鬼话?”
  范三奇摇头不停道:“非是我听信他们鬼话,到是你不该再树强敌。”
  于文涛闻言,无奈的低叹一声,心中大是不愿。
  范三奇淡淡的笑道:“来日方长,何必——”
  范三奇口中“何必急于一朝”的“何必”两字甫告出口,那各派高手围聚的丈许地带,突然传来一声震天暴响。
  狂涛匝地,碎石横飞之下,阴无忌已暴退四尺,他那柄握在左手的前古神兵“断影追命剑”已然无踪无影。
  雾影尘灰之中,却同时传来少林掌门人尊胜禅师的怒喝,和武当长老“南天居士”许廉的阴阴冷笑。
  范三奇、于文涛惊凛中注目凝视。
  只见尊胜禅师白发飞扬,僧衣鼓那如钢的怒立原地。
  而那“南天居士”许廉却面含阴笑,右手倒绰一支晶光流转的长剑,退向左侧悬崖之处。
  “不好,这老家伙要跑。”于文涛直觉的脱口大呼。
  他从“南天居士”许廉手握“断影追命剑”,退身悬崖的举动上,已了然适才发生之事因果。
  那位武当名宿,“南天居士”许廉,竟然趁着少林掌门大师跟众人寒喧之际,抽冷子向阴先忌突施煞手。
  虽因阴无忌机警过人,未曾受伤,但那柄前古珍物,引起各大门派高手争夺的“断影追命剑”,却已失手。
  而就在“南天居士”许廉暴击得手之时,少林掌门尊胜禅师,也以发觉,怒喝一声,向许廉拍出一掌,这一掌虽然力道极强,震得天都峰头,尘砂并起,秋月无光,但显然未能伤及许廉。
  得于文涛出声大呼,场中另外几人,也已发觉此事,眨眼之间,全都霍地转身,怒视“南天居士”。
  尊胜禅师慈容数变,他深知这不足五丈的距离,自己念动可至,若非“南天居士”许廉,换了任何一位,甚至是那位盛誉极隆的昆仑第一高手,“三奇剑客”司空永。此时站在那悬崖之侧,只要自己展开少林绝高心法,阻止他扑下悬崖,亦非难事。
  但是,对于这位“武当长老”,尊胜禅师却生起患得患失之心,不敢贸然发起行动,写来甚长,但实际局面却变化得极快。
  尊胜禅师犹豫未定之际,“三奇剑客”司空永却已忍耐不住,清叱一声,撤剑腾身而起。
  “许廉,你今宵想全身而退,恐怕是办不到了。”
  随着“三奇剑客”司空永的剑光人影,华山派的“一字剑”秋萍萍,也拔剑而出。
  “南天居士”许廉,这时已长笑一声道:“许某身有急事,恕不相陪各位了。”话音未毕,人已似巨鹰攫物,扑向崖下。
  许廉的行动,早在众人意料之中,但却没有一人,能够及时予以阻止。
  尊胜禅师看得摇头叹息,低诵“阿弥陀佛”!
  可是那位瞑目静坐,迄未出声的怪僧“自在”,这时却冷冷一笑,似是自语,又似讽刺峰顶群雄,说道:“‘七派三教’群豪,皆聚集在黄山天都峰,凭什么檀樾居士,就想独吞此剑,岂非妄想?”怪僧说到一半之时,“三奇剑客”司空永,和华山“一字剑”秋萍萍,业已飞出悬崖,凌空下扑,等到怪僧话音一落,峰顶奇事顿生。
  那位被誉为昆仑第一高手的“三奇剑客”司空永和华山派的女侠“一字剑”秋萍萍,甫告扑落崖下的身形,突被一股极强的震力,送回峰顶,而秋萍萍更被震得摔倒在地,饶他“三奇剑客”功力不凡,仍然在落地之后,踉踉跄跄的倒退五步,方始站稳。
  司空永这时真是惊出一身冷汗,目光一定,明知崖下已然赶来绝顶高手,但这口恶气却是难忍,正待破口喝骂——
  突然,又是一条人影飞落峰头。
  哈!赫然是那位偷偷摸摸趁空下手,夺剑而遁的“武当”长老,“南天居士”许廉,只见他满面惊惶之色,望着崖下,两手空空,“断影追命剑”似已得而又失。
  峰顶诸人,目睹斯情,无不凛然变色,这崖下来人是谁?
  从“南天居士”许廉失剑及惊凛至极的神情来看,只怕他已然在失剑之时,吃了大亏。
  而于文涛却想及,这人现已得剑,会不会再攀登此峰,便自飘然而去,携剑归山?那么,这柄引起纠纷的神物,会不会从此失踪?
  而武林各派,是否会因此免去一场纷争?
  这一连串的疑问,迫使他忘却了怪僧告诚之事,竟然从容举步,直向那悬崖走去。
  “白云玄鹤”范三奇料不到于文涛会突然有此举动,心知已然无法阻止,只好硬起头皮,迈步相随。
  尊胜禅师看得眉头一皱,正想出掌喝止这一老一少,不可冒失行事。于文涛已然走到悬崖边沿,少林掌门不禁立止要说之话,暗诵佛号不已。
  因为,他已隐隐约约猜出这崖下之人,可能是谁。
  但于文涛此时已探首下视,一瞬之间,他几乎目眩头晕得险险滚落崖下。
  好险恶的山势,在迷朦月色之下,这片悬崖之下,竟然深不见底,只有山风料峭,恶林低啸之声,隐隐传来。
  幸而他自幼即从明心见性的佛门至高心法入手,虽因眼前万丈深壑的险恶山势所震,却能迅速定下心神,仔细向崖下探望。
  范三奇正也俯首向下,惊心动魄的运目探察,陡然于文涛神色一变。
  他猛觉耳边传来一阵极为苍老却又宛若蚊蝇般低语:“小娃儿,你胆子倒不小啊!看了半天,可看到了什么没有?”
  于文涛虽觉得这阵蚊语来得奇怪,但却下意识的,不由自主的摇了摇头,大声喝叫道:“除了无底可见的万丈深壑,我什么也看不到啦!”
  他这声怪叫,使得峰顶之人惊讶不已,连站在他身边的“白云玄鹤”范三奇也诧异的掉头望着他怔怔发愣。
  于文涛睹状,心中一动,暗想:“这发话之人,乃是专对我一人讲话,我这等大声喝叫,难怪他们奇怪了……”
  这时那蚊语再度飘来:“娃儿,你这样鬼叫,一定把尊胜老秃驴们吓坏了,你要是再这样鬼叫,把他们吓走了,弄得老夫没有好戏可看,老夫就懒得再理你了。”
  于文涛闻言,暗自失笑,但他可以相信,这位对自己施展传音之人,必是一位前辈高人。
  他略一思索,这传音彷彿来自崖下,便也试一施展天智大师所授佛门传音之法“一音禅语”,启唇答道:“老前辈是谁?你老听到晚辈么?”
  那苍老的声音,立即笑道:“小娃儿,你聪明得令人可喜。”
  于文涛以为崖下老人说完这句,必然还有下文,便静立相待,孰知半盏茶时间已过,却未曾再有传声飘来,忙笑道:“老前辈,那把什么‘季扎之剑”,是否是你老从那位武当派长老的手中取走啦?晚辈——
  于文涛话未说完,耳中已然响起冷冷笑声:“小娃儿,你是否想要那把妙用无穷的神剑?此剑虽非老夫取来,但若是你娃儿想要,老夫倒可助你一臂之力。”
  于文涛摇头答道:“不,老前辈会错晚辈之意了,晚辈只——”
  崖下老人颇为固执,此时不让于文涛再说下去,冷哼一声,说道:“小娃儿,那取去神剑之人,早已登上了天都峰顶,只因他功力太高,只怕除了怪和尚和快乐仙娘以外,不会有人能够发觉。”
  老人的传音略略一顿,又道:“这人武功极高,自视也极高,因此,他得剑之后,并不急于离去,可能他却另有居心,想施展他的毒辣阴险诡计,但老夫既来,却容不得他再事猖,小娃儿,老夫不便多说,免得引起这魔头疑心遁走,你可速速装作失望之色,转身向那峰顶右侧的‘鳌鱼背’行去,并要在怪和尚身前十丈之内止步,面向‘鳌鱼背’巨石,喝令此人现身,此后之事,小娃儿可自行决定,但最好别跟他顶撞,以……”
  传音至此,突然一停,于文涛正想发问,那老人的声音已变得颇为急促的喝道:“小娃儿,那老魔头已起疑心,快些依话行事。”
  于文涛闻言,立即变作十分失望的神色,伸直腰身,缓缓的转面,一言不发的向峰顶走回。
  “白云玄鹤”范三奇却十分不解的随在他身后。
  这时场中诸人,神色业已稍定,都很奇记的望着于文涛,但因自恃身份,却没有一个人愿意先开口质问这位青年人。
  于文涛看在眼中,已知这批人并未发现自己和崖下老人说话,同时,他们也未发现那功力高绝的夺剑之人,已然存身峰顶,他慢慢的从尊胜禅师身边行过。
  但是,他定然一怔。
  却见那位盘膝而坐的怪僧,正在向自己微笑。
  他装作未见,直向“鳌鱼背”方向走去,算计约摸已距怪僧八丈左右之时,陡地浑身一震,止步不前。
  范三奇本是跟在于文涛身后,这时见他止步不前,也立即停步,皱眉掉头,想看看这娃儿怎地如此显三倒四起来。
  不料,于文涛此时却冷笑一声,目注身前半里之外的巨石,暴伸右臂,戟指大声喝道:“石后何方高人?掩掩藏藏不敢露面,岂不怕武林七大门派和三教之中高手们耻笑吗?”
  于文涛这声大喝,只听得尊胜禅师等人大惊失色。
  想不到这多高手的眼下,竟然有人能伫身石后,不被发觉,而这位年纪不过廿左右的青年,却又能独具慧眼,喝破来人行藏。
  在于文涛喝叫初起,他们都还以为是七派三教带来之人,他们失惊,是惊凛这青年人的耳目之灵和来人身手之迅捷利落。
  但是等到于文涛的话音一落,他们都不仅仅是大惊失色,而是个个都心神震颤至极了。
  只听那巨石之后,陡地传来一声震天长笑。
  这阵笑声,有如龙吟凤哕,铁马金戈。
  非仅入耳铿锵,震人心弦,更连这八百里地黄山的三十六峰,彷彿峰峰回应,声澈九霄。
  尊胜禅师白眉耸聚,凛然作色。
  其余邛崃派的“三手真人”李义非以下,所有之人莫不闭目凝神,暴集全身真气,护住心灵。
  他们在笑声乍起之时,已然觉出这笑声的不善。
  六十年来,几成绝响的“碎心神音”,竟然再现于黄山天都峰顶,若非他们亲耳所闻,亲身感受,他们一定不肯相信。
  不过,他们此时只能全力自保。
  奇怪的是,于文涛和范三奇却是丝毫不被笑声所动,他们惊讶的注视巨石之后,想看看这发声之人,是什么模样。
  突然,像笑声突起一般的突然,那笑声敛去了。
  那巨石之后,飘飘然转出一位身材适中,神态超逸,面貌清癯,潇洒无伦的中年文士。
  这中年文士身形一现,立即向于文涛点头一笑。
  束发白巾荡荡,青衿长衫飘飘,也不过眨眼之间,这中年文士,已然站在于文涛身前一丈之处。
  范三奇眼见这位飘逸无比的青衫文士,竟然能施展不亚于“缩地之术”的奇绝轻功,心头立时狂震。
  普天之下,有此功力者,能有几人?
  范三奇立即陷入冥思。
  中年文士却微微一笑,向于文涛道:“老弟看来英华内敛,姿资超凡,确是前途未可限量,不过,凭老弟的武功,只怕尚是够不上发现我藏身峰顶的程度,老弟是否早已暗中有人指点,说我藏身在‘鳌鱼背’巨石之后。”
  中年文士现身之后,峰顶诸人莫不心中暗自嘀咕,因为,包括少林掌门方丈尊胜禅师在内,并无一人,识得这位中年文士。
  等到中年文士话音一落,他们不禁又是一惊。
  彷彿这天都峰顶,还有高手隐在一旁,并且暗中正在指点那位青年人的行动和言谈。
  而此时于文涛却正面红耳赤,呐呐难言。
  他有生以来,不会扯说,中年文士一语道破他这番做作,不但令他虽以为情,也更让他暗中极为钦佩。
  当下呐呐半天,含糊笑道:“前辈眼光过人,晚辈心佩无已,‘断影追命剑’既已被前辈以绝高手法取去,前辈竟不肯迳行离去,足见前辈尚是心地光明,但不知……”
  于文涛说到此处,突然发觉下面几句责问对方是否居心叵测,意欲一网打尽峰顶诸人之言,不便出口。
  这个原因是他自目睹这位功力超人的武林高手,竟是一位看来潇洒至极的青年文士,不觉得顿生好感。
  于是,他有些怀疑崖下老人之言,是否过甚其辞?
  他直觉的感觉到一种无言的喜爱,彷佛这位青衫文士,跟自己有着不少相惜相投之处。
  于文涛嗫嚅之顷,青衫文士已然笑道:“老弟嗫嗫其辞,莫非有什么难言之故么?”
  青衫文士话音一顿,又复仰天大笑道:“不错,那名震千古,誉满天下的前古神兵有断影追命之称的‘季扎宝剑’,确已被我取来,不过,像这种废铜烂识的东西,实在并不值得我出手夺取,只因我有一忘年小友——”
  他说到此处,看了看于文涛一眼,笑道:“老弟,那位小友,看来跟你甚为相像,因他那神奇入化的剑术,堪称天下无敌,但却始终未能得着一柄名剑,而无从施展,所以——”
  青衫文士这次可是有意的一顿话音,看着于文涛微微一笑。
  于文涛听得颇为入神,脱口道:“前辈就是为了想以此剑相赠,才出手夺取?”
  青衫文士点头大笑,道:“对极!”
  陡地里,他笑声一敛,目光如电般横扫了这十丈以外诸人,面容寒寒的冷哼一声,说道:“但我决非不告而取,或是偷袭暗算,乘人不备,施巧善诈之徒,‘季扎剑’就在我腰中,各位那个不服,不妨出手前来取回。”
  青衫文士说完,竟是面含冷笑,静立不动。
  天都峰顶的群雄,刹那之间,竟是噤若寒蝉。
  他们在这位青衫文士现身之后的一段说话之中,已知“断影追命剑”确已被他取去。
  但使他们震惊的,乃是对方得到此剑之后,竟然不引身远飏,反到赶来峰顶,此人若不是自视过高,迹近乎狂,便是真有罕世无俦的神奇武功,不惧天都峰顶,各大门派高手的围攻。
  “南天居士”许廉和少林派掌门,心中极为明白,来人武功之高,确已深不可测,休说峰顶各大门派中人,即使连怪僧也算上,是否能凭着群殴来击败对方,都毫无把握。
  不过,令尊胜禅师不解的,却是对方竟然托大到口称这“季扎宝剑”,不啻废铜烂铁。
  此时天都峰顶的情势,却是十分紧张。
  每一个人,都想染指这柄断影追命的“季扎宝剑”。
  他们万里迢迢赶来,目的也就是这柄“季扎宝剑”。
  但是,慑于这青衫文士的武功,却又没有一人,敢于先行发动。
  于文涛既不存心夺取此剑,心情自是极为平静。
  他默察着当前情势,已知道一场恶战,在所难免,但自己却实在没有卷入这漩涡的必要。
  于是,他缓缓的斜退三丈,负手而立。
  他一退,范三奇自也随之行动,不过,范三奇这次却不是站在靠近青衫文士的一边,而是站在靠近“三奇剑客”司空永等七人立身的那一边。
  这当然是范三奇老练之处,他知道眼下于文涛若受攻击,必然不曾是青衫文士,而是各派高手。
  青衫文士眼见于文涛负手退向一边,那极为冷酷作色的脸上,露出了一丝丝淡淡的笑意。
  只是这笑容不过一现即隐,青衫文士冷冷的话音,突然像空谷传音一般,自四面八方向峰头群豪:“七派三教的高手,应该不仅区区七人之数,莫非其余已然赶来之人,全都缩头乌龟,不敢出头?”
  青衫文士之言,听得于文涛剑眉微皱。
  他迅快的想到,以这位青衫文士的绝顶武功,只怕未曾发现什么蛛丝马迹之前,不会这等口出狂言,无的放矢。
  除非他已然发觉有人,而且是七派三教中的高人,他才会故意出言相激,好引发这场似已无人敢于出手邀斗自己的战端。
  果然!
  于文涛心念刚转,那天都峰左崖之下,已传来两声刺耳已极的阴笑。
  同时,从那“七塚”之后,宛若玉屏的巨石之上,也嗖嗖连声,扑落四条迅快绝伦的人影。
  这四条人影刚自扑落那青衫文士身前三丈之地,在左崖之下,发出阴笑的两人,也同时赶到。
  于文涛星目狂睁,仔细的打量了这六位不速之客。
  只见那从玉屏之上跃落的四人,乃是一道、一僧和两位劲装大汉。
  从左崖扑来的两人,则是一位头大如斗的怪僧,和一位身材瘦削,周身鬼气的七旬老叟。
  这六人落地之后,似是极其自然的站成了一个半圆形,恰好把那个青衫文士围在当中。
  青衫文士冷静的脸孔,突然又现笑容。
  他目闪寒光的瞥了六人一眼,笑道:“这还差不多,除了峨眉衡山以外,其余的五派和三教,至少每派有一位来此代表,今日之会,尚算不虚此行。”
  青衫文士话音名顿,指着那位大头细额,面目可僧,双眼隐泛凶光的僧人,冷哼一声又道:“出家人不晓得礼斋念佛,观大自在,反到仗恃降魔功力,欺压良善之辈,最为令人可恼,我看你这和尚一身臭气,必然不是好来路,八成准是那什么为非作歹,无恶不具的西藏教门中弟子……”
  青衫文士的话音未毕,那位果真是来自西藏教中的高手,“护法双僧”之一的“巴斗”和尚,已然怒火冲天,血光满脸的大喝骂道:“那里来的黄口孺子,也不打听打听贫僧是谁,竟敢信口雌黄,辱骂本教,今天若能让你逃出贫僧掌下,就算我西藏教栽到了家——”
  话音甫落,大头一晃,已然攻出三掌。
  这三掌不但手法脆异,而且迅快无比,功力十足。
  只见漫天掌影,挟着虎虎强劲的真气,罩体而来。
  青衫文士目光微转,哈哈一笑。
  “腐火荧光,也敢作态,还不与我滚开。”
  喝声中,只见他漫不经心的随手一挥。
  “嗤——嗤——”两过处,漫天掌影忽敛,巴斗和尚的身躯,突然像秋风里的落叶,飘飘飞起。
  惊骇无名的峰顶群雄,已然发觉那位“巴斗”和尚正在全力挣扎,以抗御对方一挥之力。
  但是,他们也全都知道,这是徒然之争。
  因为,不过眨眼之间,“巴斗”和尚已被青衫文士那一挥之力,极快的摔落天都峰下。
  此时,那位与“巴斗”和尚同来的鬼气满身的高瘦老叟,突然尖声尖气的发话喝问。
  “阁下究竟是谁?这失传武林的’玄磁真炁’竟被阁下练就,足见阁下并非无名之辈,说不定老夫与阁下师门,北海璇玑鸟上的天痴上人一脉,尚有渊源,请速告知,以自误。”
  青衫文士闻言,剑微皱,冷笑道:“天痴上人乃是前辈高僧,怎会识得你这周身鬼气的老狗?齐云飞,别人认不得你,但在老夫眼前,你却算不得一号人物,昔年若非老夫手下留情,玉剑穿胸的滋味,只怕你早已领受了。”
  青衫文士话音未毕,峰顶已升起数声惊叹。
  而范三奇却面带喜色,暗暗道:“啊!他是北海璇玑岛主司太青。”
  而那位被青衫文士呼为齐云飞的老叟,这时却睁着一双细眼,两手发抖的头声说道:“你——你——你是‘苍昊居士’司太青司大侠么?”
  青衫文士呵呵一笑,道:“你我小别,不过三十余年,齐云飞,你认不得司某了,不过,司某对你这声大侠的称呼,敬不敢当,司太青早知自己魔名在外,你别给施某脸上贴金啦!”
  齐云飞此时凶焰大挫,颇为恭谨的笑道:“司岛主神功盖世,已然练到返老还童地步,休说齐某难识尊颜,只怕司岛主不露口风,武林之中,必然无人能识。””
  璇玑岛主“苍昊居士”司太青冷冷一笑道:“齐云飞,你既太小视武林朋友,也太过于替司某吹嘘了,眼前天都峰顶,早知司某来历的,决然不会少于两人。”
  司太青话音微顿,又道:“齐云飞,‘季扎宝剑’司某已然到手,你若不服,不妨出手相夺,只要胜得司某,此剑自当奉上。”
  齐云飞闻言,双目精光乱转,心知对方武功之高,何止超出自己数倍,三十年前,对方已然年逾七十,自己曾在对方手下,未出三招即已弃剑重伤,这还是对方手下留情,否则当真早已玉剑穿胸而死,三十年小别,自己虽曾苦练不懈,但对方非但年途百岁,未见衰老,更且返老还童,看来不满四十,显然已得到借居璇玑岛上的天痴上人真传,水涨船高,自己万万不是敌手,与其相斗受辱,不如大方一些,还能保得令名,至遭不测为妙。
  转念至此,慨然笑道:“既是岛主已得此剑,齐某自愿弃权退让。”
  说罢,双手抱拳一揖,果真转身,向峰下扑去。
  “苍昊居士”司太青目光如电般看着齐云飞身影消失在峰下之后,这才掉头向面前四人喝道:“七派三教之中,西藏教护法双僧之一,已然被司某击落峰下,七煞教的‘地煞堂’主,‘黑煞叟’齐云飞也已自动退去,夺剑高手,已少两人,各位若再不言不动,司某可要告辞了。”
  说着,青衫微襬,真似就要离去。
  场中诸人,各自面色一变。
  突然,一声暴喝传来:“司太青,留下神剑再走。”
  微风飒然,银光耀眼,声到人到,“苍昊居士”司太青的身前,已如飞落下一条人影。
  于文涛一打量,只见这人一身长衫,在月光中闪闪发光,长发披肩,面如满月,颔下疏疏的留着几根灰须,到显得一派正气。
  司太青目注这位突然而来的银衣老者,哈哈一笑道:“我道是峨眉派好大的气量,竟然放着这等前古神兵,也不动心,不料却是后来居上,竟然连隐居多年的长老,都搬了出来,哈哈,华大侠别来无恙乎?”
  于文涛这时听得心中一动。
  原来这位银衫老人乃是峨眉长老华阳子,怪不得现身之时的身法,会快得那样出奇。
  华阳子此时却也呵呵一笑道:“司岛主既日功能返老还童,不在北海纳福,却来中原沾惹这场夺剑是非,宁非大大不智么?何况,以岛主的绝世神功,取去这柄古剑,只怕也并无什么多大的用处吧?”
  司太青剑眉略扬,笑道:“华大侠不问底细,即便出言相责,未免太已自视过甚,司某行事,向
  来只问心愿,不管是非,而且是言出必践,决无更改,华大侠若想此剑,除非胜过司某,否则——”
  司太青话未说完,华阳子已笑道:“岛主必将兵戎相向么?”
  司太青笑道:“有何不可?”
  华阳子长眉双轩,敞声一笑道:“十八年来,华某心如止水,从未与人交手过招,今宵既能遇上大名鼎鼎的‘璇玑岛主’,华某到少不得要瞻仰瞻仰北海绝学了。”
  司太青闻言,淡谈一笑道:“北海本无绝学,但若只靠峨眉心法,到真吓不到司某,华大侠有兴,何不趁早?”
  璇玑岛主这两句话,刻薄已极,华阳子岂有听他不出之理,顿时脸色一变,冷哼一声道:“司兄留意,华某有僭了。”
  说话同时,身形已如行云流水,然回转绕着司太青连转三匝,右臂平伸,三指并立,劲力将吐未吐之间,正是罩满司太青混身三十六处大穴。
  司太青静立不动,但目光却一瞬不瞬的射向华阳子,冷笑连连道:“好一手‘游龙金刚指’,确实不愧峨眉至高武学,但华六侠含劲不吐,莫非认为司某无力破解么?”
  司太青见华阳子一出手即行施展峨眉绝学“游龙金刚指”,并且含劲不吐,极为阴毒的抢制先机手法,即知对方不但已存必夺古剑之心,且有重创自己之意,顿时心中大怒,把原来只想略为小挫对方,以为警戒之心收起,故意出语讽刺,以便激怒对方,好给自己痛下煞手时,作为借口。
  果然,华阳子闻言,真被激怒。
  倏地一声清叱,三指连弹之下,两总其疾如矢的劲风,分袭“苍昊居士”司太青胸前大穴。
  司太青剑眉轩昂,冷冷一笑。
  但见他双肩微晃,华阳子“游龙金刚指”的乾天真力,竟然在毫厘之差的情况下,未能击中对方。
  华阳子虽知对方功力高绝,但是,以自己这十成真力的一击,应是十拿九稳,足以伤敌。
  不料这近的距离,对方却能在自己指力骤发之下,脱身而去,未免大出意外,惊立发怔。
  “华大侠,来而不往,非礼也,你既惠赐两招乾天真力,司某少不得也敬还一记‘璇玑魔指’。”
  就在华阳子怔立之际,身后突然传来“苍昊居士”冷笑之声。
  待得“璇玑魔指”四字入耳,华阳子不禁神色一黯。
  他想不到司太青的身法,快得难以想象,竟能在瞬息之间,瞒过自己,闪向自己的身后。
  他知道,对方绝称武林的“璇玑魔指”,其威力只在自己“游龙金刚指”之上,决不会比自己的指力稍逊,此时,对方只要劲力微吐,自己必将脏肺碎裂,魂归地府。
  生死关头,圣人也虽俗,华阳子虽是峨眉派中顶尖高手,这时也不现神色惨凛的废叹一声,闭目等死。
  这正是千钧一发之期。
  司太青面含冷笑,右手中指已然弹出
  突然,一声清叱传来:“司岛主手下留清,范三奇有事相请。”
  人影微闪,那位青衣小帽,行商打扮的,昔年为“武林三奇”之一的“白云玄鹤”范三奇,已跃落场中。
  司太青不愧旷世高人,范三奇话音入耳,心中却是大不情愿,但他仍然只双眉微皱,立即撤回已发指力。
  口中同时向业已落地的范三奇笑喝道:“范老弟好一手易容妙术,居然连司某也被你瞒过,未能认出,莫非是那武夷山的老怪物破例施恩,传了你几手妙法了么?”
  范三奇目光微瞥那满面惊讶,却又幸然于自己不死的峨眉长老华阳子一眼,笑向司太青抱拳道:“晚辈易容之术,确是传自芮老前辈。”
  司太青闻言,点头不已,笑道:“当然是传自那老怪物,否则,司某岂会认你老弟不出么?老弟何事相商,阻止司某下手诛这——”
  范三奇陡地冷笑一声,截断司太青话声道:“华阳子跟晚辈尚有一段过节未了,因此晚辈想请求司岛主格外施恩,饶他一命。”
  说着,目光扫向华阳子,喝道:“华大侠,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范某人微言轻,自知难动华大侠法耳,但‘东窗事发’之日,已然不远,华大侠若能诚心相助范某,范某必将有所相报。”
  华阳子本是惊喜参半的脸色,此时突然苍白得可怕,彷佛范三奇这几句别人听来没头没脑的话,到了他的耳中,却比“死”还要恐惧,弄得呢喃自语半天,却没说出一句话来。
  华阳子这份神态,落入司太青眼中,司太青顿时展露了笑容,他想到范三奇所说的过节,恐怕其中大有文章。
  当然,因为司太青已经隐居北海三十年,苦练天痴上人绝学,不知“武林三奇”已然一死一隐,否则,凭他和“圣剑天魔”于鸿奇的忘年至交的情份,他一定笑不出来,而范三奇这几句含意极深的话,也必将再度引发他置华阳子于死地之心。
  正因司太青不知这些事实,所以笑向范三奇道:“既然范老弟与华大侠尚有过节,司某自当成全老弟雄心,不知老弟怎么又像有求于华大侠呢!”
  范三奇闻言,心中极快的连转念头。
  他不知道是不是应该把于大哥被害之事,在此时和盘托出。
  他深知司太青个性,也深知司太青的机敏智慧,只要自己一旦说出于鸿奇被害之事,则自己刚才向华阳子所说的那几句话,已是够让他猜出其中大概了。
  于是,华阳子必然难逃死劫。
  可是,此后自己却有不少线索,要从华阳子身上去挖掘寻找,才能找到于大哥真正仇家。
  “不,暂时还是不说为妙!”
  范三奇心中暗暗的警告自己,同时,抱拳笑答道:“晚辈有一仇家,必须博请华大侠代为探访,方能查出是谁,故而晚辈想请司岛主手下留情。”
  司太青神目候,精光四射的笑道:“范老弟,你知道这位华大侠肯不肯呢?”
  范三奇微一笑,颇似胸有成竹的笑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晚辈只不过尽心而已,若是华大侠执意不肯合作,晚辈自是无法。”
  他的话虽对司太青而说,但却彷彿是说给华阳子听的,不但辞锋颇利,而且句句双关。
  这些话别人听来,只是占尽情理而已,但让华阳子听来,却是字字如针,句句如箭。
  华阳子惊凛无比的暗想:十八年前之事,真个“东窗”事发了么?不然,范三奇岂会如此说话?
  幸而他不知道范三奇身畔的少年,就是于鸿奇的骨肉,否则,他必然更形不安了。
  范三奇话音甫落,司太青已笑吟吟的说道:“好一个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可惜司太青有生以来,即以逆天行事为爱好,范老弟所求之事,华大侠——”
  司太青神目微转,突然向那冷汗直流,面容苍白的华阳子喝道:“你是应允不应允?”
  华阳子此时神志已然受害极深,范三奇隐约揭露他十八年前的隐秘之事,已使他心神迷惑,无所适从,司太青这句喝问,他连想都不想就脱口答道:“华某应允!”
  司太青哈哈大笑道:“识时务者,呼为俊杰,华大侠果然不愧峨眉俊杰,答应得真够干脆。”
  他的笑声话音,突然一顿,又道:“华大侠,那柄‘季扎宝剑’呢?你还想不想要?”
  华阳子闻言,心中一痛。
  他千里迢迢,为的就是这柄古剑,而且,他为了防范“武林三奇”的报复,也就寄托于这柄古剑,可是,此时此地,他却与这柄古剑无缘了。
  他略一沉思,讪讪应道:“华某承蒙岛主手下开恩,自当立即退出此地,岂敢再对岛主已然取得之物,妄生奢想?”
  司太青听得双目一瞪,喝道:“华大侠看来似是不大服气么?”
  华阳子闻言一震,忙道:“不敢!”
  “不敢就好!”
  华阳子长眉微皱,扫了峰顶众人一眼,突然抱拳向司太青道:“敬谢岛主不杀之恩,华某告辞了!”
  说着,大袖双飞,倏地投入峰下。
  华阳子说走就走,到是大出范三奇意料之外,刚自发现,欲待出声喝阻,司太青已摇手笑道:“让他去吧!谅他也逃不出司某掌心。”
  范三奇摇头道:“岛主,此人奸诈得很,话未说清楚以前,放他离去,只怕以后就难以处置他了。”
  司太青笑道:“老弟,你信不过司某么?”
  范三奇笑道:“晚辈岂敢!”
  司太青呵呵大笑道:“既然信得过,你还要担什么心?”
  司太青话音微顿,倏地转身向那仍然呆立一旁的僧道四人道:“你们是邛崃门下么?”
  这四人正是邛崃派中一流高手“混天五怪”中的四怪。
  那看来极为清瘦的老道,乃是五怪中的三怪“秋茵鬼道”,那红面僧人,乃五怪中的第五怪“赤面金刚”了智,另两位劲装大汉,一位是第二怪“翻云掌”赵飞,一位是“瘟氤巨霸”牛二。
  邛崃派对于这柄俗称“断影追命剑”的“季扎宝剑”,此番硬是志在必得,派中高手,在掌门人亲自率领之下,全部分作四批,赶奔黄山而来。
  第一批只有一位,便是已然在追赶“南天居士”许廉时,吃过小亏的两大护法之一的“三手真人”李义非。
  第二批便是“秋茵鬼道”等四人。
  第三批乃由五怪之首“明河居士”吴友容率领,埋伏黄山天都峰下,拦截暗中捣鬼或盗剑之人。
  第四批是由邛掌门人劳哀畬自己,率同另一护法及十大高手,隐身天都峰畔,待机行事。
  此时,司太青突然发话喝问,竟能认出四人均是邛崃门下,到也颇大出四怪意料之外。
  当下由“秋茵鬼道”含笑抱拳答道:“岛主眼力过人,贫道等正是邛崃门下。”
  司太青剑眉略轩,旁若无人的喝道:“劳哀畬呢?”

  第五章 传艺制敌
  话问得极为傲慢,邛崃门下的四怪,除了“秋茵鬼道”,其余三人勃然大怒,若非“秋茵鬼道”实时施以眼色,阻止他们不可冒失,只怕一场惨烈的血战,已是再所难至。
  “秋茵鬼道”微微一笑道:“本派掌门尚未抵达,贫道等乃是奉命先行来此。”
  司太青呵呵大笑道:“我说呢?劳哀畬不会放弃这等大好良机,也不会放着这等无神物,视若无睹的。”话音甫落,场中突然传出一声震天暴喝。
  司太青剑眉倏皱,却见那位名列邛崃“混天五怪”第四怪的“瘟氤巨霸”牛二,已闪身拦在“秋茵鬼道”的身前。
  司太青不屑的一笑,“瘟氤巨霸”牛二已大喝道:“俺牛二可不管你是什么岛主,公主的,只要你再敢对本派掌门人呼名道姓,俺就先把你舌根拔出。”
  敢情这位“瘟氤巨霸”牛二,不但是长像凶猛,身高丈外,而且还是个直肠直肚的浑人。
  司太青乃是当代一等一的高人,自然不会跟“瘟氤巨霸”牛二这等浑人计较,当下淡淡笑道:“拔舌地狱,阳间尚未听说有过,老夫看尊驾到像一条好汉,怎地会干这种牛头马面的事情?”
  “瘟氤巨霸”牛二,闻言不禁一愣。
  他以为对方必然会因自己怒言相向,而致动武,不料对方竟然出乎意外的笑语相询。
  就在他一愣之间,“秋茵鬼道”已赶紧低声喝道:“牛二,你忘了掌门人的谕令了?”
  “瘟氤巨霸”闻言一震,忙哈腰道:“牛二不敢!”
  “秋茵鬼道”冷笑道:“既然不敢,你岂可未得贫道允许,便即擅自说话,‘璇玑岛主’司大侠,与掌门人师门交情极深,尊长在前,你竟敢出口不逊,掌门人若是怪罪下来,牛二,是你担待,还是贫道担待?”
  “秋茵鬼道”话音一落,那个身高丈外,气势凌人的“瘟氤巨霸”牛二,竟然混身哆嗦的答道:“牛二不敢,牛二担待不起。”
  “秋茵鬼道”冷笑一声道:“既知担待不起,还不退下。”
  “瘟氤巨霸”牛二脸色悻悻的应声道:“是!”
  立即举步退回原地,但他那双环目,却仍然闪露着不忿之色,射向“璇玑岛主”司太青。
  “秋茵鬼道”容得牛二闪开,立即笑道:“牛二乃是浑人,适才言语冒犯,尚请岛主见宥。”
  “苍昊居士”司太青目向苍天,哈哈笑道:“好说,好说,老夫看劳哀畬手下之人,俱都没有人味,只有这位浑人牛二,到还不差。”
  司太青话音略顿,突然冷冷喝道:“你们到此作甚?快说。”
  司太青此言出口,休说“混天四怪”大为愕然,甚至峰顶七派三教的高手,也无不为之一怔。
  于文涛心想:这位老前辈岂不是明知故问么?
  实则,“苍昊居士”司太青正是明知故问,就在“秋茵鬼道”刚自说得一声:“贫道——”
  司太青已冷冷一笑,喝道:“春秋神物,已入老夫之手,如果你们邛崃派妄思染指,老夫静立此地,尔等何不出手抢夺?”
  “秋茵鬼道”听得心神大震,忙道:“贫道等不敢。”
  司太青哂然道:“既称不敢,何必在此惹厌,还不回邛崃干啥?武林七大门派之中,唯独劳哀畬最不知进退,夜即自大,树敌特多,天都峰头,全是尔等强敌,若然再不速去,少时只怕你们想走都走不了呢!”
  “秋茵鬼道”等四人闻言一惊。
  他们不自主的目光扫向峰顶群豪,突然间他们发觉了司太青所说不假,几乎除了正在闭目疗伤的本派护法“三手真人”李义非和“青海教”的“玉面虎魔”康泰元而外,其余之人,全都是与“邛崃”结有深仇大恨。
  顿时,他们大感气馁了,素来以智计过人,深得邛崃掌门人“邛崃炼士”劳哀畬倚重的“秋茵鬼道”,也深感进退两难了。
  他似是自语般,嗫嚅道:“掌门人法谕难违,秋茵等不敢——”
  “不敢”两字出口,竟然倏而住口,到底是“不敢”作甚,“秋茵鬼道”却是难以出口言明。
  司太青闻言察色,已知对方心意,微微一笑,说道:“劳哀畬是否已在山下相候尔等?”
  “秋茵鬼道”面色微变,道:“掌门人尚未——”
  司太青不等“秋茵鬼道”说毕,作色喝道:“尔等若想欺骗别人到还可以,若想欺老夫,哈哈,你们也未免太以自视了些啦!”
  说话之间,目光如电般向峰顶一扫,又复冷笑道:“劳哀畲手段之狠,之准,老夫早已知之甚稔,若无极大把握,大概他也不会放心勒令尔等先来,可是,人算不如天算,他算来算去,大概做梦也不会把老夫算上吧!”
  “秋茵鬼道”越听越心惊,忙道:“司岛主误解贫道之意了,敝派掌门实是未曾守候天都峰下,司岛主不信,贫道可以对天明誓。”
  司太青呵呵一笑道:“明誓么?”
  “秋茵鬼道”闻言一怔,他不知这位“璇玑岛主”的这句话,究竟是何用意?只好应声道:“贫道只好藉此对天表明心迹。”
  司太青冷冷哼了一声,哂道:“在老夫面前赌牙痛咒的,实在太多了,太多了,连尔等奉若神明的劳哀畬,也会跪在老夫面前,发过重誓,可惜的是“咒神爷’不在家,当不了一回事,咒尽管有人赌,但应了咒誓的人,到是百无一见,因此——”
  他嘿嘿一笑,剑眉倒立的低喝一声,又道:“老夫有生之年,再不听信任何誓言。”
  “秋茵鬼道”正感不知如何回答之际,天都峰下的一座峭壁之下,突然传来一声阴森森的冷笑。
  这声音听来并不强烈,但却又震人耳鼓嗡嗡作响的冷笑之声,一旦入耳,邛崃门中的“混天四怪”,立即脸色大变,先前那种无可奈何,却又愤愤不乐之色,已一扫而空,而代之企望的欢容。
  “苍昊居士”司太青微微一笑,低喝道:“秋茵鬼道,这冷笑是否劳哀畬所发?”
  “秋茵鬼道”稽首应道:“正是贫道掌门人来了。”
  司太青神目倏亮,呵呵一笑道:“他早就该上来了。”
  笑声甫落,话音方歇,从峰下已嗖嗖扑来十二条,疾快如风的人影,似有意似无意的将司太青围住。
  为首的那位羽衣星冠,神清气爽的老道,身形甫落,立即抱拳施礼,执礼甚恭的吐气发话道:“晚辈劳哀畬拜见师伯!”
  司太青负手向天,冷笑一声道:“劳哀畬,老夫还是你的师伯么?我只道你自从接掌邛峡掌门以后,早把我这老不死的忘了呢!”
  邛崃掌门劳哀畬闻言,诚惶诚恐的低声道:“师伯言重了,晚辈愧作……”
  劳哀畬话音未毕,司太青突然喝道:“劳哀畬,你率领门下,似这等将老夫团团围住,是何居心?莫非这就是你对寻长的礼教么?”
  劳哀畬目光一转,突然将手一挥,随他而来的邛崃门中两大护法之一的“七坎罗汉”智通,以及十位弟子,立即排成一行,与“混天四怪”等同时喝了个大喏,一齐拜倒在地。
  ‘邛崃炼士”劳哀畬也自俯首,躬身说道:“劳哀畬谨率门下,叩见司师伯。”
  说着,也自跪倒拜了三拜。
  司太青眉头微皱,冷哼一声。
  “貌似恭谨,心若蛇蝎,老夫化外之士,孤岛丛民,可当不得你这掌门人的大礼参见。”
  说罢,但见他大袖微挥,一阵轻风,倏然拂出。
  邛崃一派,自掌门以下,跪伏在地上的十五名高手,无不顿感这阵看来不起眼的柔风,劲道之强,大得出奇。
  众人心头甫自一凛,那股柔风已业将他们那跪伏的身躯托起,不由自主的双腿一挺,站立当地。
  劳哀畬睹状,面色大变,起身笑道:“师伯已把‘玄磁真炁’炼就了?”
  司太青冷笑道:“不劳掌门人垂询,老夫这一身武功,只怕早已不在你这身为一派之尊的法家眼下吧!”
  说罢,更是望着眼前众人,冷笑不已。
  “邛崃炼士”劳哀畬当真是能屈能伸,饶令司太青何等冷嘲热讽,恶言相向,但却依然毫不动色。
  他侧目扫视了峰顶诸人一眼,缓缓向司太青说道:“晚辈不知师伯已然驾临这天都峰顶,否则——”
  司太青突然接口冷哼道:“否则,啥,只怕你就犯不着这峰顶之上,当着天下群英,明目张胆的将老夫围困落下把柄,而另设诡计,意图在半路之上,人不知,鬼不觉的将老夫拦截谋害了吧!”
  ‘邛崃炼士”清癯的面色,变得极为难堪的讪讪道:“师伯对晚辈太不相信了,晚辈纵然不把天下群豪放在眼中,但对师伯却是衷心敬佩,无日或忘。”
  司太青闻言,暗自一惊。
  他虽然深知自己故交“离心追魂”柳扬,确会有心造就劳哀畬,使其将来能独霸武林,但是,他却未曾料到劳哀畬此时此地,竟敢正而出言藐视武林群雄,不惧天都峰顶各派高手群起相攻,到是大出意料之外。
  不过,司太青心智极高,略一沉思,已知究竟。
  当即冷笑一声,向劳哀畲哂道:“好小子,你想拖老夫下水么?”
  劳哀畬神情刚自一凛,司太青已呵呵笑着又道:“柳扬老兄曾经一再在老夫面前吹嘘,说你心机过人,聪颖至极,将来必能光大邛峡门户,老夫因是向来不大喜欢你们邛崃派中的下流作风,故而对你师门一派,除了令师而外,从不假以辞色,由之对你也就不予稍贷,但今日看来,柳扬老儿说得不错,邛崃派可能会因你而声势大盛。”
  司太青话音一顿,看了那位表面显得极为恭谨,但骨子里却忍不住意气飞扬,轻燥不安的劳哀畬一眼,又道:“可惜,‘水能载舟,水亦能覆舟’,你的机诈,固可使你光大邛崃门户,但你的机诈,也适可使邛崃子弟遭遇灭门之惨。”
  劳哀畬在“璇玑岛主”司太青话音初起之时,到确是难感振奋,因为他知道能狗得到此老赞誉的人,在武林之中,实是不甚多见。
  但是,司太青话音一落,劳哀畬立即心神巨震。
  司太青的话不错,“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聪明不可恃,机诈也不可恃。
  除非自己的武功,高过一切才可恃。
  然而,那多么难?
  尤其是要对付天下群豪,全靠武功,也不见得可恃啊!
  劳哀畬顿感迷惑。
  “邛崃掌门”沉吟不语,却使这满布高手的黄山天都峰头,呈现一种前所未见的紧张。
  须知劳哀畲在武林之中的声望,固难比“璇玑岛主”这等高人,但是,他却是七派之中,介乎正邪之间的,而又手眼通天的一位掌门人,他的心念和举止,都足以影响今后武林的动静。
  因此,每个人都似乎在等待着他的反应。
  可是,劳哀畬却仍然低头未语。
  ‘璇玑岛主”司太青寒着脸冷冷一笑,喝道:“劳哀畬,你好像想了不少啦!”
  “邛崃炼士”一怔之间,低声道:“不错,晚辈想了很多。”
  司太青微微一笑,道:“你该走了!”
  “走?”
  “不错,带了你的门下,速离此地。”
  ‘邛崃炼士”目光突然变得闪电般明亮。
  司太青面色一板,冷哼道:“劳哀畬,你太不知进退了,识时务者呼为俊杰,老夫看在你过世的师父面下,予你一条自新之路,你难道真想自挖坟墓,自取灭亡么?天都峰头,你知道有多少人想得你而甘心?你如果真想找死,可别死在老夫面前,让老夫无颜面对地下故交。”
  ‘邛崃炼士”惊凛至极的混身一震。
  他发觉司太青的话说得一点都没有保留,事实上,他自前处境,确如司太青所料,若是他无法有十成把握将多派高手击退,他若想全身而退,真颇不易。
  他目光闪电般横扫峰顶群雄,终于,他低下了头。
  “师伯金言,劳哀畲决定遵命!”
  说着,抱拳向司太青一揖,扭头向身后众人喝道:“走!”
  青衫微拂,竟然连峰头群雄看都不看一眼,便闪身直往峰下扑去。
  邛崃门下的四怪,一护法及十大弟子,虽然面有不忿之色,但也未发一语,腾身而去。
  适时——
  昆仑派第一高手,“三奇剑客”司空永陡地一声断喝:“站住!”
  白影乍闪,人已拦向劳哀畬身前。
  邛崃掌门劳哀畬冷笑一声,去势不衰,口中喝道:“挡我者死!”
  大袖双飞,匝地狂涛,漫天击出。
  “三奇剑客”司空永刚自朗声一笑——
  突然,一条人影如飞而降。
  随着这道人影破空而来的,却是一股柔和至极,而又强劲至极的劲道,倏向“三奇剑客”和邛崃掌门拂出——
  “三奇剑客”司空永身形立即一滞,真炁也立感一浊,笑声突止,惊骇不已的被逼回原地。
  而邛崃掌门,却借着一拂之力,疾逾飘风般,投入峰下,但见青衫一晃,便已无踪无影。
  同时,场中已传来“璇玑岛主”的冷喝:“老夫言出法随,邛崃派中自掌门以下子弟,今日已由老夫令其离去,谁要阻拦,不妨冲着老夫要人。”
  就在“璇玑岛主”说话之间,邛崃门中人物,连那尚在疗伤的“三手真人”李义非,也已奔落峰下。
  司太青话音一歇,邛崃派早已一人不剩了。
  于文涛看得眉头一皱,心想:“这位璇玑岛主‘苍昊居士’司太青,不免太跋扈了些,如果邛崃派真个与各大门派有仇,只怕这峰头即将又有好戏上演了。”
  于文涛忖思未已,果然一声清脆的冷笑,倏然传来。
  他目光微凛,发觉这声冷笑,竟是出自那位华山派中,“华山七剑”的四剑“一字剑”秋萍萍。
  于文涛不禁摇头一叹,暗道:“这位大小姐可真是不大识时务,只怕这声冷笑,就给自己带来侮辱了。”
  果然,于文涛心念未已,司太青已仰天大笑。
  峰顶诸人,全都被他笑得一怔,“一字剑”秋萍萍更是粉面生寒,柳眉倏告倒竖。
  司太青旁若无人的长笑半晌,突然转身,目光极为轻快的在“一字剑”秋萍萍脸上扫过,含笑问道:“姑娘是华山寒月老尼的弟子么?”
  “一字剑”秋萍萍闻言,不禁一愣。
  她想不到在自己不念冷笑,明明触怒这位目世一空,武功高绝的“璇玑岛主”之后,对方却含笑容相对。
  她一愣之间,立即想到,可能对方是看在自己师父的金面,慑于恩师的威望,才会如此。
  于是,她娇笑一声道:“寒月神尼正是晚辈恩师。”
  司太青闻言,淡淡一笑道:“寒月老尼在尔等面前,可曾提起过老夫?”
  ‘一字剑”秋萍萍应声笑道:“司前辈功力盖世,名震八荒,恩师在晚辈等面前,时常提起前辈昔日英名……”
  秋萍萍话音未落,司太青突然嘿嘿冷笑三声。
  秋萍萍微感一怔,话音立止。
  司太青已冷冷喝道:“寒月没有告诉尔等,老夫的脾性如何么?”
  秋萍萍芳心一震,蹙眉道:“恩师好像说过。”
  司太青目光一寒,哂笑一声道:“说过就好。”
  他话音一顿,目光有意的横扫了少林掌门和“南天居士”一眼,陡地面寒如冰般,向秋萍萍喝道:“老夫放走邛崃掌门,你是否不服?”
  ‘一字剑”秋萍萍在“华山七剑”当中,性情最是急燥,一向又被寒月老尼娇纵已惯,不但宁折不曲,抑且自视极高,明知司太青前辈高人,但因当着天下群雄,仍然忍不住心头怒意,闻言粉面生姿的娇声应道:“晚认为司岛主太过独断专行,没有把武林各派人物放在眼下,晚辈有些——”
  秋萍萍口中“晚辈有些不忿”的“不忿”两字尚未出口,司太青蓦地冷冷连哼,接着呵呵大笑。
  这阵大笑,显得极不平常,少林掌门尊胜老禅师,倏然脸色一变,不自主的移前一步。
  “一字剑”秋萍萍娇容也被这阵呵呵大笑,弄得僵冻在脸上,大有手足无措之感。
  司太青适时笑声突敛,双目一瞪,冰冷的眼光,像两把利剑一样的射向秋萍萍,喝道:“老夫行年近百,还没有人敢向老夫说过一句不逊之辞,想不到今天却让你这黄毛未褪,乳臭未干的丫头出言顶撞,嘿嘿,大概是那寒月贼尼这几年来已把眼睛长上了头顶,华山七剑也吃定了江湖人物才会如此吧!”
  司太青话音突然一顿,突然向秋萍萍招手道:“老夫虽说多年未入江湖,但仍是江湖上人物,华山一派如果觉得老夫惹厌,你这丫头如果觉得老夫独断专行,老夫人在此处,你要怎样发落老夫呢?”
  “一字剑”秋萍萍被司太青这几句话说得玉面发红,恨得银牙暗咬,不知究应如何作答。
  尊胜禅师心念连转,他知道“苍昊居士”司太青似乎已动真怒,“一字剑”秋萍萍眼见就得吃亏,慈悲之心倏起,顿时缓缓举步,口宣佛号,双掌合十,向“苍昊居士”司太青朗声笑道:“老衲少林尊胜,拜见司施主。”
  以少林掌门在武林中的地位,尊胜禅师对司太青的措词和执礼甚恭的态度,不可不谓已是极为敬重,尤其是不提掌门两字,更是尊胜接掌方丈以来,第一次这等尊重对方。
  何况,尊胜更用了拜见一词。
  武林之中,只怕能受到尊胜这等虔礼相向之人,不会能有五位以上,连对怪僧“自在”,尊胜也未如此恭谦自持。
  群豪惊诧之间,都觉得既然少林寺的掌门方丈出面,司太青再傲,总也得卖上这个人情。
  “一字剑”秋萍萍也作此想,少林掌门话音一落,她立即微却一步,嫣然含笑,按剑俏立。
  此时,只有怪僧“自在大师”和“白云玄鹤”范三奇,心头雪亮,司太青是不会买尊胜的这档子帐的。
  因此,范三奇不禁替“华山七剑”之四的“一字剑”秋萍萍姑娘,暗捏了一把冷汗。
  果然,尊胜禅师的合十礼拜,司太青竟恍若未见,昂首向天,傲然向秋萍萍大喝道:“丫头,你为何不答老夫所问?”
  秋萍萍芳心大震,花容失色的呐呐无言。
  她料不到少林掌门人出头,仍然会——
  秋萍萍正感徨失措,那位慈眉善目,修养极好的少林掌门方丈,尊胜禅师已呵呵一笑,道:“司施主,你也未曾听见老衲说话么?”
  “苍昊居士”司太青,故作惊态,传目冷笑道:“大和尚,你是跟老夫讲话么?”
  尊胜禅师笑意可掬,合十道:“老衲尊胜,候见司施主。”
  司太青眉头略皱,冷冷道:“大和尚乃是誉为武林宗主的名门大派的掌门,不在嵩山纳福,接受世人尊仰,却移玉此间,难道就是向老夫说一声拜候之词么?”
  司太青这几句话,实是既尖酸,又刻薄。
  但尊胜禅师的养,确是到家,闻言微命一笑道:“司施主言重了,尊胜来意,施主早知,何须尊胜烦舌?到是尊胜有一不情之请,当请施主敬容尊胜叙说。”
  司太青闻言哈哈一笑道:“掌门人有事相请,老夫深感受宠若惊,不过——”
  他陡然话音一变,冷笑道:“老夫与华山弟子过节未曾揭过之前,老夫敢请掌门人暂缓一时,事后老夫再洗耳恭听。
  说罢,也不管少林掌门愣立当地的尴尬脸色,掉头向“一字剑”秋萍萍哂笑一声,道:“丫头,老夫要教训你,也好让你们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目无尊长的小辈,知道自己究竟有多大能耐。”
  “一字剑”秋萍萍虽是胆寒心凛,但她却知道自己师门威望,不容自己在天都峰头堕毁。
  顿时,她胆气一豪,杏眼圆,寒霜单面的冷笑道:“晚辈自信未曾得罪前辈,前辈请别欺人太甚,秋萍萍虽然明知相差前辈太远,但是,为了华山一派威望,秋萍萍纵是血洒黄山,也不容任何人当面侮辱……”
  秋萍萍清脆的语音,越说越急促,使得立身峰顶的群豪,全被她这份妩媚的英姿所吸引。
  然而,她的话音却被司太青一声冷笑所打断。
  “丫头,你到蛮自视嘛!哈哈!只可惜老夫却不大喜欢被人指责为以大压小呢!”
  司太青话音一落,不但峰顶众人为之一怔,连“怪僧自在”,也不禁倏地暴双目,露出不解之色。
  于文涛暗想:这位老前辈到是怪得有趣,如果他也削发出家,必然不会让那位“自在大师”专美于前。
  他心念之间,不禁低声向身旁范三奇道:“三叔,这位前辈也可当得一个‘怪’字称号呢!他既然不肯以大压小,但未知如何去教训那位姑娘?”
  范三奇淡淡一笑道:“璇玑岛主胸罗万有,若无成竹,必不诳言……”
  话音未已,司太青突然转身向两人立身之处望来。
  范三奇心中一惊,立即住口。
  于文涛却剑眉微轩,傲然一笑。
  此时,司太青目光如电般射向于文涛,含笑招手道:“老弟,你请过来。”
  于文涛闻言一怔,他想不透此老何以突然召唤自己,但他却极其从容的昻首举步,走到场中。
  司太青看得暗自点头,微微一笑,向于文涛说道:“老弟,这位华山派中女弟子,对老夫大是不敬,老夫心中极怒,必须惩戒她一番,但老夫碍难出手,只好委请老弟代劳一次了。”
  于文涛听得大出意外!
  想不到此老竟是要自己代他出手惩戒对方,他自己到并不畏惧,但他却不知自己是否有把握胜得了对方。
  而且,他想及司太青的名望,自己代他出手,不啻是司太青自己一般,如果在三五十招内难分胜负,司太青三字可也就够不光彩的了。
  于文涛沉吟未语,司太青已再度笑道:“老弟,你不肯么?”
  于文涛轩眉应道:“晚辈并非不肯,只是——”
  司太青闻言,呵呵一笑,截断于文涛话音道:“只要你肯就行!”
  说着,他突然启声向四周群豪道:“老夫不便出手与晚辈过招,但华山门下,却又罪有应得,因此,老夫特请这位老弟代我一斗华山高手。”
  司太青此言,虽早已为峰顶众人所知,但这时由司太青亲自宣称,仍然引起众人一声惊叹。
  司太青语音略顿之际,又复大声冷笑道:“这位老弟与老夫从不相识,老夫不知这位老弟出身来历,他是否比得上人家名门正派高弟的绝代武功,但老夫却把百年声誉,付给这老弟一搏,看来未太以冒失——”
  司太青刚说到此处,于文涛突然大声道:“前辈所说极是,晚辈现时惶恐至极,但晚辈要请前辈对晚辈稍留口德,于文涛却不怕什么名门高弟的绝代武功。”
  司太青语音被于文涛打断,先是淡谈一笑,但等于文涛话音一落,司太青立即哈哈大笑,连连说道:“好!好!好!不愧堂堂七尺之躯,就冲你老弟这几句话,老夫对你抱有百分之百的信心了。”
  司太青说着,看了于文涛一笑,又向群豪道:“这位老弟既然豪气过人,武功也必有其过人之处,司太不愿因人成事,因此,老夫已决定请这位老弟不得使用其原有武功对敌,而由老夫暗间传授这位老弟一套剑法,用来教训华山门下。”
  司太青话音一落,峰顶群雄,无不为之失色。
  华山七剑武功之高,素为武林传诵,司太青要临阵传功,用来击败华山剑法,只怕不易令人相信。
  然而,这却又不由得令人不信。
  只要看怪僧和范三奇脸上的笑意,就可证实,“璇玑岛主”司太青并未言过其实。
  于文涛心中也大感不安,若让他以天台所习和范三奇所授,去斗这位华山女弟子,他可能怀有十成信心,但若是要他在一瞬之间,以所学的一套剑法来对敌取胜,他可就心中忐忑了。
  于文涛转念至此,正想向司太青说明自己所想,“璇玑岛主”司太青已微微一笑向自己摇了摇头。
  于文涛无奈的一笑,只好听凭命运安排了。
  司太青这时却伸手一拉于文涛,但见一青一灰两条光影微闪,场中已然失去两人身影。
  同时,群雄耳中,却传来司太青朗朗话声:“老夫剑法乃是化外之学,难入法家慧眼,请恕老夫暂时告退,半个时辰之后再见。””
  峰顶群雄,这时早被司太青适才离去的快速身形所震,包括尊胜禅师在内,自问如果提携一人,尚能快得眨眼十丈,只怕此生已然无望了。
  举一反三,他们立即发觉这“璇玑岛主”果是盛名之下无虚士,他那套剑法可能真会横扫六合、妙绝古今。
  于是,他们全都把眼光集向“一字剑”。
  他们为她担心了。
  不过,他们却又立即心神巨震。
  只见那位华山七剑之四的“一字剑”秋萍萍,却是神态安祥,柳眉舒展的静坐当地。
  “三奇剑客”司空永看得低声一叹道:“华山门下果是不凡!”
  站在他身旁的却是那位美极,艳极,却又妖极的蓝衣少妇,此时匏犀乍展,嫣然娇声道:“司空大侠,你错了。”
  “三奇剑客”司空永剑眉倏皱,掉头看了这少妇一眼,正待怒言斥责——
  但是,这位一表人才的“三奇剑客”却在目光一警之下,立即怒意倏消,呐呐失措。
  “太美了,我怎地先前未曾——”
  “三奇剑客”司空永喃喃自语,竟忘了己身何在。
  蓝衣少妇樱口微张,娇滴滴的一笑,低道:“司空大侠,妾身认为此女并非真正的能狗心神宁静,临危不乱,而是她仗恃着有力的靠山,才会如此啊!”
  ‘三奇剑客”虽被这妖艳少妇美色所惊,但他究竟还是当代顶尖高手,略一迷糊,立即警觉。
  蓝衣少妇这几句话,他已听得明明白白。
  当下面色一变,冷冷应道:“你以为少林掌门会替她出头么?在下相信,华山门下,决对不会领受少林这等重情。”
  蓝衣少妇巧笑倩兮,流波四溢的低道:“司空大侠,少林掌门虽然出头,也不曾是司太青的对手的呢,何况正如大侠所说,华山一派决不受此重恩?”
  “三奇剑客”听得暗自点头,心中却又大感惊讶,这蓝衣少妇是谁?她怎会断定“一字剑”另有后援?
  蓝衣少妇妙目转动之间,已若看透“三奇剑客”司空永心中所思,娇笑一声,缓缓低道:“司空大侠是否对妾身之言极感怀疑?”
  “三奇剑客”忍不住点了点头。
  蓝衣少妇娇笑道:“华山七剑早已全到黄山,秋萍萍又有何惧?江湖传言‘七剑合璧,鬼神不敌’,更何况寒月老尼,也已亲自下山,赶来策应,‘璇玑岛主’就算功力神通,七修剑阵之内内,恐也难以讨到好处呢!”
  “三奇剑客”闻言,栗然一惊。
  他料不到华山派几乎跟邛崃派一般倾巢而至,看来“断影追命剑”自己就算能够从司太青手中取到,可也不易脱出华山七剑的“七修剑阵”之围,何况自己根本没有从“璇玑岛主”司太青手中夺剑之能?
  他转念至此,不禁对此行大感懊丧,深觉自己太过托大,不该硬行阻止两位师叔下山,以至……
  适时,蓝衣少妇又已悄声说道:“司空大侠,你是否后悔此行空入宝山了?”
  “三奇剑客”听得目光一凛,暗想:“这女人好锐利的眼光啊!怎么我心中所想,全被她猜中?
  但他口中却道:“在下未作此想,姑娘不必胡猜。”
  蓝衣少妇娇笑道:“司空大侠被誉为昆仑第一高手,只身参与黄山夺剑之会,正是顺理成章,不落言诠之举,妾身颇为大侠豪气心折,但此剑乃是不祥之物,司空大侠又何必存下患得患失之心?”
  “三奇剑客”原来对这蓝衣少妇来历,诸多猜疑,因而也就深具戒心,但当蓝衣少妇这几句话说毕,司空永对她观念,顿时有了极端的转变,他发现此女到真可算自己的知心。
  观感一变,复因蓝衣少妇一句何必患得患失之言,使得“三奇剑客”懊丧之心,一扫而净。
  顿时微微一笑,道:“司空永多谢姑娘指点,敢问姑娘尊姓芳名,以及姑娘师门住处,俾便司空永有暇之日,前往拜候,并领教益。”
  蓝衣少妇闻言,心中冷冷一笑,暗道:“姑娘不怕你不上钩。”
  但她表面不动神色,嫣然笑道:“妾身冯素素,家住关外长白山积翠谷。”
  “三奇剑客”司空永闻言”震,脱口道:“长白山‘无影仙翁’冯公玄跟姑娘是何称谓?”
  蓝衣少妇低声肃容答道:“家父!”
  “三奇剑客”一听,不禁哈哈大笑道:“司空永与令尊会有数面之,如此说来,姑娘可算不得是外人了,司空永天都事毕,定然赶赴长白——”
  司空永说到此处,突然发觉冯素素娥眉双锁,连向自己施以眼色,他直觉的发现不妙,立即住口,他讶然却顾之下,敢情此时停身峰顶诸人,正全以不快的眼色,盯住了自己两人。
  司空永话音一止,冯素素已悄悄埋怨道:“瞧你这个人,怎么……”
  她那惶急的神色,更为妩媚动人,司空永根本就半句也未听清,便已看得双眼发直了,冯素素颇似被他看得大为羞涩的一笑低头,戞然住口。
  “三奇剑客”此时已被冯素素美色所迷,怔怔张口结舌,那付形态,委实令人发噱。
  本是僵立当地的少林掌门,此时不禁摇头一叹,缓缓闭上双目,倒退七步,站回“自在大师”身。侧
  怪僧“自在”,这时却陡然仰首青天,怪声作歌道:“
  “有有无无且耐烦,劳劳碌碌几时间?
  人心曲曲湾湾水,世事重重叠叠山!
  古古今今多改变,贫贫富富有循环!
  将将就就随缴过,
  色色空空是一般!”
  “自在”歌声虽不成调,但却听入“三奇剑客”耳中,宛若夜寺鸣钟,发人深省。
  他掉头的感激的向那已然瞑目入定的怪僧“自在大师”一笑,然后才低低向冯素素讪讪道:“司空永道心不宁,几为魔扰,若非‘自在大师’禅音驱魔,司空永必将含恨无涯,愧对姑娘。”
  冯素素心想:“你这一霍然清醒,才真是含恨无涯,愧对于我了呢!”不过,她却温言安慰道:“司空大侠神清气朗,智珠莹莹,一时不察,魔心忽起,这也是人之常情,而且,此事之因,却在妾身——”
  冯素素话音至此,突然羞红了粉面,喃喃不可卒听。
  司空永看得心中一荡,暗叫:“你真迷人!”
  不过,这番话他却已然警惕在先,故未失态,只笑道:“姑娘,这是司某道心不专所——”
  他那口中“所”字甫出,耳中忽传震天长笑。
  司空永骇然举目,但见峰头人影一花,那位玄功盖世的北海璇玑岛岛主,“苍昊居士”司太青,已挽着那位少年,飞落场中。
  司太青身形落地,笑声立戢,那双开阖之间,精光逼人的神目倏睁,敞声大喝,向于文涛说道:“于老弟,看你的了,十招之内,如果你不令华山弟子弃剑受缚,老弟,我你就别在江湖混了。”
  于文涛此时神情,已与先判若两人,却听他朗声一笑,剑眉飞扬的傲微应道:“老前辈请放宽心,剑招如出,必令对方弃剑就是。”
  于文涛这句话,别人听了犹可,但听入“白云玄鹤”范三奇耳中,却起了特殊的作用,他心中不断的默念:“涛儿果真在这顷刻之间,获得司太青传授而功力大进么?如果他真能五招之内,击败华山七剑中的任何一人,哈哈!于大哥那段血海深仇,必将指日可报了。”
  范三奇正在寻思未已,“苍昊居士”已然缓步退离中场,走到范三奇身畔,含笑的向他略一颔首。
  范三奇睹状,立即心神大定,含笑负手,自注中场。
  这时,于文涛已气宇轩昂,神情自若的缓跨两步,向尚且静坐峰头的“一字剑”秋萍萍冷冷发话喝道:“秋姑娘,于文涛奉命与姑娘一搏,请速起身吧!”
  “一字剑”秋萍萍因大援在后对生死一事,深感不惧,但自己这“一字剑”的英名,却也得来不
  易,如果当真败在对方这位名不见经传的少年之手,此后叫自己拿何颜面去见人?
  转念之间,秋萍萍已暗下决心,必要之时,自己只好能跟对方拼个两败伤最好,否则,只有横剑自绝,以谢师恩了。
  于文涛却不知秋萍萍已有必死之心,自己真已危机四伏,还只道果如司太青所示,略予对方惩戒即可,不可妄下辣手。
  ‘一字剑”秋萍萍在于文涛话音甫毕,立即面笼三秋重霜,杏目含煞的冷冷脆笑一声,纤腰微摆,便自立起,同时,樱口迅启,娇叱道:“司太青自恃身份,患得患失,却要阁下替他丢人现眼,本姑娘虽是为你抱屈,但却仍然饶你不得。”
  说着,但见她皓腕略舒——
  “呛啷!”一阵龙吟,映着一缕银光起。
  秋萍萍掌中,已横了一支精光耀眼的长剑。
  于文涛见秋萍萍拔剑,毫不在意,夷然自恃的撇嘴微笑,大敌当前,反到故示疏忽的掉头向“苍昊居士”司太青大声道:“老前辈,这丫头的剑可是神物呢!”
  司太青呵呵笑道:“老弟眼光不错,这丫头掌中之剑,名唤‘巨阙’,乃是宋时南侠展昭的故物,你可得当心些。”
  于文涛也自哈哈笑答道:“老前辈,南侠故剑虽利,但恐早已年久生锈,动不了于文涛一丝毛——
  于文涛口中“毛发”的“毛”字甫告离口,秋萍萍已经羞得粉面通红,气得柳眉倒竖,矫声清叱。
  于文涛信口说来,不想对方乃是黄花闺女,听不得这等近乎粗野的词句,秋萍萍一声清叱出口,于文涛立感自己失言,俊面微红,立告住口。
  就在他语音一顿之间,“一字剑”秋萍萍已然纤手连挥,“巨阙”剑泛起千条剑影,当胸刺来。
  华山七剑的剑上功力,果是不凡,只这出手一招,其快速程度,及变化之多,的是不可小视。
  于文涛睹状心中暗凛,赞声:“好剑法!”
  右手倏抬,掌中已多出一支普通长剑。
  但见他长剑出鞘,略一斜挑,秋萍萍漫天剑影,顿时敛去。
  峰顶群豪,不乏使剑名手,但却无人看出于文涛这招毫不起眼的“举火燎天”,何以能将华山绝学化解?
  于文涛剑眉随之倒竖,喝道:“乘机偷袭,也算你们华山名派的规矩么?于文涛深替华山七剑名号惋惜。”
  说着,长剑当胸一抱,目注骇然愣立的秋萍萍又道:“于某五招之内,一定叫你弃剑。”
  说话之际,长剑一顺,平刺而出。
  秋萍萍目微转,但见这极为简单的一剑,竟是变化极多,虚实难测,令人无法捉摸剑尖究将何指。
  她心神微震,“巨阙”剑一掠而出,同时莲足迅移,娇躯斜转,避开对方的剑锋所及。
  于文涛哂然一笑,剑势中途一顿,突然极为怪异的由下而上,斜削秋萍萍左胁之下。
  他这一招不但是出手极为不合常理,而且更是恰到好处的让开“巨阙”剑利刃,不让自己长剑被削。
  秋萍萍目光一凛,正待横剑劈出,陡听于文涛一声暴喝:“第三招!”
  秋萍萍但感对方剑影忽而漫天匝地而来,自己整个身形全被笼罩。
  峰顶群豪看得不由齐都大声喝采。
  名家手法,究是不凡,三招出手,他们已看出“苍昊居士”的那套剑法,实是妙绝武林。
  秋萍萍惊凛之下,连展华山剑中救命三招:“寒塘夜渡”、“月涌大江”、“须弥六合”方始脱开于文涛剑招以外。
  峰顶群雄不禁再度喝采,司太青剑法固然妙极,华山救命三招,却也不见得较为逊色,于文涛五招之内能否获胜,实已未敢确定。
  但于文涛颇似早有成竹。
  秋萍萍身形甫出剑光圈外,于文涛倏而冷笑一声,飞身掠起。
  但见千重剑气之中,倏传秋萍萍娇声惨呼。
  于文涛身形掠空而起,长剑已如电光石火般刺向“一字剑”秋萍萍。
  这招剑法,乃是司太青“潜踪化影剑”法中的攻坚绝招,数十年来,尚无一人能完全化解。
  秋萍萍又何能例外?
  她感受到于文涛这飞身出剑的手法,回异寻常,无论你怎样封挡、闪避,总摆脱不开那一楼剑尖的威胁。
  困惑骇然之下,她想到自己削金断玉,吹毛可断的“巨阙”剑,虽然三招已过,两次想削断对方长剑均未可能,但是,她被逼孤注一掷——
  秋萍萍不再犹豫,掌中“巨阙”剑倏然上撩。
  于文涛适时微发冷哼,真力突发。
  秋萍萍但感皓腕一震,手臂发,惊叫一声,连连后退。
  那柄削铁如泥的“巨阙”剑,却在她惊叫同时,掌握不住,被一股极大的潜力,吸离秋萍萍纤手,“呛啷”落地。
  于文涛身形,也恰好落回原地。
  长剑顺手入鞘,渊停岳峙,气宇轩昂的向五尺之外,粉面凝怨,泣然欲啼的“一字剑”秋萍萍哂然一笑。
  峰顶诸人,容得看清了秋萍萍弃剑落败的实情,不禁全都发出惊呼。
  “苍昊居士”司太青却朗声一笑道:“孺子可教,老弟这招‘七龙在天’,虽未尽得老夫神髓,发挥尽致,但在乍学之余,有此成就,已然不易。”
  说着,突又语音一,大喝道:“老弟,四招弃剑,五招擒敌,你还剩一招之数,但那丫头尚未成擒呢!”
  于文涛听得心神一震。
  还有一招,不错,这仅余的一招,必须要使对方成擒……
  他极快的想着“苍昊居士”适才所传的剑法,要找出能够一击奏效的招式,委实不太容易。
  但他话已说在先头,“苍昊居士”的威望,决不容许因自己托大,而未在对方弃剑之际,跟踪追出而失去……
  一念至此,面蓦罩寒霜,他似已下了重大的决心,无论如何,甚至不惜使出某种手段,也要在一招之内,制住对方。
  “怪僧”本是含笑默视,此时陡见于文涛脸色连变之下,突然嘘口长气,已知此子骑虎难下之意,顿即故意哈哈大笑道:“司老哥的这招‘七龙在天’,委实变化无方,深感莫测,不但可以以意驭剑,如若和尚所料不错,若在司老哥手中施展,定然还能以剑凝气,隔空打穴吧!”
  “自在大师”话音甫落,于文涛立即灵光陡现。
  他听出“自在”话中之意。
  司太青这时已笑应道:“怪和尚实是可人,于老弟听你一言,不啻埋首深山十年,司太青从未服人,但今日却不能不甘心服你了。”
  说罢,更是呵呵大笑不已。
  于文涛此时已面含微笑,向“怪僧”略以抱拳,掉头对秋萍萍冷笑道:“姑娘当心着些,在下此招出手,你定然难逃被擒之辱。”
  语音未毕,身形倏展。
  但见剑影千重,霞光耀目,秋萍萍连念头还未来得及转,于文涛已然飞临当头。
  她骇然之余,立展华山派上乘“浮光掠影”轻功,一闪而退——
  然而,北海绝学,果是非凡,这招“七龙在天”,更是奥妙无穷。
  昔年“苍昊居士”司太青纵横武林,啸傲江湖,一支长剑,无敌当世,连素以“太乙奇门剑”饮誉江湖,几有剑圣之称的峨眉掌门静虚真人,就曾在三十年前,败在这招“七龙在天”之下。
  秋萍萍一身功力,又怎能与蛾嵋掌门相提并论?
  虽然于文涛乍学初练,威力难比“苍昊居士”司太青,但是,他天台十年苦炼,武功之强,已当得江湖一般高手而有余,何况在极短的时间内,已有奇遇。
  此时再加名家剑法,高人指点,华山七剑又何能攫其锋锐?
  秋萍萍身形甫动,于文涛真力倏发。
  一缕其疾如矢的劲气,已自长剑尖端射出。
  秋萍萍心胆俱裂,暗道一声:“完啦!”
  于文涛由“怪僧”一言指点,而立即领悟的“以剑凝气,隔空刺穴”劲道,业告击中对方。
  秋萍萍但觉胸前一闷,身形踉跄的抢前一步,跌坐在地。
  于文涛一击奏功,心中也自深感惊讶:“好厉害的绝招。”
  但他身形一落,却弹剑长啸,豪迈绝伦的看了那位华山七剑之四的“一字剑”秋萍萍一眼,笑道:“华山七剑,也不过尔尔。”
  于文涛话音一落,转身向司太青抱剑长揖,朗声道:“晚辈幸能未辱前辈使命,这位华山弟子如何处置,敢祈前辈示知。”
  “苍昊居士”司太青飘飘举步,边向场中走来,边笑道:“老弟,真有你的,华山七剑名望之高,武林中可是响亮得紧哪!”
  说话之间,已然走到于文涛身旁,目光一瞥那位峨眉倒竖,杏眼圆睁,但又羞愧无奈的秋萍萍一眼,笑道:“经此一战,华山七剑四招弃剑,一招被制之事,不出十天,必将传遍天下武林,老弟,你这名头可也就比华山七剑更响啦!
  于文涛闻言,大感惶然的笑道:“此皆前辈所赐,晚辈不敢当得前辈盛赞。”
  “苍昊居士”司太青淡淡笑道:“但老弟竟能顷刻之间,融会贯通常人要花五年苦功才能达到的境界,实令老夫也大感惊讶。”
  说着,目光一整,冷冷掉头向“一字剑”秋萍萍甩袖微挥,喝道:“行道江湖,非但最忌目无尊长,更忌自视太高,尔等华山七剑,虽然薄有微名,只因未遇高手而已,一旦遇到高人,哼哼!你们这条小命,只怕怎么丢掉的连自己都不晓得哩!”
  司太青甩袖之间,已然解开秋萍萍被制穴道,话音微顿,又道:“看在寒月秃尼的面上,老夫解开尔这受制穴道,回山以后,早日告诉你那些同门,华山一派的剑法,离精绝奥妙还差得远啦……”
  “苍昊居士”语音未落,天都峰下,陡然传来一声怒喝:“峰头妄事批评本派剑法的是谁?可知‘风雷剑’程猛来也?”
  怒叫未已,天都峰头又嗖嗖飞落六条人影。

  第六章 破阵主盟
  “苍昊居土”司太青闻声睹状,哂然一笑道:“妙极!妙极!敢情是‘华山七剑’到齐啦!”
  他缓缓掉头,向于文涛笑道:“老弟,只怕你的差事又来哪!”
  于文涛目光略扫那扑上峰来已和秋萍萍相见的五男一女一眼,笑道:“晚辈但凭前辈指令,虽死不辞。”
  司太青呵呵笑道:“对付‘华山七剑’,何须以死相誓?老弟但展神威,一举折服这批目中无人的小辈,定然游又有余……”
  这时,华山七剑之中的一位貌像魁梧,虬髯满面的劲装大汉,已快步走来,听到司太青这番言词,不禁暴声怒喝道:“适才对本派出言不逊之人,是否就是阁下?”
  “苍昊居士”司太青剑眉略聚,冷冷应道:“黄牙孺子,不堪教诲,你是谁?胆敢在老夫面前呼三喝四?”
  劲装大汉闻言一怔,怒道:“在下乃鼎鼎大名的‘风雷剑’程猛,难道你都未曾听说?”
  这“风雷剑”程猛,到有些人如其名,名如其貌,是条耿直的好汉。
  “苍昊居士”司太青见他颇似憨人,心头怒意稍解,闻言笑道:“老夫遁迹北海,退出江湖之间,你大概还在襁褓之中,老夫怎会知道你叫什么风雷剑’或是‘狗剑’呢?”
  “风雷剑”程猛,在七人之中,火气最爆,一听对方竟会骂上自己,不禁把先还有戒惧的心理,一怒抹净,气得哇哇怒叫道:“好小辈,你竟然胆敢辱骂程大爷,大概你是活得不耐了。”
  右臂倏伸“卡嚓”脆响过处,肩头长剑出鞘,略一挥舞,叫道:“小辈,亮你的宝剑,让程大爷教训于你。”
  “苍昊居士”司太青看他这等毛燥,不禁忍不住哈哈大笑。
  这一笑,更笑得“风雷剑”怒火高,长剑一挥,抖起尺许剑花,居然轻灵至极的平平向司太青刺来。
  司太青甫自哂然一笑
  突然,一声清越的喝声传来:“五弟不得无礼,还不与我快快退下。”
  随着喝止之声,程猛身前,已飘落一位背佩长剑,银衫素服,面貌慈厚,但却神清气爽的中年书生。
  “风雷剑”虽是憨人,但却极为听话。
  中年书生的喝声方自入耳,“风雷剑”竟是如响斯应的立即掣回长剑,蹬,蹬,蹬,倒退三大步。
  恰好,他留出这六尺间隙,容这位中年书生落地。
  司太青修眉扬,冷冷的看了书生一眼。
  中年书生心头微凉,赶紧抱拳长揖,神情恭谨的说道:“华山门下弟子华子弘,拜候司岛主福体康安。”
  司太青冷笑一声,道:“老夫山野村夫,吃得饱,睡得着,不劳华山大剑客们操心。”
  ‘华山七剑”之首,“惊天剑”华子弘听言,不禁一愣。
  心想:“这位前辈怎地这样不通情理?自己好心请安问候,又有何错?值得这等恶言讥讽?”
  但他表面上却仍然极严肃的说道:“华子弘师弟师妹年轻识浅,开罪前辈之处,请容华子弘陪礼……”
  司太青突然接口喝道:“华子弘,老夫讨厌絮絮叨叨之人,你既然愿意代你那姓程的‘疯狗剑’师弟陪礼,就得听凭老夫处罚。”
  “惊天剑”华子弘到是好度量,闻言笑道:“只要不辱及华某师门,前辈但请发令。”
  司太青哈哈一笑,道:“老夫要你们七人毁剑归山,永绝江湖。”
  华子弘一怔道:“这……”
  司太青目光一瞪道:“如果你们觉得此点难行,老夫当可略予变通。”
  说着手指于文涛,向华子弘道:“老夫这位于老弟适才曾经代替老夫,于四招之内逼令你那姓秋的师妹弃剑,并以一招‘七龙在天’驭剑凝气,点中你那师妹凤眼双穴,足见这位老弟施展的剑法,高出你们华山一派……”
  华子弘听到此处,不禁望了于文涛一眼,冷冷一笑。
  司太青轩眉接着喝道:“华子弘,你敢不信么?”
  “惊天剑”华子弘冷冷答道:“司岛主既是这等说法,华子弘焉敢不信?”
  司太青微带怒意的嘿嘿一笑,喝道:“于老弟在此,你何不亲自试试?”
  “惊天剑”侧目横扫于文涛一眼,心中突然想起一事,立即强忍怒意,笑道:“岛主金言,华子弘已然深信,晚辈兄弟等不必再试了!”
  说罢,竟然不管司太青表示可否,立即掉头向师兄弟喝道:“宇文二弟速率诸位弟妹拜见北海璇玑岛主司前辈!”
  站在“一字剑”身旁的一位青衫少年,立即应声道:“宇文谨遵命!”
  略向身旁诸人一招手,当先举步走了过来。
  “一字剑”等人,立即随步相随,排成一线,缓步走到“惊天剑”身侧。
  华子弘微微一笑,手指六人,逐一向司太青说出姓名。
  于文涛这才分出这六人依次是:“伏波剑”宇文谨,“七星剑”姬无修,“一字剑”秋萍萍,“风雷剑”程猛,“五才剑”佟梧以及最小的一位师妹“芙蓉剑”李妙妙。
  而七人之中,除了姬无修是一身青色道装,高髻金簪,其余六人,却都是一身俗家打扮。
  特别是“五才剑”佟梧,一身棕蓝色乡农衣着,虽然有些土里土气,但在看惯了武林人物的紧身劲装之余,到还真令人一新耳目。
  “苍昊居士”司太青大刺剌的容六人揖拜已毕,突然向华子弘喝道:“华子弘,老夫对你及你师弟妹等的处罚,尚未完结,你竟要他们恭敬如仪的拜见,是否想老夫收回成令,不再惩戒?”
  “惊天剑”华子弘皱眉道:“晚辈并未作此打算!前辈……”
  司太青嘿嘿一笑,接口道:“既然未作此想,且等你接受惩处之事说完,再及其他。”
  说着,向于文涛以指道:“于老弟武功高过尔等你们业已承认……”
  ‘华山七剑”闻言,均自暗道:“谁承认了?”
  司太青话音略歇又道:“你们既然不肯毁剑还山,永绝江湖,老夫的变通办法,即是要求你们‘华山七剑’自今以后,共举老夫这位于文涛老弟为武林之中使剑之人的盟主……”司太青刚自说到此处,场边突然有人发出一声冷哼。
  “苍昊居士”司太青耳目之灵,实是惊人,冷哼之声甫起,他立即掉头,一双神目暴射精光的向“三奇剑客”司空永喝道:“司空永,你不服气么?”
  “三奇剑客”虽然对于文涛挫败“一字剑”秋萍萍时所施展的三招剑法,给予极高评价,但若说于文涛即是使剑人中的盟主,却是太已使人难堪。
  他自己就是使剑的人,不成自己此后也得奉此孺子作为盟主了么?
  因此,他不禁冷哼出声。
  掉得司太青掉头喝问,他这才感到自己这声冷哼,已然招来麻烦。
  说不定,“三奇剑客”的声名,从此蒙羞。
  但是,他却又受不了司太青咄咄逼人的喝问。
  当下面容一整,冷笑答道:“司空永甚为‘华山七剑’兄弟不平。”
  “苍昊居士”司太青闻言呵呵大笑,喝道:“你是仗恃你那师门什么‘幻影五剑’么?司空永,不是老夫小视你那掌门师兄魏无非,凭你昆仑剑术,纵然有十个像魏无非这等聪明才智之人,也无法创出化解老夫‘七龙在天’绝学招数。”
  司太青这句话,别人听了犹可,少林掌门尊胜禅师听入耳中,确是大大一震。
  昆仑掌门“八脩真人”魏无非,号称当代武林的“鬼才”,昆仑一派,在魏无非接任掌门以前,在七派之中,遇事均属添陪末坐,但自魏无非接掌门户,昆仑神剑,竟然驾凌各派之上。
  尤其是由魏无非融合“越女剑”和该派“大衍神剑”而自创的五招剑法,确是神奇莫测,幻化无方,称为剑卫之中的翘楚。
  司太青居然这般轻视昆仑掌门,尊胜禅师自是颇为惊讶,因为,以司太青的声望地位,若非事实,决对不可胡乱批评的。
  “三奇剑客”司空永闻言,则嘿嘿一笑,应道:“昆仑剑法的奥妙,司岛主曾否目睹?”
  司太青呵呵笑道:“何必目睹?魏无非能有多少斤两,难道老夫还不知道么?”
  “三奇剑客”司空永陡然横手亮出肩头长剑,冷笑道:“司岛主,你未免太小视天下群豪了吧,司空永虽是末学后进,但却——”
  “苍昊居士”突然双目精光暴射,喝断对方话音,道:“你待怎样?莫非是胆敢要老夫伸手跟你较量较量么?”
  “三奇剑客”司空永长剑微抖,流光四溢,冷笑道:“司空永正有此心!”
  “苍昊居士”司太青听得哈哈一笑。
  “三奇剑客”司空永心头微凛,他虽然对司太青口称要天下使剑之人,共举那位籍籍无名的小子为林盟主之言,大是不服,但他却也极有自知,论功力,论剑法,确是跟这位璇玑岛主相差得甚远。
  适才一时冲动,招惹了这位老魔头;这时因“苍昊居士”司太青的放声大笑,方始想及自己此举,大大不智。
  司空永暗自随责,华山七剑的事,与我有何干连?我……
  但他立即又想到“苍昊居士”说出于文涛应是“剑林盟主”,领袖武林之中,全部使剑之人时,他顿感怒意和嫉意并起。
  他忍不住在心中暗叫:“这小子算什么?他能领袖天下用剑的高手?”
  “三奇剑客”司空永心意电转,脸色连变之际,“苍昊居士”司太青的朗朗大笑,忽然中断。
  “三奇剑客”司空永悚然一惊。
  “苍昊居士”司太青已然冷冷喝道:“司空永,你在作梦。”
  “三奇剑客”司空永闻言一愣。
  但他很快的想起了“苍昊居士”话中之意,顿时怒道:“司岛主,你这是什么意思?司空永不信……”
  “苍昊居士”冷笑道:“螳臂当车,自取其亡,司空永,你想找死,何不寻个清静所在挖个坑躺进去?老夫双手,三十年来未沾血腥,伤了你不要紧,污了老夫双手,何处可以洗净?”
  话音一顿,突然极为不屑的看了司空永手中长剑一眼,道:“老夫即使重开杀戒,也该要找一个够资格的人来祭手,你这位什么‘三奇剑客’,委实无此荣幸哩!”
  “苍昊居士”司太青这几句话,实够刻薄至极,只听得那位昆仑第一高手,“三奇剑客”司空永长眉双竖,长剑抖动不已。
  暴怒之下,顿忘厉害,大喝一声,举剑狂刺而出!
  冷光乍闪同时,口中骂道:“司太青老贼,司空永跟你拚了。”
  剑啸如雷,剑影如电,虽是出手之式,但已不同凡响。
  眨眼之间,司空永长剑已到“苍昊居士”胸前。
  “苍昊居士”司太青嘴噙冷笑,镇定已极。
  “三奇剑客”含怒出手,剑上动力之强,剑势来势之速,任换一人,纵让立即闪让,也都得措手不及,难脱利剑触体之危。
  但是,“苍昊居士”却巍立未动。
  眼看司空永长剑已然压到“苍昊居士”胸前——
  于文涛俊面变色的惊呼失声之际……
  陡见“三奇剑客”脸色大变,双目突出如炬。
  那枝已然触及“苍昊居士”前胸的长剑,竟然宛如碰上了一道钢墙般,再也难以刺进分毫。
  “三奇剑客”司空永,心胆俱裂的真力倏聚,回手撤剑。
  然而,司空永手中长剑,竟又宛如被生铁铸牢在司太青身前,任你“三奇剑客”司空永如何用力,也已难动分毫。
  这一来,天都峰上群豪,无不骇然却顾。
  少林掌门尊胜禅师更忍不住低宣佛号!
  于交涛却适时露出钦佩无己的欢愉微笑!
  刹那之间,天都峰头沉寂得毫无声息!
  一切都似乎被“苍昊居士”司太青绝顶的神功,镇慑得不敢出声!
  只有那位七煞教中的蓝衣少妇那双媚眼,不停的在司空永脸上飞来飞去!
  半晌,“苍昊居士”司太青噙着冷笑的嘴角微撇,一双目光,陡然在那位满面发赤,却又懊恨愤怒至极的“三奇剑客”脸上一转,冷哼一声道:“司空永,北海神功,较你昆仑剑法如何?”
  “三奇剑客”怒哼一声,竟然闭目不语!
  但那握剑平伸的右臂,却依然悬在虚空,他不肯松手弃剑。
  他宁可在功力及武技上被打败,乃至败得一塌糊涂,甚至丢了这条命,但他却不能弃剑受辱。
  正如同每一位武林名家,他那仗以成名的兵器,是丢弃不得的。
  否则,他除非立即能够横剑自刎。
  “苍昊居士”司太青目睹司空永狼狈已极,依然宁折不屈的愤慨之色,也不禁暗赞:“不愧是名门子弟,到底有些骨气。”
  但司太青却在口头上,却不饶人,哂笑一声,又道:“司空永,你也是仗剑成名之辈,但在老夫面前,非但剑出无功,抑且动即受制,难道你还敢不服老夫之言么?”
  “三奇剑客”闻言,陡然睁眼看了司太青一眼。
  这一眼,包含了无法形容的复杂情诸。
  “苍昊居士”司太青心中微动,摇头一笑道:“后生晚辈,切忌自大,老夫懒得跟你呕气,撤剑吧!”
  “三奇剑客”司空永羞愧无比的应声缓缓撤回刺出的长剑。
  他心中充满了矛盾和愧恨……
  他心中闪电般转动着司太青那句:“你也是仗剑成名之辈……”的话声。
  他寻思:“是啊!仗剑成名,二十年来,自己就是仗着这支剑轰动江湖,博得了‘三奇剑客’美名,然而,到今天才发现,自己的剑,却是这等令人……”
  他已经想不出是羞、是愧、是恨,抑是怒。
  他黯然的默视掌中那支锋利无比的长剑,废然一叹。
  然后,他缓缓的抬起头,向司太青凄然笑道:“司岛主神功通玄,司空永败得心服口服了。”
  “苍昊居士”司太青闻言,淡淡笑,说道:“老夫不须你心服口服……”
  司太青则自说得半句,“三奇剑客”司空永突然仰天哈哈大笑。
  “苍昊居士”眉头微皱,喝道:“你笑什么?”
  “三奇剑客”笑声候敛,神情惨淡的目注掌中长剑,陡然,钢牙暗咬,左手食中二指,暴集全身真力,迅快的向长剑一夹——
  “卡——呛——”
  脆响过处,那支誉满武林的精钢长剑,立时断为两截。
  “三奇剑客”司空永右手一甩半截断剑,同时敞声说道:“司空永学艺不精,羞用此剑,‘三奇剑客’四字,请自今日起,当着天都峰顶群豪,永从司某名字之上除去。”
  说着,司空永目光向峰顶诸人一扫,抱拳对司太青又道:“司空永若无化解岛主‘七龙在天’剑招之日,此生当永不离开昆仑,踏入江湖一步。”
  “苍昊居士”司太青神色不动的冷冷说道:“好志气,老夫望你能够早日踏入江湖。”
  说罢,立即呵呵大笑。
  司空永目光一闪,狠狠的看了司太青和于文涛一眼,缓缓举步,一语不发的向天都峰下走去。
  当他行至山崖之处,正待飞身下扑,突然想起一事,忍不住立地回身,双目充满了痛苦之色,向静静躺在峰头的断剑凝注。
  于文涛睹状,心中大感不忍。
  他很想过去把那两截断剑拾回,给司空永送去。
  他揣摩司空永心意,知道这支相随他数十年的长剑,跟他有着血肉般深厚的关系,一旦折失,其悲痛该是多深……
  可是,他尚未见诸行动,司空永已极快的掉头纵下峰去。
  就在司空永腾身纵起的瞬间,两颗晶莹的泪珠,在夕阳影中,发出来绚烂的光彩,酒向深谷。
  于文涛看得恻然动容,那位娇艳已极的冯素素更是娇容变色的怒视“苍昊居士”。
  久不说话的怪“自在大师”,在司空永身形逝去之际,突然高诵一声佛号。
  “苍昊居士”司太青侧目微笑,向怪僧单掌一立,道:“怪和尚,你是否认为司某此举毋乃太过?”
  “自在”闻言,怪声笑道:“不,不,司岛主此举可谓功德无量,造福武林。”
  “苍昊居士”听得一怔,心想:这和尚果然有些怪,口中却道:“怪和尚,你是讽刺司某?”
  怪僧“自在”合十笑道:“老衲不敢!”
  他说话之时,表情极多,再加上那顶在头上的毘卢小帽,金光闪闪,更增滑稽。
  “苍昊居士”闻言,微带怒意道:“然则,大师何以诵佛?”
  怪僧“自在”大笑道:“司岛主人称怪杰,果然当得与老衲‘怪’在一起。”
  怪僧话音微顿,看了一直愣立一旁的“华山七剑”一眼,笑道:“若非司岛主杀杀这批后生小子的骄气,让他们吃点苦头,受点挫折,学一点儿谦逊自抑之理,武林之中,岂非被他们弄得争名有人,斗口有人,自大有人,发狂有人,而真能身具绝学,出手扎硬者乏人……”
  司太青突然想出了怪僧话中之意,刚自道声:“大师……”
  怪僧“自在”竟然向司太青摇手一笑,语音未歇的说道:“可是,妄自尊大之余,结果必然不求上进,日日因循,代代相袭,终将有何下场,老衲思之凛然。”
  司太青笑道:“大师佛口婆心,令人敬佩。”
  怪僧哈哈一笑道:“老衲只作此想,岛主却付诸行动,让这些后生晚辈,得知自己所学,仅只皮毛,自大不得,而为武林留精益求精之基,老衲能不高诵佛号么?”
  司太青听得受用已极,也自哈哈大笑道:“大师过奖,司某愧极。”
  说着,转眼看了“华山七剑”一眼,道:“华子弘,老夫所提条件,你们考虑好了没有?”
  “惊天剑”华子弘及其余六位,在目睹司太青骇世神功之余,实是心中气馁,神情懊爽已极。
  再经“一字剑”秋萍萍略述适才受挫经过,更感进退两难。
  毁剑返山,像“三奇剑客”司空永一样么?
  他们正当英年有为之日,若一旦自封于山中,未免太以不值。
  何况少年心性,颇似野马难羁,深山枯寂,煞是难渡。
  抑或自甘低人一头,共奉那位无名之辈作为“剑林盟主”,永远效忠……
  但这口恶气,却又令人难忍。
  他们很想要那位可能是“剑林盟主”的少年与自己七人一搏。
  然而,他们却又怕真个自己落败,丢脸太大。
  正当他们首鼠两端,犹豫莫决之秋,司太青已然喝问。
  “惊天剑”华子弘略一沉吟,看了身旁师弟妹一眼,决然答道:“前辈所提之言,华子弘已然决定了。”
  司太青冷冷一笑,道:“决定了就好,但不知是毁剑归山,抑是共奉‘剑林盟主’行道江湖?”
  “惊天剑”华子弘慨然答道:“华子弘选择后者。”
  此言一出,峰顶诸人,赫然一震。
  范三奇喜得暗自摇头一叹。
  于文涛却惊得剑眉暗皱,不安已极。
  “剑林盟主”,这四个字代表了尊荣与权利,也代表了威武及神奇。
  他自忖所学,不禁惴惴。
  虽说“苍昊居士”所传“潜踪化影剑法”妙奥通神,但自己是否可以凭这套剑法而能威镇武林,获得信服呢?
  于文涛迷惘了……
  此时,司太青已笑道:“华子弘,你果然聪明,这点选择得好极,老夫今后……”
  司太青今后究将如何,尚未说出,突然两声大喝,同时打断了他的话声。
  “苍昊居士”目光一亮,极为不悦的冷哼一声,向出声之人望去。
  只见“华山七剑”之中,已有两人越众而出,满含怒意的瞪着华子弘。
  这两人正是生相威猛的“风雷剑”程猛,和那位乡农打扮,看来极不起眼的“五才剑”佟梧。
  华子弘睹状,皱眉道:“两位师弟是否对愚兄决定之事不服?”
  “风雷剑”冷笑一声,“五才剑”已抢着怒道:“程师兄和小弟均对大师兄所作决定,不敢苟同。”
  “惊天剑”华子弘目光微转,笑道:“佟师弟有何高见?”
  “五才剑”佟梧朗声应道:“依小弟之见,司岛主抬举的那位‘剑林盟主’若不露几手真才实学,仅凭几招临时所学的怪招,制胜了秋师妹就可膺此大任,小弟心所不甘。”
  司太青听得哂然一笑。
  于文涛却听得豪气倏发,怒气微生。
  心想:“华山七剑果然自视得很,稍时若要动手,我必须让他们大大的吃上一顿苦头,稍戒这些家伙骄气……”
  “惊天剑”华子弘闻言笑道:“小兄也有此心,但秋师妹到也败得心服口服哩!”
  “风雷剑”程猛突然大声道:“秋师妹乃是女孩儿家,先天内力不足,本就不可与功力相堪的男人并比,何况她一个女儿家,怎可代表我们七人?我看那小子就没什么真功夫?”
  憨人憨语,他虽然说的是事实,但却把秋萍萍也给讽刺得娇靥更红。
  “芙蓉剑”李妙妙听得娇声笑向“一字剑”秋萍萍道:“程四哥真是人,连话都不会讲。”
  秋萍萍知道这位小师妹乃是安慰自己,闻言回眸一笑道:“我不会怪他的。”
  适时,于文涛被程猛最后那句话说得怒意大发的冷哼连连。
  “惊天剑”华子弘回眼略瞥于文涛,却向“风雷剑”笑道:“程师弟之言也许不错,但是——”
  华子弘突然沉吟不语。
  “风雷剑”程猛等了一会,未见这位大师兄再说那句“但是”下面之话,立即大声喝道:“大师兄,咱们怕什么?大不了输给人家一次而已。”
  “风雷剑”这话一出,峰顶群豪中,有人忍不住发出笑声。
  “惊天剑”华子弘却突然摇头,向“五才剑”道:“佟师弟,你看究应如何才是?”
  华子弘大概觉得“风雷剑”直得太憨,越说可能越不像话,便转面向这位在“华山七剑”之中,人缘最好,也最得掌门人看重的“五才剑”。
  佟梧目光一转,笑道:“简单得很,程师兄说得不错,大家见个真章再说。”
  “惊天剑”华子弘听得剑眉再度双聚。
  他不想在此时引起格斗,因为,他惦念着此行任务。
  他们可以忍一时之气,但却不愿放弃取得“断影追命剑”之念。
  “五才剑”佟梧眼见大师兄忽又沉吟不语,顿时也有些不快,冷冷说道:“华山七剑,乃是一体,请大师兄为华山声威多多着想。”
  “惊天剑’华子弘闻言,悚然一惊。
  他想起这位佟师弟乃是上任掌门“三化神剑”佟白尘师祖的嫡孙。
  如果自己拂他之意,硬要独断专行,只怕回山以后,不好交待。
  一念及此,立即笑道:“愚兄非是不为华山威望着想,只因此行任务未达,愚兄不想另惹事端,既是两位师弟均觉愚兄暂忍一时之气的想法不妥,愚兄收回先前之言便是。”
  “五才剑”闻言,甫自一笑——
  “苍昊居士”司太青突然嘿嘿冷笑,道:“华子弘,你身为七剑之首,又是掌门人凌霄生的首座大弟子,却对自己的师弟妹们无威无信,实是可恼得很。”
  司太青横目怒视了“五才剑”一眼,又道:“老夫说你们‘华山七剑’目无尊长,自以为是,你们好像不服,哈!哈!你们这种胁制大师兄之举,岂非业已说明你们的乖张举措了么?”
  “五才剑”佟梧面色寒寒的应声抗道:“司岛主前辈高人,晚辈景仰得很,但若果前辈硬要以大压小,晚辈决难心服,至于晚辈等对待大师兄之言,乃是基于华山七剑乃系一体的缘故,请前辈不要干涉本派兄弟间之事。”
  司太青闻言,冷冷一笑。
  “惊天剑”华子弘立即接口道:“佟师弟说得不错,此乃本派内部之事,司岛主不必费神,华山七剑向来同心一志,言谈之间,从无顾虑,华子弘并未觉得两位师弟失礼,自然就更谈不上像司岛主所谓的目无尊长之意。”
  司太青容得“惊天剑”话音一落,立即大笑道:“华子弘,看来这场架是不了啦?”
  “惊天剑”华子弘似是莫可奈何的点了点头。
  “五才剑”佟梧,立即冷冷应道:“华山七剑兄弟,如果真个技不如人,自然无话可说,但若是要我们仅凭一句话,便低头俯首,拱奉一位不见经传之人,作为盟主,佟梧誓死不从。”
  说着,侧目扫视了面含怒意的于文涛一眼。
  “苍昊居士”司太青修眉轩扬的朗声笑道:“老夫知道你们是不到黄河心不死。”
  司太青说着,向于文涛招手道:“老弟,看来老夫又得请老弟帮忙了。”
  于文涛含笑举步,走到司太青身前,道:“前辈但请盼附!”
  司太青微微一笑道:“华山七剑认为老夫推荐你作为‘剑林盟主’之言,等如放屁,实令老夫极为不快,但老夫仍然格于对晚辈未便出手之言,只好再请老弟代替老夫出手,以维持老夫的言出必随的惯例。”
  于文涛闻言,哈哈一笑,轩眉答道:“晚理应效劳!”
  说着,倏然转身,向身侧“华山七剑”敞声道:“于文涛敬侯各位大侠赐教!”
  “华山七剑”互视一眼,当由“惊天剑”华子弘答道:“于少侯果然英姿过人,豪迈可佩,华子弘甚愿先与于少侠琢磨琢磨……”
  于文涛闻言,神情颇为高傲的看了“惊天剑”冷冷一笑。
  “苍昊居士”司太青陡然笑道:“华子弘,你太不自量力了。”
  “惊天剑”华子弘轩眉怒道:“司岛主这般看轻华某,实今华某难以忍受。”
  司太青撤嘴笑道:“不是老夫轻视于你,你自信你要比你那位师妹强过多少?”
  ‘惊天剑’闻言一怔!
  司太青这句话,问得恰是自己所恐惧的问题。
  ‘华山七剑”功力高弱,相差多是无几,“一字剑”秋萍萍虽然内力不若“惊天剑”华子弘,但她那身轻灵小巧的功夫,和在剑法上的迅捷灵敏,实是比“惊天剑”华子弘有过之而无不及。
  然而,“一字剑”秋萍萍却实实在在的被对方于四招之内,挑飞长剑。
  更糟的是,对方说明在仅余一招之内,要点中“一字剑”秋萍萍穴道,而秋萍萍在有备之下,仍然无从躲避……
  这个事实,已经说明这位姓于的少年人,定非真如“五才剑”所说,毫无真才实学之徒。
  “惊天剑”华子弘沉吟未语,于文涛却已哈哈大笑。
  华子弘目光一凛,站在他身边的“五才剑”佟梧已冷冷喝道:“阁下笑什么?”
  于文涛剑眉倏立,哂道:“不是在下夸口,如果单打独斗,你们‘华山七剑’之中的任何一位,恐怕也难在我手下走出十招。”
  于文涛这话本是实情,但听在“华山七剑”耳中,可却极不受用。
  “风雷剑”程猛憨性大发,竟然一语不发,横臂就是一掌,向于文涛拦腰劈去。
  掌力已发,口中方始叫道:“小辈,看掌!”
  于文涛相距程猛,不足五尺,“风雷剑”程猛喝叫之声入耳,一股强劲的狂飚,业已罩体压来。
  于文涛心神一凛,迫得咬牙切齿,勉力出掌回击之际——
  “苍昊居士”司太青突然双目一瞪,喝道:“天都峰头,容不得偷拳暗袭之辈,你给我躺下。”
  喝骂中,但见他单掌微挥,“风雷剑”竟然颇为听话的翻身栽倒。
  “风雷剑”那股袭向于文涛的掌力,也倏告失踪。
  ‘惊天剑”华子弘骇怒中立即掉头察看——
  只见那位耿直猛憨的“风雷剑”程猛,正狂睁双目,躺在地上,咬牙切齿的望着“苍昊居士”,却又四肢无法举动。
  于文涛适才若非司太青出手相救,险些伤在“风雷剑”程猛这袭之下,顿时触发了心头怒意,嘿嘿冷笑,向“华山七剑”喝道:“在下先前虽然有意与尔等一较长短,但只不过是奉命行事,而且心存善意,颇想点到即止,不料‘华山七剑’竟连江湖中的三流脚色都不如,居然胆敢在众目睽睽之下,出手偷袭,实是令人齿冷之极。””
  于文涛话音微顿,突然手指“惊天剑”华子弘,喝道:“华子弘,于某不才,到要看看你们‘华山七剑’究有什么通天澈地之能,敢于蔑视武林道义……”
  说话之间,“呛”一声,长剑业已掉在手中。
  “惊天剑”华子弘剑眉双皱,默默的看了“伏波剑”宇文瑾一眼。
  “伏波剑”宇文瑾已知大师兄心意,立即朗声一笑道:“于少侠,程猛师弟乃是粗人,适才冒然得罪于少侠,他已受到司岛主闭脉之罚,于少侠又何必与这粗人计较?”
  “伏波剑”宇文瑾这几句话,说得极为得体,而且给了于文涛极大的险面,不啻“华山七剑”已然正式认错。
  于文涛觉得心中大为受用,脸色顿告一弛。
  他终究是年纪甚轻,见历不多,被宇文瑾这几句话说得硬不起心肠……
  突然,司太青冷哼一声,道:“华山七剑不但善于偷袭暗算,而且心计过人得很啦!于老弟,今后你若能有此七人作为贴身护卫,你这‘剑林盟主’,保定当得很稳。”
  于文涛闻言,心中一凛。
  ‘华山七剑”却同时变色皱眉。
  华子弘讪讪一笑,低声道:“司岛主语含机锋,晚辈等委实承受不起,程猛师弟被岛主神功闭脉,痛苦不堪,为时过久,必将终身残废……”
  司太青冷冷一笑道:“咎由自取!”
  华子弘笑道:“晚辈斗胆恳请岛主,看在师门长辈份上,宽恕程猛。”
  司太青看了程猛一眼,道:“若非看在你们那不知管教的长辈份上,老夫还不屑出手呢!”
  说着,右手食中两指,向躺在地上,业已满头大汗,面色苍白,极为痛苦的“风雷剑”一弹,又道:“起来吧!以后再要动手时,可得光明正大些。”
  司太青指力及身,程猛但感气血一畅,苦楚立失。
  蹲在他身畔的“七星剑”姬无修生恐程猛再闯他祸,就在程猛气血一畅之际,顺手一把,将他扶起,暗地却是不让程猛再惹事端。
  ‘惊天剑”华子弘目光一转,突向司太青恭声道:“司岛主,‘断影追命剑’是否已被为主取走了?”
  “苍昊居士”轩眉一笑道:“不错,你问这干吗?华山派也想染指此剑么?”
  “惊天剑”心中一震,暗忖:“完了,华山派看来与这柄神剑绝缘了。”但他却仍然恭声道:“既然岛主得此剑,华山派纵是有心,又复何言?岛主……”
  司太青突然喝道:“华子弘,你不必多费口舌,对于这柄神剑,老夫并不重视,到是你们与于老弟之间,是否尚须比斗?”
  “惊天剑”此时脸色,陡地大变。
  他想取得“断影追命剑”的愿望,既成泡影,立即不再有那好的忍耐之心了,司太青话音一落,他已应声道:“当然要比!”
  “不错,当然要比,你们若不输得心服口服,谅你们也不会真心推戴于老弟出任‘剑林盟主’的……”
  司太青话音略顿,哈哈一笑,又道:“华山派的‘七修剑阵’,据说有鬼神不测之妙,身入其中,决难脱出,并且跟什么少林‘罗汉阵’,武当‘玄武剑阵’合称武林三大奇阵,足见你们这剑阵威力不小……”
  “五才剑”佟梧适时一笑,道:“岛主过奖!”
  司太青不屑的看看佟梧,笑道:“但‘七修剑阵’威力究竟如何,老夫少时自知。”
  说着,掉头向仗剑而立的于文涛笑道:“于老弟,华山‘七修剑阵’若然困不住你,老夫担保你这‘剑林盟主’宝座,至少可以稳坐十年。”
  于文涛弹剑微笑道:“晚辈敬谢前辈照顾之恩,决然不令前辈失望。”
  司太青略一领首,飘身而退。
  同时,口中却向“华山七剑”喝道:“速布你们的‘七修剑阵’,也好试试于老弟超人的功力,和老夫传自北海的旷代剑法。”
  ‘华山七剑”闻言,各各一凛——
  司太青这句极具自信的话声,使他们几乎对“七修剑阵”也失去信心。
  “惊天剑”华子弘唯恐师弟妹等时间一长,气竭志衰,立即大喝一声,反手拔剑,向其余六人道:“天璇地玑,速占主位!”
  喝声未已,人如电飘的走向于文涛左侧。
  “伏波剑”宇文瑾、“七星剑”姬无修也立即应声跨出两步,横距三尺的站到于文涛面前。
  “风雷剑”程猛、“一字剑”秋萍萍、“芙蓉剑”李妙妙却斜距“七星剑”五尺,依次排在于文涛右侧。
  “五才剑”佟梧身形一晃,便已转向于文涛身后。
  但见“惊天剑”华子弘掌中长剑一摆——
  “呛—呛—”
  一阵金铁脆鸣,六支长剑全告出鞘。
  于文涛睹状,心中暗凛。
  他发现这“七修剑阵”,暗含星方位,颇为错综复杂,他警惕自己,千万不可大意,致遭挫辱之败……
  但他脸上神色,却从容已极。
  就在“华山七剑”长剑同告出鞘之际——
  于文涛倏然仰天呵呵一笑。
  他这声长笑,惹得“白云玄鹤”范三奇眉头一皱。
  心想:强敌当前,文儿怎可如此托大?
  少林掌门尊胜禅师也摇头低诵佛号,暗道:“这孩子太傲了,此举正授对方以可逞之机啊……”
  尊胜禅师暗叹未已,于文涛笑声突告中断。
  只见斗场之中,一片剑华。
  于文涛那灰蓝色的身形,早已在那万重剑影,千道流霞中被吞没。
  “七修剑阵”果然非凡。
  峰顶众人之中,除了司太青嘴噙冷笑,不为所动;怪僧“自在”磕着嘴,无声而笑以外,无不为“七修剑阵”威势所惊。
  甚至,此时在那“七塚”之后,也狂睁了两只水汪汪的大眼,眼中充满了骇然焦虑之色……
  然而,身在其中的于文涛,却并不如局外人想象的狼狈。
  他在长笑发声之际,已然料到对方必会乘此时发动剑阵。
  因之,他早有戒备之心。
  就在位于“天璇”的“伏波剑”宇文瑾长剑一领,位于“地玑”的“七星剑”姬无修挥剑陡刺的刹那,于文涛笑声立刹。
  掌中长剑一挑,一式北海绝学中的“大旱云霓”,勾起漫天剑雨,轻易已极的将“伏波”“七星两剑化解。
  这时,惊天剑”一声低喝,与“五才剑”等五支长剑倏然并出,点、劈、刺、削,同时攻来。
  于文涛一招奏效,化去“璇玑”位置攻势,顿时豪心大炽
  休看他业已被四周剑影所包围,但是却从容不迫的哂然一笑,他突然悟及,“潜踪化影剑”,敢情却正是华山七剑的克星。
  “七修剑阵”一旦发动,但见霞光流转之中,不绝如缕的丝丝剑气,重逾山岳的挤向身前。
  于文涛渊停岳峙,星目电转——
  他发觉这“七修”剑阵,并非如“惊天剑”华子弘所说,璇、玑两个方位,乃是主位,相反的,那位扑向自己身后的“五才剑”佟梧,彷佛才是主位。
  于文涛这一猜想,果然于他以极大的便宜,因为,由此推想,可知这“七修剑阵”眼前乃是反方向而推展……
  于文涛极快的利用这瞬间空隙,决定了应对之策。
  他也了然“苍昊居士”司太青心意。
  这位“璇玑岛主”,似乎对自己极为关照,不但借着教训“一字剑”秋萍萍之机,传授了自己一套妙绝天表的神奇剑法,更且要在天都峰头,当着当代高人,使自己名扬天下,有心提出“剑林盟主”的名号,让自己出人头地。
  而对这位前辈高人的奖掖提携,于文涛顿感知遇之恩……
  他不能毁了“苍昊居士”的企望。
  他更不应堕了“武林三奇”中“圣剑天魔”于鸿奇的威誉。
  他——
  于文涛想起身负的父仇,正等待自己双手去洗雪。
  立即,他豪兴大发,意气轩昻。
  他要在最短,最快的时间内,挫败“华山七剑”。
  他必须藐视华山“七修剑阵”,进而以最迅速的手法,击破“七修剑阵”。
  适时——
  “惊天剑”华子弘手中的长剑正向他肩头点来。
  于文涛哈哈一笑,“五才剑”佟梧的丝丝剑气,更已袭至。
  同时,其余五支长剑,更似长蛇般袭向自己——
  于文涛真力微运,长剑倏震。
  一招“斗转参横”,泛起七道银霞,迅速的扫向七支攻来的长剑。
  “北海”剑法,委实奇妙,“七修剑阵”中的七支长剑,在于文涛“斗转参横”出手之际,立感剑势受阻。
  ‘华山七剑”同告心惊不已。
  这可是“七修剑阵”炼就以来,从未有过的现象。
  “五才剑”佟梧,心念倏转,桀桀一笑,低喝道:“星移斗换,立地惊天!”
  但见“华山七剑”人影翻飞,闪电般围绕于文涛兜起圈子来。
  于文涛嘿嘿一笑,身形忽告冲天拔起。
  剑光流转,已向“华山七剑”各攻一剑。
  “华山七剑”虽然惊凛已极,但仗恃师门名阵,都能藉着攻守之间的步位,互传真力,到也还能沉着应敌。
  这时,于文涛身形甫告冲天拔起,快捷无伦的向“华山七剑”发出一招——
  “伏波剑”宇文瑾却似早有计算般挥起大片剑网,飞身直上。
  于文涛剑招甫出,立感头顶之上,压来一阵极大的劲力——
  眼光过处,已然不见“伏波剑”宇文瑾身形,即知“伏波剑”宇文瑾必然是腾身在自己上方,阻截自己退出剑阵。
  于文涛本来可以转剑翻身上击,但“华山七剑”中的另外六人,却恰好拿捏时机,避开于文涛攻来之势,同时还剑相逼。
  于文涛心中大震,剑势倏泻,虽已错开地上六剑,人却又被逼入剑阵重围。
  “华山七剑”目睹于文涛再入重围,立即加劲进攻,一时之间,劲风噗噗,剑气千条。
  于文涛三招未能破阵,抑且未能出阵,似是傲气雄心,都为之大挫。
  眨眼之间,“潜踪化影剑”的招招绝学,也失去了原有的威力。
  ‘白云玄鹤”范三奇目光凛然的移动两步……
  连“苍昊居士”也不禁微皱长眉。
  司太青明知于文涛因是初学乍练这套剑法,不解相机变化,伺机以己之长,破敌之短,才会被困,但是,他却未便指明。
  眼见场中情况,“华山七剑”已渐占上风。
  于文涛那支长剑,业已左支右础,力不从心……
  突然,司太青目光一亮
  只见于文涛陡地朗声长笑,剑势倏变。
  眨眼之间,优劣易势。
  ‘华山七剑”的盛气忽竭——
  于文涛一招“山呜谷应”横封七剑,一点一挤,立又化为“三征七辟”,恰好将“天璇”位上的“伏波剑”宇文瑾逼退两步。
  “天璇”错位,“地玑”亦告受制。
  于文涛左掌一拍,正好又将“地玑”位上的“七星剑”姬无修旋转的身躯,横里扫开三大步。
  于文涛更不待慢,长剑飞舞,“斗转参横”“心织手耕”又告连环发出。
  但听一阵金铁交鸣,“呛啷”震耳——
  “华山七剑”之中的“一字剑”秋萍萍,和“风雷剑”程猛两人的一双长剑,竟然同告脱手飞落在地。
  两人骇然之下,自是闪身飞退。
  于是,武林三大奇阵之一,威力无伦的“七修剑阵”立时瓦解土崩。
  于文涛一顺掌中长剑,仰天发出一阵龙吟长啸。
  啸声一歇,冷冷的横扫僵立不动,面色灰败的“华山七剑”一眼,喝道:“名震天下的‘七修剑阵’区区业已见识过了。”
  他话音一顿,突然冷冷一笑,又道:“华山七剑,是否尚须赐教?”
  这瞬间的变化,实是太过奇兀。
  休说身在局中的“华山七剑”骇然不知何故,连肃立峰头的诸人,也无不奇怪这娃儿何能转败为胜,而且胜得极为轻易?
  “苍昊居士”司太青皱眉向“自在大师”望去。
  怪僧“自在大师”正也摊开双手,向司太青瞪来。
  司太青睹状,已知自己本以为是“怪僧”指点于文涛,错开次序,反掌发招破敌之事,却是料错。
  但是,除了怪僧,又有谁能指点于文涛?
  他忍不住目光向四遇一扫,想找出指点于文涛之人。
  然而,司太青非但失望,更是心中惊异不安。
  莫非……
  “苍昊居士”陡然想起,于文涛曾经喝破自己身峰头之事,即系受有高人指点,于文涛神威挫敌,贯通自己所传剑法,是否同为一人所教?
  如果是,则这位隐身之人,武功岂非不在老夫之下么?
  司太青转念至此,“华山七剑”业已有人发话。
  ‘于少侠实是华子弘兄弟出道以来,所遇唯一能够击破‘七修剑阵’之人。”
  “惊天剑”华子弘语音略顿,转身抱拳向司太青长揖,道:“司岛主,华山七剑兄弟遭此挫辱,实难再入江湖,晚辈等人以剑成名,却又以剑受辱,正如昆仑司空大侠,晚等人自今而后,羞用宝剑……”
  “苍昊居士”司太青不容华子弘说毕,大声怒道:“住口!”
  “惊天剑”一怔道:“司岛主——”
  司太青冷笑道:“老夫言出法随,决无更改。你们既然选择了老夫所定的第二条路,就不容你们再事反悔。于老弟仅在十七招上,即已击破‘七修剑阵’,试问普天之下,任谁有此能耐?”
  司太青目光炯炯的横扫峰头,又道:“于老弟‘剑林盟主’名份已定,从今而后,‘华山七剑’,即是‘剑林盟主’身边的七大侍卫。”
  司太青话音一落,峰顶之上,传来一声佛号。
  只见少林掌门尊胜禅师,合十趋前,笑道:“司施主一片苦心,于少侠不可忽忘。以于少侠目前功力,似是难膺这‘剑林盟主’的大位……”
  司太青冷冷一笑道:“尊胜,你少废话!”
  少林掌门微微一笑,继续道:“但以于少侠适才破阵的剑法,却又足可担当……”
  司太青面色一弛,道:“这还象话。”
  少林掌门回头一笑,却向“华山七剑”说道:“武林浩劫将兴,正是各位施主鸿图大展之期,各位如果因为技不如人,而羞愧得自误前程,宁非大为不智?”
  尊胜禅师,话音倏然而止,双目一片祥光,射向“华山七剑”——
  ‘华山七剑”神色黯然互望一眼,由“惊天剑”答道:“前辈佛谕,晚辈等心感无已,但因本门规令所限,只怕……”
  华子弘推托之词,尚未出口,司太青日冷笑喝道:“凌霄生若敢不允,老夫给你们作主。”
  此言一出,“华山七剑”同告皱眉。
  凌霄生乃是华山掌门,司太青对一派掌门人道等指名道姓,委实太狂太傲。
  但他们却不敢反驳!
  尊胜禅师适时接口道:“司岛主说得是,贵派掌门人若是不许你们为‘剑林盟主’的行伴,老衲也将不会置身事外。”
  少林掌门人说话,究竟入耳得多。
  ‘华山七剑”顿时各各抱拳长揖。
  “五才剑”佟梧以颇为不念的语气说道:“晚辈等深信掌门大师之言,但晚辈等却仍然不甘受逼为侍。”
  佟梧乃是对司太青有所不满,才会这等说法。
  尊胜禅师怕司太青闻言动怒,再惹事端,忙笑道:“佟施主,要与于少侠比斗之意,乃是由你提出,如今尔等不敌于少侠盖世剑法,还有什么好说呢?”
  老和尚话音甫落,那位怪僧“自在”突然哈哈大笑。
  “尊胜老和尚,你真是喜欢管闲事。像‘华山七剑’这般出言反覆,举棋不定,自大轻浮的小辈,何值得你替他维护?”
  “自在大师”语音一歇,突然冷冷的说道:“于文涛这娃儿,盟主是当定了,谁敢不服,冲我和尚来好啦!”
  怪僧说罢,又是冷冷怪笑。
  “苍昊居士”司太青,这时却鼓掌笑道:“怪大师的是可人,但你抢生意,可别忘了司太青啊!于老弟身为盟主之事,是司某所提,不服之辈,不妨找‘剑林盟主’的两大护法算帐。”
  司太青话音甫落,怪僧已然笑道:“司兄,两大护法是谁?”
  司太青哂然道:“怪和尚,你这回输啦!”
  “输啦?老衲……”
  司太青目光一转,指指怪僧,又指指自己,笑道:“你我两位怪人,就是‘剑林盟主’的护法。”
  怪僧“自在”听得哈哈大笑!
  司太青道:“如何?这份差事不坏啊!”
  “自在大师”摇头笑道:“司兄,你把和尚坑惨了。”
  司太青笑道:“这是什么话?司某……”
  怪僧怪眼一静,笑道:“和尚早已跳出三界之外,你怎可乱拉老衲……”
  司太青呵呵笑道:“别什么老衲,贫僧的啦!你是不干也得干,干也得干,反正‘剑林盟主’的护法,你是非干不可。”
  司太青话音一落,“自在大师”立即再度哈哈大笑!
  司太青轩眉道:“和尚,你笑什么?”
  “自在大师”笑声应声倏敛!
  他闪动着小眼,瞟了于文涛一眼道:“司兄,这位于盟主愿不愿意呢?”
  司太青听得一怔,瞬即呵呵大笑!
  于文涛本是一直仗剑静立,虽然,他被眼前之事,弄得惊喜不定,但他却不表示什么意见。
  此时,怪僧话音入耳,他却不能再不说话了。
  当下抱剑向“怪僧”和司太青恭声道:“晚辈但凭两位前辈作主!”
  怪僧闻言一笑,司太青已抢着道:“和尚,推不掉啦!”
  “怪僧”笑着口宣佛号道声:“罪过!罪过!”
  立即双目射向“华山七剑”冷笑,道:“少林掌门、璇玑岛主,和我这怪和尚三人,抵不得你们那位掌门么?”
  ‘华山七剑”闻言,脸色全都一变。
  怪僧“自在大师”的话不错。
  以“少林掌门”、“璇玑岛主”及“自在大师”的声望,实在足以威赫一时,震动武林……
  如果这三位绝顶高手作主,公开承认这位昔日毫无声名的年轻人,成为武林之中的新的荣誉封号“剑林盟主”恐怕武林之中,真个无人敢以反对。
  “惊天剑”华子弘终是“七剑”之首,略一沉思,慨然笑道:“华子弘谨代表华山门下七剑,恭从三位前辈指示。”
  司太青闻言一笑。
  尊胜禅师也低眉合十,口喧佛号。
  他们似是对华子弘的回答,并无介意。
  但怪僧“自在”却不然。
  只见他浓眉翕动,细眼狂翻,怒道:“华子弘,你们华山派真个无耻已极。”
  “自在大师”这句话把华山一派全都被骂上了,休说“华山七剑”面色大变,连少林掌门,也不禁皱眉。
  “伏波剑”宇文瑾轩眉朗笑,反问道:“大师望重武林,说话怎可这般荒唐……”
  怪僧咧嘴吼道:“小子,你嘴里干净些。”
  “自在大师”扫视了“华山七剑”一眼冷笑道:“说话不算话的人,就当得无耻已极四字。”
  “伏波剑”目光一转,“惊天剑”华子弘已抢着笑道:“大师何以见得华山门下说话不算话?”
  怪僧冷笑指着“五才剑”佟梧道:“他不是华山门下?”
  “惊天剑”笑道:“佟师弟乃是本派上代掌门人嫡裔,自然是华山门下。”
  怪僧横眉一笑道:“既是华山门下就好。”
  ‘华山七剑”被怪僧这句话说得一怔,似是猜不透怪僧意所何指。
  怪僧却在话音一顿之后,接着又道:“和尚适才彷佛听到这位华山大剑客说过,不见真章,不愿臣服,此时真章业已见过,人家在廿招之内,将你们恃以为天下无敌的‘七修剑阵’击破,难道还当不得‘剑林盟主’的称誉么?”
  怪僧话音再度一顿,突然怒声向“五才剑”佟梧道:“娃儿,你还有什么伎俩要向姓于的孩子时
  教么?”
  “五才剑”佟梧闻言,黯然摇头道:“佟梧自知学艺不精,难与北海绝学相抗……”
  “自在大师”陡地嘿嘿怪笑道:“你们既知学艺不精,就该共奉于文涛为‘剑林盟主’。”
  ‘华山七剑”处此情境,不禁全都黯然失色的互望一眼,俯首无言。
  怪僧睹状一笑,道:“你们心服了……”
  ‘华山七剑”尚未回答,天都峰头,突然传来一声清脆的娇笑。
  这娇笑入耳,怪僧话音倏顿。
  于文涛星目微转——
  天都峰头已飘落一位青衣少女!

  第七章 青裳仙使
  此女莲足落地,立即向怪僧娇声喝道:“怪和尚,你好!”
  怪僧乍见此女,眉头立皱,彷彿这少女来头不小,但当少女话音一落,怪僧却突然哈哈大笑道:“小妮子,你身入红尘,是不是思凡……”
  怪僧“思凡”二字甫出,青衣少女陡地莲足双跺,娇喝道:“怪和尚,你敢羞辱姑娘——”
  怪僧话音倏然而止,呵呵笑道:“不敢,不敢,和尚只不过心直口快,实话实说而已,铁姑娘,你千万可别以为和尚有心挖苦啊!”
  青衣少女艳红未褪,一脸愤愤之色的冷哼一声。
  怪僧看得暗暗伸了伸舌头,司太青与尊胜禅师却微微一笑,斜退半步。
  于文涛看得心中大大不解,心想这少女来头不小,目光一转,不禁深深地向那青衣少女射去。
  突然,于文涛混身一震,心头一热。
  他被眼前少女惊人的美丽所震惊!
  这少女看来年方及筓,青绡飘艳,翠履生香,如眉新月,衬着一双明亮的大眼,显得极为天真无邪,高髻金簪,却又如海棠烟笼,娇柔无比。
  柳腰似燕,在天都峰头的寒风劲拂之下,宛若不胜风力,直欲飞上九天……
  但那被怪僧说得含羞着恼的娇容,却春生玉颊,诱人绮思——
  于文涛看得目光生赧,悚然俯首。
  青衣少女,这时樱口微张,略带怒意的娇喝道:“怪和尚,你当着这么多人跟姑娘过不去,哼!以后你再到‘百花堡’,看你还想不想沾到一滴‘冷魂百花露’。”
  “自在大师”好似怕的就是这一点,闻言竟是涎着脸笑道:“小妮子,你千万做不得缺德事呀!和尚一辈子没有别的嗜好,四大皆空,唯酒不空,尤其是一年一次的豪饮狂醉,可舍不得丢弃,姑娘,你行行好事,只要仍然给和尚多尝几碗‘百花露’,你要和尚干什么都行。”
  怪僧说话时的一脸可怜之色,委实令人可笑。
  青衣少女微哼一声道:“不行,说什么也不行……”
  怪僧听得突然抓着满头乱发,几乎把那顶金色毘卢小帽掀了开来,急道:“姑娘,你千万行好,超度超度和尚……”
  青衣少女陡地盈盈笑着道:“怪和尚,你……”
  她玉靥略略闪过一丝点笑,道:“除非你——”
  青衣少女口中的“你”字,拖得很长,似是有意等待怪僧说话。
  “自在大师”功力盖世,但在这狡黠的少女面前,却显得可怜已极,闻言大为失态的急急道:“小妮子,少耍刁啊!你要和尚干嘛呀?”
  青衣少女嫣然一笑,竟然改口道:“大师父,您老得了一件宝物是不是?”
  怪僧闻言一惊,但却装着糊涂的笑道:“宝物?这……”
  他摸摸顶在头上毘卢金帽,笑道:“是不是这顶‘文殊菩萨’的‘渡厄金尊’呀?”
  青衣少女摇头笑道:“谁问你这难看要死的帽子,是——”
  怪僧插口道:“和尚四大皆空,除了这顶“文殊宝尊’外,可就身无长物了。”
  青衣少女狡点的笑道:“真的没有啦?
  怪僧一怔,道:“和尚不打诳语,真的没有啦!”
  青衣少女不以为意的笑道:“那就算啦!”
  说着,螓首略转,竟然姗姗举步,向司太青检袵为礼,娇声道:“百花堡门下,铁素娥拜见司前辈!”
  “苍昊居士”虽是狂傲无比,对这口称“百花堡”门下的少女,似是看重已极,大袖一挥,笑道:“铁姑娘少礼,仙子近日可好?”
  青衣少女福了一福,恭声道:“家师托前辈的福,仙体清安!”
  “苍昊居士”哈哈一笑,手指尊胜禅师道:“铁姑娘,这是当今少林掌门尊胜大师,你也该拜见拜见!”
  青衣少女闻言,倘目祭转,含笑一福道:“大师好!”
  她这番语态,可就没有对司太清恭敬了。
  尊胜禅师却未引以为忤,居然双掌合十,回礼道:“老衲担当不起,姑娘少礼!”
  尊胜禅师话音一顿,微微一笑,慈眉轩昻的说道:“睽别仙子尊颜,倏已十载,瑶池风光,令人神驰,姑娘返山之日,尚请代老衲向仙子致候。”
  青衣少女因对方提及自己恩师,顿然恭应道:“铁素娥谨遵大师法论!”
  尊胜禅师慈祥的一笑,怪僧“自在”已横跨一步,笑道:“小妮子,你干嘛说话只说一半呀?”
  青衣少女笑道:“没有呀?”
  怪僧摇头道:“姑娘,铁姑娘,你刚才不是问和尚有什么宝物来着吗?和尚……”
  怪僧话音未歇,青衣少女笑道:“没有就算啦,姑娘可不稀罕你那什么‘文殊宝尊’呢!”
  怪僧神情极为难的抓着头,笑向司太青道:“岛主兄,和尚这回惨啦!”
  司太青哈哈一笑道:“活该,司太青愧难相助!”
  怪僧皱眉掉头,向尊胜禅师道:“掌门人……”
  尊胜禅师笑道:“大师,种瓜得瓜,种豆得豆,尊胜无能,恕老衲置身事外了。”
  怪僧无奈的摊开双手,两眼转来转去,却找不出主意来。
  此时,“华山七剑”已各自退开一步。
  他们被“百花堡”三字所镇,也为这青衣少女的美丽所惊。
  武林之中,对“百花堡”三字,无不尊敬至极,“百花堡”堡主“冷仙子”,更是被武林中视为圣女般的崇仰。
  冷仙子的三位嫡传弟子,武林中号称“瑶池三美”,只因冷仙子所居之处,其华丽脱俗,宛若天上瑶池,故而武林之中,公认仙子居所,名为“瑶池”。
  ‘华山七剑”中的“一字剑”和“芙蓉剑”素有美女之誉,但今日一见,却是自感形惭……
  这位“瑶池三美”中的最小一位,“青衣仙使”铁素娥,委实名符其实,当得美女之誉。
  “自在大师”那份无奈的神色,引得于文涛心中大感不安。
  他缓缓的踏前一步,抱拳低目,向“青裳仙使”笑着说道:“姑娘,在下有一言相询,敢请姑娘赐答……”
  于文涛话音未毕,“青裳仙子”铁素娥已皱眉娇声道:“你是谁?”
  于文涛闻言一怔!
  但他举目看到对方那股傲然神气,心中立即大为不怿!
  心中想道:“管你什么‘百花堡’?这种傲气凌人,不尊敬长辈的神态,就令人不信你是什么好路数。”
  于文涛转念至此,顿时豪性忽发,朗声一笑道:“在下是谁,姑娘不必烦心,到是‘自在大师’乃是前辈高人,姑娘这等不尊敬对方的言谈,在下深感不快。”
  于文涛话音一落,怪僧急得向他直摇手。
  “白云玄鹤”范三奇却暗暗皱眉,暗呼:“文儿太以大胆!”
  只有“苍昊居士”司太青依然面含微笑,颇似默许于文涛这份豪气可嘉。
  “青裳仙使”铁素娥在于文涛话音突止之时,面色寒得宛如凝霜。
  但当她正要喝骂对方,假目射向对方俊面之时,
  突然她愣了!
  她想不到这位穿着土里土气的年轻人,竟然是长得这般俊美。
  尤其是顾盼之间,那份轩昻豪迈的气势,自然而然的产生出一股奇异的凛然之色,令人心仪,却又令人胆怯。
  她玉面微红,俏目含羞的呐呐道:“你……你……”
  于文涛不解女儿心理,睹状只道对方气极如此,冷笑一声道:“在下于文涛,武林之中,无名之辈,但是,却从未恃才傲物,藐视他人,尤其是对于像‘自在’高僧……”
  适时,自在”大师陡地怪叫道:“娃儿,你别多管闲事好不好?如果你要弄得我和尚没得‘百花露’尝,娃儿,咱们可就一辈子没完。”
  于文涛闻言,大大一愣!
  他料不到怪僧当真“怪”得出奇。
  暗忖:“自己为你抱不平,你却狗咬吕洞宾,真是叫人……”
  于文涛心念一转,笑道:“前辈认为晚辈多事么?”
  怪僧怒声喝道:“你当你的‘剑林盟主’去,别管和尚这档子……”
  蓦地一声娇笑入耳,怪僧话音倏顿。
  “大师父,他是什么?‘剑林盟主’么?”
  怪僧闻言,堆着一脸讪笑,道:“不错,这小子是‘剑林盟主’。”
  “青裳仙使”铁素娥芳心一震,娇笑道:“大师父,武林之中,何时又钻出个‘剑林盟主’的名号来啦?”
  怪僧笑道:“今天呀!”
  “青裳仙使”嫣然一笑道:“今天?”
  怪僧指着司太青道:“这可是你们这位岛主前辈的杰作呢!”
  “青裳仙使”听得柳眉一皱!
  她可心里明白,“百花堡”威镇武林,不可以世,他可以看不起武林之中的各大门派,但是,他却不敢得罪“苍昊居士”。
  冷仙子素不服人,但她却对司太青心服口服。
  “青裳仙使”纵然胆大包天,闻言也螓首略俯,傲态倏敛的向“苍昊居士”司太青巧笑道:“岛主前辈相信他——”
  她略感娇羞的看了于文涛一眼,继续道:“他能在剑法上领袖武林使剑的人物么?”
  ‘苍昊居士”呵呵笑道:“姑娘莫非不信老夫观人之能?”
  “青裳仙使”娇笑道:“晚辈怎敢不信前辈……但他好像太年轻了!”
  “苍昊居士”笑道:“有志不在年高,姑娘,你今年多大?”
  “青裳仙使”俯首应道:“晚辈十七岁了!”
  “苍昊居士”哈哈一笑道:“姑娘,人家比你可大了两岁呢!”
  于文涛听得剑眉双聚!
  心想:“这位前辈怎么对自己知道得这般清楚?”
  “青裳仙使”却粉颊微赧,默然不语。
  怪僧“自在”适时大笑道:“小妮子,别害羞,只要你肯为和尚伦出两罐子你师父的‘冷魂百花露’,和尚保你事事称心,桩桩如意。”
  怪僧本意,这话是指的铁素娥适才所问自己获得宝物之事而言。
  然而,女儿家心忒多,她可想扭了。
  她以为怪僧看出了自己芳心的突然不正常,对眼前这位年轻的“剑林盟主”于文涛,产生一种微妙的情愫……
  顺时,她大感羞愧难当,怒视怪僧道:“怪和尚,怪秃……”
  陡然,她目光触及于文涛不快的脸色,倏而住口。
  一个女儿家,出口骂人,总不是好事。
  于文涛冷冷微哼,撇嘴哂笑道:“姑娘好大的脾气……”
  “青裳仙使”由于师门威望,一向颐指气使日惯,虽然,她芳心之内,对这位少年人却是颇为推许,但她却没有忍气的度量。
  于文涛话音未歇,铁素娥已然气得粉颊转青。
  娇叱一声,娥眉倏竖,秋水含威的喝道:“你敢管我……”
  她“我”字出口,顿感话中语病太大,竟而威怒再戢的低下头去。
  于文涛被她这反常形态,弄得傻傻愣立。
  怪僧可看得极为好笑,而且不住捧腹呵呵!
  怪僧这一笑,可笑出麻烦来了!
  “青裳仙使”正因自己失言,无法下台,怪僧可又变成了出气包了。
  她那红晕未消的动人脸色,剎那间变得冰冷,瞪目娇叱道:“鬼和尚,你笑什么?”
  怪僧赶忙忍住笑声,小眼一翻,道:“姑娘,你真狠,连和尚笑都不许笑……”
  “青裳仙使”冷哼道:“不许笑,就是不许笑。”
  娇喝甫歇,倏而掉头向于文涛说道:“你凭什么是‘剑林盟主’?”
  于文涛料不到这美丽的少女有此一问,刹时之间,竟然愣然不知所答。
  “青裳仙使”格格一笑,又道:“姑娘师门剑法,已是天下无二,功力高出你何止十倍,却不会自封‘剑林盟主’,你凭什么该这般目中无人,自大自……”
  “青裳仙使”铁素娥语音未已,于文涛日赫然变色,喝道:“姑娘,说话请放尊重在下些!”
  “青裳仙使”铁素娥语音为之一顿,闻言怔然道:“尊重些,你为什么不尊重别人?”
  她说话中突然有些发抖,双目微感泫然的又道:“你当不成‘剑林盟主’的!”
  于文涛目光略视“苍昊居士”司太青那吟吟微笑的奇异表情,他突然感觉到一股神奇的力量,支使他跨向“剑林盟主”的宝座。
  这一刹那之间,他变得深沉而又成熟了。
  他那利剑般的眼光,陡然掉向身侧两步之外垂手而立的“华山七剑”。
  “华山七剑”傲气早失,连那几位威猛绝伦的“风雷剑”程猛,这时也被于文涛这横目一扫,弄得低头神伤的不敢逼视。
  于文涛微微一笑,提气逼音,朗朗向七人说道:“兄弟欲请‘华山七剑’各位朋友,表示一些意见!”
  他的话音不大,但却入耳铿锵,显示了内力实也精纯至极。
  果然,“青裳仙使”铁素娥似是被他的语音所惊,瞪着水汪汪大眼,蹙起那双柳眉,默然不语。
  “华山七剑”闻言,却由“惊天剑”华子弘笑答道:“于兄有何相询,但请直说!”
  于文涛淡淡一笑道:“兄弟所施展的剑法,是否足以傲视武林,妙绝天下?”
  “惊天剑”华子弘微”沉吟,慨然道:“委实当得‘傲视武林,妙绝天下’八字!”
  于文涛呵呵一笑,立即接口道:“兄弟剑法,既是当得‘傲视武林,妙绝天下’八字,则兄弟掌中这支长剑……”
  他突然一震手中长剑,说道:“兄弟是否可以荣膺‘剑林盟主’荣衔?”
  于文涛这一问,可俱是妙到毫。
  “华山七剑”未出二十招,竟然败在自己剑下,这个脸确是丢得太大,太大。
  但是,如果自己有“剑林盟主”的荣衔,则“华山七剑”之败,也就是意中之事,算不得丢人。
  于文涛知道“华山七剑”为了华山派的威望,为了他们七人在江湖上的盛名,除了承认自己是“剑林盟主”之外,可说别无他途可寻?
  ‘华山七剑’果是闻言为之神驰色疑。
  “惊天剑”华子弘尚在沉思如何应答之际,那位被认为可能是“华山七剑”最为阴狠的“五才剑”佟梧,突然抢着大声说道:“盟主剑法通神,功力盖世,谁敢不服,我们‘华山七剑’兄妹,就得让她尝尝‘七修剑阵’千锋刺体之刑。”
  于文涛听得颇感意外的一怔!
  “伏波剑”宇文瑾朗声一笑,接口道:“佟师弟说得不错,谁敢不服盟主,就请先过华山兄弟这一关。”
  “惊天剑”华子弘一见“伏波剑”宇文瑾、“五才剑”佟梧这等说法,自然心中明白,立即应声大笑道:“华某谨代表‘华山七剑’,正式向武林宣称:于文涛大侠,自今日起荣膺‘剑林盟主’尊号。”
  “惊天剑”华子弘说话之间,已抱拳向于文涛一揖。
  于文涛连忙还礼笑道:“华兄抬举,兄弟深感荣幸!”
  “惊天剑”华子弘微微一笑,突然向“苍昊居士”司太青、少林掌门尊胜禅师和怪僧“自在”抱拳长揖到地,高声说道:“‘华山七剑’兄弟,谨遵三位前辈法论,自今而后,共举于文涛大侠为‘剑林盟主’,若有二心,必遭天谴。”
  尊胜禅师单掌合十,含笑答礼。
  怪僧“自在”却蓬首一扬,呵呵一笑。
  “苍昊居士”司太青剑眉斜飞,颇为称许的点头笑道:“华子弘,你们终于恍然大悟了。”
  ‘华山七剑”闻言,无不赧然俯首。
  于文涛适时向那位一直含怒而立的“青裳仙使”哈哈笑道:“姑娘,这‘剑林盟主’在下业已当定了,姑娘你纵然不愿,只怕还无此力量,能将在下盟主头衔毁掉哩!”
  “青裳仙使”铁素娥粉面如凝重霜,冷笑连声。
  于文涛被她笑得剑眉倏皱,低声道:“姑娘,你笑什么?”
  “青裳仙使”止笑沉声喝道:“姑娘笑你这么大的人,竟然不知天高地厚。”
  于文涛闻言一愣!
  “青裳仙使”话音微顿,寒着粉脸,咬牙道:“姑娘不信没有摘掉你盟主头衔之力!”
  于文涛扬眉一笑,应声答道:“在下难以相信!”
  “青裳仙使”格格一笑,皓腕倏翻,一支长仅两尺五寸的金剑,“呛啷”出鞘!
  于文涛目光略转,沉声喝道:“姑娘亮剑作甚?”
  “青裳仙使”铁素娥嘴角下弯,划成一条极美的弧线,娇笑道:“试试你能不能保得住‘剑林盟主’头衔!”
  于文涛开言,左手抱在胸前的长剑微微一震,剑眉也倏告上扬。
  但他却突然间摇头淡笑道:“姑娘豪性虽然不浅,但是,在下却不愿与女流之辈争那一日之长。”
  于文涛话音甫落,铁素娥柳眉陡然倒竖。
  娇声怒斥中,金剑划起劲风叱道:“你敢轻视女人?姑娘非教训你……”
  于文涛身形闪雷般一晃,极为巧妙的让开了“青裳仙使”铁素娥那只金剑的一劈之势,哈哈笑道:“在下不知姑娘凭什么要教训在下?‘剑林盟主’的荣衔,可不是……”
  于文涛话音未毕,“青裳仙使”陡地娇叱道:“姑娘就凭这支金剑,叫你当不成‘盟主’。”
  金蛇电闪,“青裳仙使”一招“天绅倒挂”,但见一片金霞,已然将于文涛全身罩住。
  于文涛左手长剑一翻,“月白清风”一招五式,倏然挥出。
  同时,口中却朗声说道:“姑娘逼人太甚,在下已然忍无可忍,十招之内,姑娘金剑若然仍未脱手,于文涛这‘剑林盟主’,拱手奉送姑娘。”
  于文涛话音甫落,业已脱出对方剑影。
  “青裳仙使”心头微凛,暗忖:“他的武功真不差啊!”
  但她听完于文涛所说之话,顿时柳眉倏扬,杏眼圆凈,冷笑喝道:“你不要脸——”
  于文涛听到她出口骂人,立即赫然震怒,剑眉一剔,怒喝道:“住口!”
  “青裳仙使”被他喝得愕然住口!
  于文涛冷冷斥道:“女流之辈,岂可出口骂人?在下今天不管你有多大的来头,也要叫你饮恨黄山,泪洒天都……”
  “青裳仙使”铁素娥突然怒极娇笑道:“你敢?”
  金剑一挥,七锋并出。
  于文涛眼见铁素娥一招出手,竟能耀起七道剑锋,心中也不禁微微一凛。
  但他表面上却从容一笑道:“好剑法,但尚奈何不了在下。”
  说话之间,左手长剑,已然交到右手。
  适时,铁素娥剑锋已及——
  于文涛右臂斜抬,长剑陡然上掠,一招“大旱云觉”,突然由上往下一压。
  但听一声极为清脆的“啷!啷!”暴响过处,“青裳仙使”铁素娥的那支金剑,七锋倏敛,荡开三尽。
  “青裳仙使”粉面一变,疾退三步,心念雷转。
  一招甫接,她已了然对方腕劲之强,远远超过自己。
  而且,对方剑法之妙,更不在自己师门专以轻灵快捷着称的“霓裳羽衣剑”之下,若要制胜对方,实在是大大不易。
  但是,话已说满在先,此时即便收剑不打,却已不能……
  于文涛一剑格退“青裳仙使”,若能乘胜迫进,以一招司太青所传绝学,专能撩震对手兵器的“三征七辟”出手,铁素娥那支金剑,必得脱手飞去。
  但他究竟对敌经验不足,未能审慎时机;只道“青裳仙使”身形一退之下,必得又会飞身反击;故而,他不但未曾跟踪追出,反到抱剑当胸,静立不动。
  容得他发觉自己判断错误,“青裳仙使”铁素娥不但未曾稍退即进,更且一退之后,竟是流波暗转,沉吟不语时,再想出手,已然良机难再。
  这是于文涛的一大失策!
  “白云玄鹤”范三奇看得目光一凛!
  心中暗想:“文儿到底经验不够,坐失制敌良机!”
  不过,峰顶群雄,却是面色大变。
  他们发觉于文涛这一招“三征七辟”,委实奥妙无方。
  少林掌门人尊胜禅师慧目如电,他从于文涛格退“青裳仙使”的剑招上,看出“苍昊居士”司太青的北海剑法,已到化境。
  他心中寻思:少林“达摩九剑”,向来卑睨武林,轻易不露,在少林派的七十二种绝艺中,也被
  列入最精妙的前十名之内。
  然而,如果以“达摩九剑”来比“璇玑岛主”的剑法,只怕尊胜禅师不敢深思了!
  他几乎挖空了心思,也找不出一招,足可与“三征七辟”相当。
  同样的,“武当”长老“南天居士”许廉,也在皱眉深思。
  他想着:“武当自张师祖创派以来,留下的一套‘玄武剑法’,三十六招之内,就没有堪与相比之学。”
  许廉更发觉了“七修剑阵”的精奥,不亚于“玄武剑阵”,于文涛单人只剑,大破“七修剑阵”的几手剑法,如果用以对付“玄武剑阵”的话……
  他泄气的相信,武当“玄武剑阵”亦非其敌。
  而那位娇艳的少妇冯素素,更是瞪了一双大眼,震骇莫名。
  她那柔媚入骨,微泛红晕的脸色,突然变得苍白。
  而她那紫色的衣衫,也无风自动。
  她也算得一位使剑高手,但她却看不出于文涛剑招威力所在。
  她奇怪,为什么那位铁素娥要惊退三步?
  她家学渊源,长白山“无影仙翁”冯公玄的一套“无影神剑”,虽是比不得南海“梵音洞主”的“无形神剑”奥妙,但也足以傲视武林了。
  可是,冯素素却连人家剑招威力何在,都看不出来。
  此时,只有怪僧面含微笑,望着于文涛点头。
  这位佛门高僧,一向游戏人间,博得一个“怪”字在头。
  但是,他那内心热烈的济世之心,却从不后人。
  他对于文涛的未曾立即追击,深感快慰。
  不过,“怪僧”未曾说出来而已。
  他觉得此子太堪造就了,就凭这份光明正大的用心,即为常人不及。
  他深以为快的是,此子果能以“剑林盟主”身份行道江湖,必可使武林之中,魔道大靖。
  而司太青呢?
  他却是奇异的笑着目望向“七塚”之后。
  彷彿于文涛的行动,并未引起此老惊奇,他对于自己所授给于文涛的剑法,好像有极大的信心。
  “百花堡”门下,是不堪一击!
  不但“百花堡”……
  在司太青的心中,武林中能够跟自己这套剑法相颉顽的,只有“南海”——
  也许,还有“天地双绝”的两套剑法……
  不过,司太青却不大相信,“天地双绝”的剑法能凌驾自己。
  因而,他极为放心的掉头侧顾。
  司太青的表情,瞒得过别人,却瞒不过“怪僧”!
  他淡淡一笑,向司太青咧咧嘴,低声道:“司老兄,那‘七塚’之后……”
  司太青突然摇了摇头,嘘道:“秃驴,少废话!”
  怪僧轩眉一笑,极有深意的再度瞥了“七塚”之后一眼。
  这一眼,峰顶群豪却无所谓,但那“七塚”之后,却有着两张瞪着水汪汪大眼的秀丽面庞,惊骇不已。
  此刻,那位“百花堡主”门下的“瑶池三美”之一的铁素娥,惊骇的脸色,已然逐渐的平复。
  她那迷人的眼光,正箭般的射向于文涛。
  她暗中芳心电转——
  眼前这位年轻人的剑法,委实太奇,太妙,自己师门的“霓裳羽衣剑法”确已难以制胜……
  铁素娥黠慧过人,在这种自知不敌的情况下,她必得另想办法……
  而于文涛呢?
  他却陷入了一股沉思……
  他在想着适才破去“七修剑阵”之时的险遇!
  当时,他已经左支右绌,力不从心……
  他的信心正在丧失,“剑林盟主”的荣耀,已经在他的身边悄悄离去……
  他感觉到司太青的失望——
  他也发觉到范三叔的惊惧……
  他……
  但是,于文涛突然在失望之下,耳中传来了一声熟悉的细如蚊蝇的苍老声音:“娃儿,你这套剑法是‘七修剑阵’的克星,为什么竟会受制于人?老夫不必自见,必然是你这娃儿的招术,未能随机而变……”
  于文涛听得心中一动之间,那传声又道:“快用‘山呜谷应’,转化‘三征七辟’,复以‘斗转参横’”、心织手耕’连环发出,包你娃儿可以反败为胜……”
  于文涛就随了这传声所示,取得了胜利……
  他怀疑到这传声的老人,是否崖下的那位?
  如果不是此老,他……
  于文涛痛苦的一警手中长剑——
  突然,他目光也触及了“青裳仙使”的狡黠的目光。
  他倏地一震,心想:“大敌当前,如何失神至此?”
  于文涛哂然的解嘲般一笑!
  心中却暗自责道:“我真笨得像牛……”
  忽然,于文涛面色一肃——
  “青裳仙使”铁素娥似是已经想好了主意,陡地娇笑一声,举剑平刺而来。
  于文涛目光略扫,已然发现这一招看去平凡,实则难判虚实。
  自己如果再像刚才一样,举剑硬格,对方必将化实为虚,变招反撩自己长剑,甚或借势以剑使气,疾点自己正面十二大穴。
  倘若自己飘身躲让,则对方剑势立可变七锋并袭,罩满自己上下左右的退路。
  不过,于文涛此时却镇静得很。
  司太青所授“潜踪化影剑”,他已洞然于胸,化然于手,待得“青裳仙使”金剑已往自己胸前七寸之近,方始朗声一笑道:“姑娘这一招,到真有些真才实学。”
  笑声中,长剑倏闪,一招“斗转参横”,极为灵巧轻易的将“青裳仙使”金剑横封于身前一尺之外——
  “青裳仙使”铁素娥颇似早知此招必告无功,金剑被封,立又飘身而退。
  于文涛有了上次经验,睹状心中一喜,双肩一摇,即待飞身进扑。
  于文涛耳中传来一声蚊般细语:‘不可追去!”
  于文涛闻声一怔,脚下自然而然的后错一步,止住待起的身躯。
  “老弟,这丫头打不过你,在使诈了。”
  于文涛这番听出了乃是“苍昊居士”以佛门最高的“心语”禅功,在向自己发话;他目光充满感激的,射向身旁丈许的“苍昊居士”。
  却见这位前辈正在望着自己微笑!
  于文涛俊面微赧,耳中语音又起:“老弟,这丫头刁得很,你不该把话说得太满,要在十招之内,磕飞对方金剑,这丫头此时已打定了不让你在十招内如愿的主意……”
  于文涛听得剑眉一皱。
  暗想:“可不是么?这……”
  他念头尚未转得及,耳中语音又飘飘传来:
  “百花堡主的‘霓裳羽衣剑’,以轻灵着称于世,若是这丫头诚心不让你磕飞她手中金剑,到真是颇为麻烦,不过——老弟当心——”
  司太青突然话音一顿,于文涛目光一凛,敢情那位“青裳仙使”在诱敌轻近之计未能奏效之后,已然仗剑三度飞身发招。
  于文涛脸上一热,挥剑一扫,洒下满天剑影,迎向“青裳仙使”。
  “青裳仙使”果如司太青所说,一见于文涛振剑发招,立又斜飘五尺。
  于文涛暗自摇头一笑,也自倏地收招,返回原处。
  司太青立即传声笑道:“有了,老弟,这次如容那丫头剑锋沾衣之际,你再用‘心织手耕’和‘三征七辟’两招,连环发出,必然奏效。”
  于文听得心中大感钦佩的微微一笑!
  “青裳仙使”铁素娥这时忽然娇声喝道:“五招已过,姑娘金剑尚未脱手,纵然再添五招,你又能如何?我看你还是赶快丢下剑向姑娘……”
  她语音未毕,突然被一声清叱喝断话声。
  铁素娥杏眼流波迅转,发觉于文涛已逼近自己三尺之处,冷冷笑道:“在下三招之内,必令姑娘弃剑。”
  铁素娥闻言,嫣然一笑道:“好哇,你试试。”
  说着,金剑一撩,斜斜向于文涛胁下刺去。
  于文涛成竹在胸,渊停岳峙的望着刺来金剑,哂然一笑。
  “青裳仙使”铁素娥看得心中动
  三尺距离,眨眼间金剑已沾到对方衣襟,“青裳仙使”铁素娥顿时大喜过望,皓腕微一运力,剑尖忽告下撩——
  她并未真想刺杀于文涛,故而剑尖及衣,立即上挑对方左胁。
  然而,她错了。
  就在她剑尖挑及于文涛左袖之际——
  于文涛突然哈哈一笑!
  “青裳仙使”但见眼前银光乍闪,于文涛身形已然错开半步。
  她心中一震之下,倏感右手金剑上扬之势一挫!
  “青裳仙使”铁素娥暗叫:“不好!”急待抽剑疾退,但是,为时已晚了!
  于文涛这时一声暴喝:“撤剑!”
  “青裳仙使”果真如响斯应的松指甩臂,飞身倒退。
  一溜金光过处,那支金色宝剑,已飞堕尘埃。
  剑光人影倏敛,于文涛笑意岑岑的抱剑向一丈以外的铁素娘说道:“姑娘,承让了。”
  “青裳仙使”本是一脸惊骇之色的,退立一丈以外,这瞬间的突变,已令她忘了金剑脱手……
  于文涛话音一落,她立即娇容惨变。
  “嘤”一声,竟然掩面痛哭。
  于文涛不料这位目空一世的少女,居然也会哭了起来,休看他一剑在手,雄赳赳,气昂昂,大有天地唯我独尊的轩逸豪迈,但这时哭声入耳,他却弄得至极的有些手足无措。
  “苍昊居士”司太青微微一笑,向手足无措的于文涛道:“老弟,树怕剥皮,人怕伤心,你以后的麻烦可多啦!”
  于文涛闻言一怔!
  尊胜禅师却于此时低宣了一声佛号:“阿弥陀佛!”
  于文涛更是心中颇为不安!
  他想不出这两位武林高人,究竟是何用心!
  为了维护“剑林盟主”头衔,自己势必要言出法随,击败对方。
  然而,他却已然先行得到了他们的默允的啊!
  事过之后,为什么这两位高人反到表示出这种模稜态度……
  于文涛心念未已,耳中突然传来“怪僧”一声暴喝:“小妮子,寻不得短见……”
  于文心神一凛,目光若雷般扫向“青裳仙使”——
  却见这位心智高傲无比的少女,正划成一条弧形的青影,投入崖下。
  于文涛黯然一叹!
  他料不到此女个性之烈,委实仅见。
  怪僧“自在大师”急将双脚乱跺,望着于文涛直瞪眼。
  但于文涛又将如何?
  他能说什么?安慰怪僧么?说什么呢?
  于文涛扭着手,将长剑纳入鞘中,缓步向崖石旁边走去。
  “苍昊居士”突然大笑道:“于老弟,你用不着担心,那姑娘死不了的——”
  于文涛听言止步,诧异的回头望向司太青。
  怪僧“自在”怒声接口道:“司太青,你最可恶!”
  “苍昊居士”的狂傲,世所皆知,“自在”话音一落,峰头诸人,无不为之暗捏一把冷汗。
  但是,事实却大出意外。
  “苍昊居士”不但未曾发怒,反而含笑道:“怪秃头,你说司某可恶在何处?”
  “自在”怒道:“都是你这司老怪一手搞出来的花样,一会儿要将什么‘断影追命剑’送给一位忘年小友,一会儿又要把这位于家娃儿捧成‘剑林盟主’,搞来搞去,结果又把人家标标致致的姑娘给逼得跳崖自杀……”
  怪僧话音一顿,突然冷笑又道:“都是你,司老怪,人家师父冷仙子会饶你才怪哩!”
  司太青听得呵呵一笑,道:“怪秃驴,你以为司太青怕她?”
  “自在”大师也笑道:“少不了要惧她三分。”
  “苍昊居士”笑道:“秃驴,你太看重冷如香了。”
  于文涛闻言,才知“百花堡主”冷仙子名叫冷如香。
  怪僧“自在”小眼一翻道:“和尚何会看重过她来?只不过事实如此……”
  “苍昊居士”笑道:“你是多灌了人家几口黄汤,才向着冷如香说话吧!”
  怪僧闻言笑道:“可不,你老怪也有明白的时候呀?可是,有了今朝这子事,往后和尚可惨啦!再也休想喝那‘百花露’。”
  司太青忽然接口道:“和尚,司太青若有‘百花露’相赠,你是否改变立场?”
  怪僧闻言一怔!
  他双手抱头凝思了一会儿,笑道:“岛主,你真的有……”
  怪僧连称呼都改了,司太青心中暗笑,口中却抢着说:“当然有!”
  “自在大师”怪笑一声道:“老衲服了你啦!”
  这句话说得极为奇兀,峰头诸人全都不解怪僧何指。
  但司太青却笑道:“只要你和尚想喝,司太青保你获得十罐。”
  “哈!哈!妙极!妙极!”
  怪僧陡的连声怪笑,但他忽似想起一事,急着又道:“岛主兄,那丫头真死不了?”
  司太青笑道:“少时你必然知晓,我说得再多,这时你和尚也不会相信的。”
  怪僧蓬首连点,道:“好吧,和尚等着瞧!”
  说着,闪身拾起“青裳仙使”铁素娥的那支金剑,自言自语道:“这可是把好剑,丢掉太以可惜了。”
  说话之间,他已走到了“白云玄鹤”范三奇的身前,突然笑道:“范三奇,这把剑暂时交给你使用如何?”
  “白云玄鹤”范三奇极感意外的说道:“大师,此事只怕不受……”
  怪僧在范三奇答话之间,已将金剑硬塞到对方手中,同时喝道:“老衲要你代为保管成么?”
  范三奇无奈的一笑,接过金剑道:“晚辈不敢不遵大师法谕,但若冷仙子兴师问罪,大师可要出面……”
  怪僧瞪眼道:“她不敢,你们‘武林三奇’还会怕她?”
  范三奇被怪僧这句话弄得大感尴尬!
  他自己适才话中,明明示弱,料不到怪僧会硬来上这么一句,叫自己连示弱的机会都没有了。
  范三奇一时之间,竟是无言可对。
  于文涛看得心中不怿,朗声笑道:“三叔,这支剑是涛儿从铁素娥手中震飞,冷仙子如果出面,自有涛儿跟她理论,三叔何不先行收下呢?”
  “白云玄鹤”范三奇深知于文涛一身内力,实日不弱,再经“苍昊居士”司太青授以“北海”绝学,武功之强,真已不在自己下,闻言只好笑道:“涛侄有此雄心,三叔岂会扫你之兴?”
  说着,果真将金剑收下,并且运真力,那支金剑顷刻之间,变成一支软剑东往腰中。
  司太青看得哈哈一笑道:“范三奇,你的眼力不差,此剑何名大概你也知道了吧?”
  “白云玄鹤”恭声笑道:“此剑乃是盛唐遗物,‘腾蛟’金剑!”
  “苍昊居士”笑道:“不错,正是盛唐遣物,胡儿安禄山献给杨玉环之物,此剑非但可以软硬由心,更有一桩可贵之处。”
  司太青说到此处,突然话音一顿,不再说出有何可贵。
  于文涛心中虽是好奇,但却因为此剑乃是他人之物,自己何必多问?范三奇似也抱着相同心理,也不开口。
  尊胜禅师一笑!
  怪僧“自在”微哂!
  ‘华山七剑”却神情充满了企望之色,却又不敢相问。
  只有“南天居士”许廉,突然插口道:“岛主何故不语?莫非此剑可贵之处,未便为外人道么?”
  “苍昊居士”闻言净笑道:“许廉,你真是贪得无厌之辈。”
  “南天居士”被司太青骂得老脸一红!
  司太青接着冷笑道:“腾蛟剑并非老夫所有,又有何不便对外人道之事?老夫故意卖这个关子,就是想察看一下这天都峰顶,那些人是贪鄙之徒,你这老儿,身为‘武当’正派的长老,居然存心之鄙,贪心之大,比了年轻一代,超过百倍,老夫为你可耻并得可怜。”
  “南天居士”许廉,被司太青骂得全身发抖,却又未敢顶撞。
  他老脸皮厚,可谓已极,司太青话音一落,立即讪讪道:“岛主未免太也小看许某了,许某只不过多长些见闻,在岛主博学多才的谈吐中,多领教一些古藉而已,岛主恶言相问,实令许某心寒。”
  于文涛闻言,心中暗骂:“老狐狸!”
  司太青哂然笑道:“好说,好说,许兄居然这等看重司某,司某委实荣幸无比。”
  他话音一顿,突然冷哼一声道:“许廉,老夫不管你是何居心,但老夫仍将说出此剑可贵之处,不过,你若想打什么坏主意,你可当心纵然老夫不找你,只怕此剑主人,也不会让你能够称心如愿的,你这点武功,大概还经不得人家一指之击呢!”
  ‘南天居士”许廉,闻言心中一凛。
  他的心意,果被司太青言中。
  不过,他当时说话之时,并未考虑到这支“腾较金剑”的主人,乃是武林之中被万人景仰钦敬,而又武功超凡入圣之人。
  “南天居士”凛骇中,面色倏变,“苍昊居士”却接着说道:“许廉,你不是要知道这支金剑的可贵之处么?这支‘腾蛟’金剑,昔年由安禄山献给杨玉环之后,曾经当着那位风流天子试验这支金剑可贵之处,入水不沉,入火不化,而且——
  “苍昊居士”话音一顿,横目扫视峰头众人,笑向许廉喝道:“此剑非但入火不化,抑且具有僻火,僻毒之能,许廉,你很惊奇么?你放眼今世,能有几支神兵可与此剑相比?”
  “苍昊居士”司太青话音一落,峰顶众人,无不长长的嘘口大气。
  “南天居士”许廉更是料不到此剑这等珍贵,这等神奇,他更感意外的是,司太青居然会指名问到自己。
  他略一犹豫,反而朗笑道:“司岛主问得好,许廉确是甚感惊奇,不过,若论当代名剑,此剑确也可算得上一份。”
  “苍昊居士”笑道:“许廉,你的见识不少……”
  “南天居士”许廉应声笑道:“岛主过奖了,许廉虽是孤陋寡闻,但对于武林名剑,却也会有耳闻……”
  司太青呵呵一笑道:“你说还有那几支剑,能凌驾此剑之上吧!”
  “南天居士”许廉傲然的扫视了全场,笑道:“乌主所得‘断影追命剑’,即在此剑之上……”
  司太青冷笑道:“不错!”
  许廉当作未闻,继续笑道:“春秋神物‘干将’、‘莫邪”、‘鱼肠’、‘越女’似都不在此剑之下。”
  “苍昊居士”哂然说道:“春秋古物,今己不见,你又提他作甚?莫非当代神物之中,就别无他剑——”
  “南天居士”许廉微微一笑道:“岛主是在考较许廉么?”
  司太青冷笑道:“不敢!”
  ‘南天居士”略一沉吟道:“当代各大门派之中,确也有几支堪比此剑之物。”
  “苍昊居士”司太青剑眉一扬,喝道:“说!”
  “南天居士”许廉淡淡一笑道:“峨眉‘太阿’、少林‘太甲’、华山‘紫电’,以及本派‘青灵’四剑,约与‘腾蛟’可堪匹敌。”
  “苍昊居士”司太青微微一笑道:“许廉,你还说漏了三支好剑。”
  “啊?”
  “南天居士”许廉似是不大相信!
  他不相信,武林之中会有三支比“腾较”更好的宝剑,不为自己所知。
  然而,司太青却又不是狂言骗人的人。
  司太青见许廉沉吟未语,冷笑道:“许廉,你是否不信老夫之言?”
  “南天居士”微微一怔,笑道:“不……”
  “苍昊居士”司太青淡谈一笑道:“老夫并不怪你不信,只因这三支神剑的主人,非到万不得已,从不使用这三支神剑,故而外界无人知晓,但老夫却曾……”
  司太青话音倏顿,冷眼瞥了峰顶众人一眼,然后哈哈一笑。
  峰顶群豪略感一怔之间,司太青已大声说道:“足比‘腾蛟’名剑的神物,除了许廉所说四剑之外,有‘大白岛主’的‘大白剑’,‘七煞教’教祖的‘血影剑’以及梵音洞主的‘无形剑’。”
  司太青看看“南天居士”惊愕之色,又道:“这三支好剑,较之“腾蛟’金剑,非独其锋利有过,抑且同具辟水,辟火,辟邪,辟毒之能,可惜的是,这些名剑的主人,阁下都惹他们不起。”
  “南天居士”许廉,听得大感哭笑不得。
  但是,于文涛却听得暗自失笑,他想不到这位北海奇人,好像对这位武当派的长老,甚是鄙视,故而一再讪笑对方。
  这时,怪僧“自在”望着那略含冷笑的司太青笑道:“司兄台,你该跟和尚弄酒去啦!”
  “苍昊居土”微微笑道:“和尚,你忒也心急了吧!”
  司太青话音未歇,怪僧已双目一翻道:“司老怪,你可别想赖帐……”
  ‘苍昊居士”司太青呵呵一笑,道:“和尚,别慌别急,酒,保管有得你喝就是。”
  怪僧“自在”怪笑一声道:“好吧!但咱们什么时候才走?”
  “苍昊居士”司太青闻言,突然神目电,向天都峰顶一扫。
  就这一瞬间,陡然有一丝难以觉察的笑意,在司太青脸上掠过。
  同时,他也跟怪僧先时一样,略向那七座新塚之后,投以很深长的一警,然后才朗声发话道:“天都峰头夺剑之会未终,司某何能离去?”
  他话音一顿,尊胜禅师也呵呵一笑,合十道:“依老衲看来,这天都峰头夺剑之会,到此可以止矣!”
  司太青微笑道:“少林掌门当然可以说出这等大方的言辞,但是——”
  他目光突然射向许廉等人,略顿语音,又说道:“不知人家意下如何?对司某此举恐怕不易同意吧!”
  尊胜禅师口宣佛号道:“司施主,老衲不信还有人敢不服……”
  少林掌门人话音未落,怪僧“自在”突然抓腮掏耳,怪声道:“司兄台,你说那位‘百花堡主’的门下铁姑娘当真不会投崖自尽么?”
  尊胜禅师听得怪僧打岔,只好住口不语。
  司太青却闻言应声笑道:“怪和尚,你这回可看走了眼啦!
  怪僧摇头不解道:“什么?我和尚会看走了眼么?”
  “苍昊居士”司太青点头笑道:“可不是,那丫头虽是有心跳崖,但你该知道,今日天都峰头,该有多少高人埋伏吧——
  司太青刚说到此处,怪僧已恍然大笑道:“还是你这位岛主,玲珑剔透,我和尚已经明白啦!”
  怪僧狠狠的拍了一下蓬首,又说道:“和尚早先为何未曾想到呢?埋伏在崖下的高人,怎会不救铁……”
  怪僧话音未已,于文涛突然插口道:“两位前辈的料想,晚辈不敢全信。”
  司太青闻听于文涛此话,只微微一笑。
  但怪僧却心神一动,笑道:“娃儿,你发觉什么不对了?”
  于文涛恭声道:“这位姑娘若无必死之心,像‘腾蛟’金剑这等神奇的前古至宝,怎会忍心丢弃在天都峰头?何况此剑又是她师门之物?看来……”
  怪僧急急插口道:“娃儿,你说得对,你认为铁姑娘已然遭劫了?”
  于文涛继续恭声说道:“依晚辈愚见,只怕这位姑娘已然丧身崖下。”
  怪僧秃眉倏皱,望着司太青叫道:“司老儿,完啦!”
  司太被怪僧“自在”大师这一会儿“司岛主”、一会儿“司兄”、一会儿“施主”、一会儿“司老怪”、一会儿又“司老儿”变换不停的称呼,弄得剑眉双聚,心中老大的不是个滋味。
  然而,由于他深知这和尚之怪,所以无从发作,司太青心里明白,自己把峰顶任何人都可不放在眼中,但这位算来不比自己年轻的“自在”大师,却是一身功力骇人听闻,决对不在自己之下。
  何况,两人又是百年故友。
  因而,怪僧话音一落,司太青只好笑道:“和尚,你真是一根肠子通到底,连转环的余地都没有,于老弟的话,其实只算对了一半。””
  怪僧听得诧声道:“司兄,你……”
  “苍昊居士”司太青笑道:“铁家丫头本有必死之心——”
  怪僧大叫道:“那还不是完啦?”
  司太青又好气,又好笑,摇着头说道:“和尚,你要再插嘴打断我的话,哈哈,我可要卖闷葫芦不说了。”
  怪僧似是甚怕司太青不说,忙道:“好好,和尚再不插嘴。”
  “苍昊居士”司太青看了于文涛一眼,笑道:“于老弟,你说那丫头有必死之心,老夫决对相信,不过,她选错了日子,也选错了地点。”
  于文涛笑应道:“晚辈鲁钝,难解前辈话中所指。”
  其实,于文涛已然猜到司太青所想的,乃是崖下有人守伺,这位“百花堡主”门下,必将被人救起。
  但是,他在来到天都峰顶以后,虽仅半日时光,其耳闻目濡,乃至亲身所受,深深发现武林人物,竟然全都尔虞我诈,不肯推诚相待,由于他从这一点偏见着眼,他觉得崖下之人,可能不会出手救这姑娘。
  于文涛这种想法,虽然几近偏激,但也颇有道理。
  只是,他忽略了“百花堡”在武林中的声誉而已。
  司太青此时目光微转,笑道:“于老弟,那丫头的师门,在武林中极得人缘,除了像你老弟这样的不买人家账外,任一门之人,都会在发现她以后,出手救她的。”
  于文涛脸孔微赧,讪讪笑道:“也许是晚辈错了!”
  “苍昊居士”司太青突然哈哈大笑道:“于老弟,你并没有错,只不过此事不可以常情衡度而已。”
  说着,目光陡地转向少林掌门道:“掌门人,你以为这天都峰顶,已经无人对这支‘断影追命剑’怀有野心了么?”
  尊胜禅师合十笑道:“老衲确作此想,凭司施主惊世武功,谁有这等大胆?还敢……”
  “苍昊居士”司太青摇头笑道:“大和尚,你错了!”
  尊胜禅师白眉一皱,他发觉司太青话中有话。
  莫非在这天都峰顶,当着自己等人面前,还会隐有绝世的高手在侧?
  如若自己所猜不错,这隐身之人,功力高绝不讲,而“苍昊居士”司太青的旷代神功,岂不更为惊人?
  须知少林掌门人,存心忠厚,虽然他对“苍昊居士”司太青的武功,极为推崇,但是,他对司太青的任性而为的个性,却是大大不放心。
  老和尚不顾眼前武林再因这位怪杰的出现,再惹杀劫……故而他心中惊凛至极。
  尊胜禅师沉吟未语之间,司太青忽然朗声一笑,目注先前“青裳仙使”铁素娥跳崖之处,大声喝道:“崖下是那位朋友?司某不会吃人,何必畏首畏尾?”
  司太青话音一落,于文涛心中暗自一惊。
  心想:是不是那位向自己传声,指点司太青存身峰头的老人形迹,已被这位“苍昊居士”发现了。
  但他转念之间,却又发现自己的判断可能是错了。
  因为,他觉得司太青不如那老人所说的坏,司太青不但不坏,而且是豪迈爽朗,耿直得令人可亲,不过,那老人所说之话,虽不可靠,而其武功之高,必然不在“苍昊居士”之下。
  从他隐身峰下,而能发现司太青存身之处,并能以传声告知自己,而不为司太青所确定的看出这一点,即知司太青不易发现对方。
  果然,于文涛想得不错。
  就在司太青话音甫落,峰下已传来一声冷笑。
  紧随着这声冷笑,已从峰下飞来一条灰色人影。

  第八章 寒月老尼
  此人身形一现,“华山七剑”立即纷纷奔了过去。
  一时之间,娇呼“恩师”和大声高喊“师叔”之声,不绝于耳。
  于文涛心头微震,举目望去——
  只见来人乃是一位面如满月,像貌清秀但却满头白发的老尼姑,这时正被“华山七剑”围在中间,含笑答礼!
  于文涛心念一转,暗想:此人必是华山派的“寒月”老尼。
  此时,“苍昊居士”正呵呵大笑道:“老夫只道是谁?不料却是你这小尼姑。”
  司太青辈份极高,故而对于这位满头白发的老尼姑,竟然口出不逊之词。
  “寒月老尼”这时正跟身前“华山七剑”讲话,“苍昊居士”司太青的话音一落,“寒月老尼”面色一寒,冷笑一声,排开身前七人,举步向司太青走去。
  尊胜禅师似怕两人发生冲突,竟然斜跨一步,向“寒月”笑道:“寒月,对司施主不可无礼。”
  “寒月”老尼闻言,步履立止,合十恭眉道:“华山门下寒月,拜见少林方丈大师。”
  尊胜禅师笑道:“老衲身受了,寒月,司施主前辈高人,你……”
  尊胜禅师话音未已,寒月老尼日冷冷笑道:“大师不必多虑,寒月尚有自知之明。”
  说着,身形一侧,闪过尊胜禅师,面向司太青冷冷说道:“司岛主,寒月武林末学,自知功力难比岛主,但寒月有生以来,却从未向人低头……”
  司太青陡地插口笑道:“老夫佩服你的勇气,但老夫何时又向人低过头么?”
  寒月老尼闻言一怔,话音略敬,又道:“司岛主是前辈,但寒月对为长不尊之人,似乎并无恭谨应命的义务。”
  “苍昊居士”笑说:“寒月,你切莫自视太高!”
  寒月也笑道:“岛主也别欺人太甚。”
  两人针锋相对的问答,听得于文涛剑眉长皱,不安之至。
  他觉得看在“华山七剑”,已然拥戴自己是盟主的面子上,似乎不应该“华山”派真个与司太青闹翻。
  于文涛心念暗转之际,司太青已变得颇为生气的说道:“寒月,老夫何处欺人?”
  寒月毫不相让的冷笑道:“岛主应有自知!”
  这句话似是触怒了司太青了。
  陡见司太青目光一寒,面罩煞气的喝道:“寒月,你胆子不小……”
  寒月老尼不容司太青说毕,倏然抢着说道:“岛主是仗恃武功,不让别人讲理么?”
  司太青话习一顿,怒意似又敛去,哈哈大笑道:“老夫最爱讲理,小尼姑,既然你认为有理,老夫就暂忍一时。
  司太青说着向“华山七剑”略一招手,道:“你们请站回原地,保护你们盟主安全。”
  “华山七剑”闻言,果然极为听命的走到于文涛身边。
  寒月老尼看得头一皱,司太青又已笑道:“小尼姑,你若是说不出道理,当心老夫要你受罪!”
  寒月老尼闻言,怒声喝道:“百花堡主门下,是否岛主逼其跳崖自尽?”
  司太青听得略感一怔!
  “青裳仙使”并非是他所逼,但是,以他的个性,却不肯否认。
  因此,他不禁一怔!
  于文涛睹状,陡地大声接口道:“此事乃是于某所为,与司前辈无关。”
  寒月老尼大感意外的侧目看了于文涛一眼。
  这年轻人的气宇和豪爽,令她暗自心惊,她彷彿觉得这个年轻人有一股自然而然由威严气质,令人生敬。
  但寒月老尼口中却哂道:“凭你能使武林中人人敬仰的‘百花堡主’门下跳崖自尽?”
  于文涛见寒月老尼这等轻视自己,不禁赫然大怒。
  顿时目光一寒,怒声道:“于文涛凭什么不能?‘百花堡’的门下,又算得什么?”
  他这两句话,听得司太青哈哈一笑。
  但是,寒月老尼却弄得面孔铁青。
  她初料不及的是这个年轻人居然敢得罪“百花堡”!
  寒月老尼在华山派中,也素以机智见长,闻言心中一动,已打定了一个颜为恶毒的主意,冷笑一声道:“冷仙子清韵如日月在天,你这孺子岂可这等无体,冒犯仙子金名?贫尼不才,却要为武林朋友同伸真理……”
  话音未落,竟是捷逾闪电般,飞身发掌,向于文涛扑去。
  于文涛料不到身为华山长辈的寒月老尼,竟会陡然向自己下手。
  他一惊之际,迅快的闪身亮掌,迎向“寒月”——
  然而,于文涛掌势甫出,眼前人影一花,立即有三条人影,横在自己身前。
  他目光过处,已发现这三人乃是“华山七剑”之中的“惊天剑”华子弘、“五才剑”佟梧,和“风雷剑”程猛。
  于文涛心中一动,立即撤掌。
  “寒月老尼”也发觉有人挡在于文涛身前,但因去势太急,对于那挡在于文涛身前的三人,虽是
  明知决非是敌,而掌力已然虽以收回。
  “寒月老尼”一惊之下,也未看清三人是谁,提气暴喝道:“闪开!”
  然而,那拦在于文涛身前的三人,却未如言闪开。
  “寒月老尼”目光一凛,突然她的双臂倏然狂击而出,口中却同时发出一阵龙吟长啸,怒极喝道:“原来是你们三个!”
  喝叫中,掌力如山般涌向“惊天剑”等三人。
  “惊天剑”华子弘等面含微笑,联手拍出一掌。
  “寒月老尼”那重如山岳的掌力,被三人所发掌力击散,僧衣飘飘,劲气雷鸣之中,“寒月老尼”身形一滞,顿时落地。
  “惊天剑”等三人,也自身躯以震,各退半步。
  “寒月老尼”只气得老脸横纹发暗,双睛突出眶外。
  她做梦也不会想到自己门下弟子,竟会倒戈相向,助起敌人来了。
  更令她怒火中烧的是,他们居然敢对自己还手。
  这简直是叛逆。
  “寒月老尼”面罩严霜,目注“华山七剑”怒道:“你们背叛师门了?”
  ‘华山七剑”除了“惊天剑”、“五才剑”和“风雷剑”挡在于文涛身前,其余四人,正一边两位,分立于文涛身侧。
  “寒月老尼”喝声甫落,“华山七剑”同时俯首。
  寒月看得刚自面色微弛,暗道:“看来他们并未背叛师门……”
  七剑之首的“惊天剑”华子弘已抱拳笑着恭声道:“师叔且请息怒,弘儿等实是情非无已……”
  “寒月老尼”本已缓和的脸色,突又一冷,怒道:“你们胆敢犯上,还说情非无已?”
  “惊天剑”华子弘神色恭敬的答道:“师叔,弘儿等形格势禁,实——”
  华子弘口中“实”字甫出,寒月老尼已嘿嘿笑道:“华子弘,如果你们情况许可,只怕就要弑师自立了。”
  ‘华山七剑”闻言,无不骇然变色。
  在武林之中,弑师叛上之罪,不啻宣布了一个人绝对的死刑,“华山七剑”其实并未叛离师门,自然他们不愿背上此一罪名。
  不过,他们全都知道这位“寒月”师叔的拗脾性,只要她一旦认定,再要更改,却是难及。
  甚至连华山掌门人也奈何不了他这位师妹。
  于文涛本想出言说明,但因这是人家门户之内的家务事,自己确有不便插手插口之憾。
  这时,“惊天剑”华子弘目微睨“一字剑”秋萍萍,跟“芙蓉剑”李妙妙,暗中略施眼色……
  ‘一字剑”秋萍萍心头雪亮,立即一拉“芙蓉剑”李妙妙,姗姗移步,前向“寒月老尼”拜倒在地。
  同时,由“一字剑”秋萍萍声说道:“天都峰头之事,皆由徒儿一人引起,恩师要责罚就处罚徒儿……”
  秋萍萍说到最后一句,已然咽不成声。
  寒月老尼虽是铁石心肠,也不禁为之恻然。
  她想及“百花堡”铁素娥被自己救下之后所言,果然不虚,怒意也立告稍解。
  看看跪在身前的两名爱徒,一丝丝慈祥的笑意,掠过眉稍!
  但是,寒月老尼表面却依然是冷冷的喝道:“你们还认得我这师父么?”
  秋萍萍、李妙妙同声抢着笑道:“徒儿何会敢忘恩师教诲之恩……”
  寒月仍是冷冷笑道:“你们竟然当着为师面前,出手维护外人,足见你们早已把我们华山一派的律令,忘得干干净净。秋姑娘、李姑娘,你们赶快站起来,华山派无此叛逆的门下,我也无此不肖弟子,你……”
  寒月话音一顿,似是叹了一口气,又冷冷喝道:“姑娘,你们起来吧,老身可受不起你们的大礼……”
  ‘华山七剑”闻言,悚然大惊。
  秋李二女,更是泪眼婆婆哭道:“师门浩恩如海,徒儿怎敢……”
  寒月心头一痛!
  想起两女绕缭练功,晨昏奉省的岁月,忍不住低目射向二女。
  突然,她目光一呆。
  就这转瞬之间,跪在她身前的秋李二女,居然已被人做了手脚。
  “一字剑”秋萍萍趴伏在地,“芙蓉剑”李妙妙却跌坐一旁;两女同是目光发愣,一副张口难语的惊错悲苦神情,仍然伫留二女脸上。
  她们似是穴道被制,无法转动。
  但是,那两行晶莹的泪珠,却在秋李二女的颊畔闪闪发光。
  “寒月”老尼想不到变生肘腋,咫尺之间,二女穴道被制,自己竟然未能发觉。
  她不但自感面上无光,更是惊骇至极。
  她怒目横扫峰顶,心想:除了“苍昊居士”司太青、少林掌门尊胜禅师,及怪僧“自在”三人以外,决无他人能够有此能耐,在自己眼前弄鬼。
  但尊胜禅师禅心如水,消弥杀劫,已所不及,岂会再与自己结怨?
  至于怪僧自在”,她虽然怀疑,但也觉得没有什么理由使他出手。
  唯一可能的,该是司太青。
  寒月心念电转,目光也就射向“苍昊居士”。
  这位机智武功,超凡入圣的“璇玑岛主”,业已看穿“寒月老尼”心意,突然哈哈大笑道:“寒月,你以为是老夫跟你开玩笑么?”
  于文涛闻言,心中暗笑,这等有关一生令誉的大事,这位前辈却看得这样的稀发平常,还只当作玩笑,只怕那老尼姑会活活气死。
  于文涛心念暗转之间,“寒月老尼”果是怒火千丈的叫道:“司岛主,这天都峰头,能在老尼面前放肆,出手伤人的,除了你自诩神功盖世的岛主,还能有谁……”
  “寒月老尼”大概当真气急了,才会对司太青也出言不敬了。
  司太青星目寒光乍射,冷笑道:“寒月,你这是对老夫说话么?”
  “寒月老尼”哂然笑道:“岛主岂非明知故问么?贫尼不是跟岛主说话曾是跟谁?这天都峰头,虽是群英毕至,但是,若以贫尼看来,无非都是些虚名浪得之徒……”
  “寒月老尼”话音甫歇,天都峰头突然响起几声冷笑。
  “南天居士”许廉,双目一瞪;“玉面虎魔”康泰元却嘴噙冷笑,一对大眼,直勾勾的射向寒月老尼。
  “寒月”一句“虚名浪得之徒”,可把这位“武当”长老和“青海教”中高手给激怒了。
  眼看两人含怒情势,大有联手对付寒月老尼之心……
  然而,一声充满了干云豪气的长啸,陡地自峰头升起。
  许廉、康泰元悚然微震,举目望去
  只见那位新膺“剑林盟主”之誉的于文涛,业已撤剑在手,排开身前的“惊天剑”华子弘等三人,缓步向“寒月老尼”走去。
  “寒月老尼”在于文涛长啸之声入耳之际,已然听出此子内力之强,颇似不在自己之下,顿时令她再度想及“青裳仙使”所说,此子竟然在十余招之内,将华山一派仗为镇山护法之宝的“七修剑阵”击败之事,必然不假。
  不过她极为不解的是,此子看来不过廿出头,就算自幼习武不懈,也不能扎下这深的内功基础。
  此时,于文涛已走到“寒月”身前一丈之处。
  “南天居士”许廉、“玉面虎魔”康泰元两人”见于文涛巳向“寒月老尼”逼过去,自然落得坐山观虎斗,不再出声找场了。
  “寒月老尼”双目精光四射,向于文涛喝道:“娃儿,你又想替别人黑锅么?”
  “寒月老尼”此言出口,于文涛心中反而一喜。
  因为,从“寒月老尼”这句话中,他已可断定,这老尼姑已全然了解了在峰头发生之事,自己曾替“璇玑岛主”代斗华山门下。
  “寒月”如何能够知道这些事呢?
  除非是有人在她上得峰头之先,告诉了她。
  于文涛相信,只有那位“青裳仙使”非但未曾丧命,抑且连伤都未负,而把此间之事,全盘告知了“寒月’。
  铁素娥既然未伤,于文涛内心的疚愧,自是大为减轻。
  他极其豪迈的朗声一笑,答道:“于文涛是以‘剑林盟主’身份,要向前辈请教。”
  “寒月”老尼一怔。
  她暗自奇怪,此子突然自称“剑林盟主”,莫非峰头之人,全都承认过了?她想及:“如果峰顶诸人真都承认了,则适才华子弘等突然维护此子,必然是已被司太青老鬼逼令‘华山七剑’当真当了,盟主的七大护卫了!”
  “寒月”老尼转念至此,不觉得大是一惊。
  她感觉到,自己似乎已然不再能对“华山七剑”有约束力了。
  她也感觉老怀伤痛……
  于文涛眼见“寒月”老尼,脸色连变,缁衣微颤,已知对方心情甚为激动,也极为悲壮,微微一笑道:“前辈身为华山派长老,武功声望,两皆崇高,于文涛极为心佩,但前辈说话,似是不应蔑视我等……”
  于文涛话音未落,“寒月”老尼已抢着喝道:“娃儿,这‘剑林盟主’是谁封你的?你对贫尼出言顶撞,又是仗恃了谁替你撑腰?贫尼话已说出,决不收回,你娃儿如果不服,不妨到华山来寻我——”
  于文涛剑眉一皱,怒道:“何必再去华山,天都峰头风水甚好。”
  “寒月”冷笑道:“娃儿!你是向贫尼挑战么?”
  于文涛冷冷应道:“不错,于文涛正想向华山高人请教。”
  “寒月”老尼顿时气得白眉乱抖,怒道:“娃儿!你是诚心找死——”
  她口中“死”字甫出,突然大袖一挥,一股极大的劲风,直向于文涛立身之处狂卷而至。
  于文涛哂然一笑,长剑一横,迅捷的一抖剑身,真力微泛剑尖,斜斜的划起一道银圈,口中却淡淡应道:“于文涛未曾诚心找死,到是前辈恐难脱自取其辱的窘境。”
  说话之间,剑身所发真力,已将“寒月”老尼劲力化去。
  “寒月”看得心中一凛。
  暗道:“这娃儿剑上工夫,确是不凡,自己果真得当心……”
  转念之际,她已打定主意,身形一晃,越过秋、李二女,凌空扑向于文涛,左手“鹰苍搏兔”,右掌“独劈华山”,一式双招,狂击而出。
  于文涛星目微张,睹状竟哈哈一笑。
  他长剑修伸,一式“七龙在天”,反宾为主,竟将“寒月”老尼的全身,罩在一片剑影之下。
  “寒月”老尼当然识货。
  眼见对方身形一展,自己身前身后。修现万道银霞,顿感不妙,自己打算贴身搏斗的算计,只怕已然失败,在权衡得失之下,“寒月”老尼再也顾不得伤敌,双掌一错,反拍为推,借势飘身,落回原处。
  适时,耳中传来于文涛朗朗话声:“前辈这等轻敌,实是大出在下意外。””
  “寒月”老尼退回原处之后,真是气得双目冒火,想不到以自己这等身份,竟是一招之内,就受挫于对方手中。
  当她再听得于文涛话中讽刺之意,更是怒极如狂。
  只听她闷哼一声,身形再度飞起。
  于文涛目光一转,倏感一股重逾山岳般的潜力,已压向身前。
  敢情是“寒月”老尼已拚了老命,竟将数十年性命交修的一口真烈,暴集双掌,凌空发出。
  于文涛虽得“苍昊居士”之助,得有奇遇,但面对“寒月”老尼这等狂般的拚命打法,却也俊面变色。
  他略一迟疑,正打不定主意是硬接对方这一掌,还是闪身飘退之间,“寒月”老尼的无俦真力,已然罩体
  手文涛骇然却顾,迫得紧咬牙根,双手抱剑,真气贯注剑身,倏然一挥,一丝剑炁,顺着剑尖射出。
  这种以剑驭炁的工夫,居然于文涛已能炼就,别人倒只感觉到惊奇,但“白云玄鹤”范三奇可看得双目大睁,惊喜欲狂。
  于文涛一身武功,他是知道得很,但此时于文涛竟能“以剑驭炁”,委实太过出乎意料。
  难道就那半个时辰的小别,他当真获得司太青不世的特殊传承?
  范三奇深感难以相信,但却又不能不信。
  于文涛此时剑势甫发,真力已自剑尖源源传出——
  “寒月”老尼的全力一击,立告一滞。
  但“寒月老尼”这一击之力,既是数十年性命交修的一口真炁,其劲道之强,确是非同小可。
  于文涛剑炁虽利,仍然难敌“寒月”老尼的威势。
  眼见“寒月”身形一滞之下,于文涛刚自敞声一笑——
  “苍昊居士”司太青突然大喝:“于老弟,‘月白清风”,全命保身……”
  司太青喝声甫告入耳,于文涛心神已受巨震。
  休看“寒月”老尼被于文涛剑尖所发真凶,阻滞得顿了一顿,但她那全力发出的内力,却仍然穿透于文涛剑炁,袭上身来。
  而其力道之强,更是生平仅见。
  于文涛钢牙暗咬,正想勉力硬接——
  他如果真个相抗,这天都峰头,必将他饮恨无穷。
  幸而,“苍昊居士”司太青适时出声大喝!
  这一声大喝,不但挽救了于文涛个人的生命,也挽救了武林无边的杀劫……
  于文涛顿时如响斯应,长剑电翻,青光游转之间,一招保身救命,妙绝古今的北海剑法“月白风清”倏告展开。
  一片光网环拥,万条剑炁环拥,宛若一个丈许方圆的光圈,簇拥着于文涛那轩昂的身躯,在“寒月”老尼惊天动地的掌中,连翻五滚……
  “南天居士”许廉瞥见这等阵仗,顿时低目微叹。
  连那位来自青海的高手“玉面虎魔”康泰元也不禁摇头赞好,暗暗连说道:“‘北海’剑法,实是惊人。”
  而“白云玄鹤”范三奇,却惊在面上,喜在心头。
  以“寒月”老尼这拚命的一击,其力道之强,纵然换上自己出场,可能也无法从容应付。
  但于文涛却能……
  此时,陡听于文涛在光环簇拥之下,哈哈一笑。
  笑声未落,那团光影,已然落在“寒月”老尼身侧三丈以外。
  “寒月’老尼这时却骇然怒极的愣立峰头——
  她料不到自己拚受内伤的全力一击,依然未能克敌。
  而于文涛那声大笑,却显示出对方非但未曾被自己真震伤,抑且是得意已极的讽笑自己……
  于文涛身形落地,剑势立撤,但见光华倏敛,人影顿现。
  “苍昊居士”司太青这时突然呵呵一笑道:“寒月小尼姑的内力虽是惊人得很,但可惜‘雷声大,雨点小’,吓吓人还可以,但想伤敌,却并不见得实际。”。
  他话音一顿,望着既惊又喜的于文涛又道:“于老弟,这招‘月白风清’的妙用,这下子总明了了吧!”
  于文涛闻言,抱剑恭声应道:“晚辈愚蠢,先前未能领悟前辈指示的诀窍,承蒙前辈一语点明,再经实地试验,此招之妙,委实无可比拟——”
  于文涛说到此处,陡地目光一寒,向那位满脸狞色,怒极如狂的“寒月”老尼冷笑一声,喝道:“‘华山七剑自今而后,即将跟随本盟主驰骋武林,行道天下,他们未返华山之日,除了华山掌门亲自谕令之外,不再受华山一派拘束……”
  “寒月”老尼气得怪叫’声:“你这娃儿放屁——”
  于文涛且当作未曾听见,冷冷笑道:“寒月老尼!区区看在七剑兄妹份上,尊称你一声前辈,不料你竟不顾武林道义,两番偷袭,若非区区尚且身怀薄技,只怕这峰头之上,早已又添一名冤魂。”
  说至此,于文涛忽然仰天大笑三声,然后寒着险道:“你这号称名门正派的高尼,居然乃是不明是非,仗势压人,欺凌弱小之徒,区区纵然有心不管,却怕天下同道耻笑……”
  “寒月”老尼被他说得险上忽红忽白,蓦然暴喝一声道:“小辈无礼,贫尼仍然饶你不得。”
  喝叫声中,身形一展,又待扑出。
  于文涛睹状冷冷一笑。
  长剑一挥,正待要让这老尼姑吃点苦头之际,“华山七剑”中的“惊天剑”华子弘突然抢前一步,抱拳向于文涛说道:“盟主可否先听华子弘一言?”
  于文涛长剑应声一撤,淡谈一笑道:“华兄有话请讲。”
  “惊天剑”华子弘神气庄重的道:“家师叔生性素拗,但为人心地,均极正大……”
  于文涛冷哼一声道:“两番不言不语,即行出手伤人,还说心地正大么?华兄,你不必再为你这位偏激孤傲的师叔解说了。”
  “惊天剑”华子弘面色一红,期期难言。
  平心而论,于文涛并未说错,“寒月”师叔的两番出手,皆是大反武林正派“不教而诛”的戒律。
  然而,华子弘总不能眼看自己师叔在此受耻,传扬开去,“华山七剑”的面上,也没有光彩啊!
  同时,武林之中讲究的一诺千金,自己兄妹七人,既已服输承认于文涛是“剑林盟主”,自己自然未免违背盟主之谕。
  两难之间,华子弘可就无从应付了。
  就在“惊天剑”华子弘作难未语之时,那位举止飘逸,倜傥不群的“伏波剑”宇文瑾,忽然越众而出,面含微笑,向于文涛抱拳道:“盟主可否容宇文瑾说几句话?”
  于文涛从起始就对“华山七剑”中的这位儒雅风流的“伏波剑”宇文瑾极有好感,闻言笑道:“宇文兄请说。”
  “伏波剑”宇文瑾正色答道:“盟主,宇文瑾斗胆请盟主不必计较家师叔怒极出手之过。”
  于文涛闻言,心中一动。
  宇文瑾这句话当真受听得很,他微微一笑,道:“宇文兄好似话中有话,何不明说?”
  “伏波剑”宇文瑾笑道:“盟主才智委实过人……”
  于文涛笑道:“宇文兄过奖!”
  宇文瑾笑道:“盟主今后是想以威信服天下,抑或以暴力服武林?”
  于文涛闻言,倏然一震。
  他心中暗叫:“可不?我还没想到呢!”
  但他口中却笑应道:“宇文兄的高见呢?”
  “伏波剑”宇文瑾笑道:“以信服人者得其心,以力服人者得其表,得心者久,得表者短,以在之意,盟主应选前者。”
  于文涛笑道:“区区同意!”
  于文涛话音一顿,又笑道:“但不知此事与贵师叔之事,有何关联?”
  “伏波剑”宇文瑾正色端庄的朗声道:“华山七剑自今天起,已成盟主属下的七大护卫……”
  于文涛闻言,忙道:“区区不敢如此委曲七位,于文涛愿与七位大侠兄弟相待。”
  “伏波剑”宇文瑾摇头一笑,肃然抱拳道:“盟主看重七剑,愚兄弟等自是感奋无已,但尊卑之序不立,则规矩难树,为盟主主持今后武林正义计,愚兄弟等愧难如此称谓!”
  宇文瑾话音略顿,又道:“盟主为立威信于武林同道,自然不应使属下之人,变成背师叛上之辈吧……”
  于文涛听到此处,业已恍然大悟。
  但是,他却未予先行点破。
  宇文瑾微微一笑,道:“愚兄弟等出身华山,而且寒月师叔乃是秋、李两位师妹的恩师,盟主如果不肯息此干戈,岂非令宇文瑾兄弟为叛上的罪人……”
  于文涛淡淡一笑道:“宇文兄说得不错!”
  “伏波剑”一怔之下,笑道:“盟主早已看透宇交瑾的心意了么?愚兄弟实在不愿此恶名,而且,也不愿盟主因不耐一时之念,而遭人物议——”
  于文涛哈哈一笑道:“宇文兄……”
  他叫了这声“宇文兄”后,突然住口不语。
  “华山七剑”除了秋、李二女穴道未解,无从看出其表情以外,其余五人,闻言无不大感不安。
  他们不知这声“宇文兄”的下面一句,是“是?”抑或是“否”?
  这句话,对他们关系极大,因而他们都迫不及待的目注于文涛。
  于文涛在话音一顿之后,陡然掉头向“苍昊居士”望去。
  “苍昊居士”微微点头一笑。
  于文涛心中大喜,朗声笑道:“于文涛已然决定,华山寒月大师雨次出手教训于某,实因鉴于于某年轻气傲所激,错不在彼……”
  于文涛说到此处,华山门下,无不面露笑意。
  于文涛目光一转,心中也感十分愉快,又道:“于文涛愿以‘剑林盟主’身份,向华山寒月大师请求宽恕。”
  说着,竟抱剑向“寒月”老尼长揖到地。
  这一来,“寒月”老尼也大感意外的忙不迭合十还礼。
  适才的怒意,转瞬之间,竟然化为乌有,口中却同时笑道:“于少侠果然是雄心大略,堪称袖之才。”
  司太青在旁看得微微一笑。
  怪僧“自在”却咧开大口,嘻嘻不已。
  只有范三奇心中感慨良深!
  既然“寒月”老尼都能这等看重文儿,一旦传扬开去,此子声望必将大震天下。
  “寒月”老尼此时心情,倒是十分开朗。
  她在宇文瑾与于文涛一番对答之际,已然反覆寻思良久,她深知“苍昊居士”司太青的眼力极高,既然他对这位少年这般推重,这少年人必然前途未可限量。
  何况,适才过手,此子所显示的武功,实是骇人。
  她暗忖:自己果俱再与此子纠缠下去,胜之不武,败了么,那就真是连拔刀自刎,也难洗此生之辱。
  因而,她已打定了趁风转舵之意。
  只要于文涛稍作退步,自己也就不再强求了。
  而结果,却是大出她意料之外。
  于文涛非特让步,而且更以晚辈之礼,盟主身份向自己请罪,这等荣耀,确是令寒月老尼快慰已极。
  于文涛在“寒月”老尼话音一落,便即笑道:“前辈过奖,晚辈愧不敢当,今后尚请前辈不时惠予赐教,俾便晚辈在行道江湖之日,得所遵循。”
  “寒月”老尼爽然大笑道:“少侠好说,老尼年事已高,只怕今后再难有心踏入江湖了。”
  她话音忽歇,黯然的看了秋、李二女一眼,又道:“华山七剑,今后尚请少侠多予提携,华山一派,待老尼返回华山,定当禀告掌门师兄,永远与少侠患难同当,少侠有事,华山自掌门以下,均将全力……”
  于文涛感激的笑道:“于文涛多谢前辈照拂,至于惊动掌门人之举,尚请前辈三思。”
  “寒月”老尼微微一笑,不答于文涛所问,却掉头向司太青道:“岛主前辈高人,何苦与晚辈开此玩笑?”
  司太青瞠目道:“寒月,你这话恕老夫听不懂。”
  “寒月”老尼已无先前火气,黯然笑道:“萍儿,妙儿的穴道,不是岛主所制么?两女年幼,内力更弱,穴道受制过久,必罹重伤……”
  ‘苍昊居士”司太青呵呵笑道:“你是说你那两位宝贝徒弟么?”
  “寒月’笑道:“岛主岂不是明知故问。”
  司太青摇头道:“寒月,这回你真弄错了。”
  “寒月”皱眉道:“岛主……”
  司太青正色道:“寒月,老夫岂会你?你那两位宝贝,与老夫并无过不去,老夫岂会在已令于老弟稍予惩处之后,再又下手之理?”
  “寒月”闻言,再看司太青说话神色,已知司太青并未说假。
  然则,这下手之人是谁?这种制穴的手法,自己却未能在暗中解开?
  她目光暗转之际,发现“自在大师”嘴噙微笑,顿时心中一动,暗念:这和尚以怪为名,岂非是……
  “寒月”老尼转念至此,合十向怪僧道:“怪大师,你老慈悲慈悲吧!”
  为了门下娇徒,“寒月”竟然低声下气了。
  “怪僧”闻言,双目一翻道:“小尼姑,你又找错了。”
  “寒月’这回可愣了。
  这天都峰顶,除了司太青和怪僧而外,有谁能具此身手?
  她茫然四顾……
  怪僧“自在”却又笑道:“司老怪和我和尚怎会对小辈下手?小尼姑,你太看得起你的徒儿了。”
  “寒月”闻言,心中]动。
  司太青已适时笑道:“米粒打穴,也算不得什么惊人之学,寒月,你怎么突然变得糊涂了?”
  “寒月”老尼闻言,混身一震。
  她对司太青口中“米粒打穴”四字,深觉怀疑。
  因为,秋、李二女,乃是跪在自己的身前被人制住了穴道,如非“隔空弹指”、“真气闭穴”手法所制,自己岂会毫未发觉?
  “寒月”白眉微皱,沉声道:“司岛主确知乃是‘米粒打穴’手法,制住……”
  司太青哈哈笑道:“寒月,在老夫面前,谅来还不会有走眼之事,而且,半个时辰之后,被制穴道自会解开的。”
  “苍昊居士”话音一顿,突然正色道:“你的两个宝贝徒儿,非但穴道被极细的碎石所打中,而且这种打穴手法不同一般,颇似昔年‘北大荒’中‘天竹原’的老怪门路。”
  “啊!”
  司太青口中“北大荒、天竹原”六字,惹起峰头高手的惊骇。
  “寒月”老尼脸色变得无比的难看。
  “少林”掌门人口宣佛号道:“司岛主没有看错么?”
  司太青笑道:“司太青再不成,总不会连武林名家的手法都看不准吧!”
  尊胜禅师皓首连点,低叹道:“武林劫难,莫非真个难免么?”
  佛口慈心的少林掌门,感叹之声甫歇,怪僧“自在”以怪笑一声道:“司老怪,和尚发现这‘逆经打穴’手法,虽是出自‘天竹原’一脉,但力道之强,还差得远哩!”
  司太青星目连眨,笑道:“怪和尚,你真不含糊,看来你跟那‘枯竹’老怪也有交情啰?”
  怪僧秃眉连闪,冷笑道:“何止是交情不浅,和尚跟枯竹老怪是不死不休的老搭档。”
  司太青闻言,先是一怔,继而笑道:“怪和尚,敢情你跟司某还志同道合啦?”
  怪僧突然摇头道:“不,不,和尚做事向来独行其事,岛主别夹缠……”
  司太青未容怪僧说完,便即笑道:“怪秃驴,百花堡之行,你也独行其事么?”
  怪僧一愣,大叫道:“胡说!”
  司太青笑道:“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司某并无往百花堡的必要……”
  怪僧急得怒道:“司太青,你讲话算不算话?”
  司太青仍然笑道:“当然,司某言出必行,天下皆知。”
  怪僧怒道:“既是言出必行,你要赖帐可不行。”
  “自在大师”已然变成了“赖皮”大师,但见他话音一顿,叫道:“百花堡你去不去,我和尚不管,但两罐‘百花露’却必须交货。”
  “苍昊居士”司太青哈哈大笑道:“司某并非行商掮客,交货岂不太难?”
  怪僧“自在”眉头紧锁,叹道:“司太青,司老怪,你要和尚怎么办?”
  司太青睹状,心中忍不住失笑,但口中却道:“只要你和尚承认一句话?”
  怪僧瞪目道:“什么话?”
  司太青笑道:“你我志同道合。”
  怪僧闻言,似是极不愿意,却又无可奈何的点头道:“好吧!就算和尚倒霉,承认跟你这老怪志同道合吧!”
  司太青在怪僧话音甫落,立即朗声大笑道:“怪和尚,你可知道司某为何要你承认你我志同道合么?”
  怪僧摇头道:“我和尚管不着……”
  但他话音甫歇,突然似是想起什么,大叫道:“不成,司老怪,咱们可得先说清楚,你要是打不过枯竹老怪,想拉我和尚跟你一道去干,咱和尚可不答应。”
  司太青闻言大笑道:“怪秃驴,你把司某看成什么人了?司某有生以来,不论与谁动手,从未找
  人帮过忙……”
  怪僧接口诧道:“那你这老怪要我和尚答应跟你志同道合去找枯竹老怪,岂非无聊得很?”
  司太青微微一笑,缓缓说道:“司某要你承认志同道合,乃是维持司某言出必行之戒。”
  怪僧闻言,顿时脸色大霁,笑道:“原来是这样呀?我和尚以为你要合我之力,去降服那枯竹老怪哩?咱和尚一生也跟你这不通情的岛主差不多,最恨两打一。”
  司太青突然冷笑道:“就凭枯竹老怪还要合你我之力么?六十年前在峨眉金顶,枯竹老怪若是沾了司某的光,他会六十年隐居‘天竹原’不再在中原现身么?”
  怪僧闻言怒道:“怪不得六十年看不见这老怪,敢情是你捣的鬼。”
  司太青虽然才智过人,此时却也不禁闻言一怔。
  “怪和尚,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怪僧突然又笑道:“六十年来我和尚手痒难熬,找不到适当对手过,这不都是因为你这老怪物把枯竹生逼回北大荒的原故么?”
  司太青闻言,这才恍然大悟道:“那不是简单得很,适当对手……”
  怪僧插口叫道:“简单?和尚找了六十年啦!司老怪,你真是说来轻易得很。”
  司太青笑道:“你别打岔,司某话没说完,你怎知司某说得轻易呢?”
  他话音至此,故意一顿。
  怪僧已是不耐的叫道:“司老怪,别卖关子好不好?”

  第九章 红绿双姝
  司太青淡淡一笑道:“你我联袂跑趟‘天竹原’不就得啦?”
  怪僧听得眉头一皱,道:“这个……”
  他突然蓬首乱摇道:“不成,我和尚在北大荒已找了十年,都没找到什么‘天竹原’,你司老怪这个主意,等于白说。”
  司太青笑道:“怪秃驴,这样看来,你比司某还要差劲点。”
  “差?”
  怪僧陡地大喝道:“司老怪,你要不要跟我和尚干一架?”
  司太青笑道:“不必,你找不到‘天竹原’,我能找到,你就显得比我差。”
  怪僧不信的摇头道:“司老怪,你这个牛,吹得太大。”
  司太青微微一笑道:“枯竹老怪的“天竹原’,果然难找,但司某却自信可以极其轻易的寻到。”
  “不相信!一百个不相信!”
  怪僧这两句话,几乎是敞开了喉咙大叫。
  司太青从容已极的笑道:“怪秃驴且别发急,司某这话不但可以相信,并可以即给你证据。”
  怪僧闻言,依然摇头道:“难!难!和尚决难……”
  怪僧话音,突然自止。
  司太青陡然转身向那七塚后巨石喝道:“两位姑娘何不现身一见?”
  怪僧心中一动,刚自恍然道声:“妙哇!我和尚怎么没想到呢?司老怪果然比我强……”
  这时,从那巨石之后,已传来一声脆笑,莲步姗的走出两位少女。
  这两名少女左边的一身娇红衣裙,远远望去,宛如一团火焰。右边的一位,却是一身翠绿衣裙,看来又似一汪秋水,深沉得可怕。
  两女一色的宫髻高拢,背插长剑,看年纪,不过十五六……
  于文涛在两女现身之际,不禁大感一惊,他想不到在天都峰顶这多高手眼前,能够不被发现的两名,居然会这等年轻。
  司太青似也与于文涛心意相同。
  他虽然早知石后隐有两人,也早知这两人乃是女人,但是,他却也未曾料到二女年岁,竟会如此之轻。
  特别是他在二女身形一现,即从两女衣着看出,颇似丫环之流……
  由此推想,这丫环的主人,武功岂非人得很么?
  不过,司太青心中虽是极为惊凛,也大费踌躇,不知是否厉色相对,抑是善言相待,但口中却已冷冷一笑道:“两位姑娘身手之高,年岁之轻,实是大出老夫意外。”
  两女此时已走到场中,妙目迅快的掠过峰顶诸人,立由红衣少女笑答道:“司岛主名震天下,轻易不肯出语赞扬他人,今日天都峰顶,冷红绡、池翠华姐妹,得获岛主盛词相誉,实感荣幸无已。”
  说罢,却目视身旁的录衣少女,抿嘴一笑。
  于文涛闻言,心想:这红绿双妹的名字,到是既好听,又切合装饰,想必红衣者唤冷红绡,衣绿者唤池翠华了。
  适时,司太青已含笑说道:“两位姑娘对老夫实是过誉了,司太青素有怪癖之名,但却无乖舛之行,至于赞佩别人之事,老夫对年轻的一辈,却是毫不吝啬。”
  二女闻言又是相视一笑!
  司太青接口又道:“从华山门下穴道受制的手法,老夫看出乃是当年故友‘北大荒’枯竹生一脉,两位姑娘是否枯竹老友门下?”
  司太青的话,说得这般客气,反到令于文涛暗感不解。
  从此老现身时起,他几乎除了对自己和范三奇尚能假以辞色外,连少林掌门,他都甚为轻视。
  但是,他对这两个名不见着的少女,却也这样看重,实是大出常轨。
  其实,于文涛怎知枯竹生在武林中地位之高,武功之强并不在司太青之下,抑且可说在这位“璇玑岛主”之上。
  司太青敬重枯竹生,自然也就爱屋及乌,连枯竹生门下也另眼相看了。
  二女在司太青话音甫落之间,立由那位一身俱红的冷红绡答道:“司岛主眼力过人,冷红绡打穴手法,果是枯竹前辈绝学,但是,冷红绡姐妹,却不是枯竹前辈门下。”
  司太青闻言,意外的一怔道:“姑娘不是枯竹生门下么?”
  冷红绡摇头笑道:“冷红绡姐妹无此福缘!”
  司太青皱眉道:“然则姑娘这打穴手法又是何人所教?”
  冷红绡笑道:“枯竹前辈!”
  峰顶众人,此时俱都全神贯注的听着两女说话。
  冷红绡此言一出,众人无不一愣。
  司太青似已不快,冷笑道:“姑娘欺人!”
  冷红绡仍然笑道:“冷红绡说的实话。”
  司太青冷冷应道:“你们的武功既是枯竹生所教,为何不承认是枯竹生门下?你们不是欺人么?”
  此时那衣少女池翠华突然格格笑道:“司岛主请别动怒,冷姊姊说的实是真话。
  司太青冷笑道:“老夫岂肯……”
  司太青话音甫起,冷红绡已抢着笑道:“愚姊妹虽曾得蒙枯竹前辈教了几手武功,但却不曾拜在枯竹前辈门下。”
  司太青话音被截,本已面色一变。
  然而,冷红绡话音一落,他突然哈哈一笑道:“枯竹生的旧习未改,仍然不肯收徒么?不过——”
  他略一凝视二女,摇头一叹似是自语道:“像两位姑娘的才华,这老像伙还不收,他要什么样人才能传他衣钵呢?”
  二女闻言也似一怔,冷红绡突然颇为感叹的低笑道:“冷红绡姊妹才庸智弱,岂敢奢想列入枯竹前辈门墙?司岛主虽是看得起愚姊妹,但愚姊妹当有自知……”
  司太青本在沉思,未曾想到冷红绡所说,此时,陡然目光一闪,大声道:“枯竹生是何时何地传授两位姑娘武功?”
  司太青语音一落,俟又加上一句:“是在天竹原’么?”
  冷红绡、池翠华闻言摇头道:“不是‘天竹原’!”
  司太青修眉倏锁,道:“莫非是在中原地带?”
  冷红绡螓首微点,应道:“六年之前,冷红绡姊妹随同家主‘快乐仙娘’前往天台,在天台‘紫盖’峰头,幸遇枯竹前辈。”
  司太青闻言心中一动。
  暗忖:果然不错,她俩乃是使女,但不知能够调教这等使女的仙娘,武林中又会有谁?
  司太青心中虽是吃惊,但因他早已看出蹊跷,故而尚能清静,但峰顶群雄,却是不然了。
  他们在二女话音甫毕,顿时无不骇然大震。
  敢情这两位身怀至高武功的少女,原来仅是丫环,是则两女口中所称的仙娘,其武功岂非已得超凡入圣么?
  冷红绡、池翠华此时已发觉众人惊骇之色,她们长袖掩口,微微一笑,芳心之中大感受用。
  不过,她俩却似有意,似无意的把两只暇目,掠向仍然怀中抱着长剑,正因二女口中说出“天台山”而极感难过,愣愣呆立的于文涛。
  这时,司太青面含微笑,缓缓问二女道:“枯竹生在天台停留了多久?”
  冷红绡假目一转,笑道:“半年!”
  “苍昊居士”司太青大为震惊的脱口呼道:“半年?姑娘,他在天台停留了半年?”
  冷红绡微笑道:“枯竹前辈确是在天台住了半年之久。”
  冷红绡话音一落,怪僧的大声喝道:“姑娘,枯竹生此时是否仍在天台?”
  冷红绡俏目一闪,笑道:“晚辈不知道。”
  怪僧闻言,突然怒道:“你怎么不知道?”
  冷红绡对怪僧这句问得极为无理之言,似是大感不快,假目一寒,面色一冷,缓缓的答道:“怪大师说话请放得庄重些,冷红绡姊妹虽然人微言轻,但却不是大师可以随便指使叫喝的。”
  怪僧被她说得面色大变的嘿嘿一笑,道:“你们好大的口气,竟敢对我和尚这等说话?你们以为凭枯竹老怪所传授的那点儿武功,就可蔑视天下么?”
  冷红绡妙目一凛,池翠华已娇笑连连道:“怪和尚,池翠华姊妹何时蔑视于你了?”
  怪僧冷笑道:“你们这等对我说话,就是蔑视……”
  池翠华一笑道:“大师为何只许官州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呢?你对愚姊妹大声呼喝,愚姊妹又当如何?”
  池翠华话音一顿,突然笑道:“就算池翠华等得罪了你怪大师,但也不见得就是蔑视天下武林同道,大师这等挑拨池翠华姊妹与天下同道,是否别有用心?”
  怪僧“自在”陡然感到无言以对。
  他料不到这个录衣少女,口齿之利,竟是出人意外。
  司太青见怪僧竟被二女难住,心中既是好笑,又是吃惊,当下呵呵一笑,向二女说道:“两位姑娘当真不知枯竹生现在何处?”
  池翠华妙目微转,笑道:“司岛主难道不信愚姊妹所说?”
  司太青笑道:“不是老夫不信,实因老夫与枯竹生睽违六十年,迄未把晤,思念甚殷,自在大师也是如此,故而——”
  “苍昊居士”话音未已,冷红绡突然笑道:“司岛主前辈高人,愚姊妹敬仰之心,无时弗懈,适才言语冒犯之处,冷红绡这厢谢罪了。”
  说着,竟福了一福。
  司太青睹状,心中微动。
  暗想,此女怎地突然前倨后恭了?
  适时,冷、池二女突又向怪僧万福见礼,并由池翠华娇笑着向“自在大师”敛眉说道:“怪大师请恕晚辈出言顶撞之罪……”
  怪僧可不像司太青城府极深,睹状呵呵一笑道:“不敢!姑娘若能告知枯竹生现在何处,老衲……”
  怪僧话音未已,冷红绡已正色道:“大师请原谅晚辈实在不能说出枯竹前辈所在。”
  司太青闻言修眉倏皱,应声笑道:“老夫相信姑娘所说,枯竹生现时想必已在中原吧!”
  二女微笑不答,司太青星目一亮,笑道:“两位姑娘适才说尊主人是谁?”
  冷红绡闻言,恭声应道:“冷红绡主人,乃是“快乐仙娘’!”
  司太青似是对这“快乐仙娘”名号,甚为陌生,闻言一怔之下,回头看了怪僧“自在”一眼。
  怪僧对司太青双手一摊,摇头苦笑。
  司太青目光微转,已知峰顶之上,没有一个人曾经听到过“快乐仙娘”四字,因而,他淡淡笑道:“冷姑娘的主人也是武林人物么?”
  司太青话方出口,顿感不妥。
  从两位侍婢而言,已具这等身手,其主人又岂会不是武林之中的人物,自己这一问,不是……
  冷红绡娇笑一声,并未感到司太青出言不当的说道:“冷红绡的主人,虽是武林中人物,但却早已不再过问武林是非。”
  司太青闻言呵呵一笑。
  怪僧“自在”突然叫道:“这两个丫头来历可疑得很,司兄你……”
  司太青笑声顿息——
  绿衣女子池翠华陡然柳眉倒竖,娇着道:“池翠华尊敬大师乃是前辈高人,这才以礼相见,大师说话,请别有意挑拨,须‘快乐仙娘’手下,不是……”
  怪僧此时忽地跨前一步,大怒道:“丫头,你若不服,我和尚随时奉陪,到要看看你们跟随枯竹老怪半年之中,学了多少绝学?”
  池翠华假目凝光,冷冷一笑。
  冷红绡在池翠华冷笑之时,突然向她眨了眨眼。
  司太青看在眼中,微微一笑。
  池翠华此时强忍怒意,呶着小嘴道:“若非适才家主……”
  池翠华口中“家主”两字甫出,冷红绡陡地冷笑道:“怪大师何以见得冷红绡来历可疑?”
  怪僧心中疑团虽多,但他却不肯多想,应声笑道:“你们说话吞吞吐吐,即是可疑。”
  冷红绡掩口娇笑道:“怪大师,你说话可得负责啊!”
  怪僧笑道:“当然!”
  冷红绡冷笑一声,正待反击几句,“苍昊居士”司太青,突然剑眉一扬,淡淡笑道:“雨位姑娘请勿斗口,老夫有话请教。”
  冷、池二女虽是对怪僧甚是不念,但“苍昊居士”司太青已然说出有事“请教”,自然不能不答。
  “岛主有话不妨直说,冷红绡愿意回答。”
  司太青笑道:“两位姑娘隐身天都,为了何事?”
  冷红绡笑道:“岛主要干涉愚姊妹私事么?”
  “不!”
  司太青肯定的摇头道:“老夫以为你们是为了‘断影追命剑’而来……”
  冷红绡臻首连摇道:“季扎剑委实易于启人占有之念,但愚姊妹却志不在此,司岛主大可不必为此烦心。”
  司太青意外的感到一怔。
  放眼峰顶群雄,除了怪僧和“白云玄鹤”范三奇、于文涛等三人以外,有谁不是为了此剑而来?
  两女竟然志不在此,宁非太怪?
  司太青沉思未定,正不知应该怎样回答才算得体
  那位一直冷眼旁观的少林掌门,突然大声道:“两位女施主既然志不在季扎剑,天都峰头的腥风血雨之会,大可不必介入。”
  这位老和尚用心,委实慈悲得很。
  但是,冷红绡、池翠华却是闻言一笑。
  “掌门人的慈悲心肠,实是令晚辈敬仰感戴得很,但冷红绡却因身有主人严命,无法遵从掌门人心意。”
  尊胜禅师听得低眉一叹。
  司太青此时似已想出了一丝端倪,笑道:“两位姑娘既然志不在剑,未知赶来天都峰头,真个是来看热闹的么?”
  绿衣少女池翠华微微一笑道:“司岛主果然眼光过人,愚姊妹正是来看热闹……”
  司太青闻言,心中暗道:“好狡猾的小妮子!”
  但他口中却迟疑的说道:“姑娘,老夫仍然有些不解。”
  池翠华娇声道:“岛主有何不解?”
  司太青笑道:“两位既是存心观赏,又何必出手伤人?”
  池翠华闻言一愣。
  司太青看得心中暗笑。
  冷红绡适时连忙说道:“冷红绡因为看不惯‘寒月’老尼那付傲气凌人之态,才忍不住手痒难熬,制住两位女侠穴道……”
  净红稍话音未歇,“寒月”老尼白眉突轩,怒喝道:“贱婢们可恶,暗筋伤人居然有理?贫尼不怕得罪什么枯竹老怪,今天就要教训教训你这不识天高地厚之……”
  “寒月”老尼语音未已,司太青已摇手道:“寒月住口!”
  寒月老尼不愿意的刹住话音,司太青已笑向二女道:“冷姑娘,你这话怕是违心之论吧!”
  冷红绡闻言,忽然粉面一红。
  于文涛看得剑眉一皱,暗想:这两个女人怎么表情忒多?司太青这句话并没有什么,她们为何脸红?
  司太青在话音甫落之间,竟然目射于文涛淡淡一笑。
  这一来,于文涛更感不解。
  但冷、池二女竟然更是扭怩不安。
  此情此景,只看得范三奇心头大震,他发觉司太青已怀疑到两女可能是为了于文涛才向秋、李两女出手。
  而二女的表情,似已默认了司太青所想不错。
  范三奇心头不安之至,于文涛一身血仇,已然是够他负担了,若然当未踏入江湖,便已又有情债,这……
  范三奇心念未已,司太青已再度笑道:“冷姑娘,尊主人是否已在天都峰头?”
  冷红绡面色一整,恭身道:“在!”
  司太青一迟疑道:“姑娘,老夫可否请尊主人一见?”
  冷红绡闻言,摇头道:“家主人向来不见外人,请恕冷红绡方命。”
  司太青皱眉道:“尊主人既然来至天都,并已身在侧,为何能说是向来不见外人?老夫觉得姑娘有些矫情。”
  冷红绡闻言,柳眉一动,池翠华突然冷笑道:“司岛主,请你尊重些,否则莫怪姑娘放肆……”
  司太青此时已然存心要激出隐身一个的“快乐仙娘”,闻言陡地呵呵一笑,截断池翠华语音道:“姑娘,你若放肆,只怕不易讨到好处。”
  池翠华娇躯一扭,怒道:“司岛主,你别自视太甚,须知姑娘并不惧怕……”
  司太青闻言,朗朗一笑道:“老夫又岂会怕你?”
  适时,怪僧也大喝一声道:“司兄,先治了小的,不怕老的不出头……”
  话声未已,陡然欺身直往冷红绡扑去。
  单掌一扬,五指直扣冷红绡腕脉。
  怪僧此举,似是甚出冷红绡意外,冷红绡目光一凛,疾如闪电般,红影乍翔,倏地飘退五丈。
  这一手飘身闪退的绝顶轻功,实令峰头诸人心神大震。
  “南天居士”许廉,看了康泰元眼,低道:“此女身手不在你我之下哩!”
  “玉面虎魔”笑道:“许兄说得是,但她们仍然不是怪僧对手。”
  许廉微笑点头,道声:“她们内力火候,自然难比怪僧……”
  “南天居士”话音未已,场中已然传来怪僧暴喝:“丫头果然不差,但你却跑不了的。”
  喝叫声中,但闻一阵锐啸之声,起自峰头。
  怪僧一招未能制敌,即知此女轻功之妙,似是不让自己多少,立即改变主意,暗凝七成真力,凌空发掌。
  “般若阿陀掌”力,乃是怪僧绝学,虽是七成内力发出,其声势之猛,已然惊天动地。
  冷红绡似是深知怪僧厉害,娇容惨变之下,皓腕倏抬,肩头长剑,也自出鞘。
  青光乍闪,剑气纵横中,冷红绡清叱一声,举剑迎向怪僧那是可裂石开山的“般若”掌劲。
  怪僧睹状,哈哈一笑,喝声:“Y头,你在找死。”
  “般若阿陀”掌力,已然涌向冷红。
  眨眼之间,冷红绡可能就要在怪僧掌力之下,香殒玉陨……
  突然,怪僧眼前青影一翻,耳中却传来绿衣少女池翠华娇叱之声:“秃驴,你好不要脸,以大凌小,算得什么好汉。”
  娇叱声中,怪僧蓦感一丝凉意,掠至身侧。
  怪僧心头一震,暗想:司老怪怎么反而不出手,让这姓池丫头,脱身而来?
  转念之间,怪僧不再犹豫,左手一扬,拍向迎面而来的池翠华……
  突然,怪僧心神一震,真力倏滞——
  他发觉那击向冷红绡的七成内力,在触及对方剑势之际,似是被一股由侧面击来的柔和劲力引得奔向一边。
  而他左掌击向池翠华的掌力,也同时宛如石沉大海,找不到池翠华的身形何在?
  怪僧“自在”骇然却步,双目一瞪——
  他倏然鬓发怒张,大叫一声:“气死我和尚了!”
  原来怪僧“自在”微退一步,双目一瞪之际,他已发现了这位解救了冷、池二女的人,竟是司太青。
  怪僧奇怪至极的大叫一声:“气死我和尚了,司老怪,你怎么……”
  司太青面含微笑,瞥了气促心跳的冷红绡、池翠华二女一眼,缓缓的向“怪僧”笑道:“怪和尚,你真是冒失得很。”
  怪僧闻言一怔,怒道:“司太青,我和尚冒失了么?”
  司太青哈哈大笑道:“俗语说‘打狗也得看主人面’,怪和尚,这两个女娃儿既是跟枯竹老怪学了半年,又是什么‘快乐仙娘’的侍婢,如果你真要以大凌小的来欺侮她们,日后你和尚怎样向枯竹老怪,跟她们的主人交待?”
  司太青这番话,说得怪僧大为尴尬。
  “自在”大师一气之下,当然未曾想到那么多,此时经司太青一提,真觉得自己这种以大凌小,实是不当。
  他心中暗叫:“你司太青不折后台,合咱们两人之力,一人一个,怕不早将两个丫头拾缀了。”
  不过,怪僧口中却大声道:“司老怪,你真怪得可以。”
  司太青已知怪僧心意,但口中却淡淡一笑道:“怪和尚,司太青何时能“怪’过你和尚?”
  怪僧怒道:“要不是你先跟人家娃儿口舌相争,大有动手相斗之意,我和尚岂会冒然出手?结果,哈!我和尚为了你这老怪动手,你这怪物却自己拆自己的台,反帮着两个丫头来排喧我和尚,司太青,你这老怪物真正是岂有此理得很。”
  司太青闻言,哈哈一笑道:“怪和尚,所以我说你失,我逗这两个娃儿,叫她们生气,只不过是想从她们口中找找枯竹老怪的下落……”
  怪僧插口道:“我和尚跟你一样,也是——”
  司太青哈哈一笑,大声道:“但我可没有请你打人家小娃儿呀?”
  怪僧瞪目道:“那有什么不同?”
  司太青笑道:“当然不同,我还想请她们的主人‘快乐仙娘’出面……不过,怪和尚,咱们总不能用这种手段呀!”
  怪僧惑然道:“依你老怪物看,该怎么办?”
  司太青朗声应道:“激将之法。”
  怪僧冷笑道:“激将之法?”
  司太青点头道:“武林人物,一激就出,司太青既然不能跟晚辈动手用强,当然只有用激将这条路了。”
  司太青话音一顿,目光略扫冷、池二女一眼,又道:“可惜,你这和尚太心急,也太冒失,把山人的锦囊妙计,给一下子破坏得不可收拾。”
  怪僧枯手抱头,笑道:“司老怪,和尚看来到是罪大恶极啦!”
  司太青笑道:“差不多!”
  司太青话音一顿,突然掉头向冷红绡道:“冷姑娘,老夫说的话,你们都听到了吧!”
  冷红绡此时长剑已然还鞘,闻言一拉池翠华,盈盈举步,姗走到司太青身前,意犹不怿的矫声道:“司岛主,家主人久已不见外人,岛主不必相强,至于枯竹前辈,目下究在何处,晚辈等也不知道。”
  冷红绡话音一顿,假目一转,流波四射的看了峰顶群雄一眼,突然似笑非笑的向“寒月”老尼道:“老尼姑,你那两位徒儿实是被冷红绡姊妹,用枯竹前辈独门‘逆经打穴’所制,冷红绡本当代劳解开两位女侠穴道,但因——”
  她说到此处,突然住口不语。
  “寒月”老尼双晴一努,又待发怒之间,那位绿衣少女池翠华陡地格格一笑,娇声道:“老尼姑,你别光瞪着眼吓人,你那宝贝徒儿的穴道,就是被你这瞪着眼吓人给吓坏了……”
  “寒月”喝道:“贱婢胡说!”
  池翠华冷笑道:“老尼姑,你骂谁是贱婢?”
  “寒月”冷冷道:“你!”
  池翠华娇容变色,怒道:“秃尼,你家姑娘不愿跟你惹闲气,你尽管发狠吧!你那宝贝徒儿穴道,看看是不是你发个狠就解得了。”
  说着,冷笑一声,一拉冷红绡道:“红姊姊,我们该走啦!”
  冷红绡微微一笑,道:“我们得跟司岛主打个招呼!”
  说着,向司太青万福道:“冷红绡、池翠华多谢司岛主适才援手之德,本当向岛主多所请益,但愚姊妹身有主人之令,未便多留,至于华山门下穴道,寒月老尼既然这等瞧不起愚姊妹,愚姊妹自也不必多事,谅她华山门中,定有能解之人,再不然,等过半个时辰……”
  冷红绡话音一顿,突然有意的瞟了于文涛一眼,又道:“岛主大德,容再圆报,晚辈等告辞了。”
  冷红绡话音一落,拉着池翠华,莲步轻移,缓缓向那‘七塚”之后行去。
  司太青淡淡一笑道:“姑娘请便……”
  但是,司太青的话音未已,场中已传来一声暴喝:“你们想走么?怕没那么容易吧!”
  人影一见,“寒月”老尼,正寒着一张脸,像一尊石像般堵在冷红绡、池翠华的身前。
  冷红绡柳眉一扬,冷笑道:“老尼姑,你要干什么?”
  “寒月”老尼怒道:“你们伤了华山门下,就想这等轻松的离去么?”
  冷红绡冷冷一笑,道:“依你呢?”
  “寒月”老尼喝道:“乖乖的容贫尼点了你俩穴道,等你们的那位不敢出头的主人来此以后,再行离去。”
  池翠华格格一笑道:“好大的口气!”
  “寒月”老尼怒道:“躺下!”
  缟衣大袖一挥,天都峰顶突起匝地狂涛。
  “寒月”老尼暴怒出手,自是非同小可,冷红绡、池翠华虽是身怀绝高武功,但事出突然之下,也无不花容失色。
  但听两声娇呼,一红一两条人影,电翻而出。
  适时,又是一条灰色人影飞起,迎向被“寒月”老尼无俦掌力击飞的冷红绡、池翠华二女。
  只见灰衣人影闪电般双手一分——
  冷、池二女顿时被一股极大的潜力托住,缓缓落地。
  灰衣人影也恰好一敛,站在二女之间。
  于文涛目光一扫,他不禁大为迷惑了。
  原来这灰衣人影,解救了冷、池二女被“寒月”掌力震得差一点撞向“七塚”旁石塔,而致重伤的人竟然是那先前会向冷红绡、池翠华出手暴袭的怪僧“自在大师”。
  冷、池二女,此时似也发觉解救自己的人,乃是怪僧,两人粉面之上,顿也罩上一遍疑诧之色。
  但二女终究不愧名门之后,互视一眼,竟然把先前的芥蒂抛光,双双趋向怪僧一福道:“冷红绡、池翠华敬谢前辈……”
  怪僧突然哈哈一笑道:“免啦!我和尚最讨厌乘机伤人之徒,所以,我和尚才出手救了你们,你们不必承我和尚的情。”
  二女闻言,颇为尴尬的一笑。
  怪僧此时突然向“寒月”老尼道:“小尼姑,你真是不堪教诲得很啊!”
  “寒月”老尼此时可真怒极。
  她本想击伤二女,以挽回自己失去的颜面,不料这个怪和尚竟然不计前嫌,反到出手救人,使自己更感面上无光……
  怪僧语音一歇,“寒月”顿时急怒道:“怪大师,你……”
  “寒月”口中“你”字甫出,司太青忽然闪电般飘身而来,笑向“寒月”老尼低喝道:“少废话,你纵然集华山全派之力,也斗不过冷、池二女的身后之人。”
  司太青微微一顿,又道:“忍一时之气,并不见得就是丧失了你华山派的颜面……”
  “寒月”老尼心中也知司太青并非虚言恫吓,但她素来孤僻自大,今日连受挫折之下,而忘了利害,此时虽经司太青点破自己心中所惧,但仍然不念的喝道:“岛主要贫尼认栽么?”
  司太青皱眉道:“这又有什么了不起?连老夫不也忍受了么?”
  “寒月”自是听出司太青话中之意,乃是二女居然在他眼前伤了人,而且又针锋相对的开口半天,自己却未能逼令二女说出枯竹生和“快乐仙娘”下落,这在司太青而言,委实是丢人极大……
  然而,司太青却真个忍受了。
  “寒月”虽然偏激,但却并不糊涂,略一沉思,叹道:“司岛主,我那徒儿呢?”
  司太青摇头笑道:“不要紧的,‘逆经打穴’手法,难不了老夫。”
  “寒月”老尼闻言]怔。
  心想:“你要早说能够解此穴道,那会多生这些闲气?”
  不过,“寒月”口中却道:“秋、李二徒,恐怕得劳驾岛主——”
  司太青淡淡一笑,道声:“当然!”
  身形一闪,立即赶往冷、池二女之处。
  敢情就在司太青跟“寒月”对答之间,这位新膺“剑林盟主”的于文涛,已跟二女发生了争执。
  此时,于文涛正词严气壮的喝道:“两位姑娘武功,在下委实佩服,但像你们这等不光明的,乘着别人无备而制人穴道之举,实令在下齿冷。”
  冷、池二女,似是为于文涛的磅礴气势所慑,半晌无言以对。
  这时,司太青业已赶到。
  他睹状一笑,向于文涛道:“老弟,你何必多管闲事?”
  司太青心意,乃是不愿于文涛在言语中跟二女吵翻,多树强敌,以见日后增添麻烦。
  但是,于文涛却会错了司太青心意。
  他以为司太青怕他不敌二女,方始用话解围。
  顿时豪气突发的大笑道:“老前辈,这事晚辈却非管不可。”
  司太青讶道:“为什么?”
  于文涛笑道:“秋萍萍、李妙妙两位,不是老前辈已指令她们,作为晚辈手下的七大侍卫了么?”
  司太青闻言,恍然一笑,道:“不错!”
  于文涛微微一笑,朗声道:“晚辈既然身为‘剑林盟主”,如果连手下之人,被别人暗算,都不敢出头,那还干……”
  于文涛本是冲口要说出“那还要干个屁!”但是话到口边,他发觉在二女之前,说出这等粗野之话,未免太不中听,连忙住口,而且,连俊面也涨得微红。
  二女睹状,反到一笑。
  这一笑,更笑得于文涛大大不是味。
  司太青星目一转,正想拿话岔开,怪僧陡然笑道:“娃儿,你怎么只讲半截话呀?‘剑林盟主’,你可是当定啦,谁要不服,有我和尚替你撑腰。”
  于文涛闻言,红着脸笑道:“多谢前辈提携……”
  怪僧哈哈一笑,突然向司太青道:“这娃儿有些酸,看来传你衣钵到真个适合得很。”
  司太青笑道:“怪和尚,你可别弄错了啊!这位老弟福缘之厚,可谓世无可比,司太青那有这好的福气?”
  他话音一顿,掉头向二女道:“华山门下穴道,老夫已解,姑娘请吧!”
  冷、池二女闻言,互望一眼,竟然一言不发,娇躯一扭,便向那“七塚”之后行去。
  司太青和怪僧同时看得眉头一皱。
  心道:“太没礼貌了!”
  于文涛却剑眉一扬,喝道:“站住!”
  冷、池二女娇躯一震,倏然止步。
  她俩止步同时,极为轻盈的一旋身,看来似是大为惊讶,而又带有几分兴奋的脸色,俏目盯向于文涛。
  于文涛冷冷一笑道:“两位姑娘就这么撒手一走么?”
  冷红绡、池翠华同时嫣然一笑道:“你……是要姑娘们留下吗?”
  于文涛横眉道:“你们伤了秋姑娘、李姑娘,华山一派可以容忍,但是,华山七剑自今以后,也与区区利害攸关,故而——”
  于文涛话音略略一顿,冷笑一声道:“于某今日为了立信于世,不能不留下你们。”
  冷红绡闻言,只是淡淡一笑。
  她到是对于文涛这股威严气势,极为钦佩。
  池翠华却不然。
  她的个性比冷红绡外向,也比较天真,心中毫无城府,想到什么,就会说出什么,闻言格格娇笑道:“可不?人家两位姑娘,可是你这位‘剑林盟主’贴身侍卫呀!我们姊妹伤了你盟主的心爱之人……”
  突然,于文涛剑眉倒竖,大喝道:“闭口!”
  池翠华正在讽刺于文涛,笑得眉花钗颤之际,陡地被于文涛这一声断喝,惊得樱口紧闭,愣然悄立。
  于文涛因听池翠华越说越不中听,尤其是那句“心爱之人”四字,刺耳已极,心中顿时大怒。
  就在池翠华愣然住口之时,他嘿嘿笑道:“你们口中若敢再不干不净,当心于某——”
  忽然,他感觉到对两个女孩子,出口也不应该太过无情,所以,于某两字出口,极感不便说出下面之言。
  池翠华玲珑剔透,自已看出于文涛心意。
  她那芳心之中,对于文涛极为好感,她曾经在巨石之后,目睹于文涛施展骇人的功力,击破华山“七修剑阵”。也曾目睹于文涛击退“百花堡”门下,“瑶池三美”之中的“青裳仙使”铁素娥,她深知这位“剑林盟主”,武功委实高得惊人,与自己姊妹相较,决对不会……
  冷红绡转念及此,自是不愿与对方破脸。
  她妙目在于文涛微微涨红的脸上一转,笑道:“你是否想藉冷红绡、池翠华姊妹作垫脚石,来向天下群豪,树立你这‘剑林盟主’的威信?”
  于文涛初心虽非如此,但却也无甚出入,闻言之下,不禁泛起一股心事被人揭穿的尴尬。
  他呐呐的笑道:“于某何必要靠你们来树立威信?”
  冷红绡巧笑道:“你以为姑娘是傻子……”
  于文涛微怒喝道:“你别自视太高,于某要你们留下,你们就得留下。”
  冷红绡嫣然一笑,道:“你……”
  池翠华竟然抢着冷笑道:“什么‘剑林盟主’不‘剑林盟主’,依我看,红姊姊,我们不必管这些闲事,仙娘还在……”
  冷红绡柳眉一皱,喝道:“翠妹!”
  池翠华突然住口,樱口轻惊的吐了吐舌头。
  于文涛这时听了池翠华这几句话,反到哈哈笑道:“你们果然口气不小啊!于某年岁虽轻,但向来却是说一不二,你们想走,可没那么容易。”
  冷红绡闻言,粉脸微生怒意,冷冷道:“你要姑娘留下么?可惜你不是姑娘们的盟主,冷红绡姊妹根本没有听信于你的必要。”
  说着,回手一拉池翠华,喝了声:“走!”
  池翠华不失童心,顽皮的挑眉一笑,望着于文涛扮了个鬼险,霍地转身,双双举步欲去。
  于文涛目光一冷,长啸一声,身形飞掠而起。
  冷、池南女甫自跨出一步,陡然眼前人影一花,那位服装极土,但却英气逼人的“剑林盟主”,已然横在两人身前,拦住二女去路。
  冷、池二女目光一凛,粉面倏然变色。
  于文涛宛若天神一般,威严的卓立当地,九冬寒雾般的俊面之上,正含蕴着一股不可侵犯的神色。
  冷红绡稍自压抑内心的震动,含怒喝道:“你真要自找没趣么?”
  于文涛俊面一昻,冷笑不言。
  冷红绡见对方竟是傲得可恨,顿时芳心委曲已极,妙目之内,霎时饱含了两眶热泪。
  二女有生以来,从来听的都是赞美之词,尤其是跟随“快乐仙娘”后,十多年来,那曾受过别人轻视?
  因此,她们芳心之内,领略到向未有过的冤苦。
  池翠华看了冷红绡一眼,突然向于文涛叫道:“你以为我们怕你是不是?哼!要不是我们仙娘不许我们惹事生非,今天我们就要叫你尝‘绿芒刺心’的滋味……”
  池翠华话音未已,冷红绡已喝一声,接口道:“翠妹妹,仙娘在等着我们,今天不管是谁,他只要拦阻我们,你不妨出手以‘绿芒刺心’对付……”
  冷红绡话音至此,陡然一顿——
  于文涛适时剑一扬,目光下掠,正待喝骂二女,冷红绡的话音突告中断,他不禁大为诧异。
  只见冷、池二女的脸色,此时显得极为特别,凝神壹志的站在当地,一言不发,并且眼帘下垂,神态恭敬。
  于文涛双眉一皱,暗道:“怪……”
  “苍昊居士”司太青忽然哈哈一笑道:“于老弟,你觉得奇怪么?”
  于文涛闻言,笑道:“晚辈对这两位姑娘的举动,确是甚感不解。”
  “苍昊居士”司太青笑道:“如果老夫猜得不错,稍时更有令你奇怪的事呢!”
  于文涛苦笑一声道:“老前辈,你……”
  “苍昊居士”司太青笑道:“老弟,你别急,事情虽怪,但却无害……”
  司太青话音未落,二女忽然神情再变。
  于文心中一震,刚自退出半步——
  “苍昊居士”司太青已然换与话锋,向那正在举步迈向于文涛的二女背影,小声道:“两位姑娘先别以盟主之礼,拜见我这位老弟,依老夫之意,你们还是恭唤他一声‘公子’吧!”
  冷、池二女本已莲步轻移,神色端庄的向于文涛走去,司太青话音一起,二女不禁止步——
  容得于文涛话音一落,二女突然转身,惊讶不已的呆望向“苍昊居士”司太青,目光内充满迷惘之色。
  于文涛也被司太青这句话弄得如堕五里雾中……
  司太青神目电转,笑向二女道:“两位姑娘吃惊了么?不过,老夫并无先知之能……”
  司太青话音未落,冷红绡突然恭声道:“婢子未知前辈功力通玄,竟能炼就武林绝响,几与‘天耳通’相等的‘天听’神功……”
  “苍昊居士”司太青插口笑道:“姑娘小小年纪,居然腹内极博,老夫错蒙姑娘谬奖,想那‘天听’神功,武林之中,谁又能够炼就?”
  他话音一顿,突然呵呵大笑道:“放眼天下,又有谁能有此能耐?老夫不过是因本身所学,炼成了一种‘吸音’之术而已。”
  司太青突然又朗朗大笑,向二女道:“不过,老夫今日并未施展‘吸音’之术。”
  司太青这几句话,虽是分成三次说完,但天都头的群豪,无不瞪着大眼,洗耳恭听。
  他们尤其奇怪的是,这两位姑娘怎地突然改变了口气?
  容得司太青说毕,群雄均是既惊又怪。
  “白云玄鹤”范三奇更是惊喜不已。
  他心中暗忖:“司太青的武功,委实奇妙,文儿能够多所请益,将来的实惠,实在是太……”
  范三奇思念至此,冷、池二女已然矫呼发话。
  “岛主前辈的话,晚辈等实难领悟,适听前辈话中之意,彷佛仙娘之言,前辈均已知晓……”
  于文涛这才恍然自语道:“原来她在恭听那位什么仙娘的传声呀!”
  “苍昊居士”司太青未容二女再说下去,大声笑道:“不错,老夫不曾说明之前,你们确是难以了解。”
  司太青的话音顿了一顿,又笑道:“圣僧独擅的“佛陀心语’禅门传声大法,老夫昔年曾蒙圣僧传授,故而老夫不必施展任何功力,即可听清——”
  司太青语音至此,突然又告一顿。
  他发觉耳中传来一声娇柔清脆的话音:“司前辈请替龙兰君稍稍暂守机密,时机未到之前,龙兰君不敢相认文儿……”
  司太青眉头一皱,正想说话,那位口称龙兰君的传音,已在略微一顿之后,再度传来:“龙兰君与鸿奇哥哥一怒分手,即未再用此名,司前辈体谅我这未亡人的苦心,务请答允晚辈所请,至于文儿今后行走江湖,龙兰君有心将护,但恐独力难支,尚求前辈惠予提携,龙兰君与身在九泉的鸿哥哥必感大恩大德。”
  传声语音一落,司太青为了遮掩峰头众人耳目,不令他们发觉自己神色有异,立即哈哈一笑道:“好,我答应啦……”
  峰头诸人听得一愣之间,司太青已不停的说下去道:“两位姑娘知道了么?”
  冷、池二女虽是习炼“佛陀心语”传声之法,但因功力不够,故而适才这些语音,她们并未听见。
  司太青的话意,虽然透着些奇怪,她们却以为“苍昊居士”素有怪名,也就未曾深思。
  冷红绡微微一笑,应声道:“晚辈等不料前辈也会‘佛陀心语’禅功,圣僧既然传授前辈此神功力,前辈即是晚辈姊妹的师门尊长。”
  说着,一拉池翠华,双双趋前拜倒,并道:“婢子冷红绡、池翠华拜见。”
  司太青摇头一笑道:“两位姑娘请起!”
  二女拜了三拜,方始站起。
  但是,峰头诸人,此时心中,可是惊骇至极。
  他们全都知道,司太青口中的“圣僧”,只有一人,乃是八十年前武林第一高僧“佛我”。
  由于“佛我禅师”的武功之高,非仅旷世无匹,而其慈悲渡世的仁心,更是后无来者。
  “佛我”禅师行道江湖,从未伤过一人,但是,武林之中的一干魔头,却无不对之敬仰如神。
  八十年前的武林,是一片祥和。
  当时曾经有一位武林高手告诉“佛我”禅师,说他若然能再武林之中行走五十年,他相信“武林”两字,必将成为历史遗迹。
  因为,魔头遁影,宵小敛迹,武林中的武功高低,已经不再成为保家立命的必需了。
  于是,再也没有人去下苦功练武……
  “佛我”禅师闻言,悚然大震。
  他觉得绝世武功,不可因自己一念仁心,而告腰斩。
  他更觉得正派人士武功的锐退,必然不是武林之福,而自己呢?“长生”之谈,根本无稽,如果魔头之中,有了有心之人,而暗下苦功,勤练不懈,一旦在自己槃涅之后,再行作恶江湖,到那时正派人士,已因久处平静的生活之下,漠视了武功的重要,此一消,彼一长,那岂不是糟糕?
  佛门最重因果,这等恶因,“佛我”岂肯深种?
  于是,“佛我”禅师遁迹深山,不再露面。
  然而,武林黑白两道,却恭送了他一个“圣僧佛我”的崇高美名,并且,都只颂称“圣僧”而不名。
  八十年后的今天,这两位只有侍女身份的冷红绡、池翠华,居然是昔年“圣僧”门下的后辈,群雄怎会不惊?
  “苍昊居士”司太青目光微转,早已看出峰顶诸人的骇异神色,但他不再多提“圣僧”名号,大袖一摆,道:“两位姑娘快去见过于老弟吧!”
  二女闻言,微一万福,这才转身走向于文涛。
  于文涛此时可是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
  他根本就不知道司太青在捣什么鬼,他对这位前辈极为信任,所以,他并未朝坏的去想。
  同时,他也发觉,司太青所说的怪事,果然兑现。
  冷红绡、池翠华莲步轻移,走到于文涛身前三尺之处,盈盈一笑,双双俯身下拜。
  冷红绡更娇声道:“冷红绡、池翠华拜见……”
  “拜见”两字甫告离口,司太青忽然大叫道:“叫他公子!”
  冷红绡似是一怔,话音自也为之一顿,但当司太青喝叫甫毕,冷红绡已接着改口说道:“冷红绡、池翠华拜见公子!”
  于文涛先前虽然盛气凌人,对二女声色并厉,但此时二女以礼相见,他反到不好意思了。
  身形一闪,斜让两尺,口中嗫嗫道:“不敢,不敢,两位……姑……女侠请起!”
  二女拜了一拜,含笑立起。
  不过,她们心中却是直想大笑。
  她们奇怪,仙娘为何不许自己姊妹对他无礼?
  仙娘认得他么?还是……
  她们无法知道其中奥秘,但是,她们却已然知道这少年人必与仙娘有着不平凡的关系,否则……
  她们目光一转,发现于文涛的神情,不禁又想大笑……
  于文涛那窘迫的神色,也实在令人发。
  幸而,司太青适时笑道:“于老弟,你还要不要留下这两位姑娘啦?”
  于文涛涨红脸,讪讪道:“这——但凭老前辈作主。”
  司太青暗道:“好哇,你居然也会耍刁。”
  但司太青口中却正色道:“依老夫看,人家两位姑娘既然慑于你老弟身为‘剑林盟主’的威名盛德,向你下跪拜见,那就算了吧……”
  司太青话音未已,于文涛已然急道:“前辈怎么讽刺起晚辈了?于某——”
  于文涛突然又变得拙于辞令,不知如何说下去才好。
  司太青可看得更是呵呵大笑!
  久立未语的“怪僧”,忽然双目一瞪,叫道:“司老怪,你这人有些可恶。”
  司太青笑声忽敛,转头佯怒道:“怪秃驴,你也差不多。”
  怪僧闻言笑道:“妙!和尚说你可恶是有道理的。”
  司太青也笑道:“司某说你岂会无礼?”
  怪僧蓬首一阵乱摇,道:“和尚说你可恶,因为你不该拿人家娃儿开玩笑,弄得他窘在那儿,叫人看了心里难过。”
  司太青毫不相让的笑道:“司某看你可恶,则是你这怪秃驴既然以怪为名,何以竟然不能领悟人生的特别情趣……”
  怪僧叫道:“司老怪,你在强辞夺理。”
  司太青笑道:“司某岂会强辞夺理?人生繁忙,难得开心一笑,你和尚且看看这峰顶之上,那一个不是被利欲所朦,一心一意的要夺司某腰中这支‘断影追命剑’。司某心烦已极,这才……”
  怪僧听得暗自摇头,抢着说道:“偏激之论,妒世之言。”
  司太青不理怪僧所说,仍然笑道:“借这老弟赤子之心,以博众人一笑,岂不快哉?”
  说毕,更是哈哈大笑。
  怪僧表面虽是不满,但心中却也赞道:“这老怪物不愧性情中人。”
  因之,司太青长笑未歇之间,他也不再说话。
  半晌,司太青方始止住笑声,向于文涛正色说道:“老弟,秋、李二女之伤,老夫可以包治,两位姑娘的主人,适才已传声相告,要二女随她离去……”
  于文涛闻言,看了二女一眼,慨然笑道:“晚辈敬遵前辈法谕。”
  说着,转向二女道:“两位女侠请——”
  冷红绡、池翠华嫣然一笑,向于文涛盈盈一福道:“谢公子恩典!”
  于文涛赧然还礼,但心中却道:“我有何恩于你们呢?”
  不过,他不知道,如果他真的说一句不许她们走的话,她们俩虽有离去之能,也不敢离去。
  因为,在适才她们听得主人“快乐仙娘”传音相告,不但要她们去拜见于文涛,并且还要她们听他的话。
  二女与“快乐仙娘”,名虽主仆,但却亲如师徒母女一般,二女对仙娘所令,决不敢有悖的。
  这时,冷、池二女又向司太青、怪僧拜别,并向峰顶众人抱拳,由冷红绡娇声说道:“冷红绡、池翠华如有惊扰各位之处,容图后报。”
  说完,不等群豪还礼,便已长袖双飞,飘然而去。
  这份轻快美妙的轻功身法,只看得峰顶群豪,心中各自暗赞,“圣僧”一脉,果是不凡。

  第十章 五岳矮叟
  就在一红一丝两条身形消失的刹那……
  于文涛的耳中,突然传来一阵熟悉的苍老的传声:“娃儿,你怎么不信老夫的话?司太青这老魔头可不能深交,将来你要是吃了亏,你别怨老夫言之不豫。”
  于文涛闻言,剑眉立皱,心想:“谁会怨你来着?”
  不过,于文涛却是颇为不解,这老人何以对司太青有着极深成见般的恶感?
  于文涛深感自己功力已然大增,对这位未曾谋面的老人,心中既有所想,遂即暗聚真力,依“传音入密”的方法施为,双目微闭,凝气如丝,启唇向峰下老人遥遥的说道:“晚辈深感你老指点司岛主隐身峰顶之法,不过,对于你老所说司岛主不可深交一词,晚辈不敢苟同。”
  于文涛话音一歇,峰顶老人已然怒道:“你这娃儿不知好歹得很,老夫懒得跟你鬼扯。”
  于文涛闻言,颇为歉然的答道:“依晚辈半日所见,司岛主不失正人君子风范……”
  峰下老人似是不耐的喝道:“住口,司老怪为人如何,要你来向老夫解说么?”
  于文涛被对方喝得一怔。心中暗忖,这老家伙有些不讲理。
  峰下老人话音仅只一顿,又道:“唉!娃儿,真是可惜得很,老夫看你这一身根骨委实太好,这才动了怜才之念,告知你司老怪藏身之所——”
  老人传声,再度一叹,又道:“不料你这娃儿鬼迷心窍,真是岂有此理!岂有……”
  老人话声未敬,于文涛心中突然大震。
  因为,他忽然发觉司太青正望着自己微笑。
  于文涛惊及司太青曾说,他炼就了一种“吸音”之术,可以听取别人的“传音入密”所说之话,只怕自己同峰下老人的对答,瞒不过此老。
  他这一惊之下,可把峰下老人后面的几句话全未听到,不过,那老人似是未觉的仍然在说道:“这岂不是老夫搬砖头匝自己的脚了么?娃儿,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小子,老夫恨你得很。”
  于文涛被老人这几句话,骂得大是不安,也大是不念。
  他反躬自责:“我忘了什么恩?又负了什么义?”
  这老像伙真够受,居然会恨我?……凭什么呢?
  他摇了摇头!
  “没有!”
  他的失声高叫,引得峰顶诸人大惊失色。
  所有的目光,都向了于文涛。
  于文涛自知失态,霎时面红过耳。
  范三奇一脸关怀之色,飞步赶到于文涛身边,问道:“文儿,你……”
  于文涛睹状,心中爱激无己的答道:“没有什么,文儿只不过突然间想起了一件可疑之事而已,三叔用不着替文儿担心。”
  范三奇不信的看了于文涛一眼,道:“愚叔怎能不担心呢?但愿你——
  “范三奇,你白担心啦!”
  范三奇闻言一怔道:“前辈知道文儿心中之事么?”
  司太青笑道:“何止晓得?这事可是由老夫所引起的呢!”
  说着,不等范三奇回答,便忽然抬头向天大声道:“谷矮子,你别不要脸啦!人家于老弟年纪虽轻,可不像你这矮鬼不知好歹,不分皂白,你虽然告知于老弟老夫存身何处,想令老夫在震怒之下,对他出手,你便可以借机出头,阻止老夫,以示恩于于老弟,然后,更可进一步要收于老弟作你的衣钵传人,可惜的是,你这矮子棋差一着,满盘皆输,到这时候,你单于老弟忘恩负义,你自嗟自怜,白费心血,都是等于放屁,于老弟何时忘恩,又何时负义来着?老夫真替你窝囊得很哩!”
  司太青这段话,没头没尾,又是向天所说,峰顶之上除了于文涛和“自在”大师以外,几无一人知道是什么事?
  不过,像少林掌门人尊胜禅师、武当长老“南天居士”许廉、华山“寒月”老尼,却已从谷矮子三字,听出了一些端倪。
  他们知道,武林之中,能够被“苍昊居士”司太青用这等口气骂叫刺的人,不会有多少的。
  而“谷矮子”,更也仅得一人。
  果然,他们料得不错,司太青话音一落,从那天都峰下,已飘来一阵苍老的怪笑之声。
  这阵笑声,不但是怪,像破锣般的又哑又沙的怪,而且还满蕴了绝顶的内力,听来令人心懔气促。
  ‘华山七剑”被迫闭目凝气,暗暗运功抗拒!
  那位来自西北的“青海教”中高手,“玉面虎魔”康泰元,已是突然混身发抖不已。
  如果笑声不是被司太青一声大骂,骂得对方敛去极快,康泰元必将身受重伤无疑。
  这情形可就看得于文涛大为意外。
  他不信那康泰元的武功,会比“华山七剑”更差。
  然而,事实又不容怀疑。
  不过,当他叫完了司太青那声喝骂,他也就恍然了。
  只见就在康泰元面色发白,混身大抖之际,“苍昊居士”司太青忽然仰天发出长啸,喝道:“谷矮子,你那‘五行真炁’吓不了人,犯不着浪费气力啦!有种的就上来亮亮相,岂不比这种鬼哭要好得多么?”
  司太青话音微顿,又道:“谷矮子,人家‘青海教’可没得罪你,你这‘五行真炁’对青海教中的‘土木神功’可是影响不小,老夫看你还是别再出什么乖啦,别把人家青海教朋友得罪了,多树强敌。”
  话毕,那阵怪笑也就敛去。
  同时,峰下也传来一阵哈哈大笑道:“司老儿,你真厉害,就冲着你这几句话,老夫可不能不爬上天都,跟你扯扯淡了。”
  峰顶诸人,闻言俱都想笑。
  以这老人的功力,还会要爬么?
  但于文涛却不然。
  他却奇怪,这老人的口气怎么并不恶?自己本来以为他跟司太青可能是生死对头一事,只怕是错了。
  适时,司太青已大笑道:“谷矮子,昔年誓言,尚且未解么?”
  峰下老人笑着回答道:“找不到那牛鼻子,老夫誓言自然是难解,不过,你别发急,爬山之术,老夫已有心得,快得很呢!”
  就在说话之间,天都峰的崖石之畔,已然露出一颗白发如雪,面容清癯老人的脑袋。
  司太青呵呵一笑道:“不差,谷矮子,你这些年来,果然大有精进。”
  这时,那白发老人,已然手足并用,极快的上得峰顶。
  于文涛路一打量,发现这老人身高,顶多不过三尺,一身灰色长衫,长仅及膝,白云鞋,到是极为洁净,双目开阖之间,一片湛然神光,尤其是满脸祥和之气,显得此老为人似极正派。
  这一来,于文涛更是大感惶惑了。
  他心知此老如果是人如其貌的正派人物,则自己方才所说的那些话,就是大大的不应该了。
  老人身形一现,立即走向司太青身前,大笑道:“四十年小别,司老儿你倒锻练得返老还童了,可敬!可敬!可佩!可佩!也可叹!可叹!”
  峰顶众人闻言,几乎全都失笑。
  司太青却双手抱拳笑道:“谷矮子,老夫若不骂你一顿,大概你又懒得爬这趟山啦!”话音一顿,摇头又道:“你这可叹,可叹是何所指?”
  白发矮哈哈大笑道:“不是叹你,你既然越过越年轻,眼看我矮子老儿越过越年老,又怎能不可叹,可叹呢?
  司太青闻言,也不禁哈哈大笑。
  此时,少林掌门和“寒月”老尼、“南天居士”许廉,全都快步赶了过来,尊胜禅师合十说道:“谷施主犹识贫僧么?”
  白发矮叟单掌一立,笑道:“好说,好说,掌门人好!”
  尊胜禅师高喧一声佛号,斜退一步。
  “寒月”老尼立即上前拜见。
  白发矮叟笑向“寒月”道:“你那掌门师兄没来么?”
  寒月极为恭敬的应道:“晚辈掌门师兄适在闭关,故而未来。”
  白发矮叟微微一笑道:“返回华山之日,代老夫向他问好。”
  “寒月”忙应道:“晚辈遵命!”
  说着,缓步退向尊胜禅师身后。
  “南天居士”许廉,适时上前抱拳拜见。
  白发矮叟目光一转,笑道:“许廉,你的老毛病还是改不了啊!”
  “南天居士”闻言,老脸飞赤,心知此老乃是指的自己暗算夺剑之事,但却无法辩白,只好笑道:“事出不已,到惹得谷老见笑了。”
  白发矮叟哈哈一笑道:“好个事出不已,若非司兄出手,只怕你也难以如愿以偿呢!不是老夫多事,你又有这大把年纪了,没弄个灰头灰脸的,在小娃儿们面前现眼,多么难为情呀!”
  这几句话只说得“南天居士”许廉无地自容,只好讪讪笑道:“许廉经此一次,已然……”
  白发老叟不容许廉再说下去,笑道:“好啦!老夫也不过跟你开玩笑而已,别弄得要搬出一套什么埋首深山,甚至遁迹空门,那岂不是又给这个怪和尚多找一个徒子徒孙了么?”
  说着,指了怪僧一指,又复哈哈大笑。
  许廉听得刚自大感赧然之间,怪僧突然大笑道:“好啊!谷矮子,你这个因可种不得啊,我和尚是独来独往惯了,要是你给我找累赘,我和尚要恨你一辈子。”
  白发矮叟笑道:“怪和尚,老夫也正不敢哩!”
  说罢,又是呵呵一笑声中,倏然掉头向于文涛望去。
  于文涛因为心感抱歉,故而突然脸上一红。
  白发矮叟见状大笑道:“到底是年轻人,羞耻之心要强些。”
  说着,看了正在退向一旁的许廉一眼。
  于文涛此时却讪讪的连忙跨前一步,躬身拜倒道:“晚辈于文涛叩见前辈……”
  忽然,他感到一股极大的潜力,将自己托了起来,耳中已听得白发矮叟大笑着说道:“别下跪,老夫可不敢受你大礼。”
  这一来,于文涛又愣愣的反而弄得僵立当地。
  司太青看得哈哈笑道:“你这矮子真是气量太窄了些,于老弟这身根骨只要你看得上眼,司太青并无意与你抢夺。”
  说着,掉头向于文道:“此老乃是名震武林的高人,‘五岳矮叟’谷庸,他那别具风格的‘五行真炁’,可具是旷代奇学啊!”
  于文涛闻言,忙肃容行礼道:“谷前辈——”
  “五岳矮叟”谷庸摇头笑道:“你可别听司老儿胡说,到是他那一身传自‘天痴’上人的‘玄磁真炁’,才是旷古绝今的……”
  两人这一互相标榜,可真令于文涛既是想笑,又不敢笑,弄得怔怔的不知道究竟说什么才好。
  怪僧只听两人这一吹嘘,不禁哈哈大笑,道:“你们两位可真是一对,像这样的你捧我一句,我
  捧你一句的捧下去,再等一会儿,武林中可要唯你二人独尊了。”
  司太青闻言,回头一笑。
  “五岳矮叟”谷庸却双眼一努,大笑道:“是哇!咱们可不能少了你这老怪物……”
  怪僧秃眉应声一扬,道:“谷矮子,你别把‘老怪物’三字转赠,除了司老怪和谷矮子,武林中何时有人喊过我老怪物?”
  “五岳矮叟”谷庸摇头笑道:“怪大师,你这口舌之利,谷庸自知不及——”
  他话音一顿,突然神目如电的射向于文涛道:“娃儿,司老儿是否把他那珍逾性命的‘九转金丹’让你服下了?看来你这娃儿福缘可真不浅……”
  于文涛闻言,心中一动。
  敢情适才在那“鳌鱼背”的巨石之后,“苍昊居士”司太青喂给自己的那粒龙眼般的丹丸,乃是“九转金丹”?
  怪不得自己体内真力,徒然之间,增加了不止五倍。
  “白云玄鹤”范三奇闻言,心中狂喜至极。
  “九转金丹”是“天痴上人”练来用以修习佛道两家金丹大道和上乘佛法的至宝,功能起死回生,更能增长练武之人的真气内力,据江湖传闻,此丹一粒,可抵绝顶高手的一甲子苦修之功,文儿获此一粒,功力岂非已然大大的超过了自己了么?而且也凌驾一般高手之上?
  范三奇心中所念,乃是“圣剑天魔”于鸿奇大哥被害的血海深仇,因而,他随时随地都为于文涛的功力而动心。
  少林掌门尊胜禅师,耳听“五岳矮叟”谷庸之言,心中大大一震,极合深意的望了于文涛一笑。
  司太青此时却笑道:“谷矮子,你卖弄什么博学啊?司太青舍了一粒成仙得道的‘九转金丹’,你呢?看来你可小气不得啊!”
  “五岳矮叟”谷庸,深深的看了于文涛一眼,笑道:“司兄不必激我,此子委实令我心喜……”
  司太青突然呵呵大笑道:“谷矮子,这番你可说了真话啦!”
  “真话?谷庸何时向你司老兄说过假话?”
  司太青笑道:“你以传音告知于老弟的话,难道是真?”
  “五岳矮叟”谷庸摇头一笑道:“司兄,你可真够厉害!”
  “比不得你矮子吧?差点叫这位老弟把司太青看扁了,这岂非都是你矮子的厉害杰作么?”
  “五岳矮叟”哈哈笑道:“此乃通权变达的一时之计,司兄何必耿耿?”
  “苍昊居士”司太青也忽然大笑道:“我若耿耿,你矮子还能站在此处含笑说话么?”
  “不错!”“五岳矮叟”点头笑道:“司兄难缠之名,天下皆知……”
  司太青陡然怒笑道:“胡说!司某岂会比你难缠?”
  怪僧适时大笑道:“司老儿说得对!”
  “五岳矮叟”谷庸苦笑一声道:“遇到你们两位,谷庸只好自认服输。”
  不过,谷庸虽然这样说,但峰顶群雄却明白得很,“五岳矮叟”谷庸在武林中,确比司太青难缠得多。
  “苍昊居士”司太青虽然为人孤傲不可一世,但他却甚少踏入中原,而且向来有个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戒律,故而,武林中人,只要不犯此老,就是在他眼前作恶,他也不管。
  而“五岳矮叟”谷庸却不然!
  此老居无定所,终年游侠在外,碰到他不顺眼之事,不管你是有理无理,他准要伸手管上一管。
  而这事只要给他一管,那麻烦可就大了。
  套句成语,可真是“如影随形,不死不休”。
  由于“五岳矮叟”谷庸功力绝高,所以,比得上他的人太少,一旦触怒此老,小命准是完蛋。
  即使有那武功跟他相当之人,但谁又能有那份死缠烂打的不死不休的耐性,跟他个没完。
  于是,“五岳矮叟”谷庸几乎变成了人见人怕的人物。
  群雄心念未已,司太青已然笑道:“谷矮子,废话少讲,你此来天都,究有何意?”
  “五岳矮叟”谷庸望了于文涛一眼,笑道:“司兄,你以为我为了什么?”
  司太青故作不知的笑道:“莫非也为了那支‘季扎宝剑’?”
  “五岳矮叟”闻言大笑道:“俗气!简直是俗不可耐。”
  “谷矮子,你说司某俗气?”
  “五岳矮叟”笑道:“不是你司兄俗气,而是这夺剑大会,委实俗不可耐,到是司兄这种取剑阴人之举,清雅得可喜。”
  怪僧适时接口笑道:“谷矮子,既非夺剑,你来此作甚?”
  “五岳矮叟”再度深瞥于文涛以眼,慨然道:“为了这小子!”
  于文涛闻言一震!
  “五岳矮叟”接着又道:“老夫自五年前偶游天台,发现此子在天台峰头练剑,不由一时高兴,多看了这小子两眼——”
  司太青笑道:“怎么?你老儿动心啦?”
  “五岳矮叟”笑道:“动心到是不会,但怜才之念,不禁油然而起。”
  他话音微顿,又道:“老夫逗留天台三日,忽然发觉此子这身特异的根骨,实在是练武的奇才,可惜那天智老秃,竟然不能善于教导,至使此子埋没,未太以可惜……”谷庸话音又是一顿。
  怪僧笑道:“你真是够为别人操心的了。”
  “五岳矮叟”笑道:“怪大师说得对,谷庸一生,真是为别人操心得太多了些,不过,这次应该是个例外。”
  “例外?你老儿为了自己么?”
  怪僧话音甫落,司太青已接着笑道:“差不多,这老儿正是为了自己。”
  怪僧笑道:“司老儿,你怎么知道?”
  司太青笑道:“这老儿一身武功,迄无传人,他……”
  怪僧恍然大笑道:“敢情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这老儿要找传人,来保存他那一身独特的‘五行真炁’了。”
  司太青笑道:“正是此意!”
  “五岳矮叟”容两人笑毕,方道:“两位所说果然对极,老夫觉得此子可以造就。”
  怪僧笑道:“那你为何五年来仍未收下他?”
  “五岳矮叟”笑道:“谷庸一生行事,不愿求人。”
  怪僧哈哈笑道:“是不是这娃儿跟你脾味相投,也不肯求人,所以弄得你在这五年之中,未能得此传人?”
  “五岳矮叟”笑道:“不!”
  司太青笑道:“谷矮子,你这个‘不’字妙极!”
  “五岳矮叟”笑道:“司兄果然卓然一家,眼力过人,此事这娃儿因为毫不知晓,虽然老夫曾经三度现身,仍未能引起此子注意。”
  于文涛闻言,突然想起,怪不得在自己昔日于天台练剑之时,曾经三度被怪事所打扰,原来是此老作怪……
  他心念未毕,“五岳矮叟”已大声又道:“老夫终不死心,于是就在天台卜居。”
  司太青笑道:“好决心!”
  “五岳矮叟”笑道:“可惜这份决心,仍告无功。”
  于文涛歉然看了“五岳矮叟”一眼。
  “五岳矮叟”视若未见的笑道:“十日之前,老夫突然发现这娃儿竟跟范三奇化装离开天台,老夫这一急,可就跟了下来。”
  范三奇闻言一惊!
  怪僧已笑道:“和尚在路上发现你了。”
  “五岳矮叟”笑道:“老夫也发现你了。”
  怪僧咧嘴一笑。
  司太青接口道:“于是,你就大破往例,想出了这个特别的手法,想借我的怪脾气,来成全你收徒之心?”
  “五岳矮叟”老脸微红,笑道:“司兄请别见怪。”
  司太青笑道:“司太青不会怪你,到是你老矮子心事早被司太青看穿,将计就计,却让你大大的在峰下着急了是不?”
  “五岳矮叟”讪讪笑道:“司兄,你挖苦得够了。”
  司太青笑道:“谷矮子,你变了。”
  “五岳矮叟”摇头笑道:“谷庸未变,只是岁月太不饶人。”
  说罢,竟然长长一叹。
  司太青闻言,脸色也略略一黯,道:“我们都老了。”
  怪僧闻言,笑道:“丧气得很。”
  “五岳矮叟”微微一笑道:“大师不愧佛门高僧,终究比我们心境开朗。”
  司太青笑道:“他才不开朗哩!你看他那份嗜酒如命的雅致,委实令人不敢领教。”
  司太青话音一顿,突然向于文涛道:“老弟,你怎么不说话呀?”
  于文涛听得心中一动。
  心想:我怎么说哩?插得进口么?
  他却恭谨的笑道:“晚辈在各位前辈面前,那有说话余地。”
  司太青笑道:“老第,你不必谦逊,咱们这批老像伙,可是世人眼中的怪物,因而,我们也不讲礼数……”
  “五岳矮叟”截断司太青话音道:“娃儿,司兄说得不错。”
  司太青笑道:“老弟,谷庸昔日说话,从不假人辞色,今儿可是为了你变了个性啦,可见你所受到的重视……”
  “五岳矮叟”笑道:“司兄,你怎么捧起我来?你也不怕别人笑……”
  司太青闻言,倏然哈哈一笑。
  于文涛这时可真有些不知所措,他目光连转之间,忽然发现了一大怪事……
  于文涛目光一转之间——
  他突然怔住了!
  只见那远立在五丈以外的“华山七剑”,此时竟然在这多高手之前,又告被人制住了穴道。
  这时——
  “苍昊居士”司太青似也发觉。
  他笑声忽敛,目光电疾的向峰头一扫。
  适时,“五岳矮叟”陡地冷冷一笑,向司太青道:“司兄,这天都峰头有怪还是有妖?”
  “苍昊居士”司太青淡淡一笑,道:“谷矮子,咱们好像栽到家啦!‘华山七剑’中的五剑,竟然在咱们眼前被人点了穴道,咱们居然未觉……”
  “五岳矮叟”谷庸,忽然摇头道:“司兄,咱们并没有丢人。”
  司太青闻言一怔。
  “五岳矮叟”谷庸话音微顿,手指五剑又道:“他们五人的穴道,是被人以至高的佛门绝学‘莲华指’所制,司兄当必知道,武林中身具‘莲华指”力之人,究有几位?依老夫猜想,只怕那位昔年誉为‘圣僧’的老……”
  “五岳矮叟”谷庸口中“老”字甫出,怪僧“自在大师”突然哈哈大笑,抢着大声说道:“谷矮子,你想错啦!”
  “五岳矮叟”语音倏断,怔道:“怪和尚,你……”
  怪僧摇头一笑,道:“想那‘佛我’圣僧,怎会对华山七剑下手?谷矮子,你别被别人借了圣僧的手法,把你吓住。”
  谷庸慈目电转,慨然道:“怪大师此言,委实有理。”
  此时,“苍昊居士”司太青已缓步走到“惊天剑”华子弘身边,举掌在他的后心一拍,笑道:“怪大师没有说错,来人不是‘圣僧’。”
  “惊天剑”华子弘咳呛一声,穴道立解。
  他涨红着脸,抱拳向司太青道:“晚辈无能,有劳前辈……”
  “苍昊居士”司太青目光一转,笑道:“来人功力极高,你们本非敌手,被其所制,也不见得算是丢脸之事,你又何必自惭?”
  司太青话音微顿,一面依次拍开“伏波剑”宇文瑾、“五才剑”佟梧、“风雷剑”程猛,及“七星剑”姬无修等四人穴道,一面含笑向着“五岳矮叟”谷庸等群雄说道:“照华山门下穴道受制情形来看,来人功力之高,虽较之‘圣僧”相去甚远,但似也不在你我之下……”
  司太青话音未已,天都峰头突然飘来一阵龙吟长啸。
  啸声甫起,“五岳矮叟”的身形,疾逾闪电一般,直往“鳌鱼背”方向扑去。
  但是——
  “五岳矮叟”去得快,回来得更快。
  长啸声中,倏听一声苍老的暴喝声道:“老夫郜冲适才来此本想与袁化老弟静听松涛,坐论今昔,不料尔等竟然在此聒噪了半天,皆因老夫名心早淡,故而均已忍耐,懒得多管。但袁化老弟对司太青老儿自诩北海剑法,天下无双之意,大大的不服——”
  那苍老的话音一顿,“五岳矮叟”谷庸已然退回原地,满脸俱是惊骇之色,望着话音传来的方向。
  此时,那苍老的话声已然再起:“袁化老弟这才略施身手,制了什么‘剑林盟主’手下的七大侍卫,跟司太青开了一个玩笑,可笑你这谷矮子活了这一大把年纪,居然料事既然不明,兴事却又冒失,老夫若非佛前已立了重誓,永远不开杀戒,你矮子此时,还能这等平安无事的站在天都峰发愣发呆么?”
  苍老的话音一停,整个的天都峰头都陷入了沉静。
  忽然,天都峰顶的每一个人,包括“苍昊居士”司太青在内,他们的脸上,都表露着令人不敢相信的神
  色
  惊骇!震惧!惶惑!
  他们,彷彿都被这并不惊人的几句话所震惊。
  于文涛本待出口反问对方,为何藐视司太青及自己的几句措辞甚是犀利的言谈,顿然出口不得。
  他心中嘀咕:“此人口气之大,委实吓人……”
  “苍昊居士”司太青这时已慢慢的向谷庸身边走去。
  怪僧“自在”突然移向谷庸身侧——
  于文发觉,这三位武林的顶尖高手,居然是排成个“一”字,各自间隔一步之远。
  于文涛倏感心中大震。
  难道那个自称郜冲的老人,武功竟然高得出奇到纵以司太青的这等身份,还要三人联手么?
  他刚自暗暗摇头不敢相信之际——
  “苍昊居士”司太青已朗朗一笑,发话道:“峰侧果是郜兄、袁兄么?司太青实在失迎得很。”
  司太青话音一落,西侧峰头已传来一声冷笑。
  “五岳矮叟”谷庸适时也自哈哈一笑,道:“郜兄‘血影神功’端的已入化境,谷庸适才微撄其锋,已感承受不起,谷庸为郜兄喜,为郜兄贺。”
  这几句话,听得于文涛大惑不解。
  司太青、谷庸同称对方为兄,足见此人在武林之中的班辈,并不见得超出二老……
  然而,郜冲说话为何那等托大?
  而那什么出手制人的袁化又是谁?“苍昊居士”司太青竟然对他也是尊称一声“袁兄”?
  不过,于文涛已有一点可以确定,“血影神功”这门武林绝学,当今武林之中,炼成者极稀。
  但若一旦炼就,其武功之高,确可睥睨当世。
  因之,于文涛猜想郜冲必是因为他自己已然把武林之中,极为难炼的“血影神功”炼就,才会这般威气凌人。
  其实,于文涛只猜对了一半。
  “血影神功”郜冲果然是最近才已炼就。
  但若说他因此才会那等藐视司太青却是大误特误。
  于文涛怎知这位郜冲,乃是武林之中,被人誉为“天地双绝”之中的“地煞狂叟”。
  昔年“天地双绝”威赫武林,虽与“苍昊居士”司太青、“五岳矮叟”谷庸同时,但“双绝”功力,斯时已然高不可攀,几乎整个武林,就从来无人见过两人以真正功力对敌。
  尤其是“双绝”中的“天霄神君”卓尔侪,在他的手下,连少林上代掌门“慧寒大师”,也未走出十招。
  于文涛凝思未已,郜冲苍老的话声,倏告传来。
  “谷庸,咱俩小别甫经十载,你何时竟然学会了这种送人高帽子的功夫?老夫‘血影神功’奈何得了你么?”
  “地煞狂叟”郜冲话音落,于文涛更是惶惑不解了。
  心想:“他们怎么到跟别的武林中人,自我吹嘘,小视对方的做法,完全不同呢?”
  其实,休说于文涛心中不解,连那些位在武林中已有极高声望的“华山七剑”,何尝不作此想?
  他们暗笑,这些老人们,都是年老成精,深得人生三昧,懂得俗语所说:“花花轿,人抬人高”的手法……
  “五岳矮叟”在郜冲话落之间,已笑着说道:“郜老哥,你太抬举谷庸了,谷……”
  忽然,从那郜冲存身的崖后,传来一声清浅极的冷笑,道:“谷庸矮子,你知道就好。”
  “五岳矮叟”闻言,脸色微变道:“袁兄是何心意?你想激怒老夫么?谷庸一身武功,较之‘天地双绝’,自知不逊多多,但对你——”
  崖后那清朗的声音喝道:“谷矮子,你说话当心些。”
  “五岳矮叟”谷庸陡地大笑道:“袁化,你过来吧!老夫到要看看你这位被人称为‘追魂剑叟’的老儿,是否真有‘追魂’之能。”
  谷庸话音甫落,面对的西崖之畔,已施施然踱出一人。
  这人年约五十上下,有着颀长的身材,面容清癯,貌相奇古,那身月白长衫,和满头银发,到也衬托得他仙风道骨,飘然脱俗,尤其是那一双炯炯有神的目光,更是隐泛碧光。
  这老人肩头斜插了一支三尺长剑,一缕金色剑穗,映着黄昏夕照,也闪耀着眩目的光采。
  老人身形一现,立即冷冷向谷庸喝道:“谷矮子,老夫肩头‘追魂剑’,已有五年未曾出鞘,如果你矮兄有此兴致,老夫定然奉陪。”
  老人话音略顿,又道:“不过,老夫看你矮子还是缩头为是。”
  “五岳矮叟”谷庸似是一怔,道:“袁化,你……”
  白衫老人“追魂剑叟”袁化已笑喝道:“老夫怕你在老夫‘追魂七剑’之下,丢人现眼。”
  “五岳矮叟”谷庸闻言,倏地仰天大笑。
  “追魂剑叟”袁化目光一寒,走到谷庸身前丈远之处站定,冷冷喝道:“谷矮子,你莫非不信老夫足能令你……”
  “五岳矮叟”谷庸不等对方话落,笑声忽止,喝道:“袁老儿,你简直是痴人说梦,你可别以为你那套‘追魂七剑’,真个犀利奥妙,足可追魂,在老夫眼中,哼!哼!你这套剑法,也只不过顽童耍捧,妒妇操刀而已,吓得了谁?”
  谷庸话音略停,又道:“不是老夫小视于你,‘追魂剑叟’如果与‘璇玑岛主’司兄的‘潜踪化影剑’相较,哈哈……”
  这句话可能正击中了“追魂剑叟”袁化的痒处,立即大叫道:“矮子,你说老实话吧!”
  “五岳矮叟”笑声一敛,不屑的说道:“不错,老夫当然说老实话,但你这老儿可别红脸。”
  “追魂剑叟”袁化长眉一掀道:“笑话,老夫自信比司老儿强过多多,为何脸红?”
  “五岳矮叟”也自轩眉笑道:“不害羞,老夫见过厚脸皮之人,以你为最……”
  “追魂剑叟”袁化怒道:“少废话!”
  “五岳矮叟”谷庸笑道:“老夫到没说废话,只因你这老儿不明真象而已。”
  “追魂剑叟”冷笑道:“你敢妄肆批评老夫?”
  ‘五岳矮叟”也自冷笑道:“句句实言,何能称妄?”
  “追魂剑叟”大声道:“矮子,听你话中之意,当系老夫这借以成名的‘追魂七剑’,好像比不上司老儿……”
  “五岳矮叟”谷庸接口大声道:“对极,你比不上,非但比不上,而且相差甚远。”
  “追魂剑叟”袁化闻言,忽然一愣。
  于文涛心中一动,暗想:“这老儿必然暴怒了。”
  可是,事实却大出于文涛的意料之外。
  “追魂剑叟”袁化,不但不会发怒,反到在一愣之后,双眼射出一缕奇光,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五岳矮叟”谷庸似是颇知对方牌性,睹状笑道:“袁兄,你泄气了是么?”
  “追魂剑叟”袁化,黯然的看了司太青一眼道:“司太青真是人间仙材!”
  ‘五岳矮叟”解嘲般哈哈一笑。
  他似是对“追魂剑叟”突然同情起来了。
  “苍昊居士”司太青此时的神情,却是极为奇突,既不是喜,也不是忧,更不是怒!
  他彷彿置身事外的人。他袖着双手,含着一种令人莫测高深的微笑,一言不发,但是双目却炯炯有神的注视着“追魂剑叟”。
  怪僧“自在”可能更特别。
  他那顶自称为“文殊宝尊”的金色毘卢小帽,在那蓬发之上,突然闪闪发光,乱摇不停。
  于文涛奇怪的横目一瞥之下,他几乎失声发笑了。
  原来这位“怪和尚”正在捧腹无声而笑。
  这四位奇人的表情,吸引了峰顶每一个人。他们全被这种怪现象,弄得瞠然凝思……
  尤其是来势汹汹的“追魂剑叟”袁化,会突然说出赞扬“苍昊居士”司太青是“人间仙材”之言,真是不可想象的可怪。而且,“追魂剑叟”袁化的那股消沉的意态,更令人伤感。
  他们彷彿感触到“英雄白发”之悲……
  然而,“苍昊居士”司太青、“五岳矮叟”谷庸以及怪僧“自在大师”,那一个又不比化年纪更大呢?
  他们何以不曾自嗟自弃?而独独这位先前气势凌人的“追魂剑叟”自暴自弃?
  沉寂会令人感伤。
  不错,天都峰顶的群雄,每个人都突然兴起了满怀的心事,他们在这一瞬间,彷佛接触了另一个世界。
  虽然,那位以“怪”成名的“自在大师”毫无戚容,但是,他那无声捧腹的大笑,岂非也是夺情之举么?

  第十一章 七龙在天
  夕阳含山,倦雅投林。
  晚风拂起了暮云,像轻烟般卷向峰顶……
  眼前的景色,逐渐的由金黄变成橙红,而仅仅像一瞬间的那般快速,橙红转成了深紫……
  而深紫色的天空,又似抵压不了峰头群雄胸中的沉闷,而被压扁了,终于,被压得灰头灰脸……
  适时,在暮色沉沉中,“追魂剑叟”现身之处的崖后,缓缓的又走出来一位中等身材的黑衣老人。
  这位黑衣老人的步履,像幽灵一般的轻盈。
  悄无声息,宛若行空流水般走到“追魂剑叟”身旁。
  于文涛仔细的打量这位老人——
  只见他看来苍老已极,瘦削的脸上,长了一只朝天鼻,秃眉以下的一双细眼,却是木然无光。
  披散在头上的长发,已经长及肩下,与唇上唇下的三须,相映成趣,特别是在黄昏之下,闪起一片银光。
  这老人很瘦,因此,他那宽大的,而又极为单薄的黑色长衫,显得像只灯笼罩在他的身上。
  于文涛看得颇感意外。
  这位貌不惊人的老叟,曾是武林高手?
  尤其是他发觉老人双目呆滞,根本不像练武之人……
  此时,老人已很快的看了峰顶诸人一眼。
  最后,他的目光却落在于文涛的脸上。
  于文心中不自主的一震。
  因为,他忽然接触到了像两支利剑般刺人的眼神。
  他几乎难以相信,这眼光是属于黑衣老人……
  黑衣老人的眼神,贯注在于文涛的脸上有顷,忽然侧目向“苍昊居士”司太青低声说道:“司老弟,这孩子就是你推的‘剑林盟主’么?”
  司太青笑道:“郜兄莫非不信?”
  从这位黑衣老人现身,峰顶众人的神情,均为之一夺。
  这时,司太青一声“郜兄”出口,峰顶群雄,无不为之大双目,仔细的打量这位“双绝”之一的“地煞狂叟”。
  他们几乎跟于文涛一样的奇怪。
  以这黑衣老人的猥琐形态,大大的令人难信他便是数十年前,以“狂”为号,以“杀”为生的武林煞星。
  黑衣老人“地煞狂叟”郜冲,在司太青话音一落之际,立即再度深深的看了于文涛一眼,道:“老夫不能不信!”
  司太青笑道:“郜兄何出此言?”
  地煞狂叟”凛然正色道:“这孩子根骨之好,世罕其匹,老弟选他,自是……”
  “地煞狂叟”话音忽然一顿,略一沉思,方道:“司老弟,你见过卓尔侪的宝贝徒儿没有?”
  “苍昊居士”司太青笑道:“若非见过,司某何会赶来黄山?”
  “地煞狂叟”郜冲微微一叹道:“那孩子比他如何?”
  说着,目光一扫于文涛。
  于文涛心中又是一动,司太青已应声笑道:“一时瑜亮,难分轩轾。”
  “地煞狂叟”郜冲,颇似不满司太青所答的这句两可之词,秃眉耸动,神情不快的说道:“司老弟,你怎可对老夫使用这等不够诚恳的语句呢?瑜亮虽称是一时,但终也有个高低啊!”
  “苍昊居士”司太青对“地煞狂叟”的不快,并无丝毫怯意,闻言反到呵呵一笑道:“郜兄,你这是难为司某了。”
  “地煞狂叟”大声道:“别司某司某的好不好?老夫讨厌你矫情作态。”
  司太青被郜冲喝得展颜大笑。
  “郜兄责备得是,小弟下次不敢。”
  “地煞狂叟”皓首点了两点,笑了一笑道:“司老弟,依老夫看,这孩子比卓兄的徒儿强。”
  司太青也笑道:“郜兄眼力过人,既然郜兄认为这位老弟强过卓神君的那位老弟,自然相信……”
  “地煞狂叟”摇了摇头道:“司老弟,你越变越滑头了。”
  “不敢!”
  “你这小弟自然相信之言,就是不负责任。”
  司太青笑道:“郜兄并未要小弟负责任啊!
  “地煞狂叟”笑道:“你推得干净得很,但我看你如何向……”
  司太青陡然大喝一声:“石后何人?”
  众人闻言一怔。
  “地煞狂叟”话音倏止,下面那句话一个字也未吐出——
  一缕黑烟化处,场中已失去郜冲身影。
  司太青似是眼见“地煞狂叟”已向那崖石之后赶去,已然毋庸自己再去帮忙,反到望着怪僧从容一笑。
  瞬间,“地煞狂叟”已如飞赶回。
  他瞪了司太青一眼道:“老弟,一只白猿,居然值得你这等惊怪么?”
  司太青闻言,眉头一皱道:“白猿?”
  “地煞狂叟”笑道:“不是白猿,难道真是人么?”
  司太青闻言,沉思了一会儿,笑道:“黄山不出白猿,郜兄当必知晓。”
  “地煞狂叟”皱眉道:“老夫决未走眼,明明是只白猿——”
  怪僧一直含笑静立,此时陡然接口道:“郜施主当真未曾看错么?”
  “地煞狂叟”摇头道:“怪和尚,你岂可这等小视于我?”
  怪僧正色笑道:“老衲何曾看轻施主?但不知那白猿下落如何?”
  “地煞狂叟”笑道:“这猴获精灵得很,司老弟一声大喝,已把这猴子胆都吓破啦,容得老夫赶去,只见一条白影飞扑下山。”
  怪僧哈哈一笑道:“这猴子好快的脚程。”
  “地煞狂叟”闻言,心中一动。
  司太青却接口笑道:“郜兄,这白猿怕是异种吧!否则,任凭它是何等猿猴,恐怕在郜兄眼下,决难逃脱——”
  “地煞狂叟”闻言,心中疑意顿起。
  司太青说得不错,任何猿猴,只要自己目光能及,它决对脱不出自己掌握而去的……
  可是,适才这只白猿,却是作怪,其跳跃的速度之快,几乎已然到了“凌空驭虚”之地……
  疑念一起,立感不安的笑道:“司老弟,你是否认为这只白猿颇有来历?”
  ‘不错,小弟猜想是,此猿决非无意而来。”
  “地煞狂叟”笑道:“愿闻其详!”
  司太青笑道:“一般猿猴休说无此奔跑的速度,抑且最为畏惧刀光剑影,此猿居然胆敢展上这天都峰头,窥视武林人物行止,若非武林人物豢养,用来打探峰顶之人行动者,又作何解释?”
  “地煞狂叟”闻言,点头道:“有理!”
  司太青又道:“不过,这事未免太以巧合了些。”
  说着,忽然低头沉吟——
  但是,在“地煞狂叟”和怪僧两人耳中,却传来“苍昊居士”司太青极为急促的传声:“郜兄,小弟那声大喝,乃是为了阻止郜兄脱口说出九华山中之约而发,其实,小弟并未发现那只白猿呢!”
  传声甫毕,司太青目光一转,忽然大笑道:“这白猿必是大有来历,可惜郜兄未曾擒来……”
  郜冲此时惊凛并不下于司太青和怪僧“自在”。
  果如司太青所言,则这只白猿岂非已然武功极高?由此推及主人,那么其人武功岂不骇人?
  “地煞狂叟”微”凝思,便即笑道:“下次遇到,老夫相信定可擒来。”
  他的话,似是对自己及怪僧等一种解嘲般的自慰,当然他们心里明白,下次纵然遇到,也怕不易擒到的。
  司太青在“地煞狂叟”话音落后,立即接口道:“郜兄,白猿的事,暂且不管,到是这位于老弟荣膺‘剑林盟主’之事,郜兄有何高见?”
  “地煞狂叟”闻言刚自一笑,
  那位一直有些神情没落,呆立不语的“追魂剑叟”袁化,突然咧嘴冷笑,在鼻孔中闷哼一声。
  “地煞狂叟”倏地掉头道:“袁老弟,你仍然心中不念么?”
  “追魂剑叟”淡淡的应声道:“当然!”
  “地煞狂叟”细眼一睁,正要说话,怪僧已抢着笑道:“袁施主,你今朝好像有些神不守舍哩!”
  “追魂剑叟”袁化闻言一震。
  “五岳矮叟”谷庸立即笑道:“袁老弟适才不是已然表示心服了么?”
  “追魂剑叟”皱眉摇头道:“老夫心服是服的司老儿,不是服的那娃儿呀!”
  怪僧笑道:“那还不是一样么?”
  “追魂剑叟”怒道:“不一样,这娃儿怎可与司老儿相提并论?”
  于文涛闻言,心中老大不快。
  同时,他已发觉怪僧言之不谬,这“剑林盟主”可真干不得,仅是这么半天的功夫,自己就受了多少窝囊气,往后日子可长着哩?那该多令人……
  他皱眉转念未已,“五岳矮叟”谷庸已然笑着道:“袁老弟,这娃儿此时已然可与司兄相提并论了。”
  “追魂剑叟”双目一瞪道:“胡说……”
  司太青插口笑道:“谷矮子说得对,于老弟已是司太青的化身了。”
  “追魂剑叟”袁化听得一怔。
  他不肯相信,但却不能不信。
  因为,这说是出自“苍昊居士”司太青的亲口。
  “追魂剑叟”暗暗的咬了咬牙,心想:“司太青既能练气驻颜,其武功剑法自然足以胜我,但这娃儿……”
  他心情突然激动得很凶!
  由于他在发觉司太青武功练到驻颜返童地步之后,才心服口服的说出司太青真是人间仙材之话。
  此时,难道他对那年轻小娃儿也要这等低首么?
  但是,他的名号是“追魂剑叟”,自己又是仗着剑法成名的使剑高手,那娃儿身为“剑林盟主”,则自己不是成了……
  “追魂剑叟”简直不敢卒想了。
  照这样下去,他要变成于文涛的属下了。
  他沉吟了半响,忽然大声道:“老夫不信,这娃儿算什么……”
  “追魂剑叟”这句话,触怒了于文涛。
  他目光电射,陡地欺前两步,大声侃侃说道:“这位前辈说话,请尊重在下一二。”
  “追魂剑叟”话音被截,本已不快,再听于文涛这份子口气,顿时勃然大怒,双目一瞪喝道:“娃儿,你是谁?跟老夫讲话这等无理?”
  于文涛闻言,目光一转——
  他发现连“地煞狂叟”郜冲在内,全都是微笑的注视着自己,并无阻拦自己与“追魂剑”争执之意,心中立即大定,知道这些高人,特别看重自己,雄心一起,胆气立壮,嘿嘿一笑,向“追魂剑叟”袁化冷冷答道:“在下于文涛,身为‘剑林盟主’。”
  “追魂剑叟”脸色一变,怒道:“娃儿,你好大的口气!”
  于文涛笑道:“在下口气不大,倒是阁下以剑成名,在武林中也是使剑的高手,此时面对在下盟主,竟然这等狂……”
  他那口中“傲”字尚未说出,“追魂剑叟”袁化已气得面如渥丹,须发几皆直立而起。
  一声暴喝:“娃儿找死!”
  右掌倏挥,一阵裂帛般的啸声,应手而出。
  于文心中一凛,暗呼:“这是‘天啸降龙掌’力啊……”
  但他却是未作闪避打算,也自单掌一扬,全力劈出“天智”禅师所传的“般若禅掌”。
  范三奇看得心神大震。
  “天啸降龙掌”,乃是上古绝学,非但掌力之强,是能生裂虎豹,且其啸声之锐,便可慑人心志。
  于文涛休说内力不若“追魂剑叟”袁化,纵使相当,想以“般若禅掌”去对付“天啸降龙掌”力,亦得落个败局。
  于文涛不知天高地厚,为了盟主尊严,竟然不肯闪让,双方掌力接实,于文必得受伤……
  范三奇叔侄情深,不自觉的大步一迈——
  此时,双方掌力已然相接!
  范三奇大喝一声:“涛儿速退!”
  可是,迟了。
  “天啸降龙掌”力,已与佛门“般若禅掌”的掌力互告接实——
  “轰!轰!”
  一声大震过处,峰头砂石横飞,烟尘滚滚。
  范三奇目光过处,倏见一条人影“蹬—蹬—蹬”连连后退。
  ‘华山七剑’同时惊呼之下,
  天都峰头的群雄也无不为之惊叹!
  他们心中都升起了惋惜之情,于文涛这娃儿如果……
  就在范三奇双目一闭,暗叫:“天呀!涛儿为何……”
  忽然!
  一声冷笑,传入范三奇耳中。
  他暴睁双目,竟是喜得愣了。
  于文涛没有如他所想的伤在化手下。
  “天啸降龙掌”力,这次却意外的失手了。
  “般若掌”竟能有这大的威力?“白云玄鹤”范三奇委实难以相信,尤其是在于文涛的手中施展……
  于文涛此时,也似大为奇诧不安的愣立当地。
  “追魂剑叟”袁化蓦然出掌,不但未曾伤得于文涛,反到在于文涛亮掌还击之下,被震倒退五丈,这一来,“追魂剑叟”可傻了。
  心想:这娃儿有点邪门!
  他从于文涛发出的掌力之中,体会到其中夹有一股世罕其匹的阴柔劲道,来得无声无形。
  他自己就是被这股劲力,反震得倒退。
  他狐疑不决,拿不定是否应该再度出手,照适才这一击之较,这娃儿的真气内力,简直不在自己之下。
  然而,当“追魂剑叟”袁化的目光转到于文涛脸上时,他不禁被于文涛那种失措发呆的情况所震惊。
  显然,这娃儿是被某一突来的事故所困扰。
  “追魂剑叟”心中疾快的转念寻思,他终于恍然。
  我说呢!这娃儿岂能有此功力。”
  “追魂剑叟”袁化心中暗叫冤枉,若不是自己能够细心的留神对方表情,自己受挫得未免太以不值。
  他找出了原因,顿时冷冷发笑。
  适时,怪僧“自在”陡地呵呵大笑道:“袁老儿,一掌相击,胜负已分,你冷笑个什么?”
  “追魂剑叟”被怪僧笑得老脸微赧……
  “地煞狂叟”郜冲陡地细目精光四射的笑道:“袁老弟,你这种激动的举措,老夫甚感不满。”
  “追魂剑叟”闻言一怔道:“郜老哥,你是指袁化不该掌击那娃儿么?”
  “地煞狂叟”笑道:“你既不服这娃儿出任‘剑林盟主”,领袖天下侠剑的武林人物,你就该在剑上跟对方一较高下……”
  郜冲白眉微扬,顿了一顿,又道:“袁老弟,猝然暗袭,不是大夫名家风范么?”
  “追魂剑叟”袁化面色再度发赤!
  于文涛这时忍不住发出冷笑!
  他这一笑,可惹得袁化恼羞成怒了。
  “娃儿,你笑什么?”
  于文涛剑眉一扬,答道:“在下笑那些自以为年高德劭,但却阴森毒辣,不讲江湖道义,武林规矩,动辄偷袭之辈……”
  “追魂剑叟”袁化双目一瞪,大怒道:“娃儿,你骂的是老夫么?”
  于文涛笑道:“不一定!”
  “不一定?你娃儿——”
  袁化语音未已,于文涛已冷冷喝道:“阁下若是未曾偷袭过别人,又何必心存芥蒂?”
  “追魂剑叟”气得双目喷火,大叫道:“娃儿,亮剑吧!”
  于文涛哂然一笑道:“阁下是在向在下正式叫阵么?”
  “追魂剑叟”袁化想不到于文涛会这等说法,弄得他大感尴尬,双目微一闭,恨恨道:“小娃儿,你少得寸进尺,把老夫不放在眼中,稍时老夫‘追魂剑’一举,哼哼,可叫你哭都哭不出来。”
  于文涛闻言,俊面似是一亮,倏然拔剑大笑道:“好,在下有你此言,不便再不亮剑,但究竟是谁哭笑不得,此时言之未免过早。”
  说罢,仗剑凝立,神色湛然。
  “追魂剑叟”冷冷一笑,一拉肩头长剑,横跨半步,一语不发,漫不经心的刺出一剑。
  剑招一出,于文涛立感心头微震。
  到底是使剑名家,出手即见工夫。
  “追魂剑叟”这一招看来似是轻描淡写,但却是他那毕生心血研创的“追魂七剑”之中的绝招。
  于文涛但见对方剑上潜力极重,不愿举剑硬抗,倏地足踏“天璇”,反手一剑攻去。
  他这一手“以攻为守”的打法,到是别具心裁。
  “地煞狂叟”看得暗笑赞道:“娃儿,这一手攻得好。”
  于文涛闻言一笑。
  但是,“追魂剑叟”却大感难堪。
  于文那反手攻出的一剑,恰是攻其必救,迫得“追魂剑叟”袁化那招“无常索命”半途撤回。
  于文涛一招奏功,自是不肯再失良机,右臂倏振,左手剑诀上引,“北海剑法”中的“月白清风”一招,跟踪而至。
  “追魂剑叟”袁化目光微凛,面对于文涛刺来的漫天剑影,道声:“不愧北海绝学!”倏展身形,反剑上撩。
  于文涛朗声一笑,长剑忽然一顿。
  “追魂剑叟’立即一剑横空!
  但他究竟成名多年,经验老到,于文涛发笑的瞬间,他已微感不妙,故而掌中剑虽告撩空,身形却反到迅疾后退。
  于文涛剑势一顿,改刺为劈。
  恰好,“追魂剑叟”身形一退,竟然是以毫厘之差,惊险万状的让过了于文涛这横剑一劈。
  怪僧“自在”呵呵一笑,道:“退得好!”
  “追魂剑叟”窘得老脸通红,侧目怒视“自在”。
  怪僧笑道:“袁老儿,敢情你不服气?”
  “追魂剑叟”怒道:“秃驴,你在旁给我少放屁!”
  怪僧闪目一笑道:“打不过人家娃儿,怎可乱找别人出气啊?”
  “追魂剑叟”目光射火,正想向“自在”发作——
  于文涛已然喝声:“看剑!”
  剑势如电,波起半天长虹般攻来。
  “追魂剑叟”心无旁骛之机,霍地振剑相迎。
  但见青虹耀眼,剑气漫天,一蓝一白两道光影,回环腾跃于一圈些许大小的晶光之中。
  眨眼之间,十招已过。
  “苍昊居士”司太青看得轩眉微笑道:“袁老弟的‘追魂七剑’果然不凡。”
  站在司太青身边的“五岳矮叟”,摇头笑道:“但若与你‘潜踪化影剑’相较,似是还差得甚远呢。”
  “五岳矮叟”谷庸话音甫落,“地煞狂叟”忽然笑道:“不是老夫替化泄气,五十招内,他必落败。”
  “地煞狂叟”郜冲的这两句话,可是朗声而说,故此听得峰顶群雄,无不为之大大的一震。
  如果连“追魂剑叟”也不敌于文涛的话,“苍昊居士”司太青推荐于文涛身任“剑林盟主”,确可当之无愧。
  而且,武林之中,若能以剑胜过于文涛之人,大概除了这位手创“潜踪化影剑”法的司太青外,别无一人了。
  “白云玄鹤”范三奇,此时却一脸欣慰之色,目光若电似的,射在于文涛动如狡免的身法之上。
  他的高兴,确实无法形容。
  他想到了“大白岛主”的“大白神剑”,也想到了“峨眉派”的“太乙奇门剑”法……
  但是,看来颇多难与北海剑法相比。
  因此,他觉得于大哥被害之仇,已然洗雪有望——
  可是,范三奇仍感不安的是,除了他所怀疑到的“大白岛”和“峨眉派”以外,还有没有其他的各门各派呢?
  范三奇沉思未已,场中激斗的两人已然到了分际。
  “当!”
  一声清脆的巨响声中,忽听于文涛清越的发出长啸。
  人影翻飞之下,于文涛已然腾霄拔起。
  右手长剑,晶光若电,轮飚星漩,虹霞蔽天,带起一阵刺耳尖啸,掉头狂扑“追魂剑叟”。
  “追魂剑叟”赫然大震,脱口叫道:“七龙在天!”
  司太青接口哂笑道:“不错,袁老儿,你创出破解之招没有?”
  “追魂剑叟”此时那有时问答话。
  但见他钢牙微挫,身似陀螺般一转。
  右手长剑划起一溜银光,迎向凌空而来的于文涛。
  “呛—啷—”
  嗡嗡震响之余,场中顿时剑光陡敛,人影倏分。
  于文涛垂剑肃立,一脸从容之色。
  但那“追魂剑叟”却是狼狈不堪。
  掌中长剑虽然仍在,但他那身着衣衫之上,却已千疮百孔。

  第十二章 难言之隐
  怪僧适时一笑道:“一剑百洞,司老鬼,你这招‘七龙在天’,当真是不仅威力惊人,足可誉为旷古绝今。”
  “地煞狂叟”郜冲闻言,淡淡一笑道:“威力惊人不假,旷古绝今却谬。”
  怪僧眉头一蹙,“五岳矮叟”谷庸已然笑道:“郜兄是否见过超过此招的剑法?”
  “地煞狂叟”郜冲笑道:“当然见过。”
  司太青闻言,心中一动,脱口道:“郜兄何不说出,也好让我们增长见闻。”
  “地煞狂叟”郜冲笑道:“司老弟难道也不知道么?”
  司太青摇头道:“不知道……”
  “地煞狂叟”目光一掠于文涛,笑道:“一剑百孔,果然惊人,但若一剑千孔呢?那……”
  怪僧抢着笑道:“郜兄,大施主,你别鬼扯吧?”
  郜冲顿住话音,笑顾怪僧道:“怪和尚,你怎会说老夫鬼扯?”
  怪僧笑道:“一剑百孔,已然不大可能,一剑千孔,只怕不是一个人的体能所能迅速反应而及吧……”
  “地煞狂叟”摇头笑道:“绝世武功,那是不合常理。”
  他语音微微一顿,又道:“就一个常人体质而言,一剑洞穿百孔可能么?”
  怪僧摇头道:“当然不可能!”
  地煞狂叟”笑道:“反过来看,一个超人,要做到一剑千孔,又有何难呢。何况,一剑千孔,并非是……”
  他突然掉头向司太青道:“司老弟,你这一剑百孔的招法,是否全部由使剑之人,以剑尖实地刺穿对方衣杉的?”
  “苍昊居士”司太青笑道:“不是!”
  “地煞狂叟”部冲转脸一笑道:“这就是了。”
  他说着,目光一点,再度略扫于文涛道:“此子根骨,确实是上上之选。”
  怪僧应声笑道:“郜老儿,别尽是顾左右而言他呀!到底一剑穿孔的剑法,你在何时见过何人施展过?”
  “地煞狂叟”郜冲低叹一声道:“怪和尚,你别不信,能够一剑刺穿千孔之人,就是与老夫合称双绝之一的‘天霄神君’卓尔侪!”
  怪僧闻言,陡地哈哈一笑道:“怪不得你老儿咳声叹气呢!原来是卓老怪呀!看来你这地绝准是比不上人家天绝了。
  “地煞狂叟”双目一瞪,怒道:“谁说的?”
  怪僧笑道:“你自己。”
  “地煞狂叟”赫然一震道:“我自己么?”
  怪僧笑道:“你那长叹之声,即已说明卓老怪比你高明。”
  “地煞狂叟”缓缓的点了点头,说道:“怪秃驴,你果然是有心人。”
  他话音略顿,又道:“卓尔侪学究天人,老夫确实难与相比。”
  “地煞狂叟”这句话出口,峰头诸人均是神情一黯。
  他们想不到以“地煞狂叟”郜冲这高武功之人,竟也会有着神色落寞,不如心意之时。
  可见武林之中,真是变化殊多……
  “苍昊居士”司太青目光微转,笑道:“郜兄何须自嗟自叹?卓兄武功并不见得高过你我。”
  “地煞狂叟”摇头道:“老弟慰我盛情可感,但老夫却有自知。”
  说着,突又目光射向于文涛道:“到是此子眼下已能有此功力,实令老夫心喜。”
  司太青闻弦歌而知雅意,接口道:“卓兄所收弟子,是否堪比这位于老弟?”
  “地煞狂叟”笑道:“眼下似是不及!”
  司太青闻言,心中一动,道:“郜兄言下之意,颇似于老弟日后难比卓兄门下。”
  “地煞狂叟”点头道:“可能得很。”
  司太青剑眉一铁,冷笑道:“郜兄,司某却不信得很,有朝一日,司某先要斗斗你们‘天地双绝’之中的天绝。”
  “地煞狂叟”郜冲突然长眉倏然一扬,朗笑道:“司老弟,你好爽直的性格啊!”
  司太青淡淡一笑道:“郜兄是否觉得司太青太狂?”
  “地煞狂叟”笑道:“不!”
  “苍昊居士”司太青星目略,朗笑道:“郜兄是以为司太青不堪与卓老儿一斗了?”
  “地煞狂叟”长眉再扬,慨然笑道:“司老弟,你正好想反了。”
  “哦?”
  “地煞狂叟”接着笑道:“卓老大是否能有你老弟这份雄心,就令老夫担心得很,由之,可见得老弟不见得斗不过他。”
  司太青闻言,微感一怔,道:“郜兄,你不会感觉司某狂妄?”
  “地煞狂叟”哈哈一笑道:“当然不,老夫与那卓老大从来不会轻视过武林之中的任一人物,尤其是像老弟这等独霸一方的豪杰。”
  司太青颇为欣慰的一笑道:“郜兄这等胸襟,不愧当得盖世高人之誉,听郜兄这么一说,到令司某不想再找卓老儿了。”
  “地煞狂叟”笑道:“司老弟,你找不找卓老大,老夫不管你,但老夫得告诉你一件极为重要的事,卓老大不会跟你动手的。”
  司太青开言,双目一亮,笑道:“为什么?”
  “地煞狂叟”笑道:“卓老大与老夫曾有誓言,此生不再与人动手。”
  司太青闻言,大感失望。
  忽然,他彷佛想到了一个主意,笑道:“郜兄,司某想出与卓兄比试之法了。”
  “地煞狂叟”好像已知司太青心意,神目精光四射的从于文涛脸上掠过,朗声一笑道:“司老弟是否想这娃儿之手,达成老弟之愿?”
  “苍昊居士”司太青微微一笑道:“郜兄觉得此举可行么?”
  “地煞狂叟”微一沉吟道:“可行,不过——”
  郜冲的话音,忽然中顿。
  司太青疑念大起,脱口道:“郜兄,你认定于老弟难敌卓兄高弟?”
  “地煞狂叟”迟疑道:“卓老大那位新收弟子柏轩扬,你不是见过么?”
  司太青笑道:“见过!”
  “地煞狂叟”郜冲淡淡一笑道:“柏轩扬根骨之佳,虽是难比这位老弟——”
  郜冲突然改称于文涛为老弟,到是大出峰顶群雄意外。
  “白云玄鹤”范三奇更是惊喜莫名的连连念佛!
  由于“天煞双绝”在武林之中的清誉,这一句“老弟”,已无形中将于文涛高高的抬上了武林一流高手宝座。
  郜冲此时继续说道:“但卓老大胸罗之广,连老夫也自知莫如。”
  “苍昊居士”此时反到极为平静的笑道:“三年之内,可见分晓,郜兄但请拭目以待。”
  “地煞狂叟一呵呵大笑道:“好,好,老夫颇信你老弟毅力过人,必能成此心愿——
  他说话之间,陡地一怔道:“司老弟,我已想出了端倪——”
  司太青微微一震道:“郜兄……”
  “地煞狂叟”笑道:“天痴老儿,仍在‘璇玑岛’上修心养性么?”
  司太青哈哈大笑,道:“在!”
  “地煞狂”皓首连点道:“此老既在你那岛上,于老弟的将来成就,老夫已敢断言,必可凌驾柏轩扬之上。”
  “苍昊居士”司太青剑眉略扬,朗声一笑,忽然掉头向那位弃剑于地,黯然木立的“追魂剑叟”道:“袁老弟,胜败乃兵家常事啊!你何必自苦……”
  “追魂剑叟”成名以来,这次还是初败。
  他领略到“失败”的滋味,确不好受。
  不过,他终究是年过七十,心性不比少年,大败之余,能扪心自责,也同时能推己及人的,去想想那些昔日败在自己手之人。
  因而,黯然神伤在所不,但若是说他会因此而像“瑶池三美”中的“青裳仙使”般气极自尽,却也不会。
  司太青话音一落,袁化立即皱眉一笑道:“司兄,袁化老了……”
  终于,他仍然不免衷心感伤。
  司太青淡淡一笑,正想劝慰他几句
  于文涛忽然长剑入鞘,大步走了过来,双拳一抱,向“追魂剑叟”长揖到地,大声说道:“晚辈于文涛,特来请罪!”
  他语音一顿,又道:“适才冒犯前辈,确实出于一时冲动,前辈……”
  “追魂剑叟”袁化双目在于文涛脸上一转,暗忖:“此子果然不凡,难怪连郜老儿也对他另眼看待。”
  但他却口中抢着说道:“罢啦!老夫昔日确是目中无人得很,但是,从今而后,却令老夫懂得人生谦抑之道了,老弟又何罪之有?”
  于文涛略感意外的讪笑一声道:“谢前辈不罪之情!”
  “追魂剑叟”袁化呵呵一笑,刚自道声:“老弟……”
  “地煞狂叟”忽然大声向于文涛喝道:“娃儿,你过来!”
  于文涛闻言,心中一凛,大步走了过去。
  ‘老前辈何事见教……”
  “地煞狂叟”双目一瞪道:“于鸿奇是你什么人?”
  于文涛再度心凛,举目望了范三奇一眼。
  “白云玄鹤”似也甚为震惊,一时之间,未示可否。
  于文涛心念一转,心想:“纵然你跟我有仇,我也不能当着天下群雄,自甘示弱。”
  念动之间,立即大声笑道:“正是先父!”
  “地煞狂叟”郜冲悚然一惊,道:“是你先父?你爹死了?”
  于文涛突然眼圈一红,黯然失声道:“死了!是的!死了!”
  “地煞狂叟”似是忽然动了怒火,大声道:“为什么死了,为什么死了?”
  于文涛听得心神大震!
  剑眉倏扬,沉声道:“前辈为何动怒,晚辈先父与你有仇……”
  “地煞狂叟”颇似发觉自己失态,摇头一叹。
  他以一种长辈对晚辈的惋惜神情,看了于文涛一眼道:“孩子!你爹与我无仇……”
  “地煞狂叟”郜冲长叹一声道:“你爹不但与我无仇,而且与我有恩……”
  这位白发老人突然陷入了沉思——
  他想起了在三十年前的一座绝谷之中……
  当时,是一个冰天雪地的深夜。
  “地煞狂叟”郜冲,为了在那深谷之中去觅取一条千载难逢的“火龟”内丹,合药救人,不幸中了“火龟”丹毒,虽然经他以极为精纯的内功,将“火龟”丹毒逼到左臂的“少阴脉”内,但因“火龟”丹毒之巨,几乎已到中人立死之地……
  “地煞狂叟”郜冲终于在全力抵抗“丹毒”的巨战中,失败了,他失败得很惨,很惨!
  郜冲的精力,在三个时辰之内,几已耗尽。
  他那白发皓首,滴落了豆大的汗珠。
  他那原来如同婴儿般的赤红面庞,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而且,正在逐渐发青发黑……
  他绝望了!
  他心中闪电般想着,此时如果……
  当然不可能,郜冲极快的想着,在这等荒山大泽,而且是九多的寒夜之中,那能……
  “紫云丹!紫云丹……”
  他口中呢喃……
  “圣僧的‘紫云丹’……”
  但是,到那儿去找“佛我圣僧”的“紫云丹”呢?
  终于,这位武林奇人“地煞狂叟”郜冲,晕绝了!
  ……
  当郜冲苏醒之际,他意外的怔惊了!
  生命,对他成为了奇迹。
  “我居然没有死么?”
  不错,郜冲没有死,他活了,真正的活了。
  因为,有人站在他的身边。
  “地煞狂度”觉得口中发出了檀香的清香。
  是“紫云丹”救了他,这是无可疑惑的……
  “地煞狂叟”心中一动,振衣欲起。
  忽然,一只有力的手,按住了他。
  同时,一声中气充沛的话音,传入耳中——
  “老前辈重伤新,还是先行休息一会儿为是。”
  “地煞狂叟”闻言大感意外。
  他不是自己猜想中的人,他的话音刚劲有力,不是年老的那位武林第一奇人“圣僧佛我”。
  但他是谁?
  “地煞狂叟”郜冲慢慢的睁开双眼——
  雪夜之中,他看见一位貌相神俊已极的青年人。
  这人三十左右年纪,身高七尺,一身劲装,背插长剑,满脸正气,在寒夜中,发出令人可钦的光采。
  郜冲感激至极的低声道:“老弟盛情,郜冲没齿难……”
  中年壮汉,微微一笑,打断郜冲话声道:“前辈原气未复,请先调养为是。”
  壮汉话声一顿,又道:“在下和内子,将替前辈护驾,前辈且静心调息两个时辰,让‘紫云丹’药力全部行开……”
  郜冲忽然接口道:“老弟是用‘紫云丹’救了老朽么?”
  壮汉点头道:“这‘火龟’丹毒,非用此丹莫救,前辈心中必有很多疑虑之事,但请两个时辰之后再问吧!”
  壮汉话声一止,立即大步向左侧丈外的巨石走去,同时又大声向“地煞狂叟”郜冲说道:“晚辈与内子就在此间守护,前辈速行调息吧!”
  “地煞狂叟”闻言,心中大震。
  他似是听出了这中年壮汉话中另有他意,彷彿这人踪罕到的荒山野谷,已然有人来了……
  所以,他才一再中言,自己夫妇要为此老守护。
  郜冲很自然的连想到,这可能是“火龟”内丹,引来了武林之中的其他高手觊觎……
  于是,他立即沉心静虑,浑然入定……
  事后,他知道了这对夫妇,乃是当时名满武林的新秀,“武林三奇”之首“圣剑天魔”于鸿奇和“无双侠女”龙兰君。
  由于龙兰君乃是“圣僧”的孙女儿,所以,于鸿奇才会有“圣僧”的“紫云丹”来救自己。
  在那以前,“天地双绝”之中的“地煞狂叟”郜冲,乃是武林之中,无人不怕的魔头。
  郜冲的个性,不但是孤僻,而且是无理,他心目中只有自己,从来没有别人的存在,他的杀孽之深,举世可谓无人能及,连号称天下第一魔头的“天门炼士”冉一,也得瞠乎其后。
  可是,经此一事,郜冲变了。
  也变得不再杀人,也不再任性。
  他跟“圣剑天魔”夫妇,成了忘年好友。
  虽然,他们并未取到那只“火龟”内丹,但是,他们却也未让那只“火龟”内丹被宵小取走。
  ……
  于鸿奇死了,郜冲内心的激动可想而知。
  他自责自己,二十不曾出山一行,连自己这位救命小友,如何死了,他竟然不知。
  他突然动怒了。
  于文涛耳听“地煞狂叟”郜冲说及其父予他有恩之后,立即陷入了沉思,自然不敢打扰此老。
  这时,忽见他白发无风自动,心头暗暗一震。
  眨眼之间,但见“地煞狂叟”目光电射而出,那满头百发,竟然一瞬间根根直立而起。
  于文涛骇然却步——
  “地煞狂叟”须发猬立中,陡地大喝道:“于鸿奇是怎么死的?”
  于文涛黯然一叹,哑声道:“先父被仇家所害!”
  郜冲闻言,狂叫一声道:“谁?是谁?”
  此老激动得几乎连说话都辞不达意了。
  于文涛摇头应道:“晚辈不知道!”
  “地煞狂叟”陡然怒叫道:“小子,你是混蛋!”
  于文涛被他骂得一愣!
  “晚辈……”
  “地煞狂叟”目光似火的喝道:“杀父之仇,不思报复,你不但混蛋,而且……”
  于文涛恍然大悟的惨笑接口道:“父仇不共戴天,晚辈未敢一刻或忘。”
  “地煞狂叟”仍然怒道:“既然不敢或忘,你为何连仇人是谁都不知道?”
  于文涛双目泪光闪闪,低声道:“晚辈正在……”
  “白云玄鹤”范三奇在郜冲沉吟之际,已经想起,昔年“圣剑天魔”于鸿奇夫妇,曾经向自己提起过,他们在苗疆一处深谷之内,无意之中,救了一位武林前辈,当时于鸿奇言下之意,似是对那位前辈的素行极为不齿,故而未曾说明是谁!
  但从今日“地煞狂叟”的态度看来,再证之此老突然在三十年前隐居遁世等情推测,可能那位曾蒙大哥救命的人——
  范三奇心思镇密,他此刻已可断定,昔年大哥夫妇所救之人,必然是“地煞狂叟”郜冲。
  恰好,此时于文涛正因郜冲逼问仇家,弄得大为失措,无法应对之际;范三奇忽然跨前一步,长揖道:“晚辈范三奇,拜见郜前辈!”
  “地煞狂叟”正是怒火攻心之时,闻言双目一翻道:“你说什么?”
  范三奇怔得一怔道:“晚辈拜见前辈!”
  “地煞狂叟”皱眉道:“你是谁?你这会儿打什么岔?”
  “白云玄鹤”范三奇低声一叹道:“晚辈范三奇,乃是于鸿奇的拜弟。”
  “地煞狂叟”寿眉忽皱,瞪着范三奇半响,道:“你……范三奇?”
  他忽然沉吟——
  “地煞狂叟”陡然在沉吟中,双目一努,喝道:“你不也是什么“武林三奇’之一么?”
  范三奇黯然点头道:“晚辈错承武林高朋拾爱,愧感难当……”
  “地煞狂叟”大叫道:“好哇!你既然是于老弟的拜弟,又是共同列名‘武林三奇’之中,于老弟的被害,你就一点都不……”
  范三奇闻言,悚然一震!
  于文涛这时泪眼婆娑的颤声抢着说道:“前辈不该深责范三叔,他老人家为了晚辈,这十多年来,可是食不甘味,夜不安席……”
  “地煞狂叟”恨声道:“狗屁!他既然这样,为什么不替你爹娘报仇?”
  于文涛目光泫然,呐呐道:“这……这晚辈……”
  “地煞狂叟”冷笑道:“朋友?结拜?什么狗屁的话!依老夫看来,这世间之上,仍然是有许多可杀的伪善之徒——”
  “白云玄鹤”范三奇闻言,心中顿感冤气上撞。
  虽然,他明知此老乃是怒极方至如此,但仍忍不住冷笑道:“前辈说话太过偏激了,范三奇眼下正以必死之心,要为于鸿奇大哥报仇雪恨……”
  于文涛也适时说道:“前辈确是误会范三叔了。”
  “地煞狂叟”目光一冷,喝道:“老夫误会了么?哈——哈——”
  他突然仰天大笑不已!
  于文涛被他笑得直愣!
  群雄更无不为之作色,因为笑声之中已充满杀伐之音。
  良久!
  “地煞狂叟”笑声忽敛,他侧目向司太青道:“这娃儿我得带走他!”
  司太青此时约略已知郜冲心意,闻言笑道:“郜兄栽培于老弟,司某为他欢喜,但是,司某却觉得郜兄此时携走于老弟,未免不合时机。”
  “地煞狂叟”冷哼道:“不合时机?嘿嘿……”
  司太青朗声笑道:“郜兄,于老弟此时已是‘剑林盟主’啦!你老儿若是将他带走,这‘盟主’之位给谁来……”
  司太青话音未歇,郜冲已大叫道:“老夫岂会管这等闲事?你随便找一个得啦!”
  说着,又向于文涛道:“娃儿,你跟老夫去么?”
  于文涛明知此老要自己跟去并无恶意,但他却不知道是否应该跟他去?还是跟范三奇……
  他略一沉吟之间,范三奇已低声向郜冲道:“前辈可否容晚辈禀呈一事?”
  “地煞狂叟”怒道:“若是不关于鸿奇老弟之事,你最好免开尊口。”
  “白云玄鹤”范三奇豪迈的惨笑道:“若非事关于大哥血海深仇,老前辈纵是逼令晚辈说话,晚辈恐怕也懒得开口呢!”
  “地煞狂叟”冷笑道:“好哇!快说吧!”
  “白云玄鹤”范三奇朗目一扫峰顶群雄,慨然道:“于大哥仇家,晚辈已然查出不少眉目,只是……”
  范三奇话只半句,郜冲已大声道:“你实是可恶,早知于老弟仇家是谁,为什么不说?”
  范三奇被他喝道心中甚是难堪,但他仍然答道:“仇家不但武功太高,抑且势力太大,故而晚辈……”
  “地煞狂叟”又怒叫道:“管他是谁,老夫给你作主。”
  范三奇心中暗喜,口中却道:“范三奇多谢前辈!”
  他话音倏然一顿,目光又向峰顶诸人一瞥。
  这一眼,到是使得峰顶上有几个人为之一震。
  “南天居士”许廉已忍耐不住的喝道:“范老儿,你别鬼鬼祟祟的好不?于大侠仇家是谁,为何吞吞吐吐,一再不肯言明?莫非——”
  许廉话音未落,“地煞狂叟”忽然怒道:“闭你的鸟口!”
  许廉自然不敢得罪郜冲,闻言果然住口不语。
  范三奇冷笑一声道:“范三奇当然要说,不过,只怕范三奇说出之后,这峰顶之上,就有许多朋友脱身不得。”
  范三奇话音一落,各人俱都为之一怔。
  他们全在揣摩范三奇话中之意!
  只有那位美艳淫荡的紫衣少妇,粉面变色,假眉来闪,似是要乘众人一怔之间,扑下峰去——
  不料,“地煞狂叟”郜冲忽然冷冷一笑道:“小丫头,你别想脚下揩油。”
  单臂一扬,那位长白山主之女,业已呆立当地
  范三奇根本未予理会,适时惨笑一声道:“于大哥的仇家,似是应以‘大白岛’为首——”
  “啊!”
  司太青不禁惊叫出声!
  范三奇却接着说道:“此外,峨眉、武当、七煞、昆仑……甚至少林各派等等都脱不了干系。”
  他这几句话,委实大出众人意外。
  “南天居士”许廉首先喝道:“范三奇,你别血口喷人。”
  尊胜禅师也低喧佛号道:“范施主说话,可得留心口德啊!”
  但范三奇却目光一转道:“范三奇绝无虚言,不过——”
  他甫自语音一顿之际,郜冲已怒道:“直说无妨,谁敢找你,都有老夫。”
  司太青也冷冷一笑道:“范兄,畏首畏尾,岂是你我所当为?”
  范三奇慨然一叹道:“晚辈也知直说无妨,可是,此事经过实情,除了天台国清寺的天智大师而外,已然无人亲见,所以晚辈也——”
  许廉适时冷冷一笑道:“范三奇,你既未目睹,为何将各大门派扯上?你……”
  “地煞狂叟”目光一冷,直射许廉。
  许廉悚然一惊,连忙住口。
  司太青却向范三奇道:“范兄,老夫陪你去趟天台如何?”
  范三奇惨笑道:“天智大智槃涅了。”
  司太青双目一瞪道:“什么?”
  范三奇黯然道:“范某与文儿就是在十日之前甫经离天台来此,奉了天智大师佛谕,寻找天都七老……”
  司太青突然向怪僧一笑道:“怪大师,天都七老果真已死?”
  怪僧点头道:“死啦!”
  司太青微觉凄然的一笑,掉头向范三奇道:“范兄适才所言,于鸿奇仇家包括各派之事是实?”
  范三奇应声道:“范三奇不敢妄言!”
  “地煞狂叟”陡然仰天长啸一声道:“司老弟,咱们就跑各大门派的掌教重地如何?”
  司太青豪声大笑道:“好主意……”
  少林掌门尊胜禅师忽然合十道:“尊胜有话想向二位……”
  “地煞狂叟”冷冷的看了尊胜一眼道:“和尚,你寒心了么?”
  尊胜禅师笑道:“老衲不是寒心,只是不解,当年于鸿奇大被害之事,其他门派如何,老衲不知,但若说少林门中有人参与,老衲忝为少林一派掌门,自然不会不知,范大侠恐怕传闻失误——”
  范三奇闻言,嘿嘿一笑。
  司太青却冷笑道:“大师若果装佯,老夫等又何能证明你言是实?”
  尊胜禅师双眉一皱道:“佛门弟子不敢言欺人……”
  “地煞狂叟”怒道:“老夫管你是佛是神,未获实据之前,老夫一概当作可疑之辈看待,司老弟,咱们这就先上峨眉——”
  司太青则自应声:“好——”
  “白云玄鹤”范三奇已然摇头道:“两位前辈请慢走!”
  “地煞狂叟”闪目瞪道:“范三奇,你莫非想阻止老夫为于鸿奇报仇么?”
  范三奇摇头道:“不是!”
  司太青心念一动,皱眉笑道:“范兄似有难言之隐,为何不可直说?”
  范三奇摇头道:“事若如此简单,晚辈也不会隐遁天台十年了。”
  “哦?”
  司太青忽似恍然道:“范兄似是已知其中因果,却又碍难出口是不?”
  范三奇点头道:“岛主高见,范三奇确有困难。
  司太青微微一笑,郜冲已大声道:“若无断腕之心,何能呼为壮士?范三奇,快说。”
  “地煞狂叟”这几句话,宛如斩金截断,铿锵有声。
  范三奇看了于文涛一眼,忽又摇摇头道:“前辈请恕范三奇方命之罪,时机未至之前,范三奇不敢乱说,否则必将贲事……”
  “地煞狂叟”忽然大怒,喝道:“范三奇,老夫早知你是个……”
  陡然,郜冲话音突止,他怔怔的站着,脸上闪起一奇异的神情。
  司太青、谷庸、怪僧,以及袁化同时表情大变。
  于文涛剑眉一扬,忽然他也俊面变色——
  同时,耳中却传来一声“蚁语”:“于鸿奇之死,曲折极多,不可贸然从事,以坏了范三奇十年含辱天台之意……”
  语音至此,忽告中断。
  但是,峰顶的这几位高手,却愣了。
  这阵蚁语传音,若隐若现的传入众人耳中——
  他们全都愣了!
  “地煞狂叟”长皱紧锁,暗道:“此人是谁?”
  司太青却目光闪闪的一笑。
  他虽然不敢确定此人是谁?但他却已猜出一点眉目。
  由于此人“蚁语传音”功力之高,能狗同时向这在天都峰顶之上的十余位高手耳中传入,实已不在自己以下。
  放眼武林,身具这等功力的,能有几人?
  司太青怀疑到可能是那位“快乐仙娘”!
  但是,也可能是别人……
  比如像跟自己同时人物之中的几位高手,而又跟“圣剑天魔”于鸿奇相交甚深的“天外孤客”,丐帮帮主“穷神”桑皤,以及那位“金顶二僧”之中的佛门高僧“枯僧”百愚……
  “苍昊居士”沉思未竟,“地煞狂度”郜冲突然白眉双飞,仰天一声长啸,朗朗说道:“天都峰顶的高人,今日委实太多,郜冲不才,敢情阁下现身一见,也好作一详谈如何?”
  这些位高人刹那之间的表情,实令峰顶的“华山七剑”以及“南天居士”许廉,“玉面虎魔”康泰元,“寒月老尼”和“长白山”的“无影仙翁”冯公玄的掌珠冯素素等人惊极。
  但当“地煞狂叟”话音一落,他们这些耳中未曾听得“蚁语传音”的高手,无不凛然作色。
  连“天地双绝”这等高人,居然都未曾发现来人,而要聚音发话,约请来人现身一见,足见来人武功实在高绝。
  他们无不掉首侧目,向天都峰头搜索……
  然而,天都峰头依然落木萧萧,残阳寂寂。
  “地煞狂叟”等了半天,未见回答,顿时怒意倏生。
  司太青此时也似有些不耐的冷笑一声,向谷庸道:“谷矮兄,这事有些怪啊!这位传音发话之人,显然是友非敌,为何郜兄请其一见,他却是不理呢?”
  “五行矮叟”谷庸摇头一笑道:“司兄,矮子已猜出此人是谁了。”
  “哦?你……”
  “苍昊居士”微感失惊的急急道:“矮子,何不说出来让我们听听?”
  “五行矮叟”淡淡一笑道:“老夫猜想,此人可能即是那位费了‘自在’大师十年时间,在‘北大荒’未曾寻获的枯竹生。”
  怪僧闻言双目一翻,怪声一笑。
  但“地煞狂度”和“苍昊居士”却意似不信的一笑,“地煞狂叟”更是颇为不屑的说道:“谷庸,你过于看得起枯竹老儿了。”
  “五行矮叟”笑道:“郜兄莫慌,谷庸自有道理令郜兄心服。”
  “地煞狂叟”郜冲冷笑道:“谷老弟,老夫正在洗耳恭听。”
  “五行矮叟”谷庸微微笑道:“郜兄是否记起得这‘蚁语传音’说话之声,微带吹竹之音?正是‘天竹原’老怪门数。”
  “地煞狂叟”闻言,心头袁震。
  司太青也觉得谷庸之言大有道理,适才自己大概因为太过关心于文涛才未注意,果然那传声之人,说话之时,真是微带吹竹之音,不是枯竹生又曾是谁?
  “白云玄鹤”范三奇心中更是大大一惊,他从适才离去的冷红鞘、池翠华口中,已知枯竹生曾在天台隐居甚久,由此可知,这些位大侠们,对于于文涛和自己的行踪,早就了如指掌,并且是极度的关心,多方照拂。
  他同时也会想到,他们能够在天台山国清寺内安居十年,了无事故,这几位大侠,必曾暗中出力维护……
  范三奇心念未已,忽然,天都峰头,又飘来一阵朗朗的清脆话音:“谷矮子,你果然是精进太多,竟能在这等突然的情况之下,听出老夫‘吹竹传音’,实令老夫心佩——”
  话音至此一顿之间,“地煞狂叟”陡然冷冷一笑。
  怪僧“自在”却适时大喝一声道:“酸秀才,有种的就出来,别躲在山窟窿里面丢人。”
  怪僧喝声甫已,那清脆的话音再度传来:“怪和尚,老夫若非有事在身,早就出来找你啦!”
  怪僧应声叫道:“和尚等着你……”
  ‘枯竹生”哈哈一笑道:“不必啦!咱们是碰到头就不死不休,别放着这多人等着看咱们耍宝,耽误人家正事……”
  ‘苍昊居士”司太青陡地呵呵大笑道:“南华旧友,此日凋零,枯竹老儿,何不现身?”
  “枯竹生”仍然空谷传音般的笑道:“司兄盛情枯竹心感,但南华盛况,已成明日黄花,昔日英风,今已半萎黄土,年前曾趋金顶一游,那‘南华小筑’,而今已成‘云蒙’、‘百愚’两位高僧驻锡之所,秦兄伉俪已归道山,降龙大师,佛驾亦已西游,至于其他六位,六十年来,未得曾一见,今日本应再与司兄把晤一叙,但因枯竹身受别人重托,不能擅离半步,尚望司兄见怒。”
  司太青目光黯然一叹道:“想当年以秦兄伉俪为首的‘南华九友’,而今却死的死,散的散,思之实感俏然……”
  这位功力盖世的高人,忽似说到伤心之地,而失声长叹。
  “地然狂叟”这时突然皱眉道:“司老弟,南华九友都是谁?”
  司太青当未回答,“枯竹生”已接口笑道:“郜兄与南华九友俱是素识!”
  “地煞狂叟”闻言,心中一惊。
  自己低声发问,枯竹生竟然如在眼前般,立即应话,足见枯竹生已然炼就近乎天耳之能了。
  不过,“地煞狂叟”郜冲,这回却走了眼了。
  他原来以为枯竹生可能是在天都峰侧的另一峰头跟此地之人说话,他却不知在这天都峰头,却有一极为隐秘之处,除非事先知晓,否则决对无法能找得出这个宛如地洞的藏身之所。
  “地煞狂叟”大惊之余,缓缓说道:“冷兄好精纯的天耳神功……”
  枯竹生忽然淡淡一笑道:“郜兄抬举了,天都风云,适可而止,但愿司兄、郜兄不忘冷某方才传音所说之话才是。”
  枯竹生活音一顿,又道:“司兄所得之剑,万勿送给你那位忘年之交,那孩子天生劣骨,若无大愿力之人予以脱胎换骨,此子日后……”
  枯竹生的话音,倏然中断。
  司太青听得心中一凛,连忙大声道:“枯竹老儿,你为什么只说了半句就不说了?”
  但是,空山寂寂,了无回音。枯竹生像他忽然出现般的突然,一刹间又消失了。
  司太青剑眉紧锁,陡然自语道:“不对,他不会……”
  “地煞狂叟”郜冲却沉声冷笑道:“司老弟,枯竹生遇险了。”
  司太青刚]摇头,“五行矮叟”谷庸已然笑道:“郜兄此言,谷庸不信。”
  “地煞狂叟”笑道:“谷兄又有所见么?”
  “五行矮叟”谷庸笑道:“以枯竹老儿功力之高,武林之中,有谁敢去招惹?”
  司太青也点头道:“谷兄所见不差!”
  但“地煞狂叟”却冷笑道:“枯竹老儿的话音突告中断,若非遇险,又系何故?”
  “五行矮叟”谷庸笑道:“也可能是一件奇诧之事,令他住口。”
  “地煞狂叟”摇头道:“果如谷兄所猜,则司老弟招呼他时,就该回答才是,枯竹老儿不会笨到、惊到这种失魂落魄吧!”
  郜冲这几句话,可真把谷庸难住了。
  他皱眉一笑
  突然,怪僧像想起什么大事,惊叫道:“不好,枯竹老怪真是涉险了。”
  司太青闻言一震,忙道:“怪秃驴,你怎么知道?”
  怪僧秃一闪,叹了口气道:“这只怪我和尚先未能猜出这老怪存身之所,就在这天都峰上,否则,这老怪物也可免去此险……”
  “地煞狂叟”郜冲目注怪僧笑道:“枯竹生就在这天都峰上么?”

  第十三章 老怪酬恩
  怪僧点头道:“可不!”
  他顿了一顿,指着“七塚”之后正色道:“在那七座新塚之后,有一丈高巨石,巨石之上,并隐约现出符篆细纹,据说乃是……”
  司太青忽然插口道:“和尚,你嚼这劳什子巨石干嘛?还不——”
  怪僧双目一瞪道:“司老儿,你不许和尚说,就算啦!”
  说罢,竟然袖手闭口,抬头望天。
  司太青看得剑眉一皱道:“和尚,你诚心呕司某么?”
  怪僧向天笑道:“不敢!”
  司太青眼见怪僧拿跷,心中一动道:“好,怪秃驴,咱俩之间,从此完啦!”
  怪僧笑道:“那敢情好!”
  司太青笑道:“怪和尚,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啊!司某明日前往‘百花堡’时,你可别打算跟着老……”
  他口中“夫”字还没有出口,怪僧已发急叫道:“那不成,你身为一岛之主,说话要算数……”
  司太青笑道:“当然算数,不过,这是你自己取消的——”
  怪僧急道:“司兄,你—你—你怎么老是欺侮我和尚呀……”
  众人见怪僧这份可怜相,不禁全都失笑。
  但怪僧可毫不引以为忤,仍然叫道:“岛主仁兄,和尚这就说下去,好不?”
  司太青强忍笑意,冷冷喝道:“随你便,但却别乱扯什么巨石、符箓。”
  怪僧闻言开心笑道:“好,好,但是这巨石和符箓,与这事有关系呢!”
  司太青听得心头暗凛,但却依然冷冷说道:“既是有关,何不简略些快说?”
  怪僧笑着点头道:“好!”
  他略一沉吟,方始朗声说道:“这丈高巨石,据说是前古金仙容成子所留——”
  “地煞狂叟”郜冲的白眉,忽然一扬——
  “怪大师,老夫也想起来了。”
  怪僧闻言,话音一顿,大笑道:“那更妙啦!郜施主既已想起,和尚不再绕舌。”
  “地煞狂叟”郜冲微一颔首笑道:“大师不但怪,而且还懒得很。”
  怪僧伸舌一笑道:“好奉承,和尚谢啦!”
  “地煞狂叟”目光一肃,正色道:“这座天都峰头,在三千年前曾经出了一桩绝毒的妖物,名唤‘角龙’,此物大小虽然仅如初生小犊,但其力道之强,以及那脑门中央独角所含的毒汁之毒,可谓天下无双……”
  司太青听到此处,忽然微有所悟,忙道:“那三千年前的“角龙’,依然未死么?”
  “地煞狂叟”摇头道:“没有!”
  于文涛此时听得极其入神,正自心中暗忖:这“角龙”的角上之毒,难道强过“千年鹤顶”么?
  他动念之间,不禁插口道:“前辈说这‘角龙’之毒,天下无双,晚辈颇感奇怪,难道他比‘千年鹤顶’、‘火龟寒丹’、‘金蝎紫钩’还毒?”
  “地煞狂叟”淡淡一笑道:“当然,老夫昔年就曾被“火龟寒丹’所伤,但老夫却能闭气逼毒,护心灵,长逹四个时未死,而终于遇救,但是,如果老夫是被这‘角龙’独角之内的毒汁沾上,那么——”
  他忽然摇头一叹道:“只怕拚老夫全身精力,也难以支持一个时辰。”
  于文涛听得心中大大一惊,料不到天地之间,竟然有着这等奇绝,毒绝的怪兽存在。
  “地煞狂叟”这时已接着又道:“这只‘角龙’,后来被容成子收服,成了这位前辈仙人,看守天都仙府的灵兽。”
  司太青适时一笑道:“不错,司太青也记起来了!”
  “地煞狂叟”微微一笑,继续又道:“容成子飞升极乐,列名仙籍之时,自然不便携去此兽,留在人间,怕它劣性再发,出外伤人,一剑杀死,却又有违上天好生之德,甚至可能为了此一杀劫,而弄得自己再堕轮回,容成子思来想去,最后想出了一个折衷的办法,既不杀死,也不放它,便把这天都峰头的原有洞府封闭,将‘角龙’困在其内,而在洞外镇以神碑一方,令其在内自行修炼,迄今已历三千余年……”
  “地煞狂叟”说至此处,突然话音一顿,笑向怪僧道:“怪大师,老夫所知如此,大师认为对否?”
  怪僧笑道:“施主所说不错,但是,却遗漏了一点。”
  “地煞狂叟”似是微感一震,道:“大师请赐指正!”
  怪僧笑道:“其实,这一点也算不得遗漏,只不过施主未曾说出而已。”
  怪僧话音突然一顿,正色道:“容成子神碑,已在十年之前失效了。”
  怪僧此言一出,众人全部大惊。
  他们感觉到这天都峰头,突然变成了死狱般可怕。
  那只举世无双的毒物“角龙”,彷彿日在待人而噬,甚至,连少林掌门尊胜禅师,也不禁合十念佛。
  但是,怪僧却一笑,又道:“神符虽已失效,但那座洞府,却未开启,是以十年之中,这只‘角龙’仍未逃出洞府。
  怪僧话音略告一顿,又皱眉道:“以‘痴叟’为首的易啸天等七老,数十年前共同隐居天都,为的就是想防止这只‘角龙’出洞……”
  司太青眉头微皱,沉声道:“七老不是业已物化了么?”
  怪僧横瞥了司太青一眼,叹道:“七老横遭惨祸,和尚委实意外得很,不过,老衲却已敢断言,七老并非伤于‘角龙’之角。”
  怪僧实有些“怪”,他不但对别人的称呼,一变再变,连自己的称呼,也一会儿和尚,一会儿老衲。
  “地煞狂叟”在怪僧话落之际,忽然低声道:“怪大师是否以为枯竹老儿遇险,即是‘角龙’……”
  他忽又住口不说,似是害怕这一说,就会把令人人心悸的“角龙”带来天都峰顶一般。
  怪僧突然点了点头道:“和尚确作如是之想!”
  司太青闻言混身一震,急道:“既是这样,为何还在此空谈坐视,怪和尚,此间你既常来,必知道入那容成子洞府之法……”
  怪僧略一颔首,笑道:“司兄别急,枯竹老怪虽已遇险,但却决无性命之忧,咱们此间之事未毕以前,还是让他受一点儿罪也好。”
  “五行矮叟”谷庸,不以为然的接口道:“怪大师,这事不可玩笑啊!”
  怪僧笑道:“矮老儿,角龙虽毒,但却难为不了枯竹老怪的,到是你对于文涛这一番心血,可能已属白费啦!”
  “五行矮叟”呵呵一笑道:“大师好说,这娃儿福缘之厚,堪称举世无匹,谷庸昔日固有照拂此子之心,但目睹今日之情,哈……”
  他忽然大笑三声,又道:“谷庸可也颇能自知,看来确是未便插足了。”
  怪僧也呵呵一笑道:“你能自知固好,即无自知之明,也不要紧,这娃儿今后必将以其一身系天下武林之安危,你矮子少惹也好——”
  “五行矮叟”谷庸怒笑一声道:“大师,你是否以为谷庸怕事?”
  怪僧摇头笑道:“得过且过,能懒且懒,矮子,如果你真个惹上这娃儿,和尚保管你一天安稳日子也别想过。”
  “五行矮叟”轩眉一笑道:“那敢情更好,谷庸三十年来,正感闲得百无聊奈,难得有机会活动筋骸,既有这等良机,谷庸真是不愿放弃。”
  怪僧闻言呵呵大笑道:“矮施主,说来说去,你还是舍不得这娃儿……”
  此时,“苍昊居士”司太青已把关注枯竹生安危之思,转到他那传声告知自己,不可把“断影追命剑”送给自己原本打算送给的忘年之交的这桩事上,他觉得枯竹生活中有话,抑且,还有很多很多的话。
  这到使得这位“北海”高人,深觉迷惘。
  他觉得自己此举,应是极为正确。
  那位在他心目中的忘年小友,曾经与他相偕游历天下达三年之久,司太青自认对这位小友,已然观察得极为深刻,这才动念来至天都,取得这柄“断影追命”神剑,慨然相赠。
  不料,枯竹生竟会期期不可。
  难道,那位小友具有双重人格?
  抑或是在这半年之中,另有其他变故?
  司太青委实难以决定是自己对,或是枯竹生对。
  因为,枯竹生与他相交甚深,他也深知枯竹生的为人,若无绝对把握,向来不肯多说一句话。
  可见那位忘年小友,必然有什么越轨之举,被枯竹生看在了眼中,这才会出言阻止自己。
  司太青疑思未决,怪僧大笑之声,惊得他一怔。
  司太青星目电转,突然恍然一笑。
  他想到了一极为可能的事,枯竹生莫非有意要自己把这柄神剑,转送给“剑林盟主”么?
  如果如此,则枯竹生也未儿小题大做了,他根本不妨直说,何必又转弯抹角的去毁掉另一位少年人的名誉呢?
  司太青任是智力过人,也不禁再度陷入迷惘。
  适时,“地煞狂叟”郜冲陡然朗声一笑。
  “谷老弟,你若真个看上这娃儿,老夫决不阻拦,不过,你一定要等到半年之后,才可与他亲近!”
  “五行矮叟”谷庸淡淡一笑道:“郜兄此言何意?”
  “地煞狂叟”笑道:“老夫要携带此子离去。”
  众人闻言,全都一震。
  那些年轻一辈的,无不露出钦羡之色,他们深深的为于文涛庆贺,庆贺他能够得到“天地双绝”之一的青睬。
  然而,于文涛自己呢?
  他并未显出过份的企慕之容。
  他当然高兴自己有机会接近“天地双绝”!
  但是,他却不愿再在深山大泽之中困居半载。
  他要复仇!
  为了那昔年在山洞之内,几乎饥渴而死的悲惨境遇。
  为了那曾经携带自己的可亲的父亲!
  为了一个身为人子所必须尽到的职责……
  他要向天下的未可知数挑战!
  他要向武林中的巨奸大恶挑战!
  他要向那些曾经伤害过他,而他却不知的人挑战……
  因而,他脸上的神情不如想象的欣喜!
  这使得“地煞狂即”大感不安!
  须知“天地双绝”在武林之中,威名卓著,天下群雄,仰之弥高,他们的一句赞许之词,都会令人为之失眠。
  何况,他毛遂自荐,愿意以一身绝学相授?在郜冲心意之中,于文涛理应雀跃三尺才合情理。
  可是,眼前的事实,却粉碎了他的预料。
  于文涛变幻不定的脸色,已说明了于文涛的不肯接受。
  “地煞狂叟”长眉翕动之下,缓缓向于文涛问道:“娃儿,你敢是不大愿意么?”
  于文涛剑眉略扬,朗声笑道:“晚辈深感前辈盛意,但因晚辈身负血海大仇,极待解决,心急如焚,故而无法再随前辈山居半载!”
  于文涛话音略顿,又道:“但等晚辈深仇已报,必将永随前辈,颐养林泉。”
  “地煞狂叟”郜冲,听得白眉抖动,呵呵大笑道:“娃儿,你这不是舍本逐末,倒果为因了么?”
  于文涛一怔道:“前辈……”
  “地煞狂叟”笑道:“老夫要你同去,你可知老夫用意?”
  于文涛恭敬的答道:“前辈乃是有意栽培晚辈!”
  “地煞狂叟”点头道:“不错,老夫正想把一身绝学,倾囊相授!”
  “这……”
  于文涛意外的一震!
  峰顶诸人,也无不为之大大的一惊!
  “地煞狂叟”郜冲的一身绝学,委实高不可仰,设若真个倾囊相授,半年之后,于文涛岂非无敌于天下?
  “地煞狂叟”睹状一笑道:“娃儿,你愿意么?”
  于文涛一沉吟之间,群雄都相信他必会答应。
  因为,这虽非千载难逢的时机,但也算得旷世奇缘。
  然而!
  于文涛在沉思之后,慨然应道:“晚辈要请前辈宽恕晚辈方命之罪!”
  他这句话,确是大出人人意料之外。
  “白云玄鹤”范三奇只急得低声一叹!
  “地煞狂叟”郜冲怔得一怔,笑道:“娃儿,你大出老夫意料之外了。”
  于文涛颇为惶恐的答道:“晚辈实因心念父仇,才会……”
  “地煞狂叟”郜冲摇头道:“娃儿,老夫也正为了你的血海深仇哩!”
  于文涛悚然道:“晚辈愚蠢,难以领悟前辈之意!”
  “娃儿,你是否已知仇人是谁?”
  于文涛黯然点头道:“晚辈尚未查明!”
  “地煞狂叟”点头道:“娃儿,你有把握查明么?”
  于文涛斩钉截铁的说道:“晚辈有此自信!”
  “地煞狂叟”双目一瞪道:“有此自信?不是老夫替你泄气,适才你那位范三叔不是已然说出了一些线索么?武林各大门派,你惹得起?”
  于文涛听得心中大是不忿,抗声道:“晚辈拼个血洒胸膛,也要——”
  “地煞狂叟”郜冲陡然冷笑一声,打断于文涛的话音道:“匹夫之勇,不堪为法!”
  于文涛闻言一怔!
  “地煞狂叟”接着笑道:“如果你真个血洒胸膛,你那杀父之仇,请谁代报?”
  于文涛动容急道:“晚辈……”
  他实已为之语塞,“晚辈”两字出口,顿时说不下去了。
  “地煞狂叟”微微一笑,道:“娃儿,光凭血气之志,是不能成功的。”
  郜冲目光向司太青一警,又道:“比如拿司老弟要你身任‘剑林盟主’之事来论,其实也是为了方便你得报父仇呢!”
  “啊!”
  于文诗惊得剑眉一皱。
  “地煞狂叟”面容瞬间变得极为严肃,沉声道:“于鸿奇昔年结怨如山,积仇如海,黑白两道,有的是如牛毛难的强仇大敌,他们岂是你一人所可匹敌?”
  “白云玄鹤”范三奇陡然大声插口道:“郜前辈所言极是,文儿不可固执。”
  于文涛听得心中一动!
  “地煞狂叟”已哈哈大笑道:“范三奇到底年纪大些,看事比你娃儿就强得多,娃儿,老夫三十年前,曾是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但近三十年来,老夫却从未杀过一人,娃儿,你可知道,老夫能够革心改面,系拜何人所赐?”
  于文涛心想:“这位前辈问得岂非太怪么?你那三十年前之事,我于文涛怎会知道呢?”
  但是,他口中却恭声应道:“晚辈未曾听说!”
  “地煞狂叟”微微一叹道:“不错,你的确不知道,不但你不知道,只怕老夫由‘地煞狂叟’而变成今天这种淡泊宁静再也不在刀头?血的原因,如若老夫自己不愿说出,恐怕武林之中,永无一人知道了!”
  于文涛闻言,心中徒然一动!
  他想起了此老先前听说自己爹爹被害之后的愤怒……
  莫非——
  “地煞狂叟”这时忽然失态般大叫道:“娃儿!这都是你爹于鸿奇和你娘龙兰君所赐!”
  “啊!”
  峰顶之上,突然爆出一阵惊叹之声。
  “地煞狂叟”郜冲白发无风自动,激昂的叫道:“娃儿,你父母与老夫有救命之恩未报,不想竟然一个遽遭暗算,一个遁隐名山,叫老夫好恨!”
  于文涛闻言,委实大出意外,眼见“地煞狂即”激动之情,心中不禁兴起了一股对自己父母的钦佩与骄傲。
  他剑眉双立,大声道:“前辈不必自苦,晚辈先父昔日适巧得救前辈,必然未曾为他要图得前辈的报恩,才有意出面的吧!”
  于文涛这几句话的措辞,显得大不尊敬,“白云玄鹤”范三奇在一旁只听得暗暗跺脚。
  但是,“地煞狂叟”却毫未动怒,反到长叹一声道:“娃儿,你说得对。”
  他语音略顿,突然慈目电,恨声道:“有恩不报,宁非衣冠禽兽么?娃儿!老夫要让你心愿得偿,痛痛快快的去手那些曾经伤害你爹的人。”
  于文涛连忙抱拳道:“晚辈深谢前辈……”
  “地煞狂叟”大袖一挥道:“不必谢!娃儿,这就是老夫愧对你爹,而所应尽的一番心意了。”
  于文涛闻言,凄凉的一笑道:“晚辈本应感谢前辈鼎力相助之德,不过,杀父之仇不共载天,杀父之仇,也不容前辈代报——”
  他话音,说至此,“地煞狂叟”陡地大叫道:“娃儿,老夫不会代你杀人的。”
  于文涛微微点头,又道:“晚辈还有一事相请——”
  “地煞狂叟”笑道:“你说吧!”
  于文涛郑重的朗声说道:“晚辈即日就要踏遍三山五岳,寻访杀父大仇,前辈要晚辈追随半载之事,晚辈决不接受。””
  于文涛话音一落,“地煞狂叟”郜冲不禁废然一叹!
  他那苍老清癯的脸上,瞬息间连变数种表情……
  终于,他再度长叹!
  “娃儿,看来老夫非依你不可了?”
  于文涛恭敬的应声道:“晚辈深谢前辈成全之德!”
  久未出声的“苍昊居士”司太青,这时笑道:“于老弟孝心,雄心两皆可佩,郜兄不必强求了。”
  “地煞狂叟”部冲白看暗中闪动,应声道:“老夫有生以来,这还是第一遭求人未遂呢!”
  于文涛闻言,心中一凛。
  他知道“地煞狂叟”郜冲这句话中份量之重,实在是关系了一个武林名家的信誉和威望。
  他连忙躬身抱拳道:“晚辈日后愿领前辈任何责罚。”
  “地煞狂叟”闻言,反而豪爽的大笑道:“娃儿,眼下你将何往?”
  于文涛被他问得一愣!
  心想:是啊,我该何去何从呢?真个是踏遍天下,没头没恼的去乱碰乱撞,逢人便问是不是杀父大仇么?
  急切间,他忍不住目光射向范三奇!
  因为,他唯范三叔马首是瞻的啊!
  “白云玄鹤”范三奇此时已踏前半步,抱拳道:“晚辈与文儿本是来此处找‘天都七老’……”
  “地煞狂叟”插口道:“七老不是死了么?”
  范三奇黯然道:“七老物化,委实令晚辈等徬徨无已。”
  “地煞狂叟”皱眉道:“你打算此后何往?”
  范三奇摇头道:“晚辈与文儿方寸已乱,直到此时,尚未决定行止。”
  “地煞狂叟”突然冷冷一笑。
  “你们太荒唐了!”
  范三奇一脸愧容道:“晚辈知罪!”
  “地煞狂叟”闻言,忽又笑道:“范三奇,你知的什么罪?你又何罪之有?”
  这一喝,可喝得范三奇更是大感不安,他嗫嗫道:“晚辈……”
  “地煞狂叟”嘿嘿一笑,正待说话,“苍昊居士”司太青忽然向“地煞狂叟”笑道:“郜兄,你这不是在耽误时间么?”
  “地煞狂叟”闻言,陡地一震,旋即笑道:“司老弟,老夫果真越来越颟顸了。”
  说着,侧目向于文涛一笑道:“娃儿,范三奇和你既然都打不定主意,依老夫看来,你们何妨先往九华山去碰碰运气呢?
  司太青闻言,眉头不禁一皱。
  于文涛却诧异的睁大双目道:“前辈要我们去九华山?”
  “地煞狂叟”笑道:“反正你们行踪未定,去趟九华,又有何不可?”
  于文涛摇头道:“晚辈不想去九华!”
  “地煞狂叟”笑道:“为什么?你想去那里?”
  于文涛大声道:“大白岛!”
  “地煞狂叟”郜冲闻言一怔!
  司太青摇头笑道:“老弟,大白岛太远了,何况眼下你不必作此长途跋踄。”
  于文涛却怆然道:“路程远近,晚辈从未放在心上,范三叔会说‘大白岛主’,就可能是谋害先父的主见之一,晚辈纵然跑断了双腿,也得赶到‘大白岛’去问个明白,否则,晚辈实难安枕。”
  司太青闻言,只好点头道:“也好!”
  “地煞狂叟”却笑道:“娃儿,就只你跟范三奇两个人去么?”
  于文涛看范三奇一眼道:“晚辈不敢再事惊动别人!”
  怪僧闻言,忽然插口道:“娃儿,你别忘啦,而今你可有了七大侍卫啰?”
  于文涛惊“啊”一声道:“晚辈实未思量及此,不过,为了晚辈私人之事,竟然要惊动‘华山七剑’,于文涛心中不安。”
  司太清适时笑道:“老弟,你既是‘剑林盟主’,他们既是‘剑林盟主’的侍卫,恐怕就容不得你再分公私之事啦!”
  于文涛听得剑眉大皱!
  他可是真心不希望别人介入他自己的个人恩仇。
  但是,司太青的话也没有错。
  武林之中,恩恩怨怨,无非都是因人而起,又那能分得出什么才是公,又什么才是私?
  他既是“剑林盟主”,那么,他个人事,该就得算为武林之中,使剑的人的公事了。
  因而,于文涛踌躇不安了。
  ‘华山七剑”之首,“天剑”华子弘,这时忽然越众而出,走到于文涛身前大声道:“盟主行踪何往,华子弘等兄弟七人,必得追随。”
  于文涛听得心中大是感激,忙道:“华兄盛情,在下心领……”
  这时,“五行矮即”谷庸,忽然大声笑道:“娃儿,你是推不了啦!多几个人壮壮势也不坏呀?”
  于文涛摇头一叹道:“晚辈于心不安得很……”
  怪僧笑道:“这有什么不安?你这娃儿真是死心眼。”
  说着,掉头向司太青道:“岛主,这天都夺剑之会可否到此为止?”
  司太青微微一笑道:“夺剑之会,早日结束啦!”
  怪僧大笑三声,道:“那咱们该走啦?”
  司太青双目一瞪,道:“走到那儿?你——”
  怪僧怒道:“咱们不是有约在先,去‘百花堡’么?”
  司太青摇头道:“别忙!别忙!枯竹老儿的事,还没完哩!”
  怪僧闻言,似是不耐的说道:“他死不了的,回来再去找他也不迟啊!”
  司太青摇头道:“不成,枯竹老儿未曾脱险以前,恕司某不便奉陪!”
  怪僧无奈的摊手笑道:“司太青,和尚服了你啦,走吧!”
  说着,便要举步往“七塚”之后行去。
  司太青忽然喝道:“且慢!”
  怪僧闻言止步,回头怒道:“还有什么要啰嗦的么?司太青,你别——”
  司太青笑道:“你这和尚真是太不通情,放着这么多的老朋友在此,难道连个招呼也不打,就拔脚而走么?”
  司太青话音一顿,又道:“和尚,何况你又自承作为‘剑林盟主’的两大护法之一,盟主未定,你我岂可先走?”
  司太青话音一落,怪僧可急得连连摇头叹气。
  “岛主,这一回和尚又上了你大当了。”
  司太青闻言,微微一笑。
  怪僧继续说道:“想和尚昔日以‘自在’为名,就是要贪图一个独来独往,无拘无束的‘自在逍遥’,想不到活了这大一把年纪,当真也‘自在”了一辈子之余,却遇到了你这么个姓司的朋友,给我和尚套了上了个鼻犊,真是叫我和尚越想越生气。”
  怪僧这顿牢骚只听得群豪哑然失笑!
  于文涛却是听得心中深感抱歉。
  他觉得对于这位世外高僧,要他作为自己的护法,固而多方蒙受限制,实也不太公平,忙恭声说道:“大师乃是世外高僧,于文涛不敢相凟——”
  于文涛口中“相凟”二字刚则说出,那位满脸懊爽不快之色的怪僧“自在”,忽然脸色大,怒喝道:“娃儿,你这是什么意思?”
  于文涛一愣道:“晚辈是不敢偏劳大师……”
  怪僧身形若电,飘至于文涛身前,怒道:“你想赶我和尚么?”
  于文涛被他弄得尶尬至极的陪笑道:“晚辈不敢!”
  怪僧双目一瞪,又道:“你敢看不起老衲?”
  于文涛忙道:“晚辈更不敢!”
  怪僧似是怒意松解,沉声道:“你是否认为老衲武功比不上司太青?”
  这一问,可令于文涛大感难以回答!
  他如果答应“是”,怪僧准会不是找上自己,就是找上“苍昊居士”司太青大打出手。
  如果答应“不是”,则司主也可能动怒。
  于文涛心中闪电般转着念头……
  忽然,他心中传来司太青的蚊蝇般的传声:“快答他一个不是!”
  于文涛感激无比迅快瞥了“苍昊居士”一眼,笑道:“晚辈从未有过这等想法。”
  怪僧闻言,横扫司太青一眼。
  司太青却报之的狠狠的一瞪。
  这一来,怪僧快活得大笑向于文涛道:“娃儿,那你为什么不允许老衲作你的护法?”
  于文涛被他问得一怔!
  心想:这不是你自己不愿干么?为什么反到怪我了?
  然而,于文锋口中却恭谨的答道:“晚辈并未辞谢大师,只是不敢惊动大师而已。”
  怪僧闻言,微一沉吟道:“你娃儿是同意老衲担任护法了?”
  于文讳应声道:“晚辈极感荣幸……”
  怪僧忽然一拍于文涛左肩,大笑道:“娃儿,你是老衲有生以来,第一位能使老衲感动的人。”
  于文冷不防被怪僧一掌拍得倒退一步!
  容得怪僧话毕,于文涛更不禁暗自摇头不已。他简直不知道怪僧这番做作,是真是假。
  不过,他有一点可以告慰,即是这位以“怪”成名的佛门高僧,已年逾百岁,仍然不失赤子之心!
  “地煞狂叟”郜冲,本是一直在旁袖手微笑,这时忽然说道:“怪大师,老夫也想沾上点光,当个把‘剑林盟主’的护法,你看够不够资格呀?”
  怪僧闻言,瞪眼大笑道:“够!够!够!”
  他一连三个“够”字说毕,突然向于文涛笑道:“恭喜你娃儿,你这一辈子准吃不了亏啦!”
  于文涛闻言,悚然一惊。同时,他更是激动得热泪盈眶。
  他料不到连“天地双绝”,竟会这等降尊纡贵的折节下交,硬行要自贬身份,作自己的护法。
  他感激到自己身受的太多——太多……
  他也感觉到自己将来,又要如何才足以报答这些位前辈高人的栽培,提拔之恩和成全之德……
  他有些失态的抬起含泪的双目——
  怪僧适时补上一声大喝道:“娃儿,为什么哭了?别没出息……”
  于文涛激动的打断怪僧话音叫道:“晚辈不是哭,晚辈是太高兴了。
  怪僧闻言一怔,皱眉道:“高兴也会要哭么?老衲委实不懂……”
  他忽然摇了摇头,向“地煞狂叟”道:“郜施主,这娃儿是不是答应你啦?”
  “地煞狂叟”点头道:“这孩子已经算答应了!”
  此时,天都峰顶除了于文涛以外,另一个最激动的人,该是“白云玄鹤”范三奇。
  他那玄杉的右袖,已被泪水沾湿……
  他彷彿已然看见了文儿复仇的曙光……
  他也彷彿看见了于鸿奇大哥含笑招手……
  不过,司太青的话音,却又把他接回现实。
  “于老弟,大白之行,我决不拦阻于你,不过,你到达大白之后,却千万不可妄逞血气之勇,贻百年之恨。”
  于文涛惊凛至极的恭容受教,并躬身应道:“晚辈一定遵从前辈高谕!”
  司太青一笑,又道:“大白岛主的武功,不在老夫之下,能不动手最好,否则,你应该借用那支‘腾蛟剑’才是——”
  他话微顿,又道:“本来老夫想把‘季扎剑’给你,但因老夫不愿失信于另一小友,故而不能奉以相赠,但若枯竹老怪先前警告之言,果有事实,则日后这支‘断影追命剑’,必得属于老弟。”
  于文涛闻言,忙道:“晚辈不敢承受此剑,前辈千万别感觉为难,今日天都峰头,晚辈已承前辈大恩大德,何敢再作奢望。”
  说着,他突然抱拳向“地煞狂叟”、“五行矮叟”、“追魂剑叟”、“自在大师”以及尊胜禅师、寒月老尼长长一拜,道:“晚辈就此告辞,且容从大白岛回来以后,晚辈自当分别登山叩谢各位前辈的隆情高谊了。”

  第十四章 海滨血战
  夕阳衔山,晚风荡荡!
  碧绿得泛黑的海水,正狂拍着岸上的细沙!
  一道一道的水痕,像米氏父子的泼墨山水,蜿蜒的躺在白沙之上,向遥远的方向延伸……
  秋已深!
  深秋的黄昏,本就凄凉,但在这广漠的海滨,更为这凄凉的黄昏,增添了一份落寞情调。
  这里是山东蓬莱的刘家集海滨!
  住在这里的人,十家有九家都是靠着海过活。
  他们起得早,歇得也早。
  黄昏的景色,对于他们,似乎是不必要的奢侈品。
  除非是渔汛期,他们是不会留在屋子外面去欣赏黄昏的景致,也不会去凭吊那海浪的低沉的怒吼。
  然而,这一天却有些例外。
  夕照黄昏中的海滩上,却出现了人影。
  这是些陌生的面孔!
  他们一共有七个人,除了一位年约五十左右的蓝衫老度而外,其余的都是三十以下的年青人。
  他们的服饰很华丽!
  他们的神态很威猛!
  任何人看了一眼,就会发现,他们既非行商,也非游客。
  他们可能是有所为而来!
  从他们每个人都身佩长剑来说,这七个人定非凡人。
  但是,他们跑到这穷乡僻壤的海滨作甚?
  难道在这穷乡僻壤中,还会隐有武林中人物么?
  ……
  此时,这七个陌生人,正随意的站在海滩上,背映着夕阳,面向着浩瀚的大海张望。
  远远的海天相接成一线之处,正隐隐约约的现出数座淡淡的山影,横亘在蓝天碧海之间。
  那是山东半鸟北端海外的庙岛群岛。
  也是渤海海峡中有名的渔场!
  不过,这渔场又为何会使得这七位武林人物凝视呢?难道他们也想改行作打渔的买卖么?
  不会的!
  适时,那七人中唯一的老者,突然掉头向身侧的一位年纪极轻,但却生得剑眉星目,英爽逼人的少年低道:“文儿,这前面的山影,就是‘庙岛群岛’了。”
  少年人皱眉道:“三叔,你看这群山隐隐,也不知道这星罗棋怖的乌群之中,那一个才是司前辈所说的“大白岛’啊!”
  敢情这对答的一老一少,正是新膺“剑林盟主”的于文涛和他那形影不离的“白云玄鹤”范三叔。
  另外五位,正是华山七剑中的五剑。
  半个月之前,他们离开了黄山。
  在于文涛力阻之下,华山期间之中的“一字剑”秋萍萍和“芙蓉剑”李妙妙两位姑娘,未获同行。
  她们悻悻然带着满脸不悦之色,跟着寒月老尼回转华山,于文涛便由范三奇和华山五剑陪同,赶来山东。
  行前,“璇玑岛主”司太青,特别指点了“大白岛”的所在,言明是登州府城蓬莱海外的群岛之中。
  然而,当他们今日午时抵达蓬莱府城以后,到处打听,却无人知道有什么“大白岛”。
  最后由“惊天剑”华子弘跑到府幕里的一位儿时同窗的朋友处,翻查地籍,结果也打探不出“大白岛”酒精坐落何处。
  于是,他们再向渔户、码头诸处查询——
  孰不料,所得的回答,更令人泄气。
  根本在群岛之中,就没有一个“大白岛”。
  这一来,于文涛一行,可真有些束手无策了。
  他们怀疑司太青是否记错了?但是,“苍昊居士”司太青若会记错他所走过的地方,那岂不是天大的笑话吗?
  唯一可以解释的理由,于文涛只想出了一个——
  “大白岛”不是这个岛的真正名字,而是在“大白岛主”柴化龙移居此岛以后才改的。
  但是,即使如此,也不能说整个登州竟无一人知晓啊!
  他们在无奈何之下,只好跑到海滩来,依于文涛的意思,是找上一条船,逐岛去查。
  范三奇虽然明知这法子并不好,但又想不出其他上策,也只好同意于文涛这个笨主意了。
  不料,奇怪的事,却不止此。
  他们竟然费尽了唇舌,也僱不到一条船,甚至连出到一万两白银的重价,也买不到一条破船。
  若照平日,一万两白银,足可买到十艘双桅巨帆。
  这情况实在太不寻常……
  于是,他们只得徘徊海滩之上,望海兴叹。
  于文涛话音甫落,“惊天剑”华子弘忽然惊的说道:“盟主兄,今日之事,非常奇怪,华子弘揣测,这可能不曾是巧合,而是有人暗中捣鬼。”
  范三奇微哼一声,于文涛已点头道:“华兄之言,极有见地,在下也正怀疑得很。”
  “惊天剑”华子弘忽又冷冷一笑道:“这‘大白岛’必然就在眼前这群鸟之中!”
  于文涛倏而掉头,笑道:“华兄有何发现?”
  “惊天剑”华子弘微笑答道:“我等一行问不出‘大白岛’所在,或者可以说是因为此地无人知道这么个名称的岛,但若说化钱僱不到船,除非……”
  于文涛剑眉?轩,笑接道:“华兄一定以为必是‘大白岛’的人在搞鬼么?”
  华子弘笑道:“盟主兄以为不是么?”
  于文涛笑道:“当然可能!”
  “惊天剑”华子弘微笑道:“因此华子弘认为“大白岛’必在此间海外。”
  于文涛沉吟的点头……
  范三奇此时却忽然摇了摇头道:“华老弟之言,老朽尚有怀疑之处。”
  于文涛闻言,倏然摇头,疑惑的看着范三奇。
  ‘惊天剑”华子弘却眉头微皱道:“范前辈怀疑那一点?”
  “白云玄鹤”范三奇缓缓说道:“华老弟,我们一行前来此间之事,知者甚少,‘大白岛’根本无人前往黄山,他们何从知道……”
  于文涛突然插口道:“三叔说得是——”
  “惊天剑”华子弘也接口道:“晚辈未曾想到此点,但是,事实却又极为明显,如果不是‘大白岛’派人,阻挠我们,何以连船都买不到呢?”
  范三奇略以沉吟道:“这也正是令老朽困惑之事……”
  一直未曾说话的宇文瑾,这时忽然笑道:“宇文瑾到是想出了一丝眉目,只是不敢确定。”
  范三奇展眉笑道:“我们本都是在猜测,宇文老弟何不快说,也许大家把心中所疑加到一起,就能寻出根由。
  “伏波剑”宇文瑾笑道:“我怀疑天都峰上的众人之中,有人在我们抵此之前,先行通知了‘大白岛’,才会如此。”
  “这——”
  于文涛赫然一震,急急道:“但那又曾是谁?”
  众人闻言,也不禁心头一震,全都兴起了与于文涛同样的焦虑与惊诧,这位坏事的人,是谁?
  范三奇眉头紧锁的,彷佛自语般道:“会不会是那位来历可疑的紫衣少妇?”
  于文涛点点头道:“可能……”
  但是,“伏波剑”宇交瑾却摇头道:“依晚辈看,可能不是那位其心可卑的“武当’长老‘南天居士’许廉,就是那位来自青海的‘玉面虎魔’康泰元。”
  于文涛闻言,又点了点头道:“也可能!”
  范三奇适时陡地面色一变动:“对,宇文老弟提及许廉,老朽到是发觉此人大是可疑。”
  于文涛诧道:“三叔是否发现了什么?”
  范三奇冷冷一笑道:“今日我等踏进府城之时,老朽曾发现了一名‘武当派’中的弟子‘灵智道人’出城而去。”
  “伏波剑”宇文瑾急道:“范前辈,你确定未曾看错么?”
  范三奇冷笑道:“当时虽是匆匆一警,但老朽已看清确是‘武当四灵’之中,功力最高的‘灵智道人’。”话略顿,微微一叹道:“当时由于急于进城,以为他行道江湖,适逢而会,也就懒得招呼,此时想来,果然大有文章了。”
  于文涛愁溢眉梢的长叹道:“此时纵然知道了走漏消息之人是谁,也没有用了,到是这‘大白岛’该如何去找哩?
  于文涛的话音,顿时又将众人送入愁牢。
  他们的内心,正像随着夕阳西阴后,海面被罩上的阴影一般,那失望的阴影,也正在扩大。
  寂沉!
  只有海涛低啸,彷彿替他们不平。
  于文涛怅望眼前的大海,却是无能飞渡……
  突然,一声怪叫,打破了沉寂。
  只见那位憨直威猛的“风雷剑”程猛,大喝一声道:“盟主老弟,依咱看咱们总不能守在这海边上喝西北风啊,不如由咱去弄条船来,自己划总行吧!”
  休看程猛人愣,但他这番耐不住的大叫,却真是一言惊醒梦中人,给大家寻出了一条可行之道。
  于文涛哈哈一笑,应声道:“程兄高见,令小弟大为佩服,但这船又怎样弄得来呢?”
  “风雷剑”程猛似是自己想出了主意,而大感得意的笑道:“随便那儿,抢他一条过来,不就成啦?”
  于文涛闻言,面色一沉。
  程猛刚自笑容一敛,怔得一怔,华子弘已大喝道:“四弟,你我怎可作那鼠盗抢劫之事?”
  程猛吓得舌头一伸,嘀咕道:“人家不卖,还能有什么别的法子呢?”
  于文涛眼见华子弘已然斥责了程猛,自是不便再说,淡淡一笑的看了华子弘一眼,道:“华兄可有找船良策?”
  华子弘黯然摇头道:“难,难,既不能偷、不能抢,买不到、僱不到的情况之下,看来只有到另一个县城去打主意了。”
  于文涛闻言,附掌笑道:“对,对,咱们就迟上两天再来——”
  于文涛口中“来”字刚刚说出之际,忽然在七人身后,传来了一阵苍老的冷笑之声。
  于文涛倏然住口,立地旋身。
  范三奇和“华山五剑”也同时各各闪身,排成一线。
  放眼望去,只见在七人身前一箭之地的岩堤之上,这时已布满了黑压压的一群彪形大汉。
  于文涛等心头一凛。
  那苍老的冷笑,倏告中断。
  立即,一阵苍老的话声,铿传来:“你们已无再来的机会了,这蓬莱海滩,将是尔等丧命之所,尔等还不速速就擒……”
  于文涛闻言,心中一动,星目电睁,大笑道:“阁下是谁?咱们素不相识,自信当无得罪阁下之处,何以阁下竟然以死威胁,大放厥辞?”
  于文涛话音甫落,又是一阵冷笑过处,只见从黑压压不下百十来人的人群中,缓缓的走出一位黑衣老人。
  这位黑衣老人,身高八尺,貌相极其威猛,头上虽已只剩几根百发,但自两腮以至颔下,却虬髯斜结,长达寸许。
  秃眉之下,一双环眼,开阖之际,冷光四射。
  于文涛看得心头微凛!
  暗忖:这老家伙的武动,必然精绝……
  黑衣老人举止虽慢,但也只不过就是于文涛一打量之际,已然站在七人身前丈许之外。
  黑衣老人双目电转,冷冷喝到:“老夫以为是什么绝世高人,胆敢来至蓬莱海滨撒野呢?原来只是一只飞不起的长颈鸟和五位华山小辈呀!”
  黑衣老人这两句话,实是高傲已极,范三奇听入耳中,颇感大惊,而华山五剑却同时面色大变。
  他们无人识得这黑衣老人是谁!
  但黑衣老人,却似对他们知之甚深。
  此时,于文涛已淡淡一笑道:“阁下是否无名无姓?”
  黑衣老人闻言似是一怔道:“谁说老夫无名无姓?”
  于文涛哂笑一声,道:“即是有名有姓,区区适才问你,为何竟然不答?”
  黑衣老人目射寒光,喝到:“凭你也配问老夫名号?”
  于文涛仍是哂笑道:“既是阁下认为区区连问你姓名都不配,区区深感对阁下有仰之弥高之憾,恕区区也不愿跟你说话。”
  说着,忽然侧目向华子弘道:“华兄,咱们还是找船去要紧。”
  说话同时,已然举步向岩石堤岸大步跨去。
  “惊天剑”华子弘应声道:“华子弘尊谕!”
  话音未落,立即向诸人略施眼色,低声说了一句:“围堵!”便又猛一挥手,大声道:“走!”
  他当先迈步,其余四剑,微微一笑,也自身后举步而行。
  不过,他们并未随在于文涛身后,而是看来有如随使的踏步而行,但却已把那黑衣老人置于七人中央。
  黑衣老人眉头一皱,陡然大喝道:“都给老夫站住!”
  然而,于文涛等岂会听他的?
  只见七人分作四拨,仍是有缓有疾的大步而行。
  眨眼之间,由于七人具非同时前进,故而已有四人从两侧越过了黑衣老人。
  黑衣老人勃然大怒,目光一瞪,暴喝一声:“站住!”
  大袖猛挥,直往右侧只距自己七尺的于文涛击去。
  劲气如山,狂涛若浪,七尺距离,眨眼袭到。
  于文涛早知对方有此一击,因而到不意外。
  但这位黑衣老人“流云飞袖”所拂出的力道之强,实在是大大的超过于文涛的估计。
  他心头大凛,连忙举掌封出。
  这时,陡听一声暴喝,场中人影纷飞。
  “华山五剑”的五支长剑,电漩若霞,撒出了满天的光环,从三个不同的方向,攻向黑衣老人。
  黑衣老人悚然微惊,左掌横圈一拍,挥向五支长剑,右手拂向于文涛的大袖一抖,一式“旱地拔葱”,借着这一拍,一挥的抗力,黑衫电飘之间,已然腾起身形,飞出丈外。
  于文涛勿促之下,封出的掌力,在舆黑衣老人的劲道甫接之时,立感心头微震,若非五剑出手,逼得黑衣老人撒袖飞身,则于文涛必将吃亏不小。
  黑衣老人身形落地之后,顿时气得秃眉发光。
  冷笑一声,冷冷喝道:“纵然你们七人全上,老夫今宵也不容尔等退去。”
  于文涛闻言,呵呵一笑道:“尊驾究竟是什么意思?咱们可算得上萍水相逢,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你蓄意阻拦在下,到底是替谁在……”
  于文涛话音未落,“风雷剑”程猛陡然大叫道:“管这老不死的是谁?盟主何不下令让咱兄弟五人,给这老鬼来个‘五剑分尸’的滋味?”
  于文涛闻言,淡淡一笑——
  那黑衣老人此时忽而反到大声失笑不已!
  “风雷剑”程猛被他笑得一愣,怒道:“老鬼,你笑什么?”
  黑衣老人笑声一敛,哂道:“尔等不过“夏虫井蛙’之辈,竟在老夫面前狂言,妄令老夫身尝尔等‘五剑分尸’,岂能不令老夫失笑?”
  黑衣老人话微顿,忽然望着范三奇道:“范三奇,你在江湖之上,行道甚久,薄有微名,难道竟然真个连老夫是谁?也不知道么?”
  ‘白云玄鹤”范三奇闻言眉梢倏聚——
  黑衣老人口音微变的接口道:“范三奇,老夫相信你必能想起老夫是谁,望你亲口告知这姓于的娃儿,叫他乖乖的听侯老夫命令,免得受苦。”
  范三奇本在搜索枯肠,寻思這老人是谁,待得对方“免得受苦”四字出口,他倏然混身一震。
  长叹声中,范三奇神色颇为黯然的一笑道:“范某已想起尊驾是风大侠了!”
  黑衣老人冷笑道:“难为你还记得老夫吧!”
  “白云玄鹤”范三奇摇头一叹道:“五雷掌风厉尘六字名号,在三十年前的武林之中,确是响当当的侠义人物,范某委实钦佩得很……”
  他话音略顿,忽然笑道:“尤其是风大侠痛歼关外十三名黑道高手之时,范某有幸在一旁亲睹风大侠的雄威,至今犹感仰慕不已……”
  黑衣老人冷喝道:“你以为当时老夫不知你隐身在侧么?”
  范三奇淡淡一笑道:“此时范某方知风大侠业已发现范三奇隐身在旁窥觑,否则,风大侠不会用昔日的口音来暗示范某。”
  那位黑衣老人,“五雷掌”风厉尘呵呵一笑道:“不错,你的记性不错,可惜——”
  他那炯炯的一双环目,突然黯淡的叹道:“范三奇,你辜负了你的记性了。”
  范三奇睹状心头微震,脱口道:“风大侠此话何意?”
  “五雷掌”风厉尘冷冷一笑道:“尔等之中,已无一人能够全身而退。”
  范三奇目光微转,笑道:“风大侠与范某等有何过节?必欲兵戎相见?”
  “风雷掌”风厉尘嘿嘿一笑道:“范三奇,你是否明知故问?”
  “白云玄鹤”范三奇听得心中一凛!
  心想:“果然,这位昔年白道大侠,竟然变节投身到了“大白岛王”柴化龙的门下了。
  但是,范三奇却故作不解道:“风大侠此言,甚使范三奇惶感,范三奇自问生平,除了在关外曾经与风大侠见过一面以外,决无恩怨可言——”
  范三奇说到此处,目光略扫“华山五剑”又道:“至华山门下的各位朋友,年岁既轻,武功与风大侠也相差甚远,似与风大侠更无纠葛可谈吧!”
  风厉尘闻言,目光闪动,哂道:“范三奇,你到颇有机锋啊!”
  范三奇早知一场剧战,在所难免,纵然费尽唇舌,或是以礼相待,都必然会自取其辱,故而淡淡一笑,应道:“风大侠夸奖了,范某不过说的实在话而已。”
  风厉尘似是已经有些不耐,冷笑一声,喝道:“范三奇,老夫虽然知道你有意闪耀其辞,不肯谈到正题,但老夫仍然事先说明,让你们死得甘心。”
  风厉尘话音甫自一顿,于文涛忽然冷笑道:“在下昔时也曾听说过‘五雷掌’风厉尘,不失为一位侠义道中的好汉,今日一见,嘿嘿……”
  他冷笑三声,不屑的哂道:“原来所谓‘五雷掌’,只不过是一个老糊涂虫。”
  于文涛的话音刚歇,风厉尘已气得哇哇怒叫。
  “你这娃儿死定了……”
  黑衣老人风属尘似已怒极,连话都说不清了。
  ‘华山七剑”之首的“惊天剑”华子弘忽然笑道:“风厉尘大侠,在武林之中,极有清誉,你是什么东西,竟敢在此以易容之术,玷辱风大侠清名?”
  ‘五雷掌”风属尘闻言,似是一震。
  但一瞬间,他又目光透煞的冷笑道:“小辈,老夫行事,向来不问别人如何评断,清名令誉,在老夫眼中,成过眼烟云,尔等妄想再以什么虚名假节,让老夫不忍对付尔等,不啻梦想,至于说老夫乃是假冒——”
  风厉尘陡然双目之中隐现杀意,又道:“嘿嘿!你正触犯了老夫大忌,因此……”
  他缓缓地跨前两步,手指华子弘喝道:“尔是自速其死!”
  说着,那平伸的右手,食中二指,倏然一圈一弹。
  “五才剑”佟梧陡然喝道:“华师兄留心,这是老贼独门指功‘穿心指’!”
  华子弘在风厉尘跨前两步之际,已然暗聚全身功力,防范对方暴然突袭;待得对方二指一弹,他已看出了利害。
  顿时右掌上翻斜切——
  适时,“五才剑”佟梧的喝声入耳。
  “鹜天剑”华子弘脸色一变,右掌劲力忽撤,双肩一摇,恰如闪电一般,横移八尺。
  就在他身形甫离原位,一股微带锐啸的劲气,夹着“嘘—嘘—”破空之声,掠身而过。
  华子弘不禁惊出一声冷汗!
  他感激的看了终梧一眼,他心中明白,若非“五才剑”那句“穿心指”说得正是时候,自己此时必然非死必伤。
  因为,“穿心指”决非自己的掌劲所可化解的。
  华子弘惊魂甫定,风厉尘已侧目向“五才剑”喝道:“你是‘三化神剑’佟白尘的什么人?”
  “五才剑”佟梧不妨风厉尘有此一问,忙正容道:“三化神剑乃是佟梧的先祖!”
  风厉尘数眉道:“你是佟白尘的孙儿?”
  “五才剑”佟梧冷冷应道:“正是!”
  风厉尘目光似是一黯,沉声道:“老夫今天要越权一次,你这娃儿走吧!”
  ‘五才剑”佟梧闻言一怔!
  风厉尘接着喝道:“老夫看在佟白尘的面子上,已是擅越权限,放你逃生,娃儿,你算不识抬举,令老夫愧对地下故人。”
  ‘五才剑”佟梧自面色一寒,那位城府颇深的“伏波剑”宇文瑾,突然冷冷一笑道:“风厉尘,听你话中之意,敢情你昔日曾经身受过本派上代掌门祖师爷的大恩吧!”
  风厉尘一怔道:“不错,所以老夫今日饶他孙儿不死。”
  “伏波剑”宇文瑾仍是冷笑道:“风厉尘,你这就算是报恩么?”
  风厉尘怒道:“娃儿,老夫私人之事,你等少问。”
  “伏波剑”宇文瑾呵呵一笑道:“尊驾私人之事,我等本来未问,但是,像尊驾这等一厢情愿的报恩方法,却听来令人齿冷。”
  风厉尘秃眉飞扬,怒道:“老夫何处令尔齿冷?”
  “伏波剑”宇文瑾笑道:“在下的这位佟师弟不会领你这份情的!”
  “风厉尘”道:“老夫保全了这娃儿性命,难道算不得……”
  “伏波剑”宇文瑾大声笑道:“佟师弟并不须要尊驾保全!”
  风厉尘怒道:“尔可替他作主?”
  宇文瑾摇头道:“不必!”
  “娃儿——”风厉尘再度赫然震怒!
  但宇文瑾却朗笑接口道:“尊驾且慢动怒,在下说出其中道理,尊驾必会心服!”
  ‘好!老夫就缓尔命丧须臾。”
  “伏波剑”宇文瑾神色依旧从容的笑道:“佟师弟本无生命之忧,尊驾何来保全之德?依在下看来,尊驾所说,除了一句,全是废话。”
  风属尘闻言,脸色大变,甫自怒哼得一声,那位倜傥潇洒的“伏波剑”宇文瑾,已接着笑道:“尊驾如欲动手,在下必会奉陪,但可否把话说得明白以后再打?否则,尊驾不幸落败,佟师弟与尊驾的恩怨,岂非死无证了么?”
  宇文瑾这几句话,委实挖苦得风厉尘险些气死,但见他脸上肌肉,连连抖缠,终于,似已强忍了怒气,喝道:“好吧,反正你们已经死定了,老夫跟将死之人,犯不着再动火气,尔等有话说明,也好死无怨言。”
  说着,目光略扫“五才剑”又道:“姓佟的娃儿,如果你再不走,老夫纵然有心维护于你,只怕也将心余力拙,徒费唇舌了。”
  “五才剑”佟梧冷应道:“佟梧生死由命,尊驾不必虚情假义。”
  风厉尘闻言,低叹一声道:“娃儿,你真的不知好歹……”
  “伏波剑”宇文瑾适时朗声一笑道:“在下一行来此,本欲横舟渡海,遨游群岛风光,不料尊驾突然现身阻难,恶言相向,委实无理取至极。”
  风厉尘插口冷笑道:“老夫自有道理,可惜尔等知道之时,必然已死。”
  “伏波剑”听如未闻,笑道:“尊驾自说自话,口出狂言,在双方真意未见,胜负五五之机时,一再扬言在下等必将一死,未见令人失笑。”
  风厉尘再度插口冷笑道:“可惜尔等也失笑不了几声。”
  “伏波剑”继续笑道:“在下等则深知尊驾之言,不足取信,抑且颇有自知之明,今日蓬莱海滨,死的可能不是在下一行——”
  风厉尘怒道:“是谁?”
  “伏波剑”不理对方所问,朗朗笑道:“因此,佟梧师弟既无丧生之险,尊驾那一句保全佟梧师弟一命,报答本派上任掌门祖师大恩之言,纯属空谈。”
  风厉尘忽然冷笑道:“娃儿不信何不试试看?到底谁生谁死?”
  “伏波剑”摇头一笑,道:“迟早必得一试,尊驾仍请稍安毋爆。”
  说着,忽而掉头向佟梧笑道:“佟师弟,你是否已然感觉到生命已受威胁?”
  “五才剑”闻言一怔,但继而大笑道:“小弟生机盎然,自信可达百岁长寿。”
  宇文瑾含笑点头,又向风厉尘道:“如何?尊驾的恩,今日是报不成了,因为佟梧师弟自感并无生命之虑,若果尊驾硬说佟梧师弟有生命之忧,此乃尊驾一厢情愿之谈。”
  “伏波剑”话音一顿,陡然正色道:“尊驾若是深感本派上任掌门师祖予你的大恩,必欲偿报,也似乎不必用这种杀也出诸己,赦也出诸己的卑鄙手段吧!”
  于文涛听得心中痛快极,哈哈笑道:“宇文兄骂得好!”
  “伏波剑”抱拳一笑道:“盟主兄过奖了!”
  风厉尘在宇文瑾话音甫落之际,老脸之上,已然浮起了些许愧意,但当于文涛哈哈一笑,却笑得他愧意倏隐。
  容得“伏波剑”口中“盟主兄过奖”五字以落,他那秃顶之上,突现红光,双目一瞪,喝道:“尔等是否已然把话说明白了?”
  于文涛抢着一笑道:“尊驾是想动手了么?”
  风厉尘冷笑道:“不是动手,是尔等上前来领死。”
  于文涛闻言,撤嘴一笑!
  “伏波剑”宇文瑾轩眉大笑道:“如何?尊驾说话果然只有一句是真!”
  风厉尘闻言,竟自一怔道:“那一句是真的?”
  原来风厉尘耳听“伏波剑”宇文瑾两次指说,自己所说之话只有一句是真,不禁脱口出此一问。
  “伏波剑”宇文瑾淡淡一笑道:“耳闻尊驾今日所说之话,在下等只认为尊驾那一句自甘下贱,自认奴才的那句‘越权’二字是真。”
  风尘做梦也未想到,对方兜了个圈子,到最后,却是指称自己是个奴才,骂了自己一顿。
  这口气,他委实难以再忍
  赫然震怒之下,望着“伏波剑”怪笑一声,半言不发,大袖双飞,猛力击出两道劲风。
  海滨白沙,顿时腾空若雨。
  宇文瑾面色一寒,明知对方这怒极出手,定然非同小可,但他却不愿却步退让,弱了名头。
  钢牙暗挫,暴集全身真力,合掌相迎——
  同时:“惊天剑”华子弘一声暴喝:“兄弟们,上!”
  长剑出鞘,一缕银光,电捷般斜刺而出。
  “七星剑”姬无修、“五才剑”佟梧、“风雷剑”程猛同声清叱,三剑齐飞,罩向风厉尘左、后七大要穴。
  风厉尘武功虽高,但四剑同攻,威力也不可小视。
  何况他双手已然同时击向“伏波剑”宇文瑾。
  秃眉微皱,恨恨的闷哼了一声,迫得倒纵而退——
  然而,当风厉尘甫自让开四剑联手的攻势,身形尚在半空之时,蓦感落脚之处,掠起一缕怪异的剑炁。
  虽然风厉尘脚下穿着厚厚的棉底布靴,但仍然觉着脚心“涌泉穴”,已微感有一丝凉气刺入。
  风厉尘这一惊非同小可!
  他几乎不信这眼前七人之中,有人具此身手!
  风厉尘连低目看清是谁的时间都有,剑悉上腾,甫自接触到他鞋底之时,他立即暴提真力,双掌同时,双腿微曲,往后狂踢而出!
  他耳中虽曾听得一声哂笑,但已无暇顾及。
  他那高大的身躯,已借着双掌下压,及双腿一踢之力,斜斜的射向两丈以外,迅快的落下地来。
  风厉尘双足甫落沙滩,立即掉首向来处——
  陡然,他愣了。
  原来站在他原先打算落地之处的,正是他今日奉命来此,必须生擒回去的那位于姓娃儿。
  风厉尘这一瞬间,感到困惑。
  他明明发觉姓于的这娃儿内力武功,比自己相差甚远,自己初来时平袖一挥,若无“华山”门下抢救,这姓于的娃儿怕不早已负伤成擒,怎会在这转眼之间,对方内力竟然陡增——
  但他却未曾想到,那时于文涛乃是匆促之下还手,方致遇险。
  而风厉尘心中此时又以为于文涛那击向自己的一缕剑炁,乃是纯由内功真气,驭剑而施……
  所以,他深感困惑,也大感为难。
  他似乎发觉自己请命来此邀战于文涛等人之学,实是大大的不智,而且,自己笑拒派人接应,更是大大的错误。
  他心凛神弛,觉得连这一个娃儿,自己能否全力制服,已然不易,何况还有“武林三奇”之一和华山门下。
  但是,他却不知,于文的剑,并非纯由内力逼出,而是仗恃的心法与特殊的剑招。
  不过,即使如此,风厉尘欲想生擒,却也不大可能。
  风尘惊凛沉思未已——
  于文涛转身向“伏波剑”宇文瑾行去!
  敢情他适才硬接了风厉尘匆忙中虽已卸去了四成劲道的双袖一拂之力,仍然未曾讨到好处。
  他那白皙美俊的面色,如涂淡金!
  呼吸粗重,胞脯狂起狂落……
  显然是脏腑之间,已被震伤!
  于文涛剑眉紧锁,看了单掌贴在“伏波剑”后心,正以内功逼使宇文瑾气血归位的范三奇一眼道:“三叔,他伤得很重么?”
  范三奇微微的点了点头!
  因是迫聚真力疗伤,故而他未曾张口说话。
  于文涛心头微凛,又道:“三叔,天智大师的‘龙虎金丹’是否可治此伤?”
  范三奇摇了摇头!
  于文涛赫然一震!
  “龙虎金丹”难治此伤,则宇文瑾的伤势,委实算得极重了,一时之间,他到没了办法。
  此时,以华子弘为首的四剑,已然以风雨难透的“华山神剑”,将风厉尘圈在一片剑网之中苦斗。
  他们知道,宇文瑾虽已负伤,但有了“白云玄鹤”范三奇和于文涛两人照顾,应无大碍。
  而风厉尘不除,则七人同受威胁。
  于是,就在于文涛奔向“伏波剑”宇文瑾静坐之处的同时,“五才剑”一声叱喝,四剑同举,扑向风厉尘。
  风厉尘眼见四人扑来,冷笑一声,竟然托大已极,空着双手,跟“华山四剑”打得难分难解。
  其实,这也算不得风厉尘托大!
  因为他有生以来,从未用过兵刃!
  他仗以成名,闯荡天下的,就是一双肉掌。
  尤其是那一套威势奇猛,刚劲无比,足可生裂虎豹,厉若奔雷一般的“五雷掌”法,更是当者僻易。
  华山四剑的气势虽壮,但风厉尘一套“五雷掌”施展开来,兀自守少攻多,略占优势。
  时间一久,华山四剑内力一衰,则必将——
  于文涛这时业已发觉四剑的危机!
  他黯然的看了宇文瑾一眼,倏然一股怨气冲上心头。
  “都是这老贼一手造成的!”
  他心中暗叫,立即目光转向激斗之处,而且,身不由己的,竟然举步向狂斗中的人走去。
  本来,他想喝令四人停手,让自己独门风厉尘。
  然而,当他目光趁着黄昏的微光,射向堤岸之上的一群黑压压的人潮时,他突然改变了主意。
  他觉得对付风厉尘这等人,不必讲求什么过节。
  只有强者,才是真理!
  他心中替自己选择了借口!
  清啸一声,一摆掌中长剑,竟也加入战团。
  风厉尘在于文涛缓步而来之时,心中即已微惊,而手法也顿告迟滞,被华山四剑一牵制,一连几剑,取得均势。
  待得于文涛挥剑加入,局面也倏告改观。
  但见于文涛一招北海剑法之中的“斗转参横”出手,居然能从风厉尘重如山岳的掌力之中,电疾刺入——
  风厉尘面色大变,左挡右架,硬形一掌震开“五才剑”佟梧那支长剑,方于脱去于文涛剑招之外。
  “五才剑”佟梧不料对方竟从自己身前脱险,只气得胸腔欲爆,狂喝一声,左掌右剑,两招并发——
  风厉尘本已滑出五人剑势之外的身躯,猛感一阵森森剑气,透体刺入,大惊之下,勿忙之中,闪身急让。
  可是,风厉尘虽然避开了“五才剑”佟梧这一招向不轻用的“三化剑法”之中的绝招,但却又入牢笼之内。
  华子弘、姬无修、程猛三人三支长剑,正迎面而来。
  而于文涛一剑莹莹,正也待机而发。
  风厉尘心惊胆,连呼闭时,料不到自己的一世英名,却要断送在这几个后生小辈手中。
  他一掌逼开华子弘、姬无修两支长剑,右手五指修伸,居然向“风雷剑”程猛的剑身暴击。
  “风雷剑”虽是憨人,但他正因如此而心无旁骛,所以在武功上的用心之深,更有独到之处。
  风厉尘五指甫自一伸,程猛心中慧念忽生,长剑一撤,竟然由前击之势,改为斜劈,并且,就在风厉尘指力未发之间,他已先机制人地,耍了一个花巧,疾逾闪电的平平一扫。
  这一招实是大出风厉尘意料之外!
  他那五指离开程猛长剑尚有两寸距离,程猛的长剑,忽面闪电般脱离自己范围,平削自己左耳部份而来。
  风厉之狂吼一声,迫得身形一矮,恰恰躲开程猛剑创左耳之危,但他那上扬的左手,去势不变,指力倏发——
  “呛——啷——”
  “风雷剑”程猛失声惊叫中,长剑已被震飞落向河滩。
  风厉尘欺身跟进,左手五指依然原势未变,反掌下压,势如闪电般,抓向“风雷剑”眉头——
  从风厉尘拍开华子弘,姬无修长剑,以及弹指脱震“风雷剑”程猛长剑,到反掌抓向程猛,其间俱是一气呵成,只不过眨眼间事——
  华子弘、姬无修、佟梧三人看得失声惊呼——
  由于他们身形甫自后退,扑前已然不及!
  幸而,于文涛已在程猛长剑脱手之际,攻出一剑。
  这一剑恰到好处,逼得风厉尘还招,否则,程猛肩头虽然难保,风厉尘的左肩,也必洞穿。
  风厉尘衡量得失,自然以先救自己重要,双肩晃处,不进反退,倒飞七尺,脱出三人攻势之外。
  虽然华子弘等三剑适时攻来,但已无法拦阻了。
  风厉尘身临重围,顿时冷冷喝道:“佟梧,你是自取其死,怨不得恩将仇报了。”
  “五才剑”佟梧也冷笑道:“像你这种无耻的奴才,你家小爷连理都懒得理你。”
  风厉尘嘿嘿一笑道:“好,骂得好,老夫与你祖父的恩怨,就冲着你这一句大骂,应算两不相欠,老夫杀你,也可心安了。”
  “五才剑”佟梧冷冷喝道:“老狗少放屁,看剑!”
  暴喝声中,单人只剑,飞扑刺出。
  风厉尘刚自哈哈一笑,暗想:合你华山五剑也奈何不了老夫,你单剑来攻,岂非飞蛾扑火,自速其亡?
  可是,当佟梧剑势倏发之际,他不禁微感一惊。
  他识得佟梧所使的剑法,乃是“三化剑法”。
  “三化剑法”乃是佟白尘所创,诡诵怪异,堪称绝伦,几有鬼神不测之机,仙佛难晤之奥。
  故而,被称为“佛化、仙化、鬼化”的“三化”!
  他记得佟白尘会因这套剑法太不光明正大,而扬言必得及身而斩,不传给门下任何弟子。
  而佟梧忽然施展“三化剑法”,足见以佟白尘身任华山掌门的崇高地位之人,也难免暗藏私心。
  风厉尘想到此处,横掌化解了佟梧的剑势,冷笑道:“佟白尘居然把这套剑法传授了自己子孙,实已愧对天下武林同道,老夫杀你,更感无憾了。”
  说着,一连三掌,激起漫天风沙,威势大得吓人。
  ‘五才剑”佟梧,顿感自己专走怪异路数的“三化剑法”的奇招,居然七招也抢不进风厉尘身前五尺。
  心凛之余,不禁雄心说灭——
  适时,风厉尘已看出佟梧泪丧之情,嘿嘿一笑,正待暴下杀手——
  “惊天剑”华子弘、“七星剑”姬无修,以及刚刚拾回长剑的“风雷剑”程猛,已呼啸而来。
  风厉尘暗叹道:“老夫这一犹豫,失了一个机会了。”
  但他口中却怒喝一声道:“最好你们一齐上,免得老夫多费手脚。”
  霎时之间,五人又打到一起。
  但见人影翻飞,剑光如练,不时夹杂着“五雷掌”于文涛的阵阵哂笑,怒喝之声传来。
  于文涛静静的看了半晌,感天色已黑,像这样的打下去,要拖到何时?而且那堤峰之上……
  陡然,四人的剑势又告缓滞……
  这使得他发觉了自己的重要!
  如果自己加入,说不定几十招之内即可解决……
  于是,他二度一振长剑,飞落风厉尘身侧。
  这回他既抱定了速战速决之心,出手既然不若初次客气,一招“潜踪化影”剑法中攻守兼合的“三征七辟”,不仅恰好解了“七星剑”姬无修被逼弃剑之危,更且挽回了已然失去的机先。
  风厉尘对于文涛的神奇妙绝的剑招,委实心惊无已。
  于文涛对风厉尘的强劲掌力,也大感钦佩。
  在双方极度警惕的情况下,眨眼之间,十招已过。
  但是,“五雷掌”风厉尘的颓势已越来越显着!
  由于于文涛每一剑攻出,任你风厉尘何等强劲的掌力,都无法隔断对方那足能穿透掌力的丝丝剑炁。
  因而,使得风厉尘要以三分之二的心神,专注于文涛,而仅能以三分之一的心神,对付华山门下。
  此消彼长,风厉尘顿感不妙。
  他迅快的转动心念,觉得只有一条路可走;像对方一样,来上一个群殴,或可牵制一下……
  风厉尘转念之间,忽而放声长啸——
  啸声未已,那提峰之上,也应发出一阵长啸——
  于文涛心头一震,大喝一声道:“不好,这老魔打不过急得找帮手来混战了,华兄速去护卫范三叔和宇文瑾要紧。”
  华子弘应声道:“兄弟遵命!”
  长剑一挥,以进为退,抽身而去。
  风厉尘自是不容华子弘抽身,十成掌力凌空斜拍,竟然是横空以一道匹练般动力,阻住华子弘退路。
  华子弘修眉倏竖,长剑盘旋飞舞,一招“鸢鸣九霄”,意欲仗恃长锋的真力,冲出这道气墙——
  “五才剑”佟梧究竟识货,睹状大叫道:“华师兄不可硬闯,待小弟去护卫范前辈吧!”
  语音未落,竟趁着风厉尘一怔之间,掣剑飘然闪退。
  而适时于文涛的一招“大旱云霓”,恰恰逼得风厉尘只遑自保,无力再行发掌阻断佟梧去路。
  华子弘甫告腾起的身形,在“五才剑”佟梧大喝之间,强行刹住,他知道佟梧之言,必有道理。
  不过,他却乘机反手一剑,削向正往后退的风厉尘。
  风厉尘目中寒光乍闪,高大的身躯微侧,举手一掌,毫无所惧的拍向“惊天剑”华子弘劈来长剑。
  华子弘但感右腕一震,长剑已荡开三尺。
  他骇然一怔,胸前空门大露。
  值此危机瞬发之间,“七星剑”姬无修,“风雷剑”程猛双剑并举,一左一右,同告攻来。
  风厉尘正待一掌印向华子弘的前胸,倏感寒意侵人,心头微凛,顾不得攻敌,只好回掌自救。
  但见他双手一分,分取两支长剑——
  这时,于文涛目光电转,俊面倏然变色。
  那长堤之上的人潮,有如溃堤的洪水,汹涌而来。
  于文涛立时发觉事态严重,范三奇仍然在以全力,帮助“伏波剑”宇文瑾引气还元,导血归位……
  而仅凭“五才剑”佟梧一人,他深感纵然“五才剑”佟梧的“三化剑法”诡异,也难以以一敌百。
  只要漏了一个人,范三奇和宇文瑾即遭惨祸。
  于文涛惶急万状,星目不停的转动——
  陡然,他又是一凛!
  敢情华子弘等三人又涉入险境!
  于文涛心知时机瞬发即逝,如果不能立即取胜风厉尘,则范三奇、宇文瑾必将难逃一劫。
  于文涛再也不敢迟疑——
  他只有孤注一掷,全力和风厉尘一拚了。
  胜了,固好!败了,也只好听天由命了。
  于文涛心念甫决,那大批的彪形大汉,已逐渐接近了“白云玄鹤”范三奇等所坐之处。
  眼看“五才剑”佟梧长剑一领……
  于文涛顿时低啸一声,大喝道:“华兄、姬兄、程兄速退……”
  喝叫中,于文涛身形电射而起,凌空三丈,方始一振剑身,挽起两丈方圆的剑花,掉头下扑。
  华子弘、姬无修,程猛三人,耳听于文涛喝退之声,自是不敢怠慢,“刷!刷!刷!”一连三剑——
  风厉尘虽然凶猛无俦,但三人三剑同时舍攻,也逼得他有些儿手忙脚乱,掌势一挫。
  “惊天剑”华子弘等三人,拿捏了这稍纵即逝的时机,迅捷的同时撤剑,流星赶月般错步后退。
  “七星剑”姬无修目光闪动之际,已发现于文涛那已然凌空的身形,正以雷霆万钧之势下击。
  华子弘,程猛两人,似也发觉,三人迅快的交换了一瞥会心的眼光,他们已经了解于文涛要他们速退的心意。
  由于于文涛这招“七龙在天”威力太大,剑炁所覆的范围,更是广达数丈,故而如若三人不退,势必也将被他圈入这招神奇的剑招威力范畴,反令于文涛不能发挥全力攻敌。
  何况,“五才剑”佟梧的处境,必须有人接应?
  华子弘等三人,会心一笑,明知于文涛既然施展“七龙在天”这招绝学,风厉尘可能也将难逃公道。
  于是,他们不再犹豫,返身迎向那些彪形大汉——
  此时,风厉尘也已发觉于文涛的剑招有异。
  他悚然心惊,微微仰首。
  忽然,这位名满武林的“五雷掌”愣了!
  他那高大的身躯,霎眼间彷彿萎缩下去。
  他那环眼之内,射出了骇惧而又愤愤的悲壮色彩。
  于文涛这招剑法,他太熟悉了。
  熟悉得已是昼夜不忘的地步!
  他无时或忘……
  他所以身不由主的供驱策,就是为了这一招剑法……
  不料,在这少年人的身上,又出现了这一招,让自己埋名含垢,忍辱偷生达三十年的剑招。
  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够化解——
  虽然,他自己已经花了三十年苦功,苦练破解之方。
  然而,他毫无把握!
  风厉尘一愣之际,依然忍不住脱口惊叫:“七龙在天!”
  于文涛这时已然真力逼透剑尖,发出“丝丝”轻啸。
  他那凌空三丈的身形,也已扑低两丈——
  风厉尘惊叫出口,于文涛立即敛气怒喝道:“老贼,你认命吧!”
  喝声未已,真力已发。
  风厉尘昔年已然在这招剑法之下吃过大亏,自是不敢掉以轻心,神色凝重的合掌上击——
  他想得不错,但却忽视了于文涛的内力,在服下“苍昊居士”司太青所赠“天痴上人”的“九转金丹”以后,陡增数倍,虽还难比“五雷掌”风厉尘这等百年左右功力,但也只不过较对方稍逊一筹而已。
  风厉尘原想凭着自己近乎百年苦修的一口真力,合掌上接,硬将于文涛连人带剑震翻……
  但是棋错一着,满盘皆输。
  试想,于文涛自始至终,就不会畏惧过风厉尘那重逾山岳般“五雷掌”力,此时又何独能够出现奇迹?
  风厉尘双掌上击的万斤力道甫发——
  这位老人已然发觉自己失策了!
  于文涛竟是未如自己所料的被自己掌力托起。
  相反的,那“丝丝”剑炁,却已穿透自己掌力。
  宛如千百条有形的银针,贯刺而来——
  于文涛快逾闪电一般,长剑疾劈——
  血光乍现,黑影云飘!
  风厉尘口中发出狼嘷般惨叫,摇曳天表,蓬莱海滨的百余彪形大汉,被这声惨呼,惊得一怔。
  而“五雷掌”风厉尘却带着这声凄厉的惨叫,流星般向他来处相反的夜色之中,一晃而逝。
  于文涛冷笑着仗剑静立——
  在他身前七尺之外,留下了一只断臂。
  鲜红的血液,染红了细白的砂石。
  于文涛看了那只断臂一眼,黯然摇了摇头。
  他对司太青这招“七龙在天”,实是钦敬无已,但也不禁兴起了对这招剑法的犀利诡异的威力,微感戒惧。
  彷彿是这招剑法出手,必然克敌。
  本来,于文涛可以再用一招“心织手耕”,就势直取“五雷掌”风厉尘老命,但他却没有这么做。
  他并非是下不了手,也不是真力不继。
  而是,他觉自己与这“五雷掌”之间,实在无此必取对方性命的仇恨,又何用多造杀孽?
  但于文如果知道这一念不忍,会给他招来了无穷的后患,甚至险遭失命之危,他必然不会放过风厉尘的。
  于文涛沉思未竟——
  ‘华山七剑”叱喝之声,在暗影之中,清脆的传来。
  于文涛霍然一惊!
  长剑倏翻,身形若电,掉头扑向百余彪形大汉。
  于文涛身在半空,已经隐隐发现“五才剑”佟梧和“七星剑”姬无修正感顾此失彼,不易应付四十多名黑衣彪形大汉的逼攻,眼见“白云玄鹤”范三奇和宇文瑾危机瞬发……
  于文涛心头热血上冲,怒喝一声,长剑匹练照空,横飞五丈,投入那围攻范三奇等的四十余人之中。
  银虹暴射之下,血洒如泉!
  于文涛七朵剑花过处,咚,咚,咚!七名大汉竟然一声未哼的同告倒地,七颗人头,飞向半天。
  于文涛此时威若天神,剑光所及,必有人亡。
  “五才剑”佟梧、“七星剑”姬无修眼见于文涛赶来,即知风厉尘非死即伤,顿时精神大震,豪气蓦发。
  两支长剑霎眼之间,宛若蛟龙得水,威力暴增。
  眨眼之间,四十多大汉,死伤过半。
  而“惊天剑”华子弘、“风雷剑”程猛,这时正各自对付二十多名黑衣大汉,杀得天昏地暗,星月无光。
  这委实是一场罕见的惨战!
  哀号,悲呼,不断在夜空中升起。
  那阵阵海风,也似微带阴沉的悲啸之声。
  那随着风厉尘而来的黑衣大汉,此时有似待宰的羔羊一般,一个连着一个的倒了下去。
  只要于文涛长剑一抖,必然有人应剑而亡。
  血腥味,混合着海水的咸湿味,冲人作呕。
  倾刻之间,百余大汉,已死其半。
  剩下来的五十多人,身负重伤的又有一半。
  于文涛目光一转,气势如虹的大喝一声道:“华兄,杀尽这批奴才!”
  于文涛口中喝叫,手下却未稍停,长剑一呑一吐,冷冷的寒光一伸一缩,又是一名大汉倒了下去。
  “惊天剑”华子弘朗声一笑道:“盟主兄神威盖世,华子弘弟兄领敬无已,这批毛贼,其实不必于兄动手,愚兄弟也不会饶其逃生——”
  笑谈之间,华子弘长剑之下,又添两名新鬼。
  ‘五才剑”佟梧紧紧的站在范三奇身后,一剑一个,把那些意欲偷袭坐在地上两人的来敌,杀得惨叫连天。
  ‘七星剑”姬无修到底是出家的修士,迄至此刻,伤在他手下的不少,但却未取一人性命。
  只有“风雷剑”程猛最够味!
  仅从他那血光闪滴的长剑,已可看出他的成绩。
  于文涛淡淡一笑,挥剑刺倒一名大汉,朗朗说道:“华兄,别放那站在你身侧两丈的小子。”
  原来于文涛已经发现,在“惊天剑”华子弘身侧两丈以外,静静的站了一位黑衣矮人。

  第十五章 糊涂剑客
  这人一双烱烱的目光,凝注场中,一瞬不瞬。
  矮小老人却未曾加入围袭。
  于文涛心中一动,立时觉得这个矮小的黑衣人大有问题,可能就是这群大汉的首领……
  因而,他提醒华子弘。
  “惊天剑”华子弘长剑翻飞中,也已看出蹊跷。
  就在于文涛话音甫落之际,华子弘身若电飘,仗剑飞向两丈以外,口中却同时哈哈一笑道:“盟主兄放心,华子弘这就——”话音未已,一剑平刺而出。
  黑衣矮人一笑,单掌暴扬,一溜银光电捷般迎向“惊天剑”华子弘掌中长剑。
  华子弘心神一震,依稀发觉这一溜银光,彷彿曾经听人提及过,乃是一位身具奇特武功的高手,成名兵刃——
  突然,“当——”一声脆响过处,华子弘长剑突告脱手,而眼前银光耀眼,一支长约一尺的小巧银枪,正在震飞长剑之后,来势不衰,透胸刺来。
  那银枪的尾部,却闪动着一条金光刺目的长链。
  他骇然沉声下坠,口中却惊叫一声:“阁下是‘金链银枪’申庚古?”
  黑衣矮人桀桀一笑,喝道:“算尔等眼力不错,但尔已然难逃一死了。”
  但听黑衣矮人手中金链“呛”然一响——
  那链端的银色小枪,竟也随着华子弘身形一沉。
  “惊天剑”华子弘凛骇至极,面色苍白,暗叫:“完啦!”
  黑衣矮人冷笑声中,那支金枪,已紧紧地贴上“惊天剑”华子弘的长衫之上……
  华子弘展然一叹——
  于文已横空飞掠而至!
  手中长剑,闪电般击向那根金链。
  但听“呛——”一声大震——
  金光闪动之下,华子弘厉吼出声。
  而那位黑衣矮人,却发出一串怪笑……
  于文涛心神大驰,暗叫:“华兄,我害了你……”
  于文涛暗叫之声,突似起了感应。
  那位在他认为必死无疑的华子弘,竟然朗声发话:“谢谢盟主救了华某一命。”
  于文涛大感惊讶的掉头——
  “惊天剑”华子弘正一脸愤恨之色,怒立当地。
  而那位以“金银枪”著名当世的矮小老小申庚古,更是满脸惊骇,看着手中兵刃紧皱双眉。
  敢情他那根“金链银枪”已告折断!
  这连于文涛都不敢相信的事实,居然奇迹般出现。
  于文涛低目看着手中长剑——
  他忽然倾悟了。
  他适才为了挽救“惊天剑”华子弘,飞身出剑,全力一击,已是用上了他全身的劲道——
  因而,他手中之剑,虽非神物,但却由于劲力太强,而硬把“金链银枪”的那根金链匝断。
  这正如李广射虎,箭簇没入石中一样。
  “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于文涛心中清楚得很,假如此时再要他学剑去斩那根金链,恐怕即令换上宝剑,也难奏效。
  他侥幸的看了华子弘一眼,慨然道:“华兄命中无此一劫,兄弟只是适逢其机而已,否则,以兄弟手中这支普通长剑,何能斩断金链?”
  于文涛赤子之心不失,想到什么,也就说了出来。
  “金链银枪”申庚古却黯然的看了被毁的成名兵一眼,恨恨的怒视于文涛,大声喝道:“折断老夫兵双,此仇不共戴天。”
  于文涛此时反到满含歉意的笑道:“在下对此举极感意外,为了敝友的性命,阁下尚请包含一二,改日——”
  于文涛话音未已,申庚古已怒声道:“小娃儿纵然舌灿莲花,老夫也难以宽恕,不过——”
  “金链银枪”申庚古陡然话音一顿,叹了口气道:“老夫兵刃已毁,眼下你娃儿如果要逼迫老夫动手,老夫情愿束手就缚,瞑目受死——”
  于文涛适时笑道:“在下决不对付不肯还手之人……”
  “金链银枪”申庚古脸色微变,冷哼道:“既然小娃儿有这等豪气,老夫改日再与你决一死战。”
  说罢,黑衣微摆,即待离去。
  于文涛看得眉头一皱!
  心想:这批人岂非太以不讲情义么?
  那位“五雷掌”抱头鼠窜,可以说是因为被自己一招“七龙在天”,卸去一臂,才顾不得手下而遁。
  但是,这位“金链银枪”呢?
  他怎可也不顾同来百名手下的生死?而单独离去……
  于文涛凝思未定,“惊天剑”华子弘突然冷笑向申庚古喝道:“阁下在武林之中,极负盛名,今日忽然率领百名大汉,蓄意与在下等人为难,总不曾是无理取闹吧!”
  “金链银枪”申庚古跨出的步履一步,冷笑道:“你是华山门下么?”
  华子弘朗声道:“在下乃是‘华山七剑’之首!”
  “金链银枪”冷冷一笑道:“尔等掌门人见了老夫,都得恭颜相对,你不过是‘华山七剑’之首,这等与老夫对答,即是不敬。”
  华子弘皱眉一笑道:“阁下要华某如何对待方算恭敬?”
  申庚古笑道:“跪下说话!”
  ‘惊天剑”倏然仰天一笑道:“阁下不怕海风闪了阁下舌头吗?”
  申庚古笑道:“闪了舌头的不是老夫,尔等日后返山,问问尔那掌门的恩师,就知老夫说话是否狂傲。”
  他话音微顿,陡地看了于文涛一眼道:“娃儿,你们来此作甚?这蓬莱海滨,有何值得……”
  申庚古话未说完,于文涛已抢着说道:“在下来此之事,阁下是真个不知,还是有意装佯?”
  “金链银枪”哈哈一笑道:“老夫在你娃儿面前何必装佯?”
  于文涛笑道:“果如阁下所说,则今晚之事,岂非太也不值得么?”
  申庚古闻言一怔道:“不值得?什么不值得?”
  于文笑道:“咱们这一仗打得太枉,尤其是你那百名手下,此时业已死伤殆尽,你说这岂不是太不值得么?
  “金链银枪”陡然哈哈大笑道:“小娃儿,你错啦!”
  于文涛皱眉道:“在下错在何处?”
  “金链银枪”笑道:“老夫奉命……”
  他忽然发觉自己失言,立即住口。
  于文涛闻言淡淡一笑!
  “惊天剑”华子弘却抢着喝道:“阁下奉了何人之命?”
  “金链银枪”长眉大皱,道:“尔等管得着么?”
  华子弘嘿嘿一笑道:“阁下与那位‘五雷掌’风厉尘无理取闹的阻拦在下等人,究系奉了何人所命?若不直说,哼哼……”
  华子弘话音一顿,申庚古突然大声道:“小子,你待如何?难道老夫还怕你么?”
  “在下也不见得怕了阁下!”
  “金链银枪”横扫于文涛一眼,笑道:“娃儿,你是不是于文涛?”
  于文涛剑眉一扬,朗声道:“正是!”
  但他话音出口,却是大感不安。
  他极快的想到,对方既是受人所命,来此阻拦自己等人,为何先前竟然不问自己等人,就糊里糊涂的打了一阵不明不白,而且是死伤枕藉的血仗?尤其那位“五雷掌”风……
  于文涛转念至此,忽然有些恍然。
  适时,“金链银枪”申庚古一笑道:“娃儿,你们到底来此作甚?”
  于文涛被申庚古再度一问,间得再度茫然,怔道:“阁下一再相问,莫非真个不知在下来此之意么?”
  申庚古摇头道:“老夫如果知道,又何必问你?”
  于文涛皱眉道:“然则,阁下又何以竟肯以命相拚?是否你乃听命于那位负伤遁去的‘五雷掌’风厉尘?”
  申庚古微一迟疑道:“娃儿,你到很聪明!”
  申庚古话音一顿,又道:“老夫委实奇怪,以你们娃儿这一行人,来此海滨,并不值得要惊动像风总管这等高手亲自出动……”
  “风厉尘是什么总管?”
  申庚古倏然皱眉,住口不语。
  于文涛紧紧的逼一句道:“风厉尘已断一臂逃去,阁下乃是亲目所睹,为何却说在下等一行人,不值得风厉尘亲自出动?”
  申庚古本已警觉自己说漏了口风,是以住口不语。
  但是,于文涛这句话,却又令申庚古嘴冷笑,道:“娃儿,你岂知本岛武功奥妙……”
  于文涛在对方“本岛”两字出口,顿时心中大震。
  心想:果然不错了,他们定是“大白岛”中之人。
  于文涛心念一转,立即大声道:“大白岛又有什么惊人的武功?在下适才已然见识过了贵岛那位风总管的罕绝功力,但仍难逃断臂之厄。”
  于文涛这一手以不知为知的诈术,果真收效了。
  就在他话音一顿之际——
  “金链银枪”申庚古忽然变色道:“谁告诉你老夫乃是来自‘大白岛’?”
  他话音一顿,又似恍然的一笑道:“娃儿,准是风总管告诉你的,是么?”
  于文涛闻言,心中暗笑道:“不错!”
  申庚古颇似略感轻松的笑道:“娃儿,那风厉尘还说了些什么?”
  于文涛此时已然逐渐证实了心中所想,这位“金链银枪”非但确是受人所命,而且就是受的风厉尘的命。
  抑且,申庚古对风厉尘极为不满,故而,“五雷掌”风厉尘受伤遁去,他不但不恨反而心中窃喜。
  于文涛略一沉思,立即笑道:“风厉尘说得太多,在下未便一一奉告。”
  申庚古脸色又告一变,道:“娃儿,你是不是要去‘大白岛’?”
  于文涛闻言,心中电般的掠起一个念头。
  他觉得眼前这位黑衣老人,彷彿无甚心机,而且还要强得很,若果自己能够妥善加以运用,必须助于寻得“大白岛”。
  于文涛这一着棋,下得极对。
  原来这位“金链银枪”申庚古,并非是他原名。
  申庚古的原名“古申”!
  二十年前,申庚古在武林之中,以“糊涂剑”之名,被武林中人物所耻笑,他武功虽高,却心智滞蔽。
  终于,他糊里糊涂的闯下了大祸。
  这场祸,险把他的师门断送于不覆之境。
  当“丐帮”的帮主“穷神”桑皤,大兴问罪之师,率领帮中二老“骷髅鬼丐”公孙祐、“风火神乞”于仲公,怒上华山,寻找华山掌门“三化神剑”佟白尘理论之时……
  这位身为华山掌门“三化神剑”佟白尘最小师弟的“糊涂剑”却突告在江湖之上失踪。
  “三化神剑”佟白尘好不容易应付了丐帮帮主,并且为那位被“糊涂剑”古申冤枉击毙的丐帮帮主爱徒“鬼脸剑”游同,请了高僧高道,忏经超度,打了七七四十九天大醮。
  当丐帮帮主脚步甫下华山,“三化神剑”佟白尘便怒传“三化令牌”,饬令门下,缉拿古申。
  然而,一晃眼二十年过去,武林之中,杳无古申踪影。
  但是,却在古申失踪后的五年,江湖上出现了这位手执金链银枪,折服了不少高手的申庚古。
  可是。谁会料到申庚古,即是古申?
  无怪他对华山门下,大言不惭。
  而且,也无怪他不用心机,被于文涛套出许多话来。
  至于“糊涂剑”何以忽然改名之事,后文自有交待。
  且说于文涛心念既定,立即朗声笑道:“阁下果然料事如神,在下等一行正要前往“大白岛’。”
  申庚古闻言大笑道:“娃儿,你想瞒过老夫,未冤太难了。”
  说着,陡然满脸现出得意之色道:“娃儿你到‘大白岛’作甚?”
  于文涛剑眉微皱道:“阁下是否能告知“大白岛’何在?”
  申庚古笑道:“娃儿,你怎么健忘了?刚才你不是说老夫乃是‘大白岛’之人么?莫非你娃儿此时却又不信了?”
  于文涛闻言哂然失笑!
  ‘华山七剑”之首的华子弘也不觉淡淡一笑!
  他暗笑这位老人到是心肠耿直得很!
  同时,他也了然于文涛心中用意所在,他不禁暗暗欣喜,因为,自己一行,可能就得依靠这老人指点……
  于文涛这时已应声答道:“台端既是‘大白岛’的人,自知入岛路径,在下敬请指点入岛海程。”
  于文涛这句话答得妙极!
  他既不否认,也不承认,但却直截的说出了自己所要希望得到答覆的事,并且还给对方从容答话的机会。
  因为于文涛已从申庚古的话意之中,听出了“大白岛”中的规矩甚严,申庚古可能因担代不起而不肯说。
  于是,他硬不肯指出对方果是“大白岛”中人物,只说“敬请指点入岛的海程”,这乃是他聪明之处。
  只要申庚古觉得对方不知自己乃是“大白岛”人物,而向自己问路,不妨回答的话,则于文涛之计可售?
  果然,于文涛福至心灵,事事如意。
  “金链银枪”闻言笑道:“娃儿,你可真算问对了。”
  于文涛应声道:“尚望指明在下……”
  “金链银枪”申庚古笑道:“老夫看在你娃儿未曾逼令老夫动手,和华山门下弟子的份上,今晚就冒上一次险,告知尔等——”
  他忽又住口道:“娃儿,你没有问过风厉尘么?”
  于文涛点头道:“问过,他说……”
  申庚古急道:“他说什么,告诉你了?”
  于文涛摇头道:“他要是说了,在下何必再问?”
  申庚古闻言笑着自语道:“风老鬼呀!你也不敢说么?老夫以为你胆子比谁都大,才敢这等目中无人,欺凌老夫呢?……”
  于文涛听得心中大喜!
  他知道这黑衣老人,必然会说出大白岛的位置了,他本无把握的怔忡心情,立告消失。
  代之而起的,是故意装出来的恭敬钦佩的神色。
  这种神色,看在“金链银枪”申庚古的眼中,顿时心中大喜,忍不住呵呵大笑道:“既然那风老儿不敢说,老夫当然要告诉你——”
  申庚古突然话音一顿,极为慎重的说道:“娃儿,老夫所以要告诉你去往‘大白岛’的途径,乃是跟风厉尘赌气,并非是受你娃儿威胁,你要清楚。”
  于文涛心中暗道:“这还不是一样,只要你说出‘大白岛’所在就成。”不过,他口头却恭顺的应声道:“在下纵有天大的胆量,也不敢威胁尊驾。”
  申庚古微微一笑道:“成,老夫就是要风厉尘知道,老夫比他大胆。”
  于文涛也微微一笑,赞道:“尊驾本来就比风厉尘胆大!”
  申庚古瞪目道:“娃儿,你早就看出来了么?”
  于文涛笑道:“当然,风厉尘如果不比尊驾胆量小,他怎会抱头鼠窜,而尊驾却仍然在此处侃侃而谈呢?”
  申庚古闻言,哈哈大笑道:“娃儿,咱们应该早就认识多好。”
  于文涛笑道:“此时相识,亦不为晚。”
  申庚古点头道:“不为晚,娃儿,你说得对。”
  他话音略告一颁,又道:“娃儿,在老夫告知你去往‘大白岛’路径之前,老夫还有一件极为重要的事,要你答应。”
  于文涛闻言,心神为之一震。
  他不知这位黑衣老人,究竟要求的是什么事?更不知是否与自己去往‘大白岛’的事有妨碍?
  不过,时势所逼,他不能不很快的答道:“只要不是阻止在下前往‘大白岛’,或是有辱在下人格或声誉之事,在下无不应允。”
  “金链银枪”淡淡一笑道:“不会,不会,此事只要娃儿张个口就行了。”
  于文涛闻言忙道:“请快说,在下应允就是。”
  “金链银枪”申庚古一字一字说道:“娃儿,若有人问你怎会找到‘大白岛’之时,你娃儿怎说?会不会说是老夫告诉于你?”
  于文涛听得心中暗笑,忙道:“当然不会说出乃尊指点!”
  申庚古点头道:“你怎么自圆其说呢?
  于文涛笑道:“在下只要说乃是那一百名黑衣大汉之中,有人熬不过在下的‘拂脉’手法,而告知在下径路即可。”
  申庚古闻言点头道:“此言虽可取,但却不如干脆就是说‘五雷掌’风厉尘在断肩之后,被逼说出来的更好。”
  于文涛微微一笑道:“在下就依尊驾指示,敢请告知途径……”
  申庚古闻言笑道:“法不传双耳,你娃儿附耳过来。”
  于文涛略感一怔道:“华山门下,乃是在下的贴身侍卫,应该无嫌可避。”
  “金链银枪”申庚古倏然神情大震,道:“什么?华山门下曾是你贴身侍卫么?”
  于文涛点头道:“尊驾是否不信?”
  ‘华山七剑”之首,“惊天剑”华子弘适时笑道:“阁下不必怀疑,这位于少侠已是当今的‘剑林盟主’,领袖武林使剑群雄,华山七剑乃是盟主身前侍卫。”
  “哦?”
  申庚古颇为意外的退了一步道:“武林之中,几时出了‘剑林盟主’?这到是稀奇之事,为何老夫一点也不会知道呢?”
  华子弘笑道:“武林中的‘剑林盟主”,乃是在半个月之前,在黄山天都峰由‘天地双绝’及‘璇玑岛主’主持选出……”
  申庚古恍然笑道:“那就难怪,原来选出来才半个月。”
  他话音一顿,看了华子弘一眼继道:“既然你娃儿身为‘剑林盟主’,老夫愿意尊重你的意见,但除了你们六人之外,千万不可再转告别人。”
  于文涛慨然道:“在下发誓再不转告他人。”
  申庚古满意的笑了一笑,手指黑暗中微泛蓝光的海面,慎重的向于文涛和华子弘道:“庙岛群岛之中的‘大竹山岛’你们可会听说?”
  于文涛闻言,茫然的摇头。
  但华子弘却应声道:“华某知道‘大竹山岛’!”
  申庚古闻言皱眉道:“华山小辈,你既是知道,为何还要反问老夫?”
  华子弘愣愣的答道:“阁下认为‘大竹山岛’与‘大白岛’有关连么?”
  申庚古冷哼道:“根本两者即一,怎会没有关连。”
  华子弘听得呵呵一笑……
  于文涛适时抢着说道:“在下等多谢尊驾指点之德!”
  申庚古摇头道:“老夫不愿居功,这华山小辈既然知道,就等于老夫没有功,你们可不必感我的什么大德。”
  于文涛强忍笑意,正色道:“画龙功在点睛,若无尊驾那句‘两者即一’之言,华子弘兄纵然知道‘大竹山岛’又有何用?”
  于文涛话音顿,又道:“尊驾有无船只渡海?”
  “有!”
  申庚古大笑答道:“无有船只,老夫难道插翅飞来么?”
  于文涛这一手又表演得极好,把这位黑衣老人底细全都给套了出来,但是,他却不动神色的笑道:“在下等可否借用尊驾船只……”
  申庚古闻言摇头不迭道:“不成!不成!”
  于文涛虽知对方必然如此回答,但仍然又道:“为什么?”
  申庚古笑道:“你们若是乘了老夫所用的船只,岂非是老夫不打自招,说明尔等乃是老夫指引而去么?”
  于文涛真料不到这老人居然也有细心思量之时!
  当下剑眉双锁的自语道:“这等浩瀚大海,没有船只如何飞渡呢?”
  华子弘闻言,也是剑眉紧锁,嘿然无语。
  一时之间,这海滨沉寂了。
  除了那百名大汉之中,重伤未死的呻吟之声,和“风雷剑”程猛还在怒吼不已的找那些未死之人的晦气,补上几剑而发出的惨号以外,到真是显得极为凄寂惨厉,森森可怖……
  半晌!
  申庚古忽然轻笑道:“娃儿,你的朋友们太心狠手辣了。”
  于文涛一怔道:“什么?”
  申庚古沉声道:“老夫那百名大汉,全都死了。”
  于文涛冷冷应道:“那是他们自取其亡!”
  申庚古摇头道:“但是总不该赶尽杀绝啊,娃儿,你听听那号之声,未免太以有伤上天好生之德了吧!”
  于文涛听得眉头再度一皱!
  他料不到这黑衣老人竟然也有慈悲之心!
  而且,他彷彿并非与自己站在相对的立场说话,而是像一位武林长者,在善意的规劝自己。
  于文涛转念至此,心中一凛!
  适时,但听“风雷剑”一声暴喝
  顿时又是一阵慑人心神的惨呼传来!
  于文涛剑眉倏立,向华子弘沉声道:“华兄速速阻止程兄再杀伤重之人。”
  华子弘应了声:“是!”立即闪身向三丈以外奔去。
  于文涛却掉头向申庚古道:“尊驾可知这附近有船可租?”
  申庚古摇头道:“老夫向来不管船舶之事……”
  于文涛接口道:“尊驾何时回岛?”
  申庚古突然一怔,道:“娃儿,你又在打老夫的主意了么?”
  于文涛笑道:“在下情急无已,尚望老人家行个方便。”
  申庚古摇头道:“不行!”
  于文涛笑道:“在下想出了一个办法,尊驾要不要一听?”
  申庚古道:“什么办法?”
  于文涛笑道:“就算在下等人抢了尊驾一条海船可好?”
  申庚古双目一瞪道:“也不行!”
  于文涛不禁大感为难了!
  看来这位黑衣老人是不可能借船给自己等人了!
  他心念电转之下,忽然笑道:“大白岛谁管船舶之事?”
  于文涛这一问,乃是存万一的希望……
  申庚古应声道:“风厉尘乃是总管,问他可知。”
  于文涛闻言大喜过望,忙道:“风厉尘也管船舶之事么?”
  申庚古冷笑道:“他当然要管!”
  于文涛紧逼一句道:“大白岛之船如果被盗,他是否应该负责?”
  申庚古怒道:“他不负责谁负责?难道找老夫么?”
  于文涛闻言,心中升起了希望。
  他知道这位黑衣老人又已上钩了!
  于文涛心中虽是大大不值自己这等做法,但因眼下除此之外,可谓已然毫无办法可想……
  他略一沉思,笑道:“尊驾与百名黑衣大汉来此,是由何人率领?”
  申庚古脱口道:“风厉尘!”
  于文涛笑道:“是风厉尘么?”
  申庚古闻言一怔,道:“不错!”
  于文涛陡然冷冷一笑道:“既是风厉尘率领,风厉尘岂非要对你们的安全负责?”
  申庚古应声道:“那个当然!”
  于文涛笑道:“船呢?”
  申庚古道:“当然也要负责……”
  忽然,他话音一顿,恍然道:“娃儿,你在打什么鬼主意?”
  于文涛爽然一笑道:“在下想向风厉尘借上一只船!”
  申庚古摇头道:“不行!娃儿,这事行不通。”
  于文涛闻言一怔!
  他想不通申庚古为何仍然不允!
  申庚古突然接着又道:“风厉尘虽已逃遁,但这船却不能借。”
  于文涛冷冷笑道:“为什么?你怕负责任么?”
  申庚古笑道:“正是!”
  于文涛摇头道:“风厉尘既是总管,这责任应由他负。”
  申庚古也摇头道:“他不在此,怎可要他负?”
  于文涛笑喃:“只要尊驾惠允借船,我自有法子使尊驾脱离干系。”
  申庚古颇似有些心动,迟疑道:“娃儿,你说出这办法来听听如何?”
  于文涛笑道:“只要尊驾委曲一天,尊驾便可脱去干系。”
  此时,华子弘已缓步行来。
  申庚古看了华子弘一眼,笑道:“娃儿,你要老夫如何委曲一天?”
  于文涛笑道:“自点穴道,蜷卧船上一天。”
  申庚古皱眉道:“那怎么成?老夫岂非变成俘虏,被尔等捉往岛上么?”
  于文涛笑道:“尊想不必与我等同去!”
  申庚古讶道:“那你把老夫置于何处?”
  于文涛笑道:“另一条船上!”
  申庚古道:“另一条船上?娃儿,你要老夫不回大白岛么?”
  于文涛笑道:“今日尊驾不必回去,到了明天,你们岛上必会派出人来,驾船回岛,那时尊驾即可回去了。”
  申庚古摇头道:“不妥当,假如来人是风厉尘呢?老夫岂非受苦?”
  于文涛闻言一怔!
  心想:这老儿也满有心机哩!
  华子弘适时笑道:“尊驾至明晨即可自行驾舟归去!”
  申庚古摇头道:“小子,老夫穴道被制,何能驾舟?”
  华子弘闻言哈哈一笑道:“穴道终有自解之时!”
  申庚古听得一怔之间,于文涛巳大笑道:“对!对!华兄对极!”
  于文涛语音一顿,掉头向申庚古道:“尊驾明晨可装作穴道自解,驾舟归去,岂不妙极?”
  申庚古点头道:“主意到好,只是——只是——”
  他迟疑了半晌,道:“谁可证明呢?”
  于文涛闻言,心头微凛!
  这“大白岛主”,看来真个威令甚严。
  他微一沉思,突然向华子弘道:“华兄,那百名大汉之中,尚有活人么?”
  华子弘点头道:“尚有七人仅负轻伤!”
  于文涛笑道:“这七位生还之人,足可作证了。”
  说着,掉头向申庚古道:“尊驾以为如何?”
  申庚古闻言,沉思不语。
  于文涛目光一转,又笑道:“尊驾是否怀疑在下点穴手法,故而沉吟?”
  申庚古摇头道:“老夫是在思忖大白岛上的事,与你无关。”
  说着,又陷入沉思不语!
  于文涛和华子弘无奈的对望了一眼!
  酉时已过,海上升起了朦胧的月色!
  黑黝的海水,闪起了片片粼光!
  远处——
  庙岛群岛山影,像狰狞的巨兽,蹲伏海面!
  于文涛怅望海天,心头汹涌起伏……
  他持剑的手,在轻微的抖!
  一分一秒的时间,都加深了于文涛的焦虑!
  突然,“金链银枪”申庚古秃眉一扬,大声道:“娃儿,老夫决定了!”
  于文涛陡地一震!
  申庚古微微一笑道:“老夫手下所乘十艘海舶,俱在刘家集海边的渔港码头,娃儿,老夫允许你借用一艘。”
  于文涛闻言喜出望外!
  他先前听到申庚古大声说出已然决定之语,只道是这黑衣老人仍然不允借船,想不到……
  于文涛抱剑一揖,笑道:“在下这厢先行致谢!”
  申庚古摆手一笑道:“不必了,只要你稍时下手轻着些才好!”
  于文涛呵呵一笑道:“在下谨遵台命!”
  说着,于文涛突又发觉一事,忙道:“尊驾等是何时乘船抵达码头的?”
  申庚古笑道:“三天了!”
  黑衣老人的话音一顿,又道:“这可都是为着等你娃儿啊!”
  于文涛剑眉倏皱!
  他料不到“大白岛”传递消息好快!
  自己一行,离开黄山半月不到,尤其是一路餐风宿露,日夜不休的赶路,不料“大白岛”已派人守候了三天。
  恐怕这传递消息的方法,必然不同凡响!
  “惊天剑”华子弘此时已是震骇至极的脱口道:“阁下果真抵此三日了?”
  申庚古笑道:“老夫岂会编你?本岛早于五日之前,即已接获通知,尔等一行七人,来此寻事,依岛主算计,尔等应于三日之前抵达蓬莱,未料老夫等竟然一等等了三天,尔等方始到达。”
  于文涛、华子弘闻言,更是面色大变!
  申庚古在黑暗中似已看清两人神色,笑道:“尔等颇似不信?”
  于文涛沉声道:“黄山离此,何止两千里?人马再快的脚程,也难于六七天以内,由黄山赶来此间,尊驾之言,殊难可信。”
  申庚古笑道:“本岛自有较之快马更好的传递消息之法,虽非瞬息千里,但却遨翔天表,快比行云。”
  华子弘接口道:“照尊驾语意,敢情是利用飞鸽?”
  申庚古摇头道:“不是飞鸽,而是飞鸢!”
  “飞鸢?”
  华子弘突然惊呼出声!
  于文涛颇为不解的望向华子弘!
  从华子弘失惊的神态而论,彷彿他对这“飞鸢”传书之事,深为震动,难道“大白岛”还有什么特殊的势力支助?
  于文涛转念之际,申庚古微微笑道:“好小子,你好似知道‘飞鸢’的底细哩!”
  华子弘闻言,沉声道:“阁下所说是否是真?‘大白岛’传递消息,所用的飞禽,确是‘飞鸢’而不是其他种禽鸟么?”
  申庚古怒道:“老夫早就告诉过尔等,老夫不屑跟你们说说。”
  说着,突然向于文涛问道:“娃儿,‘飞鸢’传书之事,你好像不知道,是么?”
  于文涛心中犯疑不已,但口中却应道:“在下未曾耳闻!”
  申庚古闻言,哈哈一笑——
  华子弘抢着说道:“盟主兄,这‘飞鸢’乃是“逍遥谷’中,用来传递消息或是送达书信的飞鸟,翅力极强,悟力也高……”
  申庚古插口道:“你小子知道得不少!”
  ‘惊天剑”华子弘不理申庚古之言,继绩道:“但却不知‘大白岛’怎会也用‘飞鸢’来传递消息?除非是……”他的话音,忽告中断。
  华子弘的意念中,突然闪过一丝怪念头!
  他暗道:“大白岛是否曾是“逍遥谷’的另一组织呢?”
  就在他注口沉思之间,申庚古已笑道:“小子,你别想扭啦,难道天下除了‘逍遥谷’,就无人能够再来役使‘飞鸢’传书送信了么?”
  于文涛这时可有些惶惑了!
  他不知“逍遥谷”究系什么帮会?这是他第二次听到“逍遥谷”,第一次乃由怪僧口中说出,当时他并未惊奇,因为,那是怪僧“自在大师”故意骗得阴无稽上当失神……
  不过,他相信这什么“逍遥谷”,必是一个不平凡所在。
  而此时再度听到“逍遥谷”时,却与他自己发生了利害关系,于是,他不禁迷惑了!
  “惊天剑”华子弘此时却摇头道:“尊驾此言,颇令在下难以信服。”
  申庚古怒道:“为什么不信?你——”
  华子弘冷笑道:“尊驾认为‘大白岛’可与‘逍遥谷’并驾齐驱?”
  申庚古笑道:“为何不可?”
  华子弘冷冷应道:“传闻之中,‘逍遥谷’中,具是奇才异能之士,‘逍遥谷主’更已到达了神化的境界——”
  申庚古插口笑道:“传闻而已,岂可认真?小子,天下是没有神的。”
  华子弘忽然怒道:“尊驾对‘逍遥谷’中不敬,必被武林唾弃,‘逍遥谷’清誉,在武林之中,如日中天,万方景仰,至于‘大白岛’,哼哼,若与‘逍遥谷’相较,简直是腐火萤光而已!”
  申庚古颇似气极,冷笑道:“小子,老夫却不信‘逍遥谷’真能如你所说,这等受武林人物景仰,老夫虽是寄身‘大白岛’,只不过是为了感恩图报而已,老夫并未对‘大白岛’给予过高的评价——”
  老人话音一顿,又道:“因此,老夫犯不着跟你抬死杠子!”
  华子弘闻言,哼了一声,还待再说——
  于文涛却适时插口道:“华兄,‘大白岛’与‘逍遥谷’之间,孰强孰弱,与我等此行之事,并无关系,何必——”
  于文涛语音未已,华子弘已大声道:“盟主兄可否允许华某说明一事?”
  于文涛略一迟疑,方始答道:“华兄请说!”
  华子弘低声道:“这‘飞鸢’传书,普天之下,只有‘逍遥谷’中使用,武林之中,决无其他人物胆敢也用‘飞鸢’的!——”
  于文涛皱眉道:“此事与我等不是无关么?”
  华子弘笑道:“不,与我们此行极有关系!”
  于文涛闻言一惊,道:“华兄之言,令兄弟不懂得很!”
  华子弘沉声道:“逍遥谷在武林之中极负清誉,并且几乎成了武林人物灾难的救星,‘大白岛’若非‘逍遥谷’中人物主持,他们决对不敢也用‘飞鸢’来传递消息的,因此,两者必然是一。”
  于文涛笑道:“华兄似乎越扯越远了!”
  华子弘笑道:“盟主兄勿燥,华子弘这就说近了。”
  他话音一顿,微作叹息道:“如果“大白岛’真是‘逍遥谷’中派来的人主持,则盟主兄的杀父之仇,必是另有别人所干——”
  于文涛皱眉冷笑道:“华兄未至过于武断!”
  华子弘笑道:“华某并未武断,而是照实直陈!”
  于文涛笑道:“就算华兄之言可信,‘逍遥谷’中的人物,全都是天下最好的好人,但兄弟认为‘大白岛’却不然。”
  华子弘反问道:“盟主兄从何得见?”
  于文涛笑道:“兄弟认为“大白岛’与“逍遥谷’之间,两者仍二。”
  申庚古适时笑道:“对,娃儿,你说得对,‘大白岛’与‘逍遥谷’两者之间,果然是风马牛不相及的。”
  于文涛一笑道:“华兄,如何?这位老人家,可就是来自‘大白岛’的,他亲口承认的话,你有何种理由不信?”
  华子弘摇头道:“这不可能!”
  于文涛闻言,微带怒意道:“华兄太也固执了!”
  华子弘闻言正色道:“盟主兄不知‘逍遥谷’中情形,自然不信华某之言,但华某师门,即有人在谷中作客甚久!”
  于文涛闻言一愣!
  申庚古忽然大喝道:“谁?小子,你说谁在那儿作客?”
  华子弘诧异地望了申庚古模糊的脸色一眼道:“在下的二师叔‘霹雳剑’郑道魁!”
  “郑道魁?是那没出息的小子么?”
  申庚古的话音,不禁叫得华子弘怒意倏生!他冷冷喝道:“尊驾说话,怎可辱及在下尊长?”
  申庚古怒道:“老夫骂他乃是天经地义之事,你小子敢管?”
  华子弘也怒道:“在下师门长辈,岂容尔这狂夫侮辱?在下若非看在盟主于兄及你活了这大把年纪份上,早就揍你两个耳光……”
  华子弘口中“光”字甫出——
  但听得“拍”的一声脆响!
  华子弘忽然踉跄倒退两步,左脸上已印上四根指痕!
  敢情他自己反到挨了一个耳光!
  华子弘这一怒非同小可!
  身形一闪,便已扑向黑衣老人,口中同时叫道:“老贼,在下本无伤你之心,不料你却乘机偷袭,在下已是忍无可忍了,老贼,你认命……”
  语音未落,已然挥剑刺出!
  黑衣老人,“金链银枪”申庚古哂然一笑道:“老夫教训晚辈,有何不对?要你这孙子辈的小子来责骂老夫?老夫今天可要叫你们知道老夫是谁了。”
  说话之间,一掌横封而出,将华子弘长剑震向一边!
  华子弘心中立即大惊!
  他不料“金链银枪”竟能恰到好处的化解自己这招“华山神剑”之中,最为奥妙的“三星伴月”!他记得恩师传授此招之时,曾经说过,“华山神剑”中的三招极尽奥妙的剑式,是无人能够空手拆解的。
  如果有人能够,则这人必是华山派中人物,而且,还曾是华山派中的长老,只有本派长老,方克获得掌门人予此传授。
  此时,华子弘一招“三星伴月”,竟被对方赤手空拳破解,心中岂能不大为惊讶不安?
  这位“金链银枪”申庚古,难道是本派……
  华子弘惊凛未语,仗剑怔立!
  申庚古却冷笑一声道:“小子,郑道魁为什么要去‘逍遥谷’作客?掌门人为什么不管?华山派为什么这等没出息?”
  申庚古一连三个“为什么”?更问得华子弘大大心凛凛!
  他越发怀疑了!
  于文涛适时笑道:“尊驾既与华山派没有恩怨牵连,何必管人家闲事?”
  申庚古闻言大笑道:“娃儿,谁说老夫与华山没有恩怨?”
  于文涛笑道:“尊驾身在‘大白岛’,贵为一岛的副总管,当然不曾是华山门中的人物了,所以在下认为……”
  于文涛话音未毕,申庚古呵呵一笑道:“娃儿,你正好说错了!”
  “说错了?”
  于文涛愣了!
  “惊天剑”华子弘不但是愣,更是骇然欲绝!
  他心中极快的寻思,这申庚古为什么会……
  申庚古话音一顿,又道:“娃儿,老夫乃是这批小子们的祖宗呢!”
  说着,他突然踏前一步,向华子弘冷笑道:“你们可记得尔等有一位长辈流浪江湖,迄未返山?”
  华子弘闻言大震,惶急的答道:“尊驾……老人家莫非就是‘糊涂剑’古师祖?”
  申庚古冷笑道:“小子,你到蛮好的记心嘛!”
  华子弘大吃一惊,连忙应声拜倒道:“徒孙华子弘叩见师叔祖!”
  申庚古欣然笑道:“免啦,起来吧!”
  老人话音略歇,又道:“尔等未曾将老夫忘记,老夫实是高兴得很!”
  华子弘低声道:“师叔祖为何不肯回转华山?掌门恩师想念师叔祖……”
  老人冷笑道:“老夫昔年犯下大错,自知无颜面对本派师祖,故而只身流浪江湖,俾思稍惩前愆……”
  老人轻微的一声低叹,又道:“何况‘大白岛’主对老夫有救命之恩……”
  华子弘见这位古师祖突然沉吟未语,忙笑道:“上任掌门师祖的禁令,早已解除,晚辈等深望师祖能够回转华山,坐享山林乐趣,不必再在江湖受苦。”
  老人摇头一叹道:“小子,你的好意令老夫极为高兴,但老夫眼前却不想回去,不过,时机一至,老夫自会回来。”
  华子弘闻言,只好一笑道:“师祖既是不愿,孙儿也不敢相强……”
  于文涛这时既听出眼前这位老人,乃是“华山派”中的长老,连忙长剑入鞘,双手抱拳道:“武林末学于文涛,拜见前辈!”
  他因为不知道这位老人家的名号,只好以前辈相称!
  黑衣老人还了半礼,笑道:“老夫乃是华山弟子,名唤古申,不过,二十余年以来,老夫早已更名申庚古了,娃儿,你是谁的门下?”
  于文涛闻言笑道:“晚辈迄未正式拜师,故而——”
  他话音未已,华子弘已抢着道:“师叔祖,于大侠乃是当代九位武林名家的弟子!”
  于文涛闻言一愣,立告住口!
  申庚古却惑然道:“小子,你这话是……”
  华子弘道:“于兄已是目下武林之中的‘剑林盟主’,也是当今武林中硕果仅存的九位前辈高人的记名弟子。”
  “哦!”
  申庚古皱眉道:“剑林盟主好像过去没听说过嘛!”
  华子弘笑道:“半月之前,方始由‘璇玑岛主’在黄山天都峰上主持推选而出,于兄剑上功力惊人,当此荣耀……”
  “怪不得!怪不得……”
  申庚古哈哈大笑,连声道:“怪不得这位老弟的长剑,竟能断我金链。”
  说话之间,申庚古忽然大声道:“小子,你是不是奇怪,老夫为何差点儿要了你的性命?”
  华子弘闻言一怔道:“师叔祖要取孙儿之命,孙儿不敢违抗。”
  申庚古摇头道:“小子,老夫乃是吓吓你而已。”
  于文涛、华子弘闻言,俱是暗笑道:“这可是开不得的玩笑呢……”
  申庚古已接着又说道:“即今这位于老弟不出手,老夫也不会真个取尔性命!”老人话音一歇,突然又大声道:“小子,你说于老弟乃是何人的记名弟子?”
  华子弘目光一转,笑道:“太多了……”
  “说!”
  华子弘笑道:“于兄福缘极好,在天台圆清寺内,曾得到天智大师的十年照拂,其后又得‘璇玑岛主’司太青绝学……”
  ‘哦?果然当得武林名家?硕果仅存的高人!”
  华子弘笑道:“还有呢?”
  申庚古一惊道:“还有么?”
  华子弘笑道:“还有‘五岳矮叟’谷庸大侠——”
  “谷庸还没死?”
  “没有!”
  华子弘应声道:“除了谷庸之外,还有‘自在大师’……”
  申庚古闻言大惊道:“那怪和尚也没有死?”
  华子弘摇了摇头道:“结实得很啊!”
  申庚古急急道:“还有没有了?”
  “有!”
  华子弘继续报道:“还有那位‘天地双绝’之中的‘地煞狂叟’郜老前辈,以及一位‘追魂剑叟’袁化!”
  申庚古闻言不禁愕然良久,方道:“于老弟,你简直是旷世奇才……”
  于文涛忙笑道:“前辈过奖!”
  申庚古笑道:“不,老夫并未过奖于你,武林之中,有人得到这些名家的其中一位垂青,已是受用不尽,而老弟居然几乎得到了他们全体的眷爱,老弟若非奇才,他们又何能如此反常的行事?”
  于文涛笑道:“晚辈愚蠢,只怕有负这些前辈重望!”
  申庚古大笑道:“老弟,就凭你这份谦虚的用心,即知不凡!”
  他话音一顿,突然闪目沉吟道:“老弟,你此来‘大白岛’,是否有何重要之事?”
  于文涛黯然道:“晚辈乃是寻找“大白岛’主探询一事!”
  申庚古皱眉道:“什么事?可否先向老夫一说?
  于文涛?一沉吟道:“晚辈乃是想向‘大白岛’主打听昔年一件血案!”
  “血案?”
  于文涛点头道:“晚辈想请‘大白岛’主告知昔日谋害‘武林三奇’之中的‘圣剑天魔’于鸿奇的是那些人?”
  “啊!”
  申庚古愿然是吃了一惊!
  他陡然横移一步,大声道:“老弟,你莫非是于大侠的后人?”
  于文涛颇声道:“正是!”
  申庚古摇头一叹道:“老夫与于大侠曾有数面之雅,老弟既是为了父仇而来,老夫自应成全与你,来吧!老夫陪你去。”
  于文涛大感意外的急道:“前辈此举恐怕不便——”
  申庚古突然朗声一笑道:“若是老弟一来即曾说明此事,老夫早就甘冒不韪,陪同老弟同赴岛上,去查询此事了。”
  于文涛笑道:“多谢前辈!”
  申庚古目光一转,向华子弘道:“小子,去唤他们几个过来,咱们走!”
  华子弘应声道:“是!”
  立即转身而去!
  申庚古又向于文涛笑道:“老弟,老夫这就陪你同入岛上,但在临行之前,老夫有几句话,要请老弟允许方可!”
  于文涛恭声说道:“晚辈愿意遵谕行事!”
  申庚古沉吟道:“老弟,‘大白岛主’武功极高,老弟如果此行心愿未能达到,千万不可与对方动武。”
  于文涛笑道:“只要‘大白岛’主未曾参与昔日之事,晚辈自当遵命!”
  申庚古摇头一笑道:“老弟,你的武功不弱,老夫已经领教——”
  于文涛歉笑道:“前辈承让,晚辈惶悚之至!”
  申庚古笑道:“别客套了,老弟,到是在“大白岛’上之时,老弟千万千万不要与对方闹翻,否则——”
  申庚古老脸一阵抽动,又道:“老弟,你我均得死无葬身之地!”
  于文涛闻言,心中大大的不忿!
  他朗声一笑,慨然道:“生死由命,晚辈并无畏惧!”
  话音一顿,于文涛忽然微笑道:“但若‘大白岛’与此无罪,晚辈又何必触怒他们?”
  申庚古低低一叹道:“但愿能化干戈为玉帛才好!”
  说着,又微一沉吟道:“老弟,还有一事必须谨记!”
  于文涛一惊道:“什么事?”
  申庚古道:“大白岛中茶、酒不可饮用!”
  于文涛悚然道:“有毒?”
  申庚古摇头道:“没有毒,但却乱性迷魂!”
  “哦?”
  于文涛可就感到了汗流夹背!
  如果不是这位老人事先告知,自己一行贸然到达了岛上,那时事先不知,喝了对方茶、酒,那岂不……
  他惊疑未已,申庚古已接着又道:“大白岛上的怪异之事不少,于老弟最好见怪不怪。”
  于文涛点头道:“晚辈省得,不过,前辈说‘大白岛’中茶,酒不可随意饮用,但若我等逗留过久,岂能不进饮食?”
  申庚古笑道:“老弟,你必须尽快的离开此岛!”
  “为什么?”
  “太危险!”
  于文涛大笑道:“事情未知之前,晚辈决不离去!”
  申庚古无奈的笑道:“那只好自备食物方是!”
  于文涛笑道:“上船之前,我们多带些就成啦!”
  申庚古大笑道:“老弟豪迈可佩,走……”

  第十六章 力诛三雄
  夜深沉!
  海,是宁静的!
  风从西方缓缓的吹来,海涛沉重而轻轻地拍着船舷,发出一阵阵浓浊的,单调的砰砰之声。
  岸,远了!
  林木,村庄,白色的海滩,在逐渐缩小!
  终于,像玩具般的小,小,小!
  这时,在宁静的海上,如飞般行驶着一只三桅巨帆的大船!
  这是一艘在船头上插着两把锋的利刀,当作龙牙的怪船,这种船除了“大白岛”,别处没有的。
  然而,“大白岛”的船,却换了乘客!
  于文涛按剑卓立在那足有两丈宽的前甲板之上,他那飘拂着的银白色长衫,在海风中腊腊作响。
  他的脸上,笼罩着一层寒霜!
  朦胧的初月,在他那坚定的脸色上,勾划出十多根仇恨的线条,这些线条,正显现出一股隐伏着的怒火!
  这怒火正蕴藏着人世间最大的悲剧!
  也掩饰着眼下的平静!
  他的目光,凝注在远方。
  那是一群黑压压的山影!
  那是包含着一个,一个急待解开的谜的山影……
  于文涛的希望,就寄托在这些山影之内!
  他迷惘,惆怅!
  他愤怒,希企!
  他……
  站在他身后的,是华山七剑之中的另五剑,“惊天剑”华子弘、“伏波剑”宇文瑾——他们的伤势已经大愈了!
  扶着“伏波剑”宇文瑾的,是“五才剑”佟梧,在他们的身侧,是“七星剑”姬无修、“风雷剑”程猛!
  宽敞的大舱之内,却坐着两位老人!
  是昔日“糊涂剑”古庚而今改为“金链银枪”的申庚古和“武林三奇”中的“白云玄鹤”范三奇。
  他们似是多年旧识,谈笑甚欢!
  操舟,掌舵的,是那身负轻伤的,“大白岛”中百名大汉之中所仅能免死的七个彪形大汉!
  他们熟练的手法,使得这艘巨船如飞而进。
  海水像燕尾般被剪开!
  远远的黑色山影,逐渐大了!
  一丈一丈,一尺一尺的逼进!
  于文涛的脸色,也在海水一寸一寸的倒退中改变!
  终于……
  他们看清了一处岛屿的面目!
  那高聋的岩石,像狰狞的巨兽,蜷卧海上!
  但这巨兽却未怒吼,相反的,却依然静悄悄!
  于文涛剑眉倏扬,心想:“这是不是就是‘大白岛’?好险恶的所在!”
  此时,舱内的两位老人,已经缓步而出!
  他俩静静的站在于文涛身侧——
  突然,那狰狞的巨兽蠢动了!
  于文涛心头一凛——
  从那狰狞的岩石之上,已冲天飞起一支蓝色火焰,眨眼之间,那蓝色的火焰竟朝自己座船飞来!
  好亮的光采——
  这只巨船之上,顿时纤微毕现——
  “白云玄鹤”范三奇修眉一竖,喝道:“快进舱——”
  站在他身旁的申庚古日淡淡一笑道:“不妨事!”
  但见他黑衣大袖微挥,立即自他袖口之内,飞出一支微带啸声的短箭,直射天空而去。
  众人注目之间,那支短箭已“噗!”的一声发出轻爆。
  一溜银红的亮光闪处——
  那知在这顷刻之间,业已落在船侧的岛屿之上,立即又飞起两支火箭,一前一后,没入天表。
  “金链银枪”申庚古微微一笑道:“我们通过了!”
  他回头望了众人一笑,又道:“这是‘大白岛’的第一道关口,设有对付海上船只最有效的火箭,未经允许,绝难飞渡。”
  于文涛微凛道:“看来抵达‘大白岛’之前,还得有几道关口么?”
  申庚古笑道:“有,但却已是在‘大白岛’上而已!”
  “哦!”
  于文涛略感宽心的笑道:“但不知还有多远?
  申庚古微微一笑道:“快了!”
  说着,申庚古突然一指出现在船前的一座大山道:“这就是啦!”
  于文涛目光一怔,皱眉道:“怪,怎么突然出现呢?”
  申庚古笑道:“适才那座小岛,就在本岛的正前方,如果不被允许进入的船只,则必须往前直进,而错过了本岛——”
  于文涛不解道:“此船未曾直进么?”
  申庚古笑道:“船在经过那小岛之时,已折向左弯了。”
  申庚古话音微顿,又道:“船如直线而行,则那小岛正好将‘大白岛’遮住,在船上之人,若非行离三里之外,是看不到‘大白岛’的!”
  于文涛恍然道:“原来如此!”
  说话之间,船已迫近“大白岛”!
  于文涛凝目望去——
  黑黝的岩石,满布在海水尽处,只有靠右侧的地方,看来不过只有十丈左右寛的一条白线,彷彿是沙滩。
  巨船此时笔直驶向那岩石夹缝的沙滩
  沙滩上此时忽然尘集了不少人影!
  申庚古这时忽地向操舟的大汉们喝道:“抢滩!”
  但听一声暴应:“是!”
  于文涛立感所乘巨船,竟然似离弦之箭,陡地加快了三倍以上的速度,昻着头直往岸上冲去。
  ‘擦——”
  船底里着沙滩,发出巨响!
  船身大震之后,突然平稳的摆到了岸上砂上!
  站在船上的人,虽巳早有准备,但仍不免立足不稳,往前一撞,各自踉跄抢前两步。
  于文涛微微一笑,正要向申庚古说话,突然他一怔之间,随着申庚古那略带诧异的目光,转向船首下方。
  只见船首的下方,排列了一队人影——
  他正感不解时,耳中已传来申庚古低沉的话音:“于老弟,这情况有些不妙!”
  于文涛皱眉低应道:“是否‘大白岛’又已获知我等杀了九十三名岛中子弟之事了?还是岛上之人,疑心尊驾叛变……”
  申庚古笑道:“不,如果他们如老弟所想,我们必然难以入岛。”
  于文涛道:“眼下应该怎么办?”
  申庚古摇头道:“随机应变吧!也许是好的呢?”
  说话之间,长远两丈的跳板,已搭向岸上。
  “金链银枪”申庚古黑衣微拂,大步跨向跳板。
  于文涛等七人,紧随在申庚古身后,鱼贯下船。
  踏上砂滩,于文涛心中顿时一震。
  只见眼前一字排开的站了三位老人!
  三老身后,分立了数十名劲装中年大汉,一个个浪眉大眼,背插兵刃,像貌甚为狰狞。
  于文涛心想:“这是迎宾还是应敌?”
  此时,只见“金链银枪”申庚古忽地抢前一步,向三位老人中间的那位褐衣老人抱拳道:“申庚古不料泰山石家三老竟然临驾,罪过得很。”
  于文涛可听得一愣!
  这三位老人敢情并非岛上之人?为什么却以彷彿是主人般站在海滩之上,等待自己一行呢?
  适时,那位褐衣老人已笑道:“申兄,风兄呢?”
  申庚古眉道:“风总管业已先行返来了,听石兄之言,莫非尚未抵达?”
  褐衣老人冷笑道:“申兄之言不实吧?风兄怎会先行回岛呢?”
  申庚古怒道:“风兄被人断去一臂,不顾兄弟等独自逃去,他若然不肯回岛,那必然就是叛离本岛了。”
  褐衣老人闻言一震!
  他身旁二老同时喝道:“申兄,谁能伤得了风厉尘?”
  申庚古笑顾于文涛道:“就是这位于少侠?”
  三位老人闻言,不禁全都怔怔的望向于文涛……
  “他——”
  于文涛适时朗朗一笑道:“三位老人家敢莫是不信?”
  褐衣老人冷冷一笑道:“你娃儿是谁家门下?
  于文涛剑眉一皱道:“尊驾是谁?可否容在下先知?”
  褐衣老人目光一转,哈哈笑道:“娃儿,你到是江湖上的门槛学得甚精,好!好!老夫若不告知尔等,尔等也不会心服。”
  说着,目顾身侧二老道:“老夫兄弟,乃是泰山石家庄石氏三雄,老夫石振天,人称‘八卦掌’,娃儿你可会听说?”
  于文涛摇头道:“没听说!”
  “八卦掌”石振天面色一变,他身旁二老已先后说道:“老夫石冲,人称‘阴阳剑’!”
  “老夫石和,人称‘夺命判’!”
  于文涛哂然一笑道:“连你们大哥,在下都未曾听说过,何况什么‘阴阳剑’,什么‘夺命判’,在下更未听说过。”
  石家三老闻言,脸色俱变。
  石振天似是强忍怒意道:“娃儿,老夫姓名已然告知,该你说啦!”
  于文涛淡淡一笑,故作沉思道:“在下并未真正有过师门——”
  “夺命判”石和陡然喝道:“胡说,你的武功从何而来的?”
  于文涛看了石和一眼笑道:“阁下问得对,在下武功若无师门,自是无法得来,不过,在下并无正式师门而已。”
  石振天皱眉道:“娃儿,你既无正式师门,但总有传授之人——”
  于文涛笑道:“当然有——”
  他忽然话音倏止!
  石氏三老不禁全都瞪大眼睛,一脸急切神色。
  于文涛似是有意的拖延,哈哈一笑,慢慢说道:“在下认真的说来,应是‘武林三奇’门下。”
  “哦?”
  于文微瞥三老惊异之色,又道:“但天台国清寺天智大师,与我亦有授艺之名。”
  石氏三老闻言互望了一眼!
  于文涛此时却含笑又道:“还有北海高人‘璇玑岛主’,也曾收我入门——”
  他口中的“门”字甫出,石氏三老全都一震。
  石振天陡然叫道:“司太青是你师父?”
  于文涛笑道:“算得是!”
  “阴阳剑”石冲突然冷笑道:“娃儿,你是在想仗恃司太青之名来威胁老夫兄弟?”
  于文涛哂笑道:“阁下此言,未免离题太远了!”
  石冲怒道:“娃儿,你……”
  于文涛冷笑道:“在下乃是武林末学,无名之辈,决不会像阁下这等成名甚久的人物,可以凭名号吓人——”
  于文涛语音略歇,又道:“司岛主令名,果真就能得倒阁下么?这到真是大出在下意料之外,此后在下到要谨慎些了。”
  石氏三老被于文涛这几句话弄得尴尬之极!
  于文涛年纪轻轻,竟然口舌厉害得叫三老不易招架!
  石振天明知二弟不慎,说错了话让对方抓住话柄,顿时哈哈一笑,解嘲般的向于文涛道:“娃儿,你是于鸿奇的儿子么?”
  于文涛面容一肃道:“不错!”
  石振天仰天一笑道:“于鸿奇有子如你,死了也该瞑目了!”
  于文涛闻言一怔道:“阁下此言何意?”
  石振天笑道:“于鸿奇的遗志,有人代完……”
  于文涛陡地插口道:“阁下认识先父?”
  石振天冷笑道:“何止认识?认识得太深了,于鸿奇那狂傲的一生,老夫无不了然,娃儿,你奇怪么?”
  于文涛因为不知对方与自己父亲到底是敌是友,故而未便恶言相向,只好正色问道:“阁下问得很奇突,这到令在下真正奇怪!”
  石振天笑道:“于鸿奇目中无人,胡作非为,武林人物,在他眼中,直如如狗,老夫是对他一忍再忍——”
  于文涛听到此间,忽然作色道:“阁下说话当心!”
  石振天呵呵笑道:“要你教训老夫么?”
  于文涛冷冷喝道:“阁下再敢出言侮辱先父,在下就请你尝尝宝剑的锋刃。”
  石振天哈哈一笑,“阴阳剑”石冲忽而冷哼道:“小狗,于鸿奇人中之魔,留下你这个魔崽子,也不会是什么好东西,老夫兄弟权代大白岛主执法……”
  于文涛此时被石冲那句“魔崽子”骂得怒火上升,剑眉斜斜一剔,反手抽出长剑,恨声道:“石老二,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他话音微顿,忽然朗声一笑道:“大白岛这种待客之道,在下极感欣慰,看来在下等若不将什么石家三条狗折服,是难以进得岛中的了。”
  于文涛已是气极,故而出言也就不逊。
  石氏三雄,此时只气得一个个须发直立,怒哼不已。
  “金链银枪”申庚古眼看双方一触即发,心中委实难以相处,照理,他应该通报岛主才是。
  可是,看“石氏三雄”的来意,简直就是受了“大白岛主”的指点,有意为难于文涛等七人。
  因而,他不知道究竟应该怎么办才对!
  申庚古念头连转,正想出言先行缓和一下双方僵局——
  于文涛忽然目光一转,向“华山五剑”低喝道:“华兄、佟兄、姬兄、程兄可分别邀截石老大和石老三,兄弟独战石老二,宇文兄大伤初复,可与范三叔掠阵。”
  说罢,但见他手中长剑一挥,朗啸一声,攻向石冲!
  同时,口中却怒喝道:“石冲,在下今朝要割下你的舌头!”
  一式“骤风飘雨”,剑光若电,奔向石冲刺去。
  “阴阳剑”石冲一亮“阴阳剑”,哂笑一声,应道:“魔崽子,老夫却要割下你的狗头。”
  说话之间,阴阳剑泛起一白一红两缕光霞,倏而向于文涛那攻来的满天剑影之中投入。
  双方一触即收,石冲心头不禁大大一震!
  他想不到这不起眼的小娃儿,剑上功力,强得惊人!
  顿时,哂笑的神情倏敛!
  于文涛在适才一招相接,也已试出“阴阳剑”石冲,在剑术之上的造诣,不在“华山七剑”之下,而自己如果过于大意,则必将难免引发苦斗,而自己此来任务烦重,如果一开始便要用出全力,未免太以不值。
  他冷笑一声,挥剑再攻!
  石冲也怒哼一声,举剑相迎!
  眨眼之间,两人已斗在一起!
  “惊天剑”华子弘目光微转,已知于文涛胜算必操,立即大喝一声,招呼程猛与自己同时向石振天扑去。
  “七星剑”姬无修眼见华子弘挥剑而起,也招呼了“五才剑”佟梧,双双扑向“夺命判”石和!
  八个人分作三对,只打得海滩细砂,飞起丈高。
  范三奇嘴噙冷笑,和宇文瑾,申庚古并肩而立,目注激斗之中的八人有顷,忽然低声道:“再有三招,石冲必败无疑!”
  宇文瑾闻言,淡淡一笑!
  申庚古却朗声道:“北海剑法展开之时,石冲可能就是授首之刻!”
  原来在船行之际,申庚古已全部了解了于文涛的一身武功的强弱,而且,他也曾在二十年前,见识过“北海剑法”。
  故而,他可以慨然置评!
  果然,就在申庚古话音甫落之际——
  于文涛突然发出一阵龙吟长啸!
  但见激斗的人群之中,飞起一线白光,直上三丈,略一停顿,却又化成满天剑雨,掉头而下。
  申庚古突闻“阴阳剑”石冲惊骇的狂呼:“七龙在天”!
  接着,又是一阵凄厉至极的惨号传来!
  “呛啷!”
  一红一白两缕光影敛处,石冲手中的那支奇突的“阴阳剑”,突告飞坠五丈以外的海水以内。
  “噗!”
  水花四溅,剑影倏杳!
  申庚古摇头一叹,却见“阴阳剑”石冲,已满身流血的呆立当地,一条右臂,连袖断落地上。
  于文涛长剑直抵石冲脸门,冷冷喝道:“张口!”
  他大概要对方张开嘴,好割掉对方舌头!
  可是,于文涛想得太天真了!
  以泰山石家庄“石氏三老”的声望,十招不到,剑毁人伤,败在一个后辈手中,那有脸面再活下去。
  于文涛这声断喝,不啻成了催命之符!
  但听“阴阳剑”石冲发出了一声沉闷怪笑,他那紧闭着嘴唇的口部,连连的不停抖动……
  于文涛看得心中一动!
  暗想,这老儿捣什么鬼?莫非……
  他忽然混身一震,长剑倏向“阴阳剑”那紧闭的双唇一逼,冰冷的剑尖,已触到了石冲的牙关。
  同时,大声喝道:“石老二,你想死,也得给我留下舌头来!”
  于文涛手腕一用力,长剑陡然一送——
  “咔喳!”
  一声脆响过处,石冲的牙床,已被剖开!
  于文涛右腕一翻,石冲的口中鲜血,顺着于文涛那支长剑,汩汩流落,半截沾满血迹的舌头,顿告喷出。
  ‘阴阳剑”石冲狰狞的面色,突然苍白——
  “咚!”
  石冲像一把铁杆般,栽倒地上,气息已杳!
  于文涛长剑倏向砂上一抹,血迹顿净,他气抖丹田,抬头向天,仰面发出一阵哈哈大笑!
  此时,“夺命剑”石和,已被“五才剑”佟梧、“七星剑”姬无修逼得左支右紧,冷汗倒流。
  石振天虽然较好,但在耳际中听得“阴阳剑”石冲惊呼之声和“阴阳剑”又告脱手之后,顿时心神巨震!
  他掌势一缓,华子弘顿时抢攻七招!
  这七招剑法之中,夹杂了“华山神剑”绝学,一时之间,也逼得“八卦掌”石振天险象环生。
  何况,还有“风雷剑”程猛那支携带风雷之声,气势极为惊人的“风雷剑”,从一旁助威?
  石振天惊骇万状——
  适时于文涛已击石冲,仰天发出大笑!
  他手足情深,顿告乱了方寸!
  “八卦掌”的柔劲,忽而消失,继之而来的,却是充满了悲壮心情所激发的阳刚掌力。
  看来虽是一掌猛过一掌,只劈得眼前海滩之上的白色细砂,飞舞而起,笼罩了地下三丈方圆。
  但是,明眼人却是一看即知,“八卦掌”的优点是在柔而不在刚,失之于刚,则不足持久。
  石振天舍长取短,正是自取灭亡!
  华子弘撤嘴一笑,向程猛喝道:“四弟,以猛还猛,用掌力接他三招!”
  说着,长剑交与左手,右掌暴扬,硬接了对方一掌。
  “风雷剑”程猛应声一笑,道:“妙得很,只有硬干才过!”
  说着,竟是左掌一扬,觑准石振天右后肩拍出。
  石振天狂怒的一声暴喝道:“小狗找死!”
  反手一掌,迎向程猛——
  “砰!”
  双掌接实,各退一步!
  程猛哈哈一笑,挥掌再攻!
  石振天可就笑不出来了!
  他不信这批年轻人的内功,竟能如许的深厚,在双方接实之际,竟能跟自己打个伯仲难分。
  其实,他怎知道自己已是强弩之末?
  而对方呢?都是等于新剑初发!
  石振天未遑深思,双掌一分,又各接了“惊天剑”华子弘、“风雷剑”程猛两边攻来的掌劲。
  此番对方不仅未退,自己反被震得气血翻涌……
  石振天骇然一惊——
  “惊天剑”华子弘那支长剑,已贯胸而来!
  他本能的一侧身躯,狂凈双目,全力一击——
  但听得一声“嗤——”
  华子弘长剑,已从石振天胁下深入半尺!
  紧接着又是“砰——”
  “风雷剑”程猛,却被石振天这将死之前,暴集全力的拚命一击,震得往后倒退六步。
  终于,他拿桩不稳,一屁股坐倒!
  但他却未受伤,反而张口大叫道:“好厉害的掌法!”
  当“八卦掌”石振天身躯倒下去的刹那——
  那位“夺命剑”石和,也发出一声惨嘷,一颗白发盈头的皓首,飞起丈高,掉入海中……
  “五才剑”佟梧,在石和身之上抹尽剑上所沾的血迹,笑向“七星剑”姬无修说道:“师兄此后对敌,再存慈悲之心,恐怕难逃大劫呢!”
  “七星剑”姬无修闭目道:“上天有好生之德,妄造杀孽,必贻来世之苦,梧师弟,愚兄尚望师弟此后稍留退步与人才是。”
  “五才剑”佟梧还剑入鞘,淡淡一笑道:“多谢师兄提醒小弟!”
  “七星剑”姬无修淡淡一笑道:“但望师弟记住了!”
  说着,两人同时缓步转身,向于文涛立处走去。
  于文眼见“石氏三雄”全告身死,顿时目光扫向那一直呆立一旁,未敢稍动的那批劲装大汉道:“泰山石氏三老,已在区区等剑下作鬼,烦请速报岛主,就说区区等实因逼于无奈,方始出此!”
  他话音微顿,突自怀中掏出一份大红名帖,朗声道:“在下等来此,乃是拜见岛主,烦请代为通禀!”
  说着,将大红拜帖高高一举——
  “风雷剑”程猛虽是粗人,但有时却也粗中有细。
  他眼见于文涛举起拜帖,立即大步上前,躬身说道:“盟主兄请将拜帖交给在下去!”
  说罢,自于文涛手中取过拜帖,大刺刺的向那批劲装大汉走去,并手指其中一人道:“过来!”
  那名动装大汉眼见程猛煞神般的气势,乖乖的走了过来!
  “大侠呼唤……”
  “风雷剑”程猛双目一瞪道:“程大爷叫你自然有事!”
  说着,将大红拜帖往前一送道:“大爷叫你双手高捧这份拜帖,快步入岛,告诉你们岛主,就说新任‘剑林盟主’和五大侍卫已到……”
  他那响亮的话音,突然又告一顿道:“别忙,你大爷说丢了,还有‘武林三奇’中‘白云玄鹤’范三奇三太爷也已在此,要他出来迎拜!”
  那名劲装大汉,战抖着接过拜帖,低声道:“小的知道——”
  “风雷剑”程猛冷笑道:“小子,你要是不记好,当心你的狗腿!”
  那劲装大汉唯恭唯谨的双手高捧拜帖道:“大侠放心,小的会记得的!”
  说罢,向程猛单膝一屈,转身而去。
  “风雷剑”眼见劲装大汉快步而去,这才趾高气扬的转身,大步走到于文涛身前一揖道:“盟主兄,程猛这件事处理得不坏吧!”
  于文涛笑道:“程兄办得极好!”
  “风雷剑”程猛被于文涛称赞得咧嘴一笑道:“谢盟主啦!”
  双手一拱,转身退在一旁!
  于文涛目光一转,突然向申庚古道:“前辈是否应该先行入岛?”
  申庚古摇头道:“不必!”
  于文涛皱眉道:“岛主不会怀疑前辈么?”
  申庚古沉声道:“他早就怀疑了!”
  于文涛闻言一惊道:“那岂不糟了?”
  申庚古笑道:“没关系,为了老弟,老夫值得!”
  于文涛黯然一笑道:“前辈盛情,在下委实心感无涯,但今后——”
  于文涛本想询问申庚古既然是在“大白岛”受到怀疑,必然难以立足,而今后行止何去何从——
  可是,他发觉申庚古是华山长老古申的化名,他如果不能“大白岛”存身,当然可以返回华山。
  因而,他住口不说了!
  申庚古似已猜到了于文涛心意,笑道:“老弟替老夫存身之处担心么?”
  于文涛笑道:“晚辈认为前辈可返华山……”
  申庚古笑道:“老弟盛情,老夫也是心感——”
  “惊天剑”华子弘忽然接口道:“师叔祖回山吧!掌门恩师想念师叔祖得很呢!”
  申庚古双目一瞪道:“小子,你说得好轻松!”
  华子弘面色一红道:“师叔祖,孙儿说得实在话。”
  申庚古笑道:“老夫没说你说的不是实在话呀!可是——”
  他忽然长叹一声,道:“昔年老夫错杀丐帮弟子,引得丐帮帮主“穷神’桑皤大兴问罪之师,找上华山,险险弄成本派灭门之祸……”
  华子弘笑道:“师叔祖,那些都已过去啦!”
  申庚古数眉道:“不,没有过去,老夫终生之年,也会耿耿于怀。”
  于文涛插口道:“前辈大可不必介怀了!”
  申庚古笑道:“老弟有何高见,认为老夫不必介怀?”
  于文涛笑道:“华山掌门解除禁令,即是要求前辈返山,前辈又何必拘泥不化,反到令晚辈们心中不安呢?”
  申庚古闻言沉吟道:“这话也对,可是,‘大白岛主’的救命之恩呢?”
  于文涛笑道:“那更好办!”
  “好办?”
  申庚古诧异的注目于丈涛道:“老弟,你很聪明,说说看!”
  于文涛笑道:“前辈在‘大白岛’帮了二十年忙,也抵得过了!”
  申庚古皱眉道:“抵得过么?”
  于文涛笑道:“二十年光阴,长达七万日,为什么抵不过?”
  申庚古摇头道:“不,老夫认为抵不过!”
  于文涛笑道:“前辈太迂了些!”
  申庚古笑道:“老夫认为自二十年前岛主救了老夫以来,此后岁月,全都等于岛主所赐,故而有生之年,皆献给岛主。”
  于文涛笑道:“人家已经不要你了!”
  申庚古笑皆献道:“那是他的事,老夫但求问心无愧而已!”
  于文涛闻言心一惊,心想:“这老人想寻死么!”
  他不禁着急的转动念头,他必须救此老人——
  申庚古见于文涛沉吟未语,笑道:“老弟,不要费心了!”
  于文涛闻言,忽而灵机一动,笑道:“有啦!”
  申庚古城眉道:“老弟,你——”
  于文涛笑道:“你也找个机会救岛主一命不也就抵消了么?”
  申庚古闻言,拍手道:“对,对,我只要救他一次——”
  忽然,他的高兴冻结了!
  他想及,自己武功不比岛主,如何能够救他呢?
  因而,他不禁又黯然摇头道:“老弟,此事仍然行不通!”
  于文涛诧道:“为什么行不通?”
  申庚古道:“想岛主武功高老夫不止几倍,他都打不过的人,老夫又何能斗得过,这岂非白费心思吗?”
  于文涛笑道:“原来这个呀?前辈但请放心,包在晚辈身上就是!”
  申庚古这回可愣了!
  他掉头向于文涛看了半晌道:“老弟,你是玩笑吗?”
  于文涛笑道:“不是!”
  “那你如何安排此事?”
  于文涛颇有把握的笑道:“今日在下来此,即有一取‘大白岛主’生命之意,稍时看在前辈份上,前辈说个情,我们放了他便了!”
  申庚古闻言恍然笑道:“果然好!果然——”
  申庚古第二“好”之字尚未出口,空中忽然传来一阵悠扬悦耳,动听已极的“当!当!”钟声。
  于文涛等听得心中一动——
  申庚古已大声说道:“老弟的拜帖,已然送到了。”
  于文涛闻言,轩眉问道:“这钟声何意?”
  申庚古笑道:“乃是‘大白岛’迎宾的钟声!”
  范三奇忽然插口道:“是否岛主亲自出迎?”
  申庚古摇头道:“不一定——”
  申庚古话音突然一顿,伸手一指那条通往岛中心的山石小径之上,大步而来的两人道:“是少岛主来了!”
  “啊!”
  于文涛应声举目望去
  只见那山径之上,正健步如飞的奔来两人。
  前面那位,身高七尺,貌像尚算英俊,一身天蓝绵袍长衫,到也陪衬得颇不俗气,只是举步之间,略感轻浮!
  蓝衫少年身后,却是一位全身赤红的道士!
  就这眨眼之际,两人已到众人身前!

  第十七章 大白岛主
  那蓝衫少年看了申庚古一眼,笑道:“申副总管辛苦了!”
  申庚古抱拳笑道:“少岛主好说!
  蓝衫少年剑眉一扬,昂然道:“那位是新任‘剑林盟主’于文涛?”
  于文涛淡淡一笑道:“区区便是!”
  蓝衫少年闻言,皱着眉头,打量了于文涛好半天。突然。他哂笑道:“阁下就是么?”
  于文涛闻言,心中大感不快!
  但他却不会表露,只仍然淡淡一笑道:“尊驾是否怀疑区区身份?”
  蓝衫少年笑道:“不,不,只是阁下年轻得出乎意外!”
  于文涛笑道:“有志不在年高,少岛主看走了眼!”
  蓝衫少年呵呵一笑道:“柴通奉家父之命,迎请盟主及手下入岛奉茶。”
  于文涛也呵呵一笑道:“于某遵命!”
  说着,向蓝杉少年一抱拳道:“请!”
  蓝衫少年微一笑道:“柴通有僭,先头带路了!”
  说着也自一抱拳,便转身向来路行去。
  于文涛等一行,也就鱼贯跟随。
  约莫盏茶时分,一连转过了七八处看来极为险要山隘,面前忽然现出了一片亩许大小的平地。
  在那平地后面山坡之上,却露出了极为宏伟一座庄院——
  于文涛心中暗想:“这庄院修建得这等金璧辉煌,未免太过浪费……”
  这时,众人业已跨过了平地,到达庄院的大门。
  蓝衫少年止步停身,肃容道:“于盟主请!”
  于文涛目光一扫那敞围的红漆大门,只见门内乃有一个极大的草坪,草坪的尽头,颇似一座殿宇般的一所大厅。
  他微徼一笑,道了声“有僭”,便举步迈门而入。
  范三奇等人,立即紧紧相随。
  进入那所大厅以后,蓝衫少年招呼众人入座以后,便向于文涛等大声笑着说道:“各位请在厅中稍坐,柴通去请家父来此!”
  于文涛笑应道:“柴兄请!”
  蓝衫少年淡淡一笑,转身向后厅奔去!
  于文涛目光扫了由使女送上的那杯清香扑鼻的绿茶一眼,暗暗一笑,转头向大厅之外——
  只见那厅外草坪之中,除了一左一右有两口装饰得古色古香石井以外,还有两棵大可合抱的巨柏。
  他料不到在这种海外荒鸟之上,竟有这大的柏树!
  他目光再转,又仔细的打量了这所客厅——
  原来这厅堂高达丈七,宽广几乎不下于六丈。
  正面的栋梁之上,挂了一方金匾,金光闪闪的“大白殿”三个魏碑大字,骨势嶙峋,钩勒如角,似欲脱匾而出。
  金匾之下,是一排檀木雕花的大炕。
  厅内摆设了十多张太师椅,每两张之间,各有一镂花高脚茶儿,靠西向的墙上,却是字画琳琅,美不胜收。
  窗明几净,宽敞可人,到是坐在其中,令人心旷神怡的一个好所在。
  不过,于文涛的目光,这时忽被一件事物所吸引。
  那是在那檀木大炕后面,设在中央靠壁的一块达高丈许的大理石屏风。
  由于这座屏风之上,彷彿隐约的显出既像山水花鸟,又像极为细小的字迹的纹路,于文涛大感怀疑——
  他望了那位红衣道士一眼,正想起身去欣赏——
  突然,大厅后面,传来一声朗笑。
  于文涛悚然一惊,连忙落坐——
  于文涛凛然落坐之际——
  那大厅的右侧格门之内,已缓步踱出一位老人。
  这位老人身极为高大,红光满面,秃顶之上,稀疏的长着几根白发,额下短短的白须,无风微动。
  一身麻布长衫,到也颇为素净!
  但那一双炯炯发光的眼睛,却威严至极!
  红面老人身形一现,红衣道士与申庚古连忙站起。
  于文涛心知此一老人必是“大白岛主”,自也不愿失礼,相继起立。
  老人目光微闭的含笑走到听中檀木大炕之前,这才突睁双眼,电般的扫向厅内之人。
  然后,一抬手,沉声道:“各位远来是客,请坐!”
  于文涛等道了声“谢”,便自坐下。
  红面老人双目一转,向申庚古道:“申老弟,风厉尘何在?”
  申庚古恭容答道:“风兄被于少侠断去一臂,自行逃逸无踪!”
  红面老人冷笑道:“好哇!风厉尘好大的胆!”
  语音略顿,突向那蓝衫少年道:“通儿传令,擒获风厉尘可即格杀勿论!”
  蓝衫少年应了声“是”,飞身掠出!
  红面老人沉着脸又向申庚古喝道:“申老弟,你可知罪?”
  申庚古闻言一惊,悚然道:“岛主……”
  红面老人忽然冷笑道:“丧师辱命不说,还要把老夫指令拦截之人,引来本岛,论当犯何罪,申老弟大概知道吧!”
  申庚古闻言,面色大变!
  但一瞬之间,忽然竟又笑道:“岛主但请依律发落,申庚古死而无怨!”
  红面老人闻言,大感意外的一怔!
  ‘申老弟慷慨得可喜!”
  申庚古笑道:“申某残生,乃是岛主所赐,岛主有意收回,申某何敢反抗?而且丧师辱命属实,申某故死而无怨。”
  红面老人听得微徼一震,道:“申老弟既有必死之心,老夫到不忍重惩了。”
  他这两句话,到又是大出厅内之人料想!
  申庚古皱眉道:“岛主宽容之情,申某心领了!”
  红面老人讶道:“申老弟,你好像不愿接受老夫的宽恕?”
  申庚古笑道:“正是!”
  红面老人笑道:“申老弟,你何以如此决定?遽尔求死?”
  申庚古黯然道:“申某欠了岛主大恩,无法报偿,有生一日,终感不安,故而只好速求一死,以免心憾……”
  红面老人淡淡一笑道:“申老弟速速打消此念,你失职之事,老夫不再追究了,老夫救你之事,此后也别再提。”
  申庚古闻言,无奈的摇头!
  但于文涛却听得对这位“大白岛主”增加了好感!
  红面老人目光烱烱的一转,笑向众人道:“那位是于少侠?”
  于文涛闻言连忙立起答道:“在下便是!”
  红面老人颇有深意的打量于文涛一眼笑道:“英华内敛,骨格清奇,果然是不世之才,于少侠是何时担当了‘剑林盟主”?老夫好像过去未曾听说?”
  于文涛恭声应道:“在下系于半月之前蒙‘璇玑岛主’及地煞狂叟’‘自在大师’几位前辈封赠此号!”
  “哦?是他们?”
  于文涛应道:“是,不过,在下深知才疏学浅,难当此任。”
  红面老人徼一沉吟道:“既是他们三位推选了你,老夫深信你必堪担当!”
  红面老人话音一顿道:“但不知于少侠今日来要会老夫,为了何事?”
  于文涛在入岛之后,本想斥问对方,何以令人在蓬莱海滨邀截,并下令沿海一带渔民船户,不许租给自己诸人之事,但是,当他见到了“大白岛主”以后,却又改了主意!
  此时闻言,立即笑道:“在下此来,想向岛主打听一事!”
  “大白岛主”掀掀颔下短须笑道:“少侠请说,老夫知无不言!”
  于文涛意外的心中大喜道:“在下乃是想打听十八年前的武林中一桩血案!”
  “大白岛主”笑道:“少侠请?但说无妨!”
  于文涛朗声道:“昔年‘武林三奇’之中的‘圣剑天魔’于鸿奇,在恒山被武林中败类谋害之事,岛主是否知道?”
  “大白岛主’笑道:“老夫曾经耳闻——”
  这老人话音一顿,突然似是大悟般笑道:“于少侠是否于鸿奇后人?”
  于文涛肃容道:“正是!”
  “大白岛主”笑道:“于少侠是想向老夫打听什么呢?”
  于文涛极为诚恳的答道:“想请前辈指点在下一条明路,俾便查出仇人是谁?”
  “大白岛主”微微一笑道:“少侠认为老夫知道么?”
  于文涛点头道:“在下实作此想!”
  ‘大白岛主”呵呵笑道:“少侠凭什么有此一想?老夫隐居大白,已然垂四十年之久,武林恩怨,早已淡然了!”
  于文涛闻言,眉头一皱道:“岛主是拒绝在下么?”
  ‘大白岛主”含笑点头道:“老夫跟少侠一样,不知道啊!”
  于文涛闻言黯然的低了头沉思有顷,道:“岛主之言,在下本应相信,但是——”
  他忽然往口不语!
  “大白岛主”笑道:“但是什么?少侠何不再说?”
  于文涛慨然一叹道:“但是,有人认为岛主知晓!”
  “大白岛主”的神色微感一变!
  不过,没有人曾经发现,因为他很快的笑道:“是谁说的?”
  于文涛看了范三奇一眼——
  “大白岛主”目光一转,笑向范三奇道:“阁下是否‘武林三奇’之中的范大侠?”
  范三奇起身笑道:“正是范某!”
  “大白岛主”扬眉一笑,道:“于少侠目光示意,是否此事乃范太疑心老夫?”
  范三奇摇头道:“不是范某!”
  “大白岛主”轻“哦”一声道:“是谁?”
  范三奇朗声道:“天台山国清寺内的天智大师!
  “大白岛主”神色再度一变,笑道:“是天智老和尚么?他怎会这等异想天开?”
  范三奇沉声道:“天智大师乃是佛门高僧,谅来不会说谎!”
  “大白岛岛”目光一寒道:“范大侠认定老夫知晓么?”
  范三奇微微一笑不语!
  ‘大白岛主”似是怒意微生,喝道:“范三奇,你对老夫要尊敬些!”
  范三奇笑声道:“范某未对岛主不敬!”
  “大白岛主”冷笑道:“深信天智胡言,即是对老夫不敬!”
  范三奇侃然应道:“岛主认为天智大师之言不实?”
  “大白岛主”冷笑道:“一派胡言!”
  于文涛适时接口道:“岛主此言又何从反证是真呢?”
  “大白岛主”眉头一皱道:“老夫不知,即是反证!”他话音忽告一停,目光如电般在范三奇脸上掠过,哈哈笑道:“依老夫看来,天智却可能是凶手之一!”
  于文涛等人闻言一惊!
  “岛主怎可这等反咬天智大师?”
  “大白岛主”笑道:“于少侠何以这等深信天智之言?”
  于文涛冷笑道:“大师予我有授艺十年之恩,自当信服!”
  “大白岛主”哈哈笑道:“设若老夫也像天智一般对待少侠,你也信服老夫么?”
  于文涛一怔道“这……”
  “大白岛主”笑道:“如何?少侠已深中天智巧言之毒了!”
  范三奇应声道:“这却未必!”
  “大白岛主”笑道:“老夫不知是实,不过,少侠既然远道而来,向老夫打听此事,深令老夫高兴,老夫自当稍尽棉薄……”
  说着,忽然向那位红衣道人道:“李真君速传老夫‘神焰令’,凡我大白门下,自今日起要为于少侠查探他令尊十八年前被害的仇家是谁!”
  红衣道士恭应了声“是”,便自掠身而去。
  “大白岛主”望了于文涛一眼道:“老夫已令门下协助少侠,少侠还会怀疑?”
  于文涛眼见“大白岛主”这番举动,心中大为感激,想不到自己疑心的人,竟会这般帮忙,顿时恭声道:“于文涛多谢岛主……”
  范三奇却暗中冷冷一笑!
  “大白岛主”目光转向“华山五剑”道:“你们是华山门下?”
  华子弘等五人忙自起立道:“晚辈等正是华山门下!”
  “大白岛主”闻言,脸上掠过一丝奇异的神态,又深深的望了华子弘等五人一眼,淡淡笑道:“凌霄生可好?”
  华山五剑闻言一惊,忙由华子弘答道:“托岛主之福,掌门恩师康健逾恒!”
  “大白岛主”点头笑道:“有四十年不见此子了!”
  他这句话说得很低,但众人却也听得清楚!
  申庚古和华山五剑闻言,无不大感惊疑!
  他们怀疑这位岛主与师门关系匪浅!
  他们想到华山派有一位大侠姓柴,但却早在五十年前已经归迹道山,这位岛主虽姓柴,但不曾是——
  “大白岛主”适时又笑道:“老夫忽为感慨,到令佳宾失笑了!”
  说着,但见他忽然伸手向炕上的小茶儿后方一按,又道:“老夫已令门下之人,在客房摆下酒筵,为各位佳宾洗尘,并借以向于少侠恭贺荣获盟主之喜,就请少侠等移玉客房如何?”
  于文涛等闻言俱皆立起道:“不敢打扰!”
  “大白岛主”笑道:“少侠等见外么?”
  于文涛笑道:“岛主言重了,在下等有事在身,就此吿辞!”
  “大白岛主”面色一沉道:“于少侠等是看不起老夫么?”
  于文涛急道:“不敢!”
  “大白岛主”笑道:“就请各位移玉客房——”
  他话音一顿,又道:“酒足饭饱之后,老夫尚想与各位稍作盘桓,然后自会派人备船,恭送各位离去,尚请于少侠等赏光才是!”
  于文涛极感为难的看了范三奇一眼道:“三叔……”
  范三奇笑道:“岛主盛意难却,文儿,咱们是却之不恭,受之有愧!”
  “大白岛主”大笑道:“范大侠言重了!”
  于文涛掉目疑虑的看了范三奇一眼道:“三叔,咱们还有正事未办啊!”
  范三奇笑道:“岛主相邀,又何尝不是正事?”
  他话音略顿,哈哈一笑道:“文儿,咱们纵有天大的事,此刻也不妨放下。”
  于文涛一听范三奇这等说法,自是无话可说!
  “大白岛主”拂袖肃客,含笑道:“范大侠、于少侠及华山的高朋们请!”
  范三奇点头一笑,率先举步往西厢侧门行去。
  于文涛则与“大白岛主”并肩而行!
  穿出西侧圆门,却是一座宽敌已极的阁亭式的大厅,十根合抱的红色巨柱,和那八角飞檐,望之令人心畅。
  此时那八面向外的格扇,业已移去,四面无墙,掩映在百余株苍松巨柏之间,益生幽然之思。
  大厅的正中,业已摆好了一桌热气腾腾的酒筵……
  “大白岛主”适时抢前一步,伸手让座。
  范三奇目光一转,举步坐了上首席位。
  “大白岛主”长眉微皱,但依然含笑向于文涛道:“于少侠请!”
  于文涛一言不发,紧挨着范三奇坐下。
  “华山七剑”中的五位,也鱼贯入座后,“大白岛主”笑向“金链银枪”申庚古道:“申兄请!”
  申庚古双手一垂道:“岛主未曾就座,属下不敢!”
  “大白岛主”笑道:“今日老夫乃是主人,申兄虽是老夫手下,但老夫今日却是以客卿之礼相待,申兄还是不必谦谢的好。”
  于文涛听得心中一动!
  但申庚古却面色微变,道声:“属下遵命!”
  立即在右手靠近“七星剑”姬无修身畔坐定!
  “大白岛主”容得身后传酒的两位白衣小童,将各人面前酒杯斟满,这才举杯而起,笑道:“老夫海外野民,不入中原,几近二十年,今日错承范大侠,于少侠翩然莅止,实是蓬壁生辉,幸甚幸甚!”
  “大白岛主”话音略顿之间,范三奇站起笑道:“岛主厚言相誉,范某等实是惭愧无已!”
  “大白岛主”呵呵一笑道:“范大侠乃是武林健者,名满字内,老夫此言,实未过甚,大白岛无名肴,但海中珍味,亦堪可入口……”
  于文涛突然插口道:“岛主毋宁太过客气了……”
  “大白岛主”哈哈大笑,不待于文涛再说,笑道:“好,好,老夫不再客套了!”
  说说着,他皓首微仰,竟将手中那杯熟酒,倒入口中!
  只见微一皱眉道:“茅台名产,果然厉害,但老夫酒量,也未免太差……”
  “大白岛主”话音一顿,放下酒杯,笑道:“于少侠与各位少年朋友,如果酒量不佳,不妨少饮为是……”
  范三奇适时应声道:“岛主不必担心,范某等人奉有严谕,不许饮酒。”
  “大白岛主”眉头一皱道:“奉有严谕?范大侠这话未免令人难信得很。”
  “大白岛主”话音略歇,突然喝道:“谁能命令范大侠?”
  范三奇神色极怪的一笑道:“范某未便奉吿!”
  ‘大白岛主”神色一寒,微哼一声——
  范三奇接着笑道:“岛主盛意,范某等心领!”
  “大白岛主”长眉略扬,突然笑道:“范大侠既然奉有严谕,老夫也未便强人之难……”
  于文涛应声道:“多谢岛主!”
  “大白岛主”举着笑道:“范大侠既然不肯饮酒,这非薄的菜肴,尚请一试。”
  他话音略顿,忽又敞声一笑,拣了一块特大的海参纳入口中,向于文涛等七人正色说道:“老夫在江湖之中薄有微名,于少侠如果信得过老夫,就请放心食用,否则,老夫决不勉强。”
  于文涛闻言,无意中看了申庚古一眼,笑道:“岛主言重了,在下岂敢怀疑岛主?”
  “大白岛主”笑道:“如此不举箸一尝?大白岛海外,在武林之中,也算颇有盛名,每遇佳宾
  ,老夫必然不吝……”
  “大白岛主”话音未落——
  突然,这座八角敝亭上,传来一声哈哈大笑!
  “大白岛主”脸色参变,倏地掉头暴喝:“什么人?胆敢在大白岛中捣鬼?”
  “大白岛主”不愧一方之大豪,虽然那阵长笑之声,来得太过突然,也来得太不给他颜面,然而,他却仍然能够在极度惊讶的情况下,仅止于神色大变,停箸掉头暴喝不已。
  此时,那阵龙吟般长笑倏止,一阵苍老的话音,由空中飘入亭内:“柴玄,你既然不吝山珍海味,款待佳宾,老夫这位远道慕名而来的佳宾,你岂可置老夫于亭外喝西北风?”话毕,又是一阵呵呵大笑。
  不过,这次大笑之声,却无先前那般震人心脾。
  只有“大白岛主”的脸上神色,难看之至,他那端坐未动的身躯,忽然大大的一震,就在对方话音一落,呵呵笑声甫起之际,突然转身立起,喝道:“阁下是谁?既知老夫之名,当是老夫之友……”
  亭外笑声,适时而止!
  “大白岛主”话未说完,那苍老的话音,已然再起:“柴玄,老夫看你可是越老越糊涂了!”
  “大白岛主”双眉微的怒道:“阁下是否……”
  苍老的话音未容“大白岛主”再说,冷冷一笑道:“老夫羞与你这老家伙做朋友,你也不必乱猜老夫是谁,出亭便见分晓!”
  “大白岛主”应声冷笑道:“老夫管你是谁——
  话音未落,人已纵出亭外。
  于文涛本以为“大白岛主”一旦发现了亭上之人是谁,必然暴怒,甚至就将兵戎相见,拳掌交加!
  然而——
  事实却出乎于文涛等意料之外!
  “大白岛主”身形甫告落地,立即抬头上望——
  于文涛射向“大白岛主”的目光,突然发直了!
  原来“大白岛主”那仰起的皓首,忽告呆住了!
  他的仰首上望,不言不动!
  从他那奇特的表情,厅内八人同时感到,必有惊人的怪事发生,否则,以“大白岛主”的身份,不会如此。
  于文涛心念一转,正想起身出言——
  陡然有人拉了他一把!
  同时,耳中又传来一声低沉的苍老话音道:“别管那老家伙,咱们吃饱了要紧——”
  于文涛以为申庚古拉了他一把,正待拂袖而去——
  忽然间,于文涛双目一证,凛然俯首——
  “怪事——”
  他心中发出了狂吼!
  敢情这位拉了他一把的人,不是申庚古。
  是一个陌生的人,陌生的老人!
  这老人竟然就在众人被“大白岛主”怪异的表情所夺之时,悄无声息的来到了于文涛右首的空位之上坐定。
  他们没有发觉,这几乎是不大可能的事!
  可是,这老人确是坐在这儿大吃不已!
  于文涛骇然的看着这位褐衣老叟——
  心想:他是人?是鬼?是仙?是神?
  这老人的武功,会高到坐在自己身旁而不能发觉?这委实太过神奇,也太令人难信。
  褐衣老人此时似已发觉于文涛骇然的心情,忽然停箸不吃,缓缓的抬头,含笑向于文涛道:“娃儿,你怎么啦?”
  他这一声“娃儿”,却惊动了桌上其余七人!
  他们同时转头——
  他们也同时惊得呆了!
  怎么在自己等人的身旁,多了一个人呢?
  莫非是鬼……
  想到鬼,他们不禁全都头皮发炸!
  当然,这老人的声音,使他们敢相信,他不是鬼!
  但是,他们仍然难免心悸……
  于文涛却已惊魂略定,皱眉向老叟沉声问道:“老人家,您是谁?为何抓住晚辈,不许晚辈出去?”
  褐衣老叟望了望那位仍然呆立亭外的“大白岛主”一眼,缓缓的放下筷箸,陡地哈哈大笑道:“老夫是谁,你娃儿不知,但亭外那头长颈的呆鹅,什么‘大白岛主’柴玄可清楚得很呢!”
  于文涛等人,闻言恍然大悟!
  敢情这位老人就是亭上发话之人啰!
  此时,那位伸长了颈项,呆望亭上的“大白岛主”业已发觉了亭内那声哈哈大笑之声。
  他陡然双目一瞪,掉首亭内!
  适时,褐衣老人话音已毕,“大白岛主”那看去本是红光满面的脸上,突然变得极为苍白。
  他缓缓的举步,往亭内走来!
  褐衣老人神采飞扬的呵呵一笑道:“柴玄,你吃惊了么?”
  “大白岛主”目光含煞,冷哼道:“费武子,你这老而不死的狗贼,别得了巧就卖乖,须知在大白岛上,尚无你这老贼称雄的机会。”
  范三奇及“华山五剑”闻言,莫不心头一震!
  这位看来却不起眼的老人,竟然曾是名满武林,武功高绝的世外高人“秦岭散人”费武子。
  他们不禁深深的看了“秦岭散人”一眼!
  “秦岭散人”费武子白眉微轩,呵呵大笑道:“柴玄,你既不是五殿阎罗,也不是生死判官,更不是黑白无常,老夫的阳寿究有多少,管你的底事?”
  “秦岭散人”费武子话音略顿,一指下首主位道:“柴玄,坐下来讲吧,你这满席海鲜,到真是当得‘珍馐错列,美不胜收’,摆在眼前不吃,岂非可惜?”
  说着,大马金刀的又坐了下去!
  “大白岛主”双眉紧锁的走到主位之上,双目开阖之间,精光四射的瞪了“秦岭散人”一眼,冷冷喝道:“费武子,你别在老夫大白岛上倚老卖老,柴某自信与你无恩无怨,似此相戏,实令老夫难以忍受。”
  “秦岭散人”拾起桌上竹筷,笑道:“柴玄,别气虎虎的吓人,来,来,来,先填饱了老夫饥肠,咱们有话再慢慢说,如何?”
  “大白岛主”颇似无奈的怒声道:“费武子,你来此何意?”
  “秦岭散人”笑道:“喏!这不就是老夫的来意么?”
  说着,举箸拣了一片极大的鱼鳍,塞向口中!
  但“大白岛主”却面罩寒煞,冷哼着怒道:“费武子,你以为老夫是三龄顽童么?”
  “秦岭散人”淡淡一笑道:“柴玄,你莫非不信老夫是为了这席美酒佳肴么?”
  “大白岛主”冷笑道:“姓费的,是朋友,别说暗话,柴某——”
  他突然话音一顿,桀桀一笑,又道:“阁下应知老夫这大白岛,虽非龙潭虎穴,但却也早已布下了天罗地网,只怕你溜得进来,可就跑不出去。”
  “秦岭散人”闻言诧然有顷,嗫嚅道:“柴兄,你这儿是‘森罗殿’么?”
  于文涛等人,睹状一愣!
  心想:这位当代高手,如何会出现这种表情?
  但“大白岛主”却嘿嘿一笑道:“虽非‘森罗宝殿’,却也差不了多少!”
  “秦岭散人”颇似的问道:“既非‘森罗殿”,老夫到可自信,当不是阳寿已尽,被阎王老官,差你这位牛头马面来抅走老夫。”
  “大白岛主”闻言,刚自嘿嘿一笑,“秦岭散人”费武子已摇摆着皓首,哈哈大笑道:“柴玄,柴老兄,你这龙潭虎穴,可以困得天下人——”
  “大白岛主”应声道:“不错,除了大罗金仙,若非老夫下令,叫老夫手下让其离开,只怕当世武林,决无一人能够遁出本岛。”
  “秦岭散人”冷冷的看了“大白岛主”一眼道:“柴玄,你好大的口气!”
  “大白岛主”冷笑道:“老夫说的实情!”
  费武子哈哈大笑道:“其实,眼前就有一位旷代奇侠,能够进出贵岛自若!”
  “大白岛主”冷冷喝道:“谁?”
  “秦岭散人”淡淡的笑道:“费武子!”
  于文涛本人本是聚精会神,满怀惊骇之色的,在凝听“秦岭散人”费武子口中,可能说出那一位奇侠,竟能视“大白岛”如草芥,而进出自如,令‘大白岛主”无奈其何——
  不料“秦岭散人”居然极为梯突的报出自己姓名!
  这一来,八人无不桀然!
  而于文涛更是忍不住大笑失声!
  “大白岛主”却在众人莞尔之际,怒声大喝道:“费武子,尔敢戏弄老夫?”
  “秦岭散人”笑道:“老夫也是说的是实情啊!”
  这句话顶得极好!
  “大白岛主”面色倏变,身形一闪,离席而出。
  “秦岭散人”适时笑道:“‘柴玄,你别跑,老夫还没吃饱呢!”
  “大白岛主”此时已然站在亭外,磔怪笑道:“费武子,你少装腔作势,老夫要你今日知道‘大白岛主’之名,不是浪得而来的。”
  “秦岭散人”此时依然端坐未动,微微笑道:“柴玄,动手动脚,岂是待客之道?”
  “大白岛主”似已怒极,大声叫道:“费武子,老夫是不愿伤了在座诸人,这才出亭相侯,如果你再这等撒赖,老夫可顾不得许多——”
  说着,身形一动,就待重返亭内!
  孰料就在他身形一动之际,陡听一阵长笑入耳,眼前黑影电飘,那位“秦岭散人”竟已落向“大白岛主”身后了!
  这种身法,几乎快得肉眼难见,休说于文涛、范三奇等人大吃一惊,连“大白岛主”也暗自心凛。
  “秦岭散人”费武子身形落地,恰在“大白岛主”身后丈五左右,立即笑声一敛,喝道:“柴玄,老夫来啦!”
  “大白岛主”适时身躯电转,冷笑道:“费武子,你这手轻功,虽已到达‘凌空’足以举步,‘一苇’足以渡江,但却不倒老夫。”
  “秦岭散人”摇头笑道:“柴玄,老夫吓你何用?是你在吓唬老夫呢!”
  “大白岛主”闻言,微感一怔,但瞬即怒道:“费武子,老夫遁居海外以来,尚未与人动手动脚,难道你这老贼今日送上门来,好让老夫一试手风——”
  “秦岭散人”突然接口道:“柴玄,你以为你手风会顺么?”
  “大白岛主”眉头一皱道:“老匹夫,你不信就出手试试!”
  “秦岭散人”笑道:“老夫年耄力衰,勇气不比当年,对于打架,实已没有什么兴味了,尤其是你一拳,我一掌,更是乏味得很——”
  “秦岭散人”语音未顿,看了于文涛等一眼道:“因此,老夫可懒得动手相试!”
  “大白岛主”闻言,眉峰陡聚,冷笑道:“费武子,你若真个不愿动手,老夫自不相强,但你这老匹夫却休想走出‘大白岛’半步。
  “秦岭散人”闻言皓首连摇道:“不成,柴玄,咱俩约法三章可好?”
  “大白岛主”冷哼了一声,未置可否!
  “秦岭散人”却含笑接着说道:“老夫这约法,其实只有一章,就是你柴兄不必这等自以为是盛气凌人的对老夫不假词色!
  “大白岛主”闻言嘿嘿一笑道:“费武子,你说得太轻狂了。”
  “秦岭散人”笑道:“柴玄,你莫非不愿意么?”
  “大白岛主’忽然仰天哈哈大笑!
  “秦岭散人”瞪目怒道:“柴玄,这有什么好笑?”
  “大白岛主”益发哈哈长笑不已!
  “秦岭散人”左足一,大声叫道:“柴玄,你再笑下去,老夫可要失陪了!”
  “大白岛主”闻言,笑声陡敛,冷冷喝道:“费武子,你永远走不了啦!”
  “秦岭散人”嗤道:“你原来是笑的老夫走不了么?”
  “大白岛主”冷冷应道:“这大白岛上,一切听命老夫,老夫一言出口,决无更改,也不容人不依言行事。
  “秦岭散人”笑道:“不错,那只是你‘大白岛’中的走狗们,必须如此而已。”
  “大白岛主”冷哼道:“费武子,凡是身入大白岛之人,均须如此。”
  “秦岭散人”仍然摇头道:“老夫不在此限!”
  “在!”
  “大白岛主”语音斩钉截铁般强硬,说道:“世界之上,无人可在大白岛取得例外。”
  “秦岭散人”摇头一笑道:“柴玄,老夫怕你是在做白日梦吧!”
  “大白岛主”神色突然变得极为缓和,笑道:“是否做梦,你试试即知!”
  说罢,陡地撮口长啸!
  于文涛等人正被“大白岛主”这声长啸,弄得一怔,却听“秦岭散人”已呵呵大笑道:“柴玄,这是人间,并非地狱,你想仗恃着这两声见不得人的鬼啸,就想吓倒老夫,未免太不自量力了吧!”
  “大白岛主”长啸之声,竟是应声而歇!
  但听得他冷笑一声道:“费武子,你且抬头一看!”
  “秦岭散人”并未抬头,却宛若早已目睹一般的笑道:“柴玄,你以为凭你的几千支不屑老夫一顾的爆竹,就能令老夫心服,畏缩俯首听命于你么?”
  于文涛等人,在“大白岛主”话音甫落之际,业已同时暴睁双目,向亭外的五丈以外丛林射去。
  他们发现了一个惊人的场面!
  只见那千百棵高达两丈的苍松翠柏的主干之上,正挤满了身着黑衣的大汉,每人手中,捧了一支黑黝黝的长筒。
  容得“秦岭散人”的话音一顿,于文涛不禁大感诧异。
  这长达一尺的黑简,会是爆竹?
  “大白岛主”似是被费武子这等神态所惊,他颇难相信,“秦岭散人”费武子真能练到以心代目的境地。
  然而,对方却又甚似练成了这等武林至高的功力。
  “大白岛主”神色微变,冷冷喝道:“费武子,你把老夫‘大白神焰’看成爆竹?”
  “秦岭散人”应声大笑道:“你那‘大白神焰’据说颇有威力,非但火力可溶金石,而一爆之威,且可笼罩一丈方圆……”
  “大白岛主”冷笑道:“你知道就好!”
  “秦岭散人”微徼一笑,续道:“不过,老夫以为传言有时未免过甚其辞。”
  “大白岛主”一怔,道:“费武子,老夫的耐性,已至极限。”
  “秦岭散人”眼见“大白岛主”那份忿怒无奈的神气,反到更无所谓的摇头呵呵大笑道:“柴玄,你的耐性究竟已到何种程度,与老夫何干?”
  “大白岛主”狠狠的瞪了“秦岭散人”费武子一眼,倏然掉头向于文涛等八人含笑道:“老夫‘大白神焰’威力甚强,稍时老夫下令施展之时,尚请于少侠等万勿出手,以免误伤。”
  说着,双眉斜竖,望着“秦岭散人”冷冷笑道:“费武子,老夫就要你尝一下爆竹滋味!”
  话音一落,突然向空喝道:“查浩何在?”
  左侧一棵巨松之上,立即传来一声震耳的话音:“禀岛主,弟子在此!”
  “大白岛主”喝声:“神焰分尸!”
  那晴天暴雷般的话音,立即应道:“遵命!”
  紧接着,是一声大吼——
  ‘放——”
  可是,于文涛等人空捏了一把汗!
  “秦岭散人”却在那声乍雷般“放——”字出口之时,忽然仰天哈哈大笑,向“大白岛主”摇头道:“柴玄,你的‘大白神焰’放不出来了。’
  说罢,又是一阵哈哈大笑。
  “大白岛主”的脸色,刹那之间,突告惨变——
  他电般的扫视百株巨木,却发现门下的黑衣大汉,每个人都仍然捧着那支尺许长简,伏身树上。
  但他们却并未依令发射手中的“大白神焰”!
  “大白岛主”恨恨的一掌向身侧两棵巨柏拍出——
  同时,口中怒骂道:“狗才!你们聋了吗?”
  但听“咔——喳——”
  那两课高约丈八的巨柏,竟然应手而折,伏身柏树之上的六名黑衣大汉,顿时被摔得血光四迸!
  “大白岛主”看都不看一眼,转向左侧骂道:“查浩,你给我滚下来!”
  林木寂寂,那有查浩的回音?
  “大白岛主”心头大凛——
  他已然隐约的觉出,“大白岛”上,又有强敌压境了。
  此人能在自己眼前,倾刻之间,制服了两百名伏身树上的自己门下,又能在自己已然发觉之际,制服了自己心爱的大弟子“三环夺命”查浩,其人一身武功之高,委实已达神化。
  他不自主的连打寒噤!
  适时,“秦岭散人”微微一笑道:“柴玄,你这大白岛必定闹鬼了。”
  “大白岛主”虽然此时神智受惊,但却不失为一代魔头,闻言反到顿告镇定,冷冷一笑道:“费武子,‘大白岛’之鬼,要拘尔之命——’
  说着,暴挥双袖,迎头击向“秦岭散人”!
  于文涛等人但听得“大白岛主”那一双大袖挥出之际,竟是带起了刺耳的锐啸之音,凝如实质。
  他们不禁同时普费武子担心不已……
  ‘大白岛主”这双袖一拂之力,果非小可,乃是“九幽寒煞”真炁所聚,非仅劲力可开碎石,抑且阴毒无比。
  不过,他正找上了一位太也难以对付的对手了。
  “秦岭散人”在“大白岛主”双袖挥出之际,忽而哈哈一笑,右掌朝天,左掌缓缓往前一送。
  “大白岛主”睹状,脸色似是一怔——
  “秦岭散人”却同时低喝道:“柴玄,你那‘九幽寒煞’在老夫面前,恐怕要吃啦!你认得老夫这手功夫来自何处么?”
  说话之间,“大白岛主”的“九幽寒煞”真力,业已碰上“秦岭散人”左掌推出的一股柔劲——
  “嘶——”
  裂帛般一声脆响过处,“秦岭散人”忽又哈哈大笑。
  于文涛目光骇然的一转——
  那位“大白岛主”威势魅人的“九幽寒煞”真力,竟似吃不住“秦岭散人”费武子轻描淡写的一推——
  ‘蹬!蹬!蹬!”
  “大白岛主”红面透白,倒退了三步。
  于文涛只看得暗自摇头,对“秦岭散人”顿生钦敬之心。
  “大白岛主”稳住身形,怒极而笑,大声喝道:“费武子,你居然把‘乾天一炁’神功炼就,怪不得竟敢这般藐视老夫‘大白岛’呢!不过——”
  “大白岛主”话音一顿,冷笑道:“老夫仍可断言,你今日难逃一死……”
  “秦岭散人”抢着笑道:“柴玄,你连老夫四成真力的一掌,都承受不起,还吹的什么大气?真是今日有人难逃一死,哈!哈!”
  他忽然朗笑了两声,手指“大白岛主”道:“只怕是你吧!”
  ‘大白岛主”脸上,这时陡地连变数种颜色。
  他淡谈的看了“秦岭散人”一眼,竟然象是忘记才适才一掌受挫之恨般,仰头向天笑道:“那位旷代高明,轩然莅止,请即现身相见如何?否则,若有慢待,柴玄岂不被人耻笑?”
  “大白岛主”话音一落,立即垂手静立。
  然而,落叶萧萧,低哼阵阵。
  除了那六个黑衣汉中的四位,适巧被撞开了穴道,忍不住痛苦而发生的垂死悲号,那有半点人声?
  ‘大白岛主”眉头一皱,再度笑道:“柴玄在此候驾,高人何不现身?”
  半晌——
  依然四野寂寂了无人声!
  “大白岛主”脸色微变,三度笑道:“朋友!既来大白,又露了一手旷代无俦的神功,难道就吝于现身一见么?柴玄深替朋友惋惜……”
  这回,有人应声了!
  于文涛发觉有一声苍老的冷笑之声,自“大白岛主”的身后一颗浓枝密叶的巨松之上传来。
  “大白岛主”电捷转身,笑道:“朋友身手,委实令柴玄心服,但请现身一见,柴玄当想请教朋友,拜候厚赐之惠呢!”
  “大白岛主”话音未已,巨松之上有人笑道:“老大,看来真得咱哥俩出乖露丑啦!”
  于文涛闻言一怔,敢情树上不止一人?
  “大白岛主”也似吃了一惊——
  这时,巨松之上另有一位苍老的笑声传来;“老二,咱可随你的便!”
  先前那人笑道:“此事理应恭请老大作主!”
  苍老的声音笑道:“老大朽矣,老二,还是你决定!”
  先前那人笑道:“不!不!此事体大也!老夫怎敢擅专?”
  苍老的声音连哼几声道:“老二,老大实在老糊涂了,你如果不替老大作主,老大可仍然要抱头睡上一觉了。”
  说着,竟然呵欠出声!
  于文涛正听得想笑,先前那人又道:“不能睡呀!老大,你要是睡着了,那可烦多啦,要是人家放上支把什么‘大白神焰’,让你老大梦里面去会见了‘火德星君’,撇下了老二孤孤单单,这日子可就难过死……”
  苍老的声音,似已不耐的拾着说道:“好吧!老大不睡,但有一个交换的条件。”
  先前那人笑道:“老大请说!”
  苍老的声音怪笑一声道:“只要老二决定此刻行止,老大就不睡。”
  先前那人,似是正在沉吟——
  “大白岛主”已冷冷一笑道:“树上竟有两位高人,到真令柴某失敬了!”
  “老大,人家听出咱哥儿是两个人啦!”
  苍老的声音笑道:“不错,这位岛主很聪明——”
  于文涛闻言,不禁笑出声来。
  心想:这两个人真够意思!
  先前那人这时已大声笑道:“老大,决定啦!”
  苍老的声音有气无力的应道:“决定了最好!”
  话音一落,竟是寂然!
  “大白岛主”及于文涛等人以为先前说话之人,必定要说出到底作了何种决定,出面相会,抑或是不出面相会。
  可是,他们等了半晌,不但未见人影,居然连声音也不再出现。
  于文涛剑眉教皱,忍不住向范三奇道:“三叔,这隐身树上的两位高人是谁?”
  范三奇摇头道:“文儿,三叔也不晓得啊!”
  于文涛失声笑道:“他们既称老大老二,必是兄弟!”
  范三奇点头道:“可能,不过武林中有那一双兄弟,能有这高功力?”
  于文涛笑道:“听这两兄弟的对答,文儿到觉得他俩真正可以称得上一句‘难兄难弟’,旗鼓相当……”
  范三奇这时忽似想起什么,摇手阻住于文涛的话声,谨慎的看了那株两人隐身的巨松一眼,低声道:“文儿,不可口出不逊。”
  说着附耳向于文涛道:“三叔想起来了,武林中传说有这么一对难兄难弟,行为不但奇突,而且还宝里宝气。”
  “哦?”
  于文涛大感兴趣的低声道:“三叔你见过他们么?”
  范三奇摇头道:“没有,这两位高人,都巳年逾百岁高龄,你三叔才活了多久?那有曾见到他们?”
  于文涛闻言,颇为失望的笑道:“三叔,他们是谁?您……”
  突然,于文涛等人身后的亭外,传来一声大笑。
  于文涛等尚未来得及转身,耳中已传入一阵苍老话声:“老夫兄弟是谁?尔等转身一看便知!”
  于文涛应声电转身躯——
  他愣了,也笑了!
  在那八角敞亭之外,正站了两个怪人。

  第十八章 胖瘦双星
  一个是又高又胖,敞开了前胸,搭拉着肚皮,面肥耳厚,浓眉细目,凹鼻孔,血盆嘴,嘻嘻的笑得真似弥勒降世。
  尤其那一身淡黄的长衫,既是只有半截断袖,抑且长不过膝。
  那一双比常人大上两倍的肥脚,白得像玉。
  另一个跟他正好相反!
  其人既瘦又小,身长仅得那胖老人的三份之一,跟胖老人露出的肚脐一般儿高,却又披散长发,垂落两肩,加上领下长髯过胸,越发令他那瘦小的脸孔,只剩下眼鼻口三处在外,而失去了面庞。
  但其人虽矮,却穿一件白色长可及地的道袍,拖着两只长袖,看去不象是人,到像庙中的无常。
  可是,那一双神目,却精光逼人。
  于文涛一愣一笑,瘦老人已微微笑道:“小子,你是吓愣啦!还是吓笑啦?”
  于文涛一听,立即发觉这瘦老人是自称老二的那位。
  这两人正是隐身在那巨松之上,怎会在众人瞪目凝视,全神贯注之下,却反到退入此间亭外呢?
  于文涛虽是怔怔,且又凝思满怀,但却应声道:“两位老人家好!”
  说着,离席向两位怪人长揖到地。
  胖老人一见,咧嘴笑道:“有意思,娃儿,你很有礼貌啊!”
  瘦老人也接口道:“中原之人,果是礼仪之邦,不是那些干了坏事,躲在海岛上当山大王的人可比于万一。”
  于文涛听得一怔,瘦老人话音一顿已接着又道:“老大,老二没说错吧!”
  胖老人笑道:“老二怎会有错呢?”
  说着,两人已缓步走到于文涛身前。
  于文涛垂手肃立,恭身道:“两位老人家上姓大名,可否见吿?”
  于文涛由于心中充满了好奇之念,故而极于想知道这一高一矮,一胖一瘦的两位怪人名姓,竟然脱口问出。
  瘦老人闻言,笑道:“小子,你的名字岂不先说说?”
  于文涛被瘦老人说得俊面排红!
  两位老人刚才还称赞自己是中原礼义之邦的人物,不料自己一念好奇,竟然立即失去礼教,未曾自己报名,就先行张口向对方查询,而且还明知对方年长辈尊……
  于文涛涨红着脸,讪讪笑道:“晚辈于文涛,拜见两位老前辈!”
  胖、瘦二老同时一笑道:“不敢!”
  胖老人说毕,双目立闭!瘦老人接着问道:“小子,你师父是谁?”
  于文涛应声道:“晚辈并未曾正式拜过一位恩师!”
  胖老人细目陡道:“胡说!娃儿,老夫可看出你身具极高的武功啦!”
  说着,忽又哈哈大笑道:“老二,这娃儿没骗得了老大呢!”
  瘦老人也笑道:“当然!当然!这小子岂能得了老大呢?”
  于文涛闻言,也自一笑道:“晚辈岂敢欺驱两位前辈,不过,晚辈所说是实。”
  胖老人浓眉一皱道:“老二,有没有武功与生俱来之人?”
  瘦老人笑道:“没有,老大,那是不可能的!”
  胖老人笑向于文涛道:“娃儿,你听清楚没有?”
  于文涛笑应道:“晚辈听清楚了!”
  胖老人笑道:“娃儿,你的武功从何而来?”
  于文涛恍然一笑,应道:“晚辈虽有传授武功之人,却并非晚辈恩师。”
  胖老人诧异的惊‘哦”一声!
  瘦老人却抢着笑道:“小子,你有点儿奇怪!”
  于文涛皱眉道:“晚辈怪在何处?”
  瘦老人笑道:“既然有人授你武功,他怎会不肯收你传其衣钵?”
  于文涛摇头笑道:“此事晚辈怎能知道?不过——”
  于文涛话音微顿,沉吟道:“很多武林前辈,确曾意欲收容晚辈作为弟子。”
  胖老人浓眉突扬,笑道:“你娃儿不答应,是不?
  于文涛笑道:“不是!”
  胖老人瞠目愕然,他简直不懂这娃儿究竟在说什么。
  瘦老人却含笑沉吟道:“老大,老二想出来这小子话中之意了。”
  胖老人皱眉道:“老大愿闻其详!”
  瘦老人笑道:“依老二猜想,这娃儿必是根骨太好,看得人人眼杠,于是武林高手,都想收为衣
  钵弟子——”
  胖老人笑道:“对!老二,连老大也已动心了呢——”
  胖老人话音微顿,突又摇头道:“不对,老二,这与他没有授业之师,有何关系呢?”
  瘦老人笑道:“老大,你大概真的老了。
  胖老人喝道:“胡说!”
  瘦老人哂然道:“老大,老二给你打一个比喻可好?”
  胖老人忽而拍手道:“妙!老大听不清楚的事,就喜欢听比喻。”
  瘦老人笑道:“如果有一桩宝物,宛如和氏之璧,尚未雕凿,很多的人,都想得到这块璞玉,老大,你看该怎么办?”
  胖老人笑道:“抢呀!”
  瘦老人笑道:“如果是抢不走,搬不动呢?”
  胖老人笑道:“以武功分高下,武功最高者得之。
  瘦老人笑道:“如果他们都是很好的朋友,不愿争夺呢?”
  胖老人昂首想了半天,陡地大笑道:“老二,你真行,老大知道啦!”
  瘦老人笑道:“老大,你还没老呢!”
  胖老人笑道:“老二说了半天,老大才懂了,还说不老呢?哈—哈—敢情这娃儿正像那块尚未琢磨的璞玉啊!”
  瘦老人笑道:“可不?那些武林高手谁都对他爱不忍释,但又不便独占,所以,只好大家默契,都不敢收他了。”
  于文涛听得心中暗笑道:“这瘦老人可不简单。”
  胖老人这时又道:“老二,老大还有不解之处。”
  瘦老人道:“老大请说!”
  胖老人笑道:“这娃儿武功究从何处得来?武林高手们不是不敢收他么?”
  瘦老人微微一笑道:“璞玉虽难独自开山取出,但跑到那山石之前多看上几眼,总不算是犯忌,而违朋友道义吧!”
  胖老人秃顶连点头道:“那当然哪!”
  瘦老人笑道:“老大,这小子武功就是这么得来的。”
  胖老人讶道:“看来的么?”
  瘦老人摇头一叹道:“老大,你真糊涂!”
  胖老人笑道:“不敢,老大确实有些儿糊涂。”
  瘦老人含笑道:“武林高手既然不便独要此子传其衣钵,但是——”
  胖老人忽然摇手道:“老二别忙,先让老夫来想想看——”说着,竟然双手抱头,陷入沉思。
  于文涛睹状,忍不住直想发笑。
  范三奇及“华山五剑”也因为一胖一瘦的两位怪人所吸引,全神贯注的笑望着这两位老叟。
  他们已经忘记了身在虎穴之中——
  那位“大白岛主”,在怪人现身之后,究竟干了些什么,于文涛和范三奇等人,甚至包括申庚古在内,全都未予注意。
  幸而在“大白岛主”身畔,还有一位秦岭散人”费武子,否则,那后果必得不堪设想。
  此时,胖老人沉思未已,瘦老人含笑闭目静立
  一切都是沉静的,静得连呼吸皆可互闻
  突然,亭外传来“秦岭散人”的一声怒喝:‘柴玄,你别妄自找死!”
  话音未落,又是一声“砰”然大震传来。
  众人赫然一惊,同时掉头,
  却见“大白岛主”正面色凄厉已极的怒视“秦岭散人”!
  “秦岭散人”却含笑而立,正缓缓说道:“柴玄,你不认得这对活宝了么?”
  “大白岛主”的神情极怪,怒声应道:“谁说老夫不识?”
  “秦岭散人”笑道:“你既识得,当知这对活宝的手段。”
  ‘大白岛主”狞笑一声道:“老夫不怕他们的!”
  “秦岭散人”摇头道:“柴玄,老夫老实告诉你,你十成‘九幽寒煞’,既然不敌老夫四成‘乾元一炁”,适才再度对掌,仍遭败绩,足证你这二十年来的修为,也不过尔尔,若想与大漠陈氏二老相比——”
  “秦岭散人”忽然冷哼了两声,又道:“柴玄,你未免太也不自量力了。
  “大白岛主”的神色,连变不息的抗声道:“费武子,你以为老夫真个怕你么?”
  “秦岭散人”笑道:“谁要你怕呀?柴玄,老夫是不忍看你挖坟墓而已。”
  “大白岛主”忽然冷笑道:“费武子,你别猫哭老鼠假慈悲啦!老夫闲荡江湖六十多年,可曾怕过谁来?就凭你这几句话,哈哈——”
  他突然一阵大笑,笑得亭内亭外之人,全都一怔。
  本是抱头沉思的胖老人,忽然双手一落,皱眉道:“谁在老夫面前,胆敢这般放肆的大笑?老二——”
  瘦老人应声睁目道:“老大有事请讲!”
  胖老人冷笑道:“把这个狂徒给老大抓过来!”
  瘦老人闻言,看了“大白岛主”一眼,突然向“秦岭散人”点头示意,这才摇头向胖老人道:“老大,老二恐怕要方命了。
  胖老人双目未睁,却是喝道:“老二,为什么你不干?”
  瘦老人笑道:“这发笑之人可抓不得!”
  胖老人怒道:“为什么抓不得?天下还有比老大更厉害的人么?”
  瘦老人笑道:“不是厉害不厉害,而是礼貌不礼貌的问题。”
  “啊!”
  胖老人盛气忽平道:“对,咱们兄弟踏入中原,可不能不讲礼貌。”
  瘦老人笑道:“正是,咱们兄弟对此地的主人须得礼让三分。”
  胖老人点头道:“那就不抓他吧——”
  胖老人忽然话音一顿,皱起浓眉,彷彿又在想着什么事。
  于文涛心中却大感惊讶,敢情这两位怪人的口气之大,好像“大白岛主”就是三载孩提一样,任其玩弄于股掌之上。
  而“大白岛主”本身,却也色厉内荏,在这胖瘦二老对答之间,未敢插入一言,为自己挣一口气。
  于文涛不禁摇头一叹,暗道:“武林奇人,何其的多,而人上有人之言,实不我欺啊……”
  恰适此际,那位胖老人忽然哈哈一笑道:“有啦!”
  众人被他笑得一愣之间,瘦老人已抢着问道:“老大,什么有啦?”
  胖老人笑道:“既不能抓这贼崽子,咱们揍他一顿可好?”
  瘦老人闻言摇头道:“也不行!”
  胖老人笑意忽敛道:“这也失礼么?”
  瘦老人仍是笑道:“中原有句俗话:‘打狗尚看主人的面’,老大,你不但打过了狗,居然连主人也要打,怎不失礼呢?”
  胖老人双手连抓秃顶头:“那怎么办?难道要老大下跪去迎接?”
  瘦老人笑道:“那倒不必,只要叫他过来问问就不失礼啦!”
  于文涛闻言,然失笑。
  心想,这位变老人口口声声不可失礼,似这等擅入此处,却又像指使下人的要叫主人过来问问,那跟抓、打又有何不同?
  说来说去,还不是失礼么?
  而胖老人闻言,却是大喜道:“到底老二高明,就依你,叫他过来吧!”
  瘦老人笑应了一声道:“老二遵命!”
  立即双目一呼,如电的射向“大白岛主”道:“过来!”
  “大白岛主”这时真是尴尬己极!
  别看他刚才口中甚硬,然而,他此时却是大感为难。
  对于这一胖一瘦两位怪人,他不比别人知道得少,对于那“大漠二老”之名,他久已如雷灌耳。
  他深知道两位自称“天胖星”和“天瘦星”的两位武林煞星,非但是一身武功极高,而且还蛮不讲理,昔年武林之中,就有许多高手,因为怕他们缠夹不清,而对他们敬若鬼神。
  此时休看他们俩口口声声讲理,其实——
  ‘大白岛主”心中虽已连转许多念头,但他却难下决心。
  以友相待?两百多名手下被制,和对方那份狂傲的对自己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恶气难消。
  以敌相待呢?
  “大白岛主”却没有制胜对方的把握!
  瘦老人眼见“大白岛主”在自己喝令之后,仍然目光转动不已的站在当地不会移动,顿时双眉一皱。
  胖老人适时笑道:“老二,怎么回事?人家不肯来么?”
  瘦老人淡淡一笑道:“好像不大情愿!”
  胖老人笑道:“那就算啦!咱们找秦岭老儿聊天喝酒吧!”
  瘦老人摇头道:“老大,正事未办,怎可先喝酒啊?”
  胖老人闻言一怔!
  瘦老人接口又道:“老大,咱们来此是干什么的?老大你怎会又忘了?”
  胖老人讪讪一笑道:“老二,忘到是没有忘记,只是想不清而已。”
  瘦老人摇头一笑道:“老大,今天看来是不易善休了。”
  胖老人眉头一皱道:“怎么?老二是不是说要打架?
  瘦老人看了“大白岛主”一眼道:“不一定,这要等此问主人来决定了。”
  说着,伸出瘦手向“大白岛主”一招道:“柴岛主,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啊!”
  “大白岛主”这时似是已经打定了主意,瘦老人的话音一落,立即大步走入亭内,敞声笑道:“大漠二老,胖瘦双星,柴某闻名已久,今日竟能拜睹芝颜,实令柴某雀跃三丈,欣慰无已……”
  胖老人突然哈哈一笑道:“不错!柴岛主,你刚才那手飞身出亭的身法,果然轻捷灵妙,宛若雀跃空,倒翻三丈。”
  “大白岛主”被胖老人说得双眉微皱,话音一顿,又道:“两位素居大漠,此次突然驾临本岛,未知——”
  ‘大白岛主”刚说了半句话,胖老人已笑着叫道:“别问咱们的事,老夫兄弟可不会告诉你的。”
  于文涛等人闻言,不禁暗中发笑。
  瘦老人却眉头一皱道:“老大!”
  胖老人转头道:“老二,你看老大没说漏什么吧!”
  瘦老人苦笑道:“老大,你让老二跟柴岛主讲话好不好?”
  胖老人呵呵笑道:“当然!当然!老夫这就再讲一句——”
  说着,突然掉头向“大白岛主”笑道:“柴岛主,你最好不要乱发问,否则,你可别怪老夫兄弟不给你情面,叫你在自己手下之前丢人。”
  话落,又向瘦老人一笑道:“老二,该你啦!”
  瘦老人皱了皱眉,摇头一笑,缓缓的走到“白云玄鹤”范三奇原来所坐的位子上,这才向“大白岛主”笑道:“柴岛主,你心中不必狐疑,老夫兄弟来此,乃是受人之托,要向岛主讨上个人情。”
  “大白岛主”闻言一愣,道:“柴某愿闻其详!”
  瘦老人笑道:“柴岛主今日在这亭内所设的酒筵,是欢宴那位高人?”
  “大白岛主”心中一动,但却笑道:“柴某乃是欢宴新膺‘剑林盟主’的于少侠!”
  瘦老人闻言,转头看了身旁的于文涛一眼道:“是这小子么?”
  “大白岛主”点头道:“正是这位于少侠!”
  瘦老人突然大笑道:“柴岛主,你可知老夫兄弟为了谁而来?”
  “大白岛主”摇头道:“柴某并无未卜先知之能!”
  瘦老人面色一黯道:“老夫兄弟就是为了他!”
  “大白岛主”神色突变!
  于文涛却是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他愣愣看着瘦老人,不安的跨前一步,低声笑道:“老前辈与晚辈有什么……
  瘦老人一摔干枯的瘦手,喝道:“小子,没你的事,站开着些!”
  于文涛剑眉一耸,心中大感不快的退后一步。
  他若不是看在这两位老人是与“大白岛主”站在敌对的立场,只怕此时已经和瘦老人翻脸了。
  瘦老人在于文涛退开之后,立即向“大白岛主”冷笑道:“柴岛主,你这酒菜之中,放了些什么作料?”
  “大白岛主”听得骇然皱眉!
  心想,这两个老鬼是什么意思?难道自己费尽心机所安排的锦囊妙计,又成了泡影了么?
  此时,他可真把那位去往天台以后,迄仍未回转大白岛的“银剑叟”呼延龙恨入了骨髓。
  当年若不是这老鬼求情,于文涛怎会让天远和尚带走?而此后的一切麻烦,又何由而来呢?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大白岛主”已是后海莫及了!
  他惊凛愤恨至极的看了于文涛一眼,却是故作和颜悦色的向瘦老人哈哈一笑,朗声道:“酒菜均是厨下所作,恕柴某未曾研究其中作料……”
  瘦老人淡淡一笑,忽向于文涛喝道:“小子,你吃了这些酒菜没有?”
  于文这时心中已是疑念大起,对瘦老人自也不再生气,闻言摇头道:“晚辈等均点滴未曾入喉。”
  瘦老人笑道:“好得很!小子,这可是你们的造化。”
  于文涛等人听得心中大震!
  敢情“大白岛主”在酒菜中真个弄了鬼?
  但是,那位“秦岭散人”不是又吃又喝么?
  如果酒菜之中有毒,“秦岭散人”怎会放心大胆的……
  众人迟疑未已,瘦老人已转向“大白岛主”喝道:“柴玄,你虽往日未曾见过老夫,老夫却知你已久,而且,老夫可以说曾经与你有三次邂逅之缘。”
  “大白岛主”此时的震骇,实在不下于于文涛等人,他已经听出瘦老人话中之意……
  特别是“三次邂近之缘”这六个字,刺耳得很。
  他怀疑自己是否有什么见不得人之事,被这位自称“天瘦星”的陈良所撞上,否则,为何三次邂逅,自己却丝毫不知?
  何况,自己近年很少在武林之中露面?尤自从改名柴玄以后,能知自己底细之人,可谓少之又少。
  “大白岛主”沉吟未语,瘦老人已冷冷一笑,又道:“柴玄,你跟这小子有仇吧!”
  于文涛闻言,双目精光一闪。
  “大白岛主”却骇然抬头道:“陈老二,你别血口喷人,老夫与于少侠素不相识,而且年纪也相差几达三倍,怎会与他有仇?”
  于文涛剑眉微皱,心中暗道:“这不是欲盖弥彰么?”
  瘦老人却应声笑道:“俗话说的‘此地无银三百两’,柴岛主知么?”
  “大白岛主”笑道:“当然!”
  瘦老人笑道:“柴玄,你刚才那几句话就是犯了此忌。”
  “大白岛主”脸色大变,怒道:“陈老二,你讲话可得当心……”
  瘦老人冷冷一笑道:“柴玄,老夫告诉你,四十年来,江湖上已经无人会敢称呼老夫为陈老二了,你今天犯的忌,委实太多了些。”
  “大白岛主”心中凛惧已极,但口中却冷笑道:“陈老二,大白岛向来不会容人撒野,你兄弟俩人在老夫鸟上,今天也委实犯了禁例不少。”
  瘦老人闻言,突然淡淡一笑,缓缓问道:“柴玄,你莫非连老夫兄弟也不会列入例外么?”
  “大白岛主”长声一笑道:“举世之中,除了老夫,并无第二人例外。”
  瘦老人点头道:“这到好,否则老夫还真的不知要找几个借口呢!”
  “大白岛主”闻言一怔,心想:“这两个煞星难道还真的奉什么人所差么,否则,他们何必这样的必欲寻到一个正常的借口才对自己下手呢?”
  其实,“大白岛主”到仅猜对了一半。
  “大漠二老”不是奉人所差,而是受人所请。
  至于“大漠二老”要找借口才能对付“大白岛主”,那更是“天瘦星”陈良故意呕呕对方的杰作。
  瘦老人眼见,大白岛主”神色不定,眼珠乱转,业已了然自己的这几句话,已是产生了效用,顿时大笑一声道:“柴玄,回答老夫几个问题可好?”
  “大白岛主”这时盛气已被对方所夺,但仍强作怒意,寒着脸向“天瘦星”陈良哂道:“陈老二,如果你说话再不客气些,哼——”
  “天瘦星”陈良笑道:“成!老夫一定客客气气就是。”
  说着,忽然单掌一立,道:“岛主,老夫先谢罪了。”
  “大白岛主”心中虽是嘀咕已极,但因对方名望、武功、年龄等等都高过自己多多,居然忽以笑脸相对,自然只好顺水推舟的答道:“不敢,陈二侠有话请讲吧!”
  ‘天瘦星’陈良目光一转,笑道:“老夫只想询问三件事!”
  ‘大白岛主”笑道:“柴某知无不答!”
  “天瘦星”目视于文涛笑道:“岛主与这小子是否有仇?”
  “这……”
  “大白岛主”大大的一震,嗫嗫说道:“这——没有!”
  ‘天瘦星”笑道:“没有就没有吧!第二件是,你这酒菜之中,是否有毒?”
  “大白岛主”从第一个问题,已想及第二第三两个问题,必然非常难令自己真实的答覆,因此,他也打定了一个滑头主意,只要不可能是当面揭穿的事,他一概答一个“不”字。
  “秦岭散人”费武子就是最好的见证!
  而且,那一桌酒菜,也正好可以当面揭穿自己谎言。
  于是,他不得不硬起头皮应声道:“有毒!”
  “为什么下毒?”
  ‘天瘦星”紧紧的跟着发出断喝!
  “大白岛主”眉头一皱道:“这是否第三个问题?”
  ‘天瘦星”摇头道:“不是!”
  “大白岛主”摇头冷笑道:“陈二侠说明只问柴某三件事,这件若不列入三件之中,则请恕柴某不愿作例外的答覆。”
  “天瘦星”皱眉一笑道:“好,老夫不问,不过,别人要是要问的话,却与老夫无关。”说着,竟然目光微扫于文涛一眼
  于文涛等人在“大白岛主”那句“有毒”两存说出之时,已然人人面上变色,容得“天瘦星”音一变,立即大声喝道:“柴岛主,你既与在下无仇无恩,为何竟在酒菜之中下毒?”
  “大白岛主”淡淡“笑道:“于少侠可否能容老夫与‘大漠二老】’之间的三件事谈完,再行回答酒菜之中有毒之事?”
  于文涛剑眉倏竖,正待不允,“天瘦星”已笑道:“对极了,小子,你就耐心等会儿吧!”
  于文涛朗声一笑,道:“老前辈……”
  “天瘦星”摇头道:“小子,你急什么?等一会儿就等一会儿,何必这等大惊小怪的急燥不安,让人家岛主看了正中下怀?”
  说着,不再理会于文涛,却向“大白岛主”笑道:“柴玄,第三件事,老夫要问的是你离居大白岛以前,你的出身来历,究系何门何派?”
  “天瘦星”这第三个问题,甫说出口,在场诸人,无不为之一震,尤其是“金链银枪”申庚古,更是伸长了瘦颈。
  “大白岛主”柴玄的那本是红光满面的脸上,刹那之间,罩上了一片苍白之色,他似乎有些激动过份。
  沉吟半晌,神色瞬息万变之下,他倏然退后一大步。
  “天瘦星”冷哼一声道:“柴玄,你为何不敢回答,老夫换一个题目可好?”
  ‘大白岛主”闻言,心头电转……
  他知道:“如若真让对方换上一个题目,可能会比眼前这个问题,更难出口答覆,特别是自己的一件恶行——
  从“大漠二老”讪笑讥讽的一连串言行之中,“大白岛主”己隐约的感觉到这两位老人的来意可疑。
  至于三个问题,那不过是弦外之音而已。
  他思及“识时务者呼为俊杰”,不论对方这第三个问题所隐藏的阴谋何在,但总比拆穿自己那件事要好。
  他决心甫下,立即重新前一步,声从容笑道:“陈二兄似是已知柴某身份了么?”
  ‘天瘦星”不怒不笑的哼道:“老夫没有那多的精神,你说不说?”
  ‘大白岛主”呵呵一笑道:“人不可忘本,柴某出身名门正派,有何不可吿人?”
  说着,又是一阵呵呵大笑!
  于文涛闻言,怔得一怔,“天瘦星”已冷笑道:“柴玄,你这几句话,到还像人说的。”
  “大白岛主”笑容一敛,沉声道:“柴玄出身乃是华山一派……”
  申庚古适时惊“哦”一声道:“岛主,你——”
  “大白岛主”眉头一皱,瞪了申庚古一眼,申庚古那口中尚未说出的字句,顿时被证得逼回肚内。
  他愣愣的呆望着“大白岛主”!
  “大白岛主”双眉略扬,向“天瘦星”笑道:“柴玄已然回答了阁下所问——”
  “天瘦星”淡淡一笑,尚未表示任何意见,突然,那位闭目养神的胖老人“天胖星”,忽然大笑道:“柴化龙!任你换上一千个名字,老夫也认得你出,至于你这三脚猫的易容术,哈哈,更不值老夫神目一瞥。”
  “大白岛主”闻言,皱眉道:“柴某隐名易容,并非为了你们两位,尊兄弟能够看穿,于柴某根本没有利害关系——”
  “大白岛主’语音未落!
  亭内突然人影一闪,那位矮小的申庚古,陡然电闪般掠身而起,扑向“大白岛主”身前。
  于文涛大大一惊,伸手一拦,竟因事出突然,未能拉住,他唯恐此老有失,正举步跟随,也好替他掠阵
  忽然,于文涛愣了!
  只见申庚古竟然俯身拜倒在地,高叫了声:“大师兄,你骗得古老三好惨啊!”
  顿时竟然呜呜咽咽的痛苦失声!
  “大白岛主”似也是意外的一怔,他皱着眉头,扫视了伏身自己身前的昔年“糊涂剑”古申一眼,心中也不禁思潮倏起,往事有如过眼云烟一般,在他的记忆之中奔腾不已。
  ‘华山”老一辈的四位师兄弟,自从身为掌门之尊的老四“三化神剑”佟白尘,和老二“白马怪侠”姬健遽归道山以后,老一辈之中,只剩下了自己和这位糊涂剑的师弟了。
  可是,自己等两人,却全都不曾回转过华山。
  四十年来,华山一派终于逐渐凋落……
  “大白岛主”内疚的低叹,他知道:华山派之终于搞得如此凄凉,自己应该负大半责任……
  如果不是自己气量过仄,不服恩师将掌门之位,例外传给了小师弟“三化神剑”佟白尘而一怒出走,今天——
  他刚自转念至此,忽然眼前人影纷飞,自己身前,沿着古中身后一尺之地,又跪下了五人。
  他看了这五人一眼,眉头微扬,甫自嘴角微哂——
  那为首之人,已朗声道:“华山弟子华子弘等拜见师伯祖!”
  原来这突奔来向“大白岛主”拜谒的,乃是“华山五剑”。
  “大白岛主”蹙眉一笑道:“古三弟,带着他们起来吧!”
  但他的笑容却在瞬息之间敛去,沉声叹道:“柴化龙久知自绝于师门厚恩,四十年来,未敢一入华山,三弟,你这等大礼相见,实令愚兄愧煞……”
  “大白岛主”话音未歇,“天胖星”忽然呵呵笑道:“柴化龙,你也会说出愧煞两字么?”
  柴化龙目光一转,瞪视了“天胖星”一眼,冷笑道:“陈老大,你别得丈进尺,逼人太甚。”
  “天胖星”哈哈一笑道:“老夫怎会得寸进尺?若非你姓柴的良心太坏……”
  “住口!”
  “大白岛主”陡然大喝道:“老夫自信除了愧对师门以外,尚无其他恶行,尊驾兄弟无故侵犯本岛,伤我门下,难道算得好心么?”
  “天胖星”闻言笑道:“柴化龙,老夫辩不过你,老二,你来吧!”
  说着,向“天瘦星”咧嘴大笑!
  “天瘦星”冷冷应声道:“柴化龙,须知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隐居大白以前之事,老夫兄弟知道得太多了。”
  ‘大白岛主”闻言,心中一凛。
  他忽而想起,“大漠二老”会说与自己有过数面之缘,自己也曾疑心对方可能撞破过自己所行之事,为何自己反倒忘了?此时再经证以“天瘦星”之言,则自己疑心之事必然是真的了。
  “大白岛主”忽然看了于文涛一眼,心中毒念顿起。
  但听他哈哈一笑道:“陈氏二老,神通广大,但不知柴某到底有什么见不得人之事,被尊驾弟兄撞见,而敢找上门来,惹是生非?”
  说着,忽又冷冷一笑道:“尊驾兄弟所提三个问题,柴某业已据实回答,大白岛现有于少侠等贵宾,恕柴某要下逐客令了。”
  “大漠二老”闻言,同时大笑道:“柴化龙,你要赶咱兄弟俩滚蛋么?”
  “大白岛主”冷笑道:“柴某想请尊驾兄弟立即离鸟!”
  ‘大漠二老’闻言,相视一笑。
  “天胖星”目注“天瘦星”大声道:“老二,人家撵咱们哥儿啦!”
  ‘天瘦星”笑道:“不错,老大,看来咱们也该走啦!”
  “天胖星”别有深意的看着于文涛笑道:“娃儿,你可是人家贵宾啊!咱们哥儿们可不受人家欢迎呢,看来你娃儿当真福缘深厚得很。”
  “天瘦星”接口笑道:“老大,有道是‘君子不短财路’,人家岛主费了十年心血,才捞了这一票,咱们何必在此惹厌?”
  “大漠二老”这几句对答之词,只听得于文涛心神巨震,他充满了疑虑的,呆望着这一胖一廋两位老人。
  但是,“大白岛主”却是神色为之惨变,只见他沉声低哼,双手突然抱拳,向“大漠二老”一揖道:“请!”
  “大白岛主”寒冰般的脸色,不禁令范三奇心中一动。
  “大漠二老”甫自同时冷笑一声——
  那位一直未曾言笑的“秦岭散人”费武子,忽然双目暴睁,长袖一挥,大声清叱道:“柴化龙,大胆!”
  锐啸如刀,一股绝大的劲气,陡向“大白岛主”逼去。
  “大白岛主”冷笑一声,双掌倏然一分——
  ‘砰!”
  巨震声中,“大白岛主”陡地后退一大步!
  但那仍然跪在他身前的昔年华山大侠“糊涂剑”古申,和‘华山五剑”等六人,却适时发出一阵闷哼!
  “大白岛主”须发猬张,阴阴怪笑道:“费武子,你虽聪慧过人,但却迟了一步了。”
  “秦岭散人”颇似怒极,喝道:“柴化龙,你真是虺蜴为心,豺狼成性,居然胆敢在众目睽睽之下,对自己弟兄晚辈,暴下辣手……”
  “秦岭散人”话音未歇,于文涛已然看出眼前惨变之事,“大白岛主”那抱拳一揖,敢情是假。
  而那位口称“大白岛主”师兄的矮老人古申,和“华山五剑”兄弟,却已成了俎上之肉。
  于文涛恨得牙根一挫,倏发长啸,飞身而出。
  “秦岭散人”话音,立时一顿,掉头笑道:“于老弟,你飞身而来,是否暗具祛魔心愿?”
  于文涛恭容抱拳应道:“晚辈虽无祛魔之能却有降魔之愿,但不知前辈可否让晚辈先行向老魔理论暗算我属下之罪?”
  “秦岭散人”微微一笑道:“老弟身为武林‘剑林盟主’,五大侍卫突遭暗算,自应出面找场,老夫岂能从中拦阻?”
  说着,笑望了“大漠二老”一眼,又道:“不过,柴化龙一身功力不凡,老弟可得当心些。”
  于文涛笑道:“多谢前辈关照!”
  话音教顿,目光电转,掉头冷冷向“大白岛主”喝道:“柴岛主,你身为华山长辈,岂可一再施展暗算手法?难道你这“大白岛主”的声名,就是靠偷袭而来么?”
  于文涛话音甫落,“天胖星”忽然拍手道:“娃儿,你这下子可真说对了。”
  “大白岛主”闻言,面不改色的淡淡一笑道:“于少侠,你乃老夫贵宾,老夫不愿与少侠反脸成仇……”
  于文涛剑眉一皱,嗤道:“岛主,在下当不得贵宾两字吧!”
  “大白岛主”笑道:“少侠何出此言?”
  于文涛冷哼一声道:“难道岛主款待贵宾的手法,就是酒菜之中,暗下毒药,乘人不备之际,暗下杀手么?”
  “大白岛主”摇头笑道:“老夫毒药,可曾毒倒了少侠?”
  于文涛也摇头道:“毒倒在下,谈何容易!”
  “大白岛主”闻言,心中暗笑,但表面却哂道:“既未毒倒少侠,何能说老夫这桌海鲜,不是款待贵宾之道?”
  于文涛大感语塞,强自按奈怒意,喝道:“阁下休得强辞夺理,你毒不倒在下,乃是因为在下根本不会饮用阁下的满桌佳肴而已。”
  “大白岛主”笑道:“于少侠纵是畅饮,也不会中毒受制……”
  于文涛冷笑道:“阁下虽是善于狡辩,但跪在阁下身前的六人,其中‘华山五剑’,乃是在下侍卫,遭阁下暗算,难道这也有理?”
  “大白岛主”笑道:“华山五剑,乃是老夫师门晚辈,老夫暗算他五人穴道,乃是老夫门中之事,于少侠何必插手?”
  于文涛闻言哂道:“阁下是否华山现任掌门?
  ‘大白岛主”摇头道:“‘不是,于少侠这不是明知故问么?”
  于文涛冷笑道:“在下正是明知故问!”说着,突然仰天哈哈大笑三声,又道:“华山五剑,除了华山现任掌门可以不征求在下同意,便可对他们任意调遣处置之外,其余华山门中长辈,对他们已然失去任何约束与调令的权利,阁下此举,宁非不当么?”
  “大白岛主”闻言,竟是一怔!他可未自料到其中有此曲折,不过,他恶念早起,闻言顿时哈哈一笑道:“于少侠是认为老夫此举不当么?”
  于文涛冷笑道:“在下要求阁下立即拍开六人穴道!”
  “如果老夫不允呢?”
  于文涛剑眉一竖,怒喝道:“在下将以其人之道,还制其人之身!”
  “大白岛主”双目微转,长笑道:“于少侠,你是诚心要与老夫翻脸?”
  于文涛冷笑道:“错不在我,岛主,你自己心中明白。
  “大白岛主”点头笑道:“老夫心中当然明白!”说着,陡地踏前一步,举掌就向古申拍去。
  于文涛大喝一声道:“住手!”
  “大白岛主”应声倒退一步,收掌笑道:“于少侠改变主意了?”
  于文涛冷冷一笑道:“阁下行事,难令在下相信,如为阁下这一掌拍下去,伤了这位古前辈,在下岂非罪大恶极了么?”
  “大白岛主”笑道:“不错,老夫这一掌果然足以判定生死。”
  于文涛冷笑道:“岛主可否让开三步?”
  “大白岛主”皱眉道:“你……”
  于文涛笑道:“在下不劳动岛主了!”
  说着,竟向胖老人一揖道:“于文涛斗胆,恭请胖前辈一伸援手。”
  “天胖星”眯着眼呵呵一笑,向“天瘦星”问道:“老二,这事干得么?”
  “天瘦星”笑道:“老二可抢都抢不到呢!”
  “天胖星”大笑道:“娃儿!老夫答应你了。
  “嘿嘿——”
  “大白岛主”陡然在“天胖星”话音甫了之际,发出一阵令人胆寒的桀桀怪笑,冷声喝道:“陈老大,你解得了么?”
  “天胖星”瞇着眼笑道:“好哇,柴化龙,你这也未免太小视老夫了吧!区区点穴的门道,还能有那种能难倒老夫?”
  说着竟是大步向六人走去!
  于文涛适时腾身逼前,堵在“大白岛主”与六人跪地的五尺空隙之间,防备对方再施煞手。
  “大白岛主”此时到是一反常态,毫不动火的站在于文涛身前三尺以外,面含微笑,神气从容已极。
  于文涛看得心中一动,暗想:这老魔头怎会这等面含微笑,神色镇定的稳立不动?莫非其中又有毒计?
  他略一沉吟之际,身后已传来“天胖星”惊呼:“柴化龙,你这点穴手法,得自何人传授?”
  “大白岛主”闻言淡淡笑道:“陈大兄识得柴某点穴手法么?”
  “天胖星”哈哈大笑道:“老夫大话说在头里,岂会真个被你难倒?不是咱兄弟吹牛,任你谁家点穴手法,依然难不到老夫。”
  “大白岛主”心中微懔,口中却道:“尊驾既然能解,何不立即动手?”
  “天胖星”甫自敞声一笑,“天瘦星”已趋前问道:“老大,柴化龙的点穴手法,出自谁家?”
  “天胖星”笑声一敛道:“东海屠龙生!”
  “天瘦星’闻言一怔!
  于文涛心中疑念顿起,却又不敢回头,他发觉“大白岛主”笑容狡猾,混身不禁一震。

  第十九章 奸谋败露
  “天胖星”适时接着笑道:“老二,想不到柴化龙居然跟屠龙穷酸攀上了交情,依老大看来,这事情好有些棘手了呢?”
  “天胖星”为人似是极无城府,心中想到什么,嘴里就说什么;因为,当着敌人的面前,竟然说出自己的弱点——
  于文涛听得暗自摇头之时,“天瘦星”已笑道:“老大,事情棘手到也未必!”
  “天胖星”笑道:“老二又有高见么?”
  “天瘦星”笑道:“只要老大不顾忌跟那穷酸翻脸,棘手二字岂非多余?”
  “天胖星”呵呵大笑道:“对呀!老二,老大不怕那穷酸,咱来解……”
  “天胖星”话音未已,于文涛已发现“大白岛主”的神色,变得更为奇突,双目陡发蓝光,宛如猎犬发现了猎物……
  “胖前辈慢些……”
  然而,一声惨叫,已传入耳中!
  接着是“天胖星”晴天霹雳一般的怒喝道:“柴化龙,老夫要取尔狗命!”
  眨眼之间,却见凌空飞来一片黑影!
  于文涛黯然一叹,闪身倒退两步!
  他一转身,心中充满了悲苦之情,他知道自己眼睛所要看到的,必是华山五剑之中的一位兄弟惨死之况……
  可是,当他闭着眼转身,睁开神目一望——
  他愣了!
  “五剑”弟兄,个个无恙,虽然由于穴道被制,脸上难免现出痛苦之色,但却没有于文涛料想的那么坏。
  于文涛目光射向“糊涂剑”古申!
  他更愣!
  古申好端端的盘膝坐在“天瘦星”身前,两人面对着面,各伸双掌,紧紧互贴,一脸凝重之色。
  他微一寻思,立告恍然!
  “天胖星”试拍穴道,是解的“糊涂剑”!而“天胖星”并未发觉柴化龙的点穴手法,虽是出自东海屠龙生,但却又另藏毒辣的诡计,令自己一拍之下,反而误伤了古申。
  “天胖星”暴怒寻找“大白岛主”之时,古申业已身受寒毒攻心之苦,幸得“天瘦星”及时抢救……
  于文涛转念及此,耳中已连连传来“砰訇”大震之声。
  他霍然放心的掉头侧顾——
  但见“天胖星”嘻嘻怪笑,一掌一掌的缓缓向“大白岛主”身侧地上拍去;掌风着地,立即传来‘砰訇”之声。
  于文涛惊讶剑眉紧锁,暗道:“这是那门子功力?掌力竟向空地狂击作甚?”
  然而,“大白岛主”的脸色,却是十分严肃。
  他那一双怪目,电般凝视着“天胖星”不敢稍懈。
  于文涛从“大白岛主”鬓角那微微沁出的汗珠,已经知道“大白岛主”正陷入了一项奇功重围之内。
  “天胖星”左一掌,右一掌,一连击出了十四掌。
  忽然,他那粗大如蒲扇难的毛掌一收,呵呵笑道:“柴化龙呀!老夫这‘太阴坤灵神功’滋味如何?”
  “大白岛主”闻言,嘴角微动,却未出声,极似他在应付对方这手由“太阴坤灵神功”所聚,奇特的“鬼手追魂炁网”武功重重压力之下,业已尽出全力,无瑕他顾来张口回答了。
  “天胖星”睹状,得意的双手一拍,大笑道:“柴化龙,你也不过尔尔……”
  “天胖星”口中“尔尔”两字甫出,于文涛已然发觉不对,“大白主”似乎显露了一丝狞笑!
  他正待喝叫“天胖星”留意——
  “嘿——”
  一缕绿色火光闪处,“大白岛主”已飞身倒退两丈,站在那八角宽亭的柱外石阶之上,格格冷笑。
  “天胖星”大笑之声忽敛,只气得双脚乱蹦!
  “大白岛主”冷笑不已的哂道:“大漠二老的‘太阴坤灵神功’和自诩妙绝寰宇的‘鬼手追魂炁网’,原来也不过尔尔。””
  “大白岛主”话音甫落,“天胖星”气得红脸发紫,秃顶直冒火星的腾身飞扑而去。
  同时口中大叫道:“柴化龙,老夫要食尔之肉……”
  于文涛听得一怔,暗笑这胖老人火气真大!“大白岛主”不过略施小计,脱出重围,他就气得食人之肉,也未免太过……
  “轰!”
  惊天狂震,打断了于文涛思路,但觉这宽大的八角敞亭,竟被这声狂震,震得摇摇欲坠。
  于文涛目光电转——
  “天胖星”和“大白岛主”已在亭外一丈之处,兔起鹘落,掌影如飞般的打得难分难解。
  于文涛略一注目,他立即大感惊凛!
  敢情“大白岛主”直到此时,仍似未出全力,而隐藏了数种独门武功,不肯冒然施展。
  “秦岭散人”费武子此时已缓步踱到于文涛身边,似也发觉了“大白岛主”的隐密,心中暗自惊讶
  他眼见场中两人激斗了二十余招,越打越烈,而且一掌一拳都是致命的险招,“秦岭散人”不禁沉声向于文涛道:“老弟,我们都上了柴化龙的当了!”
  于文涛闻言一怔道:“老前辈何出此言?”
  “秦岭散人”恨声道:“柴化龙一身武功,看来已不在‘大漠二老’之下,老夫与二老相较,亦在伯仲之间,而柴化龙竟然与老夫两度对掌,均是显出不敌之情,必然是另有居心,否则不会如此软弱。”
  于文涛点头道:“前辈说的是,晚辈也发觉‘大白岛主’彷佛直到此时,仍然未尽全力,看来必有诡计。”
  “秦岭散人”沉声道:“大白岛据闻遍地机关,杀气重重,今日我等都未遇见丝毫异象,却是太已反常,老弟,咱们怕得当心才好……”
  “秦岭散人”说到此处,话音忽止。
  于文涛微愣之间,“秦岭散人”的身形已电飘而出。
  这时,场中传来“天胖星”呵呵一笑!
  于文涛骇然凝视,发现“天胖星”居然正双手紧抱着那半露在外的大肚皮,望着“秦岭散人”呵呵大笑。
  “秦岭散人”却以疑虑的目光,望着“天胖星”直摇头。
  “大白岛主”顿似受惊过甚,呆立两丈以外。
  于文涛茫然了!
  他明明发觉“天胖星”似是难敌“大白岛主”,为什么眨眼之间,反到是“大白岛主”彷佛落败呢?
  难道这“大漠二老”也像“大白岛主”一样,深具机心,故意与对方稍作周旋,摸清底细后才行下手么?
  他觉得此种可能,也未尝不对……
  此时,“天胖星”大笑忽止,放声叫道:“牛鼻子兄,柴化龙倒真有两手玩艺哩!要不是咱兄弟近二十年埋头苦干,今天这个人可就丢大了。”
  于文涛闻言,已知“天胖星”果然占了机先了。
  “秦岭散人”费武子应声笑道:“老朽在发觉柴化龙实施‘雪鸿夺命’身法之时,立即飞扑而来,未见陈大兄以何种手法击退柴化龙?”
  于文涛听得大大一震!
  “雪鸿夺命”身法,他彷彿听人提及过,乃是昔年一位武林中怪杰所创,阴狠毒辣,世无甚匹!
  七十年前的中原武林,对“雪鸿夺命”四字,不啻对一道“催命符”般的畏惧。
  “大白岛主”竟然身具这等歹毒的绝学?不独大大出乎于文涛、范三奇意外,也委实令他们心中骇然。
  于文涛沉思不定,“天胖星”已呵呵一笑道:“牛鼻兄!咱们兄弟昔年可是吃过那枯鬼的排头的,所以,咱兄弟俩花了二十年时间,练了一门专破那位‘八荒枯鬼’身法的招术,所以柴化龙这小子才挨了揍还不知道怎么挨上的。”
  说罢,又复捧腹大笑不已!
  “秦岭散人”闻言点头一笑道:“贤昆仲真是有心之人,老朽是白担了心了!”
  “费兄盛情可感,陈老二这厢多谢了。”
  “天瘦星”不知何时已来到于文涛身侧,高声向旁边的“秦岭散人”抱拳一揖,朗声发话。
  “秦岭散人”笑道:“陈二兄言重了!”
  说着,掉头向“大白岛主”喝道:“柴化龙!东窗事发矣!阁下还是放乖巧些好,否则,纵然老夫等人多费手脚,但你却少不得多受活罪!”
  他这句话没头没脑,却说得“大白岛主”柴化龙面容惨变,白得刹那间像一张白纸。
  “天胖星”也跟着大笑说道:“柴化龙,人家正主儿也晓得啦!你别再‘翻穿皮袄’装什么佯啦!是好汉子,何不放得有骨气些?”
  “大白岛主”此时忽然厉声发出惨笑!
  于文涛身旁的“天瘦星”眉头一皱道:“柴化龙,你死了想逃的心吧!”
  于文涛闻言一惊!心想:柴化龙想逃么?那可不成!自己一行,来此就是找柴化龙查询昔日杀父之仇,在正事未办之前,一连串出了这么多的麻烦,荣化龙想逃走,那可不行……
  他双拳一攒,正待飞身扑向“大白岛主”——
  陡然“天瘦星”拉了他一把道:“小子,他跑不了的,稍安勿燥吧!”
  于文涛身形一顿,“大白岛主”已惨嘷般叫道:“陈老大,陈老二,老夫决无逃遁之意,但尔等兄弟与眼前诸人,只怕已然再无生出大白岛之日了……”
  于文涛闻言,剑眉倏惊,应声喝道:“柴岛主,在下与你何仇何怨?”
  “大白岛主”闻言,脸上闪电般划过一丝狞笑道:“老夫与你无仇无怨!”
  于文涛闻言冷笑道:“岛主既与在下无仇无怨,在下持帖拜岛,并未失礼,为何甫登贵岛,便遭挡驾?在下虽然手刃那不知天高地厚的挡驾之人,但在下却为这三位惨死的老者深感不值!我虽不杀伯仁,伯仁由我而死!柴岛主,你的居心,也未免过狠毒了些吧?石氏三老为你而死,你似是连眉头也不会皱……”
  “大白岛主”冷笑道:“老夫假少侠之手,除此三位存心不良之徒,正是老夫算盘打得精细之处,少侠当然看不到老夫皱眉了。”
  于文涛听得一怔!
  心想:“这倒好,我于文涛到变成了他的刽子手啦!”但他脸上却是正气凛然的怒喝道:“柴岛主,在下纵然受你利用,但可一而不可再,适才你言下之意,似是在下等已入岛主陷阱之内……”
  “大白岛主”冷笑道:“陷阱到无,只是你们业已身入鬼门关而已。”
  于文涛俊面之上,陡罩寒霜!
  他不料“大白岛主”果真另有居心,自己等人也确已落入对方算计之内,顿时剑眉倒蹙,喝道:“柴岛主,你的话太过张狂了!”
  “大白岛主”突然再退一丈,停身亭外草坪之侧的一株高达三丈的巨柏之下,面含笑的喝道:“大白岛对老夫而言乃是极乐世界,但对尔等而言,却无殊森罗地狱,处处皆是死所……”
  于文涛剑眉陡扬,哈哈大笑道:“柴岛主,在下从来不知何谓地狱,大白岛若果真有地狱,在下到真是希望能够畅游一番。”
  “大白岛主”闻言,嘿嘿一笑道:“于少侠胆气可佩可钦……”
  “天瘦星”适时冷冷喝道:“柴化龙,你这拖延时间的法宝,早该收起来啦!大白岛是尔隐身之地,也是尔埋命之所!”
  说着,大袖施施,缓步踏下亭阶,冷笑道:“老夫已然四十年未开杀戒,今日能够拿你这位江湖独霸一方的老狗头试手,也未场不是乐事。”
  “大白岛主”浓眉微蹙,沉声道:“陈老二,你以为老夫乃是虚言恫吓,拖延时刻么?”
  “天胖星”插口笑道:“你的鬼心思,咱兄弟早知道啦!可惜你的心血……”
  “天瘦星”突然笑道:“老大,话到口头留半句啊!”
  “天胖星”果然立即住口,呵呵一笑,低声道:“老二,亏你提醒……”
  “天瘦星”却掉头向“大白岛主”喝道:“柴化龙,你那得自‘八荒枯叟’的‘雪鸿夺命’武功,对老夫兄弟,根本无用,你是否尚有其他绝学在身?”
  “大白岛主”正在皱眉寻思“天胖星”那句“可惜你的心血……”下句中可能表达的意……
  因此,“天瘦星”说些什么,他根本未曾留心。
  “天瘦星”睹状,冷笑一声,陡地撮口低啸。
  这一声在于文涛等人听来,宛若蚊鸣的低啸之声甫吿出口,那位愣立沉思的“大白岛主”,竟然混身大震。
  于文涛心中微凛,暗道:“这老儿好精纯的内功!”
  “大白岛主”泥身一震之余,突然目光如火的射向“天瘦星”,凝视良久,嘿嘿一笑道:“陈老二,你把‘绝灭神音’炼就三成了?”
  “绝灭神音”四字入耳,于文不禁也是混身一震!
  他彷佛记得儿时,曾听爹爹提及过这佛门降魔大法“绝灭神音”,乃是自己外曾祖所传震世武功之一。
  这“大漠二老”怎会炼成此种武功呢?
  除非他们与自己的外曾祖有关系!
  他转念至此,颇想出口询问——
  但是,他突然出不了口了!
  原来他发现自己的外曾祖究竟是谁,他却未曾听爹爹提起。
  他不禁摇头一叹!
  “大白岛主”这句反问,只搏得“天瘦星”半声冷笑,既未承认,也未否认,“大白岛主”心中
  一动,喝道:“陈老二,老夫谅你也炼不成‘绝灭神音’,但由你这声低啸,已可概见你的‘少阳神功’确已进至化境了。”
  “天瘦星”呵呵笑道:“柴化龙,你到很识货,不过,不管适才老夫所施展的,是三成‘绝灭神音’,抑或是十成‘少阳神功’,用来对付像你这等三流货色,在老夫看来,业已绰绰有余了。”
  “大白岛主”闻言,杰笑道:“陈老二,你倒自视蛮高,只怕——”
  “大白岛主”忽然住口,目光掉向于文涛道:“于少侠,老夫此时心血忽告来潮,故而业已改变初衷,决心只与‘大漠二老’决一死战,因此——”
  他陡地凄然一笑道:“老夫立即命令手下,备船渡海,恭送少侠出岛!”
  于文涛闻言,竟是愣然不知所措!
  “秦岭散人”费武子似是也被“大白岛主”这反常的举措所惊,皱眉望着“大白乌主”发怔!
  “大漠二老”之中的“天胖星”陈坤,却抚腹大笑道:“柴化龙!俗语说‘鸟之将死,其鸣也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老夫看你突出善言,必是死期已至。”
  说完,更是朗声长笑不已!
  “大白岛主”浓眉连轩,颇似怒极!
  但他狡目连转,终于长叹一声道:“于少侠,请率同华山门下离去如何?”
  于文涛心头电转,微徼一笑道:“岛主盛意,在下心领了!”
  “大白岛主”闻言,眉头一皱!
  “秦岭散人”却是大为意外的笑道:“娃儿,你这是何意?柴化龙既是愿意备船相送,你——”
  他话音一顿,眉微扫“大白岛主”一眼又道:“柴化龙,你此举是何用心?”
  “大白岛主”应声笑道:“费武子,老夫别无用心,只是不想再结冤怨而已。”
  “秦岭散人”略一沉吟,复向于文涛笑道:“娃儿,你立刻返回中原去吧!”
  于文涛摇头笑道:“前辈请恕晚辈方命之罪,晚辈来此‘大白岛’,乃是向柴岛主探询一件重大的冤仇……”
  “秦岭散人”笑道:“娃儿,识时务者,呼为俊杰,你要向柴岛主询问的事,难道就不能稍稍押后再说么?”
  “秦岭散人”深知“大白岛”上危机遍布,同时,他也了然于文涛想问之事,只因此时时机未到,不便出口,故而,他借着劝导此间利害,暗示于文涛不妨先行离开此岛为妙。
  但是,正因为他未曾明言,故而于文涛也就未予接受。
  于文涛虽是明知“秦岭散人”乃是一番好意,但他却不甘徒劳往返,一事无成之。
  因而,他徼一沉思,慨然笑道:“前辈好意,晚辈也只好心领了!”
  说着,他忽然掉头向“大白岛主”笑道:“在下此来,目的未达,岛主意欲在下离去,未免今在下太以失望,岛主可否容在下稍事逗留,再行……”
  于文涛话音未已,“大白岛主”忽然冷笑一声道:“于少侠,老夫向例话出口,决不更改,如果少侠眼下不愿离去,未尝不可,但此后再想离去之时,恕老夫不再备船相送!”
  于文涛闻言,脆声一笑道:“在下深谢岛主宝舟相送之意,此后在下行止如何,在下既有来此之能,当有离去之技……”
  “大白岛主”哂笑道:“但愿少侠心愿得偿!”
  于文涛也哂笑道:“不劳岛主费心了!”
  说着,于文涛陡然面色一正,沉声道:“岛主与‘大漠二老’之争,可否稍延片刻?”
  “大白岛主”闻言脸色微变之间,“天胖星”已笑道:“娃儿,你要干什么?”
  于文涛抱拳应声道:“晚辈有事想向柴岛主请教,敢情两位前辈……”
  “天胖星”轩眉一笑,刚自说得“这个”那位脸色一直阴沉的“天瘦星”忽然笑道:“小子,老夫兄弟甚愿稍延片刻再取柴化龙项上人头,你如有什么要事,尽管去问吧!
  于文涛闻言,抱拳向二老一揖道:“多谢两位前辈成全!”
  话音微顿,掉头向“大白岛主”一抱拳道:“柴岛主!”
  “大白岛主”眉头数,含笑应道:“于少侠这等庄重相对,果是何事要老夫效劳?”
  于文涛闻言,微感一怔!
  他不料“大白岛主”会这等平静而且充满了善意的回答,这倒真是始料所不及,他原本打算说的话,就不得不稍稍更变了一下了。
  于文涛略一沉吟脸色忽然变得极为沉痛的说道:“十八年前之事,岛主是否记得。”
  他这句没头没脑的话,问得“大白岛主”一愣!
  但是,“大白岛主”年老成精,一怔之下,立即笑道:“于少侠,你这句话问得不嫌笼统了么?想那十八年前之事,多如牛毛,老夫那能记得许多?”
  于文涛所以这么问,乃是用的“奇兵突出”之计,想在陡然一问之下,察看“大白岛主”的脸色。
  可是,他这一手却失败了!
  由于“大白岛主”回答得既快又镇定,反到使于文涛心中动摇了,他怀疑“白云玄鹤”所听到的消急是否正确。
  适时,“白云玄鹤”范三奇突然缓步踱到于文涛的身后,意味深长的看了“大白岛主”一笑。
  “大白岛主”眉头猛然一皱,混身也似微微一抖。
  于文涛何等精明,他看在眼中,立即面色一寒,喝道:“柴岛主,在下所问的十八年前之事,岛主心里必然有数,但望岛主能指点在下一条明路,以免……”
  他话音微顿,声调陡然变得极为沉痛:“柴岛主,在下极为不愿与岛主反目。”
  “大白岛主”闻言,淡淡“一笑道:“于少侠这等说法,实令老夫如坠五里雾中,如果少侠真心不愿与老夫反目,何吝坦诚相告?”
  于文涛剑眉陡扬,冷笑一声道:“岛主当真不知在下话中之意?”
  ‘大白岛主”笑道:“于少侠何不直说?”
  于文涛掉头望了“白云玄鹤”范三奇一眼,范三奇缓缓的点了高头,于文涛立即向“大白岛主”沉声道:“十八年前恒山绝壑之事,岛主是否记得?”
  ‘大白岛主”闻言,摇头笑道:“于少侠仍未明言,老夫依然难解其中有何纠葛。”
  于文涛星目电转,恨恨的喝道:“恒山绝壑共害先父‘圣剑天魔’于大侠之事,柴岛主可否为在下指点一条明路,找出曾经参与之人?”
  “大白岛主”闻言,神色不变的笑道:“于少侠,令尊被害之事,恕老夫无从置喙。”
  于文涛听得霍然一震!
  “大白岛主”这句“无从置喙”,毋宁说得太怪。
  是知道?还是不知道呢?
  如果说“大白岛主”不知道,他不会这等回答!
  如果说他是知道而不肯说,也不应该这等回答!
  因为,他这等说话,无异承认他知道这件事。
  但是,他以“无从置喙”回答,却又表示了拒绝明说。
  于文涛惘然的看了范三奇发愣……
  “白云玄鹤”范三奇终是老手,睹状笑道:“文儿,柴岛主业已承认知道此事了。”
  于文涛目光一懔,“大白岛主”已接口道:“范大侠不愧江湖老手,能从老夫话中,听出弦外之音,但是,老夫既说无从置喙,纵令老夫知道,也不会说出……”
  “大白岛主”话未说完,于文涛已冷笑道:“柴岛主是不肯说么?”
  “正是!”
  于文涛目光陡现杀气,喝道:“莫非柴岛主就是主使之人?”
  “大白岛主”脸色微变的摇头道:“老夫无此能耐,也无此声望足当主使……”
  于文涛冷冷接口道:“然则,柴岛主亦曾参与?”
  ‘大白岛主”仍然摇头道:“不曾!”
  于文涛嘿嘿一笑道:“在下岂肯相信岛主之言?”
  “大白岛主”微有怒意的笑道:“少侠不信,老夫无法相强!”
  于文涛看了范三奇一眼,又道:“柴岛主,在下三度申言,不愿与岛主翻验成仇。”
  “大白岛主”突然笑道:“老夫与少侠同一想法!”
  于文涛皱眉道:“乌主为何不肯指点在下?”
  “大白岛主”正色道:“老夫私人之事,少侠何必相逼?”
  于文涛闻言一怔,旋即怒道:“这不是岛主私人之事!”
  “大白岛主”说道:“少侠何云?老夫不说,实乃由于……”
  他忽然住口不语!
  于文涛脱口叫道:“岛主这种吞吞吐吐的作法,令在下失望得很。”
  “大白岛主”闻言,哂然一笑。
  “大漠二老”中的“天胖星”却插口道:“娃儿,你早就该失望了。”
  “秦岭散人”费武子也接口道:“于老弟,你不必问,徒费唇舌,有何好处?”
  于文涛目光横扫这两位前辈一眼,恨声道:“晚辈心切父仇,怎肯半途而废?”
  “天胖星”笑道:“谁要你半途而废来着?”
  于文涛苦笑道:“两位不令晚辈喝问,岂非是要晚辈……”
  “天胖星”哈哈怪笑道:“娃儿,你知道咱何兄弟为啥来的么?”
  于文涛摇头道:“晚辈不知!”
  ‘天胖星”突然瞪了“秦岭散人”一眼——
  “秦岭散人”适时笑道:“陈大兄,看来你是非讲明不可了?”
  “天星”秃头连点头:“牛鼻子兄不是不知道咱的毛病吧!话不说明白,要老夫蹩在肚子里,委实难受得很哩!”
  “秦岭散人”笑道:“好吧!反正事已至此,说明了也好。”
  “天胖星”哈哈一笑道:“牛鼻子兄,你真是善知我心得很……”
  说着,陡然间却又笑声一敛,一本正经的向于文涛喝道:“娃儿,老夫兄弟是冲着你来的!”
  于文涛听得心头狂震,暗道:“冲着我来的?这话未免难信得很,我跟你们可是相差着一大截子,而且从未谋面……”
  但于文涛口中却讶然道:“前辈之言,令晚辈如堕云雾……”
  ‘天胖星”笑道:“当然!当然!老夫未曾明言之先,你自然不懂。”
  于文涛接口道:“就请前辈明告!”
  “天胖星”点头笑道:“老夫兄弟乃是奉了一位至交之命,来此接应于你。”
  “啊!”
  于文涛意外的一惊!
  “天胖星”接着笑道:“娃儿,你别吃惊,吃惊的还在后头呢!”
  于文涛讪讪应道:“请前辈明示因果,晚辈也好……”
  “天胖星”笑道:“娃儿,老夫先得问你一件事!”
  于文涛恭声应道:“前辈请问,晚辈知无不答。”
  “你当然知道!”
  “请说!”
  “天胖星”昂首一笑道:“你不远千里,渡海赶到大白岛,是谁指点于你?”
  于文涛应声望了范三奇一眼道:“乃是晚辈的范三叔告知!”
  “天胖星”秃眉数掀,笑道:“他为何指点你来此呢?”
  于文涛摇头道:“晚辈……”
  “白云玄鹤”范三奇抢着应道:“陈前辈,此事乃是区区指文儿来到大白岛的,陈前辈如果要问其中详因,区区自当奉告。”
  ‘天胖星”点头笑道:“范老弟,你为何要这娃儿来到此岛?”
  范三奇扫视了“大白岛主”一眼,应道:“因为区区认定柴化龙与昔年杀害于大侠之事有关!”
  ‘你敢如此肯定?”
  “当然!”
  ‘谁告诉你柴化龙难脱干系?
  “天智上人!”
  “谁?”
  范三奇朗声回答道:“天台山国清寺的天智大师!”
  “哦!是他?”
  “天胖星”突然声音低沉下去!
  范三奇凄然笑道:“陈前辈认得天智大师么?”
  “天胖星”似是被范三奇的凄凉声调所惊,皱眉道:“老夫与天智和尚的交情匪浅,怎会不认识他?到是范老弟的话音,为何变得如此不祥?”
  范三奇黯然道:“天智大师业已证果西方极乐了!”
  “啊!”
  “大漠二老”与“秦岭散人”同告惊讶出声!
  “大白岛主”却也脸色大变的混身一震,他顿时想及“银剑叟”和“白衣秀士”两人……
  “天智既已证果,那‘银剑叟’呼延龙和‘白衣秀士’朱虹迄今未回,莫非已遭毒手了么?”
  “大白岛主”闪电般的暗自盘算!
  不过,他极机警,方致在场诸人,均未发现他神色陡变,而且也无人了解他心中的怔忡不安!
  “天胖星”秃眉聚成一线,瞪向范三奇道:“范老弟,你这话可是真的?”
  范三奇低叹一声道:“区区岂会有意欺骗前辈?文儿与我离开天台不过一月,大师在我等行前,就曾予禅谈指点机宜,并暗示西归之事。””
  “天胖星”一怔道:“那——大和尚是死定啦!”
  范三奇点头道:“区区确信大师已然证果!只是——”
  范三奇突然话音一顿,目光电射“大白岛主”!
  “天瘦星”看得暗中点头道,冷冷向“大白岛主”喝道:“柴化龙,天智大师之死,与你有关么?”
  “大白岛主”忽而轩眉长笑道:“陈老二,你怎会疑心到老夫头上来了?”
  “天瘦星”冷冷笑道:“柴化龙,冲你这句话,你就脱不了干系!”
  “大白岛主”面色一寒,怒道:“陈老二,柴某不愿与你一般见识,似你这等强词夺理,合沙射影,血口喷人之徒,实在不堪与语……”
  “天瘦星”陡然一声断喝,打断了“大白岛主”之语!
  “大白岛主”一怔之下——
  “天瘦星”已仰天长笑道:“柴化龙,老夫向你打听两个人,你可知道?”
  “大白岛主”怒道:“只要是武林人物,老夫不知道的怕还不多吧!”
  “天瘦星”笑道:“当然!”
  说着,他忽然看了“秦岭散人”一眼笑道:“费兄,是你说?还是我说?”
  “秦岭散人”笑道:“陈二兄,还是你说吧!”
  “天瘦星”微微一笑,道声:“如此请费兄恕陈某饶舌了!”
  此时,“天胖星”突然怪叫一声道:“老二,你跟牛鼻子打的什么哑谜啊!”
  “天瘦星”笑道:“老大,此事请恕老二不曾事先吿知老大,皆因老二恐怕老大心肠太直,容易泄漏机密……”
  ‘天胖星”呵呵大笑道:“好哇!老二,你们对老大这么不相信么?”
  “天瘦星’笑道:“老大,非是老二不相信老大,只因——”
  他正在嚅嚅难言的望着“秦岭散人”之时,“秦岭散人”费武子已朗声一笑,向“天胖星”抱拳道:“陈大兄,此事须怪不得令弟,乃是费某主意,陈大兄不必责怪令弟,费某向陈大兄请罪了。”
  “天胖星”挺着肚皮呵呵一笑道:“牛鼻子兄,老夫遇到了你,只好自认晦气。”
  “秦岭散人”打恭作揖笑这:“陈大兄言重了。”
  “天胖星”也一抱肥拳,笑道:“牛鼻子兄,咱们别扯谈啦!老二,你办正事吧!”
  “天瘦星’应声笑道:“是!”
  他身形一转,面色一寒,向那神色不定的“大白岛主”阴阴一笑,横眉冷冷的喝道:“柴化龙,武林之中,有一位‘银剑叟’呼延龙,和‘白衣秀士’朱虹,尊驾可识?”
  “大白岛主”闻言,脸色突然变得惨白!
  他目光阴狠毒辣的扫视了众人一眼,冷冷应道:“老夫识得!”
  “天瘦星”冷笑道:“柴化龙,你只是认得他们人么?”
  “大白岛主”怒道:“陈老二,你此言何意?莫非他们与老夫有什么仇恨,在尊驾等人面前,捏造了老夫什么错过?”
  “天瘦星”闻言,忍不住狠狠的瞪了“大白岛主”一眼,心中暗骂道:“好狡狯老狐狸!”
  不过,“天瘦星”口中却笑道:“柴化龙,他们两位到没在老夫面前捏造过你什么过错,但是,他们却到别人面前,告了你一状。”
  “大白岛主”闻言一怔道:“谁的面前?”
  “天瘦星”冷冷应道:“森罗殿上的阎王面前!”
  “大白岛主”惊得混身一抖,叫道:“陈老二,你……”
  柴化龙似已惊凛过分,而致语不成音。
  “天瘦星”淡淡笑道:“柴化龙,你心中明白了么?天智大师虽已证果西返,但你那位得力的臂膀朱虹,却也粉身碎骨。”
  “大白岛主”浓眉倏皱,怒喝道:“朱虹死了么?”
  “天瘦星笑道:“祥云峰下的绝壑之中,还有朱虹残骸一把。”
  “大白岛主”神情狂傲的脱口叫道:“那呼延龙呢?他——”
  “天瘦星”哈哈一笑,缓缓说道:“呼延龙业已皈依我佛,摆脱红尘去了。”
  ‘大白岛主”恨恨叫道:“他没有死?”
  “当然!”
  “老夫要剥他的皮……”
  “天瘦星”冷笑道:“你永远剥不到了!”
  “大白岛主”狂笑道:“除非呼延龙尸骨成灰,否则,老夫必剥他之皮……”
  “天瘦星”突又连声哈哈笑道:“柴化龙,只怕你也无机会了。”
  “大白岛主”闻言,目光连转,阴森森的冷笑道:“老贼,听你之言,莫非柴某所作所为,尔等均已知晓?”
  “差不多!”
  “天瘦星”大声应道:“你自己干过的事,大概一桩也没漏得了。”
  “大白岛主”陡然之间宛如斗败的公鸡,低声道:“老夫不料竟有今日……”
  他的话音,陡然低得象是默祷。
  “天瘦星”眉头一皱,喝道:“柴化龙,老夫的话已问完了。”
  “大白岛主”颇似失神般苦笑一声道:“不错,你问完啦!”
  “天瘦星”闻言一怔,目光电般在柴化龙脸上扫来扫去,他猜不透柴化龙这种神态,是真是伪。
  因此,“天瘦星”向于文涛一招手,笑道:“小子,该你上去问啦!”
  于文涛此时已从适才的对答之中,听出了大概,彷彿是“大白岛主”曾经差人前往天台。
  故而,天智大师才会死去……
  而且,“大白岛主”的手下,也一死一遁……
  于是,他连贯起范三叔所说,则“大白岛主”正是大有问听的关缝人物了……
  于文涛剑眉斜飞,向“天瘦星”恭声答应了一声:“晚辈遵命!”立即怒声大喝道:“柴岛主,光棍做事,敢作敢当,阁下何必不肯承认?使天下武林,看了岛主这种藏头缩尾的作风,笑掉大牙。”
  “大白岛主”闻言,目光一闪!
  于文涛睹状,心中一震!
  他发现“大白岛主”的目光之中,竟是包含了一种前所未见到的狠毒之意,直似要冒火一般。
  于文涛顿时提高了警惕!
  “大白岛主”霎时之间,又判若两人般的振作了。
  他狠毒的看了于文涛一眼,冷笑道:“于文涛,你要老夫承认什么?”
  于文涛怒道:“十八年前恒山暗算先父之举!”
  “大白岛主”冷笑道:“老夫承认了,你又得如何?”
  于文涛闻言,突然心头一愤,大声道:“剖尔之心,奠基先父!”
  “大白岛主”忽然笑道:“如果老夫真未参与呢?”
  于文涛脸色微弛,喝道:“那就请岛主告知在下,究竟有谁曾经参加。”
  “大白岛主”点头一笑道:“好,老夫老老实实的告诉你,老夫确未参加昔年在恒山绝壑,暗算令尊之举。”
  于文涛冷笑道:“在下不信!”
  “大白岛主”笑道:“不过,老夫可以指点你一条明路。
  “请岛主速说……”
  “大白岛主”笑道:“当然,但请诸位同入亭内细谈如何?”
  于文涛刚自点头,“天瘦星”已喝道:“柴化龙,你少出花样!”
  “大白岛主”哈哈大笑道:“不敢,老夫底细,你陈老二早就摸清楚啦!你还会怕老夫再要什么花样么?”
  “天瘦星”冷冷一笑道:“老夫岂会怕你?柴化龙,你也太自视了吧!”
  “大白岛主”嘿嘿笑道:“如此,就请各位入亭落坐!”
  “天瘦星”冷哼一声,迈步跨入亭内,向亭外招手道:“老大,费兄,咱们倒要试试柴化龙究竟有多大能耐,敢把咱们这伙子老不死的怎样处置。”
  “天胖星”仰天大笑道:“妙极,老二!老大就喜欢跟人蹩劲。”
  说着,身形一晃,挺着那布袋般的大肚皮,竟然以快得令人难以目视的速度,扑入亭内。
  “秦岭散人”费武子也呵呵一笑,大步飘,走入亭内。
  “大白岛主”目光一转,望着于文涛笑道:“于文涛,你跟范三奇为何不进入亭内?”
  于文涛剑眉倏扬,看了范三奇一眼,朗声笑道:“在下正要敬聆高主指点迷津,岂会不肯入亭?”
  说着,大步跨入亭内。
  范三奇也含笑举步,边走边说道:“范某武林末学,厚承岛主这般看重,到是甚令范某受宠若惊,但范某深信岛主此举,必有用心。”
  “大白岛主”闻言,淡淡一笑道:“范老三终算心机缜密,可惜老夫并无不利各位之心,范老三此举,未免太以多余了。
  范三奇不再反驳,缓缓的坐在于文涛身旁。
  此时,“华山五剑”也已由“糊涂剑”古申拍开穴道,连同古申等六人,全部入席坐定。
  “大白岛主”待众人全部入席之后,突然面容一整,向于文涛略一抱拳,大声说道:“于文涛,你是真心,要复令尊血仇么?”
  于文涛闻言,双目一道:“岛主,你是想侮辱在下么?”
  ‘大白岛主”笑道:“老夫并无此意!”
  能话音略顿,缓缓的扫视了全场一眼,沉声道:“老夫是怕你没有这份决心,方出此言。”
  于文涛听得心中一动,喝道:“岛主说话何必吞吞吐吐?”
  “大白岛主”笑道:“于文涛,如果你真心要报父仇,就必须有誓死之志。”
  于文涛冷笑道:“岛主认为在下无此决心么?”
  “大白岛主”笑道:“老夫现已相信你有此决心了,不过,仅凭你这份血气之勇,老夫认为你仍难成功。”
  于文涛哂笑道:“岛主不必替在下担心,但请速说出在下仇家是谁?”
  “大白岛主”忽然面色一寒,倏而站起,大声道:“于文涛,你的仇家远在天边……”
  于文涛在对方话音一顿之间,插口道:“岛主是否不肯明告,有意拖延?”
  “大白岛主”淡淡一笑道:“于文涛,老夫并非有意拖延,到是你不该从中插口打岔,以至老夫无法把话说完。”
  于文涛冷笑道:“好,在下不再打岔。”
  “大白岛主”徼一颔首,笑道:“你不打岔当然好,于文涛,你可知俗话所说的‘远在天边’这句话的下一句是什么?”
  于文涛微感一怔道:“近在眼前!”
  “不错,近在眼前!”
  “大白岛主”突然哈哈一笑!
  于文涛混身一震的凝视“大白岛主”半晌,喝道:“柴岛主,你是说在下仇人就在此间?”
  “大白岛主”点头道:“正是就在眼前!”
  “大白岛主”话音未落,席上诸人均都霍然变色。
  于文涛扬声怒叫道:“谁,他是谁?”
  “大白岛主”沉静的看了席上诸人一眼,面含诡异的笑意,嘿嘿一声,最后却把那双怪目停在“大漠二老”身上。
  于文涛睹状大惊,心中更是疑云四起的随着“大白岛主”的目光,望向“大漠二老”。
  “大漠二老”之中的“天胖星”秃眉微皱,喝道:“柴化龙,你搞的什么鬼?”
  “天瘦星”却嘿嘿一笑,喝道:“柴化龙,移祸江东之辈,终难脱一死劫,老夫看你这种愚人之计,委实不值识者一笑。”
  “大白岛主”闻言冷笑连声,哂道:“为人不做亏心事,半夜那怕鬼敲门?陈老二,你这种欲盖弥彰的搪塞之词,又岂能令人相信?”
  “大白岛主”这番话,不啻明示于文涛,他的杀父仇家,乃是素被誉为怪癖无伦的“大漠二老”。
  于文涛心急父仇,竟也未遑深思的怪笑道:“柴岛主,你此言是真?”
  “大白岛主”闻言,正中下怀,他所以不明明白白的指出“大漠二老”,就是利用于文涛这过于敏感的弱点。
  于文涛这种想当然的以为“大漠二老”即是仇家,而不及思虑遇详,便告脱口相询,正中了“大白岛主”之计。
  ‘大白岛主”嘿嘿一笑道:“老夫既已决心指明于你,岂会再有假话?”
  于文涛顿时愤然立起,双目喷火的转向“大漠二老”喝道:“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两位请还我公道来。”
  说着,身形一闪,便待离席而出……
  “大漠二老”听得心中恨极“大白岛主”,但是,由于二老自恃身份,故而未予强辩。
  于文涛身形一闪,“大漠二老”也同告起立——
  忽然,“秦岭散人”哈哈一笑,向于文涛喝道:“于老弟,坐下来!”
  说着,又复掉头向“大漠二老”笑道:“两位也请坐下如何?你们好像都中了魔啦!”
  于文涛闻言,难然未曾依示坐下,但却稳住了身形,未曾真个离席,而“大漠二老”则相视一笑,重新坐下——
  “秦岭散人”目光一转,指着“大白岛主”喝道:“柴化龙,老夫实在不想耻笑于你,不过,像
  你这种小人行径,委实已令老夫忍无可忍。”
  “大白岛主”闻言嘿嘿笑道:“费武子,你别认为老夫不奈你何……”
  “秦岭散人”怒笑一声道:“柴化龙,你能否奈何老夫,那是你的事,至于像你这种全靠小计害人之徒,老夫不知金玄为何那等重用于你?”
  ‘秦岭散人”这句“金玄为何那等重用于你?”宛若晴天霹雳一般,直震得“大白岛主”离席而起,倒退三步。
  他那镇定的神色,突然消失,嗫嗫惊骇的道:“费武子!你……你……怎……知……金谷主与我……”
  “秦岭散人”目光一寒,喝道:“‘柴化龙,你的一举一动,老夫早于了然于胸……”
  “大白岛主”突然目露凶光,面泛杀气,大喝一声道:“老狗,你是自寻死路了……”
  话音未已,陡见他单掌陡扬,向身后那红色巨柱拍去——
  “轰——”
  一阵暴声过处,八角凉亭,宛如大海孤舟一般的动荡摇,尘土纷飞之下,电疾下堕。
  “大白岛主”却在掌力拍出同时,飞出亭外。
  变生肘腋,又在众人不备之际,竟然以“大漠二老”和“秦岭散人”这高武功,也未能及时遁出亭外。
  于文涛但感“轰”然暴震未已,甫自叫声:“不好……”已身如堕入怒海狂涛般的向下一沉——
  刹那之间,却又眼前一暗,顿又伸手不见五指。
  他骇然之下,正待招呼范三叔……
  忽然,从那头顶之上,传来“大白岛主”桀桀怪笑。
  于文涛心中一懔,暗想:我们莫非已被困入地下?
  这时,他忽然听到在身前不远之处,传来“天胖星”怒喝之声:“柴化龙!老夫要不把你这大白岛掀翻,活剥了你这狗娘的皮,老夫就从此不再姓陈……”
  于文涛闻言,更是一怔!
  他这才发觉“大漠二老”也已被困。
  适时,头顶之上,又传来“大白岛主”笑声道:“陈老大,胖猪!你省省心事吧!尔等业已被老夫关入本岛死牢‘黑地狱”之内,饶你是百炼金刚,也难熬老夫这特别安排的十日炼魂之惨,老夫劝尔等不妨痛快的再活十日……”
  “大白岛主”话音未已,“天瘦星”已阴阴袁笑道:“柴化龙,你想得太如意了,只怕你自己能否活十日,已是大有问题了,你还想炼老夫之魂么?”
  于文涛这时却不停的举目四顾,在这黑得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地狱”之内,他彷佛仍能看得见……
  这时,“大白岛主”三度怪笑传来:“陈老二,老夫不必多说,炼魂之苦,尔等少时自知,一日三遭,定会要尔等快活无穷——”
  “秦岭散人”未等“大白岛主”话落,朗声笑这:“柴化龙,如果你此时速撤机关,容老夫与各位离岛,老夫担保,不损你大白岛一土一木如何?”
  “秦岭散人”这话,说得暗中诸人无不失笑,暗道:“这简直是与虎谋皮,柴化龙好不容易获此铁尽诸人的良机,怎会轻易答应‘秦岭散人’的要求?”
  果然“秦岭散人”话音甫落,“大白岛主”已笑道:“费武子,你真是在作白日梦了,有道是:‘擒虎容易纵虎难’,老夫怎可相信尔片面保证?哈哈——”
  “大白岛主”长笑微顿,又道:“老夫劝尔等多念几遍往生咒,好修个来生吧!老夫尚有他事待办,恕不奉陪各位啦!”
  众人但闻一阵哈哈之声,渐远渐杳……
  “天胖星”只气得连连躁脚,口中咒骂不已,“天瘦星”却是负手凝立,口内喃喃,真的念佛一般……
  于文涛剑眉紧锁,目光一转——
  忽然,他陡觉身边景物,竟已清晰的呈现眼前。
  他初是一怔,继而方始想起,这乃是“苍昊居士”司太青在黄山天都峰头所赐那粒“九转金丹”之效。
  此时,他发觉众人仍然全都站在那圆桌四周,不过,在众人身周,却仅能看到一片雾影沉沉而已,而这“黑地狱”究有多大,却非他目力所及。
  不过,于文涛业已大喜过望了。

  第二十章 黑狱惊魂
  他这时已然觉察到,除了“秦岭散人”和“大漠二老”似是能够约略看清身前丈许以外,包括范三叔,“湖涂剑”古申和“华山五剑”等人,全都静立原地,不敢稍稍移动。
  而他却能强过“大漠二老”,透视五丈之远。
  于文涛心念电转,目光四扫不休,当他发现“大漠二老”正缓缓向右恻移动之时,不禁脱口道:“两位前辈速停!”
  “大漠二老”闻言一怔,移劲的身形立止。
  于文涛接着说道:“在前辈右侧两丈之外,似有暗影晃动,可惜晚辈目力不足,尚未看清那移动的暗影,究系何物。”
  “啊!”天胖星突然惊呼道:“娃儿,你能在黑暗之中,看清五丈以外之物么?”
  于文涛应声道:“晚辈会得‘璇玑岛主’司前辈惠赠一颗‘九转金丹’,故而目力异于常人,可以透视重雾。”
  “天胖星”闻言笑道:“是天痴上人的‘九转金丹’么?”
  “是!”
  “天胖星”秃头连点道:“娃儿,你的福缘委实不浅……”
  于文涛目力过人,自是能够看出“天胖星”那红润的脸上,这时正现出一片慈祥之色,不禁心中动,叫道:“于文涛适才险险中了柴化龙移祸江东之计,以致言语之间,冒犯了两位前辈,心中极感不安,请两位……”
  于文涛话音未已,“天瘦星”已淡淡笑道:“老弟,老夫兄弟并未怪你。”
  “天瘦星”大概因为于文涛不但心胸开放,抑且武功不凡,故而不但未记前愆,连称呼也都变了。
  于文涛听入耳中,更觉不安,笑道:“老前辈不怪晚辈失礼,实令晚辈心中惭愧……”
  “天胖星”接口道:“娃儿!此时何时?你还斤斤计较失礼不失礼?咱们还想法子出去,找那柴化龙算账要紧。”
  “秦岭散人”也笑道:“于老弟,你既能获得天痴上人的‘九转金丹’,则此时目力之强,当可透视五丈以外吧!”
  于文涛点头应道:“晚辈确可看清五丈左右!”
  “秦岭散人”笑道:“你可曾看出我们立身所在的四周情景?”
  于文涛应道:“晚辈目力所及,只是一片雾影沉沉。”
  “秦岭散人”沉声道:“老弟,你说陈二兄右侧有暗影晃动,阻止他们移身摸索,那暗影的形状,老弟可曾看清?”
  于文涛闻言,目光立即射向“大漠二老”右侧。
  同时,口中却应道:“晚辈发觉那暗影颇大,宛如一顶巨轿……”
  于文涛的话声,忽而中断。
  “秦岭散人”心中一惊,喝道:“老弟,你——”
  于文涛陡然惊呼一声道:“老前辈,这‘黑地狱’中有鬼……”
  虽然眼前诸人,俱是武林健者,但人鬼之间,终究还有一段距离,人类对“鬼”所形成的心理上恐惧,似乎是永远难以消除,故而于文涛一声“有鬼”,弄得众人均皆变色。
  “秦岭散人”低声喝道:“老弟莫非又有所见?”
  于文涛答道:“老前辈,那黑影不见了。”
  “啊!”
  “秦岭散人”似是略感轻松的笑道:“老弟只看到这些么?那也不值得大惊小怪啊!”
  于文涛大惊道:“晚辈另有所见!”
  “天瘦星”陡然喝道:“老弟,你看见了什么?”
  于文涛应声道:“一团白雾……”
  “白雾?”
  于文涛点头道:“正是一团白雾,不过,这团白雾好像……”
  忽然,于文涛话音一顿之后,大叫道:“那白雾之中,果然有人,各位请速向右闪退——”
  众人闻言,霍然一震!
  眨眼之间,各展身形向右侧移去。
  于文涛突然三度喝道:“各位前辈请速退向晚辈身后,右侧也……”
  他口中也字甫告离口,那闪向右侧的人群之中,已经有人发出一声惊呼,颇似受了暗算。
  于文涛大惊失色,也愿不得那右侧突然出现的白雾之中,究竟有何怪异,双肩微摇,便自扑了过去。
  同时,脱口暴喝道:“何物妖邪,胆敢突施暗算——”
  喝声未已,双掌陡凝十成“般若禅功”,劈向那团白雾。
  适时——
  于文涛突然听得“大漠二老”同时暴喝道:“妖物敢尔?”
  紧跟着一声狂震,直有如天崩地裂一般,“黑地狱”之内,立即扬起一股怒涛般气流——
  于文涛忽感呼吸一窒,迫得倒退两步。
  “秦岭散人”费武子一手倒提一人,电疾而来,随在“秦岭散人”身后,却只是“白云玄鹤”范三奇一人。
  于文涛星目电视,发觉“秦岭散人”左手提的是“惊天剑”华子弘,右手乃是“七星剑”姬无修。
  至于“五才剑”佟梧、“伏波剑”字文瑾、“风雷剑”程猛等三人,却是未见踪影。
  甚至,连“大漠二老”也在暴喝之后,突然消失……
  于文涛剑眉微数,目光不自主的向那自己发掌之处望去,突然,他那俊面之上,忽现骇惧之色。
  那团白雾,此时已告消失。
  但是,在白雾消失的地方,却如梦似幻般现出了一堵晶墙,晶墙之上,却又隐隐的映出了三个人影。
  这三个人影,全都仰卧在一条巨大的青石之上,彷佛业已失去知觉,从衣着分辨,正是失踪的华山三剑。
  于文涛正自骇然凝视之间,那堵晶墙,忽告隐去,恰好“秦岭散人”已放下手中的华山双剑,皱眉向于文涛低声喝道:“于老弟,此间究有多大,老弟可曾看清?”
  于文涛摇头道:“晚辈无此能耐,现时目力所及,仍然难达十丈。”
  “秦岭散人”低叹一声道:“依老弟所见,这座‘黑地狱’只怕宽达二十丈以上呢!”
  于文涛点头道:“依晚辈猜测,这间‘黑地狱’只怕不下百丈……”
  他话音未落,耳中突然被一声惊怒大吼之声震得一愣。
  “秦岭散人”双眉一皱,喝道:“老弟,大漠二老涉险了。”
  于文涛也听出这怒吼之声,乃是发自“天胖星”之口,顿时身形一晃,脱口叫道:“费老前辈,咱们该去——”
  他口中“去”字甫出,人已雷射般往发声之处飞去。
  “秦岭散人”伸手一把却未曾拉住,顿时紧锁双眉,向“白云玄鹤”范三奇低声嘱道:“范大侠千莫不可乱动,这两个娃儿,只是被‘大漠二老’的神功,震闭了气,稍时自会醒转的。”
  说着,双袖轻摇,人如脱弦之箭,消失在暗影之中。
  范三奇目光不能及远,自然不必费武子交待,他也不会乱闯,容得费武子一去,他更极具谨慎的挨着华山双剑蹲下去。
  这乃是他细心之处,一旦有变,他立可纵身而起,同时也可以掩护尚且躺在石地之上的双剑。
  然而,他却低估了“大白岛”之奇,之怪,之狠。
  就在他身形甫告蹲下的刹那,在他身外三丈,已危机迫急,但见三条黑影,正冉冉行来。
  这三条黑影,宛若鬼魅般的无声无嗅,一直逼近范三奇身前五尺,范三奇仍未发觉。
  突然,那三条黑影中的一人,陡然缓缓举起右臂——
  此时,范三奇依然懵然不知的瞑目而坐,眼前那黑影右臂一落,范三奇必将永沦鬼狱……
  “啪——”
  陡地从左侧暗处,飞来一块碎石,流星般击向那高高举起的黑影右臂,发出一声金铁交鸣的脆声。
  三黑影,电闪而退,速度之快,令人震骇,尤其是那被碎石击中的黑影,更是快得几乎在肉眼难见的情形之下,收臂而去。
  “白云玄鹤”范三奇被这声清脆的一击,惊得一蹦而起。
  然而,他却什么也没看到。
  恰好此时“惊天剑”华子弘与“七星剑”姬无修霍然醒转,双双一跃而起,但却依然睁眼不见光亮。
  “好黑!”
  华子弘似是不耐这份漆黑,忍不住低声喝叫。
  范三奇闻言,心中大喜,微退一步,沉声道:“华子弘稍安毋燥,这‘黑地狱’古怪得很,‘大漠二老”、‘秦岭散人’和于文涛全已追敌而去,吉凶祸福,眼下未可预卜,两位老弟既已醒转,最好是静坐调息,以养……”
  范三奇话音未已,陡然在五丈以外,传来一声冷笑。
  这一声冷笑,不仅打断了范三奇未竟之言,也引发了“黑地狱”内的一场惊天动地的血战。
  范三奇在笑声入耳之际,业已听出这发笑之人,正是那位突然隐身而去的“大白岛主”。
  他心念微转,顿时冷笑一声,暴喝道:“柴化龙,你这种鬼祟手段,实在不值识者一笑,稍时费大侠等奏功归来,只怕你这‘黑地狱’难逃分崩瓦解……”
  果然,黑暗中传来“大白岛主”哂笑之声道:“范三奇,费武子早已进了森罗殿,“大漠二老’更已下了滚油锅,他们还想到这儿来么?”
  范三奇听得心中一凛,脱口道:“那于文涛呢?”
  “大白岛主”冷笑道:“于文涛业已陷身脂粉界,享受人间快乐——”
  范三奇闻言,霍然大震,狂喝道:“柴化龙,尔忒也无耻之尤……”
  “大白岛主”依然冷笑道:“老夫何处无耻?于氏孽子,早该授首,但老夫爱他一身功力不凡,故而免其一死,并送他进入人间难见的‘脂粉界’,让他痛痛快快的享受一番人生乐趣,难道也算无耻么?”
  “大白岛主”话音略顿,又复笑道:“范三奇,老夫看在尔等已成瓮中之鳌,网内之鱼的份上,老实的告诉你,于鸿奇之死,老夫确非主谋。”
  范三奇闻言,赫然一惊!
  他此时不得不确信柴化龙之言,遂大声喝道:“柴化龙,你说的是真话么?”
  “大白岛主”笑道:“老夫此时并无骗你的必要!”
  “白云玄鹤”范三奇路“沉吟,道:“柴岛主,你既不是主使谋害于大侠之人,你在十年之前,要拦截于大侠遗孤,是何道理?”
  “大白岛主”闻言哈哈大笑道:“范三奇,老夫乃是受人之命,不得不做。”
  “什么?”
  “受人之命!”
  “谁?”
  “范三奇,你多此一问。”
  “白云玄鹤”范三奇心中一动,怒道:“岛主是否不敢明言?”
  柴化龙森森一笑道:“老夫到不是不敢明言,只怕说出之后,吓坏你们。”
  范三奇虽是被柴化龙这句话说得心中忐下不安,猜不透对方系受何人指使,居然这等狂傲,但口中却道:“柴化龙,莽莽独世,究有几人会被吓死?你若真个不敢说出,老夫也不愿令你为难。”
  “大白岛主”闻言,哈哈一笑道:“范三奇,老夫虽然明知你是激将之计,但老夫却愿意受你之激,吿知这主谋之人是谁。”
  范三奇应声笑道:“范某洗耳恭听!”
  “大白岛主”阴阴一笑道:“十八年前恒山主谋,乃是‘无忧仙子’金菱。”
  “是她?”
  “白云玄鹤”范三奇突然惊呼了!
  “大白岛主”冷笑道:“不错,正是她,那位曾经被于鸿奇深深热爱过……”
  柴化龙突然话音未竟而中断,嘿嘿一笑,又道:“范三奇,你信得过么?”
  “白云玄鹤”黑暗中长叹一声道:“信得过,柴岛主,这事委实太已出人意料了。”
  “大白岛主”笑道:“当然,若非太过出人意料,阁下等怎会陷身于此?”
  “白云玄鹤”范三奇嗒然若丧的沉声道:“无忧仙子金大姐的心肠,未免太毒了。”
  “大白岛主”应声怒笑道:“范三奇,你为何不说于鸿奇的心肠太狠于先呢?”
  范三奇闻言低叹连声道:“柴岛主,男贪女爱,必须双方心愿才行啊!‘无忧仙子’金大姐本来就不该横插一手……”
  “大白岛主”怒道:“范三奇,你认为金仙子不对么?”
  范三奇应声道:“确是仙子有错于先!”
  “大白岛主”嘿嘿笑道:“仙子错在何处?”
  范三奇宏声道:“她似是有心勾引于大哥……”
  陡然——
  “大白岛主”发出震天长笑道:“范三奇,你一生未近女色,自是不识其中滋味。”
  “罪过,柴岛主请积些口德!”
  柴化龙哈哈笑道:“老夫并未有损口德,于鸿奇确有必死之因。”
  “白云玄鹤”范三奇怒喝道:“柴岛主,于大哥有何必死之因?你少血口咒人。”
  “大白岛主”笑道:“于鸿奇若能不被金仙子美色所迷,就不会惹出夫妻反目之事,既无夫妻反目之事,则亦无恒山绝壑惨祸。”
  范三奇闻言一怔!
  心想:“大白岛主”这几句话到真个不假,如若当年于大哥跟于大嫂不曾反目,则恒山之役,必能脱险。”
  柴化龙似已猜出范三奇心意,笑道:“如何,于鸿奇是否有其必死之因?”
  范三奇低声道:“柴岛主说得也有几分道理!”
  柴化龙笑道:“范三侠是否仍有不信之意么?”
  范三奇朗声道:“不错,于大哥纵然昔日有错,但也不当罹此惨死。”
  柴化龙冷笑道:“始乱终弃,不讲信义之徒,武林同道人人得而诛之。”
  范三奇听得心头巨震,喝道:“柴岛主,没有真凭实据,请别任意辱人……”
  “大白岛主”冷笑道:“若无真凭实据,老夫岂肯随意批评,范三奇,只怪你自己知人不明,瞎了一双老眼罢了。”
  范三奇被“大白岛主”抢白得愣了半天!
  他决不相信于大哥会做出始乱终弃之事!
  他更不相信于大哥会跟“无忧仙子”金菱有不干不净的行为!
  于鸿奇那英迈豪爽的性格,和光明磊落的心胸,像闪电般在他的眼前幻化成一缕金光。
  这光采是那么鲜明,可敬!
  又是那等令人悠然往……
  范三奇恍然忘记了自己此身何在,“黑地狱”的一切恐怖都彷彿已随着于鸿奇的幻影而消失。
  直到“大白岛主”发出了森森冷笑——
  ‘范三奇,你为何不说话了?”
  范三奇一震而苏!
  他想起了“大白岛主”之言!
  那是不可相信的,也决不可能的……
  “柴化龙,于大哥的人格,范某可以担保,昔年于大哥纵然对金仙子极有好感,但也不过止于好感而已,范某相信,于大哥决不会跟金仙子及于乱来……”
  “大白岛主”冷笑道:“范三奇,但愿你说得不错——”
  柴化龙话音突告一顿道:“可是,金仙子亲口之言,又将如何解释?”
  范三奇闻言,嗒然若丧了。
  “金仙子亲口说的么?”他心中迅快的想着!
  “这……未免太使人意外了……”
  “白云玄鹤”范三奇终于再度愣然了!
  他不信,但是,事实似乎不许他不信!
  于鸿奇的个性,范三奇是深深的了解,他不会做出道种事的,但如果其中另有因果呢?诸如……
  范三奇陡然想到了类如金菱使用了春药及迷药……
  因而,他愣然不语!
  “大白岛主”在范三奇沉吟不语之际,忽然欺身逼近,黑暗之中,他彷佛仍能看得极为清楚般的快步而行。
  此时,范三奇陷入沉思,而“惊天剑”华子弘与“七星剑”姬无修则因功力不足,未能目视五尺以外,故而“大白岛主”业已逼近三人身侧,弹指即可制住三人,而三人依然不知。
  眼看危机迫在眉发——
  突然,从“大白岛主”身后,陡然再现一条黑影。
  这黑影来得极其突兀,也来得极其迅捷,简直是像一缕幽灵般,紧蹑在“大白岛主”的身后。
  正当“大白岛主”单掌暴扬,黑暗中脸上闪起一丝狰狞的诡笑之际,那蜂黑影已无声无嗅的站在“大白岛主”身旁。
  这时“大白岛主”与范三奇等三人之间的距离,仅得五尺左右,但范三奇等三人,却懵然不觉。
  就在“大白岛主”右掌倏告下压之间——
  “嗤!嗤!”
  一声冷笑,带着微觉刺耳的热气,吹向“大白岛主”耳根。
  同时,他那高高举起的右臂,陡然一麻。
  “大白岛主”心头狂悸,闪电般左移两丈,怒喝道:“谁?”
  那条黑影在“大白岛主”闪退同时,也宛若幽灵般随着“大白岛主”横移两丈,仍然紧贴在“大白岛主”右侧身后。
  但是,“大白岛主”未曾发觉。
  范三奇和华山双剑,却在此时满心恐惧的倒退丈许。
  他们被那声冷笑,惊出一身热汗。
  尤其是“大白岛主”那声断喝,更令他们极度不安。
  他们未曾料到对方已逼近自己身旁,若非有人发出冷笑,惊退“大白岛主”,则自己等三人,岂非……
  范三奇惊骇之余,发觉“大白岛主”断喝无效,彷佛那位解围之人,仍未现身相见,已知来人武功极高,“大白岛主”既然发觉不了来人,则自己等必将有惊无险,胆气自也为之一豪。
  他冷笑一声,向左侧喝道:“柴化龙,你以这等专门无耻暗算别人之徒,所说之话,决然不可相信,老夫适才险些儿上了尔的恶当。”
  “大白岛主”这时正因自己喝问那暗中发笑之人,未得结果,不仅怒极、惊极,抑且还是胆怯已极。
  范三奇话音一落,他顿时眉头暗皱:“范三侠,信不信在予你,老夫本就管你不着,你又怎会上老夫恶当呢?至于……”
  他话音突然一顿,冷笑一声道:“范三奇,老夫实在的告诉你,仅仅凭你们三位,即使是在‘黑地狱’以外,老夫也不必暗算于你……”
  “嘿!嘿!”
  又是一声冷笑,从“大白岛主”耳畔传入。
  “大白岛主”惊得话音一顿,身如陀螺般飞转——
  然而,他仍然毫无所见。
  那条黑影的功力,委实太高,在冷笑发出之后,立即以绝世轻功,飞退五丈,脱出“大白岛主”视力所及之地。
  容得“大白岛主”旋转一止,他又像轻烟般飘回。
  “白云玄鹤”范三奇这时虽因目力不济,看不出“大白岛主”狼狈情态,但从对方话音突止的情况猜想,已知“大白岛主”必然是惊讶至极,甚至惶惑之态,远远超过自己三人。
  他怎肯放弃这等嘲笑对方的良机,立即哂然一笑道:“柴岛主,尊驾这黑地狱内,既然无殊森罗宝殿,自应厉害非凡,自然外人难以入内,适才两次有人冷笑,莫非乃是阎罗真个驾临么?”
  “大白岛主”闻言,心中凛然不已,同时,也激得他凶心大发,杀意倏现,嘿嘿一笑道:“范三奇,你妄逞口舌之快,实是自速其死,老夫原无杀你之心,但此时却必杀你而后快。”
  说着,左掌轻往右侧上方虚空一按,又道:“你们三位且尝尝拔舌之苦……”
  “大白岛主”口中的“苦”字甫出,突然骇叫一声道:“尊驾是人是神?竟在老夫‘黑地狱’作怪?”
  范三奇在对方“拔舌之苦”四字出口之际,即已暴凝全身功力,防止对方又弄什么玄虚。
  不料,玄虚并未出现,到是“大白岛主”惊叫出声,已知那位暗中之人,又让“大白岛主”吃了闷亏。
  范三奇心中一乐,忍不住笑道:“柴岛主,地狱之内突现神灵,只怕你其寿已终,合该随着天神踏入天堂享福了吧!”
  “大白岛主”这时已无心领会范三奇的耻笑讽刺,他正骇凛无比的在寻找那位破去自己埋伏消息的人。
  他迅捷的移动身躯,向左侧奔去,晃眼间在暗雾中消失。
  然而,那像黑影,却未跟去,正缓缓的走到“白云玄鹤”范三奇身前,微徼一笑道:“陈胖子跟陈瘦子业已逞强遇险,于文涛和费牛鼻子虽已深入此间中枢,但因缺少神剑,亦难奏功,老朽囊中有千里明珠一粒,仅奉以相赠,也好借以通行此间,用完之后,可交于文涛保管便了,老夫要时,自能收回。”
  说着,自怀中拘出一个小小的革囊,给范三奇,又道:“盛珠革囊,亦是宝物,慎勿遣失,老朽因另有要事待办,必须趁柴化龙尚未出岛之先离去,请就此辞别……”
  话音未已,但觉青影微飘,人已不见。
  范三奇捧着那小小革囊,不禁呆了半晌。
  他适才已尽全力,却未看清来人形象,隐约之中,只觉眼前有一幢青渗渗的光环闪动而已。
  范三奇等纵然是江湖经历奇多,但也想不出来人是谁,尤其是来人武功之高,更彷彿在费武子之上。
  他呆呆的站了有顷,“惊天剑”华子弘忽然笑道:“范三叔,你老是否在猜测来人来历?”
  范三奇闻言,心中一震!
  他料不到“华山七剑”之首,竟会这等称呼自己,他连华子弘下面的那句话都未听完,便摇头:“华大侠这等称谓,老朽不敢当得很。”
  华子弘笑道:“华某等既是盟主属下,又蒙盟主惠然以兄弟相称,你老既是我等盟主的三叔,华某等这等称呼,自无不当。”
  范三奇低叹一声道:“华大侠还等说法,实令老朽汗颜了。”
  华子弘接口笑道:“范三叔不是想知道来人来历么?”
  范三奇笑道:“正是,这位老人家太神奇了,令人难以臆测……”
  “范三叔打开革囊,可能就会得到答案了。”
  范三奇闻言,恍然道:“对,既称千里明珠,必是旷代宝物,武林之中怀有此宝之人,也许尚能想出几位……”
  说着,缓缓的将手中革囊封口丝条一拉——
  突然一缕闪电,自囊中升起。
  范三奇反掌一抖,顿时一颗龙眼般大小的明珠,自革囊之中,落入自己左掌掌心之内。
  范三奇双目电转,仔细的打量了自己等人存身所在,敢情这地方乃是一间宽达五十余丈以上的石室。
  那原先的一桌酒茶,正在自己身前丈许以外,而除了这桌酒茶以外,这石室之内,竟是空无一物。甚至,连门户都没有。
  从范三奇左掌明珠所散发出来的光芒,已将这座先前伸手不见五指的一点黑地狱,照耀得宛如白昼。
  范三奇修眉双皱,说道:“这间石室,并无进出门户,他们从那儿走出去的?”
  “惊天剑”华子弘此时也已看清了四周情形,笑道:“石室虽然无门,但依晚辈看来,可能……”
  华子弘话音未已,“七星剑”姬无修已笑道:“石室暗门虽未发现,在这头顶之上,却有天窗可供遁出,不过,若非武功绝顶之人,殊难上下。”
  范三奇、华子弘两人闻言,同时仰首上视。
  果然,在离地高七丈的室顶巨石中心,居然有一个尺许不到见方的圆孔,斜斜的延伸向外,黑忽忽的看不出深浅。
  范三奇摇头一笑道:“姬道友,这不可能是柴化龙遁出之路。”
  华子弘也笑道:“柴化龙纵然有此轻功,升空七丈,但他恐怕却无缩骨之术,堪以穿行这不到一尺的圆孔。’
  ‘七星剑”姬无修笑道:“柴化龙确是无此功力,但赠珠之人,必是由此进出。”
  范三奇点头一笑道:“姬道友说得极是,这位赠珠的前辈,功力之高,老朽实是生平仅见,可惜这位前辈来去匆匆,以致未能……”
  范三奇话音未已,姬无修已微微一笑道:“这颗光采异凡的明珠,范前辈可知来历?”
  范三奇修眉一皱,失笑道:“不是姬道友提及,老朽险险又忘了,这颗明珠,颇似传闻中的‘雪魂珠’,但却不带寒意,与传说之中的该珠一现,‘气为之结,水为之冻,火为之灭’之言不符。”
  “七星剑”姬无修笑道:“晚辈也正因此而不敢确认此珠,不过,除了并无冰魄精气外透外,此珠应是‘雪魂’无疑。”
  范三奇也笑道:“确知姬道友所言,此珠应是‘冰魄雪魂珠’,但是——”
  ‘惊天剑”华子弘插口道:“范三叔,依晚辈所想,此珠确是‘冰魄雪魂珠’无疑,而那位赠珠的前辈,也必是此珠主人……”
  范三奇闻言笑道:“华老弟何以如此肯定?”
  “惊天剑”华子弘笑道:“那位赠珠前辈临去之时,似是曾有青白色的光影一闪而没,这种身法,除了此珠主人之外,武林之中别无人会。”
  范三奇略一沉思,点头道:“对,经华老弟一提,老朽到真是恍然了,此老临去之时的身法,果是‘雪鸿遁影’门路。”
  姬无修适时笑道:“如果赠珠之人确是那位‘冰岛渔子’南宫郑前辈,则此珠不现奇寒逼人的‘冰魄真炁’也就易于解释了。”
  范三奇应声道:“姬道友认为是南宫前辈收敛了此珠奇效?”
  姬无修恭身笑道:“晚辈昔年行道江湖,曾经与南宫前辈的一位门下仇剑奇有过数面之缘,据其相告,此珠神奇妙用极多,但若无极高武功相辅,许多妙用,均难发挥,充其量亦仅较一般夜明珠更亮而已。”
  范三奇含笑点头道:“姬道友之言,既出自南宫前辈门下之口,则此珠必然是那‘冰魄雪魂珠’无疑了,可是——”
  他话音一顿,皱眉道:“此间石室,四面无门,老朽等握有此珠,却找不出一条通路,如何去救‘大漠二老’?”
  “惊天剑”华子弘笑道:“范三叔,咱们何不分头察看一番,也许……”
  姬无修突然摇头道:“大师兄,依小弟之见,不必查看了。”
  华子弘闻言一怔道:“师弟是否已然查出进出之处?”
  姬无修笑道:“虽未查出,但已略有眉目……”
  说着,身形一闪,便直扑左侧一面石壁。
  范三奇、华子弘睹状,立即跟随奔去,却见姬无修正面对那片极为光滑的石壁,凝气行功,亮掌猛击。
  一阵“砰訇”中,姬无修已迅快的拍出二十余掌。
  但那片石壁,却依然丝毫未损。
  范三奇看得眉头一皱道:“姬道友,这片石壁竟能禁得住千斤重击,实是出乎老朽意料之外,看来欲出此室,关键端在此壁呢!”
  姬无修闻言,双手未停的笑道:“范前辈且莫言之过早,只怕晚辈业已料错了。”
  说话之间,华子弘陡然手指姬无修身前地面道:“范三叔,你看,这……”
  华子弘话音未已,姬无修已然停手大笑道:“有啦!敢情这出入门户,乃在地下?无怪那位‘大白岛主’能够身形一晃,立告无踪无影呢!”
  范三奇此时业已看到姬无修身前五尺,靠近那片石壁的根之处,已因姬无修狂击石壁的强劲回震之力,荡动了一块方石,露出了两寸多宽的一条隙缝,黑压压深不见底。
  容得姬无修话音一顿,范三奇立即笑道:“此室通路,果在地下,但这片方石,若是进出之处的开关,则‘大白岛主’来去不会能够悄然迅捷如许。”
  华子弘道:“对,柴化龙来去之快,宛若门户早开,不必……”
  姬无修笑道:“本来门户可能未开,而是南宫前辈两番冷笑惊走柴化龙之时,柴化龙才将这道门户关闭起来的。”
  说罢,不等二人回答,身躯前俯,双手十指微贯真力,顺着那道裂缝伸入石内,往上一扳……
  “卡——喳—”
  那长约三尺,宽约半丈的青石,竟然不是应手而起,而是碎末细砂纷飞中,断成两大截。
  姬无修手抓着尺许见方的一块青石,望着那尺许方洞,赫然一愣。
  但是,范三奇却看出了蹊跷,微微一笑道:“姬道友,此处虽非通路,但却正是关键所在,华老弟速将那石缝之中的钢链拉出来。”
  原来范三奇所站的位置,正可以看出被姬无修没扳断的那截青石下面黑洞之中,彷彿有一根铁链晃动。
  华子弘应了一声:“是!”
  立即俯身探手,向那尺许方洞之中掏去……
  “哗啦啦……”
  华子弘左掌一提,果然应手拉出一根钢链。
  范三奇喝声:“快拉!”
  华子弘顿时双手并用,直似收网渔人一般,连连往外直扯,眨眼之间,地上已堆了五丈有余。
  范三奇睹状,甫自心中不解,姬无修已大叫道:“华师兄不必徒费力气了,这条钢链并非此间开关。”
  华子弘闻言,自是立告住手不拉,但却笑道:“师弟莫非已知这条钢链用处了么?”
  姬无修一指手中青石道:“这条钢链关系着另外一处埋伏,师兄若是再拉下去,说不定就会酿成巨祸,师兄请闪开一步,小弟另有区处。”
  华子弘淡淡一笑道:“师弟小心些!”
  姬无修再度一扬手中青石道:“这半片青石之上,反面刻有‘断魂钢链’四字,且待那半片青石也扳起之后,看看有何字迹……”
  说着一把抓住那尚且连在地上的半片青石,用力一拉。
  但看那来好像是摆在地上,重仅不过十斤的青石,竟是像生了根一般,在姬无修千斤重力的拉劲之下,依然纹风不动。
  范三奇眉头一皱笑道:“姬道友,这片青石很怪,尚盼小心一二。”
  姬无修闻言,心中一动!
  他立即改变了主意,不再去扳那片青石,反到连手中的半截也放在地上,双手顺着钢链,探入洞内。
  忽然,他微徼一笑道:“范前辈,这次可找着啦……”
  姬无修话音未已,陡然他们所面向的那片石壁,整整齐齐的有两丈见方大小一块,闪电般向内凹了进去。
  华子弘一愣之间,发出一声欢呼!
  在姬无修的身前丈许之地,业已下陷成了一条斜斜向下,深入地心,深不见底的进出甬道。
  范三奇忽然朗笑一声道:“果然门户是装在地下……”

  第二十一章 神功克毒
  此时,在那“黑地狱”内的另一处所在,正有一场惊人苦斗。
  “大漠二老”已陷入重围……
  十七位黑衣人,正团团的将陈氏兄弟困在核心。
  “天胖星”陈坤那本已宽敞的薄衫,此时业已脱去丢在一旁,露出浑身肥肉,搭拉着肚皮,厥状怪极。
  “天瘦星”陈良则蓬发直立,双眼怒瞪如钤,满脸噀血,浑身发赤的直立在陈坤身旁。
  在“大漠二老”身前,此时已横七竖八的躺了七具尸体,个个都是脑袋破裂,手足不全。
  看来这七个黑衣人,都是死在二老重手法之下。
  适时,“天胖星”陈坤,捧着肚皮,怪喝道:“大白岛自诩无敌的‘断魂二十八宿’,在老夫兄弟‘三阳弹’和‘鬼手神抓’之下,四位烟飞灰灭,尸骨无存,七位脑破骨开,折臂断腿,尔等这‘断魂地狱’又奈何老夫兄弟一根毫毛没有?识相的,还是赶快退去,让老夫兄弟好找那当缩头乌龟的柴化龙算账……”
  “天胖星”话音未已,“天瘦星”接口道:“老夫兄弟向来言出必随,尔等若有自知之明,还是早些免打主意的好,否则,哼——”
  一阵冷笑过处,“天瘦星”继续怒喝道:“那些尸骨无存之徒,即是尔等榜样。”
  “大漠二老”讽骂之声,在“断魂地狱”之内,激荡起铿锵震耳之音,“断魂地狱”,乃是深埋地心的一间生铁铸就的地牢,三面俱是厚达五尺的铁墙,一面却是满储黑水,大小约在亩许的一个“毒池”,池内不仅满是绝毒的蛇虫等物,抑且连那紫中泛黑的池水,也是沾肉即腐的奇绝毒浆。
  “断魂地狱”只有一条通路,乃是横伸在“毒池”以上的两块可以由机关控制,伸缩自如的钢板。
  “大漠二老”讽骂之声刚歇,那十七位黑衣人中的一位,突然双手一抱长剑,朗朗笑道:“此间去路已断,咱们弟兄战与不战均已难逃一死之劫,你们两位也不必再打如意算盘了。””
  此人话音清越有劲,武功极似不凡!
  “天瘦星”闻言,意外的一怔,喝道:“你是否‘断魂二十八宿’之首?”
  抱剑的黑衣人冷冷一笑道:“不错——”
  “天胖星”陡然插口道:“你有没有姓名?难道……”
  抱剑黑衣人呵呵笑道:“姓名本来是有,但因常年不用,已然忘记,两位不妨称我为‘断魂第一宿’即可。”
  “哦?”
  “天胖星”摇着脑袋,哂笑道:“天下居然有连自己名号都忘记了的人么?”
  “天瘦星”浓眉一皱,冷笑道:“老夫听尔之言,已可断定尔之武功,高出群侪多多,设若老夫没有想错,尔在江湖上的名望,不在柴化龙之下吧!”
  那位双手抱剑的黑衣人,突然混身一震,虽然他的动作很轻微,但却未曾瞒得过“大漠二老”!
  因此,“天胖星”大声接口笑道:“老二,你说对了!”
  “天瘦星”也点头微哼道:“此事太怪了些……”
  黑衣抱剑人突然呵呵大笑道:“眼前在这‘断魂地狱’以内之人,少时俱将化为毒池之中的蛇餐,两位又何必浪费精神呢?”
  抱剑人笑音一顿,低叹一声又道:“俗谓‘老虎虽死,雄威犹在’!你们既称雄武林垂百年之久,将死之前,何不痛痛快快的干上一场?”
  “天胖星”闻言,甫自呵呵一笑,“天瘦星”已借着那高照在铁牢正中的一盏昏暗的光亮,以自示意,阻止“天胖星”已将出口的语言,自己却掉转蓬首,哈哈一笑道:“尊驾一再认为老夫兄弟必死,莫非老夫兄弟真无生路了吗?”
  抱剑人冷冷笑道:“两位可记得怎样进入此地么?”
  “天瘦星”道:“当然记得!”
  抱剑人笑道:“两位武功之高,兄弟久所仰慕,但不知平地腾身,横跨十五丈距离,两位可能办到?”
  “天瘦星”闻言,略一沉吟,“天胖星”已叫道:“办不到!”
  抱剑人闻言,冷哼了一声!
  “天瘦星”皱眉怒视乃兄一眼,向抱剑人道:“老夫兄弟虽难飞跃十五丈,但横跨十丈却是轻易得很。”
  黑衣抱剑之人略略颔首道:“两位能够横跨十丈,功力之高,确已惊人……”
  “天瘦星”插口冷笑道:“十五丈距离,老夫兄弟拚出全力,仍可飞渡。”
  黑衣抱剑人摇头道:“办不到!”
  “阁下太小视愚兄弟了!”
  “兄弟并未小视两位!”
  “阁下是否要愚兄弟一试?”
  黑衣抱剑人陡然摇头道:“不必了!”
  “天瘦星”冷笑道:“阁下何以这等武断?老夫兄弟……”
  黑衣人冷笑道:“两位可曾注意到一事足令两位无此能耐?”
  “天瘦星”喝道:“什么事又能难住老夫兄弟?”
  黑衣人笑道:“高度!”
  “高度?”
  “不错!”
  “天瘦星”目光一转,道:“老夫明白了!”
  黑衣抱剑人笑道:“两位明白了么?兄弟自信无此能耐,故而自知在这‘断魂地狱’之内,已然难逃一死……”
  “天瘦星”笑道:“阁下言不由衷吧!”
  黑衣抱剑人忽然怒道:“兄弟何处言不由衷?你……”
  “天瘦星”冷笑道:“你乃‘断魂二十八宿”之首,难道你还走不出此地?”
  黑衣抱剑人哂笑道:“这‘断魂地狱”高度仅只丈五,但那唯一通往外间之路,又是宽达十五丈以上,此时‘毒池’之上的两层钢板,既已被‘大白岛主’收入山腹以内,再高武功之人,已难飞渡,何况兄弟身前,还有你‘大漠二老’兄弟虎视眈眈呢?”
  “天瘦星”闻言,心中一凛,暗道:“此人心智之高,判事之明,委实超人一等。”
  原来“天瘦星”确曾想到,若果自己兄弟被逼不已之时,只好大开杀戒,尽屠眼前之辈……
  不过,他未曾料到的,是那借以换脚,进入“毒池”的两块钢板,此时竟被柴化龙拨动机关,收入石内。
  当然,他们又何会料到,这却是“惊天剑”华子弘在那断石之内,乱拉钢链的结果呢?
  “天瘦星”徼一沉思,立即笑道:“依阁下之意,咱们与其等死,不如大打一顿了?”
  黑衣抱剑人笑道:“正是此意!”
  “天瘦星”哈哈一笑道:“老夫兄弟甚欲方命!”
  “为什么?你们怕死?”
  “天胖星”陡然惊电般叫道:“谁怕死了?干就干……”
  黑衣人笑道:“这才是好汉……”
  “天瘦星”忽然插口道:“阁下想与老夫兄弟大打一场,老夫有一个条件交换,否则,嘿——嘿——老夫兄弟仍得方命。”
  黑衣抱剑人皱眉道:“什么条件?”
  “天瘦星”淡淡一笑道:“阁下姓名!”
  黑衣抱剑人微微一怔,道:“兄弟也要方命了!”
  “天瘦星”笑道:“阁下也有方命之时么?哈——哈——”
  他忽然发出一阵狂笑,突然喝道:“柴化龙与你是否有仇?”
  黑衣抱剑人摇头道:“无怨无仇!”
  “有恩?”
  “也无恩!”
  “天瘦星”听得不禁一愣了,半晌方道:“既是无怨无仇,他何故要置你等于死地不顾?”
  黑衣抱剑人笑道:“此事兄弟虽是不解,但深信必有原因!”
  “天瘦星”喝道:“尔不认为柴化龙有诈?”
  黑衣抱剑人笑道:“他不敢!”
  “天瘦星”暗暗的一惊,口中却道:“尔是否死而无怨?”
  “当然!”
  “天瘦星”冷冷的喝道:“阁下,柴化龙既然于你无恩可据,你为何愿意以死相待?老夫大感为你不平得很……”
  黑衣抱剑人双目自黑色面幕中向其余十六人一警,笑道:“这是兄弟的事,两位似乎管不着吧!”
  “天瘦星”点了点头,缓缓又道:“阁下,老夫有件要事相告,请勿等闲视之——”说着,“天瘦星”目光如电般在那十六位黑衣人的脸上一转,这才一字一字的缓缓说道:“老夫兄弟并无伤害尔等之心,尔等若能有离去的方法,不妨自行离去,若是无法可想,咱们就结上一个死前的交情,大家不妨席地而座,闲聊一番,以消磨死前的光阴。”
  “天瘦星”语音一落,那十六位黑衣人同时微徼一震!
  只有那位抱剑的黑衣人,神态依然……
  但是,此情落入“天瘦星”眼中,却已够了。
  他知道,自己这手攻心之术,获得了极大成果,虽然他不一定能够确定自己的心计完全可以兑现,但是,至少在眼前的景况下,可以免除不少杀孽,并且可以藉此机会来慢慢查探,思考如何渡过“毒池”的方法。
  “天胖星”自是不解乃弟心计,闻言笑道:“老二,咱们难道真是非死不可了么?”
  “天瘦星”闻言,皱眉道:“老大,看来咱们是死定了,照这位黑衣朋友所说,此间正路,已被柴化龙撤去,任凭咱们武功不凡,却也无法飞渡这十五丈以上之宽的‘毒池’啊!似这等一天又复一天的被困此处——”
  “天瘦星”话音未已,“天胖星”已抢着笑道:“老二,你是说咱们该饿死此间啦?”
  “天瘦星”点头道:“不错,如果柴化龙不将控制之处的消息拉开,使那两片借用落足的钢板回复原状,咱们必然饿死于此地了。”
  “天胖星”听得眉头大皱,混身突然直泛白气。
  黑衣抱剑之人,面罩以内的脸色,陡地一变,双目迅快的转了数转,向“天瘦星”笑道:“两位对生死之事,居然如此通达,实令我钦佩得很——”
  “天瘦星”未容对方说完,忽地插口道:“老大,咱们死不了啦!”
  “天胖星”闻言,混身白气一敛,大喝道:“真的么?”
  “天瘦星”点头笑道:“当然是真的,咱们兄弟必可出险——”
  黑衣抱剑人目光若电般一闪,冷笑道:“陈二侠莫非身怀辟毒神物,不怕‘毒池’之内的‘毒泉’和那些天下至狠的黑蛇么?”
  “天瘦星”哂笑道:“柴化龙这‘断魂池’内的‘铁线黑虺’,乃是旷代难寻的绝毒之物,老夫尚无克制此蛇毒性能耐。”
  “天瘦星”话音略顿,又道:“但老夫却已有飞渡此池之法。”
  黑衣抱剑人笑道:“愿闻高见!”
  “天瘦星”笑道:“此事你们可愿合作?”
  黑衣抱剑人尚未回答,那十六人之中,已有一位身裁较瘦的黑衣人,闪身踏前一步喝道:“柴化龙心怀叵测,居然连咱们弟兄也敢一并谋害,实已罪大恶极,一宿大哥,咱们答应他。”
  黑衣抱剑人目光微转,看了黑衣人一眼,笑道:“老七,你的胆子越来越大了。”
  那瘦小的“断魂第七宿”闻言抗声道:“大哥,这是生死攸关的事,我们岂能再事缄默?”
  黑衣抱剑人微微一笑道:“老七,你是豁出去啦?”
  “断魂七宿”神色微怔道:“大哥此话,莫非同意小弟之言?”
  黑衣抱剑人目光疾转,分立四周的十五位黑衣人,同时目中电射晶光,充满了一股企望之色。
  黑衣抱剑人眉头微皱,哈哈大笑道:“老七,你把帽子扣在愚兄头上了。”
  “断魂七宿”笑道:“小弟不敢!”
  黑衣抱剑人微微一笑,道:“大势所趋,愚兄又何敢独断专行?”
  他话音微顿,转头向“大漠二老”笑道:“两位有什么方法渡此黑池,可否明告?”
  “天瘦星”冷冷一笑道:“方法当然有,不过,老夫对你还是不敢相信。”
  黑衣抱剑人眉头皱,笑道:“陈二兄,你未免太看扁了在下兄弟了。”
  “天瘦星”冷笑道:“诚然不错,阁下如能吿知真名实姓,老夫——”
  黑衣抱剑人突然接口道:“陈二兄,在下非是不肯说出姓名,实因在下另有难言之隐,时机一到,在下定当奉吿。”
  “天瘦星”闻言心中一动,笑道:“听阁下之言,颇似与老夫乃是旧识。”
  黑衣抱剑人笑道:“陈二兄不必胡思乱想,请速道出飞渡黑池方法如何?在下等人若有异心,谅也奈何不了‘大漠二老’吧!”
  “天瘦星”目光一霎,哈哈大笑道:“阁下既有难言之隐,老夫就不再问便是。”
  说着,突然向“天胖星”笑道:“老大!你我以一身功力,横渡十丈之远,谅无问题——”
  “天胖星”一愣,抢着笑道:“老二,这‘毒池’可不只十丈啊!”
  “天瘦星”笑道:“不错,‘毒池’宽度,约在十五丈以上,但若你我兄弟在起步之时,得有外力相助,当可平安渡过吧!”
  “天胖星”闻言,哈哈大笑道:“对!对!但是,谁来助你我一臂之力呢?”
  “天瘦星”笑道:“我先助老大一臂之力吧!”
  “天胖星”摇头道:“不行,若是我过去了,而老二却留在原地,不能过来,这档子事我可不干,要死,我们好歹死在一起。
  “天瘦星”闻言笑道:“老大,你不必发急,小弟自有妙策。”
  “快说!”
  “老大,你飞越此池以后,我可以请这位抱剑的朋友,助我一口真气,追随你的身后……”
  “天胖星”秃顶连点,笑道:“对,对,咱们这就开始!”
  说着,身形一闪,业已站到“毒池”之畔!
  “天瘦星”立即跨前一步,离开“天胖星”约莫三步之远,双掌倏伸,低声向“天胖星”喝道:““老大,你把两只手背过来如何?”
  “天胖星”哈哈一笑道:“好,老二,你只需助我三分真力即可!”
  “天瘦星’蓬首徼点,两人已然四掌相贴。
  “天胖星”扭头看了“天瘦星”一眼,身形微微向下一蹲,双臂反曲,陡地拉开嗓门喝了声:“走——”
  “天瘦星”适时双臂一振,掌心暗力突吐——
  立时,“天胖星”那庞大的身躯,宛如一缕轻烟一般,飘飘而起,浮空丈许,直往对岸飞去。
  十六位黑衣人同时暴喝一声:“好……”
  这时“天胖星”已稳稳的站在“毒池”对岸了!
  “天瘦星”睹状呵呵大笑道:“老大,你这‘浮云掩月’的身法,又精进得多啦!”
  “天胖星”这时已转过身来,敞声大笑道:“若无老二‘少阳乾元神功’之助,我那得有此成就?老二,该你请那位抱剑的朋友帮忙啦!”
  “天瘦星”此时突然摇头大笑道:“老大别忙,老二得先把另外的几位黑衣朋友送出险地以后,再设法飞渡此地才对。”
  “天瘦星”此言一出,十七位黑衣人无不大感意外。
  他们想不到这位素以智计过人,心肠狠毒的“天瘦星”,会突然一改常规,居然肯宽大得先成全别人来了。
  黑衣抱剑人心中不禁大感快慰,他正待跨前谦逊几句——
  忽然对岸已传来“天胖星”怒声大喝道:“老二,你怎可说话不算话了?你若不先行过来,待会儿如果要是碰到柴化龙那小子,老夫一个人岂不势单力孤——”
  “天瘦星”哈哈大笑道:“老大,你别疑心人家啦!不是老二自诩,即使没有黑衣朋友相助,凭老二的一身功力,岂会被困此地?”
  说着,未容“天胖星”再度开口,立即转头向身后业已跨前一步的黑衣抱剑人笑道:“老弟,你看谁先过去?”
  黑衣抱剑人长剑突告入鞘,双手抱拳作揖道:“陈二兄,昔日传闻大有错误,陈二兄古道热肠,可谓世所罕见,在下代表‘断魂二十八宿’向前辈致谢!”
  “天瘦星”闻言,双目一翻,喝道:“有道是耳闻不如目见,阁下似也大可不必自责自谦,依老夫所见,还是早点儿离此险地为是。”
  “断魂一宿”闻言,点头道:“恭敬不如从命,五宿何在?”
  黑衣人中,顿时应声走出一人,快步走向“断魂一宿”身前,一揖到地,中气十足的发话道:“五宿在此听命!”
  “断魂一宿”朗声笑道:“请知各宿贤弟,由你开始,依次飞渡‘毒池’,并由愚兄与陈前辈分别相助各贤弟一臂之力。”
  “断魂一宿”话音一歇,又向“天瘦星”笑道:“在下不得不劳动陈二兄鼎力相助了!”
  “天瘦星”闻言,心中一动,暗道:“此人必是旧识,否则,他怎会口口以陈二兄相唤?而且,听他言下之意,颇似功力极高,要我相助,也不过彷彿是为了不使自己看透他的功力而不得不尔,未免令人……”
  “天瘦星”沉思未已,“断魂一宿”此时已然双掌一分,将那位“断魂五宿”轻轻的送过了“毒池”。
  “天瘦星”眼光如电般凝注“断魂一宿”那运功吐劲手法,但是,他却没有看出对方家数。
  适时,“断魂一宿”已将随在“五宿”身后的“六宿”送出,同时,扭头向“天瘦星”哈哈一笑道:“陈二兄,在下纵出全力,约可相助七人飞渡,若果陈二兄再不出手,只怕在下必将在第八人手上失手。”
  “天瘦星”闻言笑道:“阁下委实谦虚得很,如若老夫所料不差,阁下功力之高,必然不在老夫之下,老夫出手,也不过凑数而已。”
  说完,哈哈一笑,闪身再度踏前一步,又道:“朋友们,来吧!”
  但见两人双掌如飞,盏茶不到,已将十六名黑衣人送过了这条宽达十五丈以上的“毒池”。
  “天瘦星”哈哈一笑,向“断魂一宿”道:“阁下,该你啦!”
  “断魂一宿”肩头暗皱,笑道:“在下若是先走,陈二兄又将如何飞渡此池?莫若让在下先助陈二兄一臂之力,然后在另行设法……”
  “天瘦星”不等“断魂一宿”说毕,呵呵一笑道:“阁下莫真个以为这小小的‘黑池’,就能阻住了老夫去路,且等你飞渡之后,老夫自有登跃之方。”
  “断魂一宿”闻言,心中一动,笑道:“如此又将恭敬不如从命了!”
  “天瘦星”笑道:“请!”
  “断魂一宿”朗朗一笑,快步走至“天瘦星”身前,也未作势,双臂微向后掠,四掌甫抵,立即道了声:“有僭……”
  但见一缕黑光闪处,业已飞抵对岸!
  “天瘦星”目光之中,却突现惊容!
  敢情对方这套身法,乃是“昆仑派”的“翔鹤梳云”绝技,此人若非“昆仑”嫡系,决难得此真传。
  但“昆仑”一派怎会有人投身“大白岛”中呢?
  “天瘦星”凝思未决,对岸已传来话声:“陈二兄,请速飞渡此池,莫让柴化龙再施诡计了。”
  “天瘦星”闻言心中暗笑忖道:“你以为老夫过不去么?”
  但他口中却朗声应道:“阁下请放心,老夫这就过来了。”
  说话之间,但见他双臂倏振,身形缓缓拔起一丈。
  对岸十七位黑衣人不禁同时凈大了双眼,暴起一声:“好身法!”
  “天瘦星”却适时好整以暇,凌虚而立!
  远远看去,宛如金仙御风一般,纹然不动。
  顿时,又是一阵雷般叫“好!”。
  连“天胖星”也忍不住大喝道:“老二,你真有两手呀!”
  “天瘦星”此时对一切外在的音色,充耳不闻,但见他蓬首微泛红光,正飘飘然向对岸飞去。
  “断魂一宿”已然看出“天瘦星”这种身法,委实高明的惊人,除了双掌十指微向后摇以外,浑身均似静止不动。
  而“天瘦星”却是借了这十指后摇之力,缓缓飞行。
  “断魂一宿”隐约的得,这手功夫是传自“轩辕龟帖”,而“轩辕龟帖”却又传说落入“天地双绝”之手,由“天霄神君”卓尔侪所保存,“大漠二老”又怎能炼就帖中武功?
  “断魂一宿”不禁有些迷惑了!
  难道“天瘦星”也得到了一份“轩辕龟帖”?
  这种可能似乎不大,但对方身法确是帖中所载,以炼气为本,而能驭气奔行的“驭炁凌云”身法。
  “断魂一宿”沉吟未已,“天瘦星”业已缓缓渡过宽达十五丈以上的“毒池”,平稳轻灵的,双足落地。
  在众人喝“好”声中,“天瘦星”淡淡一笑道:“老夫勉力行功,终未出乖露丑,幸甚,幸甚!”
  “天胖星”闻言大笑道:“老二,你真把这手功夫炼就啦!”
  “天瘦星”笑道:“卓老儿已可飘行百丈,老二充其量大概也难以飞渡八十,老大,你还往脸上贴金作甚?”
  “天胖星”哈哈一笑,尚未说话,“断魂一宿”已大声抢着笑向“天瘦星”抱拳喝道:“陈二兄身怀这等绝技,委实令人钦似无已!”
  “天瘦星”笑道:“阁下何出此言?老夫一时心喜,不禁难克妄意,虽然飞渡此池,但却难免眩众之议。””
  他话音一顿,极有深意的看了“断魂一宿”一眼道:“昆仑道友,是否陈二故交?何不……”
  ‘断魂一宿”呵呵一笑,截断对方话音道:“陈二兄,在下确是昆仑门下,但因别有因果,不能在此透露底细,尚望陈二兄见谅,同时!——”
  “断魂一宿”突然看了“天胖星”一眼道:“陈大兄也可否不再疑心在下!”
  “天瘦星”朗声一笑,“天胖星”却瞪目叫道:“老夫何时疑心过于你?哈哈,莫非你有见不得人的事,被柴化龙那小子捉住了鞭子么?”
  “断魂一宿”闻言笑道:“不敢,陈大兄到是猜对了一半!”
  “天胖星”似是颇为得意的笑道:“只猜对了一半?”
  “断魂一宿”点头道:“陈大兄认为柴化龙捉住了在下把柄,却是错了,因为柴化龙根本无此能耐,不过——”
  “断魂一宿”音容一黯道:“兄弟到确有把柄让人家捉住了!”
  “哦……”
  “天胖星”闻言,惊“哦”出声道:“阁下的把柄,是被何人抓住了?”
  “断魂一宿”皱眉道:“此事未便言明,又得请陈大兄见宥了!”
  “天胖星”只听得秃头连摇道:“你们这些人真怪,从来不肯把话说完。”
  “天瘦星”适时笑道:“老大,你怎么老爱啰嗦!既然这位一宿朋友不肯说出,他也必然有他的苦衷啊!”
  “对!”
  “天胖星”点头道:“老二,这就是老大的坏毛病……”
  “天瘦星”皱眉道:“老大,咱们还有正事没干呢!”
  “天胖星”似是突被提醒的叫道:“老二,咱们找柴化龙那小子去吧!”
  ‘天瘦星”呵呵笑道:“老大,你这句话没有说错,咱们早就该去啦!”
  说着,却又掉头向“断魂一宿”笑道:“一宿老弟,柴化龙现在何处,老弟当该知道吧!”
  “断魂一宿”眉头突扬,朗声笑道:“柴化龙此时可能就在这‘断魂地狱’的出口之处,陈大兄和陈二兄且随在下出去试试如何?”
  ‘天瘦星”呵呵一笑道:“好得很!”
  说着,身形电闪,飞向那通往出口之处的窄梯。
  ‘断魂一宿”低喝一声:“各宿速随愚兄后,不许出声!”
  立即腾身,紧随“天瘦星”身后而去。
  十六位黑衣人互相看了那抱着肚皮的“天胖星”一眼,尚未移步,“天胖星”已呵呵大笑道:“朋友们,你们先走一步吧!老夫自会随后跟来。”
  十六位黑衣人闻言,同时抱拳,高声道:“晚辈等遵命!”
  顺时,依次鱼贯而出!
  “天胖星”直待十六人走开,这才双目陡现煞气的倏而转身,面向那“断魂池”冷冷一笑道:“柴化龙呀!柴化龙!你这‘断魂毒池’虽然阴毒,但是,你今天可算是遇上了对手啦……”
  说话之间,“天胖星”忽而哈哈大笑,变掌平伸向前,十指往那“毒池”之内连弹,口中喝道:“老夫叫你们这些冷血动物,也尝‘寒毒攻心’之苦,是否弱似你们口中所吐的‘黑汁寒浆’。”
  眨眼之间,“天胖星”十指尖端,已射出十缕白气,宛如十条游龙一般,往“毒池”之内投去。
  “嗤!嗤!”
  一阵尖锐的低啸声中,“毒池”之内腾起了惊人的怪象。
  千万条黑色小蛇,陡然如遭重击般奔跃挣扎,狂扑狂跳不已,整个“毒池”,已再难见半点水光。
  缓缓的,池面之上,已被“天胖星”指尖白雾所罩。
  约莫盏茶之久——
  “天胖星”忽然冷冷一笑,双掌倏收。
  那“毒池”之上,已晶莹灿烂的盖上了一层寒冰。
  不过,在那寒冰之下,却仍然万头攒动,奔腾着一条条黑色的小蛇,厥状狰狞,挣扎不已。
  “天胖星”看得眉头大皱,低叹道:“这种‘铁线黑虺’居然这等厉害么?老夫不信你是钢打的筋骨,禁得住老夫这‘太阴寒煞’……”
  适时,那通往出口的来路之上,传来“天瘦星”喝叫之声:“老大,你怎么啦?”
  “天胖星”闻言,几乎哑然失笑!
  心想:可不,自己是怎么啦?放着要去找柴化龙那小子的正事不干,却跑在这儿跟畜生生气。
  他身形电转,哈哈笑道:“老二,咱这就来啦!是咱看不惯这堆害人的毒蛇毒浆,略施手段,把他们困在‘太阴寒煞’之下,意欲扫数冻毙,免得让柴化龙再去害害人,不料,这些小蛇可真福命长的呢……”
  “天瘦星”的话声,突然传来;“老大,别管那些闲事啦!快来看看……”
  “天瘦星”的话音,突告中断!
  “天胖星”心中一怔,深恐乃弟遇险,顾不得这池中“铁线黑虺”是否已然冻僵,闪电般往外奔去。
  这是一条长约五十余丈的甬道,深深埋在地底,不过,却因四壁嵌有明珠,故而不似初落地狱之处黑暗。
  “天胖星”心中一急,行动捷似流星,转眼之间,业已奔至出口之处,他抬头望了那斜斜向上的窄梯一眼。
  忽然,他愣了!
  只见“天瘦星”正像一个呆子般斜靠在窄梯顶端!
  “天胖星”睹状,脸色大变,飞身直上,一把将“天瘦星”抱入怀中,顿时又眉头大皱。
  敢情“天瘦星”毫无骤中暗算的情势,出口以外的那座石洞之内,也更是阒无一人在内。
  “天胖星”不禁大惑不了,他仔细的查看乃弟半晌,终于,秃头放光,轩眉哈哈大笑道:“老二,老二!你可把老大吓坏啦……”
  长笑声中,暴举右掌,拍向“天瘦星”命门大穴。
  “啪——”
  一声脆响过处,“天瘦星”也顿时放声大笑!
  “天胖星”浓眉上扬,笑道:“老二,你这是干吗呀?竟然自闭三焦,暗塞五腑……”
  “天瘦星”呵呵笑道:“老大,老二是一时心血来潮,想试上一试,埋首边荒,苦炼十载的‘闭三焦,塞五腑’之术,已否竟功。”
  “天胖星”笑道:“老二,看来你还未到火候呢!”
  “天瘦星”笑道:“不错,老二虽可猝然自闭,但却无法立即自解。”
  “天胖星”笑道:“老二,你这个玩笑可开得不小,差点儿把老大给急坏了,不过,老二,你总得敬佩老大的眼光不坏吧!”
  “天胖星”闻言一怔道:“怎么?还没有找到柴化龙么?”
  “天瘦星”点头道:“没有!”
  “天胖星”跺脚道:“他们呢?”
  “谁?”
  ‘断魂十七宿呀?”
  “天瘦星”笑道:“在这间石室门外!”
  “天胖星”呵呵一笑道:“叫他们带路去找,岂不极为省事么?”
  “天瘦星”一面摇头,一面举步走向石室中央道:“老大,你可曾发觉这间石室有些奇怪?”
  “奇怪?”
  “天胖星”不禁深深的吃了一惊!
  他举目四顾,但他却找不出丝毫奇怪之处。
  “老二,这石室当真有何怪异之处?”
  “天瘦星”右臂高举,向上方正中离地三丈之处指了一指,笑向“天胖星”低喝道:“老大,你看,正中这块青石,是否与别处不同?”
  “天胖星”闻言,抬头笑道:“果然不同,这块丈许方圆的巨石,好像是微带青色。”
  “天瘦星”点头道:“正是微带青色,这石室之内,四壁皆白,只有这块巨石泛青,可见这丈许青石,不是天生之物。”
  “老二,你是否认为这儿可能是一道通往外间的门户?”
  “对!”
  “天胖星”右掌陡然虚空向上按了一按,笑道:“老大,这块青石的石质甚软呢!”
  “天胖星”浓眉陡扬,大笑一声道:“老二,待老大腾身上去试试……”
  话音未已,“天胖星”那硕大无朋的身躯,已宛如一片黄叶般,飘然离地,迎风漫舞的向上飞起。
  “天瘦星”眼看乃兄缓缓拔身而起,心中不禁一动。
  他想到“大白岛”这座“黑地狱”的布置之精,设计之巧,以及埋伏之毒,决不会在此石室之内,留下道大破绽。
  要不,这块青石,便是陷阱。
  他对武功既高,心计又工的武林人物,必可发生特殊功效,而且,可能是非常恶毒……
  ‘天瘦星”转念至此,不禁神色大变。
  此时;“天胖星”正已离开那青石不足三尺——
  “天瘦星”赫然一震,脱口暴喝道:“老大,那块青石碰不得!”
  “天胖星”此时正好单掌微扬,右手五指,离开那青石只得三寸不到之处,凌空而立——
  “天瘦星”这一声暴喝,却使他混身一抖。
  真炁微敛,身形立堕!
  但是,正由于他真炁微弛,右手五指之上所凝聚的动力,也适时一散,直射那方青石而去。
  却听得“轰!”然一声巨震!
  这座宽达十丈的石室,忽如大海孤舟一般的东颠西晃。
  “天瘦星”面色大变之下,一把拉住乃兄,闪电般向五丈以外的那座石门飞奔而去。
  两条身形甫告到达石门门口,石室之内,已传来一阵天崩地裂的爆炸之声,和密雨般碎屑。
  “天瘦星”终是心计过人,思虑遇到,在身形退到门口之时,立即挥手劈出一股透空掌力。
  这股掌力,恰好迎着那石室之内纷飞的碎屑,倒卷而出,“天瘦星”和“天胖星”也借着这股掌力,脱身门外。
  适时,“断魂十七宿”之中的“第一宿”,正守候在石门出口之处,满脸皆是惊骇恐惧之色。
  “天星”兄弟身形甫出石门,“断魂一宿”立即抢步上前,向“大漠二老”抱拳一揖道:“两位是否受惊了?”
  “天瘦星”皱眉道:“这间石室,是这‘黑地狱’中的什么所在?”
  “断魂一宿”恭声道:“此室乃是‘黑地狱’中的‘粉身碎骨地狱’!”
  “粉身碎骨地狱?”
  “断魂一宿”点头道:“此室之内设有颇为凶险的埋伏‘碎骨岩’,一旦爆裂,任你武功再高,也虽以逃脱此室之内埋伏……”
  “天瘦星”点头道:“石室之内埋伏果然恶毒得很,但是若说武功再高之人,都也难以脱避,老夫兄弟又何能安然退出?”
  ‘断魂一宿”微微一愣道:“或许陈兄等武功过人,室内埋伏威力不够。”
  ‘天胖星”忽然哈哈笑道:“老二,依老大看来,此事不是石室之内的埋伏威力不够,或是我等武功过人,而是咱们的机会拿捏恰到好处。”
  “天瘦星”笑道:“老大,你别以为老二不知道,老二只是发觉情况有些儿不对,所以才向一宿老弟探听。”
  “天胖星”笑道:“老二发觉什么不对?”
  “天瘦星”皱眉道:“此室既然称为“粉身碎骨地狱’,为何这座石门却无埋伏,在青石爆炸之际,而予封塞?”
  “天瘦星”话音一顿,“断魂一宿”已笑着说道:“陈二兄问得好,此室石门原有一道连贯室顶青石的开闭机掣;不过,在下出得此室之时,业将机掣顺手拉死。”
  “啊!”
  “天瘦星”恍然一笑道:“这问‘黑地狱’到是设计得颇具匠心,适才设若不是一宿老弟顺手拉死机掣,咱们兄弟岂不已然粉身碎骨?”
  “天胖星”到是心肠耿直,闻言竟向“一宿”笑道:“一宿老弟,若非蒙你这顺手一拉,哈哈!咱们弟兄俩这把老骨头,真到是要永埋此地了。””
  “断魂一宿”摇头一笑道:“在下无意之中,拉死这道机掣,居然能令两位少受惊险,实是始料未及,二兄如此抬爱,在下愧不敢当。”
  “天瘦星”眉头略聚,笑道:“一宿老弟,柴化龙藏身之所,老弟不会不知吧?”
  “断魂一宿”抬头道:“这间‘黑地狱’究有多大,恐怕连柴化龙自己也摸不清楚,柴化龙果真藏身于此,在下也难能驰出。”
  “天瘦星”意外的一怔道:“你说柴化龙也不能走遍这‘黑地狱’么?”
  ‘断魂一宿”点头道:“柴化龙无此能耐!”
  ‘天瘦星”颇似不信的摇头道:“老弟,你是否算得柴化龙手下之人?”
  “断魂一宿”摇头道:“不——”
  但是,他“不”字甫吿出口,立即又道:“也算是!”
  “天胖星”闻言,瞪目诧道:“你这是何意?怎么既不是,又算是呀?”
  “天瘦星”也笑道:“老弟,你为何不直说了事?这等吞吞吐吐,犹疑不决,岂非有失武林朋友的本色么?”
  “断魂一宿”笑道:“在下确未吞吞吐吐,说的都是实情。”
  “天胖星”摇头笑道:“果是实情,则柴化龙算得上是你的上司了?”
  “断魂一宿”黑纱后面的双目徒射精光,冷笑道:“他不大配!”
  ‘柴化龙不配么?”
  “当然!”
  “天瘦星”笑道:“如此说来,这‘大白岛’中之事,并非纯由柴化龙作主。”
  “断魂一宿”微带恼恨之音说道:“他可以做得一半!”
  “天瘦星’颇感兴趣的笑道:“另一半呢?”
  ‘断魂一宿”笑道:“另一半的主,要由……”
  突然,“断魂一宿”话音倏停,目光如电般射向“大漠二老”,黑纱以内的脸色,变得极为奇诡。

  第二十二章 五大弥勒
  “天瘦星”长眉倏皱,低喝道:“谁?由谁作主?”
  ‘断魂一宿”略一沉吟,笑道:“陈二兄可否不问?”
  “天瘦星”笑道:“以柴化龙的能耐,老夫早就知道他不会有掌握此岛全权之能,但这位幕后之人,到令老夫甚感兴趣。”
  “天瘦星”话音略歇,冷笑道:“既然断魂一宿老弟不便相告,老夫决不再问,不过,老夫却相信必有查出的一天。”
  “断魂一宿”笑道:“以陈二兄的能耐,当然能够查出,在下限于一句誓言,故而无法向两位亲口说出……”
  “天胖星”闻言,摇头笑道:“一宿老弟既有难言之隐,咱们当然不便多问,老二,咱们还是先把柴化龙那小子拉出来吧!”
  “天瘦星”笑道:“老大之言,正合老二心意,一宿老弟,你虽然不敢确定柴化龙藏身之所,但你总比老夫兄弟要强上一些——”
  ‘断魂一宿”点头笑道:“陈二兄要在下找出柴化龙,在下并无十分把握,不过,在下愿与十六位兄弟,追随两位身后,以供差遣。”
  “天瘦星”笑道:“如此也好,咱们就先从这条甫道找起吧!”
  说着,当先举步,向那深约百丈的暗道中行去。
  “天胖星”和“断魂十七宿”,一言不发,紧紧相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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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在那甬道尽头侧面的一间大仅丈许的暗室之内,一灯莹莹之下,正有五条人影,映在黝黑的石壁之上。
  他们,正是那位追敌而去的“秦岭散人”和破壁而来的“白云玄鹤”范三奇,“华山双剑”及于文涛。
  “秦岭散人”费武子,显然是被一桩极为重大的问题所困扰,双手抱胸,不停的在室内徘徊。
  “白云玄鹤”范三奇长眉紧皱,沉吟不语,“华山双剑”则二目紧闭,垂手恭立一旁。
  只有于文涛神色自若,意气飞扬的昂首向上。
  斗室之内,是一片沉寂……
  半晌——
  于文涛似是想起什么大事,高兴的笑道:“老前辈,晚辈想出来了!”
  于文涛的话音,激起了斗室之内的骚动,“秦岭散人”闪电般的转向于文涛身前喝道:“是什么道理?于老弟,快说!”
  于文涛淡淡一笑道:“依晚辈所见,那‘晶墙’所现的‘华山三剑’身形,只怕乃是幻形而不是三剑本人。”
  “秦岭散人”闻言失笑道:“老弟,老夫也曾作如是之想哩!”
  于文涛一怔道:“晚辈猜错了么?难道那会是真的么?”
  “秦岭散人”笑道:“老夫并未认为老弟猜错了,只不过老夫寻思,如果那‘晶墙’所现人影是幻,即‘华山三剑’本人立在何处?”
  于文涛笑道:“可能不在‘晶墙’之后,即在‘晶墙’之前。”
  “秦岭散人”摇头道:“老弟,若在‘晶墙’之后,则你所见到的‘三刻’身形,必属其人无疑,否则的话——”
  “秦岭散人”略一沉吟,摇头道:“那‘晶墙’所现人影,不应那等逼真。”
  于文涛心中一动,笑道:“老前辈,你认为那不是幻形么?”
  “可能不是!”
  于文涛笑道:“但以晚辈看来,仍然只是幻形所化。”
  “秦岭散人”笑道:“老弟莫非另有所见?”
  于文涛摇头道:“晚辈并非另有所见,只因那堵晶墙,甚为令人怀疑。”
  “哦?难道那堵‘晶墙’别有消息埋伏?”
  于文涛点头道:“是否有什么消息埋伏,晚辈不知,但那堵‘晶墙’的本身性能,晚辈到曾仔细的揣摩过。”
  “秦岭散人”闻言怔了一怔,道:“老弟揣摩的结果如何?”
  于文涛剑眉斜扬,笑道:“具有极大的折光之能!”
  “秦岭散人”修眉应声一扬,大笑道:“老弟果然心细,敢情那‘晶墙’人形,依然是幻。”
  “正是!”
  于文涛应声笑道:“以‘晶墙’折光之能,华山三剑身形理应是幻非真。”
  “秦岭散人”点头笑道:“有理,那么,三剑存身何处?”
  于文涛笑道:“就在那‘晶墙’附近!
  “秦岭散人”沉吟半晌,笑道:“老弟,老夫也有同感了!”
  于文涛笑道:“晚辈适才再度深思,已发觉‘华山三剑’既不可能在那‘晶墙’之后,又不可能在‘晶墙’之前——”
  “秦岭散人”插口道:“如在那“晶墙’之前,岂不是变成在老弟身后了么?‘华山三剑’果在老弟身后,你断无不曾发现之理。”
  于文涛笑道:“正是,晚辈已可肯定,‘华山三剑’斯时必已受制,而停身在那堵‘晶墙’的上下,或者左右某处。”
  “对!”
  久未开口的“白云玄鹤”范三奇突然叫道:“文儿,你料想得对极!”
  于文涛笑道:“三叔,你老人家莫非也有所见么?”
  “白云玄鹤”笑道:“愚叔到无所见,但就事理而言,舍此别无他辞可以解释,柴化龙纵有天大的本领,却也不可能会变。””
  “秦岭散人”笑道:“范大侠推想得妙极,柴化龙确是没有生育变化之能。”
  于文涛笑道:“老前辈,咱们是否先去搜那诸“晶墙’?”
  “秦岭散人”闻言,摇头道:“不必了,咱们应该先找到——”
  突然,“秦岭散人”话音一顿!
  于文涛脸色激变,他已发觉室外过一阵轻微的步履之声!
  “秦岭散人”目光电射那道业已关闭的石门,向朝石门走去的于交涛低喝道:“老弟且慢!”
  于文涛应声止步,“秦岭散人”已闪身赶来。
  “老弟,你可曾听出人数多少?”
  于文涛皱眉道:“约在十人以上!”
  “秦岭散人”低道:“他们不会是柴化龙!”
  于文涛惊疑的望着“秦岭散人”道:“老前辈怎会知道?”
  “秦岭散人”笑道:“如果是柴化龙,他不必这等轻微缓慢,这座‘黑地狱’,乃是他一手建成,我等存身何处,他何须这等暗中摸索寻找?而且,以柴化龙心计之高,用心之毒,他岂肯率领岛中手下,到处乱跑?何况他深知除了自己,可说无人可以出手……”
  于文涛点头笑道:“老前辈认为他们是谁?”
  “秦岭散人”皱眉笑道:“老夫尚未想出,但可断定的是友非敌。”
  于文涛闻言摇头道:“老前辈,大白岛中又来咱们助手?只怕……”
  于文涛话音未已,室外忽传轻啸之声。
  “啰——”
  宛如深谷狼嘷一般,直震得室内诸人神色大变。
  “秦岭散人”修眉倏皱,低道喝:“老弟,这啸声来得太过奇突了,恐怕适才老夫猜想是友非敌之语,当真要改变一下了。”
  于文涛点头笑道:“依晚辈猜想,这‘大白岛’中必然又来了高手——”
  “秦岭散人”接口道:“这声长啸,业已显出来人功力极高,只怕不在‘大漠二老’陈氏兄弟之下,老弟,咱们得出去看看才成。”
  于文涛剑眉飞扬,轩然一笑道:“晚辈早就想出去了!”
  “秦岭散人”微微一笑,向四人招手道:“老弟既然急于外出,咱们这就走吧!”
  语音未毕,单掌倏扬,那道面对“秦岭散人”的石壁,陡然应声而裂,露出一道宽敞的大门。
  “秦岭散人”身如电闪,穿门而出。
  于文涛更是疾逾飘风般紧紧追随——
  门外,此时刚刚奔过五条黑影!
  他们正是“断魂十七宿”中的十八、十九、二十、二十三、二十四等举步稍迟的“五宿”。
  “秦岭散人”在跨出石门的刹那,业已发觉五人联袂而过,但他却不解为何这五人竟然对石门裂开之事充耳不问?
  于文涛也正心怀疑虑不安,那声狼嘷般长啸之声,使他深深的焦急那三位必已被困的“华山三剑”。
  这时,“五宿”身形,已自甬道之中逐渐消失,远去。
  “秦岭散人”费武子和于文涛却无意中相视止步!
  他俩同时发觉这甬道之内,危机四伏。
  他们不愿冒不必要的险!
  “老弟,这儿情形有点不妙!”
  于文涛暗中点头应道:“前辈有何所见?”
  “秦岭散人”笑道:“虽无所见,却有所觉,这五个聋子就令人可疑。”
  费武子此时业已认定这五人是聋子了!
  于文涛蹙眉应道:“这五人虽属可疑,但却不如这声长啸令人心烦,老前辈,你看这五位黑衣大汉是友是敌?”
  于文涛这一问,真把“秦岭散人”给难住了。
  他沉吟半晌,终于摇头道:“老夫可真难倒了,这五位黑衣人如果是友,他初入此间,任何响动,都会引起他们惊惧……”
  “他们既是聋子,何能发觉响动?”
  “秦岭散人”摇头道:“不,身怀武功之人,虽聋却也不会不聪。”
  于文涛蹙然道:“他们是敌么?”
  门秦岭散人”摇头道:“也不见得,如果他们是敌,则应深知此间各处消息埋伏,不会在行经此室之时,毫无防范。”
  “但他们总不曾是非友非敌吧!”
  “秦岭散人”笑道:“这正是耐人寻思之点……”
  他略一沉吟,又道:“或许他们是友,而被那声长啸所慑,故而赶往查探,也可能他们是敌,在发觉长啸之后,驰往应援——”
  于文涛摇头插口道:“老前辈,依晚辈所见,这五位应是列入敌方。”
  “秦岭散人”皱眉道:“老弟凭何理由敢作此言?”
  于文涛冷笑道:“若非敌方手下,他们岂能安然通行此一地狱?”
  “对!”
  “白云玄鹤”范三奇已在两人对答之时,率同着“华山双剑”,静静的赶来站在一旁,此时不禁插口道:“依范某所想,这五人是敌。”
  “秦岭散人”闻言,缓缓点头道:“老夫也有此同感,不过,以这五人行进身法而论,纵然是敌,则也算不得什么强敌。”
  于文涛笑道:“若非强敌,则我等何必困恼如此?老前辈,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咱们追上去看看再说。”
  “白云玄鹤”范三奇闻言摇头道:“文儿,对前辈说话不可放肆。”
  于文涛肃然一惊道:“是,三叔教训,文儿深记……”
  “秦岭散人”哈哈一笑道:“范兄不必责备于老弟,年轻人正该豪放爽迈些才好,如果一天到晚拘拘束束,看来令人可憎,又有多大出息。”
  “秦岭散人”话音一顿,低喝一声道:“走!咱们去……”
  “秦岭散人”口中那句“去”字未落,先前传来的那声怪啸,突然从甬道的尽头,呼啸而来。
  于文涛剑眉应声倏扬,暴喝一声:“老前辈,咱们岂能再事坐视?”
  “秦岭散人”笑应道:“当然不能坐视,咱们这些赶上前去……”
  说着,身形倏展,电似射出。
  于文涛岂甘人后?
  “秦岭散人”身形甫动,他已经飞步抢出一丈。
  “白云玄鹤”范三奇眉头微皱,摇头道:“文儿,你也太性急了些,这等强敌环伺之下,你这等冒失抢先,若有什么失闪,岂非——”
  “秦岭散人”哈哈一笑,脚下不停,口中叫道:“范兄不必再猜了,于老弟既已先去,咱们也得赶快。”
  范三奇自是只好摇头一笑,不再言语。
  四人身形,霎时急似流星般而逝。
  在甬道尽头之处,“大漠二老”再度陷入了重围。
  ‘断魂十七宿”却肃立站在一旁!
  “大白岛主”柴化龙面向“大漠二老”而立,脸上的神色头得激动,怨毒,目光闪烁不定的在二老脸上转来转去。
  排列在“大白岛主”身后的,共有数十名黑衣大汉,但环立在“大漠二老”身侧,却另有五名蒙面老叟。
  于文涛一步领先,奔至甬道出口,他目睹此情,立即止步,掩向出口之处的一块巨石之后。
  同时,他并快速的向紧紧追来的“秦岭散人”费武子和“白云玄鹤”范三奇等四人略打手势,阻止四人前进。
  “秦岭散人”目光微转,业已发觉甬道出口之外的那问宽敞无比,类似大殿般的石室之内动静。
  其实,他不必于文涛打手势,已然侧身掩向石后。
  范三奇、华子弘和姬无修,已也不敢怠慢,宛如惊鸿一般的无声无阒的投向于文涛隐身之处。
  于文涛剑眉略竖,低声道:“老前辈,柴化龙果然来了极强的帮手……”
  “秦岭散人”此时目光正凝注在那五位蒙面老人的身上转来转去,一听于文涛发声讲话,立即一手掩口,低声附耳摇头道:“于老弟,此时不宜多说话,这五位蒙面老叟,确是柴化龙的得力帮手,
  陈氏兄弟只怕难敌这五人联手群攻。”
  于文涛闻言,心中大自吃惊。
  莫非这五位蒙面老人的武功,竟比“大漠二老”还强?
  “老前辈认识他们么?”
  “秦岭散人”低应道:“老夫怀疑这五人来历不凡,但拿不准是否旧识。””
  于文涛急道:“我们应否立即现身才是?”
  “秦岭散人”摇头道:“不必,一时之间,陈氏兄弟还不会危险……”
  “秦岭散人”话音未已,那大殿之内,已然生变。
  但见,柴化龙面色微变,暴喝一声道:“陈坤、陈良,尔等今日休想生离此间了,老夫这‘大白岛’中,早为两位准备了埋骨之地。”
  “大漠二老”此时却是面含微笑,暗中凝神戒备,虽然耳闻“大白岛主”不逊之言,却是未曾动怒。
  柴化龙睹状,眉头一皱,冷笑又道:“两位好大的耐性,任凭老夫辱驾,居然不肯开口,这到真是大出老夫意料之外。可是,纵然你们兄弟今天有张良进履,韩信胯下之量,老夫也不会轻易放过你兄弟的——”
  话音徼顿,柴化龙突然向五位蒙面人数一抱拳道:“有劳五位了!”
  柴化龙语音未落,身形陡然倒退七步。
  而那五位蒙面老叟,却同时跨前一步,闪电一分而散,将“大漠二老”围在五人的联手圈内。
  霎时,那阵令人毛骨悚然的长啸之声,突然自五位老叟的中间地位发出,直震得大殿之内,石屑横飞。
  于文涛听得剑眉双锁!
  他在凝神静气的全神贯注之下,竟然未能看出这阵长啸之声,究系发自五位蒙面人中的何人之口。
  他怀疑不安的转头看了“秦岭散人”一眼——
  突然,他暗自失笑了。
  原来“秦岭散人”也未听出啸声发自何人之口,于文涛转头之时,他也正掉头皱眉哩!
  于文涛摇摇头,正想开口说话,“秦岭散人”陡地一指那座大殿,低声向于文喝道:“老弟,你看——”
  于文涛应声掉首,目光射向大殿,忽然剑眉一扬。
  敢情此时那五位蒙面老叟,已然拉开了一个奇怪的架式,把“大漠二老”紧紧的围在中央。
  于文涛发现这五人乃是各举一手向上,一手抱在胸前,迅速的围着“大漠二老”一丈以外疾转。
  “大漠二老”却依然神色不动,静立原地,他们对身外五人的疾转,也只以眼角烁光,略作注视而已。
  于文涛看得正自不解之际,“秦岭散人”忽然低声道:“老弟,你可会听说过这等阵法?”
  于文涛摇头道:“晚辈未曾听说过有这等奇异的阵法!”
  “秦岭散人”点头道:“休说老弟,即令老夫也未曾听说过,不过——”
  他话昔略顿,微作沉思道:“老夫到已猜出此阵之名!”
  于文涛笑道:“前辈可否说出?”
  “秦岭散人”点头道:“此阵名为‘五弥勒追魂大阵’!”
  于文涛闻言一惊道:“前辈没有看错么?真是‘五弥勒追魂大阵’么?”
  “秦岭散人”笑道:“不会看错的,此阵确是‘西藏教’中的镇教之宝,誉为所向无敌的‘五弥勒追魂大阵’。”
  于文涛摇头道:“既是此阵,为何行阵之人并非弥勒?”
  “秦岭散人”点头道:“老夫正为此不安,难道‘西藏教’竟也跟柴化龙沆瀣一气,派了门下来此,相助对方么?
  于文涛皱眉道:“这也未尝不可!”
  “秦岭散人”笑道:“但这五位蒙面之人,并非和尚啊!”
  于文涛笑道:“不是和尚,就不会行阵么?”
  “秦岭散人”点头道:“依西藏教百年惯例,此阵向不传给释门以外子弟。”
  于文涛笑道:“惯例有何关系?和尚也可以伪装啊!”
  “秦岭散人”笑道:“对,若非老弟提醒,老夫可真忽略了。”
  他话音略顿,突然指着仍在疾走中的一位老人道:“这一位的长发,老弟可会看出不妥之处?”
  于文涛闻言,双目一瞪,笑道:“此老长发,似乎无甚光泽,莫非是假?”
  “秦岭散人”笑道:“此发正是贋品!”
  于文涛不禁摇头道:“依晚辈看来,这五人之中至少有两人是用假发披肩。”
  “秦岭散人”点头道:“正是其中只有两位!”
  于文涛仍感困惑的摇头道:“前辈认为另外三位可能是谁?”
  “秦岭散人”微笑道:“那三位不曾是和尚的,其中到有两位可能是老夫——”
  他口中的“夫”字甫吿出口,场中已然有了巨变。
  本是微哂静立的“大漠二老”,此刻陡然神色一变,几乎是两人同时发动,倏地转身发掌。
  “砰”
  二老背背相靠,四掌同去之下,顿时把那宽敞的大殿,击得砂石横飞,落屑如土,腾起一阵烟雾。
  “断魂十七宿”似也禁不住二老掌力,纷纷闪身后退。
  那站在“大白岛主”柴化龙身后的数十位黑衣壮汉,被“大漠二老”的掌力,逼得倒退两丈。
  但是,于文涛却在凝目注视之下,眉头倏皱。
  以“大漠二老”那等重逾千斤的掌力一击之下,那五位蒙面老人,照理应该运功强抗才是,可是,事实却不然,那五位蒙面老人非但未曾运功相抗,甚至连疾转的身形均未晃动。
  “大漠二老”似也被眼前的景况所镇,两人竟然在发出一掌之后,同时蹙起双眉,忘了再发第二掌。
  “秦岭散人”锁眉向于文涛低声道:“老弟,这五个老人的功力之高,则是大出老夫意料之外,‘大漠二老’这一掌,劲道之强,当世之中,当无几人能够接得下来,尤其是能够实实身受而不必运功相抗者,可谓——”
  他话音至此,突然一顿,又道:“老弟,这事有些儿怪,以‘大漠二老’适才那一击之力,当世之中,绝对无人能够实受而不负伤——”
  于文涛插口道:“晚辈认为这五人疾走的阵式颇为可疑,可能这个老家伙乃是借着此阵集五人之力,对抗二老——”
  于文涛话音未落,那位蓬头披发的“天瘦星”,突然阴恻的发出一阵冷笑,大声喝道:“尔等可是‘西藏派’妖孽中的‘哈、佛、剑、杖、钹’,号称‘五弥勒’的五大妖徒?”
  于文涛闻言心中暗笑道:“这瘦老儿才想出来呀!”
  但那疾转中的“五弥勒”,却是未曾停止。
  他们对于“天瘦星”这句喝问之声,彷彿充耳不闻。
  “天瘦星”眼见五人依然疾转不休,对自己的喝骂话声,竟然无动于衷,顿时脸色一变。
  “天胖星”此时却似忍耐不住的,双掌一拍,喝道:“老夫兄弟向来不受过这等狗气,老二,少跟他们啰嗦,管他们是五妖,还是五怪。”
  说话声中,“天胖星”这一掌,已经击出。
  一般猴风,掌闪电般击向那身裁最胖最高的老人。
  这回于文涛可是全神贯注的凝视着那疾转中的五人,而不再去注意那“大漠二老”的掌风。
  果然,他看出了蹊跷!
  就在“天胖星”掌力快击那五人身前之际,他陡然发现那五位蒙面人抱在胸前的右手,竟是同时微微一震。
  就这一震之下,“天胖星”足可开碑裂石的掌力,居然被飘飘的托起,越过五人头顶而去。
  于文涛看清其中道理,忍不住低声道:“老前辈,晚辈看出这个老儿的鬼花样来了。”
  “秦岭散人”笑道:“老弟,老夫也看出来了。”
  而“天瘦星”此时也似看出那五个蒙面老人的弄鬼,在“天胖星”掌力再吿无功之后,立即冷笑道:“老大,别白费气力啦!”
  “天胖星”一怔道:“老二,你说什么?你以为老大毙不了他们么?”
  “天瘦星”冷冷喝道:“老大,以一敌五,你如何可以毙得了他们?”
  ‘天胖星”闻言,呵呵大笑道:“老二,你又小视老大了么?”
  “天瘦星”摇头冷笑道:“老大,老二并未小视于你,只不过老二觉得老大的力气不值得这般白费而已,人家五个可是联手啊!”
  “天胖星”皱眉道:“老二,你是说他们在‘合手联气’对付老大么?”
  “天瘦星”冷笑道:“可不,纵然老二加上,也是白费而已。
  “天胖星”呵呵大笑道:“老二,咱可不行,任他是钢筋铁骨,老大今天也得给他打头破血流,魂归地府。”
  “天瘦星”摇头淡笑一声,道:“老大,你可知道人家是谁?”
  “天胖星”哂道:“管他是谁?老二,你怎会越来越胆小啦?”
  “天瘦星”冷冷一笑道:“老大,老二并未胆小啊!人家可是被誉为世无所敌的“西藏派’的‘五大弥勒’呢!”
  “天胖星”皱眉道:“老二,别管什么‘五大弥勒’或是‘五大妖邪’,且看老夫给他们颜色看看可好!”
  “天瘦星”摇头道:“老大,话可不能这等说呀!”
  “天胖星”笑道:“依老二之见,要怎么样才是?”
  “天瘦星”冷笑道:“人家既然摆下了天下无敌的‘五弥勒追魂阵’,老大,咱们得先找出门户来才对。”
  “天胖星”急道:“老二,你找出来没有?”
  “天瘦星”冷冷应道:“当然找出来了——”
  “天胖星”抢着叫道:“老二,你为何迟迟不肯出手破阵?”
  “天瘦星”笑道:“老二是想让他们再闹一会鬼,咱们好多看一会儿瞎驴推磨,岂不甚妙么?”
  “天胖星”笑着拍掌道:“老二,你到底比老大强!”
  “天瘦星”笑道:“老大,老二要破阵啦!”
  说着,但见他单掌激扬,一击而出——
  “天瘦星”单掌一扬,于文涛目光微扫,不禁心中一动,暗暗忖道:“此老敢情全是走的阳刚路子么?”
  这时,“天瘦星”那高举的右掌,竟然鲜红似火,发出熠熠的光采,丈许之内,隐现赤霞。
  那疾转之中的五位蒙面老人,似也发现了“天瘦星”高举的右掌,竟然隐现赤霞,炯炯逼人,不禁同时变色。
  不过,五人疾转之势,仍未稍停。
  但于文涛已然发现,五老之中的一位特别瘦小的老人,突然张口,双唇上下连连翕动。
  于文涛忍不住皱眉向“秦岭散人”道:“老前辈,那个瘦老人在用传音说话哩!”
  “秦岭散人”笑道:“老弟,那瘦老儿吃惊不小啦!”
  于文涛笑道:“莫非那老儿已然发觉‘天瘦星’前辈掌力厉害么?”
  “秦岭散人”点头道:“那老儿不仅发觉了陈老二的掌力厉害,而且,他正在用传声警告其余四位,陈老二的功力,正克制了彼等……”
  于文涛闻言,急道:“老前辈确信陈二前辈可以制住对方么?”
  “秦岭散人”点头笑道:“陈老二这手掌力,称为‘少阳乾天神功’,专门克制各种歹毒阴功,这老家伙想必已经胆寒了——”
  “秦岭散人”话音未落,“天瘦星”掌势已发。
  于文涛目光闪处,不禁浑身一震。
  “天瘦星”掌力一发,那座大殿之内,顿然如同烈火焚天,整个大殿宛如投入了洪炉。
  “天瘦星”那只高举的右掌,此时有若一根烧火了的铁棒般,闪闪发光!
  从掌心发出的掌风,更是凝聚成一股热流,蓬蓬发发,虫轰烈烈,像千万根火针,直往五个老人拍去。
  那五位疾转之中的老人,在“天瘦星”掌力甫发之际,立即身形微滞,疾转的圈形,突告一顿。
  就在这一顿之间,“天瘦星”的掌力,已然击向那位身裁最为瘦小的老人,同时,“天瘦星”那只本是放在胸前的瘦手,陡然之下微微一侧,左掌掌心一登,也自发出一股劲风。
  这股劲风一出,大殿之内,顿时改观。
  那些本来因为殿内被“天瘦星”所发“少阳乾元神功”的烈火真炁,逼得几乎立足不住的“断魂十七宿”和“大白岛主”柴化龙等人,陡然又感觉身前的炽热,突告消失。
  但他们却又在热退身凉的刹那间,同告面色惨变。
  敢情“天瘦星”这左右两掌,一后一先的发出,果真将那座被誉为天下无敌的“五弥勒追魂阵”给击溃了。
  “天瘦星”冷笑声中,五位老人已然停止不转了。
  于文涛眉头一皱之间,忙向“秦岭散人”道:“老前辈,这五人之中,谁是头啊?”
  “秦岭散人”笑道:“大概是那位瘦子,老弟,你可曾发现,那位瘦子在传声之后,立即扬了一扬右掌么?”
  于文涛点头道:“晚辈看见了。”
  适时,“天瘦星”陡然向那五位静止未动的老人喝道:“你等这西藏邪阵,不堪老夫一击之威,老夫看尔等乖乖的爬回去再炼上十年吧!免得丢人现眼。”
  “天瘦星”话音略顿,冷笑一声,又道:“金嘉秃驴,见了老夫尚且不敢眦牙,尔等不过是金嘉手下的二流货色,竟敢远出中原,论胆量,可真也不小,可惜,你等这套狗屁见不得人的什么阵法,实在还差得太远啦!”
  “天瘦星”二度话音一顿,目视乃兄道:“老大,你用‘太阴寒煞’超度超度他们如何?”
  “天胖星”本是颇为惊佩的含笑而立,闻言突然大笑道:“好,老二,一热一寒,让这五个老狗头们尝一尝打摆子的滋味倒蛮不错,只是,老大的功力怕不如老二高明啊!”
  “天瘦星”阴阴一笑道:“老大,你这是奉承老二了。”
  说着,他目光一转,突然向五位面蒙黑纱的老人喝道:“你们之中,谁是哈勒?”
  五位蒙面人闻言,互视一眼,竟未回答。
  “天瘦星”眉头一竖,怒道:“你们是哑吧?还是聋子,老夫问的话,你等听到没有?”
  五位蒙面人依然互视一眼不语!
  这回“天瘦星”可被激怒了!
  他那满头蓬发倏然飞扬,双掌一挫,闪电似的亮掌,对准了那身裁最为瘦小的蒙面人拍去。
  “嘘——”
  一声低啸,夹着一股炎人的热流,狂卷而出。
  “老狗,老夫到底看看尔等是聋是哑?”
  “少阳乾元神功”所孕的“雷掌”狂飈,此时恰似万马飞驰般,疾途奔电的击向那位瘦小的蒙面老人!
  于文涛隐身石后,看得骇然一惊!

  第二十三章 双星逞威
  从“天星”的外形看来,具是又干又瘦,但是,他发出的掌力,可具是声势不凡,威力惊人得很。不过,那五个蒙面人中的瘦老人,竟然也是顶尖高手。
  “天瘦星”那等威势的“雷掌”,堪堪及体之际,但见那瘦老人陡然振声长笑,喝道:“陈老二,就凭你这手‘雷掌’还难不到老夫呢。”
  说话声中,却见他双手合十,猛然一翻。顿时,一股微带寒意的蒙蒙白雾,应掌而出。
  “天瘦星”睹状,不禁惊讶失声道:“这是‘天池青蜃真炁’!”
  惊喝之间,两股真力已接!
  但闻“波——”的一声轻震!
  “天瘦星”和那位蒙面老人同告混身一颤,各退半步。
  “少阳乾元神功”所聚的“雷掌”真力,跟蒙面老人那股“天池青蜃真炁”,却也同告消失的无踪无影。
  于文涛忍不住皱眉低声道:“看来他们是旗鼓相当,难分轩轾哩!”
  “秦岭散人”摇头道:“不,老弟,那位瘦老人的功力,高得惊人,看来陈老二的‘少阳乾元神功’不是对方的敌手。”
  于文涛闻言吃了一惊,道:“老前辈,你的话……”
  于文涛话音未已,“秦岭散人”已低喝道:“老弟,你看!”
  于文涛应声侧目,心头又是一震!
  那位蒙面瘦老人,这时正冷笑着向“天瘦星”说道:“陈良,你想必已然知道老夫是谁了。”
  “天瘦星”也冷冷一笑道:“不错,老夫虽然已知尊驾是谁了,不过,老夫却并未把尊驾看得多高多重,尊驾那几手玩意儿,还不吓倒老夫。”
  瘦老人笑道:“好说,陈良,老夫难道怕你么?”
  “天瘦星”陡然仰天大笑道:“淳于笙,你恬不知耻,老夫懒得跟你斗口。”
  瘦老人闻言,突然也自仰天长笑道:“陈良,骂得好,老夫有生之年,还没挨过人骂呢!你既认出老夫是谁,老夫这蒙面之物要它何用。”
  说话之间,右掌往脸上一抹,蒙面黑巾,应手而落。
  于文涛顿感眼前一亮!
  原来他以为这位老人虽不曾是貌相丑怪,而目可憎,至少,也会跟“天瘦星”差不了多少。
  不料黑巾一去,呈现在他眼前的,竟然是一位须眉皓白,貌相清奇,一脸俱是正气的老人。
  于文涛眉头微皱,向“秦岭散人”低声道:“老前辈,此老看来不是邪派中人吧!”
  “秦岭散人”笑道:“此老人称‘天池渔隐’淳于笙,素来隐居长白‘天池’,虽然甚少行走江湖,但却算得正派人物。”
  于文涛不解道:“老前辈,此老既是正派人物,为何竟然来至这‘大白岛’,受柴化龙的驱使,与正派人物作对?”
  “秦岭散人”摇头道:“老弟,武林人物行事,善善恶恶,本已极难捉摸,何况正邪之别,只不过在你我一念之间而已。”
  于文涛仍然皱眉道:“老前辈,依晚辈看来,此老不像坏人。”
  “秦岭散人”笑道:“但愿如此,否则,老弟,今日就有好看的了。”
  于文涛点头道:“老前辈,咱们要不要出去相助‘大漠二老’?”
  “秦岭散人”摇头道:“老弟千万不可冒失,陈氏兄弟英名,得来不易,少时若无太大的凶险,你我最好不动。”
  于文涛不满的摇头道:“老前辈,晚辈以为不可让二老涉险——”
  此时,于文涛话音一顿,目光如电般射向殿内。
  “天瘦星”那满头乱发,这时忽然竖立,怒声喝骂道:“淳于笙,你何时卖身投靠了柴化龙?”
  那位瘦老人“天池渔隐”淳于笙,却闻言毫不动怒,只淡淡的横扫了远立在数十丈以外的“大白岛主”一眼,笑道:“陈良,老夫何时卖身投靠别人了?”
  “天瘦星”怒骂道:“你若未曾卖身投靠,怎会跑来此处助纣为虐?”
  “天池渔隐”淳于笙皓眉微皱,含然笑道:“陈良,柴化龙得罪了你么?”
  “天瘦星”冷哼一声道:“淳于笙,凭柴化龙那块料够得上得罪老夫么?”
  “天池渔隐”笑道:“然则,你陈良来此何甚?”
  “天瘦星”闻言冷笑道:“扫除武林败类,为武林人物略伸正义。”
  “天池渔”哈哈一笑道:“谁是武林败类?”
  “天瘦星”怒道:“柴化龙!”
  “天池渔隐”依然笑道:“陈良,你有什么证据么?”
  “天瘦星”阴恻恻的笑道:“淳于笙,你以为老夫冤枉好入了么?”
  “天池渔隐”笑道:“阁下总不能以莫须有之名,使人入罪吧!”
  “天瘦星”冷冷喝道:“淳于笙,老夫没有对你说明的必要,柴化龙是否武林之中,人人唾弃的败类,柴化龙心里明白得很。”
  “天池渔隐”呵呵大笑道:“陈良,你这种话未见太以强词夺理,柴化龙既未得罪阁下弟兄,阁下竟然突兴问罪之师,宁非仗恃功力欺人忒甚么?”
  “天瘦星”大怒道:“淳于笙,你是否不服气?”
  “天池渔隐”笑道:“陈良,你的火燥脾气,似乎是与日俱增,老夫并非不服气,而是阁下这等行动,甚是令人不平。”
  “天瘦星”喝道:“淳于笙,你既感觉不平,何不代柴化龙出头呢?老夫兄弟两人在此,且看你又将把老夫兄弟怎样?”
  “天池渔隐”闻言,仰天大笑道:“陈良,你真是执迷不悟——”
  “天池渔隐”话音突然一顿,冷冷喝道:“阁下别以为你们兄弟的‘阴阳神功’,足可睥睨武林,无敌于天下,须知人上有人,天外有天……”
  “天瘦星”未等对方话完,陡然喝道:“淳于笙,你既不惧老夫兄弟,为何不敢出手?”
  “天池渔离”也怒喝道:“老夫只是不愿伤了和气而已,陈良,你莫过于激怒老夫,须知尔等弟兄昔日恶名尚在啊!”
  “天瘦星”闻言,眉头倏皱。
  须知此老心机极为过人,他虽然对于“天池渔隐”淳于笙甚为愤怒,但他却深知淳于笙底细,因此,尽管他怒火大炽,冷嘲热讽不已,实际上,他却在随时留心对方言谈举动。
  “天池渔隐”淳于笙这几句话,表面听去,颇似已被激怒,但听在“天瘦星”耳中,却另有一番意味。
  尤其是最后面那一句“须知尔等弟兄昔日恶名尚在啊!”一语,突然触动了他的敏感。
  他深引为怪,“天池渔隐”的这句话,似是含意太多。
  难道淳于笙是有意如此?
  “天瘦星”略作沉思,忽然冷冷一笑道:“淳于笙,老夫兄弟恶名虽在,但总比你这老儿恬不知耻,为魔作伥,糊涂到顶要强得多。”
  “天池渔隐”淳于笙闻言,竟然怒意大息,笑道:“陈老二,老夫真个糊涂么?”
  “天瘦星”陡地哈哈大笑道:“淳于笙,你若是不糊涂,你跑到这座武林之中,人人痛恨,个个恶绝的‘大白岛’来所为何事?”
  “天池渔归”淳于笙微微一笑道:“陈老二,你问得好!”
  “天瘦星”冷笑道:“淳于笙,你答得上么?”
  “天池渔隐”淳于笙淡淡一笑道:“陈老二,老夫本想不答你所问之事,但怕你老儿硬把糊涂虫的帽子向老夫头上戴,岂不太以冤枉么?”
  “天瘦星”插口道:“你何不干脆些儿说明白呢?”
  “天池渔隐”淳于笙摇头笑道:“陈老二,你要老夫说得明白,未免太已费时,叫这么多的朋友,或明或暗的等候,岂不罪过太大——”
  “天池渔隐”话音一顿之间,“天瘦星”不竟双眉一皱。
  他被淳于笙这句话弄迷糊了!
  “天瘦星”忍不住转头四顾——
  此时,隐身在那甬道入口处,巨石之后的“秦岭散人”费武子、于文涛、范三奇和“华山双剑”同告心头巨震。
  于文涛忍不住低声道:“老前辈,这位淳于笙好厉害的功力。”
  “秦岭散人”笑道:“我早就怀疑这老儿已经知道了,老弟,这老儿含蓄得很,他这些话中间,好像含了不少意思呢!”
  于文涛聪明绝顶,闻言笑道:“老前辈是认为淳于笙并非真正是我等敌人么?”
  “秦岭散人”点头道:“老弟果然聪慧过人,淳于笙看来确是不像有意与我等为敌,否则,陈老二早该把对方激怒了。”
  于文涛闻言点了点头,笑道:“老前辈,我们要不要现身?”
  “秦岭散人”摇手道:“别忙,先看陈老二如何处置吧!”
  “天瘦星”陈良这时似是已发觉了五人藏身之所,他突然侧目向甬道入口之处微微一笑。
  “天瘦星”被“天池渔隐”淳于笙一语点醒,立即凝神静气,将三十丈以内,风吹草动,全都摄入心头。
  但他却已发现,这隐身石后之人,必非对方之友,否则,淳于笙不会用这等讽刺口吻说出。
  “天瘦星”目光连转之下,笑向“天池渔隐”道:“淳于笙,你终于说不出口啊!”
  “天池渔隐”淳于笙哈哈一笑道:“陈老二,你且别使激将之法,咱们这‘五弥勒追魂大阵’之内,还有你兄弟两位故友,阁下是否知晓?”
  “天瘦星”闻言,微感一怔,道:“淳于老儿,你们五位之中,尚有老夫旧识么?”
  “天池渔隐”淡淡应道:“陈老二,你当真走眼啦!”
  说着,陡然掉头向左侧两位蒙面老人笑道:“洪兄、白兄何不一亮本来面目?
  站在“天池渔隐”淳于笙左侧的两位老人,闻言各自呵呵一笑,举手除下脸上蒙面黑巾。
  同时,却听得那身裁极为高大的老人笑道:“陈二兄别来无恙!”
  “天瘦星”在两人除去黑巾的刹那,已然认出这两位故友是谁了,那位身裁高大,红光满面的秃顶老人,乃是丐帮之中南七省龙头帮主“独掌降龙”洪三杖,那位面如白玉,修眉善目,长发垂肩的胖老人,乃是“武当派”中的早已隐居的二老之一,“流光剑”白晋福。
  饶是“天瘦星”镇定无比,但是,当他看清了两人是谁以后,也不禁心中暗自忐忑不安。
  他们怎会跟柴化龙结上了交情?
  洪三杖在武林之中,素极正直,武当长老“流光剑”白晋福更是早已不问世间之事,为何竟会在此现身?
  “天瘦星”沉吟未毕,那位“独掌降龙”洪三杖话音已落,他不得不极快的冷冷一笑道:“洪兄龙头大驾,何时竟告踏入北五省境内?是否贵帮之中,出了什么惊人的大事了么?”
  洪三杖白眉皱,大笑道:“陈二兄,你怎么出口就伤人感情啊?丐帮北五省纵然有事,也用不着老叫花亲自北来呀!
  “天瘦星”闻言再度冷冷一笑,未答话,“天胖星”陈坤已抢着打了个仰天哈哈,说道:“洪花儿头子,咱们好久不见,怎地连句客套也不愿跟咱这陈老大讲啦?莫非你当了花子头就看不起咱啦?”
  洪三杖双目一证,笑道:“陈老大,你少放屁,老花子自到此间,就没见你开过口,老花子早以为你又哑又聋哩!”
  话音一顿之间,他忽然举手一掌,劈向“天胖星”陈坤,同时口中又复打了个哈哈,道:“陈老大,老花子试试你这几年长进了多少?”
  “天胖星”陈坤睹状大笑道:“妙啊!老花子依然可人得很。”
  说着,也自单掌一扬,横击而出。
  立即有一股寒意侵人的真炁,直向洪三杖袭去。
  洪三杖劈出的掌力,则猛无伦,轰轰发发,有如烈能凌空,飞舞而来,炙人情势,不稍亚于“天瘦星”的“雷掌”。
  但是,他这股火龙般的掌力,在遇到“天胖星”陈坤的“太阴寒煞”真炁之际,竟然遇到克星般化为无形。
  而“天胖星”的“太阴寒煞”真炁,也被洪三杖那股“三阳神功”烧得像一缕青烟,一飞而散。
  洪三杖适时哈哈一笑道:“陈老大,咱们还是半斤八两呢!”
  “天胖星”陈坤也大笑道:“花儿头,你的功夫没搁下呀?老夫还以为你当了花儿头,就目空一切,自大自骄哩!”
  洪三杖瞪目道:“陈老大,你怎地这般看不起老夫?就冲着要跟你这老儿争一口气,老夫子也不敢搁下工夫呀!”
  “天胖星”听得哈哈直笑道:“老花子头儿果然有志气,来,来,来,老夫到要看看你这些年以来,究竟有了多大长进。”
  “独掌降龙”洪三杖闻言仰天长笑道:“陈老大,咱们俩打个头场也不坏。”
  话音一落,双拳一抱,大步踏前,喝道:“陈坤,看拳!”
  “天胖星”耸眉大笑道:“来得好!”
  双掌一错,迎向“独掌降龙”洪三杖的双拳拍出。
  洪三杖睹状,微微一笑,拳势忽收,竟然霍地原地旋身,挫肘收腕,左掌上扬,斜斜一吐。
  霎时,一阵狂飈,应掌而出。
  “天胖星”看得眉头一皱,喝道:“花子头,你连看家的本领都使啦?”
  但他手下却未待慢,右掌劲力已发,无从收回,迫得左掌一挥,凝聚了十成“太阴坤灵神功”,迎向对方。
  洪三杖“三阳神功”刚猛的劲气,再度与“天胖星”“太阴坤灵神功”相遇,竟然大异先前。
  双方劲力在相距一丈左右相触,居然形如实质一般的,凌空胶着一起,但见两条隐隐约约的一赤一青气流,在离地丈许左右,相互斜缠,矫若游龙一般腾跃推拒,进退不定。
  “天脾星”陈坤,及洪三杖两人,俱皆全神贯注,目注身前,一脸凝重之色,不敢稍懈。
  于文涛隐身石后,只看得心中颇为震动。
  这位丐帮南七省龙头帮主“独掌降龙”洪三杖,掌上功力之深,委实生平仅见,简直不逊于“天瘦星”陈良。
  而那位“大漠二老”之首的“天胖星”陈坤,一身“太阴坤灵神功”,更是出神入化,妙用无方。
  盏茶时间未到,两人额际,已现汗光。
  于文涛看得皱眉道:“老前辈,这两位老人长此硬拚,岂不要落得两败俱伤么?”
  “秦岭散人”摇头笑道:“老弟不必担心,淳于老儿和陈老二决不会一旁坐视的,再有片刻,他们必将挺身解围。”
  于文仍然颇为关心的说道:“似比全拼真力之事,败胜之机,快如闪电,只要一方故感不支,纵然有人援手,恐怕——”
  于文涛话音未已,斗场之中,已然有了变化。
  “天胖星”陈坤,颇似不奈长此僵持之势,陡然闷喝一声,右掌曲肘暴扬,再度发出一股“坤灵真炁”。
  但见一缕白霁,电疾射出。
  “独掌降龙”洪三杖本已吃力万状的神色,在“天胖星”陈坤真炁激增之下,顿时变得苍白人吓人。
  他那抱在胸前的右掌,此时被逼奋击而出。
  烈火般的掌力,狂涛般涌来。
  “天胖星”陈坤睹状,陡然大笑道:“花子头儿,黔驴技穷矣!烈火难化寒冰,老夫埋首大漠之功,看来并未白费呢!”
  说着,但见他双目一证,张口喷出一缕真炁,夹在先后发出的“坤灵真烈”之中,奔向洪三杖。
  “独掌降龙”洪三杖眼见对方在全力相拚之下,依然能够从容笑语,即知自己苦练之余,仍然不及对方甚远。
  容得“天胖星”张口一喷,他立即脸色惨变。
  他深知陈坤这一口先天真炁喷出,自己穷毕生精力所练就的“三阳神功”必将化为乌有。
  甚且,自己的内腑,亦将被震碎裂,惨死当地。
  他目光一惨,脸色立现恶毒之意,钢牙暗挫,颇有拚此残生,与“天胖星”陈坤同归于尽之想!
  “天胖星”此时却是面含笑意,愣然未察。
  “天瘦星”陈良和“天池渔隐”淳于笙却急得满头大汗,忍不住互望一眼,同时暴喝道:“陈老大,快撤真力!”
  “天瘦星”陈良暴叫同时,双掌倏扬,发出两股世所罕见的强烈劲,分别迎向陈坤和洪三杖。
  “天池渔隐”淳于笙此时也不怠慢,瘦小的身躯一见,周身俱在一团白霁围绕之下,飞向两人之间。
  “天胖星”陈坤却在耳闻暴喝之时,双掌真力倏撤——
  “轰!”
  但感一阵惊天动地的暴震之下,殿内之人,无不目眩神摇,纷纷掉头跃退,连隐身石后的于文涛也觉心中悴然。
  待得他心神微定,举目望去,大殿之内,业回复了原先的平谧景象。
  “天瘦星”垂手静立,微笑不语。
  “天胖星”陈坤则双手抱拳,向洪三杖连连作揖。
  “天池渔隐”淳于笙一旁掀髯大笑。
  只有“独掌降龙”洪三杖一脸愧容,低声向陈坤道:“陈老大,这遭老花子可服了你啦!”
  他话音一顿,却又摇头长叹道:“适才若非陈老二和淳于笙各以绝顶神功,舍身相助,老花子今日已然必死无疑,此恩此德,老花子没齿难忘……”
  “天池渔隐”淳于笙应声答道:“洪兄未太过言重了!”
  “天瘦星”陈良也自一笑道:“洪帮主此言,忒也见外了,咱们老大作事,一向莽撞有余,精细不足,洪帮主请勿见怪。”
  “天胖星”陈坤也接口道:“花子老头,老夫这厢向你谢罪呢,你可别记在心上才是。”
  “独掌降龙”洪三杖一脸黯然之色,沉声应道:“陈大兄谢罪之举,老花子愧不敢当,淳于兄和陈二兄推重之词,更陡增老花子愧意。”
  洪三杖语音略歇,又道:“老花子此来之日,确会目空一切,但却不料甫入‘大白岛’,竟告遭此败,老花子学能有限,难当淳于兄大用,尚请淳于兄代转贵上,就说洪三杖曳履南返,不再出山了。”
  洪三杖话音未落,即已抱拳向三人一揖,欲待离去。
  “天池渔隐”淳于笙白眉略皱,又复呵呵大笑道:“洪兄,你素来旷达不羁,今天怎地突然小气起来了?”
  洪三杖闻言,不禁一怔道:“淳于兄何出此言?”
  “天池渔隐”笑道:“胜败乃兵家常事啊!”
  洪三杖兀自愣然道:“淳于兄不令老花子南返么?
  “天池渔隐”笑道:“洪兄不可离去!”
  洪三杖摇头道:“老花子在此并无作用啊!”
  “天池渔听”也摇头笑道:“洪兄何以这般看低自己?你虽然败在陈老大那绝世无匹的‘太阴坤灵真炁’之下,也不算丢人呢!”
  洪三杖听言,嘿然未答!
  “天池渔隐”接口又道:“洪兄,你当深知物理相克之道,洪兄所练‘三阳神功’最怕‘太阴坤灵神功’,此乃必然之理,虽败何憾?”
  “天胖星”忽然接口道:“洪兄,你若南返江南,永不出山,岂不是跟老夫大大的过不去么?你叫老夫再找何人较手呀?
  “天胖星”此语一出,于文涛忍不住眉头一皱,心道:“这老儿真不会说话!”
  但是,怪的却是洪三杖闻言非但未曾动怒,反到笑道:“陈兄,你真是要拿老花子开心么?老花子上了你一次当,可学了一次乖,下次再遇上时,花子准不坐失先机了。”
  洪三杖话音甫落,“天池渔隐”立即大笑道:“洪兄果然仍是达人,老夫为之欣慰无已。”
  “天瘦星”陈良适时大声笑道:“洪兄,你适才口称要淳于兄转告贵上,究系何指?淳于兄难道还会找了一个上司来管一管么?”
  洪三杖闻言,脸色不禁微变!
  于文涛等人闻言也不禁赫然动容!
  他对“天瘦星”的精细委实钦迟万状!
  这时,“天池渔隐”淳于笙非但面色镇定,沉着已极,抑且仰天哈哈大笑一阵,方始应道:“陈二兄,你这份机智实是令人钦敬得很。”
  “天瘦星”笑道:“淳于兄夸奖了,但不知淳于兄何时投身别派别门,找了一个顶头上司,来指挥尊驾了?”
  “天池渔隐”淡淡一笑道:“此乃老夫私事,陈二兄不必深知。”
  “天瘦星”闻言一怔,冷笑道:“淳于兄,你到真会耍太极啊!”
  “天胖星”竟也接口笑道:“淳于兄,有道是‘事无不可对人言’,你今日自从现身迄至此刻无止,总是吞吞吐吐,好不令人难受。”
  “天池渔隐”淳于笙开言大笑道:“陈大兄,你到真是快人快语,可惜老夫因为时机未到,不便细告其中详情,尚望宽恕则个。”
  说罢,又是一阵哈哈大笑!
  “天瘦星”睹状,不禁面色微变!
  他突然想起淳于笙话中含意颇深,顿时将到口之言咽回腹中。
  但是,“天胖星”却未曾想念及此,闻言笑道:“淳于兄,你的遁词太多了。”
  “天池渔隐”淳于笙刚自大笑得一笑,那位一直静立在旁,含笑而立的“武当”长老白晋福,突然按口道:“陈大兄,淳于兄所言是实,此时确是时机未至,言之过早,未免徒乱人心,盼二兄见宥。”
  “天胖星”闻言,秃眉一皱,道:“白兄,你——”
  他口中这句“你”字甫出口,突然眼前人影一花,横在众人身前的二丈空地之上,已然多出一人!
  “天肸星”目光一转,竟然发现这位现身之人,乃是那位退立一旁,冷眼相待的“大白岛主”柴化龙。
  此举来得太过突然,全场之人,无不一震。
  “天胖星”话音一顿之余,看清来人之后,顿时脸色的神色一变,暴跳如雷般大喝道:“柴化龙,老夫以为你永远当乌龟孙子,不敢出头哩!”
  “大白岛主”柴化龙城府的确够深,虽然“天胖星”陈坤骂得很恶毒,但他却能充耳不闻。
  柴化龙身形一定,立即抱拳向“天池渔隐”笑道:“淳于兄,大白岛之约未已,五位切莫忘了……”
  他忽然话音故意一顿,脸上也掠过一丝狡猾的笑意。
  “天池渔离”闻言淡淡一笑道:“柴岛主此言何意?莫非老夫等曾违誓约么?”
  “大白岛主”柴化龙冷冷一笑道:“淳于并未违约,但是柴某不得不提醒一句而已。”
  “天池渔隐”哈哈一笑道:“好,柴岛主果然是聪明透顶!”
  他话音一顿,突然横扫了众人一眼,冷笑道:“柴化龙,你这‘黑地狱’是否可以困得住‘大漠二老’、‘秦岭散人’和‘华山七剑’?”
  “大白岛主”柴化龙闻言,不禁浑身一震!
  饶是“大白岛主”柴化龙满肚诡计,这时,也不得不盯住“天池渔隐”那不屑的脸色,看了半天。
  “天池渔听”白眉微皱,淡笑道:“柴化龙,为何不答老夫所问?”
  “大白岛主”略一寻思,立即朗声道:“困不住!”
  “天瘦星”适时冷笑道:“柴化龙,你到不失稍有自知之明。”
  柴化龙应声皱眉横瞥了“天瘦星”一眼道:“老夫‘黑地狱’难以困住尔等全体,但若专门对付你这两位大漠妖孽,想来不会不令尔兄弟丧魂失魄的。”
  “天瘦星”闻言冷笑道:“柴化龙,此刻不是只有老夫兄弟两位么?”
  他话音歇,倏而目光一转,呵呵大笑道:“柴化龙,你们一共已有多少人了?老夫兄弟进出你这所‘黑地狱’,还不宛如康庄大道一般么?”
  “大白岛主”极含深意的呵呵一笑,道:“陈老二,你到是满犀利的嘴上工夫,其实,尊驾兄弟停身的这座大殿,焉知就不是尔等埋骨之所呢?”
  “天瘦星”微微皱眉,冷冷应道:“柴化龙,你好厚的脸皮!”
  柴化龙哈哈一笑道:“陈老二,你……”
  “大白岛主”柴化龙口中“你”字甫出,“天胖星”陈坤突然面色一寒,双掌一翻,猛向柴化龙劈去。
  同时,口中怒喝道:“狂徒,你给我滚开着些!”
  五尺距离,掌力甫发即至,“大白岛主”柴化龙在毫无戒备之下,睹状面色一变,勿忙中大袖双挥,腾身闪退。
  但是,他终于迟了一步。
  “天胖星”陈坤的“坤灵神功”,狂涛一般的罩体袭来,他那挥出的双袖,连劲力尚未发出,便已惨遭痛击。
  “大白岛主”柴化龙那颀长的身躯,眨眼之间,已被“天胖星”阴柔的掌力,托向两丈高空。
  默然静立远处的一群黑衣大汉,睹状发出震人的惊呼。
  但是,却没有一个人敢走过来抢救。
  “天池渔隐”、“独掌降龙”和“流光剑”等三老,虽然面露惊疑之色,但也未肯出手。
  眼看“大白岛主”柴化龙业已丧失了抗拒之力,从大殿顶端的三丈左右高处,倏然下坠……
  “天胖星”得意的呵呵大笑,刚自道声:“柴化龙,今日不知究竟是谁魂归地狱……”
  突然,自大殿的人丛之中,飞起两条黑衣人影,一左一右,捷逾流星般的腾身跃向“大白岛主”。
  “天瘦星”看得眉头一皱,喝道:“淳于兄,这两位好冒失,他们是谁?”
  “天瘦星”陈良此时如果微运神功,劈出一掌,休说柴化龙承受不了,连那两位飞身解救柴化龙的黑衣人,也必得惨遭浩劫,同告爽命,但“天瘦星”却不肯作此“落井下石”之举。
  因此,他只是满心不快的喝问两人是谁!
  “天池渔隐”淳于笙闻言,微微一笑道:“这两位朋友乃是西藏教中五弥勒之二,‘哈弥勒’和‘钹弥勒’,陈二兄尚未认出么?”
  “天瘦星”冷笑一声道:“老夫只道他们既是跟淳于兄一道而来,想必也是武林之中,有头有脸的人物,谁会料到他们曾是西藏妖孽?”
  “天瘦星”话音甫落,那两位黑衣人,已将“大白岛主”柴化龙飘然接引到地面之上,并在俯身察看伤势。
  陡地其中一人,猛地长身,掉头向“天瘦星”喝道:“贫僧耳闻施主三度辱及师门,未知施主与敝教昔日结有何仇何怨?贫僧敢请施主赐予明示。”
  “天瘦星”乱眉略扬,阴阴一笑道:“你是哈勒?还是钱勒?”
  黑衣人应声道:“贫僧哈勒!”
  “天瘦星”目光暗转,冷冷喝道:“哈勒,老夫警告你,即使尔等祖师至此,对老夫讲话尚须礼让三分,尔等如此对待老夫说话,嘿嘿——”
  他话音倏告一顿,冷笑三声,又道:“尔等可知已犯杀条?”
  哈勒闻言,竟告朗声大笑道:“尊驾此言,不嫌过份托大了么?”
  “天瘦星”冷笑道:“老夫对尔等说话,莫非尚须客套……”
  哈勒应声道:“理应如此!”
  “天瘦星”话音一顿,大怒道:“狂徒,尔是活腻了。”
  怒喝声中,扬掌挥出一股真力,电击哈勒前胸。
  哈勒虽然口中甚硬,但心中却忐忑不已。
  “天瘦星”挥掌暴袭,实已在哈勒意料之中,他深知对方“雷掌”之厉,世罕其匹,自是不敢稍为大意。
  但见他双手并举,狂舞而挥,十缕阴风,由指尖电闪而出,夹着丝丝锐啸,迎向“天瘦星”掌力。
  “天瘦星”睹状,冷笑一声道:“米粒之珠,也放光华!哈勒,纵然金嘉老秃驴的‘西极真炁’,也难挡老夫一击,尔竟不知死活,妄图暗逞凶心,以尔这三成火候不到的玩艺儿,来引燃老夫‘雷掌’,岂非太以不自量力了么?老夫看尔确已自速其死……”
  “天瘦星”话音未落,双方真力,已然相接。
  “波!”
  只听得一声低沉的轻爆过处,隐听约约之下,有一股暗赤的光华,闪得一闪,大殿之内,立告沉寂。
  于文涛在巨石后只看得心神狂震!
  那位原本盘膝静坐,正在为“大白岛主”柴化龙运气推拿的西藏五大弥勒的二勒“钹勒”,陡然发出凛人的惊呼。
  他闪电般按地而起,连“大白岛主”柴化龙的生死也置诸不顾,飞身扑向“哈勒”身畔。
  适时,“天池渔隐”淳于笙暴喝一声:“碰不得……”
  然而,时机已逝!
  钹勒眼见大师兄呆立原地,不言不动,心知已遭“天瘦星”毒手,但他却未曾料到,对方会暗藏绝着。
  就在“天池渔隐”暴喝同时,钹勒双手业已扶向乃兄哈勒腹际,等他闻声一惊,欲待缩手—
  “哈勒”竟然随着钹勒双手一沾之间,浑身发出痉挛的震颤。
  钹勒微微一呆之下,哈勒已闷哼一声,颓然倒地。
  “天瘦星”却哈哈大笑道:“钱勒,尔亲手杀了大师兄,罪不可逭!”
  钹勒此时全神贯注乃兄,对“天瘦星”讽笑之声,毫未觉察,不过,他在哈勒倒地之后,已知凶多吉少了。
  钹勒揭开哈勒面罩,发觉哈勒的脸色,瞬息之间,由白转红,由红转赤,由赤转紫,终于转成一层阴沉的暗黑……
  慢慢的,哈勒的眼神,也散淡无光。
  当钹勒正想勉提真力,稍助哈勒真运行之时,陡见哈勒双手暴举,双足暴伸,狂跃而起。
  钹勒不妨哈勒在垂死之间,竟然会狂跃而起,一愣之际,竟被乃兄将他震得倒退五步。
  钹勒略一定神,哈勒业已倒栽而下,狂吼一声,喷出满口血箭,直摔得脑浆迸裂,骨肉横飞!
  钹勒睹状,直似气急攻心,乱了章法,暴喝一声,居然不顾生死的,掉头直向“天瘦星”扑去。
  “天瘦星”双目煞气陡现,冷哼一声道:“秃驴,你也活得不耐烦了,老夫一并超度了吧!”
  冷笑声中,单掌忽告一扬——
  恰时,“天池渔隐”横跨五步,举手一拦,笑道:“陈二兄手下留情!”
  同时他左手一挥,立即将那扑奔前来的钹勒轻轻地托起,顺手一按,点了对方麻穴。
  钹勒混身一震,僵立当地,一动不动。
  “天瘦星”长眉陡皱,喝道:“淳于兄,这是何意?”
  “天池渔隐”微微一笑道:“陈二哥,请看老夫薄面,饶了拔勒如何?”
  “天瘦星”一怔道:“淳于兄,你……”
  “天瘦星”口中“你”字甫出,顿时发觉不对,因为,淳于笙到底是和西藏二妖一道而来,自己怎可仅凭着对方那几句含意隐晦,费人寻思的几句话,就可把对方看作不是敌人?
  转念至此,他不禁住口不语!
  “天池渔隐”淳于笙似是已经看出“天瘦星”陈良心意,立即轩眉大笑,向“天瘦星”道:“陈二兄,哈勒已然死你那‘少阳干元神功’所聚的‘雷掌’之下,钹勒也已被老夫点了残穴,有生之年,已难再出武林,惹事生非,陈二兄何不高抬贵手,饶他一死呢?”
  “天瘦星”闻言皱眉道:“淳于兄,你们是同路而来?”
  “天池渔隐”笑道:“当然!”
  “天瘦星”呵呵一笑道:“淳于笙,咱们较量较量可好?”
  “天池渔隐”听得一怔道:“陈二兄,你这是何意?”
  “天瘦星”冷笑道:“陈良杀了你老儿同来之人,你焉能不替他报复?淳于笙,你大可不必装模作样,猫哭老鼠……”
  “天池渔听”闻言,眉头大皱道:“陈二兄,你未太过多心了。”
  “天瘦星”冷笑道:“淳于笙,老夫是否真个多心,你自应心里清楚!”
  “天池渔隐”淡淡一笑道:“陈二兄,钹勒是否与你有仇?”
  “天瘦星”哂笑道:“凭他也配?”
  “天池渔隐”笑道:“陈二兄,得饶人处且饶人,西藏一派虽与陈二兄结有宿怨,但与钹勒又有什么关联?陈二兄何不——”
  “天瘦星”未等“天池渔隐”说完,立即冷笑道:“淳于笙,老夫今日不卖你这份人情。”
  “天池渔隐”微微一笑道:“陈二兄,你可否等老夫把话说完?”
  “天瘦星”目光电扫钹勒那呆呆的面色一眼,道:“好吧!”
  “天池渔隐”笑道:“陈二兄,金嘉老和尚虽然与你有怨,但你纵然屠尽西藏一教弟子,与你又有何益?
  “再说西藏教中的五大弥勒之首,业已丧生陈二兄神功一击之下,钹勒功力,远逊乃兄,陈二兄如再下手,委实胜之不武,你何不饶了钹勒一命,让他回转西藏,告知金嘉和尚,一杀西藏教傲气呢?”
  “天池渔隐”说到此处,呵呵一笑,又道:“陈二兄,老夫之言,可否请予三思?”
  “天池渔隐”话音甫落,“天瘦星”已皱眉一笑道:“淳于老儿好一张利口!”
  “天池渔隐”应声笑道:“不敢,陈二兄同意老夫之言么?”
  “天瘦星”缓缓点头笑道:“尊驾利口如,确令陈老二无法不允,不过——”
  他话音倏然一顿,目光射向钹勒,冷笑道:“钹勒死罪可免,活罪却是难饶!”
  “天池渔隐”略一蹙眉道:“陈二兄,老夫已然点了他残穴啦!”
  “天瘦星”摇头一笑道:“点他残穴,是你淳于老儿的事,老夫必须亲手卸下他身上一些零件,叫金嘉老儿,知道老夫手段。”
  说着,未等“天池渔隐”表示,立告右掌一抬,虚空向跋勒左耳遥遥一划,随即反手一招。
  但见一缕血光冒处,夹着一个血肉模糊的人耳,一闪落入“天瘦星”的掌中,同时听得他低喝一声道:“淳于兄,放他走吧!”
  “天池渔器”摇头一笑,拍开钹勒受制穴道,望着钹勒那痛苦万状,却又愤慨万状的脸色,低喝道:“从此莫入武林,速回西藏去吧!”
  钹勒狠狠的看了“天瘦星”一眼,复向丧身此地的哈勒合十礼拜,这才沉重的大步出殿而去。
  “天瘦星”陈良容得“钹勒”离去,突然掉头向身后的那甬道入口之处的巨石,抱拳一笑道:“费兄,别再藏头露尾啦!”
  “天瘦星”此举来得突然,于文涛不禁大为惊讶,甚至于连“秦岭散人”费武子也暗中一惊。
  他料不到“天瘦星”竟会神机妙算,能够知道这藏身石后之人,就是自己,而不是柴化龙的手下。
  不过,他此时已然未便深思,就在“天瘦星”话音甫落之际,随即呵呵一笑,长身而起,缓步而出。
  于文涛、范三奇、华子弘、姬无修等四人,自也各各腾身,随在“秦岭散人”身后走出。
  “天瘦星”睹状,眉头也不禁一皱道:“你们可真有不少人,老夫走眼啦!”
  “秦岭散人”这时已走到距离“大漠二老”身前盈丈之处,闻言不禁止步不前,哈哈笑道:“陈兄,你能算出老夫离身石后,已足令人钦服无已,离道你还真想练到天耳、天眼双通么?”
  “天瘦星”也是呵呵一笑道:“费兄,你也够抬举老夫啦!”
  说着,他看了于文涛一眼,笑道:“盟主老弟,你的另外三位侍卫呢?”
  于文涛听得面色一赧,嚅嚅答道:“失陷在这‘黑地狱’的晶墙之内了!”
  “天瘦星”开言,扫了那位被钹勒以真力相助,业已能够坐在地上,自行运气疗伤的柴化龙一眼道:“无妨,咱们抓了这个岛主在手,天大的事在这‘大白岛’中发生,咱们也能迎而解。”
  说着,又向费武子笑道:“费兄,这几位熟么?”
  同时用手向“天池渔隐”等三人一指!
  “秦岭散人”费武子刚自应声一笑,欲待抱拳发话,那位“天池渔隐”淳于笙已然哈哈一笑道:“费兄,海上离别,怕不已有四十多年,今日又在这海上相逢,实在意外得很,费兄,咱们可谓与大海孤岛有缘得很。”
  “秦岭散人”微微一笑道:“淳于兄多年不见,盆发的仙风道骨,令人神往了。”
  两人这一客套,可把站在一旁的“天胖星”惹乐了。
  他突然仰天哈哈一笑道:“你们这两位老像伙真是够味得很,见了面你一个哈哈,我一个呵呵,咱陈老大看得眼红,也陪你们一声如何!”
  说罢,更是哈哈大笑不已。
  “秦岭散人”听得忍不住大笑道:“陈老大,你这一阵大笑,颇有舒脾通气之能,可惜此间不是老朽那秦岭山中的茅舍,否则,一炉火、一杯酒、一捧雪、一曲琴、一路剑、一支歌、引颈长啸,其乐何如……”
  “天瘦星”适时插口道:“费兄,此间既非秦岭茅舍,费兄何竟大发诗兴?到是‘大白岛主’这老儿,究应如何发落,费兄应略烦神——”
  “秦岭散人”闻言失笑道:“陈二兄责问得好,且容老朽见过洪兄、白兄。”
  说着,抱拳向一直静立未语的“独掌降龙”洪三杖、“流光剑”白晋稫一揖,朗声笑道:“洪兄、白兄,老朽迟慢了!”
  “独掌降龙”洪三杖、“流光剑”白晋福深知,“秦岭散人”费武子的武林声望之隆,尚在“天池渔隐”之上,因而,“秦岭散人”话音一落,两人连忙抱拳还礼,恭声说道:“费大侠言重了,洪三杖、白晋福理应先行拜见。”
  费武子闻言,淡淡一笑道:“两位也忒谦虚了!”
  他话言略歇,看了于文涛一眼,又笑向众人道:“老朽要为各位介绍一位年纪虽轻,但却功力过人,前途未可限量的小友跟各位见面——
  “秦岭散人”话音再度一歇,略一沉吟道:“这位小友于文涛,乃是于鸿奇大侠遗孤……”
  “秦岭散人”话音未落,“独掌降龙”洪三杖陡然混身一震,大步向前,一把抓住于文涛喝道:“你——你——你就是俺花子的于鸿奇老弟之子么?”
  于文涛因事出突然,洪三杖一把将他抓住之时,竟然未能摔脱,就在他剑眉一竖,正待发作,洪三杖的话声,却又令他感到一怔。
  他疾快的转念暗道:“敢情这花子老儿还是长辈哩!”
  同时,面上神色也显得颜为恭谨,口中应声道:“晚辈正是!”
  洪三杖粗眉一扬,朗声大笑道:“故人有后,老花子死也瞑目了!”
  说着,竟然拉了于文涛走到“天池渔隐”身前喝道:“淳于兄,咱们心血这下不会白费啦!”
  “天池渔隐”皱眉看了“大白岛主”背影一眼,笑道:“洪兄,不可得意忘形啊!”
  洪三杖闻言,不禁伸了一伸大舌头,干声一笑。
  “天池渔隐”却向那微感不安的于文涛笑道:“老弟英华内敛,丰颐冲朗,实是天赋奇才,武林英杰,不知老弟在何人门下授业?”
  于文涛心知此老必然也是自己父亲的旧识,虽说眼前仍有敌友未分之憾,但他却恭声应道:“晚辈一直跟随‘白云玄鹤’范三叔习艺!”
  “天池渔隐”闻言,颇似不大相信的看了于文涛以眼,这才向“白云玄鹤”范三奇笑道:“范大侠,老朽昔日久闻‘武林三奇’之名,可惜除了于鸿奇老弟以外,对于严、范二兄,均恨未曾识荆,今日一见,确令老朽心折不已,范大侠能使此子有此造就,实是令人震惊……”
  “白云玄鹤”范三奇听得老脸发赧,连忙抱拳道:“淳于大侠之言,确令范某愧惶不安,文儿得能有今日之成就,实乃拜天兄‘天智大师’所赐。”
  “天池渔隐”闻言,不禁看了于文涛一眼!
  这一眼只看得于文涛心中怔忡,颇为不安,幸而此时“白云玄鹤”范三奇已接着笑道:“不过天智大师并未收录文儿。”
  “啊!”
  “天池渔隐”恍然笑道:“范兄这么说来,于文涛小友只怕还另有奇遇吧!”
  范三奇扬眉一笑,正待说出其中因果,那位胸无城府的“天胖星”陈坤,已然抢着说道:“淳于老儿,这位老弟已然是天下‘剑林盟主’啦!”
  “天池渔隐”一怔道:“剑林盟主?”
  “天胖星”笑道:“不错,老渔翁听说过么?”
  “天池渔隐”摇头笑道:“没听说过,陈老大,你捣的什么鬼呀?”
  “天胖星”大笑道:“淳于老儿,‘剑林盟主’,就是‘剑林盟主’,咱陈老大可不会捣什么鬼,不信你问他们吧!”
  “天池渔隐”淡淡一笑道:“陈老大,老朽料不到你也这等难缠啊!”
  话音一顿,掉头笑向于文涛道:“小友可否告知老朽其中详情?”
  于文涛闻言,俊面发赤,笑道:“承蒙老前辈关注,晚辈深感不安。至于这个‘剑林盟主’之誉,不过是‘璇玑岛主’前辈一言而定,晚辈——”
  “天池渔隐”突然呵呵大笑道:“司太青居然重出武林,再入中原么?”
  于文恭声道:“半月之前,晚辈会在黄山拜见了此位老前辈。”
  “天池渔隐”点头笑道:“司太青外冷内热,世人多所误解,但此老却从不解释,故而竟然获得了一个‘怪人’之号。”
  “天池渔隐”话音略顿,看了于文涛以眼,笑道:“老弟,你既能获得司老儿一言,这‘剑林盟主’之誉,实在不啻已为天下武林公认了。”
  于文惶然逊谢道:“淳于老前辈过奖,晚辈不敢当得很。”
  “天池渔隐”正色道:“老弟,你莫小视了司太青的一句话啊!”
  于文涛悚然一惊道:“晚辈不敢!”
  “天池渔隐”笑道:“老弟,司太青既能如此推重老弟,老弟必然具有过人之处,但不知司老弟那套妙绝天下的‘潜踪化影剑’,已否传授给老弟了?”
  于文涛恭敬的答道:“晚辈资质鲁钝,司前辈虽会有所传授,但晚辈却因无练习时机,故而难以领略其中奥妙。”
  “天池渔隐”笑道:“司太青一代怪杰,老弟若能静心体会,这‘剑林盟主’’名位,必可当之无愧,望老弟不必自谦……”
  “天瘦星”适时一笑道:“淳于兄,你讲了半天,问了半天,全都于事无补。”
  “天池渔隐”一怔道:“陈二兄,老朽难道是白说了么?”
  “天瘦星”笑道:“虽非白说,却也相差不远。”
  “天池渔隐”笑道:“陈二兄未免责人太奇!”
  “天瘦星”大笑道:“淳于老儿,人家这‘剑林盟主’早就在当上啦!你这番话,固多激励之辞,但却句句多余。”
  “天池渔隐”哂然失笑道:“陈老二,老朽服你啦!但老朽总算与这位老弟的先人交非泛泛,规勉几句,也算废话么?”
  “天星”闻言,看了于文涛以眼道:“于老弟,淳于老儿自认是你长辈,长辈之前,你总不能不略输忠诚,恳切请教一番啊!”
  说着,突然细目一,笑道:“淳于老儿有一套压箱底的功夫,不比司太青的什么潜踪化影剑稍逊,老弟可得看准啊!”
  于文涛闻言,微感一愣之间,“天池渔隐”淳于笙已经忍不住仰天大笑,向于文涛说道:“于老弟,老朽空有虚名,却无实学,尤其是要老朽跟司太青那老怪相较,老朽可不敢当得很。”
  “天胖星”突然喝叫道:“淳于老儿,你那妙到毫巅,意贯八表的‘青灵通天指’力,何曾稍输司太青老儿少许?”
  “天池渔隐”闻言呵呵大笑道:“陈老大,老朽早就知道你要揭老朽的底牌,不过,陈老大,你可别忘记司老怪的‘璇玑魔指’,比老朽强过多多。”
  “天胖星”怪笑一声道:“淳于老儿,你别把司老怪捧得太高,老夫虽然对‘璇玑魔指’久已闻名,但若有朝遇到司老怪,老夫必然要他露上两手……”
  “天瘦星”适时笑道:“老大,你怎地又犯了目空一切的毛病了?昔年恒山三日苦战,合你我之力,可曾胜过那老怪来?”
  “天胖星”闻言,双目一证道:“老二,彼一时此一时也!恒山一别,转瞬已经不下五十余年,难道五十年大漠苦修,竟无寸进么?”
  “天瘦星”摇头笑道:“老大,不是老二泄你的气,休说你我五十年大漠苦修,即令再加五十年,也难挫败司太青。”
  “天胖星”瞪眼道:“老二,你这等看得起司老怪?”
  “天瘦星”淡淡一笑道:“老大,司太青乃是武林怪才,不可以常理衡度,你我兄弟虽然苦修五十年,但若俱与司太青相比,咱们这五十年的苦修,只不过等于对方十年勤练而已,老大,你怎可不服呢?”
  “天胖星”闻言,脸色一黯道:“老二,你真个有些料事如神啊!老大心中所想,所担心的关键所在,果被你一语道破了。”
  “天瘦星”微微一笑道:“老二并无料事如神之能,只不过是尚有自知之明而已。”
  “天池渔隐”忽然接口道:“陈老大不必黯然,陈二兄并没说错,司太青果然当得‘武林怪才’四字,咱们确是难以望其项背。”
  于文涛此时在一旁听得心中惊喜参半,惊的是想不到武林之中,对司太青竟然这般推重,喜的是司太青却能那般看重自己,自己委实不可自弃。

  第二十四章 少林盛会
  于文涛转念未已,“秦岭散人”陡然放声长笑道:“淳于兄和陈大兄等不必多为司太青老怪烦心了,到是眼前这位‘大白岛主’,应该给予处置才是。”
  “秦岭散人”一言,却提醒了在场众人。
  但见“天瘦星”陡然目光一转,冷笑喝道:“站住!”语音未落,身形已如闪电般飞扑而出。
  于文涛愣得一愣,却见“天胖星”也已紧紧跟着“天瘦星”扑出,两人一左一右,将那退在大殿一角的数十名黑衣大汉去路堵住。
  “天池渔隐”适时冷冷向陈氏兄弟笑道:“陈老大,就请略施‘鬼手’,制住他们如何?老朽面目,此时尚不好公开揭穿,放走他们之中任何一人,都将替老朽等招致无穷后患。”
  “天胖星”应声大笑道:“淳于兄快人快语,老夫敢不遵命?”说着,但见他双手忽举,连连遥指那群黑衣大汉,竟而未容那群黑衣大汉提功戒备抗拒,便已全部被他点倒在地。
  “天瘦星”此时身形微展,正待抢向那站在另一方位的“断魂十七宿”,暴施煞手之际——
  “秦岭散人”忽而喝道:“陈二兄请勿鲁莽,断魂十七宿是友非敌!”
  他话音一顿,微微一笑,方向众人道:“大白岛首凶已然被擒,咱们似乎犯不着全都在此逗留,此间之事就请淳于兄和洪、白二兄率同‘断魂十七宿’处置,咱们也请离去啦!”
  于文涛听言,正想说出自己来此之意,“秦岭散人”已似看出他的心意,哈哈一笑道:“老弟,必问柴化龙啦!且等离开此岛之后,容老朽再行详告吧!”
  于文涛自是只好将信将疑的看了范三奇一眼,苦笑道:“晚辈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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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霜冷,寒重!
  淡月,凄风!
  萧萧落叶,铺满了嵩山鸟径,好一派深冬景象。
  巨大的林木阴翳,狰狞的巨石暗影,洒落在惨白的月色之下,点缀着中岳名山的冬夜凄凉。
  少室峰麓的武林第一名寺,那座多少年来领袖过武林群豪,声誉满天下的“少林寺”,已然仅剩三两孤灯,在寒夜中闪烁不定,隐约地从枯枝巨干中,透出一圈昏黄的光晕。
  “当!当!当!”
  三声晚钟,震荡起夜的宁静!
  “咚!咚!咚!”
  三声幕鼓,敲醒了人世沉沦!
  但是,
  它却敲不醒武林英雄的名利之梦!
  也撞不开武林儿女的恩怨仇雠!
  昔日尚称宁静的“中岳”,今夜却显得大为异常。
  三更甫过,寒夜的静寂,却突然被嘈杂的人声所打破,“少林寺”所背倚的少室峰,竟而传来阵阵喧哗。
  细碎的,踏着落叶的轻盈步履,正一群群的涌向少室,一条条轻捷的人影,正渐渐地向少室集中。
  少室峰顶右侧的那片石坪,此时竟已人影幢幢,堆满了各式装饰的武林豪杰,僧道丐俗,无所不包,老少妇孺,无所不具。
  惨淡的月色之下,这些来自三山五岳的武林高人,面色之上,多少都带有着些企望和不忿之色。
  他们正在等待,等待!
  他们等待着一场武林之中,前所未见的盛会。
  他们之中,有许多人是怀着局外的心情,赶来嵩山,但是,也有许多人怀着叵测的心机,来参加这场盛会。
  他们,是比较心情轻快的,因而,三五成群,各以类聚的在那宽达十亩的石坪之上,围坐笑语。
  可是,在那石坪,稍靠中心地位,却又分散的盘膝坐着不少面色凝重,似在调息,却又神气不宁的高手。
  他们,或许是此会的当事之人吧!
  残月西沉!
  四更将尽——
  “当!”
  少室峰麓的“少林寺”内,陡然响起一阵清越的钟声。
  林木传音,万山回应……
  但钟声传入峰顶群雄耳中,却激起了一阵骚动。
  眨眼之间,嘈杂之音,突告平静。
  石坪群豪之中,适时有人大喝一声道:“少林掌门方丈驾到!”
  喝叫声中,但见七条人影,电飘而来。
  当先飞落场中的,正是那位白发飘飘,灰衣芒鞋,一身衣着极为随便的少林掌门人尊胜禅师。
  紧随尊胜禅师身后的六位,乃是“华山”掌门凌霄生,“武当”掌门紫云真君,“昆仑”掌门“八脩真人”魏无非,北岳恒山“休宁山庄”庄主“一剑震九洲”司马东华,以及少林二老尊缘大师、尊悟大师。
  这七位武林中当代的一派之主,身形甫停,坪上群豪,俱告纷纷立起,鸦雀无声,一一肃手为礼。
  尊胜禅师慈目略转,朗声大笑道:“想不到三山五岳的朋友们,竟然早都到齐了。”
  紧随在尊胜禅师身后的,是那位身为“华山”掌门人的凌霄生,他闻言不禁哈哈笑道:“武林之中,数十年来甚少这等大事,三山五岳的朋友及早赶来,应是在意料之中,大师何出此言?”
  尊胜禅师闻言,淡淡一笑道:“掌门人责备得好!”
  凌霄生摇头大笑道:“不敢,大师——”
  他口中“大师”两字甫告出口,陡见“武当”掌门人紫云真君皓首连摇,心知有异,立即住口。
  就在凌霄生话音一顿之间,少室峰头,突然飞落两条人影,来势之疾,直如流星直坠,一闪而至。凌霄生剑眉微皱,心中正微感不快,颇想等来人现身之后,奚落对方故意炫耀,也不怕人耻笑……
  但是,就在他目光一转之间,他陡然愣住了。
  想不到这两位飞落峰头的人物,竟然曾是武林之中,素来无人敢去沾惹的两名老魔头“大漠二老”。
  少林掌门方丈,似是也对这两位老怪的出现,大感诧异,他那微含慈祥笑意的脸色,竟也为之一变。
  “大漠二老”来势虽疾,但落地以后,却是态度从容却又傲慢已极的,向峰顶众人扫视了一眼。
  当他俩发现了“昆仑”掌门“八脩真人”魏无非和“休宁山庄”庄主“一剑震九洲”司马东华时,不禁相视一笑。
  此时,身为此间地主的“少林”掌门尊胜禅师,已缓缓举步,双掌合十,向“大漠二老”笑道:“两位施主别来无恙,老朽尊胜……”
  尊胜禅师的话音,突然中断了。
  “大漠二老”兄弟,竟在“少林”方丈大师合十间讯之际,相互转身,走到那石坪的中央,一语不发,大模大样的坐了下去。
  以“少林”方丈在武林之中的身份,“大漠二老”固然辈份甚高,但亦不可这等出之轻视。
  峰顶群雄无不为之愣然!
  “华山”掌门凌霄生、“昆仑”掌门“八脩真人”魏无非,和“休宁山庄”庄主“一剑震九洲”司马东华等三人顿时怒形于色,尤以那位一向恃才傲物的魏无非,更是表现得激烈。
  尊胜禅师终是得道高僧,领袖武林的人物,虽然“大漠二老”这等傲慢无理,他却仍能不失常态。
  群雄心情激动之下,发现尊胜禅师虽然话到中途,自行停住,但一脸笑意,依然可掬。
  “武当”掌门紫云真君修眉略扬,皓首连点,心中暗暗赞道:“这老和尚果然不愧少林掌门!”
  尊胜禅师此时虽已僵立当地,进退两难,但他却极为平淡的一笑,高喧佛号,合十退后,并道:“两位施主远道而来,想必甚为疲劳,恕老朽不敢打扰。”
  说着,尊胜禅师缓步退回原处,并且立即掉头向身侧的武当掌门人紫云真君微微一笑道:“掌门人,老衲等还是依照原订计划行事吧!”
  紫云真君揪髯笑道:“贫道一切遵从大师吩咐!”
  尊胜禅师合十道:“掌门人言重了!”
  话音略顿,目光突然射向那位年龄未过五十的中年文士,华山掌门人凌霄生,淡淡一笑道:“就请凌掌门人当众宣布一下如何?”
  凌霄生闻言,似是一愣。
  他那清的脸上陡然闪过一丝怪异的光彩!
  不过,凌霄生就在身形欲移未移之际,忽而他心中一凛,目光扫向“八脩真人”和“一剑震九洲。
  片刻之间,他心头凉了一半。
  他发现了有两双不怀好意的眼光,正狠狠的盯着他。
  凌霄生纵然再年轻,阅历再浅,但也看得出这种眼光的含意何在,他岂肯自踏危机,多树强敌?
  因此,他忽地呵呵一笑道:“掌门大师之命,晚生本当遵从,但是,今日少室峰头群雄毕集,岂有晚生出面说话之地?大师请恕晚生方命。”
  尊胜禅师听得心中一震,暗道:“这小子倒是不笨呢!”
  但他口中却依然淡淡一笑道:“凌掌门人忒也自谦了,老朽看来只好——”
  他话音至此,有意一顿的看了“八脩真人”一眼道:“魏掌门人,老衲可否烦劳尊驾?”
  昆仑掌门“八脩真人”魏无非,素具有聪慧之名,心机敏捷,被誉为当代武林第一,他自是知道尊胜禅师话中之意。
  何况凌霄生又复推辞在前!
  但是,昆仑掌门魏无非却不像华山掌门凌霄生,他的心志之傲,也是出了名,虽然明知是个火坑,他也会跳。
  尊胜禅师话音一落,“八脩真人”已稽首笑道:“大师佛谕,魏无非敢不遵从?”
  说着,大步走向石坪中央,目光电射四外群豪,然后又向尊胜禅师和司马东华等略一稽首,方始大声道:“贫道昆仑魏无非,仅奉少林掌门大师之命,敬向各位武林朋友叙明今宵盛会意旨,和有关参与比试的资格——”
  “八脩真人”话音至此一顿,目光再度扫视群雄一眼,冷冷的看了看那五更将临的天色,又道:“嵩山比剑,共夺‘天下剑林盟主’之会,虽由我武林四派、二教、一堡共同发起,但却欢迎任何武林同道朋友参加,不过,今日之会,赶来嵩山的朋友们太多,如果人人都要出手,个个都来争夺,只怕这场武林盛会,十天也难结束,因此,在少林掌门大师主持之下,决定了……”
  “八脩真人”话音未已,那坐在石坪中沉沉入定的“大漠二老”,突然同时睁开了怪眼。
  “天瘦星”陈良,阴恻恻地冷冷一笑道:“尔等决定之事,就要天下武林遵守么?”
  他这一声冷笑,震惊了嵩山少室峰头的群豪。
  “八脩真人”魏无非话音倏停,微红泛紫的脸色之上,立时罩上一层煞气,浓眉一皱,也冷冷一笑道:“尊驾是对贫道说话么?”
  “天瘦星”冷哼道:“老夫不是对你说话,难道是向木头讲话?”
  “八脩真人”魏无非被他顶得紫面发黑,暴怒喝道:“陈良,贫道尊敬阁下乃是武林前辈,这才不愿多事,如果阁下自甘取辱,贫道却非怕事之人。”
  “天瘦星”问言,先是冷冷一笑,继而却又缓缓点头道:“妙得很,魏无非,尔非怕事之人,老夫却又正是对惹事生非最感兴趣,按理正好给这少室峰头掀起一点儿杀气,增添三分热,不过,老夫究竟已经年迈气衰,比不得尔等年富力强,动辄以兵戎相见为乐,所以,老夫暂时决定不与尔等计较,魏无非,你还是说你的吧!”
  “天瘦星”话音一顿,又复呵呵一笑道:“老夫素有怪癖,举凡听到不顺耳的言词,就爱半途打岔,魏掌门人,你可别见怪或是动怒啊!”
  说罢,又是哈哈大笑!
  “八脩真人”魏无非心中虽是怒到极点,但“天瘦星”这几句话,却令他空有狂怒,而不便发作。
  这时,尊胜禅师解围似的呵呵一笑道:“陈老素爱玩笑,魏掌门人不必计较了,还是按照原订的计议,向此间各位朋友说明吧!”
  “八脩真人”魏无非狠狠的看了“大漠二老”一眼,又向尊胜禅师微一稽首,这才慢慢的说道:“今日之会,有三点要向与会的各位朋友说明,第一,参与争夺剑林盟主之人,各派各教每一派都不得超过三人,不在派教的武林同道,务请自行量力,推选五位参加。第二,比试之间,应共同推选两位见证人,以评判胜负。第三,谁能技冠群雄,击败参与比试的对手,即可获‘剑林盟主’尊号,此后凡是武林同道之中,使剑之人均得受其节制。”
  “八脩真人”话音至此一顿!
  他顾盼自豪的扫视群雄一眼,又复笑道:“各位武林至交好友,是否同意?”
  峰顶群豪,有一半以上是各派各教子弟,对于自己掌门人共同议定的事情,自是衷心推戴。
  而那不是各大门派的子弟之中,又有多半乃是抱着观赏武技的心思,自也不肯多事说话。
  虽然其中也有部份居心叵测之徒,存心不善,或是蓄意夺取“剑林盟主”之位,但是仍顾虑到各派掌门人在此,未敢放肆,尤以那两位武林怪人“大漠二老”更是不便沾惹。
  所以,整个嵩山少室峰头,却无一人表示意见。
  “八脩真人”等了片刻,眼见众人无一反对,心中反到颇感诧异,不禁侧目看了尊胜禅师一眼。
  尊胜禅师却合十低诵佛号道:“掌门人请按原计行事吧!”
  “八脩真人”颔首一笑道:“魏无非谨遵大师佛论!”
  说着,身形微转,陡地哈哈一笑,道:“各位武林高朋既无异议,贫道——”
  “八脩真人”魏无非口中“贫道”两字甫告脱口,少室峰顶倏地扬起一声震天长啸。
  这声长啸来得不但是突然,而且是声势惊人。
  尊胜禅师白眉微皱,颇为惶惑的扫了紫云真君一眼。
  武当掌门紫云真君面色虽是微变,但却很快的就恢复正常,悄声向身边的“一剑震九洲”司马东华道:“司马庄主,这声长啸发自何人之口?”
  “一剑震九洲”司马东华蹙眉道:“老朽也未听出——”
  原来,这声长啸之声,竟似悬空由天际下垂,震得四山回应,但却找不出究系来自何方。
  华山掌门凌霄生终究是年龄较轻,比不上尊胜禅师等镇静,自从那阵啸声入耳,即感心中不忿已极。
  司马东华话音甫落未落,凌霄生立即接口道:“晚生认为这声长啸之声必系发自峰顶诸人之中……”
  “一剑震九洲”司马东华双目一瞪,喝道:“掌门人有何所见?”
  凌霄生冷冷一笑道:“庄主请看——”
  说着伸手向那远远独坐在石坪两侧的人群,又道:“那位手持金丝钓杆的老人,庄主可识?”
  “一剑震九洲”司马东华皱眉半晌,方道:“好像曾经听人提过此人,但却——”
  他的话音未已,尊胜禅师已摇头道:“司马庄主,此老乃是以‘雪鸿遁影’身法,名闻天下的‘冰岛渔子’南宫郑大侠。”
  “一剑震九洲”闻言一愣,道:“是他?”
  尊胜禅师点头道:“是他,不过,这声长啸并非此老所发。”
  凌霄生颇似不信的摇头道:“大师既出此言,定有所见。”
  尊胜禅师淡淡一笑,口喧佛号道:“掌门人,老衲别无所见,但深知此事并非‘冰岛渔子’南宫大侠所为,凌掌门人也请释怀。”
  “八脩真人”魏无非闻言,颔首笑道:“贫道怎敢不信大师所言?但这声长啸,未至——”
  尊胜禅师却在魏无非话音未已之间,哈哈一笑道:“魏掌门人且勿猜测臆度,还是宣布今日盛会掌令的高人,和分划一下比试场序吧!”
  “八脩真人”抱拳一笑道:“魏无非遵谕!”
  说着,目光电射四周群豪,突然面色一沉,冷哼一声,竟也仰首向天,发出一声长啸。
  尊胜禅师看得眉头一皱!
  “大漠二老”似也微微一震,倏然四目暴睁。
  “天瘦星”蓬首一见,冷冷笑道:“魏无非,看你不出,昆仑派失传已达三百余年的‘玄天真炁’居然被你炼就三成火候啦!”
  “八脩真人”魏无非这声长啸,在常人听来,不过只是音量尖锐,微带慑人心魄之厉啸而已。
  但在几位掌门人和“大漠二老”听来,却是大有不同。
  魏无非长啸声中,隐含着一丝颇为霸道的刚劲之气,虽然摧心碎魄之力,却也令人暗自心惊不已。
  “天瘦星”话音一落,“八脩真人”魏无非竟然面色大变,双眉倏皱,沉声向“天瘦星”喝问道:“本派绝学,尊驾如何识得?”
  “天瘦星”闻言,双目一翻,冷笑道:“魏无非,尔等那什么‘玄天真炁’在你们看来当称绝学,可是在老夫眼中却一交不值,有什么大惊小怪?”
  “八脩真人”魏无非听得怒意倏生,大喝道:“陈良,本掌门人实是忍够了……”
  “天瘦星”应声哂道:“忍够了就不忍!”
  魏无非再好的耐性,也被“天瘦星”这句话,给激得火冒三丈,何况,魏无非本是心高傲气之人。
  就在“天瘦星”话音一顿之际,魏无非突然仰天再度发出一声长啸,闪身迫近“天瘦星”身前,冷笑道:“陈良,你站起来!”
  “天瘦星”睹状哈哈一笑道:“魏无非,你是想凭仗尔那三成火侯不到的什么昆仑绝学‘玄天真炁’来向老夫讨教讨教么?”
  陈良语锋犀利已极,“讨教”两字,更是把昆仑一派掌门“八脩真人”魏无非挖苦得够惨。
  “八脩真人”只气得满脸发紫,叫道:“陈良,本掌门不愿跟你斗口……”
  “天瘦星”笑道:“不斗口又将如何?”
  “八脩真人”冷冷叫道:“请尊驾尝尝昆仑绝学滋味——”
  “天瘦星”闻言大笑道:“好哇!老夫懒得起来,你试试看吧!”
  “八脩真人”经此一激,顿时忘了自己乃是一派掌门的身份,面色微变之间,扬袖拍出一掌。
  咫尺之遥,又是以高凌矮,眨眼之际,掌力已及。
  “天瘦星”似是存心要给这位昆仑一派的掌门人“八脩真人”魏无非弄个绝大的难堪,竟然对他那暗含三成“玄天真炁”的则柔并济,当之必告骨折魂摧的掌力,视若未睹。
  四周群雄,睹状无不为之骇然,连尊胜禅师也深感“天瘦星”太过托大,不一定就要吃亏……
  “八脩真人”魏无非则在心头暗笑,低喝道:“陈老二,你死在临头,还敢托大——”
  魏无非话音未已,陡地面色惨变!
  只见他身形一震,倏告后退五步!
  若非武当掌门紫云真君快步上前,单掌一伸,横里一按“八脩真人”左肩,魏无非准要被震摔在地。
  适时,“天瘦星”哈哈一笑道:“紫云牛鼻子,你这一按之功,替昆仑挽回面子不小啊!只怕人家不见得会感激你多事吧!”
  紫云真君慈目微扫那位气急败坏,怒目横瞪自己的“八脩真人”魏无非一眼,淡淡笑道:“陈二兄,二十年不见,功力之精,修为之高,委实大出老朽意料之外,魏老弟激于一时之愤,纵有不耐,陈二兄你难道还会要他当着门下弟子和天下武林朋友负伤惨败么?”
  “天瘦星”闻言笑道:“紫云兄说得好,但此事起因错岂在我?魏无非妄自尊大,目空一切,老夫略施惩戒,有何不当?”
  紫云真君笑了笑,松开按在“八脩真人”魏无非肩头的右掌,向魏无非以目示意,令其不可开口,这才笑道:“陈二兄,你可是长辈啊——”
  “天瘦星”摇手大笑道:“老夫若是长辈,早就痛痛快快的揍了这小子一顿了!”
  话音一顿,倏然冷笑一声,向满脸怒意的魏无非喝道:“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无才不备,魏无非,就凭你那两手玩艺儿,还差得很哩!往后少现些宝吧!”
  “八脩真人”魏无非变色的脸上,掠过一丝恨恨之色,冷哼了一声,转身走向尊胜禅师,稽首道:“晚辈学艺不精,沾辱师门,昆仑一派在未雪今朝大辱之前,门下弟子,从此不入江湖——”
  魏无非语音凄切,悲愤填膺,顿得一顿,又道:“晚辈有辱大师重托,心中不安已极,嵩山比剑,争夺盟主之会,恕晚辈及门下弟子无意参与了。”
  尊胜禅师城眉合十道:“魏掌门人可否请听老衲一言?”
  “八脩真人”神情激动的凄然一笑道:“大师佛谕,晚辈洗耳恭候!”
  尊胜禅师肃容朗声道:“掌门人此举是否曾经三思?”
  “八脩真人”沉声应道:“晚辈业已三思!”
  尊胜禅师微一摇头,极为庄严的低喝道:“魏掌门人,昆仑自你而兴,岂能自你而斩?老衲本不应多此一言,但以掌门人雄才大略,似可稍忍一时——”
  魏无非不等尊胜禅师说毕,神态愤愤地抗声道:“掌门大师良言,晚辈谨记,但因为事关本派荣辱,晚辈纵有忍辱之心,但昆仑门下弟子,岂甘心服?”
  语至此一顿,他那苍白的脸上,闪过一丝恨意,又道:“晚辈返回昆仑,决志闭门思过……”
  尊胜禅师慈目掠过一片湛然神光,微微笑道:“掌门人本有取得今日盛会盟主之荣,你若只因折辱在‘大漠二老’两位长辈手下而抽身退出,并且自此不问武林之事,眼看这大劫已兴的武林,岂非又将少了一位正直之士么?”
  魏无非似是听得一怔!
  尊胜禅师这句话,可真说到他心眼里去了。
  “剑林盟主”对他是个极大的诱惑,他为人自视极高,故而对“剑林盟主”之位,大有非我莫属之心。
  此时经尊胜禅师一语点破,更令他心中激动不已……
  他略一沉吟——
  想起半月以前突接“七煞”“西藏”两教飞鸽传书,提及在黄山天都峰头,曾受北海“璇玑岛主”司太青所辱,司太青恃技骄人,藐视武林人物,硬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毛小伙子于文涛捧上了“剑林盟主”宝座,君临天下使剑的高手之上,实是欺人太甚。
  两教已连络各派掌门准备另选一位高手承担“剑林盟主”之誉,以示与司太青所推荐抗衡。
  同时,他又接到“百花堡”中“瑶池三美”联名的剑翰,也是涉及此事,并且具体的指明了已托请少林掌门人决定了地点及主事人。
  于是,昆仑、武当、华山、少林四派,西藏、七煞两教,百花堡、休宁山庄的首脑人物,齐集嵩山……
  于是,他们发出了通知,决定邀请武林黑白两道的使剑高手,在嵩山少室峰头争夺“盟主”之位。
  但是,他料不到盛会未开,自己雄心壮志丝毫未展,就被这两位不速之客“大漠二老”羞辱得无地自容……
  尊胜禅师的慈祥语音,令他感到进退维谷,左右为难,他满心不想退出此会,可是,这份侮辱却是难以忍受。
  如果退出,则十年之内,昆仑一派永无出头之日,而十年,二十年之后,自己又是否能有把握胜过“大漠二老”?
  “八脩真人”魏无非愈想愈不是滋味!
  他心境凄凉的扫视少室峰头一眼,竟是呐呐无声。
  尊胜禅师睹状微微一笑道:“掌门人可否打消去意?”
  魏无非霍然一震!
  他不想退出,他有心攫夺“剑林盟主”。
  然而,他却知道自己的话出如风,若想收回,却是大难,何况他自己的身份,又是一派之尊?
  他感叹于盛名累人!
  但他却不得不摇头道:“晚辈有方大师佛谕了,昆仑子弟,自今而后……”
  魏无非话音未已,“天瘦星”突然插口道:“魏大掌门人竟然当真忍心放弃盟主之位么?老夫不过是看不惯你这份傲气,开了你一个玩笑,可不必认真啊!”
  “天瘦星”这两句话,实在够损!
  “八脩真人”纵是有心不走,被他这一逼,也非得立即离开嵩山,放弃争夺盟主之心不可。
  魏无非怒目射向“天瘦星”,冷冷笑道:“陈良,十年之后,仍在此地,魏无非自会向你讨还这‘乾元神功’一震之辱!”
  “天瘦星”闻言,应声冷笑道:“有志气,老夫等着瞧啦!”
  语音一顿,突然大声喝道:“魏无非,你要走不妨快着点,别耽误别人——”
  “一剑震九洲”司马东华,陡地插口喝道:“陈二兄何苦逼人太甚?”
  “天瘦星”话音被截,已然一肚子不快,闻言更是怒火高涨,仰天哈哈大笑一声,喝道:“司马老儿,你是心中不服么?”
  “一剑震九洲”司马东华冷冷应道:“老夫不是不服,像陈二兄这等凌压后辈之举,非但令人看来大为不智,抑且要殆笑天下!”
  “天瘦星”大笑道:“老夫生来就笨,根本不必谈智,至于是否真会殆笑天下,那更是别人的事,老夫毫不在乎!”
  “一剑震九洲”司马东华还待再说,那位一直是冷笑静坐,未曾移动分毫的白发老人南宫郑,突然大笑道:“司马东华,你省上几句吧!‘休宁山庄’的那柄铁剑,虽然可震九洲,但却吓不倒塞外大漠吧!”
  “一剑震九洲”司马东华听得脸色一变,掉头怒道:“南宫老儿,你是跟老夫找碴么?”
  “冰岛渔子”南宫郑朗声笑道:“阁下配么?”
  “一剑震九洲”司马东华只气得混身一抖,喝道:“南宫郑,尔……”
  “一剑震九洲”司马东华似是怒急气急,竟然语不成语。
  “冰岛渔子”南宫郑却看得哈哈大笑!
  少林掌门尊胜禅师目睹斯情,寿眉倏皱,连忙跨前一步,双掌合十,高宣佛号,向南宫郑道:“南宫施主,老衲敢请施主移玉一步……”
  “冰岛渔子”应声笑道:“少林掌门佛谕,老朽理应遵从。”
  话音未落,青影闪处,带着一溜金光,“冰岛渔子”南宫郑看去老迈的身形,业已站在尊胜禅师身前。
  尊胜禅师虽曾久闻“冰岛渔子”南宫郑的独门身法“雪鸿遁影”轻功,超世绝俗,傲视武林,但却不料曾是快得已然到达肉眼难见的妙境,自也不禁为之心折,暗中点头不已。
  “冰岛渔子”身形一落,却是掉头向“八脩真人”笑道:“魏掌门,是去是留,曷不再予三思,依老夫看来,掌门人还是稍留一刻,等到盛会结束再走不迟。”
  “八脩真人”魏无非修眉一扬,目光电转,颇似被“冰岛渔子”这两句话激起了一份雄心。
  但是,转瞬之间,魏无非又低下了头。
  他终究不失名门正派掌门的风范,恭声参笑道:“晚辈去志已决,南宫前辈盛意,且容心领。”
  说着,但见他灰衫大袖双挥,身形电闪而起。
  离地五丈,“八脩真人”这才聚气发话道:“昆仑门下,即速回山听令。”
  话音未绝,人已投落少室峰下。
  峰顶群豪之中,刹那之间开起一阵嘈杂,四十余位分散在四周的昆仑子弟,同时爆出一声:“遵命!”
  人影纷飞中,全都走得干干净净!
  “冰岛渔子”南宫郑看得摇头一笑!
  “大漠二老”却相视一笑,立即相继闭目入定。
  尊胜禅师适时移步,笑向“冰岛渔子”道:“南宫施主,今日能蒙高轩莅止,实令老衲欣慰无日,今宵比剑夺盟的主持之人,老衲也可不再烦心了。
  “冰岛渔子”闻言,哈哈大笑道:“掌门大师说得好轻松,老朽年迈力衰,除了北海垂钓,孤岛炼丹,要老朽再操武林旧业,委实打趣人也……”
  “天瘦星”忽然瞪目笑道:“老渔翁好滑头,但是,这两句话倒也不错。”
  “冰岛渔子”话音一顿,仍然大笑道:“陈二兄骂得好,所谓‘姜是老的辣’,这种刀头舔血的买卖,咱们这把老骨头可是撑持不起啦!”
  尊胜禅师适时笑道:“南宫施主和陈施主俱是武林前辈大豪,武林人物仰仗倚恃的高手,两位如果是不管武林之事,未免要——”
  尊胜神师口中“要”字甫出,向未开口说话的“天胖星”陈坤,陡然大喝一声,向尊胜禅师道:“掌门大和尚住口!”
  尊胜禅师话音应声而止,但却立即笑道:“陈大施主有何见教?”
  “天胖星”笑道:“没有什么见教,只不过告诉你这位掌门大和尚一声,老夫兄弟可不曾说过不问武林之事的。”
  尊胜禅师闻言笑道:“陈大施主果然古道热肠,名符其实得很。”
  “天胖星”笑道:“什么古道热肠,老夫只是不甘寂寞而已!”
  说罢,更是哈哈大笑不已!
  尊胜禅师也忍禁不住的合十笑道:“陈大施主快人快语,老衲心佩得很,今日这场‘剑林盟主’争夺大会,看来定能圆满推选出……”
  尊胜禅师的话音未已,从两仰的人丛之中陡地爆出一声冷笑,并且立即有人阴恻恻的发话道:“尊胜大师且勿言之过早,只怕今日之会不但不能选出一位真正的‘剑林盟主’,还要掀起武林血腥屠杀。”
  尊胜禅师慈眉一皱,心想此人是谁?口气这等持大,不禁横眉扫视那位发话之人一眼——
  陡地,尊胜禅师愣在当地了。
  不但尊胜禅师一愣,连“冰岛渔子”也吃了一惊!
  那身怪异出奇的服饰入眼,这两位高人忍不住心中大大一震,因为这种服师,普天之下,只有一个怪人穿着。
  他们心中同时惊骇的寻思道:“这个老怪物怎会也跑来了?”
  此时,那位怪声发话,中等身材,面目清秀,顶挽高髻,一身皮肤细白得宛如女子,但却又混身不着衣履,只在腰间围了一块鳞甲闪闪发光,似蛟非蛟,似龙非龙的怪皮的中年人,已然再度发话道:“大师何故发愣,莫非是认为嵩山圣地,佛门净土,像俺这等赤身露体形状之人,来不得么?”
  尊胜禅师闻言暗中一惊,连忙合十笑道:“屠龙施主未免太以见外了,老衲忝为地主之身,对像屠龙施主这般绝世高人,可是请都请不到呢!”
  尊胜禅师口中“屠龙施主”四字出口,少室峰头,立即引起了一阵大大的骚动和嘈杂喧嚷。
  群豪似是对“屠龙施主”都感到意外的震惊!
  “东海屠龙生”,在武林中委实是个足以一跺脚就能震得半壁山河变色,使千万生灵涂炭的人物。
  神情本极傲慢,镇定的“大漠二老”兄弟,就在尊胜禅师那“屠龙施主”四字吐出的刹那,同告双目暴睁。
  当他们发现那位赤身文士果是东海“屠龙生”时,两人颇似极感意外的混身大大一震。
  此时,东海“屠龙生”已缓缓的向尊胜禅师走去。
  “大漠二老”也适时同告起立。
  “屠龙生”大步而行,旁若无人,少室峰头群豪对于他的这种傲态,似乎都怀有几分畏惧,而无一人敢于不服。
  尊胜禅师笑意可掬,面向那大步而来的“屠龙生”,双掌合十,口宣佛号不已的笑道:“屠龙施主别来无恙!”
  屠龙生白皙的脸上,闪过一丝冷笑,目光却跳开了少林掌门,而投向“大漠二老”兄弟。
  尊胜禅师睹状一惊,连忙笑着又道:“屠龙施主,这两位施主乃是昔年塞外高人,人称‘胖瘦二天星’的陈氏昆仲,不知三位曾否见过面……”
  尊胜禅师话音未落,屠龙生已哈哈大笑道:“大师多此一语了!”
  话音微顿,竟朝向“大漠二老”冷冷一笑道:“两位丰朗如昔,功力也似精进多多,但两位这份目中无人的言谈举措,却愈来愈令人可憎了。”
  “大漠二老”闻言,同时大笑!
  屠龙生睹状,眉头甫自一皱,“天瘦星”已然笑声倏敛,掀眉挤眼,摇头甩发的冷冷喝道:“屠龙老怪,你且先莫憎厌老夫兄弟目中无人,老夫兄弟对你这位老怪还嫌得更多呢!”
  “天瘦星”话音刚落,“天胖星”已接口大叫道:“屠龙生,你既非使剑之徒,赶来嵩山有何意图?难道你还想夺取这什么‘剑林盟主’么?”
  屠龙生剑眉连扬,怒目瞪道:“陈老大,你是瞧不起老夫,这嵩山既非禁地,又非你这对活宝兄弟所有,难道尔等能来,老夫就不能么?”
  “天胖星”哈哈怪笑一声道:“屠龙生,你好像真个有意问鼎‘剑林盟主’么?”
  “天胖星”这句话虽似答非所问,但可把屠龙生给问得很僵,是与不是,对方均无法肯定的回答。
  屠龙生果然为此大感踌躇!
  他狠狠地怒视“天胖星”一眼,突然双手一摊,冷笑道:“陈老大,你以为老夫素手空拳就无法战胜那些使剑的高手了么?陈老大,你未免太把老朽看扁啦!”
  “天瘦星”适时应声笑道:“屠龙生,你是有心来此夺取盟主之位的了?”
  屠龙生闻言赫然怒道:“是又怎样?”
  “天胖星”接口道:“先过老夫这一关!”
  屠龙生听得哂然冷笑不已道:“陈老大,你行么?”
  “天胖星”呵呵大笑道:“屠龙老儿,你先问你自己吧!”
  屠龙生剑眉陡皱,咬牙怒喝道:“陈老大,老夫若不叫你认得东海绝学之妙,老夫今天就发誓不再雄开嵩山少室峰头一步。”
  “天胖星”仍然哈哈大笑道:“屠龙生,你到象是满有把握的么?老夫——”
  “天瘦星”忽然挿口道:“老大,依老二看,还是先请尊胜大和尚准备法器度牒,就在少室峰头来一次开坛受戒的功德吧!”
  “天胖星”闻言一怔道:“老二,你这是何意?”
  “天瘦星”还未回答,屠龙生已然怒吼一声道:“陈老二,你也一道上吧!看看老夫超度尔等……”
  屠龙生话音未歇,群豪都已忍俊不置的开起大笑。
  “天胖星”这时也已想清楚了乃弟话中之意,乃是讽刺屠龙生,暗示对方要在少室落发,永不离去。
  “天胖星”是个胸无城府之人,一旦想通了“天瘦星”话中之意,顿时忍不住哈哈大笑,向尊胜禅师道:“大和尚,大掌门,屠龙生要是落发出了家,你这和尚庙里可又加了一位绝世的高手啦,可喜呀!可喜……”
  屠龙生在“天胖星”话音未落之间,已然真力暗凝,目射煞光,容得“天胖星”口中嘻笑之语甫出,顿时暴喝一声道:“狂悖的老狗,尔是活得不耐烦了。”
  喝叫声中,双掌一错,闪电般攻出七掌。
  这七掌乃是“东海屠龙手”中最为迅捷狠毒的招式,不但其快如风,抑且内力雄浑,暗挟风雷之声。
  “天胖星”得意之下,自是稍觉大意,屠龙生喝声一起,虽已警觉,但仍是迟了一步。
  眨眼之间,“天胖星”连施三种手法,方始让过对方这七掌攻势,但自己却已被逼倒退了八步。
  少林掌门人尊胜禅师只看得慈眉候皱!
  他似是未曾料到“屠龙生”出手之势,竟然如此犀利,连“大漠二老”的老大,也被逼得如此狼狈。
  “天胖星”的性格,又岂是肯吃亏的?
  身形虽是倒退八步,但他甫退立进,秃顶泛起一片红光,暴声大喝,直似晴天霹雳般,震得峰顶诸人为之变色。
  随着“天胖星”的暴喝,是一般冷得群豪大部份都感到浑身发抖的寒流,自“天胖星”十指之间拍出。
  眨眼之际,少室峰头顿现一片白雾!
  屠龙生那赤裸的身躯,已被笼罩在白雾之中,他那隐泛红光的肤色,倏然间变得晶莹发亮。
  “天胖星”冷笑声中,再度喝道:“屠龙妖孽,试试老夫这‘太阴寒煞’,是否要比你那自夸举世无匹的东海‘五阴神功’高明不少?”
  屠龙生此时双目隐射煞气寒光,似是对于“天胖星”这手“太阴寒煞”极具警戒的全力应付。
  尊胜禅师一旁静立,但他却暗暗觉得今日之会,冥冥之中,颇已种下了难有善终的后果。
  他有心化解这场纷争,但却无力。
  放眼少室峰头,功力不在自己之下的,至少就有十人以上,而其中泰半,多为黑道中人。
  终于,他无声的发出低叹。
  武当紫云真君,似也暗有同感,一双慈目,瞬也不瞬的专注在场中搏门的两人身上。
  他知道,这种全以真炁神功,丝毫无以取巧的死拚,如果一方真力修为,稍有不逮,必将惨死当场。
  他虽知“大漠二老”功力卓绝,尤以隐身“大漠”数十年苦练精修,功力较之昔日,更为大进多多。
  可是,紫云真君也知道东海屠龙生一身能耐,尤为不凡,几乎当世之中,真能知他底细的,还未曾得见。
  因而,他非独关心,抑且悬心。
  此时,屠龙生身外的白雾,已然渐渐凝为实质了。
  少室峰顶群雄,已有大半纷纷退离当场十丈以外,但却仍然混身发冷,如坠冰窖般难受。
  “天胖星”随着那愈聚愈厚的冰质白雾,脸色也由红色逐渐的愈变愈为发赤,十指伸屈之间,也逐渐缓慢……
  “天瘦星”原本从容的脸色,此时陡然一变——
  那位被困冰墙之内,看来颇似狼狈的屠龙生,竟然未如众人所料的被那冰墙冻死,反而敞声发出一阵长笑。
  屠龙生这声长笑,虽非三春艳日般具有化雪解冻之功,那凝聚在身外的厚冰,却被他这声长笑,震得碎裂有声。
  “天瘦星”眉头一皱之际,“天胖星”日然三度暴声怒喝,双掌倏而一搓一揉,两团白气,如电疾射而出。
  紫云真君目睹此情,陡然惊喝一声道:“陈大兄且慢……”
  然而,迟了!
  “天胖星”那两团由“太阴寒煞”精华所聚,数十年性命交修的真力神功凝成的“追魂网”,业已袭向屠龙生。
  两股白雾投入冰窖的刹那,少室峰顶,陡现奇景。
  “波——波——”
  极其轻微的两声脆响过后,那凝同实质的冰墙,忽然泛起一阵尘雾般青里泛黑的淡烟。
  随着淡烟升起,那环绕在屠龙生身外的冰墙,突然之间,宛如闪电一般的疾旋流转不已。
  同时,却有两条人影,飞投场中。

  第二十五章 群雄毕集
  尊胜禅师白眉微皱,已看清这投入场中的两人,乃是一男一女,男的是位五十左右,身材颀长,面容清癯,貌相奇古,身着月白长衫,满头如银长发,披拂双肩,一派仙风道骨,肩插三尺长剑,一缕金色剑穗,在晨光中发出耀目的光影。
  女的则是一身杏黄衣裙,宫装高髻,年龄虽已超过四十,但却风姿卓约,韵致迷人,柳眉如画,妙目含春。
  但是,尊胜禅师却在看清此女之后,倏告双眉一皱。
  他忍不住心中暗自忖道:“怎么这一对煞星也来了?”
  尊胜禅师身为此间主人,心中虽是嘀咕,但却不能置之于外,就在两人甫自落地,立即跨前一步笑道:“袁大侠伉俪怎地也有闲情,参与此会了?老衲与大侠黄山小聚之时,正在奇怪柳女侠何以未见前往黄山,不料别后未经匝月,贤伉俪竟然仙驾同莅,老衲深感快慰。”
  原来这突告现身少室峰的男女,乃是“追魂剑叟”袁化和“辣手仙娘”柳竹君夫妇。
  尊胜禅师话音一顿,“追魂剑叟”袁化已微微一笑道:“掌门大师莫非不欢迎愚夫妇么?”
  尊胜禅师闻言合十笑道:“袁大侠言重了!”
  “追魂剑叟”轩眉一笑,正待答话,那位号称“辣手仙娘”的柳竹君已蛾眉斜扬,冷笑一声道:“掌门大师既是深感快慰,愚夫妇自也极表荣幸!”
  她清脆的话音略顿,未容尊胜禅师答话,立即又道:“这峰顶漫天‘太阴寒煞’,威力到是不小,可惜用以对付那个东海妖人,似是找错了对手啦!”
  尊胜禅师慈目微动,笑道:“柳女侠一语中的,陈老大果是低估了对方了。”
  此时,“天瘦星”大步走到袁化夫妇身前,摇动着满头蓬发,挟着一双细目,怪笑一声道:“大嫂子可愈来愈俏啦!陈老二真羡慕袁老儿得紧,袁大嫂子,别来数十余载,你看来得意得很啊!”
  “辣手仙娘”柳竹君娥眉微竖,瞪了“天瘦星”一眼道:“陈老二,你胆子可愈来愈大啦!你不知道‘辣手仙娘’四字在江湖上是怎样闯来的么?你……”
  “天瘦星”未容柳竹君说毕,立即大笑道:“袁大嫂是想用名头来压制陈老二么?”
  “辣手仙娘”柳竹君柳眉一掀,娇笑道:“陈老二,你是愈老愈不正经啦!”
  话音略顿,她陡然莲步轻移,向“天瘦星”逼近——
  “天瘦星”适时突告脸色大变,暴喝一声道:“老大快退——”
  喝声未已,但见人影电翻,挟着一股钧天掌力,带起一片炙人如炭的燥热,直往搏斗中的两人扑去。
  “辣手仙娘”柳竹君微愣之间,“天瘦星”身形已杳。
  同时,少室峰头的群豪,却宛如个个都得了疟疾般,一会儿冷,一会儿热的难受得纷纷再度后退。
  其中几个功力较差的,更是迫得勉聚真力,翻下峰去。
  尊胜禅师修眉微耸,不禁摇头一叹!
  敢情适才“天瘦星”突然暴喝,乃是“天胖星”已然遇险。
  屠龙生身困“天胖星”那“太阴寒煞”精华所聚的“追魂炁网”之内,本已显得黔驴技穷……
  尤其是那股“寒煞”精华的威力,已然形成实质,屠龙生那光赤的身体,由赤红也变成了苍白之色……
  却在这种看来屠龙生已然必然败亡无疑的情景之下,突生奇变,“天胖星”反到吃了大亏。
  但见那东海屠龙生混身泛红,目光若炬般一闪——
  陡然间自那“太阴寒煞”的“追魂炁网”之内,传来一声轻爆。
  “天胖星”闻声知警,霍然变色。
  他料不到屠龙生几成金刚不坏之身,自己这“太阴寒煞”所聚的精英,竟然对他不起作用。
  爆声甫起,“天胖星”即知自己的功力,尚未能克制对方,这声轻爆,乃是对方那驰名八荒的“五阴神功”倏发,自己“追魂炁网”受震所致。
  “天胖星”自是知道自己的功力虽高,但今天确已遇上了世所罕见的对手,尤因对方“五阴神功”确是对付自己“太阴寒煞”的克星,所以,他在那声轻爆甫告传来,立知要糟。
  休看他身躯高大,但闪身跃退时,却是极其轻灵快捷,几乎是在“追魂炁网”受震的同时,“天胖星”已双手倒扬,横飘五尺。然而,他仍然迟了。
  东海屠龙生陡地长声冷笑,电射而至。左掌微扬,一股阴柔的劲力,业已当胸袭来。
  “天胖星”突遭巨变,“追魂炁网”被震破裂,“太阴寒煞”所聚的真力,本已受害,脏腑之间更已受伤不浅,此时又在身形甫落,双足未稳之时,自是毫无余力,抗拒屠龙生挥手一击。
  眼看“天胖星”面色惨变,瞑目待死……
  倏而——
  三条人影,如飞而降。
  叱咤连连,跟着一声闷哼,东海屠龙生竟然立即扼腕倒退七步。
  “天瘦星”双目如电般挡在“天胖星”身前,狠狠的逼着那位满脸惊疑之色,退在七步以外的屠龙生了。
  那同时落在“天瘦星”身旁的,却是少林尊胜禅师和“辣手仙娘”柳竹君。
  尊胜禅师一代高僧,身形一落,立即抓起“天胖星”腕脉,略一按动,不禁长眉倏告皱起。
  “陈大施主,你的伤势不轻啊!”
  他慈目略转,微一顾盼之间,立即有两少林门下弟子自人群中走来,双双挟着“天胖星”陈坤,缓缓向场外走去。
  尊胜禅师紧紧跟随,直把陈坤安顿在那靠近一棵巨松之下,交代了那两名少林弟子几句,这才转身。
  此刻,那位原与“天瘦星”几乎反脸动手的“辣手仙娘”柳竹君,忽然横扫了身旁不远的“天瘦星”一眼,低声道:“陈老二,这一场得让给我——”
  话音未落,人已飘然而去,“天瘦星”刚自听得一愣,柳竹君已经跟那东海屠龙生动上了手。
  “天瘦星”目光中掠过一丝难得发现的笑意,大步向两人走去。
  “住手!”
  别看他人长得又瘦又小又干,但是这一声“住手”,却宛若平地焦雷一般,只震得少室峰头群豪,无不变色。
  激门中的两人,也不禁一怔,各自侧退五尺。
  “辣手仙娘”柳竹君生平妒恶如仇,杀人如麻,故而才获得这“辣手仙娘”的雅号,像东海屠龙生这等妖人,柳竹君岂肯放过?
  是以她飞身而去,正准备痛歼彼妖,不料“天瘦星”竟然暴声喝止,委实大出柳竹君意外。
  她身形微退,立即怒道:“陈老二,你是什么意思?你那便头便脑的老大吃了别人的亏,我替你接下这场梁子,你不感谢我么?”
  “天瘦星”皱眉道:“陈老二无此斗胆,袁大嫂,且请一旁稍为歇歇如何?”
  “辣手仙娘”柳竹君虽是满心不愿,但她适才与屠龙生三掌接实,已知对方不但一身功力,高明无比,抑且还有独门阴功,真要久战下去,鹿死谁手,可真不易判明,她闻言略一沉吟,立即笑道:“你真不识好歹,看来我只好退开一步了。”
  黄衫款款,长袖飘飘,当真就退向一旁而去。
  “天瘦星”抱拳道声:“多谢袁大嫂!”
  话音一落,目光陡现杀机,掉头向屠龙生喝道:“屠龙生,想不到你俱把‘五阴神功’炼就啦!真是失敬得很!”
  屠龙生剑眉一扬,怪声一笑道:“陈老二,你大概做梦也没想到吧!”
  “天瘦星”冷冷一笑道:“你以为老夫惊讶么?”
  屠龙生哂然一笑道:“只怕你这瘦鬼色厉内荏!”
  “天瘦星”倏然仰天长啸!
  这阵啸声直以龙吟凤啮,直上九霄,群雄震荡,落叶纷纷。
  屠龙生那白皙的脸上,陡然闪过一丝惊疑之色。
  他未曾料到“天瘦星”竟有这等惊人的真力,顿时戒心大起。
  “天瘦星”啸声久久方歇,蓬首一晃,喝声:“看掌!”
  挥手扬臂,陡然欺身而上,狂飈起处,掌力奔雷击到。
  屠龙生到是真个做梦也未想到,以“天瘦星”在武林中的地位和身份,竟会说打就打。
  悚然一惊之下,勉强双掌一合,拍出一股阴劲。
  “砰!”
  巨震声中,升起“天瘦星”一阵冷笑。
  峰顶众人举目望去,只见那屠龙生已“蹬!蹬!蹬!”连退六步,方始站稳。
  敢情他已吃了大亏!
  “天瘦星”冷笑一歇,喝道:“滋味如何?‘五阴神功’岂非尔尔?”
  说罢,又是一阵冷笑!
  屠龙生此时只气得白脸泛红,双目射火!
  “瘦鬼,你……”
  他口中的“你”字甫出,陡感眼前人影一花,连忙住口,心中骇然道声:“不好!”立即飘身横移四尺。
  等到站定身形,转头望去,不禁把屠龙生几乎气炸了。
  原来自己适才所站之处,此时正掉落了一件其脏无比的外衫。
  他一眼就已看出,那正是“天胖星”陈坤斜坡在身上的那件破衣服,想不到自己却被这件随手摔来的破衣吓得张慌侧退。
  此后一旦传扬出去,自己的一世英名何在?
  屠龙生愈想愈气,混身不禁微微发抖。
  适时,“天瘦星”冷冷道:“屠龙老妖,莫不是嵩山太冷,冻得你索索直抖,咱那老大的这件外衫,到是送来得恰是时侯啊!”
  屠龙生耳中委实听得太不受用,就在“天瘦星”话音一落之间,他陡然暴喝一声,举掌向“天瘦星”遥遥一击。
  别看“天瘦星”似是不把屠龙生看在眼中,但在屠龙生遥遥发掌之际,立即面色凝重的功聚双臂,直到屠龙生那股阴柔的掌力,业已迫体沾衣,他才双臂倏然一圈,左掌由上而下的轻轻一挥,右掌却直奔而出,遥击屠龙生。
  “少阳乾元神功”的是不凡,屠龙生十成“五阴神功”,竟在“天瘦星”陈良左掌一挥之下,被化于无形。
  同时,“天瘦星”右掌所发的掌力,也已轰轰发发的袭向屠龙生。
  屠龙生面色倏然大变,惨嘷一声,闪电一般的腾身而起。
  “辣手仙娘”柳竹君娇叱一声:“截住他!”
  一缕金光,应声飞起,直往屠龙生追去。
  漫天耀眼的光采中,传来一声苍老的暴喝:“不要脸的老妖,留点东西再走!”
  众人微凛之间,但见金光一闪而敛,那位银发披肩的“追魂剑客”袁化,正皱眉望着长空发愣。
  “辣手仙娘”柳竹君莲步轻移,走到老伴身边,低声问道:“逃了?”
  “追魂剑客”袁化目光一收,充满歉意的向妻子笑道:“想不到这妖人的身法这等快,我果真是老了,不中用了。”
  “辣手仙娘”柳竹君妙目一闪,风仪绝代的一笑道:“大哥,这不怪你啊!”
  “追魂剑客”袁化仍然有些悻悻地道:“有辱贤妻阃令,我——我——”
  他似是发现了峰顶群雄都正目光注视自己,木禁老脸一红,呐呐说不出口了。
  “辣手仙娘”柳竹君嫣然一笑道:“大哥,别说了,我没有怪你啊!”
  “追魂剑客”袁化淡淡一笑,果真不会再说下去。
  但是,他苍眉略扬,却大步向“天瘦星”走去。
  “陈二兄,老夫想不到会失手坐视妖人遁去,真是……”
  “天瘦星”摇头一笑,截断对方语音道:“屠龙生武功不在你我之下,袁兄出手较迟,自是截他不住,袁兄又何必自责不安呢?放眼今日少室峰头,只怕尚无一人真能截得住那屠龙生老妖哩。”
  “追魂剑客”袁化闻言,慨然一笑,道:“陈二兄说得是,老夫到真是太过迂了……”
  他话昔未已,那位一直未曾言笑的武当掌门人“紫云真君”,陡然哈哈大笑道:“袁施主,少室峰头的争夺‘剑林盟主’盛会尚未开始,就被那位东海老妖,吵得乌烟瘴气,若非陈施主一身震世骇俗的‘少阳乾元神功’,把那心怀叵测的老妖吓走,这场比剑大会,真不知道能否开成呢!”
  紫云真君话音一顿,目光横扫了峰头之人一眼,忽然低声一叹道:“看来这莽莽江湖,真是大劫已兴了。”
  他这陡转的话锋和凄然悲天悯人的口气,确是使峰头众人一怔。
  人人似是都想不到这位武当掌门何以会突然想到江湖大劫方兴上去。
  紫云真君似是看出了众人心意,顿时微一笑,又道:“屠龙生业已遁去,论剑之会,似可开始了。”
  他忽而转身向少林尊胜禅师稽首道:“大师意下如何?”
  尊胜禅师本在低眉合十,喃喃念佛,闻言抬头笑道:“就依道兄之见,开始论剑之会吧!”
  紫云真君慈眉微动,突然向“冰岛渔子”南宫郑一笑道:“南宫兄,可否请移玉一步?”
  “冰岛渔子”南宫郑呵呵一笑道:“算啦!人老了,骨头也懒了,紫云道兄饶了老朽吧!”
  紫云真君淡淡一笑道:“南宫兄如果不肯出面主持,只怕今天这场盛会开不成了啊!”
  “冰岛渔子”摇头笑道:“不见得,不见得……”
  他话习顿,忽然闭起双目,朗声大笑道:“紫云道兄,这少室峰头比老朽高明的人,至少不下五位。”
  紫云真君闻言眉头一耸,笑道:“南宫兄……”
  “冰岛渔子”笑道:“紫云道兄不信么?”
  紫云真君笑道:“当然不信!”
  “冰岛渔子”南宫郑仍然紧闭双目,但却呵呵笑道:“紫云道兄,少室峰早有绝代高人在此——”
  紫云真君闻言,心中一动,想起适才那阵啸声,忙道:“南宫兄,你——”
  他话未说完,已忍不住掉目四顾——
  然而,以紫云真君的功力眼光,却仍然看不出此峰隐有绝代高人。
  不过,他此刻也有些相信“冰岛渔子”之言了。
  “冰岛渔子”适时一笑道:“紫云道兄相信了么?”
  紫云真君皱眉道:“南宫兄莫非有甚发现么?”
  “冰岛渔子”南宫郑忽然敝声大笑,双目暴睁,神光电射。
  四周群豪触及此老眼神,无不霍然一震,全都打从心中惊叹道:“好逼人的目光!”
  紫云真君颇为愕然的皱眉道:“南宫兄何故长笑?”
  “冰岛渔子”南宫不理紫云真君所问,目光一抬,遥望峰侧一棵巨松冷笑道:“尊驾如不以老朽为敌,曷不现身一见。”
  “冰岛渔子”此言一出,峰顶诸人,连尊胜禅师在内,全都大吃一惊。
  想不到在这多高手之前,竟会有人隐身在侧,却是未被发现。
  仅此一端,已可看出来人功力之高,确可当得绝代高手四字,不过,他们也同时发觉,这位“冰岛渔子”南宫郑果也是“盛名之下无虚士”。
  就在众人骇然却顾,目注巨松之时——
  那巨松的浓密枝叶之内,陡然发出一阵龙吟般大笑。
  笑声中传来一阵苍老清越的话音道:“南宫故友,果是不凡,三十年小别,故人风采越发的使人神驰物外,当真是可喜、可贺得很……”
  话音未已,微风然,“冰岛渔子”南宫郑的身前,已多出了一位须发皓然,身躯魁梧,面貌古朴,长髯拂胸的老人。
  一袭银衫,满脸笑意,在朦胧的晨光闪耀之下,直似神中仙人。
  尤其是此老现身时的身法之快,连这么多的高手,就没有一人曾经看清对方自巨松之上,横越过这将近二十丈峰头的身影。
  众人觉到了目光一花,此老已现身落地。
  轻身功夫到此纯境,岂不已是飞行绝迹了么?
  此老身形一现,南宫不禁微感一怔,皱眉惊讶道:“是你……天涯孤叟——”
  长髯老人哈哈一笑道:“南宫兄吃惊了么?”
  “冰岛渔子”南宫郑摇头一叹道:“委实深感意外得很!”
  长髯银衫老人已自点头不已的叹道:“老夫居然能够不死,大概南宫兄认为很奇怪吧!”
  “冰岛渔子”南宫郑闻言,陡地仰天大笑道:“轩辕兄,老夫早知你未遭大劫……”
  长髯老人神目候,笑道:“你有先知之明么?”
  “冰岛渔子”南宫郑摇头道:“难也!难也!”
  长髯老人呵呵连声道:“南宫兄既无先知之明,何能断定老夫能脱此劫?”
  “冰岛渔子”大笑道:“有谁能令武功冠绝武林,侠名震动天下,五十年前即已誉满江湖的‘天涯游子’轩辕浩葬身死壑?何况……”
  长髯老人忽然摇头大声道:“南宫兄,老夫已五十年未用‘天涯游子’名号了,你这一嚷嚷,不但令人怅然神思往日,恐怕还得给我找来不少麻烦。”
  “冰岛渔子”南宫郑闻言,只是淡淡一笑!
  但是,存身峰顶的群雄,可就全部变色不已。
  他们之中,除了少林掌门尊胜禅师,武当掌门紫云真君,以及“追魂剑叟”袁化和“辣手仙娘”柳竹君等四五人外,谁都不识这老人是谁。
  就是在“冰岛渔子”惊呼“天涯孤叟”之际,他们也未曾动容。
  可是,“天涯游子”四字就不大相同了!
  五十年前,“天涯游子”这个名字,真比天上的星星还要引人入胜,还要令人钦仰,黑道的朋友畏之如虎,白道的朋友却是敬之如神。
  虽然,“天涯游子”像彩虹般替江湖带来一片灿烂的绚丽,而且是非常短暂的又告消失,但他留给江湖儿女的事迹,五十年来,依然人人耳熟能详。
  “天涯游子”为什么退出江湖?这是一个谜。
  “天涯游子”为什么改称“天涯孤叟”,这也是一个谜。
  而“冰岛渔子”口中的二十年前的大劫,更是一个谜。
  不过,他们都凛于此老盛名,他们所注意的,是此老的一身超凡入圣的武功和光彩动人的声誉。
  此刻,晨光渐露,薄雾微浓,朝阳旁云而起,少室峰顶,耀起万道金霞。
  “冰岛渔子”南宫目光横扫既惊又喜的峰顶群豪一眼,突然向“天涯孤叟”轩辕浩正色一笑道:“轩辕兄来得正好,这场盛会正感评判人员太难选定,少林掌门大师,颇有硬派老夫充任之意,但南宫郑极有自知,若像一般动手动脚的武功,要老夫充当公正,未始不可,唯独今日之会,乃是论的什么剑术,南宫郑对这剑术一道,自知极为外行……”
  他刚刚说到此处,“天涯孤叟”已哈哈一笑道:“南宫兄宁非自谦太过么?”
  “冰岛渔子”笑道:“南宫郑向不自谦,轩辕兄不必捧我。”
  话音一顿,倏地掉头向武当掌门紫云真君道:“紫云道友,难得轩辕故友突至,这场盛会的公证之人,就请这位‘天涯孤叟’担任如何?”
  紫云真君闻言,甫自一笑,“天涯孤叟”日抢着摇头道:“不成,绝对不成!”
  “冰岛渔子”眉梢微聚,笑道:“轩辕兄,你若不干这份公证人,你来此作甚?”
  “天涯孤叟”闻言微微一怔道:“南宫兄认为老夫不能来么?”
  “冰岛渔子”笑道:“少室论剑之举,已由五派掌门通告天下,轩辕兄当然可以来,不过,以轩辕兄的身份,总不曾是为了‘剑林盟主’之位吧!”
  “天涯孤叟”陡然沉吟不语!
  少室峰顶,也陡然陷入了一片沉静。
  那些存心夺取“剑林盟主”荣誉的高手,心中都悬起了极大的问号。
  这位功力超人的“天涯孤叟”,也要染指“剑林盟主”么?
  少林掌门人尊胜禅师,更是不安已极的,面现焦虑之色。
  显得这位得道高僧,此时正被什么大事所困扰,而又无法出口说明。
  武当掌门紫云真君、昆仑掌门魏无非(校注:前文已经走了,从此处后文再次出现。)、华山掌门凌霄生、恒山休宁山庄庄主“一剑震九洲”司马东华,以及“追魂剑叟”夫妇等武林高手,也莫不眉头深锁,目光注定“天涯孤叟”!
  只有胖瘦双星陈氏昆仲不会动容,因为他们正在静坐疗伤,“天瘦星”陈良以他那阳刚猛烈的“少阳神功”替乃兄祛除寒毒。
  “天瘦星”混身正腾起一层赤雾,满头汗如雨下。
  “天胖星”则闭目而坐,身躯微微发抖,显见得正在凭绝顶的内力,配合着乃弟的“少阳神功”,将浸入体内的“五阴”之毒逼出。
  四处的群豪中的几位尚未表露身份的高手,则用一种幸灾乐祸的心情,望着那位银衫白髯老人,面含诡笑。
  就在这旭日甫升,朝霞的静寂瞬间,从那少室峰腰,悄无声息的飞起两条矫健婀娜的人影,电射峰顶而来。
  但奇怪的是这峰顶诸人,竟是未曾发觉。
  这时,那位众所瞩目的“天涯孤叟”轩辕浩,脸上突然连连变色。
  他似是内心正在作着天人之战!
  也似正在为要作某一种决定,而引发了心情矛盾!
  少室峰上诸人,也都跟着他变色……
  蓦然,“天涯孤叟”轩辕浩展颜一笑,满面略泛红光。
  “冰岛渔子”看得心中袁松,立即笑呼道:“轩辕兄……”
  “天涯孤叟”轩辕浩目光湛然,神情肃穆的点头道:“南宫兄不必忧虑,老夫答应权充论剑盛会的公证人之一。”
  此言一出,峰顶之上顿时升起一阵欢呼!
  “冰岛渔子”闻言,却是笑道:“轩辕兄何故只允作为公证人之一,莫非——”
  “天涯孤叟”接口道:“正是,另一位只怕要劳动南宫兄了。”
  “冰岛渔子”先是一怔,继而慨然大笑道:“好,好,老夫只不过滥竽充数,一切还得请轩辕兄主持才是。”
  “天涯孤叟”轩辕浩淡淡一笑道:“南宫兄何时学会了这手不肯负责的功夫了,武林已入多事之秋,轩辕浩限于当年一桩誓约……”
  话音忽顿,“天涯孤叟”似是自感失言,忙又掉转话头道:“南宫兄,武林正义有待伸张,你可不能遇事推诿啊!”
  “冰岛渔子”似是微感一震,蹙眉道:“轩辕兄有何难言之隐么?”
  “天涯孤叟”摇头道:“不是为外人道之事,南宫兄请见谅。”
  他话音略歇,重又正容道:“南宫兄,到是武林纷争,江湖大劫,不可儿戏视之啊!”
  “冰岛渔子”南宫郑也自正色应道:“轩辕兄盛意,南宫郑记下了。”
  “天涯孤叟”淡淡一笑,道:“请问南宫兄,论剑之会何时开始?”
  “冰岛渔子”修眉一扬,转头笑问尊胜禅师道:“掌门大师请颁佛谕如何?”
  少林掌门尊胜禅师低眉合十道:“老衲已请紫云道兄宣布吧!”
  语音微顿,又道:“轩辕施主风神如昔,老衲心仪何似,当请宽恕老衲迟迟拜候之罪。”
  “天涯游子”连忙还礼道:“不敢……”
  须知那尊胜禅师乃是少林一派掌门,“天涯孤叟”轩辕法虽然武功、文事都不在尊胜之下,但对于武林中的各大门派掌门人,却也不能失礼。
  轩辕浩口中“不敢”两字甫出,武当紫云真君、“追魂剑叟”袁化、“辣手仙娘”柳竹君、华山掌门凌霄生、昆仑堂门魏无非也都过来见礼。
  “天涯游子”一一还礼毕,却含笑向“追魂剑叟”袁化及“辣手仙娘”柳竹君夫妇低声问道:“贤伉俪也要夺取这‘剑林盟主’之位么?”
  “追魂剑叟”袁化慈目一转,笑道:“袁化自知年迈力衰,早已无此雄心壮志了。”
  轩辕浩闻言一笑道:“弟妹呢?”
  “辣手仙娘”柳竹君美目流波,娇声笑道:“不希罕,愚夫妇只想在一旁静坐,看看热闹而已。”
  “天涯孤叟”呵呵大笑道:“这场热闹,大概不会太差……”话音一顿,倏然掉头向那位一直垂手恭立的武当掌门人紫云真君道:“掌门人,这就开始吧!”
  说着,未等紫云真君回答,笑向“冰岛渔子”南宫郑一抱拳,银杉飘飘,长髯荡荡,大步向左侧的巨石走去。
  “冰岛渔子”南宫也白衫轻拂,快步相随,一先一后,端坐那巨石之上。
  不过,这两位老人在转身坐下之时,却同以目光向身侧十丈之外的一株巨柏的浓枝密叶之内,裂嘴一笑。
  只因紫云真君已然发话,所以无人注意及之。
  此刻,武当紫云真君已朗朗说道:“少室论剑,共推‘剑林盟主’,乃是中原武林一大盛事,今日与会之人,只要自知艺业堪以挡过贫道三招,均可角逐盟主之位——
  紫云真君话音未已,蓦听得四外人群响起一声暴喝:“某来也——”
  立即有一条高大的人影,随声扑入场中,但见他落地的身法,到也极为轻灵。
  紫云真君长眉倏聚,看了这位粗眉环眼,身躯魁梧,手掉一只精光闪闪铁剑的劲装大汉一眼,笑道:“壮士看来勇猛过人,但可否先容贫道把话说完再比?”
  那劲装大汉似是颇为意外的呵笑道:“怎么啦?你这老道还有话要说么?”
  劲装汉子话音甫落,人丛中立即有一位少年道人横步而出,喝道:“施主岂可对本派掌门人这般无礼,武当门下灵华愿意领教。”
  劲装大汉一愣之间——
  紫云真君已向那位灵华道人一摆手道:“灵华速退!”
  灵华道人心中虽是不快,但掌门谕令却不能不遵,只得退下。
  紫云真君早已看出这位年仅十八九岁的汉子,乃是一个浑人,自是不肯与他计较那些称谓上的当与不当,喝退灵华道长,立即笑道:“壮士何妨稍待一刻呢?”
  劲装大汉想了一想,点头道:“好吧!但我可是第一个啊!”
  紫云真君笑道:“当然!”
  那劲装大汉似是颇为高兴的,向后斜退了五步。

  第二十六章 过关论剑
  紫云真君目光略转,朗声说道:“贫道深信少室峰头高手如云,一一试招,也未免太过麻烦,故而仅由四派二教协议,各派教中的首座弟子,均可免去试招……”
  紫云真君话音一顿,峰顶群雄不禁有骚动,他淡然一笑,立即又道:“还有几位也经四派二教掌门人通过免试——”
  “谁?”
  一声暴喝,起自那劲装汉子口中。
  紫云真君微微一笑,道:“于文涛和龙梦非!”
  于文涛和龙梦非?
  少室峰顶的群豪,全都神情一变。
  有那些沉不住气的,已经在东张西望,看看在武当掌门人紫云真君口中报出的这两位少年人,是否已来。
  不过,他们之中,根本就无人认得于文涛和龙梦非。
  但他们都已听到过这两人的大名!
  于文涛,几个月前尚是名字不见经传的人,但黄山一役,他这“剑林盟主”的封号,已震惊了天下。今天嵩山论剑,共推“剑林盟主”,岂不就是针对着他的么?
  无怪峰顶之人,全都变色了。
  至于龙梦非,也是与于文涛的名望不相上下。
  大江南北,提起“无敌书生”四字,谁敢不翘起拇指道声:“后生可畏!”
  好像自从龙梦非出道江湖两年,还没听说有人能跟他动手过十招的。
  由此可见这位“无敌书生”龙梦非,当真名不虚传。
  这时,紫云真君目睹众人俱皆变色,心中暗暗点头,但口中却极为豪爽的大笑,喝道:“各位武林朋友,是否同意四派二教的决定?”
  他这一问,颇出众人意外!
  是以在他话音甫落的瞬间,整个少室峰,再度陷入沉寂之中。
  接着,从沉寂中轰起一声高呼:“同意……”
  紫云真君微露笑意,道:“如此甚好!”
  适时,那位劲装大个子的年轻人,手掉长剑,一闪而来。
  “老道士,该我第一个的吧!”
  紫云真君淡淡一笑,微一点头!
  劲装少年长剑一顺,紫云真君竟转头向“天涯孤叟”轩辕浩、“冰岛渔子”南宫郑点首朗声道:“请轩辕、南宫两位大侠明察,贫道这就开始试招。”
  “天涯孤叟”轩辕浩立掌笑应道:“掌门人尽管请吧!老朽与南宫大侠自当拭目以观。”
  紫云真君呵呵一笑,白须微拂,曲肘自腰间一带,顿时一尾连首带柄长达三尺的金丝拂尘,业已握在右掌之内,并向那劲装少年道:“壮士可否先报出个姓名和出身门派,再行动手?”
  那劲装少年闻言眉头一皱道:“敢情这样麻烦!”
  话音顿了顿,又道:“我叫霍刚,住在青城山。”
  紫云真君数眉道:“霍少侠住在青城,可是昔年‘青城三友’门下?”
  霍刚直摇头道:“我可不认得什么‘青城三友’,老道,咱可来试招的啊!”
  紫云真君忍不住修眉再锁,但一瞬开又开朗的笑道:“霍少侠既是不肯说出,那就罢了!”
  拂尘一摆,笑道:“请!”
  霍刚开言,便一笑,长剑仍然下垂,但目光之中,却陡现一股神光,喝道:“老道,看剑!”
  喝声中,但见他右手长剑仍然下垂,左手却剑诀一领,眨眼已欺近身前。
  紫云真君一怔之际,那劲装少年的左手剑诀一撤,右手长剑竟是快逾石火电光的斜斜点向紫云真君“期门穴”。
  紫为言心中一凛,料不到对方出此怪异的剑招,迫得飘退三尺,方始让过这剑刺重穴之厄。
  “天涯孤叟”和“冰岛渔子”同时看得心头一震!
  这少年大漠的剑式好怪!
  “天涯孤叟”止不住皱眉低向“冰岛渔子”道:“这小子剑式特怪!”
  “冰岛渔子”点头道:“不错!但却又有些儿眼熟,只是,只是……”
  就在这两位高人沉吟之际,场中紫云真君业已出手还击!
  只见这位掌门人右掌拂尘一扬——
  “唰——”
  那千万根金丝尘尾,竟然根根直立,宛如千万根钢针,直刺劲装少年。
  劲装少年霍刚仍是傻傻一笑,长剑斜垂,一直容得紫云真君的那柄金丝拂尘所发的阴柔劲力压体,这才一式“腕底生春”,长剑上翻,抖出千朵剑花,隐隐泛起一股奇大无比的潜力,将紫云真君暗借拂尘传出的千钧内力,化于无形。
  紫云真君睹状,不禁大吃一惊!
  心知这对面的少年,实是自己生平仅遇的高手。
  但他却无论如何也想不出,青城山除了“青城三友”之外,还有谁能调教出这等年轻,而又带有傻气的后辈?
  霍刚剑势一出,直如电璇星飈,不绝如缕的巨大潜力,竟然直袭紫云真君而来。
  紫云真君未遑深思,拂尘改点为扫,直向霍刚腕上缠去。
  霍刚陡地身形一见,但见剑光暴长,紫云真君这一缠之势,竟然又告无功,遂听得他哈哈一笑道:“老道士,三招满啦!”
  紫云真君闻言,先是一怔,继而也不禁呵呵大笑。
  “霍少侠武功高明已极,贫道佩服之至!”
  语音未落,拂尘斜斜一抖,指着那右侧靠近“天胖星”疗伤的巨松道:“霍少侠先请到那松根之下休息一会吧!”
  霍刚长剑反插肩头,高兴的笑了一笑,就往那松根下走去。
  紫云真君目光一转,笑向群豪道:“各位好友,贫道……”
  话音未歇,面前人影一花,紫云真君立告住口,抬目望去,只见一位混身黑衣,面罩纱巾之人,
  已静静的站在自己身前五尺之处。
  “在下特来领教!”
  这黑衣蒙面人的话音,阴森冷癖,听来颇为刺耳。
  紫云真君脸色微变,但却未曾发作,只是淡笑着道了声:“请!”
  黑衣蒙面人冷哼一声,双肩微摇,一式“穿云拿月”,右手倏然由下往上一翻,挥臂斜砍紫云真君左胁。
  紫云真君目睹对方出手一招,大出常规之外,面色不禁再度一变。
  心想,今天这少室峰头怎会来了这么多身怀别出蹊径的武功之人?
  念头一转之际,对方掌力已发。
  紫云真君陡感一股极为阴柔的劲道,不疾不徐的竟将自己那左边的半个身子,完全罩住。
  他终于不愧一派掌门,武功高绝,睹状微微一笑,左手大袖缓缓一挥,迎向黑依人拍来的右掌,
  同时口中喝道:“阁下速速亮剑,今日之会,是以论剑为主。”
  紫云真君话音未落,黑衣人已疾退两步。
  敢情适才紫云真君那看来轻描淡写的大袖一挥,却是凝聚了他六十多年性命交修的内家真力。
  双方凌空一按,黑衣人顿感右臂如遇重击,迫得撤掌后退。
  容得紫云真君说毕,黑衣人已捷途飘风的飞身自十丈以外的一株翠柏之上,折了一支两尺多长的断枝,落回原地。
  这腾身折枝到纵回原地,来回二十余丈距离,只在一瞬之间完成,尤其是身法之轻快俐落,更是潇洒之至,只看得四下群雄,齐皆赞叹。
  紫云真君也忍不住暗中点头!
  黑衣人一枝在手,冷笑一声道:“在下虽然习剑,但却从未用剑,权用这根柏枝充剑吧!”
  说着,柏枝举处,闪起一片光影,罩向武当掌门。
  紫云真君从对方折枝代剑的轻功身法之上,已然看出这位黑衣人的武功,在剑术上定有相当造诣。
  因此,对方断枝一举,紫云真君也不敢托大,顺手一抖拂尘,一招一问鼎中原,带起千道金霞,白衣飘忽中,已将对方断枝封退三尺。
  紫云真君身随势剑,迅疾无伦的一左一右连攻两招。
  黑衣蒙面人纱巾内目光一凛,暗道:“这老道的武功确也不凡!”
  他心中虽是暗凛,但掌中断枝却施展了两招中原罕见的绝学,“万里寒光”、“三边曙色”,恰到好处的,将紫云真君的攻势破去。
  漫天金霞陡敛中,黑衣人断枝一扬,立即冷冷道:“三招已过!”
  紫云真君被对方这两招从未见过的剑招逼退了三步,心中委实惊极,凛极!
  不过,他乃中原大派的掌门人,心中斯时虽已惊凛万般,却也不能表露于外,闻言只淡淡的笑了笑道:“阁下足够资格争取‘剑林盟主’……”
  此刻,那两位身为盛会公证的“天涯孤叟”和“冰岛渔子”二老,不禁全都紧紧的锁起眉头。
  先前的那位劲装小子,出手几招,已经够这两位老人深思半天的了,不料,怪事竟然不断,这位黑衣蒙面之人,更透着奇异的色彩。
  除了那一身非丝非缎,非稠非布的黑衣,和蒙着脸,看不见的面色之外,那拍出的掌力,反常的剑招,都使得这两位老人惊疑不定。
  “天涯孤叟”轩辕浩神目来回在那坐在巨松之下的两个业已通过试招,而有机会争夺“剑林盟主”的少年身上转来转去。
  “冰岛渔子”南宫郑则仰首向天,一派肃穆沉思之情。
  这两位公证人,却忘了那仍在搏斗中的试招之战。
  良久——
  “冰岛渔子”南宫郑忽然低声一叹道:“轩辕兄,那位黑衣蒙面人的路数,老朽想出来了。”
  “天涯孤度”轩辕浩微微扬眉一笑道:“南宫兄已看出此人来历了?”
  “冰岛渔子”点头低声应道:“看他那斜斜出掌,隐含的内劲,且能同时单住对手的半边身躯,颇似当年……”
  “天涯孤叟”轩辕浩突然摆手笑道:“且慢,南宫兄你这一讲,老朽也猜出来了。”
  “冰岛渔子”闻言笑道:“如此看来,咱们可能都猜对了。”
  “天涯孤叟”颔首笑道:“当然,举世之中,恐怕也只有几个人能看得出这种手法了。”
  他语音倏然一顿,长叹一声道:“南宫兄,此人果真命长啊!”
  “冰岛渔子”闻言,忽然大笑道:“轩辕兄的命难道不长么?”
  “天涯孤叟”听得爽朗失笑!
  他似是料不到也“冰岛渔子”会有此一答!
  半晌,“天涯孤叟”才神色黯然的自语般低低吟道:“再回头已百年身!”
  “冰岛渔子”眉头倏皱,诧然的凝视“天涯孤叟”笑道:“轩辕兄此言何指?”
  “天涯孤叟”再度低吟道:“伤心人别有怀抱!”
  “冰岛渔子”心中暗暗的吃了一惊,但口中反到大笑道:“轩辕兄,你怎地显得婆婆妈妈的了?什么‘再回头已百年身’,什么‘伤心人别有怀抱’,这岂是你这老头子该说的话呀?”
  “天涯孤叟”轩辕浩闻言,陡然混身一震!
  “南宫兄责备得是!”
  他目光中微现异采的一扫“冰岛渔子”,又道:“轩辕浩内心确有难言之痛,故而一时失态,望南宫兄见谅。”
  “冰岛渔子”心中忽然暴起一份极为不安的感受!
  他发觉这三十年前的故交,委实好像有着太多的心事,他本想再拿几句话引搭“天涯孤叟”把昔年幸脱死劫的经过说出,可是,他陡地发觉此举无异是给“天涯孤叟”增添困扰。
  于是,他咽下了已到口头的话声!
  他深知武林人物的自尊心,无不极强,这种询问对方幸能不死的事,多少一定会伤及对方自尊的。
  何况,其中又有别情呢?
  “冰岛渔子”的念头,转得极快,差不多在“天涯孤叟”轩辕浩的最后几个字甫告离口,他已接着哈哈一笑道:“轩辕兄,你我相交不下四十年,难道还值得这般见外么?”
  “天涯孤叟”闻言,却应声摇头道:“南宫兄,轩辕浩生平耿直自持,但不料到了这行将就木之年,反而不能面对故人,一吐胸腑,你说,这岂能不令轩辕浩疚心之至?虽然——”
  “天涯孤叟”忽然数眉仰首向天,长叹一声道:“虽然南宫兄不肯见怪,但轩辕浩却是心中痛苦已极。”
  “冰岛渔子”固是越听心中越惊,但他外表反到是越发的表现得无所谓,故意在“天涯孤叟”话音一落,便淡淡一笑道:“昔日之事,说多了徒增怅惘,到是这黑衣人的来历,你我俱已猜出,却未说出,焉知所见略同呢?轩辕兄何妨先说,看与老朽所猜,是否一人?”
  “天涯孤”轩辕浩早知南宫心意,依他平日性格,早就把昔年自己身临绝境,终能不死的经过说出来了,可是,他此刻实有不能言的苦衷。
  因而,他总觉得有些儿愧对故人。
  他那充满了歉意的眼光,深深的注视着“冰岛渔子”,半晌未语。
  “冰岛渔子”睹状,心中也忍不住一阵难过。
  暗忖,料不到这位老朋友,竟会这等忠于友情……
  然而,“冰岛渔子”实有同情之心,却是无法去帮助他解决内心的困惑。
  不但是“冰岛渔子”,几乎世上除了“天涯孤叟”轩辕浩自己以外,恐怕再也无人能够来解除他的困惑了。
  “冰岛渔子”眼见轩辕浩不安疚歉的神情,越来越显,为了想消除这位故交的心病,迫得紧紧逼上一句道:“轩辕兄,你是否有意延宕时间?”
  此言一出,果然“天涯孤叟”神色立变的应声道:“南宫兄这话是什么意思?”
  “冰岛渔子”心中暗笑道:“这老儿的好强性格,九十年来,直如一日,大概这一辈子也要好胜到底,永远改不了啦!”
  不过,“冰岛渔子”口中却笑道:“老朽以为轩辕兄并未想出那黑衣人师门!”
  “天涯孤叟”闻言,双目一亮,笑道:“南宫兄,你太小视于我了。”
  “冰岛渔子”也笑道:“然则你何不说出?”
  “天涯孤叟”淡淡一笑道:“要不要打赌,以定是非?”
  “冰岛渔子”为了消除故友心愁之苦,闻言有意的装作极感兴趣的轻轻鼓掌,呵呵笑道:“好极了,看老朽来赢点儿什么吧!”
  “天涯孤叟”摇头道:“输的不定是老朽呢!”
  “冰岛渔子”笑道:“胜负之机,决于一线,轩辕兄,你先说我们如何作注?”
  “天涯孤叟”微微一笑道:“老朽一身之外,别无长物,说不得只好用自己的命运作赌注了。”
  他那一双慈目之中,忽而露出一片湛然神色,正容道:“南宫兄,我就赌上我这老命吧!”
  “冰岛渔子”闻言一怔!
  起初他还以为“天涯孤叟”托大卖老,自认为自己这场赌注已经决定,这才出了这么大的一次赌。
  可是,就在他目光触及“天涯孤叟”脸上神色之际——
  他的想法改变了!
  因为他看到了一张肃穆之中而又带有几分焦急的脸孔!
  这不是像“天涯孤叟”轩辕浩这种身份之人应有的表情!
  他知道,以轩辕浩和自己在武功上的成就而论,今天世界上的任何事,除非有关自己一生名节之外,别无何事可以使得自己动心发愁了。
  “天涯孤叟”如此神态,岂非太也过份了些么?
  若是说为了跟自己打赌方始如此,说来一定令人难以相信。
  “冰岛渔子”心念电转,忍不住摇头道:“轩辕兄,你的赌注太重了!”
  他笑意一敛,也自正色道:“老朽赌不起得很!”
  “天涯孤叟”闻言,修眉略聚,颇似无可奈何的说道:“那……”
  这个“那”字甫告出口,“冰岛渔子”已经笑道:“算啦!老朽不赌了!”
  “天涯孤叟”怔了一怔,忽然喝道:“不成,非赌不可。”
  “冰岛渔子”早知他有此一着,淡淡一笑道:“好,赂是可以赌,但轩辕兄不可玩命。”
  “天涯孤叟”缓缓的点了点头,应道:“好,依你。”
  “冰岛渔子”笑道:“老朽先下注——”
  语昔略顿,一指搭在身侧的一支非竹非木,非丝非纸,但却宛似布袋的怪鱼篓,笑说道:“老朽输了,愿奉此以赠。”
  “天涯孤叟”目光一亮,笑道:“这个赌注也太重了!”
  “冰岛渔子”笑道:“终是身外之物,不关要紧。”
  “天涯孤叟”笑道:“冰锁血囊,稀世奇珍,南宫兄珍逾性命之宝,怎可说是身外之物?”
  此老话音陡然一顿,想了一想道:“也好,就赌他吧,不过,纵然老儿我赢了,我也不要了。”
  “冰岛渔子”笑道:“不要又赌它作甚?”
  “天涯孤叟”笑道:“倖若老朽获胜,即以之赠予夺得‘剑林盟主’之人。”
  “冰岛渔子”听得心中大为佩服,脱口道:“轩辕兄耿介如昔,南宫为故人喜……”
  “天涯孤叟”不容对方说完,陡地正色道:“老朽要下注了——”
  “冰岛渔子”甫自一怔住口,轩辕浩已悠悠说道:“命既不可赌,运总可赌吧!”
  “赌运?”
  “不错,赌赌以后的运气!”
  “冰岛渔子”长眉紧锁的讶道:“运气如何赌法?”
  “天涯孤叟”笑道:“很简单,谁赢了,谁就可以指挥谁。”
  “冰岛渔子”闻言,会心一笑道:“好吧!”
  但他忽然急道:“你我如何分辨正确答案呢?”
  “天涯孤叟”闻言,不禁举手抓头……
  可不?这份答案,怎样分辨得出正确与错误呢?
  半晌,“天涯孤叟”淡淡一笑道:“问那个孩子自己吧!”
  “冰岛渔子”笑道:“肯说么?”
  “天涯孤叟”笑道:“那怎么办?不赌么?”
  “冰岛渔子”也笑道:“最好!”
  “天涯孤叟”摇头道:“非赌不可!”
  突然,“天涯孤叟”说罢,竟然闭目不语。
  “冰岛渔子”南宫郑正在等着他说出为何非赌不可之理,谁知半响未见回答,不禁抬目望去——
  忽然,他哑然失笑了。
  敢情这位“天涯孤叟”正在运用“传音入密”的功夫跟人讲话呢!
  他不禁又感触到这位老友的倔强,一如往日。
  多少年来,为了这种不服输的脾气,轩辕浩创下了他的大名。
  但是,却又何尝不给他招来了几乎杀身之祸?
  “冰岛渔子”沉吟未已,“天涯孤叟”已然笑道:“南宫兄,那娃儿答应了。”
  “冰岛渔子”闻言一愣!
  原来这老儿在跟那黑衣少年讲话么?
  “轩辕兄已取得那黑衣少年的回答么?”
  “天涯孤叟”点头道:“当然……”
  语音略顿,突然大声道:“这不是那娃儿已经走过来了么?”
  “冰岛渔子”闻言微微一笑,道:“看来这场是要睹定了,轩辕兄,老衲到真是极为后悔啊!”
  “天涯孤叟”也自微微一笑,却未回答。
  此刻,那位黑衣蒙面人已昻然站在二老身前。
  “冰岛渔子”目光似电般的看了黑衣人一眼,暗道:“此子胆气,到真令人钦佩!”
  黑衣人蒙面纱巾之内的眼神一转,冷冷说道:“在下已奉命而来,就请两位猜猜在下来历,好让在下相信武林之中,被尊为绝世的高人,到底眼光如何!”
  “天涯孤叟”闻言眉头一皱!
  “冰岛渔子”却是心中疾快转念道:“想来轩辕浩已告知他我们打赌之事了!”
  但他口中却应声一笑道:“阁下别忙,且容老夫与轩辕兄各将心中所测,分别写下来,然后,交给阁下,由阁下来评定谁对。”
  说着,未容黑衣人表示可否,立即五指一伸,插向所坐的那块巨石,但见碎屑纷飞之下,整个手掌已没石而入。
  黑衣人的混身,似是被“冰岛渔子”这手插掌入石的功力所震,竟然起了轻微的痉挛。
  “天涯孤叟”也脱口喝了声:“南宫兄好利的金掌!”
  “冰岛渔子”腕力微运,疾快的在巨石之内一转,一拍,顿时从那坚硬的青石中随着他略告扬起的右臂,硬生生的抓起一块长达一尺,厚达六寸的石柱。
  “冰岛渔子”右手抓着这根石柱,左手直立一按,石柱立即一分为二。
  被切之处,平整光滑,直如曾经水磨一般。
  “天涯孤叟”再度笑赞道:“南宫兄这以气削石的手法,老朽自叹弗如多多。”
  “冰岛渔子”一面把半片石块递给轩辕兄,一面笑道:“南宫郑班门弄斧,岂值方家一笑?轩辕兄的‘太乙神功’则柔并济,若是用以削石破坚,比南宫不止高明一倍吧!”
  说着,他已迅快的运指如飞,在那半块青石上,写了一行字,又道:“轩辕兄,你我就将心中所测,写在石上吧!”
  “天涯孤叟”皓首连点,也很快的在那石上写了几个字。
  黑衣蒙面人,此时纱巾之内的脸色,显得极为奇异,既非惊骇,又非愠怒,只是充满了一种沉思般的迷惘。
  直到二老脱手将石片递出,他才警觉,但显得心情已经有些慌乱,而不若先前那等深沉冷静。
  容他接过石片,低头一看,钞巾之内的脸色立告一变。
  他缓缓的放下了两块石片,半晌未语。
  “天涯孤叟”睹状笑道:“朋友,谁胜了?”
  黑衣人微微的一震之下,抬头冷冷当:“这位渔翁老人说对了!”
  “冰岛渔子”闻言非但未喜,到是皱起眉头,但是,那位被宣布已然输掉赌注的“天涯孤叟”,反到呵呵一笑。
  他彷彿高兴于输掉赌注般的说道:“南宫兄,还是你行!”
  “冰岛渔子”南宫郑双眉不开,颇为心事沉重的说道:“轩辕兄成全老朽之意,南宫郑心戴无已……”
  他说话之间,倏然目光一凛的向黑衣人道:“令师果真是‘天门炼士’冉一么?”
  黑衣人这片刻之间,已然恢复了冷静之色,应声道:“不错!”
  “冰岛渔子”长眉倏地闪了几闪,低喝道:“令师现在何处?”
  黑衣人冷冷说道:“在下不知道!”
  “冰岛渔子”一怔道:“你也不知道么?阁下是否不肯说?”
  黑衣人哼了一声道:“在下并无这等豪性跟两位玩笑!”
  “冰岛渔子”意外的大笑道:“阁下果是那冉一门下了!”
  黑衣人本以为自己这种态度,可能激起对方这股极为好名的老人盛怒,不料对方不但未怒,反而大笑。
  这么一来,怔怔的到是黑衣人了。
  适时,“天涯孤叟”微微一笑,喝道:“黑衣的朋友,老朽两人胜负已分,多谢你了……”
  他这话不啻是逐客之令,黑衣人岂有听不出来的道理,就在轩辕浩话音一顿之刻,黑衣人立即双手一分,将那两块石片,抛落峰下。同时,冷冷说道:“在下告辞!”
  一转身,便向那业已增添了四位通过试招的高手巨松下走去。
  但是,“冰岛渔子”却是心中极感怀疑。
  因为,他觉得“天涯孤叟”彷佛暗中告诉了那黑衣人不少话。
  而这些话,却是跟他与自己打赌之事有极大关连。
  可是,他却无法出口相询。
  “冰岛渔子”此时如果把黑衣人抛落峰下的两块石片拾回看上一看,他准保要大吃一惊。但他却虑不及此!
  不但他,恐怕任何人也不会思虑及此。
  “冰岛渔子”疑念虽起,却未说出,他目视黑衣人走去,微微一笑,向“天涯孤叟”说道:“轩辕兄,老朽今日纵然有天大的不快之事,也要化于无形了。”
  “天涯孤叟”闻言一楞,道:“南宫兄怎么突出此言?”
  “冰岛渔子”仰天哈哈一笑,道:“武林之中,有谁能令你这位昔年名满天下的‘天涯孤叟’俯首听从,甘心情愿的接受指挥呢?老朽何德何能?居然……”
  “天涯孤叟”倏然修眉一扬,苍老的脸色之上闪过一片湛湛神光。
  不过,他那脸上神光,一瞬即逝。
  “天涯孤叟”极为平静的笑笑道:“举世之中,又能有几个‘冰岛渔子’南宫郑?”
  “冰岛渔子”闻言,悚然一惊。
  是啊!武林之中,又能有几个像自己这等样人?
  一瞬间,“冰岛渔子”似是想通了一点;那就是“天涯孤叟”轩辕浩然下了这种赌注,必然别有用心。
  而这份用心,究竟是什么?是好?是坏?
  “冰岛渔子”目前还不曾想出来,不过,他多少已从“天涯孤叟”轩辕浩的话意之中,听出了一些儿蛛丝马迹。
  轩辕浩的悲天悯人之心,已溢于言辞,足见他煞费心思,召来黑衣少年,而硬要跟自己打睹,大概也坏不了那儿去。
  “天涯孤叟”目睹南宫沉吟不语,不禁再度笑道:“南宫兄,你已赢得了一次前所未有的赌注,难道仍不满足么?”
  语音略顿,突又朗声长笑道:“紫云道友,试招是否已到此为止了?”
  “冰岛渔子”闻言,陡地一怔,心想;“老夫这是当的什么公证人呢?人家试招已毕,而自己却在沉思另外的事……”
  他心念未已,紫云真君的话音,倏然传入耳中:“试招已竣,这就准备拈决定比斗场次。”
  “天涯孤叟”笑道:“就这九位么?这未免太以单调了些吧!”
  “冰岛渔子”横目微瞥,发现巨松之下,除了那劲装少年和黑衣人外,另有七名都是年岁未过四十的名门高手。
  紫云真君适时接口道:“轩辕大侠且勿嫌少,只怕这场比剑盛会,热闹的很呢!”
  “天涯孤叟”淡淡一笑道:“掌门人,莫非还有未曾抵达的高手么?”
  紫云真君目光略扫峰顶群豪,呵呵大笑道:“正是,就贫道所知,至少应有两位武林高人未到——”
  紫云真君话音一顿,突然变得极为深沉的喝道:“不过,少室峰头足够参与夺取盟主之尊的人,眼下就不会少于三十人。”
  “天涯孤叟”闻言,不禁朗声一笑道:“这到颇出老夫意料之外,掌门人,老朽与南宫兄拭目以待,比剑盛会,这就开始吧!”
  “冰岛渔子”也接口笑道:“紫云道兄,时已辰牌,依老夫看,还是开始吧!”
  紫云真君闻言,略一稽首,应了声:“贫道遵谕……”
  话音一顿,立即掉头向少林掌门尊胜禅师说道:“拈阄之事,就请掌门大师吩咐。”
  少林掌门人尊胜禅师微微一笑,合十道:“老衲理应稍效微劳!”
  说着,向站在一旁的尊悟禅师说道:“尊悟师弟,阄卷是否已准备好了?”
  尊悟禅师修眉倏扬,应声道:“启禀掌门人,一应物件,均已齐备。”
  尊胜禅师颔首肃容道:“请紫云道兄指示办理!”
  紫云真君微笑道声:“不敢!”
  但他却立即向尊胜禅师道:“有劳大师主持拈阄吧!”
  尊胜禅师大步走向中场,目光横扫四下群雄,朗声道:“九位业已通过试招的朋友,劳驾来此拈阄。”
  此时那九位业已通过试招的各派后起之秀,应声缓步而来。
  尊胜禅师淡淡一笑,自僧衣大袖之内,摸出十个卷好的小纸,伸向九人道:“请!”
  九人一言不发,各自取走一个。
  尊胜禅师微微一笑道:“轮空的一位,请与老衲师弟尊缘比斗吧!”
  尊胜禅师此语一出,在场群雄不禁一怔。
  他们想不到少林三老之尊,竟然也会参加争夺盟主之战。
  如此一来,只怕今日之会,真个不是易与了。
  “天涯孤叟”闻言,忍不住低声向“冰岛渔子”说道:“南宫兄,咱们这公证人可不大好当!”
  “冰岛渔子”笑道:“轩辕兄,早在推荐你老兄之时,南宫郑即已算定啦!”
  “天涯孤叟”笑道:“敢情你老兄是诚心冤我了?”
  “冰岛渔子”摇头道:“不敢!”
  “天涯孤叟”突然正色道:“南宫兄,今日之会看来不大平安呢!”
  “冰岛渔子”笑道:“此会召开之意,即已不大平凡,妄想能得善果,岂非缘木求鱼么?”
  “天涯孤叟”点头笑道:“南宫兄不愧胸襟过人,咱们看来只好坐视不问了……”
  “冰岛渔子”摇头道:“轩辕兄这句只好坐视,南宫郑却不敢苟同。
  “天涯孤叟”笑道:“莫非你我尚须以大压小,出手夺取这‘剑林盟主’之位么?”
  “冰岛渔子”摇头道:“当然不!”
  “天涯孤叟”诧道:“既是不可,又待如何?”
  “冰岛渔子”低声肃容道:“如果盟主不得其人之时,咱们少不得设法取消此会的允诺。”
  “天涯孤叟”眉道:“你我岂可出尔反尔?”
  “冰岛渔子”笑道:“为天下苍生着想,你我的一句谎言,又值几何?”
  “天涯孤叟”闻言,悚然一惊!
  半晌,始道:“对,南宫兄,依你吧!”
  他话音一顿,又道:“何况老朽适才业已输了东道!”
  “冰岛渔子”歉然一笑道:“轩辕兄,这该是南宫郑拖累了你了。”
  “天涯孤叟”摇头笑道:“南宫兄岂可如此自谦?轩辕浩的虚名,正如南宫兄所说,较之武林正义,天下苍生,又能值得几何呢?一切请南宫兄作主就是。”
  “冰岛渔子”极为感激的看了“天涯孤叟”一眼道:“南宫郑为天下苍生,感谢轩辕兄这千金一诺。”
  “天涯孤叟”颇为疚愧的笑了一笑……
  此刻,那拈到了第一对的夺盟高手,业已入场了……
  “天涯孤叟”目光略转,这才发现这两位拈到第一场比试的,乃是一男一女。
  男的约莫二十七八,眉目之间,略含一股傲意,一袭淡蓝长衫,在晨风中被吹得腊腊直响,手握长剑,到也算得神情气朗,从容潇洒。
  那位女的年纪可能在十八九之间,长长的瓜子险,淡扫蛾眉,薄施脂粉,宫髻高梳,翠衫朱靴,背后斜插了一柄长剑,尚未出鞘。
  适时,那少年淡淡的一笑,冷冷说道:“武当门下张锦,向姑娘领教!”
  那少女闻言,嫣然一笑道:“峨眉门下葛慧君,敬请张大侠赐教!”
  这两人一答一对,到是客气非凡。
  但是,横亘在两人身前的气氛,却是极为紧张!
  武当弟子张锦,在对方话音一落之际,立即一抬长剑,已颇似不悦的沉声道:“葛姑娘请亮剑!”
  峨眉女弟子葛慧君淡淡一笑道:“张大侠尽管请!”
  她话音未已,张锦已是怒意倏生!
  心想:“你这黄毛丫头,也敢这等瞧不起人?哼!我就让你尝尝武当‘玄武八剑’的厉害。”
  心念倏转,剑招倏发!
  一式“玄雀西飞”,洒下漫天剑影,眨眼之间,将对方罩在万缕青霞之内。

  第二十七章 各显神通
  葛慧君睹状杏口微撇,冷笑一声。
  她目睹对方剑势,心中也自感惊骇,不过,她却深信师门剑法,正有一套克制对方“玄武八剑”的绝招。因此,她又显得从容不迫。
  张锦剑势如虹而去,发现葛慧君仍然生生的站在原地未动,不禁心中略感一怔,掌中剑势也自略微一滞。
  葛慧君杏眼在这瞬刻之间,陡射精光,皓腕忽挫,一缕清泓也似的电光,电疾射向张锦。
  “呛啷——”
  一声清脆的双剑交击之声,惊得这位武当掌门紫云真君双目一呆。
  张锦则更是骇然抽身,倒退五尺。
  他不知道葛慧君怎会穿透自己这招“玄雀西飞”,而使两剑相触。
  他记得掌门人曾经告诚自己:“玄武八剑中的这招‘玄雀西飞’,变化万千,任是何种剑法,也难以攻进……”
  可是,眼前似是掌门人的话说错了。
  这位峨眉门下,竟然出手一招,就破了自己这招绝学。
  葛慧君眼见张锦错愕神情,忍不住娇笑道:“玄武八剑,果然不凡,张大侠且看峨眉剑法是否尚堪一试——”
  话音未已,娇躯宛若雕梁新燕,掠地而起。
  随着那翠衫如电的身形,张锦但见耀眼晶光,兜头罩来。
  他此时虽然已知对方不是易与之流,但是,年轻人总免不了心髙气傲,冷哼一声,也自闪身举剑向上一撩。
  他这一剑使的却是“玄武八剑”之中最具威力的“雷震三元”。
  心想:饶令你峨眉剑法轻快绝伦,但遇到自己这招纯以内力为主,以静制动的上乘剑势,必可挽回适才小挫之辱。
  然而,事实却又出了张锦意料。
  葛慧君似是对于“玄武八剑”极为熟悉,就在张锦剑势一发,内力源源自那上撩的剑尖传出之际,她竟然一顺掌中长剑,极快的点向张锦剑身。
  借此一点之劲,葛慧君的娇躯已凌空横飞三尺。
  她去得快,回得也快。
  张锦剑身被对方点得刚自一沉,葛慧君已如惊鸿般自右侧现身。
  那支晶光闪闪的长剑,已经斜斜的刺向他右腰部份。
  抽剑还攻,已然不及,迫得张锦置之死地而后生,双脚猛地一踏地面,整个儿身躯,向前一顿,右掌一按地,一式“鱼跃深渊”前纵八尺。
  张锦深自庆幸自己应变之快,幸能逃脱一败……
  耳中忽然听得那位“天涯孤叟”朗声笑道:“峨眉剑法更为精妙了,那位武当门下长衫已被戮穿寸许,这一场胜败已分,葛女侠请还座。”
  张锦顿时双目一花,晕了过去。
  此刻,两位站着第二的年轻人,走向中场。
  这两位年轻人,一个是那位面蒙黑沙的黑衣少年。另一位却是年方十八九岁的,唇红齿白,姣好宛如女子的童子。
  “冰岛渔子”看得眉头一皱道:“那娃儿是不是易钗而弁?”
  “天涯孤叟”闻言笑道:“不一定,只怕——”
  “天涯孤叟”那“只怕”两字甫出,倏而住口不言。
  “冰岛渔子”竟然会心的一笑,也不再问。
  这时,场中的黑衣少年已冷冷的向那持剑俏立的童子喝道:“在下尉迟琛,初入中原,不知礼教,你是谁?”
  那面若少女的童子听得眉头一皱道:“在下乃是青海教门下赵琳!”
  话音一顿又道:“听你这人说话,果然当得不知礼教四字。”
  黑衣少年闻言,突然冷笑一声道:“你如看不顺眼,就不必来这嵩山。”
  那童子赵琳赫然脸色一变,长剑一式“天莲卷层”,斜斜削出。
  同时,口中喝道:“狂徒看剑!”
  黑衣人哂然一笑,身形一转,鬼魅般的转到对方身后,这才冷冷喝道:“在下已在阁下身后啦!”
  赵琳在对方身形一转之际,即已发觉不妙,不过,他却想不到对方功力之高,高到这般程度,仅只眨眼之间,便能蹑至自己身后。
  尤其是对方这句极尽奚落的话音,更令他心神狂震!
  那位黑衣少年此时卓立在赵琳身后,一动不动,直到赵琳在惊骇中迅捷转身,这才用那冰冷的话音,喝道:“青海门中的朋友是否应该知趣些?”
  赵琳闻言,双眉倏皱,怒道:“阁下亮剑吧!”
  黑衣人冷冷一笑道:“凭你还不配!”
  说着,仍然是腾身折了一根柏枝在手,喝道:“在下仍然以枝代剑!”
  黑衣人说话,极为简洁,生似怕多讲了话,就会累了自己一般。
  青海教在武林中,素具赫赫之名,赵琳乃是青海教祖百蛮神僧的关门弟子,一向自视极高,一身功力,确也是后辈人物中,称得上佼佼二字的高手。
  可是,他却被黑衣人的诡异身法所惊,盛气为其所夺,一身武功,顿时打了大大的折扣。
  突听话音一歇,赵琳的脸色也为之一变!
  虽然,他已经目睹过这位黑衣人以枝代剑,通过试招之战,但是,那只是试招而已,不会拚命,也不会伤人的。
  此刻,对方仍然以枝代剑,岂非小视自己过甚么?
  暴怒之情倏生,长剑一翻,喝声:“狂徒,看剑——”
  一式“飞瀑流崖”,洒起千朶剑花,朝黑衣人攻去。
  黑衣人冷哼一声,也自喝道:“青海剑学,煞是好看,可惜——
  他话音未已,赵琳长剑业已沾体。
  黑衣人手中柏枝微振,竟然奇妙无比的自千朵光环之内,斜压赵琳那支虚实相生,本是极难捉摸的长剑。
  赵琳刚自撇嘴一笑,心想:“你这不是自找苦吃么……”
  陡然,手中长剑狂震,几乎脱手飞出。
  黑衣人虽是一段枯枝在手,但那一击之威,却然重似千斤。
  赵琳惊得脸色悚变,剑势一挫,斜退三步——
  黑衣人并未乘机追击,只是冷冷哼道:“青海门下,也不过尔尔!”
  赵琳闻言,只气得白面发紫,但他当有自知之明,故未轻举妄动,只不过长剑一顺,喝道:“尉迟琛,小爷跟你拚了!”
  晶光流转,业已再度掠身扑来。
  黑衣人尉迟琛冷冷笑道:“那你只是自讨苦吃!”
  黑影电飘,柏枝疾转,一式“天外来鸿”,流星赶月般的投向赵琳那重重叠叠的剑幕之内。
  一个是精钢长剑,锋刃无比。
  一个是却是半截枯枝,柔不耐力。
  但是,长剑触及枯枝,却产生了令人骇异的后果。
  只听得“呛哪”一声,一缕晶光,腾天直上。
  那位青海门下的关门弟子赵琳,竟然已告双手空空,僵立当地。
  尉迟琛却如一尊塑像一般的卓立中场,手中那截枯枝,尚在微微抖颤。
  “天涯孤叟”轩辕浩目光一转,淡淡向“冰岛渔子”笑道:“此子武功之高,只怕足比各派掌门呢!”
  “冰岛渔子”南宫郑点头笑道:“轩辕兄说得不错,这娃儿武功委实高得出奇。”
  “天涯孤叟”应声又道:“看来那位青海门下应该自认惨败才是!”
  “冰岛渔子”微笑道:“就请轩辕兄宣布如何?”
  “天涯孤叟”略一颔首,朗声喝道:“第二场比剑,尉迟琛获胜!”
  群雄一阵鼓噪声中,那位身御黑衣,面罩纱巾的尉迟琛,一甩枯枝,一言不发的走向获胜的右石坪之上。
  而那位青海门下赵琳,却垂头丧气的奔向峰下而去。
  接着是第三、第四两场,分别由华山门下朱海承和七煞教中的花玉芬获胜!
  第五场乃是那位颇带愣气的劲装大汉霍刚,因为拈阄轮定,而碰上了被认为最为扎手的对手,少林二老之一的尊缘大师。
  此时,霍刚手捧长剑,喜孜孜的站在场中,望着那位缓步而来的少林长老尊缘大师,大声叫道:“大和尚,该咱们啦!”
  尊缘大师浓眉倏皱,目注站在自己身前的这位身材魁梧的少年,不禁大有啼笑皆非之感。
  不过,他终于不失一派长老身份,单掌一竖,淡淡笑道:“小施主,老衲比你年纪大得多,本来是不应跟你动手,但因今日之会,乃是争夺剑林盟主,老衲实是迫不得已……”
  尊禄大师话音未落,那位愣霍刚已然大喝道:“大和尚,你怎么这么啰嗦!”
  尊缘大师高大的身躯微微一震,似已动了真气,那一双精光炯炯的神目,在霍则身上转了几转,终于,他又强自忍耐了。
  “小施主,老衲不再啰嗉就是,但老衲却有一点要求。”
  霍刚双目一瞪道:“什么要求?咱可不知道能不能应允哩!”
  尊缘大师微微一笑道:“老衲自愿让你三招!”
  霍刚闻言,缓缓一笑道:“让俺三招么?”
  尊缘大师笑道:“正是!”
  霍刚摇头道:“不成!”
  尊缘大师正色道:“老衲必须让你三招,否则你会输得非常不值。”
  尊缘大师此言一出,场外群雄不禁全都微现不愤之色。
  他们当然相信以堂堂少林二老之一的尊缘禅师,跟一个藉藉无名,而且略带气的少年动手,自应占了八成胜面。
  可是,少林二老的身份,又岂可说出这等过于自视,更过于轻视别人,令人听得心中不快的刻薄言词?
  只怕那位看来很使的少年,突被激怒。
  殊不料众人心中所想,却又与事实不符。
  霍刚闻言,非但未曾生气,反而呵呵大笑不已。
  尊缘大师被他笑得眉稍含怒,喝道:“小施主何故发笑?莫非认为胜不了你么?”
  霍刚半响始敛笑声道:“对,对极啦!”
  尊禅师瞪目喝道:“小施主请勿欺人忒过!”
  霍刚粗眉一扬,喝笑道:“大和尚,你想让我三招,俺到真是感谢得很,只可惜你和尚恐怕等不到俺三招使满,就得躺下呢!那俺还跟你打个屁儿?”
  尊缘大师开言,不禁大怒!
  他想不到这个小子会说出这种话来!
  但尊缘大师修养再好,也忍不住冷笑道:“小施主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得很,老衲若无知人是能,岂肯让你三招?小施主,老衲不愿多言,请即出手吧!”
  霍刚目光愣愣一转,笑道:“大和尚,你说了就算啦!这三招就算已经让过了吧!俺可真要出剑刺你啦!如果你不还手,你可真要被俺伤了,只怨不得俺。”
  尊缘禅师淡淡一笑道:“请!”
  霍刚应声一笑,长剑竟然反手击出。
  这一招大出常轨的剑法,却弄得尊缘禅师一怔!
  霍刚反手出剑,本已大出常轨,不料那支长剑刺出之势,更是慢得可笑。
  但见他五指倒握剑柄,手肘向外,轻轻直推而出。
  少林二老的尊缘大师,被他这起手的一招,弄得满头雾水,怔怔的不知对方到底玩的什么花样。
  实则,霍刚刺出的剑势虽慢,但因双方近在咫尺,故而就在尊缘禅师一怔之间,霍刚长剑已然快要触及尊缘大师的僧衣。
  尊缘大师自是不肯还手,双脚微移,正待横飘三尺——
  突然……
  霍刚呵呵大笑道:“大和尚,当心啊!”
  笑喝声中,剑尖一偏,竟然抢先一寸地位,截住了尊缘禅师横退之路。
  尊缘禅师惊凛至极的神色大变!
  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出这小子的剑招会抢在自己动念之先,截住自己闪让的去路,迫得自顾的一招立告落败。
  差幸他一身功力,确已炉火纯青,在发觉了霍刚剑尖一偏之时,硬生生的凭借一口内家真气,改横移为后退,躱过剑穿僧衣之厄。
  “小施主好精巧的剑法啊!”
  尊缘禅师忍不住冷冷一笑!
  霍刚却在一击未中之后,右手抚剑缓缓的看了尊缘禅师一眼,道:“大和尚,你真不含糊,能躲得过俺这一剑,已经了不起得很呢!”
  尊缘大师闻言,自己无法辩答,苦笑一声道:“小施主,还有两招呢!”
  霍刚皱眉道:“你还要让俺吗?”
  尊缘大师笑道:“话出如风,自是不可收回,小施主,请吧!”
  霍刚闻言,又是缓缓一笑,似是自语的说道:“这真叫不到黄河心不死吧!”
  说着,竟然双手持剑,陡地一扬,喝道:“大和尚,又来啦!”
  长剑一招“风卷秋桐”,竟然斜斜的连头带肩向尊缘大师砍去。
  这一手剑招,只看得群雄个个皱眉不已。
  因为武林之中,各种兵器,最讲究轻灵迅捷的,便是剑法,使剑之人,可说绝无仅有会双手握剑当作大砍刀来施展的,由于剑的本身质量,较一般兵器为轻,也较一般兵器为利,故而,使剑的高手,不论是左,是右,莫不以单手持剑,方能发挥剑法的迅捷和犀利的优点。
  而霍刚却不然!
  他居然笨得用双手来握剑胡砍一通!
  这怎能不叫群雄诧异和皱眉?
  尊禅师此时也是抱着这种心理,暗忖:“这小子到底还是很笨……”
  适时,霍刚长剑已离尊缘禅师左肩不足一尺。
  尊缘禅师转念之间,一矮身形,极为迅捷的迎向长剑攻来的方向,一闪而去——
  他心中满以为对方这一招绝对不会再有什么惊人的变化了,而且自己又是压低了身形,向砍来的方向迎头劈过,饶你霍刚反应再快,也无法抽剑回攻自己。
  然而,尊缘禅师心念未已,正在闪身一动之间,他陡然发觉那支长剑,竟然又是出乎意外的横亘在自己左臂外沿七寸距离之处。
  自己若果不赶快立止身形,定会硬硬撞向长剑,被劈为两段。
  这一来,这位少林长老可就真是打心底冒起了寒气。
  迫得再度猛提真气,几乎是倒翻了个筋斗,才躲去剑劈左臂之危。
  少林的尊缘大师愣了!
  连少林的掌门方丈尊胜禅师也愣了!
  他们直觉到这愣小子其实并不愣,每一剑都是拙中含巧,妙到毫巅。
  当然,他们不会知道,霍刚这套剑法,乃是传自一位盖世的异人,正是专门走的看似来拙,实则灵巧的路子,也正是专门教给像霍刚这等微带浑劲的愣人施展,更能令对方防不胜防,避不胜避。
  尊缘禅师艰苦无比的避过两招,委实大为气馁,但仍不得不极其大方的喝道:“小施主,还有一招!”
  霍刚闻言,眉头紧皱道:“你这和真是不识好歹得很,你当心俺这招要你和尚吃瘪啊!”
  话音一顿,竟是左手持剑,直往尊缘禅师戮去。
  尊缘禅师有了两次经验,怎肯再向左右移让?
  动念之间,竟然飘身而起,直拔三丈。
  心想:这一招总算自己让得极其从容了吧!
  他宛若巨鹤临空,略一周折,便向原地落去。
  吓!糟了!
  就在尊缘禅师敛去真气,飘飘落下之时,这才发现那个小子竟然长剑在手,紧紧的跟在自己身下三尺之处。
  而那支伸得笔直的长剑,正顶在自己芒鞋底部。
  尊缘禅师纵有再高的武功,此时在大意之下,竟然无力可施的三度受挫,只见他一脸慈祥的容色,刹那间变得难看已极。
  颓然暗道一声:“休矣……”
  霍刚手中长剑,已告触及尊缘禅师的云鞋底部。
  倏忽之间,霍刚竟是嘿嘿一笑道:“大和尚,这三招还不坏吧!”
  尊缘禅师听得真是比死还难受!
  不过,这位大和尚心机却是极深,你若想逼他真能羞愧而死,那却是办不到。
  就在霍刚话音一顿之间,尊缘禅师也已拼着右脚脚掌挨上对方一剑之厄的刹那,他陡然发觉了一线生机。
  也许是霍刚太过得意,也许是自己下沉时的真力,震斜了对方左手长剑,尊缘禅师觉出触及自己鞋底的,不是剑尖剑,而是那平平愣起的剑脊。
  并且,对方长剑之上,居然毫无劲道。
  时机间不容,尊缘禅师双臂倏然一振,右脚改踏为点的向那抵向自己足心的长剑剑身一踹——
  下落的身形,竟告斜飘而起。
  峰顶群雄看得微微松了口气的刹那,尊缘禅师已飘落在两丈之外。
  生机陡获,杀心倏起!
  尊缘禅师虽是佛门高僧,但仍未抛脱凡人嗔念。
  冷笑声中,大步向霍刚行去。
  “小施主剑法之奇,确是老衲生平仅见,但如想仗恃这几招能异奇绝的剑法,就能致胜老衲,恐怕小施主定将遗恨终身了。”
  说着,尊缘禅师双目神光一亮,反手自僧袍之内,取出一柄长仅两尺,宽仅五分的极窄极短的宝剑,怒意盎然的低喝道:“老衲三招已让,小施主当心了。”
  霍刚在尊缘禅师怒羞成怒,大步过来之际,心中已由对对方的崇敬之心,转变成为鄙视之意。
  容得尊缘禅师低喝之声一落,顿时的哈哈大笑道:“大和尚,你到真是脸皮比城墙还厚……”
  尊缘禅师岂肯容得霍刚奚落自己?
  霍刚话音未已,他怪啸一声,喝道:“孺子岂可辱及老衲?看剑!”
  他虽已怒极,但却仍然打了个招呼,到也不失名家风度。
  那支窄窄的短剑,随着尊缘禅师怒喝,幻成漫天蓝光,隐隐夹着风雷之声,向霍刚逆头罩来。
  霍刚睹状笑道:“这是‘达摩剑’中的‘借花献佛’啊!不过——”
  说话之间,霍刚左手长剑轻轻的一摇,竟将尊缘禅师这招少林绝学“达摩剑法”中的攻势,封在三尺之外,口外并且又道:“大和尚,你还没练到七成火候,所以漏洞太多啦!”
  尊缘禅师剑势被阻,再听得对方一语喝破自己剑法来历,并还指出自己剑招缺点所在,不禁惊得怔立当地发呆。
  适时,少林掌门大师尊胜禅师高喧一声佛号,大步而来!
  尊缘禅师微一惊,连忙合十礼拜这位掌门的大师兄,他知道,在这少室峰顶,自己委实太替少林一派丢人了。
  他已经筹思,如何才可去掌门人降罚……
  尊胜禅师面色寒寒的看了尊缘禅师一眼,喝道:“尊缘师弟已经四度失手,你还有脸比下去么?”
  尊缘禅师老脸通红,惶然道:“尊缘知罪,请掌门师兄恩典!”
  尊胜禅师不怒而威的喝道:“请师弟即速回寺,至戒持院待命!”
  尊缘禅师闻言,脸上抹过一丝怪异的神色,狠狠的盯了那仍在傻笑的霍刚一眼,这才合十向掌门人恭身道:“尊缘敬领掌门师兄法谕!”
  说罢,头也不回的扑落峰下而去。
  尊胜禅师这时目光灼灼逼人的向霍刚注视有顷,这才问道:“小施主是那位高人门下,竟然一口喝破本寺从来未曾展露武林之中的‘达摩剑法’?”
  霍刚虽然知道这位鹤发慈颜的大和尚,乃是誉满武林的少林一派掌门,但他仍然嘻嘻发笑,不以为礼的说道:“大和尚,俺可没有师父!”
  尊胜禅师听得白眉倏皱!
  心想:这年轻人委实狂傲得可以,看来,他只怕是有意装傻……
  他心念疾转,口中同时笑道:“小施主若无师门授艺,这身武功何从而来?
  霍刚笑道:“偷来的!”
  尊胜禅师被他这“偷来的”三字,弄得一怔!
  但瞬刻间又不禁脸色一变!
  他觉得这年轻人更是狡狯无比,居然对自己这般轻视。
  尊胜禅师不知道这个傻大个子,别有因缘际遇,讲的句句实话,反到认为对方奸诈无比,有意装发呆,不禁激起了一丝怒意。
  “小施主把老僧当成什么人了?天下那有武功能够偷来?”
  霍刚缓缓一笑道:“大和尚别生气,俺可说的是真话哩!”
  尊胜禅师闻言,冷笑道:“小施主想必仗恃一身武功,不把少林一派放在眼中吧!”
  霍刚那知少林掌门人口中的这句话有多重份量,闻言反到哈哈连声的大笑。
  尊胜禅师的三分怒意,已高达七分了。
  他眉向霍刚怒喝道:“小施主这等发笑,果然要跟少林作对了么?”
  霍刚便笑中,似是看出了少林寺的这位大和尚果真动了真怒,不禁怔得一怔的止住笑声道:“大和尚,你怎么会生气呢?俺可没得罪你啊!”
  尊胜禅师闻言,真是有些哭笑不得,因为,凭他那双阅人无数的神目,已然看出霍刚不大像装傻,而有七分到是真傻。
  但若照他所说,却又有七分像装出来的傻。
  所以,连尊胜禅师也觉得迷眩不安。
  霍刚眼见尊胜禅师沉思不语,不禁又笑道:“大和尚,你怎么不说话啦?”
  尊胜禅师闻言一震,忙道:“小施主,你本来未曾得罪任何人,不过——”
  尊胜禅师目光一转,正色道:“以小施主适才对老衲态度而言,即已犯下蔑视本派之过。”
  霍刚这回好像已经听出了尊胜禅师的话中,竟而忍住了便笑。
  “大和尚,你说俺犯了过错?”
  尊胜禅师应声道:“不错,小施主犯了武林大忌!”
  霍刚左手长剑拄地,右手在头上抓了几下,半晌,摇头道:“大和尚,俺可糊涂啦!”
  尊胜禅师皱眉道:“小施主何必这般做作?”
  霍刚摇头道:“大和尚,你不说明白,俺可一辈子也想不出来的。”
  尊胜禅师闻言,心中转念道:“这小子可能是真傻呢!”
  但口中却朗声道:“小施主可知江湖中一派掌门的身份究有多么庄严、神圣么?”
  霍刚开言,想了一想道:“一派掌门——嗯,到是听到说过,但这跟庄严、神圣又有什么关系呢?”
  尊胜禅师冷笑道:“凡是对任何一派掌门人不尊敬,就等于跟那一派为敌。”
  霍刚似是恍然的笑道:“照大和尚的话,掌门人可够威风的啰?”
  尊胜禅师应声道:“不错!”
  霍刚忍不住傻笑道:“大和尚,这跟俺犯了什么过错,又怎能扯得上呢?”
  尊胜禅师闻言,心中暗骂道:“好狡猾的小子……”
  不过,他岂肯有失身份的来指斥对方?
  因此,只好冷冷喝道:“小施主如果一再缠夹不清,恕老僧要无礼相待了。”
  霍刚便笑未敛,闻言证着大眼道:“大和尚,你说什么?”
  尊胜禅师蹙眉道:“老僧被迫必须跟小施主一较身手!”
  霍刚摇头道:“大师父,这跟争夺剑林盟主也有关系么?”
  尊胜禅师摇头道:“可说没有关系!”
  霍刚摇手道:“俺不跟你比试了!”
  尊胜禅师一怔道:“小施主何出此言?是否——”
  霍刚未容尊胜禅师说完,忽地大叫道:“大和尚,俺可是来夺‘剑林盟主’的,不是跟你来较量武功的,你要俺跟你较量武功,对不起,俺可不干!”
  尊胜禅师开言,顿感踌躇!
  他以一派掌门之尊,委实不便逼迫对方动手。
  但是——他却又于心未甘!
  尊胜禅师正在转念之际,想找个借口来跟对方动手,以摸清对方底细……
  忽然“天涯孤叟”朗声一笑道:“尊胜大师可否免除一斗之念,让那娃儿过关算啦?”
  尊胜禅师闻言,不禁一怔!
  但他却无法不应允了,“天涯孤度”既是两位公推的裁判人,他的话就代表了公理,不容得不遵。
  尊胜禅师究竟是位得道高僧,一怔之间,立刻合十笑道:“轩辕大侠之命,老衲敢不遵从?”
  说着掉头向霍刚正色道:“日后老衲当想找个机会跟少侠一较神功呢!”
  霍刚便一笑道:“大和尚,俺看来也是敢不从命啦!”
  尊胜禅师闻言,眉头一皱,缓步退开。
  霍刚随即大步向左侧树下行去。
  此刻,紫云真君正待宣布拈翻的另一对应行动手比斗之人出场——
  少室峰下陡然传来一声银铃般娇笑和一声清脆已极的冷哼!
  紫云真君一愣之真,那阵娇笑之声,已快比闪电一般飘落峰头。
  眨眼间,随着那阵娇笑,峰顶又添了两名高手现身。
  这两人来势之快,几已快到飞行绝迹,峰顶诸人听得第一次传来的笑声和冷哼,少说也有一里之遥,但笑声未歇,人已现身了。
  特别是这两位现身之人,一落峰顶,立即引得峰顶群雄一阵惊叹!
  这是两位美女!
  美得使人看了一眼,忍不住要多看一眼。
  紫云真君忍住到口之言,闪目望去
  只见衣香鬓影过处,一先一后飞落两道娇小的人影。
  那位较先半步踏上峰头的,是一位混身皆白,连一头又黑又浓又长又软的青丝之上,也束有一条白色发结,在耀眼的珠环翠髻间,点缀得越发清丽脱俗的少女。
  此女看来年约十八九岁,但粉脸之上,却龙罩了一层寒霜,冷冰冰的使人感到不寒而栗。
  柳叶眉斜掩一秋水般的双目,在挺直的小巧鼻梁间,掠出摄人的寒光,薄薄的红唇,抿得紧紧,好像正在跟谁赌气。
  紫云真君修眉微皱,又转向那后到半步的娇客。
  瞬刻之间,紫云真君不禁一震!
  这位年约二十四五的少女,正好跟那位白衣少女的衣着成为对比。
  她全身皆黑!
  那满头黑得发亮的长髪,没有丝毫装饰,散散的披在肩头,反而把她那看来极美的娇靥,衬托得苍白可怜。
  但她依然是个美人胎子!
  双眉如蛾,双目如星,鼻巧唇红,笑意鲜甜,纵然她因为穿了一身又宽又大又长的黑衫,掩住了她的绰约娇躯,但仍然令人隐约觉出,在那一袭宽大的黑衣里面,正里着一个诱人遐思的丰满胴体。
  此女身形一落,立即又响起一声银铃般的娇笑,并噘嘴娇声道:“百花堡门下,果然高明得很,郜月玲看来只好在这‘凌虚换步,借物登山’的轻功上服输了。””
  此女话音一落,峰顶之上,立即传来一阵惊讶喝叹之声。
  郜月玲,好响亮的名字!
  不错,“幽灵鬼女”郜月玲这七个字,在武林中确是响亮得很!
  武林中人,都知道“幽灵鬼女”郜月玲武功高绝,出手狠毒,一身“幽灵血焰神功”,更是当者不死即残。
  不过,却很少有人见过她的面目。
  除了几位武林长者,其他的见过她的人,十个就有八个不得善死。
  想不到这位名震武林的“幽灵鬼女”,竟然如此的年轻,如此的美。
  毋怪乎峰顶群雄都要为之惊叹了!
  同时,更令峰顶众人骇异的,是那位被“幽灵鬼女”认为轻功高超自己的“百花堡”门下。
  “百花堡”在武林中一直被认为男人的禁地,也是全武林中年轻男人心向往之圣地。
  撇开“百花堡主”冷仙子不言,“百花堡”门下的“瑶池三美”,更是人人争得亲近的目标。
  可惜,“瑶池三美”宛若神龙见首不见尾,有事得见,也不过是“惊鸿一警”,不但难近芳泽,连说两句话都不可能。
  这是因为“百花堡”的“惊鸿变形”的轻功,委实太快,快得甚至连“冰岛渔子”南宫的“雪鸿遁影”身法,都不能超过对方。
  “瑶池三美”之一的白衣少女,突然在嵩山现身,自是使得群豪既惊又喜。

  第二十八章 鬼女天使
  此时,“幽灵鬼女”郜月玲话音刚落,那位“百花堡”门下的“瑶池三美”之一的白衣少女,冷冷哼了一声道:“郜月玲,你少话中带刺,白娟娟不吃这一套。”
  白娟娟,果然是当得“白衣天使”的绰号。
  “白衣天使”白娟娟话音一顿,峰顶群雄已各自发出一声出自内心的赞叹!
  “幽灵鬼女”郜月玲玉洁般的娇容,闪过一丝怪异的笑意,娇声道:“白娟娟,你也别自视太高啊!”
  话音一顿,“幽灵鬼女”郜月玲陡地目光一冷,向紫云真君喝道:“剑林盟主是否已经选出来了?”
  紫云真君闻言,眉头倏皱,心想:我乃武当一派掌门,你“幽灵鬼女”郜月珍名头虽高,但岂可对我这等无礼?
  紫云兴君怒意微生,本要狠狠斥责对方一顿,但是,就在他动念之际,忽然想起一格久思不得其解之事,使他强自压下了怒意。
  他想起了“幽灵血焰神功”,举世之中,只有一位名望,身份都在武林之中首屈一指的,只闻其名,从来未见其人的“逍遥谷主”炼就过,而这位自号“幽灵鬼女”的郜月玲,莫非与“逍遥谷主”有关?
  如果自己所想不错,则此女大大不可得罪。
  因为“逍遥谷”之名太大,也太正派了,他岂可为了一两句顶撞之言,就和一代大侠的门下反脸?
  这事传出去,只怕武林中朋友都要笑话自己小气了。
  思念及此,紫云真君反而微微一笑道:“争夺‘剑林盟主’盛会,甫告开始,两位女侠莫非也要……”
  紫云真君话音未已,那位面色冷冷的“白衣天使”白娟娟已娇声道:“若非争夺剑林盟主,姑娘来此作甚?”
  白娟娟这句话,已替两人此来目的表白得极为明白,紫云真君闻言,顿时大感为难不已。
  他深知兹事体大,自己作不得主。
  阄已拈过,而且比斗已然开始了几场……
  他如应允,休说峰顶群雄不平,就是几位通过试招的年轻人恐怕也不答应,但他如若不应允,只怕立即就要跟二女发生冲突。
  紫云真君略一沉吟,立即笑道:“两位女侠若要参加争夺‘剑林盟主’之事,贫道无权决定——”
  “幽灵鬼女”闻言冷喝道:“尊驾身为武当掌门,说话怎么这等吞吞吐吐?这嵩山之上,到底何人可以作得主呢?”
  紫云真君被她喝得脸色一变,但旋又强忍怒意道:“贫道虽然作不得主,但自有作得主之人!”
  话音一顿,立即掉头向盘膝坐在巨石之上的“天涯孤叟”轩辕浩和“冰岛渔子”南宫郑二老稽首道:“百花堡门下‘白衣天使’白娟娟,以及‘幽灵鬼女’郜月玲有意争夺‘剑林盟主’,贫道未便擅专,特请两位前辈作主。”
  紫云真君说毕,低眉敛目,不言不动。
  但“天涯孤叟”和“冰岛渔子”二老,却不禁低声的皱眉商讨起来。
  嵩山的少室峰顶,突然静了下来。
  每一个参与此会的人,都怀着一股不安定的情绪,期待着二老的决定。
  他们心中都在想着,“天涯孤叟”和“冰岛渔子”二老在武林之中的声望,地位虽高,但恐怕也不便得罪“百花堡主”和“逍遥谷主”吧!
  “天涯孤叟”轩辕浩,“冰岛渔子”南宫郑在几经低声研讨之后,竟然做出了一个出乎在场群雄意外的决定。
  只见“冰岛渔子”南宫神目一闪,呵呵大笑道:“两位女侠,远道赶来参加争夺‘剑林盟主’大会,确使嵩山净地,凭添十分生气,老朽两人忝为公证,亦感光采不少……”
  “冰岛渔子”说至此处,又复一阵呵呵大笑不已!
  “幽灵鬼女”郜月玲、“白衣天使”白娟娟二女,听得“冰岛渔子”说了几句,竟然会是不关痛痒之言,无不柳眉倏皱。
  就在“冰岛渔子”南宫郑长笑未敛之际,“白衣天使”白娟娟已然忍不住的一跺小蛮靴,娇声喝道:“南宫老儿,你少卖点关子好不?到底这共争天下武林的盟主之战,姑娘们能不能参加?”
  “冰岛渔子”南宫虽被“白衣天使”白娟娟拿话顶撞,却未生气,笑声一敛,正色说道:“家有家法,会有会规,两位姑娘来迟一步,这场争夺武林‘剑林盟主’之战,恕老朽等未便同意两位参加。”
  南宫郑此言一出,在场群雄无不一震。
  这是意外的决定啊!
  “幽灵鬼女”郜月玲,究竟老练得多,闻言只不过冷冷一笑。
  但“白衣天使”白娟娟却顿时柳眉倒竖,亮起一双秋水般的眼神,横扫在场群雄一眼,冷冷娇笑道:“这会有会规,是诸位所订么?”
  此女口出斯言,不禁令少林尊胜禅师寿眉为之双蹙,心想:“这女娃儿怎会这般不懂事,众怒岂可轻犯?”
  因为,白娟娟这句话犯下了一桩大错。
  她本可把责任往“天涯孤叟”轩辕浩和“冰岛渔子”南宫郑身上一推,只找二老理论即可。
  但是,因她阅历不深,历练不够,故而反到把自己变成了面对这嵩山少室峰头的数百群雄了。
  此时,“幽灵鬼女”郜月玲粉面之上,一连掠过几种不同神情。
  她知道白娟娟这句话已犯众怒!
  她从峰头群豪极为难堪的脸色中,已看出今日之局只怕要被白娟娟这句出于无心的话弄得一蹋糊涂了。
  虽说自己此刻尚可说两句风凉话,把自己跟白娟娟的关系撇开,让白娟娟一个人去自作自受。
  然而,“幽灵鬼女”四字,只怕会就此断送了。
  郜月玲岂肯一愚至此!
  “幽灵鬼女”郜月玲月心中虽然想了许多事,但仍只转瞬间的事,离“白衣天使”白娟娟怒责群雄的话声,只是一线之差。
  她未等群雄发话,立即接口笑道:“白娟娟,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你问他们有什么用呢?”
  郜月玲话音未落,峰顶群雄已有不少人被她这句“问他们有什么用”之言所激怒,发出嘿嘿冷笑。
  但郜月究是老手,心中一凛,立即格格一笑,接口道:“武林群豪来此,多是抱定观赏后代高手比剑之心,他们怎会参与订立什么会规的庸俗举措?”
  她话音至此,又是一顿!
  果然,她发现峰顶群豪,已被她这句话平息下去,原已面色不念,发出嘿嘿冷笑的几位,也都变成了面含微笑,袖手旁观的神情。
  郜月心中微定,立即又道:“白娟娟,我们就找那两个公证的老头子说话。”
  “白衣天使”白娟娟此时也已发觉了事态严重,她虽然一向在“百花堡”托庇师门威望,目无余子,但眼见大有激起公愤之危,也不禁心中惴惴不安。
  “幽灵鬼女”郜月玲虽与自己志不同,道不合,但对方这番解围之德,却也不能说是有害于自己,何况——
  她想起两人自从于三日前在桐柏山相遇,一路上虽然明争暗斗,想尽了方法暗较功力,但却也并没有什么令人难堪之事,尤其是这位在武林中凶名甚着的“幽灵鬼女”并不如一般人所想的那么坏……
  白娟娟更想起沿途三日,虽仅在路上休息过三次,总共不到六个时辰,但郜月玲却在两人静坐调息之际,对自己照顾得无微不至。
  刹那之间,白娟娟对郜月玲的观感,起了极大的转变。
  她沉静的,含满着歉意的向郜月玲微微一笑,应声道:“小妹年轻气盛,一切就依郜姊姊作主。”
  “幽灵鬼女”闻言,惊喜得一怔!
  白娟娟改口称呼,确是她早已意料中事,但却料不到会这般快,饶令“幽灵鬼女”沉稳练达,也忍不住一时失态。
  “白妹妹,你认我作姊姊了?”
  “白衣天使”白娟娟目一转,略含羞意的低声道:“姊姊不信么?”
  “幽灵鬼女”郜月玲笑道:“不是你郜姊姊不信,只是来得太突然也太快了啊!”
  白娟娟闻言,心中颇有跑上前去抱住这位盛名四播的姊姊的冲动!
  而郜月玲又何尝不然?不过——她们都被群豪惊讶的眼色所牵制了!
  “白衣天使”白娟娟心中甜甜的望了“幽灵鬼女”郜月玲一笑道:“郜姊姊,我们该怎么办呢?”
  她这句话问得完全不像出自一位身怀绝世武功的巾帼英雄,而是像出自一位长住深闺,娇娜无比的小儿女之口。
  “幽灵鬼女”郜月玲被她这句话问得心中一甜,忍不住侧过粉靥,呆呆的看了白娟娟一眼——
  “果然不愧‘瑶池三美’之誉!”
  郜月玲不自觉的呢喃自得!
  白娟娟娇靥泛红,低声道:“郜姊姊,你说什么?”
  “幽灵鬼女”郜月玲被她问得哑然失笑,抬手一掠披在肩头的长髪,笑道:“没有说什么!”
  “白衣天使”白娟娟笑道:“郜姊姊,我们怎么做呢?”
  郜月玲微微一笑道:“和那两个老儿评理去!”
  白娟娟笑道:“郜姊姊,小妹不善动口啊!评理之事,全看郜姊姊了。”
  “幽灵鬼女”郜月玲娇滴滴的一笑道:“好,你看姊姊的吧!”
  她这娇柔的笑意,到把她那份森森的鬼气,消失不少。
  “白衣天使”白娟娟莲步轻移,紧跟在“幽灵鬼女”郜月玲的身侧,像小鸟依人般的向“天涯孤叟”二老身前走去。
  “天涯孤叟”轩辕浩那颇为开朗的脸色,竟然随着郜、白二女的姗姗脚步,逐渐的沉重。
  “冰岛渔子”南宫郑看得心中一凛!
  轩辕浩为什么会变色呢?难道这两个娃儿当真武功会高过自己两人么?但为何适才这老儿又坚持拒绝这两个女娃儿参与比门呢?
  “冰岛渔子”极为不解的看着“天涯孤叟”!
  “天涯孤叟”轩辕浩自然已知“冰岛渔子”为何凝视自己,他却因心中有着难言之痛,未便出口解说。
  直到二女已经走到两老面前站定的一刹,“天涯孤叟”这才淡淡一笑,既像自语,又像对着“冰岛渔子”般的说着:“老朽年迈气衰,可不愿动手啊!”
  “冰岛渔子”南宫郑暗中摇头,忖道:“这老儿怎么突然失常了?难道……”
  他心中一动,目光不禁电般的射向“幽灵鬼女”郜月玲。
  因为“冰岛渔子”南宫郑颇知“天涯孤叟”个性,若无什么迫不得已之事,他不会有这种神态的。
  果然“冰岛渔子”南宫看出了一些蹊跷!
  只见那位一身俱黑的“幽灵鬼女”郜月玲,正用她那一双明亮的大眼睛,凝着“天涯孤叟”。
  而“天涯孤叟”轩辕浩却微带愧色,不敢向对方正视。
  “冰急渔子”南宫郑那有看不出来此中因果之理?因此,立即淡淡一笑道:“郜女侠为何这等逼视老朽的老友?莫非你也与他故识么?”
  在南宫来想,这句话是要替“天涯孤叟”解围的。
  不料,“天涯孤叟”闻言,反到眉头紧锁,狠狠地看了南宫郑一眼。
  “冰岛渔子”可给他这一眼看得满头雾水,莫明奇妙!
  但“幽灵鬼女”郜月玲却启唇应道:“不错,姑娘跟轩辕大侠曾有数面之缘。”
  “冰岛渔子”南宫郑一听对方语气,已知自己这句话问糟了。
  他极快的想到,轩辕浩在初到此间之时,与自己所说的许多话,不能说是无因,在衡诸于当前情形……
  “冰岛渔子”想到此处,不禁暗中点头。
  他可以连想得到,举世之中,有谁能令这老儿听命,有谁能使这老儿进退失措而要借着打赌输给自己,来解脱自己行为失责之过?
  现在“冰岛渔子”南宫郑明白了!
  “只有那位神龙不见首尾的‘逍遥谷主’金虹!”
  因为,“幽灵血焰神功”,是金虹的不传之秘。
  而这位郜月玲却是以“幽灵鬼女”为号,必然与“逍遥谷主”金虹,有着极为密切的渊源。
  否则,以“逍遥谷主”金虹之能,是不会让郜月玲永远保有这个绰号的。
  “冰岛渔子”南宫郑转念至此,不觉的大为后悔。
  为了想挽回自己之错,未等“幽灵鬼女”再出难堪之言,立即笑道:“郜女侠与这位百花堡门下,是否一定要参与夺盟之会?”
  “幽灵鬼女”郜月玲俏目一转,娇笑道:“当然啦!”
  大概因为“冰岛渔子”南宫郑这一问,问得恰中要害,所以使得“幽灵鬼女”郜月玲不再逼视“天涯孤叟”。
  “冰岛渔子”南宫郑却应声道:“老朽适才已然说过了,两位女侠如果被允参加,实是与会规不合。”
  “幽灵鬼女”笑道:“会规是人们订的,难道就不能更改么?”
  “冰岛渔子”闻言,心想:“好刁蛮的丫头!”
  但他却笑道:“如果为两位女侠更改会规,只怕不便得很吧!”
  “白衣天使”白娟娟这时已忍不住娇喝道:“为什么不便?难道我们不够资格参与么?”
  “冰岛渔子”插头道:“那到不是,若是两位早来一个时辰,当然可以参与,并且说不定还可仗着两位女侠的声望,不必通过试招呢!”
  “白衣天使”白娟娟柳眉倏扬,正待发作,“幽灵鬼女”郜月玲陡地暗施眼色,抢着笑道:“依南宫大侠之意,愚姊妹是不能争夺盟主之尊了?”
  白娟娟听得部月玲改口称呼自己二人为愚姊妹,不禁转头望着郜月玲一笑。
  “冰岛渔子”南宫郑闻言,却心中暗暗佩服这位“幽灵鬼女”郜月玲,果然心机极深,看她两人初来时情景,颇像格格不和,彷彿一路之上,还会有过不少争执,但仅只几句话之间,却又称姊道妹,真是女性的心情,容易受骗啊!
  不过,“冰岛渔子”碍于身份,未便明言,只淡淡一笑道:“郜女侠好俐的口才!”
  “幽灵鬼女”郜月玲掩口一笑道:“南宫大侠过于抬举了,敢问南宫大侠,愚姊妹既然已经赶抵嵩山少室峰头,尊驾总不能叫愚姊妹白白的回去吧!”
  “冰岛渔子”南宫郑本来是想跟二女来一套花拳粉腿,混过去就算,此时再被对方一逼,可就不好意思了。
  他颇为严肃的看了“幽灵鬼女”一眼,说道:“老朽深知两位远道而来,但这儿既定的规矩,却怎可为你等破坏?”
  “冰岛渔子”话音一顿,见郜、白二女未作反应,立即又说道:“倘若在两位姑娘蒙允参加争夺盟主之后,并已力战数人之后,突然又跑来几个高手,也要争夺盟主之时,两位又得如何应付呢?”
  “白衣天使”白娟娟终是年轻,闻言不禁一怔,低声道:“郜姊姊,这老儿说得对啊!”
  “幽灵鬼女”郜月玲摇头附耳道:“娟妹妹别忙,我有办法!”
  她语音一顿,立即掉头向“冰岛渔子”娇笑道:“如依姑娘决定,方便得很。”
  “冰岛渔子”南宫郑皱眉道:“请教姑娘的决定,好教老朽心安。”
  “幽灵鬼女”笑道:“来者有份!”
  “冰岛渔子”南宫郑哈哈大笑道:“原来如此方便……”
  “幽灵鬼女”郜月并未因“冰岛渔子”这充满讽刺的哈哈大笑和话音而变色,反到格格娇笑道:“南宫大侠是否心安了?”
  “冰岛渔子”南宫郑狠狠的瞪了“幽灵鬼女”一眼道:“老朽到是更为忐忑不安了!”
  “幽灵鬼女”笑道:“只怕南宫大侠心事太多吧!”
  “冰岛渔子”南宫郑哂然一笑道:“老朽心事不会比郜姑娘多——”
  他话音一顿,忽然正色道:“郜姑娘,果如姑娘所说,来者有份,这场争夺‘剑林盟主’的大会,恐怕三天三夜也比不完呢!何况……”
  “白衣天使”白娟娟抢着娇喝道:“何况什么?你这老——”
  白娟娟口中“老”字刚告出口,便被“幽灵鬼女”扯了一把。
  白娟娟一怔之际,立即住口未语。
  “冰岛渔子”南宫郑目光微寒的冷冷应声道:“白姑娘如果敢对老夫无礼,就休怪老夫要以大压小了。”
  白娟娟适才虽被“幽灵鬼女”止住,但此时一声“冰岛渔子”南宫郑所说之话,顿时杏目圆睁,柳眉倒竖,冷冷喝道:“姑娘岂会怕了你这老儿?南宫郑三字还吓不倒我白娟娟。”
  “冰岛渔子”南宫郑修眉应声倏扬,仰天哈哈一笑!
  “幽灵鬼女”郜月玲在“冰岛渔子”南宫郑长笑之际,迅快的瞥了“白衣天使”白娟娟一眼,低声道:“娟妹妹,这老儿武功极高,你我惹他不起,待会儿你千万别再开口,一切听姊姊的如何?”
  白娟娟心中虽是不服,但亦只好柔顺的点点头。
  此时,南宫郑笑声已歇,“幽灵鬼女”郜月玲娇笑道:“南宫大侠乃是前辈高人,怎会跟愚姊妹生起气来了呢?有道是长辈不记晚辈过,南宫老前辈,咱们还是商讨一下争夺盟主的事才对啊!”
  “冰岛渔子”南宫郑本已动怒,欲待出手惩戒这位“百花堡主”门下的“瑶池三美”之一的白娟娟,但他不料却被“幽灵鬼女”郜月玲抢了先机,硬给自己戴上一顶长辈的帽子,反到迫得自己发作不了。
  他虽然暗中赞叹郜月玲心灵口慧,但却不得不正色道:“部姑娘既知老夫算得长辈,你们这等无理取闹,扰乱了这次嵩山少室争夺剑林盟主大会的举动,岂非于理有亏么?”
  “幽灵鬼女”郜月玲抬手一掠黑发,笑道:“南宫前辈何不稍开方便之门呢?”
  “冰岛渔子”皱眉道:“老夫一开此例,只怕众人不服。”
  “幽灵鬼女”郜月玲目光一转,又笑道:“只要你南宫老人一句话,少室峰头谁敢不服?”
  南宫郑闻言暗道:“好刁的小丫头!老夫岂肯上你的当。”
  当下呵呵一笑道:“郜姑娘未至太看得起老朽了!”
  “幽灵鬼女”郜月玲笑道:“冰岛渔子四字,武林之中泰山北斗,谁敢看不起您老呢?”
  “冰岛渔子”南宫郑摇头一笑道:“郜姑娘,非是老夫不近人情,任你舌灿莲花,老夫也不便从你之请。””
  “幽灵鬼女”笑道:“真的么?”
  “冰岛渔子”也笑道:“委实不能通融,姑娘何不就在此稍作壁上之观呢?这岂不比跑到场中争个你死我活更惬意么?”
  “幽灵鬼女”摇头道:“郜月玲一生难得清闲,南宫大侠盛意心领了。”
  她话音一顿,陡地娇声冷笑三声,又道:“南宫大侠如果执意不允,只怕今日盛会难以举行了。”
  “冰岛渔子”南宫郑面色微变,喝道:“姑娘此话何意?”
  “幽灵鬼女”冷笑道:“南宫大侠心中明白得很,何必要问?”
  “冰岛渔子”南宫大侠冷笑道:“你们敢要阻止此会继续举行么?”
  “不错!”
  这一声娇滴滴的话音,惊得峰顶群雄一震!
  “冰岛渔子”南宫郑目光一寒,喝道:“尔等谅也无此能耐!”
  “幽灵鬼女”陡地格格笑道:“南宫大侠未见言之过早了吧!郜月玲武功虽然不及南宫大侠多多,但若要阻止此会继续举行,想必不会太难。”
  “冰岛渔子”南宫郑怒声笑道:“郜月玲,你若有此胆量,何妨试试看?”
  “幽灵鬼女”冷笑道:“南宫郑,你等着吧!”
  话音一落,月玲低头向“白衣天使”白娟娟轻轻的附耳道:“娟妹妹,你我不下煞手,必难获得参加,愚姊早知娟妹妹身藏‘百花堡’至宝‘冷香芒’,加上愚姊的‘幽灵血焰神雾’,趁着他们比试之际,相机出手,并伺机向这老儿和几位主持之人发出,必能扰散此会。”
  “白衣天使”白娟娟心地终究善良,闻言低声道:“姊姊的‘幽灵血焰神雾’听说威力极大,武功再高之人,也防不胜防,而且中人必晕,就是小妹的‘冷香芒’,也是暗器之王,细如牛发,凶阴异常,中人之后,全身发冷,功力一时全失,甚至晕厥,用来对付并无深仇大恨的武林同道,只怕不大妥当呢!依小妹之见,我们还是另找办法……”
  “幽灵鬼女”摇头道:“娟妹妹,我们是女人,女人的本身就有弱点,你这个慈悲的想法,正合了古人所说的‘妇人之仁’!”
  郜月玲话音略歇,忽然斩钉截铁的低声道:“除此之外,娟妹妹,我们只好自认空跑一趟了。”
  白娟娟闻言,仍感疑虑的道:“姊姊还得三思啊……”
  郜月珍摇头一笑,忽然用“蚁语传音”向白娟娟说道:“娟妹妹,你放心照我的话做,不必等我们暗器出手,就会有人出来打圆场,而让我们参与比斗争夺盟主的。”
  白娟娟虽然听得将信将疑,但也未便再问,只好一切听命于“幽灵鬼女”郜月玲的安排,脸上也装出一付不忿的神态。
  有道是美人轻嗔薄怒,益增几分娇媚,白娟娟这一有意做作,那面之上,顿时涌现一层红晕,更衬托得她妩媚动人。
  峰顶群雄,目光一触之下,无不为之神夺。
  “幽灵鬼女”一旁看得心中暗喜不已,忖道:“这位娟妹妹真是美得惊人,如果她能善于利用她这夺人心魄的美,再炼上一种足能迷人神智的奇功,武林男士,必得从此无噍类了……”
  郜月玲感叹未已,“冰岛渔子”已大声喝道:“郜月玲,你们站开些,争夺盟主大会还得按计举行,你们若再不识相退开,休怪老夫放肆了。”
  “幽灵鬼女”郜月玲闻言格格一笑道:“南宫郑,你少倚老卖老,郜月玲不信你这夺盟大会还能继续——”
  说话之间,倏地掉头向白娟娟娇喝道:“娟妹妹,准备你那‘百花至宝’吧……”
  “且慢——”
  一声苍老的暴喝,突自那位一直垂目静坐的“天涯孤叟”口中发出。
  白娟娟本已探入腰下绣囊的皓腕,应声掣出。
  “幽灵鬼女”却适时娇笑道:“轩辕前辈原来不是哑子啊!”
  “天涯孤叟”闻言苦笑一声道:“姑娘不必挖苦老朽,老朽实有不得已的苦衷啊!”
  “幽灵鬼女”郜月玲双目一瞪,冷冷说道:“轩辕前辈既有苦衷,愚姊妹自然未便打扰,就请前辈仍然闭目静坐,至于愚姊妹之事。你最好充耳不闻。”
  “天涯孤叟”闻言摇头道:“郜姑娘火性依然如昔,委实令老朽为难得很。”
  “幽灵鬼女”冷笑道:“既感为难,何如不闻不问呢?”
  “天涯孤叟”长叹一声道:“郜姑娘,你是否由洞庭来此?”
  “幽灵鬼女”道:“郜月玲来自洗云峰!”
  “哦——”
  “天涯孤叟”似是微微一怔,惊哦道:“姑娘来自云南么?”
  “幽灵鬼女”冷笑道:“谷主对你颇有微辞啦!你……”
  “天涯孤叟”目光一凛,喝道:“郜月玲,别说啦!老夫宁愿担起遭受武林同道责骂,特准你们参与此会了,但有一点限制——”
  “幽灵鬼女”闻言,瞟了白娟娟一眼,这才笑道:“什么限制?”
  “天涯孤叟”缓缓说道:“不许使用‘幽灵血焰神雾’和‘冷香芒’!”
  “幽灵鬼女”闻言格格娇笑道:“姑娘以为什么限制呢!敢情是怕姑娘和娟妹妹仗恃‘幽灵血焰神雾’和‘冷香芒’伤人啦……”
  “幽灵鬼女”郜月玲说着,更是笑得娇躯发抖的望着白娟娟道:“娟妹妹,你说可笑不可笑?”
  白娟娟有点儿茫然无措的笑道:“郜姊姊,你说什么可笑?”
  “幽灵鬼女”笑得更是不已的喘息道:“娟妹妹,你想,愚姊妹能参加争夺‘剑林盟主’之后,当然是仗着三尺青锋,一较高低,这位轩辕前辈确认为我们可能会使用‘幽灵血焰神雾’和‘冷香芒’来伤人,你说可笑不可笑?”
  白娟娟闻言,也自恍然笑道:“果然这老儿太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可笑得很!”
  她话音微顿,忽又笑容一敛,娇呼道:“郜姊姊,我们该先找个对手,试试招啦!”
  “幽灵鬼女”强忍笑声,道:“不错,愚姊妹总不能先自相残杀啊!”
  说着,掉头向那位神情怪异,被“天涯孤叟”轩辕浩这种出乎尔,反乎尔的举动,弄得呆呆的“冰岛渔子”南宫郑笑道:“南宫大侠,尊驾还有什么意见?”
  “冰岛渔子”南宫郑闻言,狠狠看了“天涯孤叟”一眼,喝道:“轩辕老儿,你搞什么鬼?”
  “天涯孤叟”轩辕浩长长一叹道:“南宫兄请别问,就请紫云道友主持夺盟盛会继续举行吧!”
  “冰岛渔子”摇着白发苍苍的皓首,自语道:“老夫真是越来越糊涂了!”
  “幽灵鬼女”适笑道:“南宫大侠并不糊涂,依晚辈看来,尊驾精明过人——”
  “冰岛渔子”正在没好气的头上,闻言双目一瞪道:“女娃儿懂得什么?你们还不去请紫云掌门人分配对手,在这儿站着啰嗦,也不怕惹人讨厌么?”
  “白衣天使”白娟娟,闻言粉面陡变,“幽灵鬼女”郜月玲知道“冰岛渔子”这两句话一定激怒白娟娟,故而连忙向她暗使眼色,制止她再启齿,自己却一掠长发,娇声笑道:“郜月玲姊妹,谨遵台谕。”
  说着,一拉“白衣天使”白娟娟,翩然而起,宛若一黑一白两只蝴蝶般,轻快无比的飘向那位负手向天,沉默不语的武当掌门“紫云真君”。
  紫云真君明知二女已然停身自己身前,但他却不忿二女的出言无状与仗恃师门至宝胁迫“天涯孤叟”,故意装作没有看见。
  “幽灵鬼女”郜月当然看出紫云真君用意,但在此时此地,却不便再行意气用事,只暗中银牙咬得直响,忖道:“总有一天,郜月玲要你这老牛鼻子好看!”
  不过,郜月玲表面上依然浅笑含颦的说道:“掌门人,愚姊妹敬候台命!”
  紫云真君闻言,心想:“这还象话!”
  当下正色向二女道:“此时剩下有能争夺盟主之人,连你两位正好凑得上算是八秀之数,贫道遵奉‘天涯孤叟’轩辕前辈法谕,准许两位参与,只好另行做好了八个,现在就请两位姑娘跟另外六位同来拈阄。”
  紫云真君说到此处,向那盘膝坐在巨柏之下的六位各派后起之秀,朗声道:“请六位少侠移驾拈阄!”
  此时,那六位年轻的高手,由峨眉高弟葛慧君领先,后面跟着“七煞教”下的花玉芬,华山派中的记名弟子朱海承,“青海教”中的赵琳,以及那位颇有九分傻气的霍刚和黑衣少年尉迟琛等鱼贯行来。
  “幽灵鬼女”郜月玲目光从六人身上掠过,悄声向白娟娟道:“娟妹妹,你看这六人中谁最扎手?”
  “白衣天使”白娟娟妙目一闪,低声道:“依小妹看来,那位黑纱罩面的少年,可能最难斗!”
  “幽灵鬼女”郜月玲闻言点头道:“娟妹妹眼光果然不差,那位黑衣少年,必然身具奇门功力,不过,那位身躯魁梧,面含傻笑的大个儿,恐怕也很扎手呢!”
  白娟娟闻言,皱眉看了霍刚一眼,笑道:“这人浑金璞玉,虽然扎手,但却好斗!”
  “幽灵鬼女”笑道:“娟妹何从发觉此人好斗?”
  白娟娟笑道:“以智取不以力斗!”
  “幽灵鬼女”一听,不禁笑赞道:“娟妹妹居然深懂克敌之道了,但愿我们先别碰上他们才好。”
  白娟娟笑道:“这只好听天由命了!”
  两人答话之间,六人业已来到了紫云真君身前。
  紫云真君右掌一伸,笑道:“人是八个,数目却是四个,拈到相同的数目之人,便是第一场比斗的对手,获胜的四人,仍以本次拈阄的单双分别相对比试,最后由获胜的两位争夺盟主,各位如果首肯,就请拈阄。”
  这八位年轻一代的高手,并无一人表示异议,各人均极严肃的,自紫云真君手中抓过一张阄儿。
  “幽灵鬼女”一面在展示手中的纸阄,一面笑向白娟娟道:“娟妹妹,但愿我们俩姊妹阋墙啊!”
  白娟娟也笑道:“不会那么巧的,郜姊姊,小妹检了个一字呢!”
  “幽灵鬼女”也笑道:“愚姊却是个四字!”
  白娟娟笑道:“郜姊姊,我们要碰头,大概只有最后一场机会了。”
  “幽灵鬼女”笑道:“娟妹妹,我们不会碰头的。”
  白娟娟闻言一愣道:“为什么呢?难道——”
  “幽灵鬼女”笑道:“如果愚姊妹真能晋入最后一战,愚姊是不会跟你来争的。”
  白娟娟闻言不禁心中大动,忙笑道:“不,小妹岂能同郜姊姊争呢?如果小妹幸能每战皆胜,这‘剑林盟主’之位,小妹一定让给姊姊。”
  “幽灵鬼女”突然正色道:“娟妹妹,你决不可存下推让之心。”
  “为什么不?”
  “幽灵鬼女”依然正色道:“娟妹妹,愚姊在武林之中,只有凶名而无善行,如果一旦这‘剑林盟主’之尊,落在愚姊头上,武林之中岂不要闹得天翻地覆么?”
  白娟娟闻言,柳眉倏竖,娇声道:“姊姊冰清玉洁,至性过人,怎会谦称‘凶名’甚著,而且姊姊若能当选‘剑林盟主’,就能领袖天下使剑高手,又何难致平武林大乱呢?”
  白娟娟话音一顿,“幽灵鬼女”已摇头道:“娟妹妹不必多说了,愚姊心志已决,这‘剑林盟主’之位,愚姊一定不愿接受,果能有幸晋入最后阶段,则这‘剑林盟主’之尊,娟妹妹千万不可推辞,说穿了,你当选了‘剑林盟主’与愚姊当选并无分别啊!”
  白娟娟闻言,仍待解脱,郜月玲已接着又道:“娟妹妹,若果你真能当上盟主,愚姊一定永远追随你左右如何?”
  白娟娟似是强不过“幽灵鬼女”郜月玲,只得勉强的点了一点头道:“小妹委实汗颜……”
  话音未已,紫云真君忽然大声笑道:“已拈过阄,请拈到一字的两位出场。”
  白娟一怔之下,话音立顿。

  第二十九章 勇夺盟主
  “幽灵鬼女”一推尚在愣立的白娟娟笑道:“娟妹妹,你不是抓的一个一字吗?快去,但应速战速决,千万不可心怀仁慈,而浪费自己的内力。”
  白娟娟极为感激的向郜月玲一笑道:“小妹记下了。”
  说着,缓步横移三尺,娇声道:“白娟娟有幸拈到了个一字……”
  她话音未已,另一位拈到了一字的华山门下记名弟子朱海承,已大步而来,举着手中纸笑道:“在下华山门下朱海承,有幸也拈的是个一字。”
  白娟娟微微掩口一笑,也不再客套地说道:“朱大侠请赐教!”
  这时,拈到二、三、四的六人,已分别退向两侧,连武当掌门人紫云真君,也退后三丈。
  朱海承这时抱拳一笑道:“不敢,白姑娘请!”
  白娟娟既已记住“幽灵鬼女”的嘱咐,应该速战速决,自然也就不再谦逊礼让,朱海承话音一落,她立即反手拔出肩头长剑。
  “呛——”
  银光乍闪,长剑已幻成了一片剑幕。
  万缕晶流中,耳闻“白衣天使”娇喝道:“朱大侠当心了——”
  但见白娟娟人随剑起,宛若身生银翼的白蝶,飞向朱海承。
  朱海承在白娟娟长剑出鞘刹那,即已发觉对方武功极高。
  容得白娟娟亮剑飞来,朱海承业已掣剑在手,气定神闲的凝目以待。
  剑霞流转,人影电飘,仅只眨眼之间,白娟娟已快途闪电的攻出五招。
  这五招乃是“百花堡”饮誉武林的“霓裳羽衣剑”中的攻敌绝着,非独一式快似一式,抑且一式威力强似一式。
  朱海承心头惊骇凛之至,他想不到这位年轻的姑娘,武功之高,竟然是不在武当掌门人紫云真君之下。
  朱海承在华山派中,虽是列为记名弟子,但却是华山三老中“淳云居士”朱一泯的嫡系,他之被列为记名弟子,乃是由于未曾亲在华山祖师面前正式拜师,所以才会有其实而无其名。
  但他一身武功,却不在“华山七剑”之下。
  “白衣天使”来势极快,朱海承却也不慢。
  长剑掣现,一式“七斗飞环”,华山派“三化神剑”中的保身救命绝招,已涌起万点寒光,迎向“白衣天使”。
  白娟娟快速迅疾的攻势,在一触朱海承长剑之间,顿告一挫。
  她那轻盈的娇躯,也适时落地。
  “好剑法,华山一派果然有些真才实学。”
  白娟娟落地同时,由衷的发出赞叹。
  朱海承也是一触即收,闻言笑道:“白姑娘剑势惊人,朱某佩服之至!”
  白娟娟粉面微红,心想:“你敢挖苦我?哼!不给你一点儿厉害,你还以为‘百花堡’门下的‘瑶池三美’是浪得虚名呢!
  心念一转,面色略寒,冷冷道:“朱大侠,姑娘有心领教华山‘三化神剑’绝学,请别藏私啊!”
  娇语中,银剑斜掠,一招“采岫流云”,横刺朱海承胸前七处要穴。
  朱海承目光一亮,喝声:“来得好!”
  左掌一拍一推,涌出一股潜力,狠击白娟娟来剑,同时,右手长剑一偏,却又反削白娟娟左胁。
  白娟娟娇叱一声,剑上真力陡增。
  朱海承那十成真炁的狠击,竟是未能动得白娟娟手中长剑分毫。
  白娟娟剑势不变,捷比电光石火般,迫近朱海承胸前。
  朱海承料不到对方虽是女子,仍然能有这等强劲的真乐内力,骇然却顾之下,迫得右手长剑横移,直向白娟娟剑身拍去。
  “呛——”
  一声脆响过处,朱海承蹬、蹬、蹬连退五步。
  苍白的脸色,夹着额际汗珠,已使朱海承变得狼狈已极。
  他那右手长剑,已然只剩半截,而左臂之上,更是划开了一条三寸长的裂口,鲜血汩汩地顺着长袖流落地面。
  两招之内,他败在白娟娟的剑下。
  朱海承愣然站着……
  “白衣天使”白娟娟面带不忍之色,半晌才娇声低语道:“朱大侠,白娟娟收手不及,愧恨无已……”
  朱海承的脸上掠过一丝凄凉的笑意,咬牙答道:“朱海承败得极为心服,白女侠不必愧恧!咱们后会有期了……”
  朱海承话音一顿,拾起地上断剑,还极有礼貌的向“天涯孤叟”、“冰岛渔子”二老及几位掌门人一抱拳,这才飞身纵落峰下而去。
  白娟娟虽然占了胜场,但却颇为意兴索然的看了“幽灵鬼女”郜月玲一眼,缓步退向一旁。
  紫云真君适时朗声道:“拈着二字的两位请出!”
  顿时那位傻傻的霍刚,和峨眉女侠葛慧君,双双应声而出。
  霍刚一挥长剑,半语不发,就向那甫自站定的葛慧君攻出三剑。
  葛慧君柳眉倏竖,也自还攻了五招。
  峨眉“太乙奇门剑”本以诡异见长,但是,她遇上了这位来历不明的霍刚那种大开大阖的怪剑法,却顿告掣手掣肘,无力可施。
  因此,两人一上手,优败之势,立可预见。
  二十招甫过,只听霍刚大笑一声道:“承让了!”
  人影倒翻而出,竟已一言不发的退回原地。
  峨眉女侠葛慧君粉面煞白的立在当地,呆了半晌,才一语不发,含着满眶热泪,慢慢的下了峰头。
  紫云真君三度朗喝道:“请两位拈着三字的出场!”
  拈着三字的是“七煞教”下的花玉芬和那位黑衣蒙面少年。
  花玉芬轻盈绰约的走到场中,妙目在那位手绰枯枝当剑的黑衣蒙面的少年人身上转了两转,笑道:“七煞教下花玉芬领教!”
  尉迟琛缓缓站定,一掠枯枝,冷冷道:“请!”
  众人但见他举手一拨,那截枯枝已疾快的刺向花玉芬左胁。
  花玉芬格格一笑,皓腕一抖,长剑已应手而出,也以一种快得难以窥见的速度,斩向尉迟琛手中枯枝。
  尉迟琛冷冷一笑,枯枝去势忽滞。
  花玉芬长剑却斩了个空——
  此时,但听尉迟琛暴喝一声:“倒!”
  枯枝陡然斜斜的由下向上一振,花玉芬玉容失色中,枝尖已点上她左胁之下腰眼大穴,应声倒地。
  尉迟琛看也不看一眼,手掉枯枝,退回原地。
  花玉芬一招落败,只看得峰顶群雄凛然作色。
  七煞教的人,更飞快的跑出两女,将花玉芬抱了回去。
  紫云真君骇然中,四度高喝道:“拈着四字的两位请出!”
  “幽灵鬼女”郜月玲娇笑一声,快步而出。
  另一位青海门下的赵琳,也一掠而至。
  郜月玲目一转,喝声:“看剑!”
  但见她皓腕候伸,五指一张,竟然抖出一根长约二尺三寸,通体乌黑,其细宛如铁鞭般的软剑,直往赵琳刺去。
  赵琳作梦也未想到郜月玲说打就打!
  他更没想到对方用的竟然能曲卷后收在掌心的软剑。
  “幽灵鬼女”之名,他虽早已听说,武功之高,更是不在话下,他本已万分小心,但坏在他从未听人说过“幽灵鬼女”用的曾是这等奇形软剑。
  其实,不但是他,恐怕武林中还无人得知“幽灵鬼女”部月玲,竟是使用这种“柔鞭乌丝剑”当作兵器的。
  赵琳一惊之间,郜月玲剑尖已到。
  饶令赵琳在青海教中已是一流高手,但此时却也手忙脚乱。
  匆忙中右手长剑一挥,斜劈“幽灵鬼女”郜月玲那支来势极快的“柔鞭乌丝剑”,左手却暗凝青海教中的“土木神功”,扬掌拍出。
  赵琳原意,是因为勿忙应敌,故而剑掌齐施,虽然可能会不合比斗规定,但他却深信只要避过对方这一击,然后再向对方论理。
  因为“幽灵鬼女”这种攻敌方式,也不光明。
  可惜赵琳忽略了一点,“幽灵鬼女”早就抱定了一击奏功之心。
  是以赵琳左掌长剑甫出,“幽灵鬼女”郜月玲的那支“柔鞭乌丝剑”,陡然一震一曲,倏忽间由钢变柔,在不到三分的间隙中,闪开了赵琳长剑。
  赵琳骇然狂悸,欲退无方,左手“土木神功”真力,已然击到“幽灵鬼女”郜月玲的胸前。
  “幽灵鬼女”郜月玲格格一笑,黑衣长袖以拂,一股阴柔无比的劲力过处,“土木神功”的威力,已被化于无形。
  她那右掌“柔鞭乌丝剑”的尖削剑尖,已然触及赵琳“玄机”大穴。
  闷哼声中,赵琳已倒退一丈,木然而立。
  长剑斜垂,面容苍白,连青海教中同来的弟子将他抬回青海教人环坐的一棵古松上时,赵琳仍然似在晕迷之中。
  “幽灵鬼女”郜月玲一招克敌之势,镇住了峰顶群豪。
  她跟那位黑衣少年,顿时被群雄看作夺取“剑林盟主”最有希望人选。
  此时,两位公证中的“冰岛渔子”南宫郑忽然朗声一笑道:“紫云道友,下一场如何分配,不妨速予决定吧!”
  “冰岛渔子”似已感觉到这少室峰头,是多事之秋,这场“剑林盟主”争夺大会,若不早些结东,恐怕再生他变,就不好处置了。
  紫云真君闻言,应声呵呵笑道:“紫云遵命!”
  说着,目光一扫获胜的四人道:“那两位少侠拈的单数?请即出场吧!”
  “白衣天使”白娟娟嫣然一笑,轻移莲步而出。
  那位面罩黑纱的尉迟琛,仍然是手执半截枯枝,但却一步一步走向中场。
  他那沉重的步履,看得“白衣天使”白娟娟深感奇怪。
  因为她会在刚才目见对方一招克敌,其武功之高,决不会在自己之下,而此时为何这等凝重起来?
  这时,尉迟琛已在白娟娟丈许之处站定。
  “白衣天使”白娟娟柳眉一扬,刚待娇声喝讯——
  尉迟琛已然抢一步森森的一笑道:“在下不大喜欢跟女流之辈动手,白姑娘最好退出这是非之场。”
  白娟娟闻言,不禁一怔。
  心想:“要姑娘我退出?想得到好。”
  她心念转动之间,忍不住娇笑道:“你是谁?你有什么资格要我退出?”
  尉迟琛冷冷一笑,道:“在下尉迟琛!”
  白娟娟也自冷冷一哼道:“无名之辈,居然也敢要姑娘退出?”
  尉迟琛仍是冷冷道:“在下看你是个女流之辈,才劝你退出,哼!”
  白娟娟冷笑道:“如果不是呢?”
  尉迟琛冷冷道:“在下决不愿多浪费唇舌!”
  白娟娟突然笑道:“那你是要在武功之上见过高下,打退对方了?”
  尉迟琛一扬枯枝道:“不错!”
  白娟娟闻言,一掠掌中剑,娇笑道:“姑娘本应听从阁下劝告,可是,姑娘手中这三尺青锋,却是有些不愿意,依阁下看来,定感为难,是不?”
  尉迟琛一语不发的点了点头!
  白娟娟又是一笑道:“依姑娘看,你倒有一个不会为难办法可行。”
  尉迟琛道:“请教!”
  白娟娟笑道:“你自己退出不就行了吗!”
  她这句话甫告一落,峰顶之人无不为之灿然。
  尉迟琛陡地一笑,喝道:“好利舌的丫头!”
  白娟娟也自冷笑道:“只怕还比不上阁下吧……”
  尉迟琛未容白娟娟说毕,陡地一声冷喝道:“住口!”
  喝叫声中,陡见他黑衣一飘,枯枝疾比闪电般一掠而至。
  白娟娟虽然临敌经验不多,但因面临的对手,可能是这嵩山少室峰,争夺盟主之位的第一强人,自是特别谨慎,特别小心。
  尉迟琛枯枝电疾撩来,白娟娟也适时长剑一挥,横截过去。
  “拍!”
  一声低沉的闷响过处,白娟娟陡感右腕一麻。
  她骇然中,不由自主的倒退三步。
  尉迟琛似也略感一怔,他料不到对方内力之强,并不较自己差了多少。
  白娟娟天生傲骨,怎能忍得下这口恶气,身形微退,立告再进,皓腕一扬,长剑泛起千道晶光,向尉迟琛迎头罩下。
  尉迟琛黑巾之内的脸色微变,嘿嘿一笑道:“百花堡剑法,果然有点门道。”
  冷笑声中,仍然静立未动。
  白娟娟见状,心中一喜,暗道:“狂徒,你这是自取其亡!”
  剑如匹练白云,隐夹一股极强暗力,已临当头。
  尉迟琛这才慢不经心般的一抖右手枯枝,但却使了个使人眼花撩乱的手法,快如流星一般,撩向白娟娟长剑。
  尉迟琛这一招之奇,连“天涯孤叟”也为之一震。
  峰顶群雄,当然更是变色咋舌不已,无不骇然替尉迟琛捏了一把冷汗,他们深知白娟娟那招看似“天外流云”的招数,却是暗藏了十多种变化。
  尉迟琛若无十分把握,岂可如此大意,但若说他这随手一撩之势,即可破去“百花堡”饮誉江湖的“霓裳羽衣剑”,更是令人难信。
  难信尽管难信,而峰顶之上却真个出现惊人的事实。
  尉迟琛这抖手一撩,却当真击破了“百花堡”的镇堡剑法。
  就在白娟娟心中暗喜,眼见尉迟琛即将重伤在自己剑下之际,她陡然感到在自己那绵密快速的剑气幕中,突地穿入了一线奇怪已极的潜力。
  师门剑法的变化优劣,白娟娟自然清楚得很,自己这一招“宽裳羽衣剑”法中的“天河流星”,若非对方深知破解之道,决难穿过自己剑上真力化成的剑炁网幕。
  白娟娟这一惊,自是非同小可!
  略嫌慌乱之下,立即剑招一变为“星飞掠羽”,漫天剑影,陡然一敛而尽,只剩一缕看去极细的银线,绕向尉迟琛那段枯枝。
  尉迟琛又是嘿嘿一笑!
  那缕银线刚绕向枯枝的刹那,陡见那枯枝随着尉迟琛嘿嘿冷笑之声,倏忽间一颤一震——
  白娟娟猛觉自己手中长剑一紧,竟是闪电也似地向那枯枝迎去。
  她心中已知不妙,右掌陡施全力,一抖长剑,意欲撤剑后退。
  然而,她竟是力不从心。
  那支握在她皓腕玉掌之内的长剑,却是不听指使了。
  一剎那间,长剑已被尉迟琛的半截枯枝,紧紧地吸住。
  尉迟琛嘿嘿冷笑不已道:“百花堡门下也不过尔尔!”
  白娟娟此时只觉得从右手长剑之上,传来一股绝强的暗劲,隐隐的震得自己右臂既酸又麻。
  她满心弃剑,却又忍不下这口恶气。
  不撤手弃剑呢?只怕再有一刻,内腑必受重伤。
  芳心之内,她已无法自主,故而对于尉迟琛的嘿嘿冷笑,和那辱及师门的讽刺之言,全都未曾听清。
  此时,尉迟琛陡地真力微加,将白娟娟那支长剑压低了五寸。
  白娟娟虽已尽出全力,但对方压力之重,委实生平仅见,一霎时粉面之上,业已香汗微现。
  她如不再弃剑,必将重伤无疑。
  但她咬紧牙关,不肯撤手……
  “幽灵鬼女”郜月玲一旁静观,只惊得心中忐忑不已。
  她想不到这个黑衣少年尉迟琛,功力高得吓人。
  她更料不到“白衣天使”白娟娟竟然拚死不肯撤手弃剑。
  危机已临瞬发,“幽灵鬼女”再也顾不得白娟娟好胜之心,陡地娇喝道:“娟妹妹,撤手啊!”
  白娟娟此时已是强弩之末,眼看再有半刻时辰,准会伤在尉迟琛那浑厚浩瀚,冲激不已的内力之下——
  郜月玲这声娇呼,却救了白娟娟一命。
  白娟娟纵然再顾面子,但技不如人,却是无可奈何之事,郜月玲娇喝之声一落,她也银牙紧咬,痛下决心,右手春笋般的五指一紧,勉提仅有的一口真气,猛力地向上一推——
  枯枝压力因这全力一推,微微一懈。
  白娟娟就把握了这瞬刻时机,五指一松,电疾后退三大步。
  她那支闪着晶光银纹的宝剑,却紧贴在尉迟琛手中枯枝之上,微微晃动。
  尉迟琛森森一笑,道:“白姑娘,在下如要伤你,谅你也退不开的。”
  白娟娟直被他这句话气得娇躯发抖,若非“天涯孤叟”轩辕浩事先指明不许使用暗器,她这时真恨不得掏出“冷香芒”把尉迟琛碎尸万段。
  “幽灵鬼女”郜月玲这时深知白娟娟心中那份难过,低声说道:“娟妹妹,此人来历虽是不明,但武功之高,只怕造轩辕浩也不见比他强,你败得并不冤枉啊!”
  白娟娟妙目之内,隐含泪光,无言看了“幽灵鬼女”一眼。
  郜月玲附耳又道:“以此人适才出手武功来看,到有几分像一位已经失踪了五十年的老魔头家数,娟妹妹,此人如果真是那个魔头一脉所传,只怕今天盟主之位,非他莫属了。”
  白娟娟闻言,怨怒愤恨的看了尉迟琛一眼,怒道:“姊姊,你也不能胜过他?”
  “幽灵鬼女”沉重的点头道:“愚姊无此把握!”
  白娟娟恨恨地娇声低道:“姊姊,小妹心里不服得很,姊姊总得想个法子赢过他才好。”
  郜月玲略一沉吟道:“娟妹妹,要想赢他,办法到不是没有。”
  白娟娟精神一震,低道:“什么办法?”
  郜月玲附耳道:“用暗器啊!”
  白娟娟皱眉道:“那两个老儿不准许呀!”
  郜月玲道:“不让他们发现还不行么?”
  白娟娟一想,笑道:“姊姊那个什么‘神雾’只怕不成啊!”
  郜月玲笑道:“愚姊正在为此感到辣手,我那‘幽灵血焰神雾’,施放之后,虽然无色无味,但在施放之初,却有轻爆和红黑色的烟硝。”
  白娟娟微一思索,道:“姊姊,你放心吧!小妹已经下定决心啦!”
  “幽灵鬼女”闻言,已知白娟娟要用“百花堡”的“冷香芒”来对付那黑衣少年尉迟琛,心中自是大喜。
  但她城府深极,不露喜色,反到慎重的说道:“娟妹妹,胜败乃是兵家常事啊!愚姊原就无意问鼎这个盟主呢!”
  白姐娟只道郜月玲关心自己“百花堡”威望,才有这等说法,暗示阻止自己出手相助之意,顿时银牙一咬道:“姊姊别管,小妹心志已决。”
  郜月玲微微一叹道:“娟妹妹,你这份盛意,实在叫我……”
  “幽灵鬼女”郜月玲话音未已,陡听有人暴喝道:“嘿!俺说这位长发的姑娘,你还要不要比剑啊!”
  “幽灵鬼女”郜月玲闻言一震,不禁哑然失笑。
  心想:“我们怎会跑到这儿临时商量计策来了!”
  白娟娟大概是因为心志已决,故而已不若方才初败时那等不快,一听那位拈到双数的霍刚暴声喝叫,忍不住笑道:“姊姊,快先去打发这大个子吧!”
  “幽灵鬼女”郜月玲嫣然一笑道:“只怕不大容易打发呢!”
  话音一顿,立即举步,向霍刚走去,口中娇喝道:“小子,你穷嚷什么,姑奶奶不是来了么!”
  霍刚闻言,一摆手中长剑,接口道:“俺霍刚连爹娘都没见过,那来姑奶奶?姑娘,你别错认人啊!”
  此人心地纯厚,不懂世情,故而连“幽灵鬼女”郜月玲骂他的话,他竟然当作真事来辩白。
  峰顶群豪无不为他这表现了赤子之心,逗得呵呵大笑。
  连占了他便宜的“幽灵鬼女”郜月玲,也忍俊不禁,掩口葫芦。
  霍刚似是被众人笑得一怔道:“你们笑什么?”
  “幽灵鬼女”忍不住更是格格笑道:“他们笑你傻!”
  霍刚忽然皱眉道:“俺傻?”
  “正是你傻,而且很傻!”
  霍刚昂首一笑道:“俺傻,对!俺傻,但你们也不见得不比俺傻啊!”
  郜月玲闻言一怔,喝道:“我们傻么?”
  霍刚大笑道:“俺主人说过,凡是自以为聪明的人,就是天下最大的傻瓜。”
  “幽灵鬼女”闻言,柳眉倏聚。
  峰顶群雄,也无不咋舌变色。
  “是啊!我们笑他,不也正显示了我们的傻么?”
  天下没有真正的傻瓜的,如果有,就是那些自作聪明的人。
  霍刚环眼一转,发觉笑声刹那间全止,不禁有些奇怪道:“你们都有毛病!”
  不错,他们都有毛病。
  这种毛病,是来自内心的不洁与环境的诱致。
  他们已经早已失去了“赤子之心”,他们正在莽莽浊世的模糊印象中挣扎而不自觉。
  “幽灵鬼女”郜月玲聪慧透顶,她目睹霍刚神态,不自觉的自内心升起一股怪异的情绪。
  她陡然有着厌倦江湖的心理,也陡然有着讨厌血腥屠杀的生活的感慨。
  此时如果有人拿话一劝,她可能弃剑而去。
  可是,没有人能想及此点。
  因此,这位女魔头终于酿起了武林绝大的风波。
  “幽灵鬼女”郜月玲心念连转,终于银牙暗咬,怒喝一声道:“儍瓜,看剑!”
  皓腕倏伸,五指微扬,“柔鞭乌丝剑”电疾刺出。
  霍刚虽然淳厚,但因出身当世奇人手下,武功造诣,确是不凡,郜月玲重施故技,暴袭而来,早在霍刚意料之中。
  他双目一瞪,大喝道:“来得好!”
  右手一翻,那支粗大的铁剑,带起一片乌光,一振而出。
  郜月玲自是行家,一看对方出手招式,即知硬碰不得。
  “柔鞭乌丝剑”去势一变,突然由硬化柔,直往铁剑缠去。
  霍刚目光一凛,心道:“这支软剑有鬼!”
  但就这转念之间,郜月玲的“柔鞭乌丝剑”,已百炼钢化为绕指柔,结结实实的在霍刚那支铁剑之上匝了两匡。
  “幽灵鬼女”适时冷冷一笑,娇喝一声道:“撤剑!”
  玉臂真力微注,腕力修运,猛地一抖而出。
  “呛啷!”
  霍刚心头正自一凛,脱口叫了声:“不好!”
  他陡觉五指一紧,那只重达十斤以上的长剑,竟在“幽灵鬼女”郜月玲那软剑一甩之下,脱手飞出三丈,落地有声。
  霍刚这一惊,确是非同小可,此时如果“幽灵鬼女”郜月玲欺身跟进,别说用剑,只要玉掌一拍,霍刚准就丧命当场。
  可是,郜月玲并未抢身欺进。
  而霍刚虽然大惊失色,却未闪身后退,这一方面固然由于他不懂江湖险诈,才失之于大意,同时也由于他的生性淳厚,从未想到去袭击空手之人所致。
  “幽灵鬼女”郜月玲一抖“柔鞭乌丝剑”,收入掌心,望着那呆呆发愣,彷彿泫然要哭的霍刚一眼,娇喝道:“傻子,你输啦!”
  霍刚闻言,混身一震,怔怔道:“是啊!我输了,输了,我的剑竟被你缠去了,当然输啦!”
  “幽灵鬼女”郜月玲闻言失笑道:“你是不是不服气,我等你拾起剑再打好不?”
  霍刚闻言似是非常意外,呆呆地看了“幽灵鬼女”郜月玲好半天,终于,他摇摇头,长长叹了一口气,说道:“我输了,我要回去了!”
  说着,又望了郜月玲一眼,竟然闪电般飘身而起,连那把躺在三丈以外的铁剑都不捡,掉头向峰下扑去。
  休看他人憨体壮,但一身轻功,却是造诣极高,身形一闪,便已扑落峰下。
  “天涯孤叟”轩辕浩虽在他身形动之际,敞声大喝:“霍少侠少待……”
  但是,霍刚身形已杳,空留下那条尚未消失的衣影了。
  轩辕浩目见斯情,不禁摇头一叹。
  “幽灵鬼女”郜月玲,眼见霍刚竟是说走就走,到是非常意外,不禁暗道:“此人到真算得心地宏厚的汉子!”
  她微感喟叹的一转身,俏目突然流光四射,向那持着枯枝静立场边的黑衣蒙面少年尉迟琛露齿一笑,道:“尉迟琛,你是叫尉迟琛么?”
  尉迟琛闻言,颇似不快地哼了一声,算是作答。
  “幽灵鬼女”郜月玲冷冷一笑,道:“你好像不愿跟人讲话,请问阁下争夺这盟主有何意思?”
  她这句话问得太有些奇突了!
  尉迟琛终于被这奇突的话音逼开了口:“姑娘最好少管在下私人的事!”
  郜月玲笑道:“姑娘本来不会管,但像你这种不愿开口说话的人,当上了‘剑林盟主’,岂不是白当了么?”
  尉迟琛微微一震,冷冷喝道:“何以见得?”
  郜月玲冷笑道:“你可知道这‘剑林盟主’,要领导天下使剑的高手啊?”
  尉迟琛冷笑道:“当然知道!”
  “幽灵鬼女”郜月玲格格娇笑道:“你知道就好,这‘剑林盟主’有多少事要做,你却整天难得说一句,试问这盟主不是白当了么?”
  尉迟琛嘿嘿一笑,不予置答!
  郜月玲扬眉娇笑道:“尉迟少侠,你没话说了吧!”
  尉迟琛倏然混身一震!
  看神情颇似他已被郜月玲语音所激动!
  “幽灵鬼女”郜月玲正在暗想自己巧计得售,对方似是已然心气不平,少时动起手来,对自己有莫大帮助……
  郜月玲的心机,委实太深。
  但那位黑衣少年尉迟琛却商略一震动之后,立即恢复了镇定。
  虽然没有人能够看清尉迟琛那蒙面纱巾之后的脸色,但从他那静立不动的身形上,可以想象得出,他此时的脸色,必然充满了冷笑的不屑神情。
  郜月玲心头巨震之间,尉迟琛突然森森一笑,喝道:“郜月玲,你的心机到是白费啦!”
  “幽灵鬼女”郜月玲虽是满脸惊骇之色,但却笑道:“尉迟少侠何来此言?”
  尉迟琛嘿嘿一笑道:“在下是否不愿说话,与姑娘根本无关,姑娘拿话激动于在下,只不过是想使在下心里气浮,不敌于姑娘而已。”
  峰顶诸人,闻言全部一惊,每一双眼睛,都转向了“幽灵鬼女”。
  郜月玲苍白的脸上,闪起了半片红霞,格格一笑道:“尉迟少侠心机的灵敏,实令郜月玲佩服得很……”
  尉迟琛枯枝一掠,突地上前三步,冷冷喝道:“郜月玲,你是来此斗口么?”
  “幽灵鬼女”娇笑道:“尉迟少侠,你呢?不愿斗口么?”
  尉迟琛似是对她这种故作娇笑的表情,极为厌恶,冷哼一声,道:“郜月玲,亮剑!”
  “幽灵鬼女”仍然格格娇笑道:“尉迟琛,你要夺取这‘剑林盟主’之尊么?”
  尉迟琛闻言冷冷喝道:“废话!”
  “幽灵鬼女”虽被他顶撞不已,却仍笑道:“尉迟琛,假若我现在不愿跟你动手呢?”
  尉迟琛闻言,似是一怔,道:“你是什么意思?”
  “幽灵鬼女”笑道:“这盟主让给你可好?”
  尉迟琛听得又是一怔,略一迟疑道:“在下不领盛情,你还是亮剑的好。”
  “幽灵鬼女”娇声一笑道:“姑娘不要你领情,我有一个交换条件。”
  尉迟琛似是未加思索的应声道:“什么条件?”
  但他立即觉得不对,又道:“不管什么条件,在下恕难接受。”
  “幽灵鬼女”一掠长发,娇笑道:“尉迟琛,这条件很简单,不要你费吹灰之力。”
  “幽灵鬼女”话音一顿,见尉迟琛不曾回答,立即又道:“只要你尉迟少侠,揭去这蒙面黑巾,郜月玲立即退让。”
  尉迟琛似是未曾料到郜月玲提出的竟是这等条件,不禁又是一怔!
  郜月玲见状笑道:“如何?尉迟少侠不会吃亏吧!”
  尉迟琛闻言,突地仰天发出一声长啸。
  这声长啸,宛如龙吟凤哕,声振九霄,久久不绝。
  峰顶诸人,全都被这啸声震得变色不已。
  连几位掌门人,和“天涯孤叟”、“冰岛渔子”及“大漠二老”等武林中顶尖高手,也无不各自皱眉。
  “冰岛渔子”低声向“天涯孤叟”道:“此子内力之强,好像不下你我。”
  “天涯孤叟”笑道:“长江后浪催前浪,南宫兄,这世上英雄,可就出在少年身上了。”
  “冰岛渔子”喟然一笑道:“轩辕兄说得对,此子若能不像他师父那样,未始不是武林之福。”
  “天涯孤叟”闻言,淡谈一笑道:“但愿能如南宫兄所愿!”
  “冰岛渔子”摇头一笑!
  此时,尉迟琛长啸之声已敛。
  他那隐在黑巾之后的明亮的双目,迅快的在峰顶众人脸上一转,依然用他那森冷寒涩的音调,喝道:“郜月玲,亮剑!”
  “幽灵鬼女”都月玲闻言,柳眉一道:“这等便宜事你都不愿占么?”
  尉迟琛冷冷应道:“闭口!”
  枯枝倏泛七点黄光,兜头罩向“幽灵鬼女”。
  “幽灵鬼女”郜月玲要尉迟琛取下纱巾,仍是她志取“剑林盟主”的诡计之一,她深信对方既然参与夺盟之会,竟又不肯除纱巾,必然有见不得人之处。
  如果自己能迫使对方除去蒙面之物,让人看清庐山真面目,只怕这少室峰头,就会成为对方死身之地。
  因为武林人物,既用蒙面纱,不是不愿与人为敌,便是与太多的高手结有深怨,独力不支,才会设法回避。
  她的主意本来打的很如意,不料却遇上了这个不愿占便宜的尉迟琛,终致令她心血再度白费。
  尉迟琛枯枝来势如电,郜月玲表面虽是撇嘴微哂,但内心却是惊骇之至。
  “柔鞭乌丝剑”振臂而出,带起一溜乌光,迎向尉迟琛半段枯枝。
  尉迟琛嘿嘿一笑,枯枝招式微变,“鹏翼凌霄”,枯枝的顶端,化成斗大的剑花,反缠郜月玲手中软剑。
  这一招大出“幽灵鬼女”意料之外!
  自己曾以“柔鞭乌丝剑”缠败两名高手,这尉迟琛怎敢这等冒失的反来利用枯枝纠缠自己的软剑?
  就在她疑思不解之际,忽感右手软剑碎然大震。
  郜月玲暗叫一声,“不好!”
  尉迟琛已嘿嘿冷笑喝道:“郜月玲,撤剑吧!”
  “幽灵鬼女”郜月玲失之于微微一怔,更给了尉迟琛以可逞之机,终于是玩火者又被火焚,自己走了自己制人的覆辙。
  “噗——”
  一声闷响过处,郜月玲身形倒退七步。
  尉迟琛一招制敌,只惊得少室峰上的群豪骇然变色。
  “天涯孤叟”低向“冰岛渔子”笑道:“此子深藏不露啊!”
  “冰岛渔子”点头皱眉道:“这娃儿一招制敌的手法,不像冉老儿的路数。”
  “天涯孤叟”笑道:“本来不是,南宫兄,你的眼力不错,但不知你是否看得出这招是谁所传?”
  “冰岛渔子”目光一扬,笑道:“轩辕兄,你在考我?”
  “天涯孤叟”笑道:“南宫兄已经看出来了?”
  南宫郑淡谈一笑道:“此子这招似‘凤凰点头’,又似‘金鸡咏粟’的平庸招数,竟然发出惊人的威力,天下剑法之中,只有一人善于此道。”
  “天涯孤叟”点头道:“对,只有一人,南宫兄说此人是谁?”
  “冰岛渔子”笑道:“司太青!”
  “天涯孤叟”微感一震,立即道:“此子年岁极轻,怎曾是司老儿呢?”
  “冰岛渔子”笑道:“这娃儿当然不是司太青,但他必是司老儿门下。”
  “天涯孤叟”摇头道:“司老儿岂肯把一身武功,传给冉老儿门下弟子,南宫兄,你错了。”
  “冰岛渔子”点头道:“这正是南宫郑深感不解之处!”
  他略一沉吟,又道:“这娃儿只怕大有来历,轩辕兄且看他这一招是谁的手法?”
  “天涯孤叟’目光一凛,望向场中——
  这时尉迟琛在郜月玲倒退七步,身形甫动之时,陡然冷冷喝声:“当心了!”
  枯枝倏化万点黄星,如影随形般向“幽灵鬼女”欺进。
  郜月玲俏目微泛异光,“柔鞭乌丝剑”也自划起千道黑丝,一招“万花竞艳”,穿向那万点寒星。
  尉迟琛又是嘿嘿一笑,枯枝招式一变,快得在峰顶诸人目不暇接之时,漫天黄星忽敛,郜月玲已经再退三尺。
  怪的是她那握着“柔鞭乌丝剑”的右臂,竟然软软下垂。
  看来郜月已然受伤落败!
  适时,“天涯孤叟”轩辕浩低声一叹道:“南宫兄,这娃儿有些怪!”
  “冰岛渔子”点头道:“果然是有些怪,郜月玲的右臂已经废了。”
  “天涯孤叟”笑道:“没有,她的右臂没有废。”
  “冰岛渔子”皱眉道:“这娃儿不是暗以‘苍龙震’伤了郜月玲么?”
  “天涯孤叟”笑道:“不是‘苍龙震’,是‘法华金龙剑’中夹以‘般若禅功’震伤的啊!”
  “冰岛渔子”闻言,脸色大变,道:“轩辕兄未曾看错?”
  “天涯孤叟”点头道:“老朽自信眼力不会差到连‘天地双绝’的武功都看不出来!”
  老人双眉一扬,又道:“南宫兄,这娃儿怎能身兼这么多武林绝顶高手的绝艺啊?”
  “冰岛渔子”也自沉吟答道:“轩辕兄问得好,看来咱们俩适才全都猜错了他的出身啦!”
  “天涯孤叟”笑道:“可能会错,也可能全不错。”
  “冰岛渔子”闻言,恍然笑道:“对!对!”
  他连连说出两个“对”字,似是想起什么,突然一怔,低声道:“轩辕兄,这娃儿得了‘剑林盟主’的尊荣啦!”
  “天涯孤叟”点头道:“当然!”
  “冰岛渔子”道:“轩辕兄,该你正式宣布啦!”
  “天涯孤叟”哈哈一笑道:“对,当昭告天下武林了。”
  说着,“天涯孤叟”轩辕浩双掌微微向所坐青石,凌空一拍,长发飘飘,身如巨龙,快如流星般飞向尉迟琛身前。
  “冰岛渔子”睹状,高赞一声:“轩辕兄好灵巧的‘鹰扬’身法!”
  说着,也自闪身纵下青石,缓步走向场中。
  “天涯孤叟”慈目凝注尉迟琛,呵呵大笑道:“恭贺尉迟少侠,终于力夺‘剑林盟主’宝座!”
  尉迟琛的神色,虽然无人能够看见,但从他缓缓的抛弃手中枯枝,略向“天涯孤叟”微一抱拳的镇静而言,他并无什么激动喜悦之情。
  这使“冰岛渔子”南宫郑大感惊凛!
  暗道:“此子年岁如此之轻,竟能不为名利所宥?取得武林无上尊号‘剑林盟主’之后,却毫不激动,城府之深,当代可算罕见。”
  少林掌门尊胜禅师在这瞬间,狠狠的凝注尉迟琛有顷,陡然他心头巨震,似是发现了什么大事,突地跨前两步。
  武当掌门紫云真君眼见尊胜禅师举动异常,也不自觉的踏前一步。
  华山掌门凌霄生也不禁移步向前!
  “天涯孤叟”眼见三位掌门人神色有异,心中已知他们是想揭穿这位蒙面的尉迟琛本来面目,不由得微微一笑道:“三位掌门人可信得过老朽?”
  尊胜等三人闻言一惊,当下同声道:“老前辈誉满武林,又是公推的证人,老衲等当然信得过。”
  “天涯孤叟”一笑道:“信得过就好!”
  说着,目光一扫那神色黯然,双双举步下峰而去的“幽灵鬼女”郜月玲和“白衣天使”白娟娟背影一眼,陡地仰天哈哈大笑。
  群雄被他这声长笑,弄得一愕!
  只有那身为“剑林盟主”尉迟琛,彷佛充耳不闻,静立原地。
  “冰岛渔子”南宫郑眉头一皱,在“天涯孤叟”笑声一歇之间,立即低声道:“轩辕兄为何长笑?”
  “天涯孤叟”轩辕浩双眉一轩,朗声道:“剑林盟主深庆得人,老朽故而长笑。”
  话音一顿,这位老人突然双目精光四射,向四周群雄喝道:“盟主已经选出,各位是否还有不服之人?”
  “天涯孤叟”话音一落,群雄反到平静的雅雀无声。
  “冰岛渔子”南宫这时也大喝一声道:“可有不服之人,这可是最后的机会了……”
  峰顶仍是一片沉静!
  少林尊胜禅师这时突地合十朗声道:“盟主既已选出,两位前辈,请速正式昭告武林,依老衲看来,这少室峰顶不会再有不服之人了……”
  尊胜禅师话音未落,众人心灵突现警兆。

  第三十章 神剑扬威
  “天涯孤叟”双目如电,射向峰顶一株巨柏,沉声道:“树上是那位高人?”
  “冰岛渔子”也适时喝道:“树上的朋友请勿再弄玄虚了,南宫郑在此候驾!”
  二者话音一顿,那巨柏之上,已传来一阵森森冷笑。
  这阵冷笑,到与这位夺得“剑林盟主”的尉迟琛有些相似,但听入耳中,更有一股说不出来的可厌之感。
  少林尊胜禅师寿眉一扬,他身为此间地主,似有不能不挺身而出了。
  就在他佛口甫张之际,他身后不远的少林二老之一的尊悟禅师,陡地大步向那巨柏行去,口中暴喝道:“少室峰头容不得旁人撒野,施主,请现身吧!”
  喝声中,僧衣大袖猛然一挥,一股劲啸如刀的潜力,直向巨柏撞去。
  尊悟禅师位列少林二老,功力高深无比,几已不在掌门师兄之下,这大袖一拂之动,少说也有千斤。
  但劲力拍近巨柏,却如泥牛入海,无声无息。
  休说尊悟禅师骇然失色,连“天涯孤叟”也不禁面色微变。
  尊悟禅师此刻固然凛然不已,也怒意不息,但他乃得道高僧,不肯冒失过份,就在一击无功,对方冷笑未停之间,再度喝道:“施主,你莫非小觑我少林无人么?老衲只不过……”
  话音未已,巨柏之下冷笑忽歇。
  众人耳中顿时传来一阵既哑又冷的话音!
  “少林大名吓不倒在下,大师你退开吧!”
  尊悟禅师闻言,白眉一扬,正待怒喝对方无礼,“天涯孤叟”轩辕浩已适时朗声一笑道:“尊悟大师请息雷霆之怒,这位朋友不是冲着贵寺来的。”
  尊悟禅师闻言,不敢不缓缓退开。
  “天涯孤叟”接着又道:“朋友,下来吧!”
  巨柏枝叶之中,顿时传来一阵冷笑道:“‘天涯孤叟’果然不凡,在下到不能不现身一会了。”
  话音不息声中,众人但觉眼前一花,“天涯孤叟”身前已站了一位白衣少年。
  满场中群豪除了三个人之外,虽是目满转睛的注视巨柏之下,但却仍然未能看清对方是用何种身法落地。
  这三个看出这白衣少年现身身法的,是“天涯孤叟”轩辕浩、“冰岛渔子”南宫郑,及尉迟琛。
  但似尉迟琛却不识这白衣少年所用身法的来历!
  “天涯孤叟”此时目光凝重的打量着这白衣少年。
  只见此子双眉入鬓,目似朗星,背插一支外裹黄绫的长剑,英俊挺拔,卓尔不群。
  但唯一使人看来不顺眼的,是他那眉宇之间,隐含腾腾的煞气和那没有表情的脸色,暗藏着无限的奸诈。
  “天涯孤叟”轩辕浩自这白衣少年身形一现,却知来者不善,这时,他微施眼色,向“冰岛渔子”南宫郑略一领首。
  南宫郑知道轩辕浩乃是要自己出头跟这白衣少年答话,以便双方弄僵之时,他还可以作个和事佬。
  当下朗笑一声,戟指白衣少年喝道:“娃儿,你是何人门下?来此作甚?”
  白衣少年剑眉一扬,应声道:“在下师门恕难亲口奉告!”
  他话音一顿,目扫群雄,又道:“至于在下来此,到跟各位心意相同。”
  “冰岛渔子”南宫郑笑道:“娃见,你那师门是否见不得人啊?”
  白衣少年双眉倏竖,怒道:“尊驾年纪不小,怎会说话毫无分寸?”
  南宫郑笑道:“老夫说话怎会没有分寸?武林之中各门各派,老夫足迹踏遍,到没见过像尔这等不敢以师门告人的小辈。”
  “冰岛渔子”不知怎会一反常态,言词之间充满怒意。
  白衣少年,冷笑连声,喝道:“老匹夫,看你这一身装饰,大概就是什么‘冰岛渔子’了。”
  南宫郑被他一骂,反到抚髯大笑道:“不错,‘冰岛渔子’正是老夫名号,娃儿你也知道还算不错。”
  白衣少年冷笑道:“可惜‘冰岛渔子’四字吓不倒在下,老匹夫,‘剑林盟主’之位,在下颇思染指,此时迟也不迟?”
  “冰岛渔子”呵呵大笑道:“小子,你迟了,盟主早被人家夺去啦!不过——”
  他话音略顿,又道:“小娃儿若能说出师门名号,老夫当可考虑……”
  白衣少年目光一寒道:“在下师门早已说过不便亲口奉告!”
  “冰岛渔子”此时大异往昔的冷冷一哼道:“你呢?娃儿,你自己姓名呢?”
  白衣少年,朗声道:“在下柏轩扬!”
  这柏轩扬三字出口,“冰岛渔子”等几乎老一辈人物到无什么反应,但那峰顶群雄之中,却有不少人为之变色。
  柏轩扬!
  这个名字在西南一带的黑道之中,响亮得很,几乎已经成了一张阎王帖般的令人头痛,而从来无人见过他的面。
  但柏轩扬三字在中原却很陌生!
  他从来不踏入中原一步!
  然而,今天,这个陌生恐怖的人,出现在中原地带。
  同时,却显露了他从未为人所知的面貌。
  “冰岛渔子”的眼光何等锐利,他早已看清了,他知道这白衣少年柏轩扬,定是大有来头。
  因此,他有意的沉思有顷,方始摇头问道:“柏轩扬?陌生得很,那位听说过他这名字?”
  他知道这一问根本是多余,“冰岛渔子”发现那些变色震惊的人,多半是西南黑道枭雄,即知这白衣少年必然曾在西南一带干过不少惊人的行侠仗义之事,但从白道朋友无动于衷的情形看,柏轩扬所作所为,却又不曾明白的昭著于外。
  故而,他这一问,黑道人不敢答,他们已被柏轩扬吓破了胆,而白道中朋友,又无从回答。
  果然,“冰岛渔子”南宫第话音一落,满场寂寂,无人回答。
  “冰岛渔子”仰天打了个哈哈道:“柏轩扬,这儿无人认识你么?”
  白衣少年柏轩扬冷冷一笑道:“谁说没有?但他们没有人有这份胆量说出而已。”
  “冰岛渔子”点头笑道:“老夫相信你娃儿所说不假,不过,娃儿,老夫要告诉你,你说你的师门你不能亲口说出,老夫也很相信。”
  柏轩扬剑眉倏扬,道:“在下早知道尊驾已经看出来了。”
  “冰岛渔子”闻言,心中暗想道:“这小子智慧,武功都算得上是第一流的。”
  但他却淡淡一笑道:“娃儿,老夫虽然日知你是何人门下,但你如不亲口说出,老夫也有一个禁例,向不喝破别人武功路数,所以,老夫仍然等于不知道一样。”
  “冰岛渔子”话音一顿,又道:“因而你想插入争夺盟主之位,大有困难。”
  柏轩扬闻言,先是一怔,继而忽地爽朗大笑道:“尊驾的禁例与柏某何关?至于柏某此来争夺盟主之位,非是在下刁难,尊驾恐怕还无权阻止于我。”
  “冰岛渔子”长眉扬起大笑道:“娃儿,你好大的口气啊!”
  柏轩扬也扬声笑道:“在下早已说过,‘冰岛渔子’吓不倒在下。”
  “冰岛渔子”目光一转,笑道:“小娃儿,你要不要试试?”
  柏轩扬敞声一笑,喝道:“有何不可?”
  话音一顿,双掌一分,一式“天外来鸿”,十指如剑,电疾点向“冰岛渔子”南宫郑胸前五大要穴。
  “冰岛渔子”南宫郑睹状呵呵一笑,青衫大袖,倏而一挥,喝道:“娃儿,这手‘十指五穴’的功力,比那老儿要差六成,老夫看你好像是出师不久呢!”
  笑声中,他那袖底生寒的劲气,已狂涌而出。
  柏轩扬陡感自己伸张的十指,宛似猝遇利刃,刺骨生疼。
  骇然之下,指力倏撤,倒退三步。
  “冰岛渔子”自是不为已甚,睹状并未追击,只哈哈一笑道:“娃儿,老夫这‘寒云袖’比你那‘追魂十指’不差吧?”
  柏轩扬闻言,剑眉陡然一竖,怒道:“南宫老儿,你且试试柏某长剑!”
  怒叫中陡闻“呛”的一阵龙吟,柏轩扬的长剑已告出鞘。
  “冰岛渔子”南宫郑目光略转,只见柏轩扬掌中那支长剑,剑身晶光流转,隐泛一道道闪烁不息的采霞,不禁眉头微皱道:“娃儿,想不到那老像伙把看家的宝贝也给了你啦!”
  柏轩扬正色恭谨的应道:“此剑正是家师‘轩辕晶剑’!”
  “轩辕晶剑”四字出口,峰顶群雄全都骇然变色。
  同时,他们也都知道这位白衣少年的出身了。
  尊胜禅师微诵佛号,向紫云真君道:“想不到此子竟是卓神君门下!”
  紫云真君目光严肃的一瞥柏轩扬,道:“天池双绝不现武林,已有六十年,早年贫道曾闻人传言,‘天霄神君’卓尔侪业已遽归道山,看来传言是不可相信。”
  尊胜禅师肃容道:“老衲月前曾在天都幸会‘天池双绝’之中的‘地煞狂叟’郜冲,因此早知卓神君定然仍在人间——”
  老和尚话音一顿,又道:“此子既然手持‘天霄神君’卓尔侪当年降魔卫道的‘轩辕晶剑’,一身武功,必然已得神君真传。”
  紫云真君点头道:“此子精华内蕴,确已身具绝顶武功,但贫道相信,此子如果真与南宫大侠比较,只怕还差得很多。”
  尊胜禅师点头一笑道:“此子当然不曾是南宫大侠的对手!”
  此时,柏轩扬已然亮剑拉开了起手式。
  “冰岛渔子”目光一扫对方剑式,不禁莞尔笑道:“柏老弟,你对老朽太客气了。”
  柏轩扬目光一正,道:“在下敬你是个长辈!”
  “冰岛渔子”点头微笑道:“老朽身受了,请!”
  敢情刚才柏轩扬那起手的一式剑式,乃是“天霄神君”昔年遇见长辈或是武林中辈份高,武功卓绝的高人时表示敬仰尊敬的开手式。
  据说“天霄神君”一生,也只对三五个人使用过。
  柏轩扬竟以乃师这“飞龙在天”的起手式向南宫郑见礼,“冰岛渔子”南宫郑自是心中极为受用。
  南宫郑口中“请”字出口,柏轩扬横平眉前,掌心向上的左手倏然屈指捏诀,右手原来斜向前倾的长剑,陡地疾振而起。
  刹时间一片晶光环绕,众人证着眼看去,却没看清柏轩扬身形何在。
  而且,连“冰岛渔子”南宫郑的身形,也被这片剑光所掩。
  “天涯孤叟”看得轩眉赞道:“好剑法,不愧双绝所传!”
  但尉迟琛却在旁冷哼了一声。
  尊胜禅师忍不住回头看了他一眼,因为这位黑衣少年好像对这位“天霄神君”的弟子并不怎么看得起,这使得少林掌门人突起戒心。
  先前,他因为尉迟郑运起司太青所传绝学击败“幽灵鬼女”郜月玲,故而对他大改观感,可是,此时尊胜禅师却感到不对。
  就在尊胜禅师心念电转之间,场中忽传“冰岛渔子”朗笑之声。
  尊胜禅师目光电转——
  青衣闪处,“冰岛渔子”已脱出柏轩扬剑光之外。
  柏轩扬却斜斜握剑,微显怔忡的望着“冰岛渔子”。
  “冰岛渔子”南宫郑笑声一敛,正色道:“娃儿,你还没能发挥‘圣剑幻形’绝学的五成威力啊!卓老哥既已放心让你下山,怎可这等大意?”
  柏轩扬闻言,脸上微显红晕。他那初来时不可一世的傲气,已然在遭到“冰岛渔子”两番挫折之后,收敛得干干净净。
  “南宫大侠前辈高人,柏轩扬自知不敌,不过——”
  他说话的态度,也变得甚为恭敬了。
  “冰岛渔子”未待他说毕,立即笑道:“娃儿,你是否还有些儿不服气?”
  柏轩扬朗声一笑道:“柏某对南宫前辈到不会不服气,但柏某仍想一争盟主之位。”
  南宫郑闻言,修眉倏皱。
  这时,“天涯孤叟”陡地笑道:“柏少侠,你此举有些儿令老朽等为难了。”
  柏轩扬眉双扬,笑道:“轩辕前辈岂会为难?”
  “天涯孤叟”笑道:“盟主之位已定,柏老弟硬要破例再行比试,岂非于法不合,于理不通么?老朽等怎可越规犯矩?”
  柏轩扬陡然哈哈大笑道:“如果在下要求援例呢?”
  “冰岛渔子”插口道:“援例?娃儿你——”
  柏轩扬笑道:“援那百花堡门下和逍遥谷门下的例也不行么?”
  “天涯孤叟”闻言看了南宫郑一眼,笑道:“柏老弟,此一时彼一时也!‘幽灵鬼女’和‘白衣天使’二女来此之时,盟主之争,未成为定局,故而老朽权宜允准,而此时——”
  “天涯孤叟”摇摇头道:“迟了,柏老弟,你来迟了一步。这位尉迟琛少侠已技压群雄夺得盟主之位了。”
  柏轩扬看也不看尉迟琛一眼,仰天笑道:“技压群雄?轩辕前辈太抬举这位朋友了,柏某若是早来一步,这位朋友还敢自诩技压群雄吗?”
  “天涯孤叟”闻言长眉倏然一紧!
  “冰岛渔子”也暗中嘀咕道:“这小子好利的口,这事只怕难以善终了。”
  他知道柏轩扬这话刺伤了这位新膺“剑林盟主”的尉迟琛,从尉迟琛来此以后行事态度而言,他决不会忍受……
  果然,柏轩扬话音甫落,尉迟琛已然发出一串冷笑。
  柏轩扬听得对方冷笑,心中暗自一喜,但他不曾表露于外,反到故意的星目一掠,喝道:“你笑什么?”
  柏轩扬这脱口一问,反到引得尉迟琛由冷笑变成了呵呵大笑。
  这一来不仅柏轩扬被他笑得大感不是味道,甚至连“天涯孤叟”、“冰岛渔子”二老,以及各派掌门也都有些讪讪不安。
  到是“大漠二老”陈氏兄弟此时忽而一反常态,四目倏睁。
  他俩似是在这阵笑声中,听出了什么。
  “天胖星”迅快的看了“天瘦星”一眼,道:“老二,这小子是谁?”
  “天瘦星”低声道:“老大,别问,其实你已知道他是谁了。”
  “天胖星”面泛喜色,笑道:“真的么?老二,你没听错?”
  “天瘦星”对别人虽是冰冷无情,唯独对这位同胞手足的兄长,却是甚为尊敬,闻言笑道:“不会错的!”
  “天胖星”忽然正色道:“老二,你看这小子斗得过卓尔侪的徒儿么?”
  “天瘦星”点头道:“千招以后,必可获胜!”
  “天胖星”听得秃眉大皱道:“要千招么?”
  “天瘦星”点头笑道:“老大,这卓老儿的‘圣剑幻形’身剑合一大法,以及那佛门至上剑学‘大梵天六剑’,精奥绝伦,占尽了招式上的便宜。”
  “天胖星”恍然笑道:“老大知道啦!这小子要仗内力获胜。”
  “天瘦星”笑道:“老大说对了,司太青的剑术,跟卓老儿相差无几,故而看谁的内力深厚,谁就可以获胜。”
  “天胖星”听得秃头连点,心中颇为佩服乃弟所见极是。
  但是,当他目光触及柏轩扬手中神剑时,忽然低叫道:“老二,不好,这小子赢不了啦!”
  “天瘦星”道:“为什么?老大,你怎会有此想?”
  “天胖星”急道:“这小子手中没有一支可比‘轩辕晶剑’的神兵啊!”
  “天瘦星”失笑道:“老大,你忘了那支‘大白神剑’了么?”
  “天胖星”陡然双目精光倏射,笑道:“老二,真有你的,那支剑你带来了?”
  “天瘦星”摇头笑道:“早就给了这娃儿了!”
  “天胖星”目注尉迟琛一眼,笑道:“他好像没有带来呢!”
  “天瘦星”笑道:“一定会带来的,那黑衣之内,老二算中了他藏有此剑。”
  “天胖星”闻言只好将信将疑的点了一点头!
  “大漠二老”这段对问,其实也不过顷刻之间的事,此刻,尉迟琛那阵仰天大笑之声,刚好一敛。
  柏轩扬剑眉倒竖,怒喝道:“阁下这声长笑虽然显示内力不弱,但柏某却未放在心上。”
  尉迟琛依然静静地站在原地,毫无激动之情。
  柏轩扬两次发话,对方俱都未答,不禁怒意更炽地喝道:“狂徒,你是哑巴?”
  尉迟琛这时反而静静的冷笑一声,道:“在下笑你自吹自擂半天,却无法证明在下无从技压群雄……”
  柏轩扬怒笑道:“柏某这就试试!”
  说着,神剑反手入鞘,错步向前,喝道:“柏某神剑暂时还鞘,阁下先尝尝‘乾天八掌’滋味吧!”
  右掌应声微扬,抖手拍出一股颇为柔和的劲道。
  尉迟琛面罩之内的目光一凛,已知对手果然身手不凡。
  但他却是迭有奇遇的天下奇才,虽知对方这一掌看来柔和,却是力道极强,仍然不肯稍示急迫之色。
  嘿嘿一笑声中,也自亮掌反击过去。
  尉迟琛是成心要用不同的方式跟对方较量,故而他这一掌用的乃是“天门炼士”冉一的“天罗幻掌”,暗藏无上威力的“苍龙震”。
  掌势一发,峰顶诸人无不变色。
  但见随着他反掌一击之势,峰顶陡发龙吟虎啸之声,轰轰隆隆的强烈劲气,排山倒海一般,卷向柏轩扬。
  柏轩扬睹状脸色大变!
  “弥勒神功”陡然加到十二成,方始接下尉迟琛这惊天动地的反击。
  “轰轰——”
  不绝如缕的龙啸声中,两人各自退了一步。
  尉迟琛心头也自暗赞,这柏轩扬确是功力高绝。
  同时,他也想到,自己如果不是离开“大白岛”后,又获奇遇,恐怕真要如“地煞狂叟”郜冲在天都峰头所说,柏轩扬眼下越过自己多多。
  原来这尉迟琛果真是于文涛的化身!
  而且,他居然获得了天下第一魔头“天门炼士”冉一的传授。
  两人一招相击,可算得秋色平分,半斤八两。
  不过,武功高如各派掌门,则已然看出,柏轩扬先为抢攻,拼出全力,而尉迟琛只是随手友击,
  竟已不分轩轾,则内力强弱,早已分出高低了。
  此刻——
  柏轩扬星目暴射精光,狂喝道:“再接这招!”
  身形激射,掌影漫天,“乾天八掌”中极具威力的一式“摘星劈月”,挟着十成内力,狂击而至。
  尉迟琛黑纱以内的嘴角擒着冷笑,对于柏轩扬这全力暴袭的掌式,虽然也自暗感心惊,但此时他可是艺高人胆大,深知在掌法内力下,必占胜机。
  柏轩扬“乾天八掌”乃是刚猛的掌法,因此,尉迟琛在极快的筹思之下,决定仍然维持自己的心意,反以阴柔的掌力与之周旋。
  上古绝学“太虚神罡”凝聚九成真力,手腕一翻,缓缓的拍向柏轩扬。
  尉迟琛这一掌,与前大不相同。
  适才那声势吓人的“苍龙震”,宛如江海腾波,汹涌壮阔,而此时这招“东皇曳柳”,却不但悄声无息,更是轻飘得直似儿戏。
  “天涯孤叟”看得心头一震,低声道:“南宫兄,此子连冉老儿的‘太虚神罡’也有九成火候了。”
  “冰岛渔子”点头道:“冉老儿的衣钵,不愁无人可传了。”
  两人对答之间,柏轩扬、尉迟琛双方掌力已接。
  尉迟琛冷哼一声,足下已陷入山石之内半寸。
  柏轩扬却惨了!
  他内力不若尉迟琛,故而在一接之下,立被尉迟琛那“太虚神罡”的若虚还实的柔劲,震得手臂发麻,蹬蹬倒退三步。
  柏轩扬大惊之下,深自警励,怒哼一声,揉身再攻。
  他知道内力不比这位新任“剑林盟主”的黑衣人强,如果再以内力相拚,吃亏的必然曾是自己,故而,此番却是尽展“乾天八掌”绝学,在招卫上来制胜敌人。
  尉迟琛早知柏轩扬在两番微挫之下,唯一的办法就是想以“天霄神君”卓尔侪的妙招挫制自己。
  知己知彼之下,尉迟琛不禁望着柏轩扬快逾流星陨石般的掌法,冷冷一笑。
  他神功陡集,身似电转,双掌一上一下,连环一拍,“天门炼士”冉一经历五十年潜心苦创的一套掌法“天罗幻掌”,也自施展开来。
  “乾天八掌”碰上“天罗幻掌”,正是绝手遇到妙手,少室峰顶,顿时出现了一场前所未见的激斗。
  “大漠二老”这时因为已知这位黑衣蒙面少年尉迟琛乃是于文涛所为,心中自是极为关心,眼见两人以快打快,筒直难分人影,不禁面色已逐渐沉重下来。
  “天胖星”更在两人迅快的攻了三十多招后,低声向“天瘦星”道:“老二,看瞄头不妙呢!”
  “天瘦星”皱眉道:“照理这娃儿不应如此吃力的!”
  原来两人说话之时,尉迟琛正处于极端的劣势。
  此刻只见到柏轩扬那白色的人影,飞快的化成一圈白色的光环,把尉迟琛紧紧的裹在其中。
  尉迟琛那黑衣身影,虽也正在星丸跳掷,迅捷无俦,但显见得他已无力脱出柏轩扬妙绝人寰的精奥掌法胁制之外。
  “天胖星”越看越心急,低喝道:“老二,这娃儿的那套掌法看来不弱,怎会抵不住‘乾天八掌’呢?”
  “天瘦星”摇头道:“老大,这正是令老二大为不解之处。”
  适时,场中陡传柏轩扬一声暴喝:“着!”
  紧跟着一声“砰——”然大震,人影电分。
  “天胖星”连看都来不及看,脱口狂喝道:“小子,尔敢!……”
  “天胖星”喝声甫出,陡感自己被人拉了一把。
  同时,耳中传来老二的低喝:“老大,你弄错啦!”
  “天胖星”闻言,举目望向场中——
  “这是怎么回事?那娃儿没败?”
  “天瘦星”笑道:“老二想起来了,那娃儿的那套掌法,正是‘乾天八掌’的克星啊!”
  “天胖星”数眉道:“老二,那娃儿已然不支……”
  “天瘦星”闪目笑道:“老大,你看那娃儿可会落败?”
  “天胖星”举目望去,不禁一怔!
  那眼看已告不支的黑衣少年尉迟琛,居然已气定神闲的静立原地。
  反而那位攻势极盛,占尽了上风的白衣少年柏轩扬却在面红气促,神气充满了骇怪之色,望着尉迟琛发愣。
  “天胖星”诧道:“这小子真怪,怎的明明落于下风,怎会反到似是占了上风呢?”
  “天瘦星”笑道:“老二不是说过啦!他那掌法是专门克制‘乾天八掌’的么?”
  “天胖星”摇头道:“老二,你说那小娃儿用的什么掌法啊?”
  “天瘦星”笑道:“老大,你可记得‘天门炼士’冉一是如何退出中原的?”
  “天胖星”笑道:“当然知道,冉老儿是在五十年前被‘天地双绝’所败,退出中原,隐居于南海之中的一座小岛。”
  “天瘦星”笑道:“这小娃儿既已得了冉老儿真传,冉老儿当然会传他一套足以防身自保的独门武功呀!”
  “天胖星”笑道:“老大可把这给忘了,但老二怎知他可以克制‘乾天八掌’呢?”
  “天瘦星”微微一笑道:“这更简单了,老大当必记得,昔年冉老儿在恒山败于‘天地双绝’之时,曾经扬言若无制胜双绝之道,则将老死南海,如今天门老儿竟传了这娃儿一身武功,足见这老儿已入中原。”
  “天胖星”闻言笑道:“对,对,天门老儿必已炼成了克制‘天地双绝’的武功了。”
  “天瘦星”道:“那娃儿适才所施展的一套掌法,刚而不猛,柔而不弱,出手方位怪异,招招都似抢先‘乾天八掌’一步,老二即已疑心,再略一仔细察看,这才发觉柏轩扬攻势虽猛,但却连这娃儿半点衣角都未沾到,足证天门老儿的这套掌法,必为潜居南海之后,苦心研创,用来对付‘天地双绝’的。”
  “天胖星”呵呵一笑道:“老二,还是你行。”
  “大漠二老”谈话之间,柏轩扬已经神色稍定,他似已发觉在拳掌之争中,自己果已受制于人。
  柏轩扬来意,是插手问鼎“剑林盟主”,虽然他在内力上逊于尉迟琛,在掌法上受制于尉迟琛,但他却相信在剑法上必能胜过对方。
  “轩辕晶剑”在心念一定之际,立告出鞘。
  他那份凛然威肃的表情,正显示着志在必胜。
  尉迟琛仍然是那么镇定、冷酷的站在当地,彷彿适才挫败了柏轩扬的并不是他自己而是另外一个人的事。
  “轩辕晶剑”出鞘的刹那,他也只微微的发出一声冷哼而已。
  柏轩扬深知对手功力高绝,而且武功路数,却又彷彿是专门用以克制自己所学,一时傲意全,无极其凝重的巡视了尉迟琛一眼,喝道:“柏轩扬想在剑法上再倾教阁下几招!”
  尉迟琛黑纱以内的目光一转,暗自笑道:“你仍然自取其辱!”
  但他口中却冷冷道:“在下恭侯!”
  柏轩扬剑眉一竖喝道:“请阁下亮剑!”
  尉迟琛闻言,陡地哈哈大笑。
  他陡展无上轻功,飘身扑向一株巨柏。
  柏轩扬一怔,喝道:“你想……”
  柏轩扬话音未已,眼前黑影一闪,尉迟琛已退回原地。
  此时,他手中已多了一支粗仅如指的柏枝,冷冷应道:“在下身为‘剑林盟主’,阁下说话当心些。”
  柏轩扬被他反责得脸上微红,怒道:“柏某已请阁下亮剑,阁下手挽枯枝,是何用意?”
  柏轩扬虽知对方乃是折枝代剑,邀斗自己,但他为了自己乃是“天地双绝”中“天霄神君”的弟子,岂肯受此藐视,故而出手怒喝。
  尉迟琛冷冷一笑道:“在下即以此枝,斗斗阁下无坚不摧的‘轩辕晶剑’如何?”
  柏轩扬剑眉深聚,冷哼道:“狂徒,你大概不知‘轩辕晶剑’的厉害吧!凭你那段枯枝,想斗柏某手中神剑,柏某替你死得可惜。”
  尉迟琛闻言,甫自冷冷一笑——
  “大漠二老”之中的“天瘦星”陡地桀桀怪笑一声道:“柏小子,你那‘轩辕晶剑’的鬼门道,别人不知道,可瞒不了老夫。”
  他话音一顿,突然指着尉迟琛道:“小子,你如果想保得住这‘剑林盟主’头衔,你最好摔掉枯枝,否则,‘轩辕晶剑’自身所生的剑炁和晶霞,会叫你小子惨败的。”
  尉迟琛闻言,似是一怔!
  他心中暗想:“难道二老已看出我的本来面目么?”
  柏轩扬闻言,却是轩眉一笑道:“尊驾说得不错,此剑本身剑炁,委实霸道无伦。”
  说着,突向尉迟琛喝道:“阁下最好再别自大,柏某不愿这等胜你而取得‘剑林盟主’。”
  柏轩扬这句话,可说得非常光明,而骨子里却也阴损。
  他自从现身,即知这个黑衣少年人奇傲奇绝,自己如想战胜对方,颇是不易,对方既然托大,以枝代剑,妄图利用内力真炁,克制自己,正予自己莫大良机,须知这“轩辕晶剑”本身所产生的流转晶霞和无形剑炁,专破各种罡炁内力,对方此举,不是自寻败亡么?
  但他怎会被“大漠二老”当堂揭穿呢?
  柏轩扬心机也极为深沉,藉着“天瘦星”点明的话意,顺水推舟,特别指明晶剑的厉害,在他的用意,乃是抓住尉迟琛弱点,有意的激他一激。
  孰料柏轩扬这次可料错了!
  尉迟琛自听得“天瘦星”话音入耳,即知“轩辕晶剑”必非易与。
  柏轩扬虽然拿话明里表现他的名家风范,但暗里却是讽激自己,好眼看自己手持枯枝,惨遭大败的心理,尉迟琛更已了然。
  故而,柏轩扬话音一落,尉迟琛竟然一反常态,呵呵大笑道:“柏兄好意,在下不敢不领!”
  说着,右掌一扬,那段枯枝竟然快得比箭还疾的掉落峰下。
  柏轩扬看得剑眉一皱。
  尉迟琛此时却极为缓慢的自那宽大的黑色长衫之下,解下一柄长仅两尺五寸,剑鞘却五彩缤纷,光采耀人的宝剑。
  他执剑在手,一按卡簧,又复极为缓慢的抽出剑来——
  柏轩扬目注尉迟琛手中之剑,在触到剑鞘那采色照人的装饰时,心头确曾大惊不已,暗道:“这小子也有一柄前古神剑……”
  可是,等到尉迟琛剑身出鞘,他又几乎失声而笑。
  敢情这却不是什么前古神兵,只不过是那家公子哥儿们故意打来挂在身上,装装门面的废铁。
  此时,尉迟琛拔出的那支较短的宝剑,竟是颇像涂了一层白漆的木剑一样,休说有什么森森寒气,竟连一点儿光泽都没有,无怪乎柏轩扬认为他手中这支宝剑乃是公子哥儿的玩物了。
  可是,少室峰头却有人认得此剑的。
  就在尉迟琛拔出此剑,一手把剑鞘向旁边一扔之时,柏轩扬已经忍不住哈哈一笑,哂道:“阁下这支剑到是很好看……”
  他言下之意,自是讪笑尉迟琛手中之剑乃是金玉其表,败絮其中。
  尉运琛闻言只冷冷一笑,右臂一振,挽了个斗大剑花,喝道:“在下就以这柄很好看的剑,斗斗阁下‘轩辕晶剑’如何?”
  柏轩扬此时心中大定,闻言笑道:“柏某候教,请——”
  尉迟琛心中暗道:“柏轩扬,柏轩扬,如果你不是卓尔侪的弟子,或是早些日子遇到,我于文涛到要跟你交个朋友,可惜迟了,天门炼士与我有活命传艺之恩,我今天非要打败你不可。”
  改名尉迟琛的于文涛寻思之际,“天涯孤叟”突然看了“冰岛渔子”一眼,低声说道:“南宫兄,这尉迟琛手中之剑看来好生眼熟。”
  “冰岛渔子”南宫郑本是仰首望天,一直未予理会二人争斗之事,此时听得“天涯孤叟”这等问法,不禁低目望去——
  陡然,他失声道:“这不是‘大白神剑’么……”
  他声音极低,但“天涯孤叟”和几位掌门人已然全都听到。
  “天涯孤叟”到还未曾过度震惊,而少林掌门尊胜大师不禁面色大变,满脸激动,也不知是惊是喜。
  他手抚长髯,双目神光暴射地走到“冰岛渔子”身前,合十道:“南宫老施主,此子手中所持果是‘大白神剑’么?”
  南宫郑点头道:“不会错!”
  尊胜禅师突然又向前走了一步,低声道:“南宫老施主认得此子么?”
  南宫郑皱眉道:“掌门人何出此言?”
  尊胜禅师肃容道:“老衲怀疑此子乃是于文……”
  南宫郑陡地双目精光四射地哈哈大笑道:“尉迟少侠,你手中这支宝剑,可是‘大白岛主’故物?”
  尉迟琛全身似是一震,但却应声道:“晚辈此剑正是大白故物‘大白神剑’!”
  就在尉迟琛答话之时,南宫郑已用“蚁语传音”向尊胜禅师道:“大师切勿揭穿此子身份,于文寿如此作为,必有原因。”
  尊胜禅师闻言,立即笑道:“老衲明白了!”
  说着,便自退回原处。
  这时,尉迟琛话音刚落,而少室峰顶却是兴起无数惊讶之声。
  那位本已十拿九稳自以为可操胜算的柏轩扬,此刻可就大为心惊了。
  这会是“大白神剑”?
  他极快的寻思,暗道:“如果此剑真是‘大白神剑’,只怕自己的‘轩辕晶剑’已然无法奏效……”
  柏轩扬疑思未已,尉迟琛已冷冷喝道:“柏轩扬,试试在下这支拙剑!”
  他身形一闪,剑走轻灵,不疾不徐地斜削对方右肩。
  柏轩扬瞥见尉迟琛这出手一剑,毫不起眼,心中暗道:“这小子果是仗着真气内力,以枝代剑夺得了‘剑林盟主’之位,若论真正的剑法招数,却是稀松平常……”
  动念之间,“轩辕晶剑”微掣,一时晶光大盛,劲气逼人。
  尉迟琛自是行家,柏轩扬剑势一展,即知对方在这支“轩辕晶剑”上的造诣,委实不可小视。
  “大白神剑”倏地中途变招,改削为撩,直找柏轩扬那支幻起晶光,不见剑身何在的“轩辕晶剑”。
  柏轩扬大出意外的一怔,猛感手腕一震,“轩辕晶剑”已被封出三尺。
  尉迟琛持剑凝立,冷冷喝道:“柏轩扬,如果你再不出全力,只怕五招之内,即将落败。”
  柏轩扬怒声应道:“不见得!”
  挥臂振剑,晶光点点,丈许方圆,全是剑锋所及。
  尉迟琛哈哈一笑道:“这还差不多!”
  “大白神剑”剑身倏而涌现奇光,远看宛如一片蒙蒙白雾,环绕着尉迟琛那一身黑衣,顾得极为鲜明刺目。
  尉迟琛长笑声中,一招“寒云出岫”,圈成一道也是长逹丈许的白环,反将柏轩扬剑势圈住。
  柏轩扬凛然大惊。
  暗自嘀咕道:“难道在剑法上我仍然受其所制?”
  柏轩扬动念之际,剑身陡传极大的压力,若非他功力极高,此时掌中长剑,必已脱手飞出。
  骇绝惊绝之下,一招师门绝学“大梵天六剑”中救命神招“慈航普渡”猛告出手,但见满天晶光流转之中,柏轩扬已自重重剑幕之内一晃而出。
  尉迟琛似是大感意外的惊“咦”出声!
  真力陡敛,剑势倏收,目光透过面罩,向两丈之外的柏轩扬喝道:“柏轩扬,你适才脱身的那招是否‘大梵天六剑’之中的‘慈航普渡’?”
  柏轩扬闻言,简直比刚才受困还惊。
  心忖:自己恩师这“大梵天六剑”据说在江湖上根本不曾用过,以恩师的武功,从来无人能使他施展“大梵天六剑”,遑论这招“慈航普渡”救命绝招了。
  这黑衣人能一口道破,岂不透着八分邪气?
  尉迟琛见对方沉吟不语,立即再度喝道:“柏轩扬,为何不回答在下所问?”
  柏轩扬剑眉倏竖,应声道:“阁下说得不错,这招正是‘慈航普渡’。”
  尉迟琛冷冷一笑道:“六十年来,令师这招剑法依然不见得有甚精进啊!”
  柏轩扬听得又是一惊!
  六十年来未曾精进,这小子年岁不会超过我,他怎会说六十年前之事,恩师在六十年会施展过一大梵天六剑么?
  他几乎不敢相信,但是,听对方的语气,却又不似玩笑或是乱说,难道恩师昔年真的施展过“大梵天六剑”么?
  柏轩扬思念至此,不禁骇然,能迫得恩师施展“大梵天六剑”的人,武功之高,已可想见,而这黑衣少年……
  尉迟琛在柏轩扬的脸色上,已然看出他内心已露怯意,不禁哈哈一笑道:“柏轩扬,你是否还要争夺盟主?”
  这句话可激起柏轩扬好胜的豪气!
  心想:可不,我当然要争夺剑林盟主呀!
  只见他双眉陡扬,冷冷应道:“柏某正要教训你这狂徒!”
  话音未落,“大梵天六剑”之中的一招“佛光普照”电疾发出。
  这一招剑式大开大阖,只见满天剑影积纷,威力极大。
  尉迟琛睹状冷笑一声,喝道:“柏轩扬,你早就该施展‘大梵天六剑’了。”
  冷喝声中,振剑暴迎而上。
  尉迟琛这时所施展的一套剑法,乃是“天门炼士”冉一隐居南海以后,穷六十年心力研创的“撼岳伏波剑”。
  也是专门用来对付“天地双绝”的“大梵天六剑”和“金龙法华剑”的!
  因为“天霄神君”的“大梵天六剑”以及“地煞狂叟”郜冲的“金龙法华剑”,同为刚柔相济的禅门绝学,不仅威力极强,且可藉著名剑的本身淬厉之功,发出无形的剑罡伤人,所以“天门炼士”的这套剑法,乃选择了“稳、重、狠、准”四大要诀,制敌机先,使对方无法还击。
  两人这一出手,俱是武林之中见所未见的绝招,一攻一守,委实好到毫颠,尤其是尉迟琛这套剑法,出手之重,如挽千钧,但又快得令人目不暇给。
  峰顶之上,不乏使剑名家,诸如华山掌门等人,无不看得心神巨震,摇头咋舌,叹为观止。
  “大梵天六剑”虽然处处受制,但亦不愧佛门绝技,在柏轩扬全力施展之下,仍然气势宽宏,守中有攻,未露败象。
  眨眼之间,两人已激战三十余台。
  柏轩扬料不到这位“剑林盟主”竟是这等扎手,三十招一过,心中已然逐渐的爆燥焦急,暗忖道:“柏轩扬连这等名不经传的黑衣人都斗不过,怎能为武林第一奇人‘天霄神君’的得意弟子啊!”
  “天霄神君”是否当得武林第一奇人之号,这是柏轩扬的私心,但他目前无法制胜尉迟琛,却是事实。
  就在他心气已浮,肝火渐汜之间,尉迟琛那支“大白神剑”陡地微感一滞。
  尉迟琛一招“海啸山崩”发出,长剑本应绵密不断,而其真力所及,更应重如山岳倒崩,盘绕下压。
  但尉迟琛却似招数未能尽展,绵密之中,倏现一滞,左侧突露空门。
  高手相搏,丝毫大意不得,尉迟琛微现破绽,柏轩扬已乘虚而入。
  “轩辕晶剑”电光倏闪,快似流电,一闪而至。
  同时,耳听柏轩扬怒喝一声道:“尉迟琛,撤剑吧!”
  “呛啷——”
  双剑似是已告相交!
  但却听得剑光霞影中的尉迟琛冷冷笑道:“不见得吧!柏轩扬,你上当了!”
  在两剑相交,发出脆响的刹那,柏轩扬即知不妙。
  容得尉迟琛的话音出口,他不禁凛然变色!
  “轩辕晶剑”如遭万斤重击,被“大白神剑”紧紧的压着,欲挣不能。
  霞光剑影齐敛,两支前古神兵,正胶着一起。
  柏轩扬汗如雨下,他奇怪自己师门至宝“轩辕晶剑”为何竟然发不出它那威辟武林的无形剑罡来?
  他怎知道,这柄“大白神剑”的妙用,正在调爕阴阳,幻化两仪。
  任何名剑的本身剑罡,碰到“大白神剑”即会化于无影。
  这也正是“大白神剑”外观木讷的主要原因,它那看去朦胧,宛如白雾般的剑身,正蕴藏着极为怪异的吸力,能把任何名剑的灵罡消化。
  柏轩扬内力不如尉迟琛远甚,两剑相接,已由招术上的争奇,转变成了真实内力玄功的较量,柏轩扬自是吃亏。
  倾刻之间,柏轩扬的脸色已由苍白变为通红了。
  他那持剑的右手,更是颤抖不已。
  反观尉迟琛,却依然气定神闲,臂直剑稳,直似未尽全力。
  “天涯孤叟”看得暗吃惊的向“冰岛渔子”道:“南宫兄,两虎相争,必有一伤,看来那姓柏的娃儿,不是尉迟琛的对手,如果伤了柏家娃儿,恐怕向卓老哥不好交待啊!”
  “冰岛渔子”闻言笑道:“轩辕兄莫不是想出手解围么?”
  “天涯孤叟”笑道:“最好能够分开这场内力之争!”
  “冰岛渔子”笑道:“轩辕兄,此事只怕不便吧!”
  “天涯孤叟”一怔道:“南宫兄认为有何不妥么?”
  “冰岛渔子”点头道:“胜负未分之前,确是有些不便,轩辕兄应该记得此乃剑林盟主之争。”
  “天涯孤叟”接声道:“然则终不能眼看柏家娃儿命丧当场啊!”
  “冰岛渔子”也不禁皱眉道:“看来只有……”
  他话音未已,场中已起变化。
  耳听尉迟琛陡地大喝一声道:“柏轩扬,‘天霄神君’的禅门绝学,亦不过尔尔,在下与你无怨无仇,故而不想伤害于你,还不与我撤剑?”
  喝声未已,尉迟琛右臂微振,“大白剑”蒙蒙的光炁,陡然大盛。
  柏轩扬心头狂凛,骇然一怔,正待拚出全力,以保师门令名,不让对方震脱自己手中轩辕晶剑——
  然而,他突感力不从心了!
  “嘶——嘶——”
  尉迟琛手中“大白剑”忽然发出无比的强劲剑罡,源源不绝的传向柏轩扬剑身,也压向柏轩扬的右臂。
  突听尉迟琛再度冷笑道:“柏轩扬,得放手时且放手吧!何必白受伤残?”
  柏轩扬闻言大惊!
  他果然觉得如果再行强自硬抗,自己不但这条右臂难以保全,可能连内腑均将被对方极为凌厉的剑炁所伤。
  面临生死荣辱,他不能不仔细的打算。
  然而,时间却不容许他深思。
  就在尉迟琛话音一落之际,他持剑的右臂如遭万斤重击,倏告下沉。
  握的五指,也流出鲜红的血液,虎口已裂。
  “轩辕晶剑”终于“呛啷”一声,坠落尘埃。
  柏轩扬面如土色般后退两步!
  忽然,他那气宇轩昂的脸上,起了一阵抖动。
  两颗豆大的泪珠,滴了下来。
  “男儿有泪不轻弹……”
  柏轩扬大概是伤心透了!
  这可是他出师以来第一次的失败!
  而却失败得连上古仙兵也被人震脱掌握!
  这未免太惨了些吧!
  是的,峰顶每一个人都兴起了嗟叹!
  连“天涯孤叟”都不禁摇头低叹道:“这娃儿太伤心了!”
  尉迟琛的蒙面黑纱,也有着轻微的颤动。
  他也感觉到了柏轩扬的悲哀!
  虽然,他是获胜的一方,可是,对方跟自己有什么仇恨,值得逼对方抛剑呢?
  他知道,唯一的理由,是要循徇那位自称“天门老人”白发老叟的话,替他打败“天地双绝”的门下。
  尉迟琛当时忍不住想笑!
  因为,他自己就等于是“天地双绝”之一“地煞狂叟”的传人啊!
  但他仍然答应了,为的是自己那一身血海深仇,须要融合各家之长,须要自己具有超绝卓越的武功。
  现在,他击败了“天霄神君”的传人了!
  本来,他应该快乐,可是,他反而有了一股淡淡的哀愁。
  少室峰顶静得可怕
  每一个人都木讷不语!
  每一个人都被柏轩扬的泪流得发了呆!

  第三十一章 雁荡求宝
  不知道是那一位高人,陡地高声朗吟道:“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五百年!”
  这一声朗吟,抓回了群雄发呆的眼神。
  尉迟琛闻言心中一动!
  暗忖道:“这声音好熟!”
  此时,那为身为公证的“天涯孤叟”轩辕浩,突然目现奇光,含有深意的向嵩山少室峰顶的一座距此约有三里左右的小峰望去。
  众人全都被“天涯孤叟”这种奇突的举动所震骇!
  难道这声近在耳前的朗吟,曾是远在三里以外的地方发出么?
  每一双精光闪闪的目光,都移向了那座小峰。
  但却没有任何迹象!
  而此时“天涯孤叟”轩辕浩却自朗声一笑道:“老朽恭贺尉迟少侠荣膺‘剑林盟主’之尊。”
  “冰岛渔子”南宫郑却也大声道:“尉迟少侠技压群雄,已于今日这场‘剑林盟主’大会上,获得天下‘剑林盟主’,老朽与轩辕兄这就昭告天下武林——”
  话音至此一停,他次然想起,“剑林盟主”应该有个表记才对。
  可是,他却不是事先参与筹备的人。
  因此,他才想说出昭告天下武林,“大白神剑”所至之处,使剑高手,一体遵奉,如同盟主暗记。
  但他却想起“大白神剑”乃是这娃儿随身武器,怎可当作表记?
  “冰岛渔子”话音一停,颇有不知如何按下去之感。
  这时,那位慈目皓眉的少林方丈,突然朗声说道:“武林盟主表记,尊胜等业已代为筹妥!”
  说着,已自僧衣衣内取出一支长约三寸,宽约半寸的精光闪闪的金剑,大步走来,递给‘冰岛渔子’。
  “冰岛渔子”接过这支小小的金剑,微一凝视,不禁哈哈大笑道:“此剑铸得极好,未知出自那位高人之手?”
  尊胜大师肃容合十道:“尊胜深知此剑干系武林甚大,为昭郑重,故而由尊胜率领门下长老,恭请本派一位长辈,费七七四十九日之上,铸成此剑。”
  众人闻言,俱皆一怔!
  少林门中还有一位长老么?
  “冰岛渔子”闻言却朗声笑道:“此剑入目,老朽即知非是一般工匠所可铸就,想不到掌门人竟然费了如许工夫,请得当今第一铸剑名手亲自所铸。”
  话音一停,突然正色向尊胜大师道:“掌门人,慧虚老和尚现在何处?”
  此时环绕四外的群雄方始恍然,敢情少林派的慧虚长老仍然健在。
  数十年前,江湖上曾经流传过两柄神剑,引起轩然大波,造成无边杀劫,几乎使武林高手伤亡殆尽。
  这两支一名“天雷”,一名“地绝”的神剑,即是出自这位少林长老慧虚大师的亲手铸造。
  也因为这两支神剑,使得了慧虚长老成为了当世第一铸剑高手。
  同时,也逼得这位武功绝顶高手,不得不从此退出武林,遁世保命。
  多少年来,武林人均已忘记了慧虚长老。
  “天雷”“地绝”两支神剑,也被圣僧携归,传说已被圣僧以绝顶禅功毁去。
  然而,今天在少室上头,却又出现了这位铸剑圣手的杰作。
  一时,所有的人的眼光,都集中向这支小小的金剑。
  “冰岛渔子”南宫郑,双手捧着这支代表了“剑林盟主”的小小金剑,缓步走到尉迟琛面前,笑道:“娃儿,这是你的了,慧虚老和尚替这支剑取名‘天翔’,到是别具用心呢!”
  尉迟琛镇定的接过这支小小的“天翔”金剑,神气颇为恭谨的应道:“谢谢两位前辈!”
  “冰岛渔子”南宫郑闻言,脸色忽然变得极为严肃的喝道:“尉迟琛,武林盛衰,道消魔长,成败得失,你这娃儿可要负起大半责任。但老夫却有一言相赠,得放手时且放手,得饶人处且饶人。”
  尉迟琛闻言,心中微凛,忙道:“晚辈谨记了!”
  “冰岛渔子”皓首微点,低声道:“娃儿,但愿你不忘今日应允之言。
  尉迟琛听得一怔,心想:这位老前辈突出此言,莫非暗有所指么?
  “冰岛渔子”此时却已接着哈哈大笑,敞声道:“嵩山盛会,到此结束,天下使剑群雄,应共遵尉迟少侠永为盟主,‘天翔剑令’所到之处,任何人不得违背。”
  南宫郑话音一歇,峰顶登时升起一阵欢呼!
  尉迟琛原来甚为镇定的神态,也不免显示了一股罕有的激动。
  他双手抱着“天翔”剑令,向南宫郑、轩辕浩长揖到地,朗声道:“晚辈愿以有生之年,主持武林正义,如有二心,必遭天随!”
  轩辕浩、南宫郑二老一面还礼,一面哈哈笑道:“但愿尉迟少侠上体天心,则今后武林,获福不浅。”
  尉迟琛听得再度心底微凛。
  峰顶群雄,却适时爆出一阵欢呼。
  尉迟琛微进两步,将“天翔剑令”揣入黑衫以内,正待向“天涯孤叟”、“冰岛渔子”及各派掌门道别,陡见“天涯孤叟”极含深意的向自己笑了一笑。
  同时,“天涯孤叟”掉头向那三里以外的小峰,哈哈一笑道:“冉老儿,故人均属无恙,还不过峰一叙?”
  “冰岛渔子”南宫郑接口大笑道:“老魔头,听你适才传音相告,已知你虎心大泯,仙意盎胸,南宫郑欣慰何似,令高足日践六十年前之约,击败‘天霄老儿’嫡传弟子,你老魔为何竟然不肯一现仙容,让此间的晚辈瞻仰,瞻仰?”
  二老话声一落,尉迟琛心中大大的激动起来。
  峰顶群雄也都听出了这两位老人口中所说的人是谁了。
  他们料不到隐藏三里外小峰上的高人,曾是当年武林中的第一魔头“天门炼士”冉一。
  而令他们惊骇的,是这位剑林盟主,竟然曾是这老魔头的弟子。
  尤其是对于文涛所知极少的武当掌门紫云真君,更是修眉紧缩。
  他担心武林之中,可能会被尉迟弄得天翻地覆!
  少林掌门尊胜禅师此时也在心中大感踌躇!
  他知道这位尉迟琛乃是于文涛的化装!
  但是,他却不知道他怎会拜了“天门炼士”冉一为师?
  就在众人惊疑不已之际,三里之外小峰之上,已然飘来一阵苍老的话习道:“轩辕、南宫二兄盛意,老朽心领了。”
  这话音一顿之间,“天涯孤叟”已接口大笑道:“冉老儿,你那老脾气还是不改么?”
  苍老口音也自呵呵大笑道:“轩辕浩,老夫这一辈子也改不了啦!虽然六十年来嗔念已消,道心日长,但老夫仍然看不惯那些自以为是什么掌门、教祖之流。”
  这位只闻其声,未现其人的“天门炼士”冉一,当着天下群雄之前,居然如此奚落各派掌门及各教教祖,委实大出众人意料之外。
  少林掌门尊胜禅师,武当掌门紫云真君到还尚称稳定,闻言只不过各自闭目摇头,暗叹“罪过!”
  但那位华山掌门凌霄生和恒山“休宁山庄”庄主,“一剑震九洲”司马东华,却顿时面现不忿之色。
  尊胜禅师想是深知“天门炼士”冉一性格,睹状眉头大皱。
  这位老和尚知道,只要凌霄生跟司马东华一旦口出不逊之言,立将招致不幸,甚或会有杀身之祸。
  这时幸得“冰岛渔子”接口大笑道:“冉老魔,今日之会虽是四派二教一堡所发起,但二教一堡的主人不知何故,均未参加,而四派之中,昆仑那魏无非小子,早被大漠胖瘦兄弟激走,此刻峰顶只有一位华山掌门凌霄生道友,非你故交,又何必故作气势,不屑一见呢?”
  “冰岛渔子”南宫郑话音一顿,“天门炼士”冉一的话音倏告传来:“南宫老弟,你辞锋犀利不减当年,委实令老夫心折,但今日不图小聚,说来另有因缘,也许日后在那无量山畔,或可大快相逢之乐……”
  “天门炼士”说至此处,“天涯孤叟”突然笑问道:“冉兄要去云南么?”
  “天门炼士”冉一顿了顿始道:“老夫有心一睹中原第一高人的手段!”
  “天门炼士”此言一出,峰顶群雄大为骚动。
  他们心中都隐隐约约的知道,“天门炼士”口中的“中原第一高人”,大概就是指的在武林中有救命菩萨之誉的“逍遥谷主”。
  但“逍遥谷主”是谁?武林中却很少有人知道。
  “天涯孤叟”此时已大声笑道:“好!好!轩辕浩甚愿冉兄此行顺利!”
  “冰岛渔子”南宫郑也接口道:“冉老魔,你这新入门的徒儿,‘剑林盟主’新盟主去不去?”
  “天门炼士”冉一呵呵长笑之声传来,道:“随他,随他!”
  “冰岛渔子”一怔道:“老魔头,你这是什么话?”
  “天门炼士”冉一大笑道:“去留任他,老夫门下向来如此!”
  “天门炼士”话音甫落,尉迟琛陡地大声道:“我要去!”
  这声大叫,想必尉迟琛是怕自己不足以传达三里之外,故而凝炼了十成功力,吐气发出。
  谁知他此刻功力之高,已在当此一般高手之上,与“天涯孤叟”、“冰岛渔子”等人六七十年苦修相差无几,这一声十成真力发出的大吼,真似睛天霹雳,早地乍雷,竟震得少室峰上诸人,双耳嗡嗡不已。
  而那些武功稍差的人,都被震得面红气急,浑身发软。
  “天门炼士”再一哈哈大笑道:“小子,你狂吼什么?”
  尉迟琛闻言,目睹峰顶群雄神然,也知自己适才这声大喝,自己确是太过于孟浪了些。
  此时尉迟琛若非面罩纱中,别人一定可以发现他脸上的疚歉之色。
  “天门炼士”笑喝之声一顿,立即接着又道:“小子,你别以为胜了柏轩扬那娃儿就心满意足啦!前途的困难可多着啦!”
  尉迟琛连忙躬身应道:“晚辈知道!”
  “天门炼士”话音又告传来:“你知道就好,司老儿传你的几套武功,可别荒疏啊!尤其是‘璇玑九摇步’,对你小子益处可大着呢!”
  尉迟琛应声道:“晚辈日来勤炼未已,不敢稍懈!”
  “天门炼士”突又大声一笑道:“小子,郜老儿的神功,你炼了没有?”
  尉迟琛应道:“炼了!”
  “天门炼士”忽地大喝道:“小子,你自问已有几成功候?”
  尉迟琛朗声道:“晚辈自忖,约有七成火候了。”
  “天门炼士”冉一忽然哈哈大笑道:“好,有七成火候也差不多了。”
  话音一顿,突又喝道:“小子,老夫有件事要你去办?”
  尉迟琛朗声应道:“晚辈敬候法谕!”
  “天门炼士”笑道:“你离开少室之后,速速赶赴雁荡山百花堡一行。”
  尉迟琛眉头忽皱,迟疑道:“百花堡?”
  “天门炼士”的声音突然变得颇为不快的传来:“你想抗命么?”
  尉迟琛眼见当着天下群豪,自己委实不能对这位见声不见人的长辈不敬,故而只得恭声道:“晚辈不敢!
  “天门炼士”呵呵笑道:“这才象话!”
  话音一顿,“天门炼士”的话音突告指向“天涯孤叟”说道:“轩辕老弟,老朽还得拜托你代办一事呢!”
  “天涯孤叟”闻言,心想:“这老魔头敢情是来指使我们来着的么?”
  但这念头不过一晃即逝,口中却笑应道:“何事须要轩辕浩效劳,冉兄但请吩附!”
  “天门炼士”冉一传来的话音,倏然变得甚为低沉的说道:“老朽深知无量山之行,干系极大,故而不得不预为布置……”
  “冰岛渔子”不禁听得一怔!
  以“天门炼士”武功,居然对这位“逍遥谷主”也大具戒心,足见“逍遥谷主”确是不可轻视的人物。
  “冰岛渔子”心念转动之间,“天门炼士”已继续说道:“老夫深知以一人之力,决难动摇‘逍遥谷主’,所以,老夫想请轩辕老弟跑越北海,去把司老儿找来。”
  “天涯孤叟”闻言,哈哈一笑道:“去得,去得,轩辕浩一定会把司岛主搬来中土,但不知冉兄预备何时去往云南无量山畔?”
  “天门炼士”朗声道:“无量山之行,为期甚早,轩辕老弟尽可不忙,但是如轩辕老弟眼前无事,最好即刻前往北海为佳,司老儿早一天踏入中土,则老夫可多获得一份胜算,而且轩辕老弟此行,亦可为自己造福不小,至于司老儿踏入中原以后,则老朽会自有办法找得到他,告知他何时在无量山畔相会。”
  “天涯孤叟”朗声应道:“六十年南海精修,冉兄堪称已入天人之境,轩辕浩北海之行,听冉兄之言颇似其中有因果,轩辕浩年逾古稀,生死早置度外,冉兄又何必如此煞费苦心……”
  “天门炼士”冉一的朗笑之声,倏然打断“天涯孤叟”之言传来。
  “轩辕老弟万勿心有此念,老夫也只不过遥见老弟喜透华盖,应有大福,如果你以为老夫竟借此机会为你消灾,那就大错特错了。”
  “天涯孤叟”听得一愣!
  三里之外,竟能看出自己脸上气色?难道这老儿已炼成了武林之中无人敢炼的“天视”神功了?
  须知“天视”神功,乃是一种绝门功力,练功之人必须穷十年时间,独处一室,潜灵内视,由瞑生明,并且最忌外扰,否则必得走火入魔,小则双目失明,重则心灵受震,失去记忆,甚至伤了性命。
  三百年来,武林之中,只有佛我圣僧炼就。
  但这位“天门炼士”冉一,却已炼就了。
  “天涯孤叟”心念转动得既快,一愣之间,立即哈哈大笑道:“冉兄,轩辕浩为故人欣喜快慰,六十年不履中土,冉兄竟然能够把‘天视’神功炼就了,真是值得大大的恭贺。”
  “冰岛渔子”南宫郑也呵呵大笑道:“老魔头,你真要羡煞武林中老一辈的朋友啦!”
  “天门炼士”冉一的话声,在二老话音一顿之后,立即传来!
  “南宫、轩辕二兄如此抬举,冉一却是不敢当得很啊,少室之会,似也适可而止了,以免夜长梦多,别招事故。”
  “天涯孤叟”等听得心头一震!
  “天门炼士”冉一已接着又道:“尉迟小子可即速离此去往百花堡,要那位‘百花堡主’冷仙子将她那枚珍逾性命的‘冰香凝魄珠’借给你一用。”
  “天门炼士”此语一出,停身峰顶的群雄无不一惊。
  任谁也未想到“天门炼士”冉一要尉迟琛走到那“百花堡”竟是要借冷仙子珍逾性命的“冷香凝魄珠”。
  这简直是一件不可能之事!
  尉迟琛因为不知道这“冷香凝魄珠”究用何用,虽然“天门炼士”冉一指出冷仙子将此珠珍逾性命,他却接口道:“晚辈遵命……”
  “天涯孤叟”轩辕浩未等尉迟琛说毕,突然大声道:“冉兄,你要这小娃儿去百花堡,只怕虚此一行啊!”
  “冰岛渔子”也接着大喝道:“不说冷仙子视‘冷香凝魄珠’逾越自己性命,就算这娃儿能够借得这颗宝珠,只怕不出百花堡十里,就会命丧郊野啊!”
  尉迟琛闻言,心中大感震悸!
  “冷香凝魄珠”竟然这么珍贵么?
  “天门炼士”冉一的话音,在尉迟琛寻思之际传来:“轩辕、南宫两位老弟勿怪,老夫既令尉迟深前往,自然有取得‘冷香凝魄珠’的把握,不过——”
  “天门炼士”话音一顿,陡地喝道:“尉迟琛!”
  尉迟琛骇然一怔,忙道:“晚辈在此恭听!”
  “天门炼士”话音显得颇为严肃:“小子,老夫命你前往百花堡借取‘冷香凝魄珠’之行,你可有把握?”
  尉迟琛听得心中大感奇怪,暗道:“有把握没把握我怎么知道呢?”
  但他口中却应道:“有!”
  “天门炼士”哈哈大笑道:“这还象话,不过,小子,你这把握凭着什么?”
  尉迟琛自己也不知道凭什么,但他不得不答道:“晚辈凭着一腔热血!”
  “哈哈……”
  陡然在这峰顶之上,升起“天门炼士”的敞笑之声道:“小子,你错了,光凭一腔热血不够!”
  尉迟琛忙惶然道:“晚辈……”
  “天门炼士”大笑道:“除了你那一腔热血而外,还得凭着你的机智和武功。”
  尉迟琛闻言,惶恐之心立收,朗声道:“晚辈知道了!”
  众人虽然对尉迟琛与“天门炼士”这种称呼大感不解,但却无人敢于启齿询问,因为照理说尉迟琛既随“天门炼士”习武,自应以弟子相称才是。
  然而,他们的称呼却显示并无师徒之名。
  这时,“天门炼士”已接口笑道:“小子,冲你这句话,你一定能从冷仙子手中把‘冷香凝魄珠’借来,老夫甚为放心,但仍盼好自为之,前路再见吧!”
  话音一顿,“天涯孤叟”正待喝问“天门炼士”冉一,此去是否就是前往无量山中时,“天门炼士”已接口又道:“轩辕老弟不必多问老夫行踪,还是立即前往北海去吧,至于南宫老弟,老夫到有一言奉告。”
  “冰岛渔子”南宫郑闻言一怔,忙道:“冉老魔,你别卖什么关子,南宫郑年逾七十,什么生死离别场面未曾见过?如果有什么凶险,但请直说无妨。”
  “天门炼士”哈哈笑道:“无凶亦无险,只是十日之内难免牢狱之灾。”
  “冰岛渔子”闻言呵呵大笑道:“天下岂有困得住南宫郑的牢狱?冉老魔,你别讳言搪塞好不好!”
  “天门炼士”笑道:“信不信南宫老弟日后自知,老夫有一事要先走一步了。”
  说到最后一句,听来已在十里之外了。
  “天门炼士”的武功,到真是镇慑了少室群豪。
  他们早知此老要走,数百双眼目都注向那三里之外的小峰。
  可是,没有一个人会看出对方身形!
  ×××
  雁荡山畔,天柱峰正在云烟缭绕中闪起霞光。
  天柱峰下,羊肠山径之上——
  此时正缓步走出一老一少。
  少年人白衫儒服,鼻若悬胆,目似朗星,一派英武洒脱。
  老年人则青衫大袖,白髪飘飘,清秀出尘。
  此时,白衫少年仰望天柱,目现奇光的笑向老人道:“老前辈,此峰即是天柱么?”
  青衫老人点头道:“正是雁荡天柱,看此峰气势,到真有一柱擎天之感。”
  白衫少年笑道:“老前辈可知‘百花堡’所在?”
  青衫老人摇头道:“老夫经年在此,这等沿海之地,老夫甚少到来,‘百花堡’究竟是个什么样儿,老夫到未曾见过。”
  白衫少年闻言皱眉道:“看来咱们还得费番劲儿找了!”
  青衫老人笑道:“小小的雁荡山,还怕难不倒‘剑林盟主’跟‘冰岛渔子’吧!”
  敢情这一老一少乃是自少室来此的“冰岛渔子”南宫郑,和那位以黑纱蒙面化名尉迟琛,再度全凭武功取得“剑林盟主”的于文涛。
  于文涛闻言笑道:“老前辈说得对,咱们找。”
  话音一落,竟然突展身形,恰似云飘电闪,直往峰顶奔去。
  “冰岛渔子”南宫郑哈哈一笑,刚自道声:“老弟……”
  突见于文涛绝尘而上,立即止住要说之话,朗声一笑,青衫大袖双挥,倏起拔起寻丈,紧紧跟着于文涛身侧,同扑峰顶。
  展眼之际,两人已到天柱峰顶。
  于文涛星目电转,发现这天柱峰顶,苍松翠柏,岩削石奇,风景极佳。
  但是,却找不到一点儿“百花堡”的踪影。
  “冰岛渔子”南宫郑也自掉目四顾,半晌才道:“老弟,这‘百花堡’可能不会在这山顶之上吧?”
  于文涛笑道:“晚辈也作此想,但……”
  于文涛话音未已,心中陡生警兆!
  “冰岛渔子”南宫郑已适时向右侧一颗巨柏笑道:“树上是那位朋友,可否露面一见?”
  于文涛此时也已觉出刚才入耳之声,乃是传自此树,因此,在“冰岛渔子”话音未落之间,也自喝道:“树上高人,请出相见如何?”
  两人话音一歇,只听得一阵穿金裂石的大笑自巨柏之后传来。
  “冰岛渔子”和于文涛同是一怔!
  这人明明是踏动巨柏枝干出声,怎会在两人神目之下溜下树来呢?
  长笑声中,从那巨柏之后,缓步走出一位一身淡黄衣衫,丰神俊朗,飘逸脱俗,东发不冠的中年文士。
  于文涛目睹斯人神态高雅,双目不禁一亮。
  但是,“冰岛渔子”南宫郑却在对方现身之时,修眉倏告紧锁。
  中年文士缓步走到两人身前丈许方始止步,脸上神色极为严肃,于文涛这一近观,立即感觉到此人眉宇之间,隐含狡诈,充满煞气。
  中年文士颇为傲慢的瞥了两人一眼,微微一笑道:“南宫兄跟这位年轻人到此何干?”
  于文涛闻言,心中颇感不快。
  暗道:“此人明知故问,委实大有可疑!”
  “冰岛渔子”却在对方话音一落,立即笑道:“神君是否长住雁荡?诚心所至,金石为开,神君护花达三十余载,未知已否获得美人青睐?”
  “冰岛渔子”这几句话问得于文涛在一旁大惑不解!
  神君?什么神君啊!
  但那位中年文士,却被“冰岛渔子”问得白净的脸色隐泛红光。
  “南宫兄是诚心在奚落在下么?”
  中年文士颇似微带怒意的低喝!
  “冰岛渔子”笑道:“不敢,老朽岂会溪落神君,到是‘百花堡主’是否冷落了神君!”
  于文涛闻言暗中失笑道:“原来这中年文士是苦追‘百花堡主’之人!”
  中年文士此时已冷冷一笑道:“南宫兄别尽管在下与冷仙子之事,请先回答在下所问。”
  “冰岛渔子”呵呵一笑,道:“老朽与这位老弟乃是专程拜见‘百花堡主’而来。”
  中年文士闻言,哂笑道:“冷仙子谢绝世人,你们不必去找了。”
  于文涛闻言,大感不满,冷笑一声道:“尊驾是‘百花堡’中什么人?竟然代替冷仙子讲话?”
  中年文士目光一寒,冷冷应道:“老夫‘十二都天神君’李士谔,娃儿难道未曾听人提起过?
  于文涛闻言,心中一震!
  “十二都天神君”李士谔的名头在武林之中,不低于“天地双绝”,他自然听到人家提及过,此人早年乃是毁多于誉,但近几十年来,却未曾在武林中露面。
  于文涛想不到对方竟会在雁荡山中现身!
  不过,于文涛生具傲骨,心中虽是微惊,但口中却哂笑道:“在下虽然初入江湖,但甚为可惜未会听过尊驾大名。”
  “十二都天神君”李士谔被于文涛说得一愣,怒向“冰岛渔子”道:“南宫兄,这娃儿是何人门下,胆敢这等藐视老夫,难道连南宫兄也没跟他提起过在下么?”
  李士谔颇似动了真怒,而且,因他自视极高,故而开口便质问于文涛师门来历,不屑询问于文涛本人。
  “冰岛渔子”刚自一笑,于文涛已抢着冷笑道:“在下于文涛,师门来历,恕不奉告。”
  “十二都天神君”李士谔再度一愣!
  他想不到这娃儿竟会这般大胆顶撞自己,这可是他纵横江湖数十年来,从未曾有之事,顿时怒喝道:“娃儿,你忒也大胆,老夫若不是看在南宫郑老儿面上,哼,哼——”
  于文涛看他年纪不过四十左右,口口声声自称老夫,险险些儿忍不住失笑。
  就在李士谔“哼哼”之际,于文涛接口喝道:“谅你也不敢把小爷怎样!”
  李士谔倏地双目一瞪,神光如电地投向于文涛,怒喝道:“娃儿,你在找死!”
  喝声中,暴然发难,身形如电,五指如钩,直扣于文涛左腕。
  于文涛可是艺高人胆大,虽知眼前强敌难斗,但却极为镇定的哈哈一笑道:“不见得!”
  白衫飘飘,突展“璇玑九摇步”,一晃而去。
  李士谔满心自己这一擒拿手法,对方必然难避。
  但不料就在自己五指堪堪搭上对方手腕之间,对方竟然快得不可思议地,在自己眼前一闪而没。
  而自己却没看清对方用的是什么身法。
  李士谔顿时怔立当地!
  于文涛此时却已在一丈以外朗声发话道:“尊驾这种不告而攻的手法,还不到家呢!”
  李士谔闻言,虽然怒极,但他可是举世之中,城府极深的有数魔头之一,明知能避开自己这暴起一击之人,当世高手,也难找出几个。
  这娃儿既能避开自己一击,来头定然极大。
  因此,他反到沉住气了。
  于文涛的冷嘲入耳,李士谔更是呵呵一笑道:“娃儿,能般过老夫一击,年轻一辈之中,你可称得第一。”
  话音一顿,竟掉头向“冰岛渔子”道:“南宫兄,此子究系何人门下?”
  “冰岛渔子”眼见这位不可一世的“十二都天神君”李士谔,竟然在受挫之余,怒气反平,不禁心中大为慨叹,此人盛名得来果然颇有道理。
  不过,“冰岛渔子”心中,却也极为痛快,呵呵一笑道:“神君兄这一问,连老夫也感到无从对答。”
  李士眉道:“南宫兄既与这娃儿结伴而来,怎会不知他的来岁?”
  “冰岛渔子”笑道:“来历自然知道,但究竟这位老弟该算谁的门下,恕老夫无法回答。”
  李士谔虽是心计过人,闻言也不禁大感惶惑,不由问道:“南宫兄越法说得在下莫解了。”
  “冰岛渔子”笑道:“这位老弟的授艺之人既多,声望也委实太高,故而老夫无法确定,究竟在这么多位高人之中,指定谁是他的师门尊长。”
  “哦?”
  “十二都天神君”李士谔惊讶的望着于文涛,向“冰岛渔子”低道:“南宫兄都知道那些曾经授过此子武功?”
  “冰岛渔子”微微一笑道:“知道。”
  李士谔也笑道:“请说!”
  “冰岛渔子”故作沉思道:“第一位乃是‘武林三奇’中的‘圣剑天魔’于鸿奇。”
  “哦,这娃儿也姓于,莫非……”
  “冰岛渔子”不等李士谔说罢,又道:“第二位是‘天台’国清寺的天智大师!”
  李士谔哂笑道:“算不得当代高人。”
  “冰岛渔子”淡淡一笑,又道:“第三位应是以‘五行真炁’驰名寰宇的谷矮子!”
  李士谔笑道:“谷庸勉强算得高手二字!”
  “冰岛渔子”接口道:“第四位是司太青——”
  李士谔神色一变,喝道:“璇玑岛主也会传他武功吗?”
  “冰岛渔子”笑道:“这位老弟能逃过你神君一抓之击,不就是用的司老儿所传的武功‘璇玑九摇步’才奏的效吗!”
  李士谔摇头道:“令人难以相信!”
  “难以相信的还有呢!”
  “呃,还有比司岛主更高强之人,传过这娃儿武功?”
  “冰岛渔子”笑道:“第五位是‘天地双绝’之中的‘地煞狂叟’!”
  “郜冲吗?”
  “不是他是谁?
  “在下不信。”
  “冰岛渔子”笑道:“第六位,也可能是这位老弟,到目前为止所获得绝艺相授的最后一位,乃是‘天门炼士’冉一!”
  “‘天门炼士’冉一也传过他的武功?”
  李士谔的脸上陡然兴起一股无比的懊丧之色!
  “冰岛渔子”笑道:“这位老弟就仗着冉老魔的一套剑法,击败了‘天霄神君’的得意弟子柏轩扬,而赢得了‘剑林盟主’的尊号。”
  李士谔此时也不得不相信了。
  他星目横掠静立一旁,俯视山光水色的于文涛一眼,笑道:“这位老弟真可谓仙缘盖世,福泽无涯。”
  “冰岛渔子”哈哈大笑道:“当得,当得,神君老兄,只怕你我此生是永难望其项背了。”
  李士谔闻言,眉梢突然闪过一丝极难捉摸的神情,继而却大笑道:“对,永难望其项背了。”
  说着,他陡然向于文招手道:“于老弟,咱们不打不相识,李士谔为适才举动致歉。”
  “冰岛渔子”睹状只是淡淡一笑,不表意见。
  于文涛目光在“冰岛渔子”脸上转了一转,发现此老讳莫如深的淡笑,不禁颇感为难。
  他不知此人是否可以交往。
  但是,人家既是以礼相求,自己委实不便太以峻拒。
  他略一犹豫,立即大步走了过来。
  适时,“冰岛渔子”南宫郑陡然大声喝道:“老弟,这位‘十二都天神君’李士谔,三十年前在武林之中,虽不是武林第一人,但在黑道群雄之中,‘都天神君’四字,确确实实可以代表‘绿林盟主’四字,老弟能与这等人攀交,实是荣幸得很啊!”
  于文涛闻言怔得一怔——
  李士谔已朗声笑道:“南宫兄,你明捧暗损,要这位老弟小心上当是吗?”
  “冰岛渔子”被李士谔笑得颇为讪讪的道:“李兄到蛮有自知之明。”
  李士谔笑道:“老渔夫但请放心,李士谔大概还没有一斗当世四大高人的胆量呢!”
  南宫郑笑道:“老夫早知你没这份胆量啊!”
  李士谔一怔道:“南宫兄何能如此武断?”
  “冰岛渔子”大笑道:“就算你不把谷矮子与司岛主放在眼中,但对于‘地煞狂叟’和‘天门炼士’两人,你决无法斗过其中一人。”
  李士谔笑道:“在下甚为佩服南宫兄之见。”
  话音一顿,却向站在一旁的于文涛笑道:“老弟身兼当代四大高人绝艺,叫在下好生钦羡,在下早年虽然出身黑道,但数十年来,尚没做过伤天害理之事……”
  “冰岛渔子”插口笑道:“这还算平心之言。”
  李士谔脸上掠过一丝笑意,接口道:“近三十年来,在下卜居雁荡,更是未曾踏入江湖,不想今日一见老弟,竟然尘心再起,豪性大发。”
  “冰岛渔子”笑道:“魔心动矣!”
  李士谔摇头道:“南宫兄对在下过于偏见了,老弟,在下与老弟攀交,绝无一丝恶念。”
  “冰岛渔子”笑道:“但愿如此。”
  于文涛此时不得不笑道:“神君前辈高人,于文涛岂敢高攀,承蒙前辈看重,于文涛心感无涯。”
  须知“十二都天神君”看来虽然只不过四十许,但他实际年龄已过六十,故而于文涛口口尊他为前辈。
  李士谔闻言,却爽然笑道:“老弟见外了,好吧!君子相交,不在一日,往后老弟也许可能会有信得过李某的一天。”
  他话音一顿,突然甚为严肃的问道:“老弟此来是要拜见冷仙子?”
  于文涛点头道:“在下奉了冉前辈之命来向冷仙子借一件东西。”
  李士谔闻言,双眉倏锁,摇头道:“难,难……”
  “十二都天神君”李士谔一连三个“难”字出口,不禁把于文涛和“冰岛渔子”南宫郑听得皱眉不已。
  于文涛忍不住问道:“前辈是阻止于某等前往么?”
  “十二都天神君”李士谔摇头一笑道:“不!”
  于文涛已微现不快之色道:“虽不阻挡,前辈何故一再说难?”
  李士谔笑道:“事豫则立,不豫则废,老弟,先难后易但比先易后难好得多。”
  于文涛哈哈大笑道:“前辈三思而动之意,在下心领了!”
  说着,竟向“冰岛渔子”道:“老前辈,咱们还是按原定的步骤进行吧!”
  于文涛原意是这位“十二都天神君”李士谔自一开始就有不愿自己等人去往“百花堡”之意,多说也是无益。
  所以,他想仍照原来办法,踏遍雁荡山,寻出“百花堡”。
  不料,“冰岛渔子”摇头笑道:“老弟,这回你可错了!”
  于文涛剑眉倏皱道:“晚辈错在何处?”
  “冰岛渔子”笑道:“你放着大好进入‘百花堡’的机会不掌握,而要去奔波跋踄,乱找乱撞,这岂不是错了么?”
  于文涛目光一扫含笑不语的李士谔一眼道:“老前辈是说这位前辈可以引导我们进入‘百花堡’?”
  “冰岛渔子”笑道:“李神君与冷仙子是三十年故交,当然可以。”
  于文涛闻言,俊面微红,讪讪一笑。
  “十二都天神君”李士谔却摇头笑道:“南宫兄,你到太看得起在下了,只怕此事在下可尽之力不大。”
  “冰岛渔子”笑道:“神君莫不是不愿老夫等人前往?”
  李士谔苦笑道:“在下虽然有心不许别人打扰仙子清修,但对于南宫兄与于老弟,却是不会存心阻拦的。”
  于文涛接口道:“如此就请前辈指点一条明路!”
  李士谔面现为难之色良久!
  “冰岛渔子”突然皱眉道:“李兄何故沉吟?”
  李士谔闻言,陡似下了极大决心,神色一朗,大笑道:“好,好,李士谔破例引导各位前往‘百花堡’!”
  说着,目光转向于文涛道:“于老弟,这可是冲着你啊!”
  于文涛闻言,突感这位“十二都天神君”到不象是个坏人。
  “冰岛渔子”南宫郑笑道:“李兄颇有悲歌易水之慨,莫非冷仙子事后可能对你不利么?”
  李士谔听得怔了一怔!
  半晌,方始叹道:“南宫兄,话已说出,纵然李某此时后悔,也将落得这位于老弟讪笑,以后的事,以后再讲吧!”
  于文涛闻言,心中一动,道:“前辈如果不便,晚辈不敢强求,但愿指明地址即可。”
  李士谔目光一转,陡地仰天大笑道:“老弟,你好像也信不过老夫了,李士谔遁身雁荡,三十年如一日,虽然未蒙冷仙子以客礼相邀,但也从未被仙子冷脸相待,李士谔突感与老弟夙有前因,故而一见之下,即感相见恨晚,纵然今后得罪了仙子,我也在所不计……”
  于文涛闻言,心中极为感动的说道:“前辈如此看重晚辈,实令晚辈不安。”
  “冰岛渔子”一旁微微一笑道:“于老弟,说了半天全是废话,看看天色吧,咱们站在这儿还一步没动呢!”
  于文涛听得怔了一怔!
  李士谔应声笑道:“南宫兄说得对,老弟,咱们该去‘百花堡’了。”
  于文涛剑眉皱了半晌,终于点头道:“晚辈于心实感不安的很……”
  “冰岛渔子”横眼瞪了于文涛一眼,李士谔也怒视于文涛一眼道:“老弟,去不去由你了。”
  说着,竟然快步向后山一座深谷闪身飘落。
  于文涛讪讪的看了“冰岛渔子”一眼,低声道:“老前辈,咱们——”
  “冰岛渔子”哈哈大笑道:“走!”
  一拉于文涛,巨鹰般盘旋而下,直追“十二都天神君”。
  这是雁荡之阳!
  但这条深谷,却彷彿很难晒得到阳光而终年被云雾所封。
  三人闪电般踏着林枝而下,眨眼间已下去了约莫十里。
  于文涛双目精光四射,以他那足可洞穿云雾的目力,向脚下凝视。
  然而,他失望了!
  他却看不穿这淡淡的薄雾微云!
  这也使他突然警觉到,这“百花堡”不但可能就隐藏在这谜似的薄雾微云之下,而且,其中必然大有惊险场面。
  于文涛这一念惊心,到使他避一大劫!
  此时,三人下降速度,更较初时为快,约莫盏茶不到,李士谔突然在一块突伸向外的岩石之上站住,并招手叫两人也跃上巨石。
  “南宫兄,此石已是进入‘百花堡’的第一道门户。”
  “冰岛渔子”甚感意外的笑道:“看来这‘百花堡’颇不易进去吧!”
  李士谔点头道:“何止不易进去,南宫兄,简直可说是禁止一切外人进入。”
  “哦?”
  于文涛突然剑眉一扬,轻“哦”一声道:“那我们如何进去哩?若果凭仗武功,只怕冒凟主人吧?”
  李士谔笑道:“于老弟,这就得看你的运气了。”
  于文涛一怔道:“碰运气?前辈此言……”
  李士谔低声道:“于老弟,咱们是以礼相见,当然要得看‘百花堡’愿不愿接待你了,三十年来,还没有人曾被接待过,要有,只有‘璇玑岛主’和‘怪僧’两人。
  于文涛蓦然想起黄山天都峰头“璇玑岛主”与“怪僧”自在曾经谈及“百花堡”的佳酿之事,此时一听李士谔之言,不禁深感奇怪,为什么“百花堡主”冷仙子什么人都不肯见,而独对这两人例外呢?
  他脸上的神色被李士谔看到眼中,不禁笑道:“于老弟是否奇怪‘璇玑岛主’和‘怪僧’独得冷仙子眷邀么?”
  于文涛笑道:“晚辈正是甚为奇怪,为何这两位老人家能够入内。”
  李士谔笑道:“司岛主乃是冷仙子的师兄!”
  “啊!”
  连“冰岛渔子”也奇怪了,他与司太青交情不浅,但却从来没听到司太青提过冷仙子与他同门。
  李士谔微微一笑道:“至于那‘怪僧’自在大师,则因为……”
  李士谔话音倏告一顿,“冰岛渔子”已用传声说道:“有人向我们立身处掩来了!”
  李士谔也用传声应道:“是堡内的弟子,南宫兄,咱们干脆正式投帖求见吧!”
  “冰岛渔子”应道:“好,但得请于老弟出名才对。”
  李士谔应道:“在下也是此意!”
  于文涛闻声,忙也运用传声答道:“两位前辈在此,晚辈怎可僭越?”
  “冰岛渔子”突用传声喝道:“老弟,此时还谈什么僭越?本来就是你要来见人家借东西的啊!”
  于文涛闻言,俊面微红,忙应道:“晚辈遵命!”
  这时,那隐隐的沙沙之声,已越来越近。
  于文涛不再谦让,目注巨石下方的濛濛薄雾,提气开声喝道:“江湖后学于文涛,专程前来百花堡,叩见堡主。”
  于文涛话音甫落,那先前已传到巨石十丈左右的沙沙之声突止。
  立即,有一个清脆的口音应道:“堡主从不见客,尊驾还是回去吧!”
  于文涛闻言一愣!
  他虽然知道对方一定会拒绝,但他却料不到对方连自己为何来此求见,出自何人门下都不问,而且,听这口气,根本就是堡中毫无地位之人。
  于文涛一愣之际,李士谔已用传声向于文涛说道:“老弟,快报师门!”
  于文涛闻言,忙又高声道:“在下乃是天台门下,实有要事求见堡主,尚请代为通报。”
  于文涛话音一落,“冰岛渔子”与李士谔全都眉头一皱。
  李士谔传声笑道:“老弟,你为何报称天台门下?”
  于文涛也以传声应道:“晚辈从未正式拜过师,只有天智大师会认晚辈是记名弟子啊!”
  李士谔闻言,摇头一笑!
  这时,先前那阵清脆的声音已答话道:“堡主不见客,管你是天台,地台门下,尊驾若再不退出那巨石之上,即将被认为侵犯本堡……”
  于文涛听得剑眉一扬!
  他就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个性!
  对方的话音,过于目中无人,顿时激起他好胜之心,与高傲的潜在个性,他想:“反正我已经先以礼求见过了,你们不允许,其屈在你!”
  李士谔一直在注视着于文涛的举动,此时一见他脸色不善,知道已被对方话音激怒,心中不禁大为吃惊,忙低声道:“于老弟,小不忍则乱大谋。”
  于文涛剑眉再度一扬,但他终于忍下了这口气,提气发话道:“在下确有要事要面见仙子,敬请代为通禀……”
  于文涛话音未落,对方已冷笑道:“你这人怎么这等不知好歹?如果再在这儿吼吼,可别怪‘百花堡’门下对你心狠手辣啊!”
  于文涛听得脸色大变,正要发作之间,“冰岛渔子”已笑道:“对面答话的姑娘是冷仙子门下什么人?”
  对方似是被“冰岛渔子”这苍老的笑声和话中含糊的意义弄得怔住了!
  半响方始应道:“婢子乃是堡中负责巡山的四鬟之一,敢问老人家是谁?”
  于文涛听对方口气忽然变得客气了,心中暗道:“这‘百花堡’中之人,大概还不如自己料想的蛮不讲理。”
  “冰岛渔子”此刻接口笑道:“老夫乃北海之涯‘冰岛’南宫郑!”
  对方似是甚感意外的惊道:“原来是‘冰岛渔子’前辈……”
  南宫郑接口道:“好说,姑娘可否劳驾,就说南宫郑陪同于少侠来访?”
  对方似很为难的迟疑道:“这个,实令婢子大感为难,如果前辈一人求见,婢子必然返堡通报,但这位于少侠乃是不见经传之人,婢子等通报也不会获得堡主应允。”
  ‘冰岛渔子’闻言,修眉倏然紧皱。
  他料不到这位“百花堡主”怎会对于江湖不见经传之人,一概挡驾。
  眼看已见转机的局势,不想又告生变!
  这实令“冰岛渔子”和李士谔两人焦急不已!
  果然,对方话音一落,于文涛已哈哈大笑道:“百花堡原来是个充满了势利的所在,到叫在下失敬了。”
  于文涛话音一落,云雾之下,陡传一声清叱道:“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辱骂百花堡么?”
  于文涛又是一阵长笑!
  这一阵长笑,大概于文涛用上了九成内力,笑声之强直可裂帛炼金,宛如龙吟凤哕,连“冰岛渔子”和“十二都天神君”均为之变色。
  久久,于文涛被才笑声一敛,突然大喝道:“百花堡就算得是龙潭虎穴,于某人今天也要降龙伏虎,看看你们仗恃着什么?竟敢藐视武林之中的年轻人。”
  他顿了一顿又道:“在下这不见经传的于文涛三字,要借你们‘百花堡’来传遍江湖了。”
  于文涛喝声一落,身形倏现,即待向下面云雾之中扑去。
  陡然,他右肘一麻,浑身真力一懈。
  耳中却传来了“冰岛渔子”话声道:“老弟,千万再忍一时,以免误事。”
  李士谔也低声道:“老弟,你别忘了身负重责啊……”
  “十二都天神君”虽然不知于文涛来此求见冷仙子何事,但他已听约猜出,必是极为重要的事,所以才有这等说法。
  这句话到很收效,于文涛只气得叹了一口气道:“她们欺人忒甚!”
  此时,云雾之下的清脆话声,已缓缓传来;“姓于的,听你适才那阵长笑,到也可算江湖一流高手,但你想闯过‘百花堡’,扬名江湖,你可是在做梦了。”
  于文涛忍不住冷笑道:“究竟是谁做梦,一试就知。”
  对方已冷笑道:“只怕你连试的机会都没有……”
  “冰岛渔子”怕两人再说下去,于文涛必得含愤出手,把事弄僵,忙自放声哈哈一笑,说道:“姑娘,你可知这位于少侠乃是名闻天下的武林高手啊?”
  对方果然被“冰岛渔子”这句话问得一怔,道:“婢子等到没听说过武林有他这等高手!”
  “冰岛渔子”笑道:“这位少侠名头,比老夫大得多了,尚请姑娘代为通禀一声。”
  对方略一犹豫又道:“老前辈之言,婢子本当相信,可是——”
  可是什么呢?她却不会说下去。
  “冰岛渔子”笑道:“姑娘是否认为天台门下无此高弟么?这个其中另有因缘,于少侠武功并非出自天台,但请姑娘速报仙子,就说两膺‘剑林盟主’于文涛来访就行了。”
  南宫郑“两膺‘剑林盟主’”六字出口,对方已然惊“哦”了一声,等得南宫郑话音一落,对方已娇笑一声道:“敢问这位于少侠是否就是在黄山被司岛主封为‘剑林盟主’的那位?”
  “冰岛渔子”笑道:“正是这位于老弟!”
  对方闻言格格一笑道:“老前辈为什么不早说呢?婢子这就通禀堡主,不过,还得请老前辈再委屈片刻,等堡主谕下,婢子方始敢前来接引。”
  “冰岛渔子”笑道:“如此,就有劳姑娘了。”
  此时——那云雾之中,突然响起五声清脆的银铃互击之声。
  眨眼之际,那声竟是一递一传,越去越远,终致消失。
  于文涛此刻皱眉道:“两位前辈,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冰岛渔子”苦笑道:“老朽也糊涂了,看来李老弟必知其中因果啊!”
  “十二都天神君”李士润淡淡一笑道:“数十年来,‘百花堡’有个不成文的规定,若非在武林之中享有盛名之人,决对不许进堡。”
  于文涛余怒未已的冷笑道:“势利得很!”
  李士谔摇头道:“于老弟误会了,冷仙子是不愿别人打扰她啊!”
  此说话之时,双目之中竟然流露出深厚的感情。
  于文涛看得心中一动,暗道:“这位前辈到真是情中之圣!”
  但他口中却道:“冷仙子既是怕人打扰,为何不另觅隐居之?呢?而且,她为何又对那些在江湖享有盛名之人,又准予延见呢?”
  李士谔摇头道:“百花堡中,全是女人,而且个个都是天香国色……”
  于文涛笑道:“这话很实在!”
  李士谔一怔道:“于老弟见过堡中之人?”
  于文涛笑道:“何止见过,还曾交过手。”
  李士谔道:“老弟见到时是谁?堡中侍女,抑是……”
  于文涛接口道:“乃是冷仙子的两名得意弟子!”
  李士谔笑道:“原来‘瑶池三美’老弟见过了两位,但不知是那两位?”
  于文涛笑道:“天都峰头,‘青裳仙使’铁素娥被在下击败,少室峰头,‘白衣仙使’白娟娟也败在晚辈树枝之下。”
  “哦!”
  李士恍然笑道:“适才老夫还在奇怪,为何‘百花堡”竟一闻‘剑林盟主’四字,就大改前例,破例允许通禀仙子呢!原来‘瑶池三美”之中,竟有两位败在老弟手下,这就难怪了,不过,老弟只怕纵能进得此堡,脂粉罪可得当心一二。”

  第三十二章 百花堡主
  于文涛被李士谔说得俊面微红,笑道:“老前辈取笑了!”
  话音一领,又道:“老前辈还没说出冷仙子准许在武林中享有盛名之人得以入堡原因呢!”
  李士谔笑道:“老弟,享有盛名之人,也不见得能见到仙子的。”
  于文涛皱眉道:“这不是与那位什么巡山四鬟之一的话有矛盾么?”
  李士谔笑道:“她也只是说享有成名之人,才会通报仙子,并未说可以入堡呀!据老夫所知,三十年来,除了怪僧和司太青外,确是无人能被请入堡的。”
  于文涛摇头笑道:“这种防患未然之法,并不高明,遇到武功高强之人,只怕‘百花堡’中的人,全都要吃大亏。”
  “十二都天神君”李士谔笑道:“老弟适才曾说,百花堡就算是龙潭虎穴这句话,完全说对了。”
  于文涛悚然一惊道:“老前辈是说无人闯得进去么?”
  李士谔点头说道:“老夫就从未见人能够闯得进去!”
  于文涛却似不信的笑道:“只怕那些人算不得武功高强之辈!”
  李士谔笑道:“老弟,怪僧武功如何?”
  于文涛忙道:“已入化境——”
  但他忽然大惊道:“老前辈是说连怪僧也闯不进去么?”
  李士谔笑道:“正是,怪僧跟老弟想法一样,有意地闯上一闯,结果,若非依冷仙子传音指点,几乎永远陷在堡内机关之中了。”
  这一来,不禁使于文涛再度提高了警觉。
  此刻,那清脆的声,倏然又从远处传来。
  随着这阵铃声,那一层帐幕似的雾气,突然缓缓散去。
  于文涛目光电射而下,不禁心中一震!
  敢情这层云雾之下,还有这等大的一个花园哩!
  “冰岛渔子”也不禁心中暗道:“侥幸不已,他们如果不是遇上了‘十二都天神君’李士谔,恐怕踏遍雁荡也找不出‘百花堡’位置何在。
  云雾尽开,奇景忽现;这雁荡绝谷,竟然是美景当前,繁花似锦,只见那遥望约在百丈以下,乃是一片开满奇花异草的花圃。
  一曲溪流,横贯花园,缓缓地流入东面山麓。
  向南的花圃,面临一片削壁,在那创壁之上,却有三个银钩铁捺,气势不凡,虽然远隔百丈,看去仍然大可盈尺的硃红大字。
  “百花堡!”
  于文涛低哦一声道:“这百花堡原来在山腹之内呀!”
  李士谔微微一笑道:“老弟,你错了,百花堡不在山腹之内!”
  此时,在那“百花堡”三个朱字之下,突然石壁自裂,露出一座高约两丈,宽约一丈的石门。
  石门洞开,随即姗姗踱出三名少女。
  同时,陡觉眼红光乍闪,在三人伫身的巨石十丈远近,一左一右,凌云飞起两条娇小的人影,几个起落,便往门前落去。
  只见那自门内走出的三名少女中的一位,身着淡黄长衫,肩披淡青坎肩的少女,向那飞落的两名红衣少女,略一摆手,随即螓首略仰,娇笑道:“家师有请于少侠入堡!”
  百丈距离,此女话音传来却是字字清晰无比。
  于文涛听得心中微感一惊,心知此女想必定是“瑶池三美”之中,唯一自己未曾见过的“冷香仙使”凌静娴。
  但此女内力之强,要比两位师妹高得太多了。
  于文涛心念转得极快,女子话音一落,他也笑着应道:“在下于文涛,来此打扰堡主,甚感不安!”
  黄衫少女笑道:“家师现在堡内相候,就请于少侠移玉如何?”
  于文涛目光一转,抱拳笑道:“在下有两位前辈陪同前来,姑娘可否再为通禀堡主……”
  于文涛话音未已,黄衫少女已笑道:“家师既然有请于少侠,于少侠同来之人,自是也在被请之列。”
  于文这才笑道:“如此,有劳姑娘带路!”
  话音一顿,又向二老道:“两位前辈请!”
  李士谔闻言,正待谦让,“冰髙渔子”与于文涛相处虽然不久,但却已知于文涛对于长辈决对不肯僭越,故而抢着笑道:“李老弟,咱们就卖个老吧!”
  说着,一振青衫,宛如一头青鹤,飘飘往百丈之外石壁落去。
  “十二都天神君”李士谔淡淡一笑,双袖后拂,倏而拔高十丈,斜掠如风,恰如一朵黄云,迅快的随着南宫邻,飘飘而去。
  于文涛眼看二老身法美妙之至,心中极感快慰;但他年轻气盛,自然也想卖弄一下,真气陡提,忽地双目暴睁,双掌后掠,身形竟然虚若无物般凌空飞起。
  这一手功力,直看得石壁门前的五女,微微变色。
  “冰岛渔子”和“十二都天神君”,这时已停身石门之前一条花径之上,当目光触及五女惊诧的神色,不禁同是一怔。
  二老先以为于文涛出了什么岔事,待得回头一看,不禁是又惊又喜。
  惊的是,这种卖弄,会不会引起主人不快?
  喜的,则是想不到这娃儿竟把“天门炼士”冉一独一无二的轻功身法“太虚幻影”轻功,炼到八成火候。
  此时,于文涛正极缓慢的飘飘飞舞而降。
  他本是一时冲动,方始卖弄,这时目光下射,发现五女和二老的神色,顿告心中大大一震。
  “太虚幻影”身形倏变,从二十多丈高空,电似疾纵而下。
  也许是他故意做作,双脚落地之时,竟发出不应发出的沉重之声。
  同时,口中却略带喘息的突道:“晚辈功力不继,勉力施为,终于出乖弄丑了。”
  “冰岛渔子”方自哈哈一笑,李士谔也抢着说道:“在年轻一辈中,只怕难以找到老弟这种身手之人呢!老弟大可不必自责。”
  于文讳讪讪一笑道:“前辈夸奖了!”
  “冰岛渔子”此时已转身向立在丈门前的黄衫少女道:“姑娘怎么称呼?老朽南宫郑!”
  说着,又一指“十二都天神君”道:“这位是昔年名满天下的北邙大侠‘十二都天神君’李士谔。”
  黄衫少女检为礼,恭身道:“晚辈凌静娴参见两位前辈!”
  于文涛冷眼旁观,觉得此女不但在武功上高出其余二位,在气质上,也不同于白娟娟和铁素娥,一言一笑,都显得高贵脱尘,恰如其名。
  “冰岛渔子”适时哈哈一笑道:“老朽当不得姑娘拜见,就请姑娘指引道路吧!”
  黄衫少女凌静娴嫣然一笑道:“晚辈遵命!”
  说罢,低声向那两名红衣少女嘱附了两句,这才侧身肃容道:“两位前辈和于少侠请!”
  此时,那两名红衣少女,仍自转身向洞外而去,另两位随着凌静娴自洞中走出的身着淡绿的少女,却缓缓举步,向洞内行去。
  “冰岛渔子”睹状,微微一笑,便自招呼两人大步走进洞门。
  当三人行经凌静娴身侧之时,南宫郑笑道:“凌姑娘,有劳你了!”
  凌静娴笑道:“家师正在堡中恭侯,三位就请随在‘惜花二女’身后进堡。”
  三人略一道谢,于丈涛却忍不住道:“凌姑娘不返堡中?”
  他这句话刚问出口,顿感大为不当,人家回不回堡,与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呢?岂不显得自己有失风度么?
  “冷香仙使”凌静娴掩口微笑,答非所问的说道:“我曾听到两位师妹提及于少侠剑术通神,望重武林,事先我还不大相信,但适见少侠所露身法,确是令人大开眼界。”
  于文涛闻言,讪笑道:“姑娘过奖,于某愧不当,铁姑娘、白姑娘都在堡中么?”
  凌静娴淡淡笑道:“于少侠是否想见见她们?”
  于文涛本是担心“青裳仙使”铁素娥那日自黄山天都峰头弃剑跳崖,有甚不幸,这才动问,至于要不要见见二女,到事先未曾思量。
  此时,经凌静娴一问,才红着脸笑道:“如果两位姑娘尚在堡中,在下到想面谢昔日不情之罪。”
  凌静娴嫣然一笑道:“武林朋友动手过招,自然要分出胜败,于少侠又何罪之有?”
  她话音一顿,目光瞥及二老仍在一旁含笑相侯,忙道:“于少侠请先随同两位前辈去会见家师吧!如有机,凌静娴当再谋与于少侠良晤长谈……”
  她大概忽然自觉女儿家这等说话,太过坦率,竟是倏而住口,面泛桃花,微一敛衽,转身一闪出洞而去。
  于文涛不自觉的微感怅然!
  “冰岛渔子”南宫郑呵呵一笑道:“老弟,什么孽都可沾一点,唯独这情孽一沾,可就永远摆不脱啊!”
  于文涛被他说得脸上发后,但却也暗感心头一闪过一丝甜意。
  三人随着“惜花二女”绶缓进入山腹!
  三人之中,以“十二都天神君”李士谔,最为细心,从进入这座开在削壁之下的石洞之后,就全神贯注的打量着洞内一石一角,好似在预留退路。
  于文涛走在最后,他虽然对李士谔的小心,感到惊奇,但却未便出口相询。
  这座深藏山腹之内的洞府,并不如想象中的富丽豪华,彷彿仍是未经雕琢的璞玉,处处依然留下初辟时的斧痕。
  深入十丈,于文涛这才发觉,这算不得洞府,而只是一条贯穿山腹的隧道。
  在他走过的十丈地方,虽然见有横向右侧的三条叉道,但因叉道之内,并无光亮,故而未能看出究竟是暗道,还是三间石室。
  但一旦踏过洞门十丈距离之后,眼前光景,却已突然大变。挡在身前的,是一道圆形的石门。在石门之上,有个丈许长,十尺宽的金字匾额。“歼情关!”于文涛看得心头一震!
  这“百花堡”果然有些古怪,就从那“歼情关”名称,隐约令人想及,这位“百花堡主”,可能也是经历过情海波澜的人物。
  此时那圆形石门洞开,一眼望去,门内空空洞洞,与外面唯一不同的,是门内好像有种烟雾迷蒙的感觉。
  一行人踏入“歼情关”圆门,立即发现,这儿的山洞要比外面的十丈隧道宽大得多,而且,悬在石壁顶端之上的照明珠光,也要亮得多。
  但是,奇怪却是,以于文涛的目力,这时也无法看清左右两仙的石壁何在?因而,就无法衡量这“歼情关”内的石洞,究竟有多宽。
  于文涛此时已逐渐的发现,这座“百花堡”中,确是危机步步。
  这偌大的山洞之中,除了引路的二女之外,就没有再见到一个人,可见这座落在山腹中的隧道,必然设有极厉害的禁制。
  于文涛寻思之间,忽觉眼前大放光明。
  一行五人,此时已置身另一道石门的出口。
  于文涛默计,这“歼情关”也不过五十丈长,加上入洞隧道十丈,则这座山腹中的洞道,总共才六十余丈。
  但他深信,这六十余丈距离,如果无人引导,恐怕不啻天罗地网,寸步难行。
  石门之外,看去又是一片花圃。
  但这片花圃都是开关得极为怪异,除了各种不知名称的花草之外,其中还间或的夹杂着很多的桃、梅、竹、银柏诸类的树木。
  因为有这些高大的桃林,梅林和竹林的阻隔,这片花圃大小,就无法看清。
  于文涛凝神注视有顷,陡感心中一动!
  这些树木和花圃,未免不太调和……
  这时,李士谔突以传音向二人说道:“南宫兄和于老弟是否看出这片花圃的怪异?”
  “冰岛渔子”传声笑道:“花中夹树,暗含阴阳,其中有鬼!”
  李士谔笑道:“南宫兄高见不谬,稍时入得花圃,咱们必须多多当心。”
  “冰岛渔子”笑道:“我们作客而来,何必窥人秘密?”
  李士谔低笑一声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冰岛渔子”和于文涛同时听得一怔!
  对啊!防人之心不可无……
  这时,三人已随着那“惜花二女”缓步踏下高达四十丈的石阶。
  走下石阶的最后一级,三人不禁一愣。
  横列在五人面前的是由千百朵小花扎成的一座花门。
  花门不高,约莫一丈左右,但在那花门的上方,都以紫色的小花,镂空的编成了三个大字:“迷香境!”
  于文涛失声道:“这‘百花堡’中到有不少怪去处,什么‘歼情关’,什么‘迷香境’!”
  “惜花二女”闻言,同时回眸一笑。
  左侧绿衣少女低鬟恭声笑道:“于少侠是否有些看不惯这些摆设?”
  于文涛俊面微红道:“在下只觉得女人行事,令人……”
  他本想说出:“女人行事,令人难测”,但话到口边,突然觉得自己此来作客不讲,尤以这“百花堡”,乃全是女人的所在,自己怎可这等肆言无忌?
  顿时,于文涛期期难以出口了。
  “惜花二女”到不以为忤,只淡淡一笑,仍然恭敬的肃容道:“三位请进!”
  说着,两人领先穿入花门!
  于文涛看了二老一眼,二老淡淡一笑,三人举步紧紧相随。
  一入花门十步,李士谔低声向于文涛道:“这迷香境外似平和,实寓凶险,依老夫默察所得,可能暗藏一桩极为厉害的埋伏,倘若所料不差,到颇似传闻中的‘万花迷魂阵’呢!”
  于文涛闻言,眉头一皱!
  “万花迷魂阵”他是第一次听到,但他只觉得“百花堡”乃是武林中人人艳羡争仰的所在,不应有这些什么“迷魂”啦,“歼情”啦之类的魔道设置。
  但“冰岛渔子”却不然!
  他对“万花迷魂阵”知之颇深,闻言脸色倏变,忙道:“李兄没看错么?这儿真的暗藏‘万花迷魂阵’么?”
  李士谔点头道:“既具大衍之数,也含五行之机,花木丛中,隐现霞光,不是传闻之中昔年天下第一魔星‘万花教祖’的‘万花迷魂阵’是什么呢?”
  “万花教祖”四字,听得于文涛也自混身一震!
  这位“万花教祖”的凶狠,昔年曾使武林人物,几乎高手丧尽。
  这“百花堡主”莫非是“万花教祖”之徒么?
  于文涛心中虽是吃惊,但口中却低声道:“两位前辈,管他什么阵也好,既来之,则安之……”
  “冰岛渔子”跟“十二都天神君”听得相互一笑,同时应道:“老弟说得对,既来之,又何惧于什么阵呢?哈……”
  三人应答之间,已然随着惜花二女,穿过了这座花阵。
  一片梅林之后,别是一般境界!
  只见在梅林石笋环抱之中,矗立了一座朱红阁楼。
  远远望去,那占地亩许的朱楼之上,也有一块金匾。
  “大罗天”!
  于文涛看得眉头再皱,无言的摇头不已。
  此时“惜花二女”已极为恭敬的将三人迎上了这座大楼,在第三层一间宽大明亮似是轩阁般的客舍之内,招呼三人落座。
  李士谔目光一直不曾停歇的打量,他似是对这“百花堡”中的一切,都具有极大的戒心。
  “冰岛渔子”南宫郑却是一派毫无所谓的表情,真有宾至如归之情般的,一直是含笑点头,口中还不断称赞此地风景极好。
  于文涛呢?他只关心着“天门老人”所需之物,他不知稍时“百花堡主”冷仙子出来之后,自己究竟如何启齿才好?
  三人各有心思的坐了片刻,突然,阁后的门帘一掀,走进来一位青衣少女。
  于文涛目光一转,他陡地愣了。
  这位青衣少女,竟然是铁素娥!
  铁素乍见到于文涛,登时柳眉一竖,冷冷一笑道:“你来此作甚?”
  于文讳慌忙站起,抱拳笑道:“铁姑娘,在下此来求见令师……”
  铁素娥皱眉道:“你求见我师父干吗?难道天都峰头你的威风还不够么?”
  于文涛闻言,本想说明来意,但他忽然灵机一现,笑道:“在下此来乃是向令师请罪,天都、少室两次冒犯仙子门下,于某深感不安,特来请求仙子原谅……”
  铁素娥冷笑道:“你说得到很轻松,哼——
  于文涛闻言,陪笑道:“姑娘……”
  铁素娥冷亨道:“于少侠,适才若非是大师姊轮值,哼,你想踏入这‘大罗天’,就怕要你吃上三天被困‘迷香境’的苦头……”
  于文涛听得剑眉一扬道:“姑娘,在下此来乃是善意求见,一来谢罪,二来奉了一位武林前辈异人之托,向仙子借上一件物品应用……”
  铁素娥本已见缓和的脸色,此刻忽地一沉,冷笑道:“我说呢!你于大侠怎会还来请罪,敢情,哈——”
  “青裳仙使”话音未已,自那轩阁的珠帘之后,陡地传来一声清脆的笑声道:“素儿,不得无礼,于少侠仍是为师嘉宾!”
  铁素娥闻声倏地粉面变色,退后一步,肃手恭立不语。
  于文涛等三人闻言,霍地离席而起。
  只见自那丝帘之后,缓步走出一位身着乳白冰绡的少女,就是名震天下,艳绝武林的第一美女“百花堡主”冷仙子。
  当下,于文涛双拳一抱,趋前一步道:“于文涛陪同南宫郑、李士谔两位前辈此来拜望仙子,打扰清修,荷蒙仙子例外接见,在下实感——”
  “百花堡主”冷仙子的目光盯在于文涛脸上一瞬,笑道:“于少侠是人中之龙,怪不得我那两个徒儿都这等赞不绝口……”
  那位垂手肃立的“青裳仙使”铁素娥突然羞红了脸,惊叫了一声:“师父……”
  “百花堡主”回顾了铁素娥一眼,格格一笑,改口道:“素儿,你也害羞了么?哈!啊!于少侠请坐!”
  说着,目光转向“冰岛渔子”道:“南宫大侠,别来风采依然,冷如香心佩无已。”
  南宫郑抱拳笑道:“仙子过奖了,仙子花容如昔,足见功力已到归元返一之境,南宫郑困于莽莽红尘,眼见白发将枯,较之仙子,实是愧甚,愧甚!”
  冷仙子微微一笑,突向“十二都天神君”嫣然一笑道:“李兄,三十年来,本堡多蒙呵护,得免凡人侵扰,冷如香心感无涯。”
  李士谔闻言,竟是双目之中微现泪光,那里还是一位当年叱咤风云的黑道盟主气概,他似是喜极的颤声道:“仙子……”
  冷仙子忽地一笑道:“李兄,这仙子的称呼,从今以后请李兄改过如何?昔年之事,早已过去了,,冷如香已非当年脾性……”
  冷仙子话音忽地一顿,目光之中也现出一种迷惘之色,低声道:“大师兄,这‘百花堡’从今之后,等于是你的了……”
  于文涛、南宫郑听得同时一怔!
  李士谔跟“百花堡主”是师兄妹啊!
  此刻,“十二都天神君”李士谔的脸上,出现了一种前所未见的光彩。
  同时,那隐在眼内的泪光,竟然夺眶而出。
  他太激动了,三十年来,就盼望着这一天,而这一天来得多么突然。
  “师妹……”
  李士谔语音已不成声了!
  “百花堡主”也似甚为激动,但当她看见于文涛、南宫郑两人一脸欢乐之容,望着自己时,不禁举手一掠长发,嫣然笑道:“冷如香勘破世情,一时忘了贵宾,到叫于少侠和南宫兄失笑了。”
  于文涛忙笑道:“仙子说那里话,晚辈——”
  南宫这时笑道:“仙子与李兄师兄妹间历经三十年的折腾,一旦和好,激动之情自是不免,仙子又何必如此谦逊,老朽实是为仙子与李兄高兴不已呢!”
  李士谔此时一手抹去脸上泪痕,笑向于文涛道:“老弟,李士谔昔年一怒之下,几乎做下了背叛师门之事,三十年来洗心忏悔,守卫雁荡,幸得师妹见谅,实是太以兴奋,老弟,你不知道一个人精神上的负罪,比肉体上要沉重得多啊……”
  于文涛处此场面大感振奋之余,实已不知如何应答了。
  “百花堡主”冷仙子妙目闪过圣洁的光辉,一瞥诸人,朗声一笑道:“于少侠,南宫大侠请坐!”
  说着,向身后惜花四女之一道:“青丫头速将这罐‘冷梅醪’撤去,换上那‘百花露’来!”
  南宫郑闻言,哈哈大笑道:“仙子以佳酿相待,南宫郑不敢当得很!”
  冷仙子与李士谔此刻已横坐下坐相陪,酒过三巡,冷仙子指着侍立身后,站在铁素娥身旁的黄衫少女道:“于少侠,我的三个徒儿,你已见过两位,这乃是我的长徒凌静娴,武林中称她‘冷香仙使’,以后还望少侠多于照拂才是。”
  于文涛连忙逊谢不已!
  冷仙子笑道:“于少侠此来,若非娴儿早听素儿和娟儿说过少侠之名,只怕于少侠跟南宫大侠及大师兄等,少不得还要多费一番唇舌呢!”
  于文涛、南宫郑闻言,相视一笑。
  李士谔含笑道:“师妹,愚兄若不值此机,略用心机,能跟于老弟一道入堡,只怕愚兄还得再守侯三十年呢”
  “百花堡主”冷仙子温柔的看了李士谔一眼,笑向于文涛道:“于少侠远道而来,不知为了何事?”
  于文涛极为恭谨的笑道:“晚辈此来,一是向仙子问安谢罪,昔日在天都、少室两处,冒犯了铁姑娘和白姑娘,至今耿耿不安——”
  冷仙子闻言,回头看了铁素娥一眼,笑道:“武林人物交手,终有胜败,素儿和娟儿向来目中无人,让她们得一点教训,也好知道‘天外有天,人上有人’之诫,于少侠又何必介怀不释?何况,此事也等于于少侠代我管教这两个娇惯丫头呢!”
  冷仙子话音一顿,又道:“于少侠似是尚有他事?何不一并明告?冷如香力所能逮,一定不会令于少侠失望而去的!”
  于文涛闻言,心中狂喜不已!
  他料不到这位人人传言,极为冷酷的“百花堡主”冷仙子,竟是这般平易近人,而且是大有长者之风。
  当然,他怎知道在他来此之前,已有一位武林之中,奇绝的人物,以“心电传音”的神奇之术,向冷如香打过了招呼呢?
  否则,“冷香仙使”凌静娴又怎敢擅作主张,容三人入堡?
  而且,冷仙子又岂能与李士谔捐弃师门成见,不再计较呢?
  于文涛在冷仙子话音甫落之际,立即接着笑道:“晚辈此来,真有一事想求助仙子。”
  冷仙子含笑道:“说吧!于少侠……”
  于文涛恭容道:“晚辈奉了‘天门老人’之命,来此想向仙子借那‘冷香凝魄珠’一用。”
  “百花堡主”冷如香闻言,似是一怔!
  她颇为意外,想不到于文涛要借的乃是自己时刻不愿离身的至宝“冷香凝魄珠”,她柳眉微蹙,略一沉吟之间,于文涛又说道:“这位‘天门老人’听说乃是昔年人称‘天门炼士’的冉老前辈,他老人家令晚辈来此借珠,乃是要去一斗‘逍遥谷主’金玄。”
  冷仙子闻言,心中更是一震,脱口道:“这冉一老魔头又出来了么?”
  于文涛听得冷仙子如此称呼“天门老人”,心中也是一震,正在发愁,只怕这借珠之事要吹了。
  但“冰岛渔子”南宫郑适时笑道:“仙子,冉一变了,他不再是魔头了!”
  “哦?冉一也会变么?”
  南宫郑笑道:“仙子,五十年海外隐居,这老儿早已看透了世情啦!他此番出山,不过是了昔日心愿,并为武林除一大害而已!”
  冷仙子闻言一笑道:“南宫大侠所指武林大害是谁?”
  南宫郑笑道:“金玄!这老儿假冒伪善,在武林之中被人崇敬了近三十年,但是,最近却被人拆穿了他的狰狞面目了。”
  冷仙子似是有些不信的诧道:“金玄有什么为害武林的把柄被人拆穿了么?”
  南宫郑点头一叹道:“仙子,此事说来一言难尽,反正冉老儿斗那金玄之时,天下英豪,可能均会闻风而去,仙子如果有兴,何不一往,也许正可以给冉一及司太青助上一臂之力?”
  冷仙子闻言,心中大震道:“司太青也去?”
  南宫郑笑道:“轩辕浩上去约他了,而且,于老弟也算得是司太青的入室弟子,于老弟要去,他岂能放心不去呢?”
  冷仙子的一双美目,在于文涛身上转了两转,笑道:“于少侠,你好深厚的福缘啊!”
  于文涛不知冷仙子话中何意,只好笑道:“晚辈……”
  冷仙子笑道:“于少侠,就看在司岛主面子上,我答应借那珠子给你。”
  于文涛讳听得又是大出意料之外!
  但李士谔的神色,却在这时微微一变。
  冷仙子好犀利的眼神,李士谔这些微的神情,竟未逃过她的留心。
  “大师兄,你还吃什么醋啊……”
  冷如香虽然年岁已到六十,但因内功精湛,又以身佩那足可僻百毒,生死人,肉白骨,妙用无穷的“冷香凝魄珠”数十年,因之看去依然宛如二十许人,而其性情,举动,也不脱少女风范,故她此时一语出口,竟然羞红了脸。
  李士谔被这句话说得心花怒放,连忙笑道:“师妹,愚兄岂敢……岂敢……”
  冷仙子美目狠狠的盯了李士谔一眼,笑向于文涛道:“于少侠,‘冷香凝魄珠’我已答允照借,但你来此不易,百花堡风光极好,你就同南宫兄在此盘桓十日如何?”
  于文涛闻言,心中一惊,十天?好长的日子,他此刻真是心急如焚,因为,他还得很快的赶忙与费武子、范三奇相会呢!
  可是他却说不出口来!
  适时,南宫突然大笑道:“冉老儿确然神通广大,南宫郑却被他算定有十日牢狱之灾,但他却料不到这十日牢狱之灾,竟是在仙子百花堡中,落到酒牢之内的快乐之灾啊!”
  说罢,竟然哈哈大笑不已!
  南宫郑此言一出,于文涛更是无法推辞了!
  冷仙子也笑道:“十日小聚之后,冷如香陪同于少侠同往云南一行……”
  李士谔一旁笑道:“愚兄也愿同往——”
  冷仙子笑道:“你当然得去,不但你,连静儿、娟儿、素儿都得去呢,堡内只留‘惜花八女’和‘巡山四鬟’坐镇。”
  于文涛闻言,不知心中是喜是忧……
  但铁素娥却是面泛欢容!
  冷仙子此刻目光一转笑道:“娟儿还不肯出来么?”
  “冷香仙使”凌静娴笑道:“娟妹同郜妹妹仍在练剑呢!”
  冷仙子笑道:“去叫她们快来吧,临时抱佛脚没用啦!”
  南宫郑闻言笑道:“怎么?‘幽灵鬼女’也在这儿吗?”
  冷仙子望着于文涛一笑道:“这两个丫头在少室峰吃了败战以后,回来竟吵着要我传她一套剑法,必须能胜过于少侠——”
  于文涛听得一怔,脱口道:“晚辈怎敢……”
  冷仙子笑道:“于少侠剑法得自当代几位高人,冷如香的剑法,又怎能比得上呢?少时两个丫头来此,于少侠还得让着些才好……”
  于文涛闻言,苦笑一声道:“仙予,晚辈此来乃是谢罪,怎能再跟白姑娘动手——”
  冷仙子笑道:“于少侠,如果你今天不肯露上两手,只怕你就无法平安的离开‘百花堡’了呢!白丫头和那个郜丫头一定会在雁荡山找于少侠的麻烦呢!”
  于文涛听得眉头大皱!
  南宫郑哈哈大笑道:“于老弟,我看仙子这顿酒,却有些‘鸿门宴’的味道了,少时两名女‘项庄’一到,老弟,你可得充任一下‘项伯’才成,否则,老弟呀,只怕咱们——哈,老弟,不过我南宫郑可比不得刘邦——哈,哈……”
  于文涛闻言,哭笑不得的苦笑道:“前辈,在下……”
  冷仙子闻言,公到笑道:“南宫兄,冷如香可不是项藉啊!师兄,你说对吗?”
  “十二都天神君”李士谔笑道:“师妹,这杨比斗,能不能免啦?”
  冷仙子含意极深的娇笑道:“师兄,待会儿你那侄女儿来时,你跟她商量一下吧!也许,娟儿看在大师伯的面上,会不跟少侠算那旧帐了呢!”
  李士谔一怔笑道:“师妹,愚兄只怕……”
  李士谔话音未歇,门帘掀处,“冷香仙使”凌静娴已然领着身着白衣的“白衣仙使”白娟娟,和身着黑衣的“幽灵鬼女”郜月玲,飘然入阁而来。
  “白衣仙使”白娟娟和“幽灵鬼女”郜月玲,快步走到“百花堡主”冷仙子的身前,恭身见礼。
  白娟娟唤了声“师父”,郜月玲却称呼了一声“冷前辈!”然后二女单手按着腰际长剑,目光如电射向于文涛。
  冷仙子微微一笑,挥手向二女道:“娟儿、郜姑娘,你们的‘百花剑法’,练得如何了?”
  二女笑应道:“已经勉可排上用场了,只是娟儿等资质愚钝,还不能发挥其中精妙……”
  冷仙子微微一笑道:“于少侠,如何?请你露一手啦!”
  于文涛皱眉看看李士谔道:“前辈——”
  李士谔适时笑向白娟娟道:“白姑娘,于老弟专程来此向令师请罪,以前之事,可否看在老朽面上揭过就算了呢?”
  白娟娟、郜月玲闻言冷笑一声,望着冷仙子不语。
  冷仙子笑道:“娟儿,这是你的大师伯,武林人称‘十二都天神君’李士谔,快来见礼。”
  白娟娟闻言,怔得一怔,但连忙上前见礼,“幽灵鬼女”郜月玲一听这位中年文士,乃是“十二都天神君”,大吃一惊,自也赶上前去见礼。
  李士谔摆手笑道:“娟儿、郜姑娘免礼,老朽之言,你们可否……”
  李士谔话音未已,白娟娟已抢着摇头道:“大师伯,娟儿必欲一雪前耻,请师伯恕罪了。”
  郜月玲适时笑道:“李前辈放心,娟妹与晚辈只是想在于少侠面前再领教几招绝学,至于什么前耻前仇,那都是场面之上的话啊!”
  李士谔闻言只好一笑道:“姑娘此言如果是真,于老弟,你就露一手吧!”
  于文涛原想李士谔准会解此一围,谁料他竟然也中途变了卦了。
  无奈之下,只得缓缓站了起来,向二女抱拳说道:“两位姑娘必欲在下现丑,在下只好勉功相陪,不过,少室峰头得罪之事,在下先行在此告罪。”
  白娟娟噘嘴一嗔道:“那来那么多废话!”
  郜月玲却冷冷的道:“于少侠请亮剑!”
  于文涛无可奈何的一掣腰中“大白神剑”,大步走出席位。
  这座阁楼之上,宽约十丈,故而三人比剑,到也不嫌狭窄。
  于文涛持剑傲立,看了二女一眼,笑道:“两位姑娘请!”
  白娟娟眼光一瞥郜月玲,郜月玲略一点头,二女同时冷笑一声,两支长剑并举,一左一右,电疾攻来。
  于文涛目光一凛,暗道:“半月之别,两女的剑法确已非比昔日了。”
  但他艺高人胆大,直待两女长剑及体,这才一抖掌中“大白神剑”,泛起一缕雾似白光,横扫二女长剑。
  于文涛一招出手,威力无穷!
  二女但感于文涛剑上潜力之重,实是生平仅见。
  三剑尚未相交,二女巳感手中的长剑被于文涛的剑炁,震得“嗡嗡”作响,而且,手腕感到微微发麻。
  如果三剑相交,二女长剑岂不就要脱手?
  二女心意相同,自是不肯吃亏,迅快的一转,两支长剑立告撤后三尺。
  冷仙子适时赞道:“于少侠好剑法,这招‘斗转星移’,威力之强,已不比司太青稍逊了。”
  于文涛在二女撤剑之时,也已收剑后退,立于原地。
  冷仙子话音一歇,于文涛忙抱拳笑道:“仙子过奖,晚辈愧不敢当……”
  “嗤——”
  森森剑气,陡地漫天迫来。
  二女趁着于文涛答话之间,竟然联手迅攻而至。
  于文涛虽是微微一惊,心中也大感不快,觉得二女不该如此暗袭,但他可没有作任何表示,只嘴含冷笑,举剑一撩。
  休看于文涛这举剑一撩之势,甚是随便,但这可是“天门炼士”冉一花了五十年时间精心研创的“撼岳伏波剑”法中的一招“天孙织锦”,不但是剑势疾快迅捷,而且,剑招之中,隐含有三十六招变化之多,专门用以对付强敌暴袭,而取得反手为攻之机。
  二女怎知这招剑法奥妙,眼见于文涛居然对自己两人这招“百花剑”法中的“奇蕊争春”,视作儿戏,不禁同时大喜。
  虽然二女不会真想把于文涛伤在剑下,但仍然剑上倏注真力,全力攻去。
  适时,“百花堡主”冷仙子陡然清叱一声道:“娟儿、郜姑娘速退……”
  白娟娟、郜月玲二女正在志得意满,稳操胜算之际,耳中虽是听得冷仙子暴喝之声,但却不信于文涛这一招就能破去自己两人的联手一击。
  因此,二女不退反进——
  于文涛目睹二女这等蛮不讲理,心中也微生怒意,暗道:“如果不让她们早些落败,只怕更要纠缠不已……”
  一念及此,于文涛剑势顺招一变,“天孙织锦”的三十六招变化,倏忽间已发出了十招之多。
  白、郜二女想不到于文涛这招平庸的剑法,竟会有这多的变化。
  两女但感一片茫茫剑炁,竟然穿透自己的剑幕,袭上身来。
  这可是大出二女意料之外,勿忙之中,两支长剑倏地一变,眨眼之间,也自连拒带攻的发出七招之多。
  于文涛暗赞一声:“好剑法!”
  掌中“大白神剑”一震,“天孙织锦”一招的第十一式电掣般出手。
  “嗒——嗒——”
  两声脆响过处,二女陡地发出一声惊呼!
  于文涛朗朗一笑,业已神剑入鞘,抱拳肃立道:“两位姑娘承让了!”
  说着,掉头向冷仙子笑道:“请仙子恕晚辈适才放肆!”
  敢情于文涛剑招一变,竟将二女的长剑击落楼上了,两招之内,即能击败白、郜二女,这确令“百花堡”中诸女,为之失色,也为之敬仰不已。
  于文涛话音未已,冷仙子已笑道:“于少侠无怪夺得‘剑林盟主’之尊,以少侠适才出手两剑而论,当今武林,确已唯你是尊了。”
  说着,向白娟娟、郜月笑着招手道:“娟儿和郜姑娘过来吧,你们跟于少侠的意气,从今天起不许再提了,于少侠留堡十日,希望你们能好好向他讨教才是……”

  第三十三章 苦练绝学
  “天门炼士”冉一重出江湖的消息,在短短的几天之内,已传遍了天下。
  “天门炼士”冉一要一斗“逍遥谷主”金玄的消息,更是传遍了天下。
  也因为“天门炼士”要斗“逍遥谷主”,这使得“逍遥谷主”的名气与身价,提高了百倍。
  过去,只有武林中老一辈的人才知道金玄,但是,现在,武林中已可谓无人不知道“逍遥谷主”金玄了。
  金玄是谁?
  老一辈的人都知道,他就是早年名声极坏的武林淫魔“极乐童子”金虹!
  金虹与他的妹妹“龙霞公主”金芸娘,在三十年前真可谓风头十足,但也是“秽声四播”,令正派人士头痛。
  “极乐童子”金虹,在三十年前,突然失踪,据说他是死在各派高手的围歼之下,重伤而死。
  “龙霞公主”金芸娘则是因为“圣剑天魔”于鸿奇与“佛我圣僧”的孙女儿“快乐仙娘”龙兰君的结合,而死了心,一怒归隐。
  但谁又料到昔年的“极乐童子”成了今日的“逍遥谷主”?而且武林之中还传说着那个“逍遥谷是武林人物救星”的怪谣言呢?
  冉一斗金玄,这可是武林中的大事啊!
  武林中的人物,谁也不愿错过这个机会,谁都想去瞻仰瞻仰。
  于是,云南无量山,顿时热闹了起来。
  虽然,这场盛会是订在十月十五,离这正日子还有十天之久,但通往无量山的山径之上,已不断的出现了武林人物。
  “逍遥谷主”到是大方得很,所有前来瞻仰此一大会的人物,不管是武林中的几流角色,逍遥谷”都一概予以接待。
  无量山千翠峰下的“逍遥谷”中,居然会有那么多的房舍,到真也出乎了武林人物的意料。
  其实,这“逍遥谷”之大,实在也大得有些出奇。全谷占地,广达百顷,两山相时,宽广只有百丈,但曲曲弯弯,其长不知几许。
  在这狭长的狭谷之内,金玄建造了他那也似的“逍遥庄”。
  这“逍遥庄”究竟如何,过去武林中人,无人不晓,因为,据说这儿太已逍遥自在,凡是入庄之人,就不再想出来了。
  但从十月初一日起,“逍遥谷”开放了。
  但是,无人知道山腹之中,还有“逍遥洞”啊!
  十月初十一过,“逍遥庄”中,竟然出现了许多武林高人。
  这些高人之中最先到达的竟是少林掌门人尊胜禅师和少林寺的尊缘、尊悟两位长老。
  接着,是“昆仑”派的掌门“八脩真人”魏无非和“三奇剑客”司空永。
  此后,接续而来的,是武当派的掌门紫云真君及弟子灵德、灵普两位道长,华山掌门凌霄生、寒月老尼及“芙蓉剑”李妙妙、“一字剑”秋苹苹,蛾媚掌门静虚真人及大弟子申鸿黎。
  到了十月十二,邛崃派的掌门“邛崃炼士”劳哀畲,也率了两大护法“三手真人”李战非(校注:前文为“李义非”)及“七坎罗汉”智通赶来,跟着劳哀畬脚后的,竟是“青海教”掌门“百蛮和尚”及龙、虎、雀、豹四大弟子,随后,那位从来自己不肯出见的“七煞教”的教祖“血影子”费长玄,竟也率了教中好手,来到云南。与“血影子”同来的,是西藏教中的第一高手“巴斗和尚”。
  十三日的清晨,“白云玄鹤”范三奇,陪同了“秦岭散人”费武子,又华山七剑中的另五剑,到达逍遥庄。
  接着,“大漠二老”、“五岳矮叟”谷庸、“枯竹生”冷瑗、“追魂剑叟”袁化、“辣手仙娘”柳竹君夫妇,也都抵达。
  但是,于文涛却仍无踪影。
  这使得范三奇焦急之至,他知道,这一场盛会,乃是“天门炼士”冉一为了自己这个爱徒而订下来的。
  因为,冉一已知于鸿奇的被害经过了。
  直到十四日的中午,于文涛才到。
  跟他一道而来的,是“百花堡主”冷仙子,“瑶池三美”凌静娴、白娟娟、铁素娥、“幽灵鬼女”郜月玲、“十二都天神君”李士谔、“冰岛渔子”南宫郑及那位放荡不霸的“怪僧”自在大师。
  敢情这位怪僧也跑到“百花堡”泡在酒牢中五天了!
  黑白两道的武林顶尖人物,此刻几乎都到齐了。
  只有“天地双绝”、“天门炼士”本人、“璇玑岛主”司太青、“天涯孤叟”轩辕浩还没踪影。
  武林人物,当然也是物以类聚,各门派掌门除了“青海”、“七煞”、“邛崃”以外,其余诸人,自都和于文涛甚熟,也都聚在一起了。
  大家这一相聚,相互一询问,这才知道都是接到了“圣僧”佛我禅师的“心电传音”赶至无量山而来的。
  但大家都有点想不出这位“圣僧”何故如此?
  不过,武林之中,对于“圣僧”佛我禅师的每句话,是绝对不会有人怀疑的。
  因此,这批武林奇人,都希望“天门炼士”冉一能够早些到来,也好揭穿大家心中的闷葫芦。
  可是,冉一到十四日还未到达。
  于文涛此刻心中也已想到了几分,他猜想可能“天门老人”此举大有深意,他此时已与白娟娟、铁素娥相处得极好,二十天来几乎都是形影不离,因此,他在意无之中,曾把自己的猜想,在话语中露了出来。
  孰料二女的回答,竟令于文涛惊喜不已!
  原来二女已从“百花堡主”冷仙子之处,获知了“圣僧”佛我禅师“心电传音”之意,乃是要“百花堡主”以她的“冷香芒”帮助于文涛在“逍遥谷”中手刃父仇。
  于文涛被这突来的消息,惊喜得失神良久!
  果然,这场盛会是为了自己……
  他跑去跟范三叔商讨了好久,直到深夜——
  就在三更甫过,逍遥庄中一片寂静,除了庄中的巡夜之人以外,这个世界几乎已经死了一般……
  突然,在于文涛的卧室之内,出现了几条迅捷无俦的人影。
  于文涛那高的功力,竟然未曾觉察有人业已入室,直到来人剔亮桌上银灯,于文涛才骇然一惊跳起——
  他口中暴喝之声,尚未出口,已突然扑倒在地,高呼“师父……”
  原来这进入于文涛房内的几条人影,乃是“天门炼士”冉一、“璇玑岛主”司太青、“天涯孤叟”轩辕浩,与“地煞狂叟”郜冲。
  “天门炼士”面色凝重的挥手喝令于文涛站起,然后,四人各自落座。
  “璇玑岛主”司太青看了于文涛一眼,笑道:“老弟,你越来越行了,不但武功精进如许,连温柔手段,也过人一等,‘瑶池双美’,能获其二,老弟,你真使武林子弟,钦羡不已。”
  于文涛想不到司太青竟然开口就是这句话,一时之间,竟是窘得涨红了脸,不知如何回答是好。
  “天门炼士”冉一看得忍不住笑道:“司老弟,你可真是雅兴不浅,看这娃儿被你窘的吧!”
  司太青笑道:“这几天给你这老魔头拖得东奔西跑,忙的令人烦煞,不拿这位老弟开开玩笑,怎能一吐胸中这口鸟气?”
  “地煞狂叟”郜冲笑道:“司老弟,玩笑可否到此为止?咱们还得商量正经事才好呢!”
  司太青笑道:“当然,不过,躱在外面的怪和尚若不让他进来,只怕咱们正事还谈不下去呢!”
  于文涛、轩辕浩闻言俱是一惊!
  怪僧躲在屋外,自己竟不知道么?
  “天门炼士”冉一、“地煞狂叟”郜冲,却只淡淡一笑!
  司太青已适时向屋外笑道:“自在,别偷偷摸摸的见不得人啦!进来吧!”
  司太青话音未落,屋内人影一闪,怪僧自在,业已落地现身。
  “和尚早知瞒不过三位法眼,厉害,厉害,阿弥陀佛……”自在大师连珠砲似的一路念佛,引得室内诸人忍俊不禁。
  “天门炼士”冉一容自在盘地坐定,这才笑道:“和尚,你来得正好,明日之会,老朽给你找个对手如何?”
  自在大师闻言笑道:“不成,不成,这儿有的是高手,可没我和尚出头的机会……”
  司太青脱口笑道:“和尚,你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啊,你知道你的对手是谁么?”
  自在大师一怔道:“和尚管他是谁?反正我不行就得啦!”
  司太青笑向“天门炼士”冉一道:“冉兄,自在既然不肯,看来还是容我打破了那无垢秃头吧!”
  “天门炼士”笑道:“如果自在大师不肯,那也只好偏劳司老弟……”
  自在大师叫道:“我有,我有,司太青,你可别抢生意了,你要是伤了我那无垢师弟一根毛发,看我和尚跟不跟你拚命!”
  “天门炼士”闻言哈哈笑道:“大师答应了?”
  自在怪目一翻道:“你们早说要我斗那无垢,我早就答应了,明儿和尚第一个出场,先把敝师弟引走行不行?”
  司太青笑道:“行,当然行,若不是念在你和尚面子,纵然无垢生平并无大恶,但就冲他投入金玄手下,就值得一死。”
  怪僧倏然一跃而起,摇头念佛道:“施主大德,和尚记下了,今后和尚若不能将这位师弟感化成佛,和尚就永不再入红尘了,告辞,告辞……”
  话音未已,竟已飞身而去。
  “天门炼士”笑道:“这和尚的事,是解决了,那位昔日人称‘龙霞公主’金芸娘,而今自号‘无忧仙子’的金菱,交给谁呢?”
  司太青数眉有顷,笑道:“冷仙子如何?”
  “天门炼士”点头一笑道:“甚好,司老弟,长春子易溟给你如何?”
  司太青笑道:“冉兄尽管分派就是!”
  “天门炼士”回头向郜冲笑道:“郜兄,三阳神君除你之外,无人可以制他。”
  “地煞狂叟”笑道:“老朽愿意效劳!”
  “天门炼士”目光一转,笑道:“涛儿,逍遥谷四大护法之中,还有一位‘永逸真人’黄一枫,此人乃是夺取了你父‘轩辕龟帖’绝笈之人,他交给你了。”
  于文涛肃容应道:“涛儿知道了!”
  “天门炼士”冉一向“天涯孤叟”笑道:“轩辕兄久居此谷,明日之战,除了这四大护法而外,谷中有其他高手不少,依你看来,枯竹、五岳、胖瘦、追魂,及各派掌门与南宫、费武等人,够不够应付金玄手下?”
  “天涯孤叟”笑道:“如若金玄没有把两名世外老妖请来,则我们的人手业已有余了。”
  “天门炼士”闻言一笑道:“冉一日将两名老妖计算在内,另有安排。”
  司太青转过话题,向于文涛道:“老弟,还有你娃儿的一件事,可相当烦呢!”
  于文涛闻言怔道:“晚辈有何事麻烦……”
  司太青笑道:“冉老儿要你打败‘天地双绝’弟子,柏轩扬已然败在你的手下了,可是郜老哥的弟子呢?还没败呀?怎办?”
  于文涛为难的一怔,道:“这……”
  司太青笑道:“糟的是郜老儿只传了你这么个弟子呢……”
  于文涛闻言,可傻了半天了!
  “天门炼士”与“地煞狂叟”的弟子,都是自己!
  如今要自己打败自己,那怎么可能呢?
  他愣愣的看着“天门炼士”和“地煞狂叟”!
  但是,二老竟然哈哈大笑。
  司太青一旁笑道:“老弟,你仍得想个法子呀!郜老哥到不在乎你输赢,但是,你要怎样才能显示出是冉老弟的徒儿,击败了郜老弟的徒儿呢?”
  这可具是难倒了于文涛了!
  不但难了他,恐怕“天涯孤客”也给难倒了!
  于文涛痛苦的看着四位老人,心中千回万转的在想办法……
  但他想不出任何方法,可以让自己来击败自己。
  司太青含笑的望着于文涛,似是心中甚是不忍的说道:“老弟,想出办法了么?”
  于文涛苦笑的摇了摇头!
  司太青哈哈一笑道:“老弟,你别想得扭了,如果你往两只手上想……”
  “璇玑岛主”的话音未落,于文涛已大叫道:“司前辈,晚辈想出来了!”
  说着,竟向“天门炼士”冉一、“地煞狂叟”都冲两老各自拜了三拜,然后神情严肃的朗声道:“天门门下于文涛,现在向地煞门下取回当年一掌之辱。”
  话音甫落,于文涛已两只手臂平平伸出。
  司太青看得点头一笑!
  “天门炼士”和“地煞狂叟”也互相望了一眼,相与大笑!
  “天涯孤客”轩辕浩这时笑道:“老弟,轩辕浩为你掠阵,计招……”
  于文涛此刻却凝神一志,心无旁骛!
  陡见他口中大喝一声:“看掌!”
  右手一抖,迅快的向左手击去。
  他左手一挥,电疾的缠向右手,口中喝道:“好手法!”
  他左手招数一发,右手立即变拍为抓,“天门炼士”冉一的绝学“大罗幻掌”,顿时源源而去。
  左手自也不甘示弱,“地煞狂叟”的“九幽寒煞掌”,带着“嘶——嘶——”发响的劲气,不停向右手猛攻。
  这一番猛攻猛抢,看来煞是精彩!
  只见他两手左右不停的缠来缠去,但却未露丝毫破绽。
  同时,于文涛的口中却不停的幺喝:“好一招‘天罗地网’,但却奈何我不了!”
  “还你一招‘幽灵七变’!你跑……”
  “再看这招‘银河飞雾’……”
  “哈!我用‘九煞喷金’破你!”
  “三蛟泛石……”
  “五龙游天……”
  “俗招!‘彩云出岫’!”
  “还你俗招‘双龙抢珠’!”
  “看我‘太清幻影’!”
  “看我‘寒煞神飞’!”
  “紫阳映月!”
  “万象垂平!”
  “看我……”
  于文涛口中喝出招数,出招化招,打得热闹已极。
  此情此景,只看得四老不住领首!
  眨眼之间,于文涛两手以快击快,业已过了五十余招。
  休看他这一番较技,乃是双手相互自搏,但他所用的真力之强,实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苦战。
  他双目之内神光凛凛!
  但额角之上,却已汗球滚滚!
  百招一过,双手相搏之势,忽地由快转慢!
  突然,于文涛右手击出了一招奇奥的招数,直向左手腕脉拂去。
  这一招是“大罗幻掌”中的五大绝招之一“幻影三变”,虽然拂出之势不快,但手上变化极多。
  左手“九幽寒煞掌”自己发出一招绝学“曲勒摇阴”,以雷霆万钧之势,反击右掌来势。
  堪堪两掌在这一招之下,便将击实……
  “地煞狂叟”陡地呵呵一笑道:“冉兄,你胜了!”
  “天门炼士”冉一笑喝道:“涛儿,住手吧!”
  于文涛闻言,倏地双掌一拍,退后两步,向二老拜倒。
  二老同时笑道:“起来吧!”
  于文涛恭敬站了起来,道:“弟子手法滞顿,两位恩师……”
  他话音未落,“天门炼士”冉一已然笑道:“涛儿,你可曾自双手之中,体会出一些心得?”
  于文涛笑道:“弟子愚笨,未能体会苦何心得!”
  “地煞狂叟”却笑道:“涛儿,适才你反掌‘幻影三变’那招,应该用‘五阴剔云’啊!‘幻影三变’的挖、抓、拍三变,碰上‘五阴剔云’的搠、纠、抖、震、推五种变化,就不容易击中左手了……”
  于文涛听得郝然道:“弟子记下了!”
  “天门炼士”冉一笑道:“涛儿,经此自搏一战,你明白上阵已然增加了一倍功力,你可知道?”
  于文涛一怔道:“弟子……”
  “地煞狂叟”笑道:“笨小子!”
  司太青适时笑道:“老弟,你左右双手能同时使出冉兄、郜兄的两家绝学,一心二用,上阵对敌之时,岂非是平添一倍功力么?”
  于文涛闻言恍然道:“哦!晚辈……”
  他一高兴之下,几乎跳了起来。
  但是,他突然又跪了下去,激动的叫道:“恩师栽培之德……”
  他陡然语不成声了,因为,他想到“天门炼士”和“地煞狂叟”二老,那里是要自己跟自己较技,不过是借此机会,使自己领悟一心二用之学……
  “天门炼士”冉一含笑道:“涛儿,起来吧!明日一战,非同小可,速去休息一会儿吧!”
  于文涛应声立起,笑道:“涛儿不想休息,到是这一心两用之法,还得……”
  “地煞狂叟”笑道:“去吧!练习练习也好,明日午时盛会开始,但你在晨时之后,必须调神炼气一刻,知道么?”
  于文涛笑道:“涛儿遵命!”
  说着,便大步向室外园中行去!
  “璇玑岛主,苍昊居士”司太青适时笑道:“冉兄,郜兄与轩辕老弟,可先行调息一番,司太青有意去与于老弟过过招,或许对他不无小补……”
  青衣一闪,便已返出室外!
  “天门炼士”看了“地煞狂叟”一眼,大笑道:“司岛主这一去,涛儿功力必须又加一倍了,哈……”
  “地煞狂叟”也摇头大笑道:“涛儿能一心三用,那真是骇人听闻了——哈……”
  ×××
  十月十五日的已时三刻——
  “追遥庄”后的一片十亩草坪之上,环集了天下武林的精英。
  三座极大的竹棚,分别搭架在草坪的西、北、东三个角落。
  靠南面,只摆了无数张方桌、木而没有搭棚。
  此刻,那南面的桌,已然坐满了劲装人物,这些人都是不太出名的江湖豪杰。
  北看棚之内,此刻也已坐满,乃是以“七煞教祖”为首的“邛崃”、“青海”、“西藏”等流人物。
  东棚之内,则是坐的各正派人物,正派诸人此刻都是以“枯竹生”为首,说笑喧哗,对眼前即将开始的盛会,视如儿戏一般。
  西棚则只坐了“逍遥谷”内的二流高手。
  “天门炼士”冉一未见,于文涛也未见!
  当然,“逍遥谷主”也还未现身!
  此刻,最为焦虑的,不再是范三奇,而是白娟娟和铁素娥!
  二女自昨晚分手,至今尚未见到于文涛,心中焉能不急?
  直到午时报时火炮一响,“逍遥庄”内这才走出了一大堆人物!
  铁素娥双自似电般向这一群人看去——
  她发现了于文涛了!
  他正夹在这一群人当中,这一群人,居然是今日盛会中的两方主要人物。

  第三十四章 元凶授首
  “天门炼士”冉一,竟然和那位身着金衫,白发日秃,但却神采奕奕,满面红光的“逍遥谷主”金玄,把臂欢然的一路谈笑而来。
  此情休说看得“青裳仙使”大为不解,连各派掌门也都为之惑然。
  “天门炼士”冉一与“逍遥谷主”金玄一直笑着谈到斗场之前,这才分手各向自己的看棚之内而去。
  随在冉一身后走向东棚的是“地煞狂叟”郜冲,“璇玑岛主”司太青,于文涛与“天涯孤叟”轩辕浩。
  “逍遥谷主”金玄的身后,则是他手下的“四护法”,他那妹妹“无忧仙子”金菱,以及十多位老少好手。
  东棚各派人物,眼见“天门炼士”“地煞狂叟”及“璇玑岛主”“剑林盟主”等缓步走来,自都全体起身相迎。
  “天门炼士”冉一白眉之下的双目一转,呵呵一笑道:“冉某私事,竟然惊动了各位掌门,真是罪过!请!请!”
  说着便与“地煞狂叟”“璇玑岛主”坐入了正中座位。
  此时,那正中一席之上,只坐了“枯竹生”、“五岳矮叟”及费武子三人,“天门炼士”目光一扫棚内,笑道:“怪和尚呢?他溜了么?”
  “枯竹生”大笑道:“自然没有临阵脱逃,他是跑到北棚跟‘百蛮和尚’论佛去了。”
  “天门炼士”冉一掀髯一笑道:“这和尚倒懂得偷懒要诀呢!”说着笑向“地煞狂叟”又道:“郜兄,时刻已到,请谁先出面讲几句呢?”
  “地煞狂叟”大笑道:“当然是你这老魔头先说啊!”
  冉一摇头道:“郜兄,冉一不利于舌,只怕说不出心中之意……”
  “天门炼士”此言一出,各派掌门均是一惊,难道今日这场“天门”斗“逍遥”之会,还有别的什么名堂么?
  这时于文涛乃是坐在“天门炼士”身旁的“百花堡主”及范三奇,“大漠二老”等人所坐的桌上,目睹冷仙子的神色,顿时低声道:“今日之会,可能是正邪双方的一场决战呢……”
  “啊……”
  这时,“璇玑岛主”司太青的话音传来:“冉老魔、郜老魔,你们不肯跟金玄开口,让我来如何?”
  冉、郜二老闻言笑道:“妙极,司兄出头最是适合……”
  “天门炼士”并补上一句道:“司兄,这老魔两字别叫可好?哈……”
  “璇玑岛主”司太青神情潇酒的朗声一笑,迳向“逍遥谷主”金玄所坐的西棚一瞥,大步走出东棚,白衣飘飘,真如神仙中人。
  司太青走出看棚,委实大出与会众人的意料之外。
  在众人想象之中,这走出看棚的人,应是“天门炼士”冉一,此时却是“璇玑岛主”司太青出现,未免已予参加大会诸人胸头添上一份重压。
  尤其是“逍遥谷”方面的人物,他们对司太青的大名,早已久仰,尤其是这位岛主的下手无情,更是令人胆寒不已。
  猜疑、犹豫,在“逍遥谷”中造成了一种不安的气氛。
  但是,却没有人敢出声询问。
  “璇玑岛主”司太青走到那已用花砖圈出一道界限,内留十丈方圆草坪的中央,神威凛凛的向四周一警。
  忽然,他目光落在“逍遥谷主”金玄的脸上。
  金玄被他看得修眉倏皱,低声向身侧的“无忧仙子”金菱道:“二妹,这老儿插上一脚,莫非另有阴谋么?”
  “无忧仙子”金菱淡淡一笑,那业已微现数纹的脸上,闪过一丝不屑的神情道:“大哥,任他什么诡计,恐怕也躲不过两位老人家的一击啊!”
  “逍遥谷主”金玄闻言满意的一笑道:“是啊!二妹,两位老人家怎地还未现身呢?”
  “无忧仙子”笑道:“大哥,两位老人家早就来了,不过,此刻他们还不愿现身而已,不过,大哥,你对两位老人家的许诺,可不许反悔哟!”
  “逍遥谷主”笑道:“二妹,你大哥久思一举网尽天下武林人物,苦无适当机会,难得冉老儿心血来潮,大言不惭要一斗老夫,这等机会来得太巧,两位老人家助我成此霸业,你大哥怎会吝啬于小小的一本‘轩辕龟帖’呢?哈……”
  “逍遥谷主”笑声未已,“璇玑岛主”司太青突也仰天发出一阵龙吟凤哕,高亢入云的长笑。
  “璇玑岛主”司太青长笑有顷,忽地向西棚之内的“逍遥谷主”喝道:“老夫以为‘逍遥谷主’金玄是什么三头六臂人物,才值得冉老哥为你一斗,谁知此刻一见,才知阁下原是昔年的那‘极乐童子’金虹的化身,金虹老弟,你的手法可真不含糊,连老夫都被你给骗了三十年啦!哈!哈!”
  “璇玑岛主”话音夹着笑声,听得各派人物大惊不已。
  如果不是司太青喝破,恐怕此刻并无一人能识透金玄原来面目。
  但这群与会的武林人物,自听得这“逍遥谷主”金玄,就是“极乐童子”金虹以后,每个人心中更增添了几许不安。
  昔日金虹的毒辣淫恶,仍然给人留下恐怖的印象。
  司太青笑声一敛,指着“逍遥谷主”喝道:“金老弟,出来回答老夫几句话可好?”
  “直遥谷主”金玄闻言,缓缓的立起,慢慢走到司太青身前三丈之处,笑道:“岛主有何见教?金玄愿与武林朋友洗耳恭听。”
  “璇玑岛主”司太青呵呵笑道:“金老弟,今日之会除了你与冉老儿的一战以外,还有没有其他花样?”
  “逍遥谷”修眉一轩笑道:“司岛主莫非认为此会节目太少,不够精彩么?”
  原来司太青这一问,正合了金玄心意,他正是唯恐天下不乱啊!故而他立即反问,想把口实架在司太青身上。
  司太青何等聪明,闻言心中暗笑道:“好小子,你想让我背黑锅么?早着哩……”口中却呵呵笑道:“金老弟,节目多少,并不影响精彩,只是以你老弟的能耐,三十年前,大概可在‘天地双绝’任何一位手中,走上个百招,而冉老儿在‘天地双绝’联手之下,仍能苦斗千招,老弟,你如跟冉老儿动手,岂不三下五除二,一转眼就分出胜败了么?那又怎能让武林中这么多朋友跑了几十天路,只看了不到一个时刻的玩狗熊呢?所以……”
  司太青话音未落,“逍遥谷主”已然神色大变的怒喝道:“司太青,逍遥谷前容不得你放肆!”
  “璇玑岛主”冷笑道:“天王老子门前也由得我跑马,何况你这小小的逍遥谷?金虹!我有三个问题,你先回答,否则,冉老儿与你之战,就由老夫代替了。”
  “逍遥谷主”金玄闻言,怒道:“司太青,老夫姓金名玄,你知道吗?”
  司太青冷笑道:“管你姓什么叫什么?我叫你金虹,你就叫金虹吧!第一个问题:是你这逍遥谷除了这大家可见的逍遥庄外,是否已经别无可供人藏身住宿之所?”
  “这遥谷”主对于司太青这种蛮不讲理的态度,虽是怒极,但却又无法发作,只好冷笑摇头道:“本谷之人,全都住在这逍遥庄内。”
  “好!再听第二个问题。”
  司太青冷哼一声道:“这逍遥谷左临千翠峰,右倚洗云峰,两峰之上,人头晃动不休,而本谷两头出口,又分别以极大的巨木,做成崭新的栅门,阁下此举为何?”
  司太青此一问题出口,立即引起了群雄的震动。
  每个人都敏感到自己的安危,因此目光全射向了金玄。
  “逍遥谷主”金玄淡淡一笑道:“两桩措施,均是为了防范宵小侵犯本谷。”
  “嘿——嘿——”
  司太青冷笑三声,又道:“第三个问题:金虹,听仔细些,昔年‘圣剑天魔’于鸿奇的师门至宝‘轩辕龟帖’是否仍在你这庄中?你已习得龟帖以上的几种武功?”
  “这——”
  “逍遥谷主”金玄做梦也想不到司太青有此一问,半天竟答不出来。
  但四外的群雄却顿时议论纷纷……
  “轩辕龟帖”原来放在这“这遥庄”中,那么,昔年“圣剑天魔”于鸿奇的被害,岂不也是这位……
  众人猜想未已,突然自东棚之内,飞出一条灰色人影,风驰电掣般奔向“逍遥谷主”金玄身前,暴声大喝道:“金虹,还我大哥命来!”
  喝叫声中,双掌已连环拍出七掌,攻向“逍遥谷主”。
  “逍遥谷主”冷哼一声,金衫大袖一拂之下,那灰衣人影的攻势,顿时受挫,不但七掌落空,连人也被迫倒退五步。
  司太青这时喝道:“范三奇速回本阵,今日之事,自然有人作主。”
  那位气极而来的“白云玄鹤”范三奇,暴袭无功,心中已是一凉,再听司太青如此一说,只好悻悻然退回看棚。
  他这一退回,于文涛连忙赶了过去,与这位范三叔附耳低语。
  场中的“逍遥谷主”拂退范三奇,冷笑一声向司太青喝道:“司太青,你怎知‘轩辕龟帖’放在本谷?”
  司太青冷冷一笑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老夫再问你一句,昆仑长老古森洛、少林掌老空云大师、武当长老白晋福、华山长老郑道魁、峨眉大侠三奇之一的严子奇,这些人都被你弄到那儿去了?”
  “逍遥谷主”金玄闻言大笑道:“司太青,你问得很好,这些人眼下都在逍遥谷内,不过,他们都是自愿投效本谷,共伸武林正义……”
  司太青狂笑道:“金虹,你还知道什么叫‘武林正义’么?好啦!老夫也懒得再跟你鬼扯,你把这几位各派长老放走吧!而且,那位昔年暗中掌击于鸿奇的黑衣人,也得同时交出,老夫等不为己甚,老夫敢保证这谷内一草一木不受伤损,否则……”
  “璇玑岛主”话音未歇,“逍遥谷主”日冷笑道:“司太青,你也欺人太甚了,逍遥谷虽非龙潭虎穴,但你来时有路,去时只怕无门呢……”
  金玄话音一顿,突然朗声大笑道:“金玄愿借逍遥谷中十丈草坪,与天下群雄一较长短。”
  司太青闻言,只是冷冷一笑!
  但与会的群雄却哄然起开了!
  “金虹!你无耻。”
  “逍遥谷混蛋!”
  “打不过天门炼士,就缩头算啦……”
  一片叫骂之声,突向三方传来。
  “逍遥谷主”陡地面色一变,向司太青挥手冷笑道:“司太青,阁下这张巧舌,果真惊人,金某不愿辩白——”
  司太青岂肯饶人?闻言冷笑道:“阁下何从辩白得起?阁下为害武林,前后垂五十年之久,难得冉老儿大发善心,誓为武林除一大害,看来阁下这片‘逍遥谷’转眼就要变成‘亡魂谷’了啊!”
  说道,突然向道遥谷微一挥手道:“金虹——对不起,老夫依然认为你是金虹,你赶快回去准备准备吧!万一那些自认为投入你门中的各派朋友们倒戈呢?”
  说罢,竟然不容金玄答话,便自在长笑声中,电光石火般一闪而退。
  直到“璇玑岛主”已在棚中坐定,“逍遥谷主”金玄才似发觉了司太青业已离去,气得怒喝一声,向谷中群雄叫道:“老夫本想以和平手段,邀请各位在老夫击毙冉一之后,参加‘逍遥谷’永为‘逍遥人”,不料司太青老狗居然从中捣乱,使得一场和平盛会,变成难见的血腥屠杀,老夫心实不忍,此时老夫愿意先行报告各位,‘逍遥谷’有戒律,进得来,出不去;各位既然已来,则永为老夫佳宾,如想离去,老夫自也不会阻拦,但如若今后再求教老夫,则老夫是不会应尤的了,各位权衡利害,速下决心为是——”
  金玄话音未已,北棚之内的“青海教”掌教“百蛮和尚”已蓦地站起怒吼道:“金玄,你居然敢对武林朋友暗中下毒?天下人饶得过你,洒家却饶不过你——”
  喝骂之中,这位身高一丈的大和尚已怒冲冲的奔向金玄而来!
  “逍遥谷主”呵呵一笑道:“百蛮,逍遥谷内到处都有无形之毒,你和尚不怕死,就过来试试老夫的‘催魂血焰神功’是否弱过你和尚的‘弥勒真炁’?”
  百蛮和尚和“直遥谷主”的一番对话,惊得与会之人均皆变色不已。
  金玄在什么地方对自己下了毒呢?
  每一个人都在这一瞬间运气默察自身是否业已中毒?
  结果,每人的脸色都凝重的如同结了冰。
  他们发觉在丹田之内,已集结了一股阴寒之气,这股阴寒之气,虽然不妨碍运功行气,但却有些麻痺自己的内腑血液。
  这一发现,整个的“逍遥谷”内,突然乱了。
  这时,“青海掌教”已怒立“逍遥谷主”身前,破口大骂!
  “逍遥谷主”却一派轻松神情,含笑不语。
  “天门炼士”冉一在东棚内看得皱眉道:“司兄,这和尚可恶得很,如何能叫他进去呢?”
  司太青笑道:“冉兄别忙,让他跟金玄手下打个头阵吧!”
  “天门炼士”笑道:“司兄拿准了——”
  话音未毕,场中果然已添了一位“逍遥谷”中的人物!
  “遥谷主”却在这位黑衣人出场之时,缓缓退了回去。
  百蛮和尚双目一怒吼道:“小子,你是谁,竟来找死?”
  黑衣人冷笑道:“老夫是谁,你和尚管不着;看打!”
  挥手一掌,击向百蛮和尚!
  百蛮和尚冷冷一笑,道声:“好啊!洒家就超度于你——”
  僧衣大袖一展,竟然抢先一步,拂向黑衣老人。
  黑衣老人冷笑连连,双掌如电,连环拍出,任令百蛮和尚的“弥勒神功”施到十成,竟然难以伤得黑衣老人分毫。
  两人这一上手,竟然都打得十分激烈!
  “天门炼士”看得皱眉不已,想不到逍遥谷中的一位不报姓名的老人,竟与“青海教”的掌门,能打得平分秋色。
  五十招过去,百蛮和尚似是久战不下,已然怒极,竟然宛如疯狂一般,不顾生死的尽出险招,抢制机先。
  果然,这黑衣老人逐渐头出了吃力的模样!
  百蛮和尚愈战愈勇,眨眼之间,已控制了全局,黑衣老人在百招以后,已变成了全是挨打的态势。
  就在百蛮和尚陡提十二成真力,双掌一分,施出“飞电掠羽”绝招,欲将对手毙于掌下之际,陡见他忽地手法一滞,缓了一缓。
  黑衣人这时冷哼一声,双掌并出。
  “砰——”
  两声暴响过处,百蛮和尚与黑衣人竟是同被对方击中,倒地不起。
  此刻之间,北面棚内飞似的奔出两人。
  西棚出来的是一位中等身材的老和尚!而北棚以内奔来的却也是一位和尚,不过,这个和尚却是头戴僧帽,又矮又怜的“怪僧”自在。
  两人一到场中,发觉自己方面的人巳受重伤,心中同时一震,又自吩咐来人将受伤的人抬回看棚。
  怪僧目光一转,哈哈一笑道:“师弟,这些年你好啊!”
  那中等身材和尚闻言,合十道:“承师兄问询,无垢尚称康健!”
  怪僧目光又是一转,喝道:“师弟,你可知罪?”
  无垢大师修眉一皱道:“师兄何出此言?无垢何罪之有?”
  怪僧笑道:“无垢呀!无垢!一失足成百年恨,你投身金玄门中,忘了慈悲渡世之旨,怎能说无罪呢?金玄用心恶毒,师弟亲身所见,你还不觉悟么?”
  无垢大师闻言,苍白的脸上泛起愧色,但却苦笑道:“师兄,无垢有难言之隐……”
  怪僧陡地双目暴峥喝了一声:“咄!”
  无垢大师闻声突地一震之际,怪僧已笑道:“无垢,速随老衲离去,老衲定能还你清白自由,走……”
  笑喝声中,自在大师身躯一见,竟然扣住了无垢禅师的脉门,使得无垢大师空有一身功力,无法可使,竟然乖乖地跟着自在大师向谷外奔去。
  “天门炼士”睹状,大笑喝道:“自在,快回来,谷口已被金玄以绝毒之物封闭了。”
  怪僧头也不回的笑道:“冉施主好意,自在心领了,自在有头上这顶宝帽,万毒不侵,冉施主请放宽心吧!自在预祝冉施主能够扫除武林大害,他日有缘或可重晤!”
  语音未已,人已在谷口方面消逝!
  “逍遥谷主”金玄目睹此情,赫然大怒,忽然大步走出,向东棚之内的“天门炼士”冉一喝道:“冉一,你是什么居心?你以为用这种下流手段,就可将老夫手下引走么?嘿……”
  金玄陡地发出一声冷笑,又道:“冉一,你错了主意了,任你铁打金刚,铜浇的罗汉,一出此谷,半月之内,必将惨死无疑……”
  “逍遥谷主”这几句话,已无异向今日与会之人警告,除了归入逍遥谷,谁也休想活命。
  刹时之间,公怒已成,但是,因为金玄找的是冉一答话,冉一昔年有武林第一魔头之称,自然权威依在,谁也不敢抢他的话说。
  “天门炼士”冉一闻言却淡淡一笑道:“金玄,你那无形之毒,可是散布在谷口的三星峡道之内?老夫告诉你,你可以有解毒之药,老夫就难道不会有么?哈哈!金玄,你可记得老夫昔年威震武林之时,多少用毒的能手,在老夫手下行走?”
  “天门炼士”话音一顿,突然向四周群雄笑道:“金玄所用之毒,乃是苗疆桃花化血散,老夫来此之前,已在苗疆携来解药,各位但放宽心,金玄伏诛之时,老夫定当解去各位所中之毒……”
  “天门炼士”话音未已,“逍遥谷主”已狂怒喝道:“冉一,老夫今日若不令你埋骨此间,金玄有生之年,不再离此半步。”
  “天门炼士”笑道:“金玄,在你与老夫较量之前,最好你少说大话,而且,老夫还有一件事要向你讨个公道!”
  话音一顿,掉头向于文涛招手道:“涛儿过来!”
  于文涛应声大步走到冉一身旁!
  “天门炼士”笑对金玄道:“此子乃老夫与郜冲、司太青二兄的入室弟子,姓于名文涛,当今的‘剑林盟主’,他跟你这老儿,却有些过节,必须先行交代。
  “逍遥谷主”闻言皱眉道:“这娃儿与老夫有什么过节?冉老魔,你——”
  金玄话音未已,于文涛已朗声喝道:“金谷主,在下敢问谷主那本‘轩辕龟帖’从何处得来?”
  金玄闻言,心中一凛,暗忖道:“这娃儿是于鸿奇之后么?大白岛柴化龙不是报称此子早已伏诛?为何……”
  但他口中却冷冷笑道:“武林异宝,有德者居之,娃儿问此作甚?”
  于文涛应声朗朗说道:“此书乃是先父所有,为何到了谷主手中?请问谷主,此书到手之后,先父身在何处?”
  “逍遥谷主”金玄因为大援在后,闻言冷笑道:“老夫得到此书之日,正是于鸿奇授首之时!”
  于文涛闻言,那镇静的面容倏变,一双电目之中,陡然泪光泛现,咬牙切齿的怒喝一声道:“金玄,还我爹爹的命来!”
  哭骂声中,白衣一闪,振剑飞向“逍遥谷主”刺去。
  “天门炼士”喝声:“且慢——”
  但是,于文涛眼见杀父仇人,那里还能忍受,冉一喝叫之声,反到加速了他的前奔之势。
  于文涛眼下功力之髙,已在各派掌门之上,又是恨极怒极,全力而发,自是去势如电,其疾无比。
  两棚相距廿余丈,这廿丈距离,不过只一眨眼之间,便已到达。
  于文涛掌中长剑,泛起一道晶光,挟起千层银涛,飞舞而来之势,看得“逍遥谷主”骇然大震。
  他可相当识货,从于文涛的来势,已知此子武功之高,决不在自己之下,因此,他当然不愿亲自出手了。
  于文涛剑上潜力一发,“逍遥谷主”金玄已闪身而退。
  这时,自那棚内飞出一条人影,挟着一缕金光,迎向于文涛。
  “呛——”
  两剑相交,发出脆响,于文涛奔近之势,为之一顿。
  而那位自棚内奔出之人,却已长剑被削,惊得站在于文涛身前五尺处发呆。
  于文涛目光一转,喝道:“你是谁?还不快点滚开?”
  那位长剑被削的黑衣道人冷冷应道:“贫道乃是谷中护法‘永逸真人’黄一枫,娃儿,你手中之剑,可是那枝‘断影追命剑’?”
  果然不错,于文涛手中之剑,正是司太青取去本欲送给另一忘年小友的“断影追命剑”,但因那位小友竟然无此福份,在泛海之时,坠海而死,于是,司太青便将此剑在昨夜转赠了于文涛。
  于文涛一听这黑衣老道乃是黄一枫,顿时仰天凄然大笑道:“黄一枫,当年尔等围攻于鸿奇大侠之时,可是你暗中偷袭了于大侠一掌?”
  “永逸真人”冷笑道:“何谓偷袭,何谓暗中?娃儿,两军相敌,何尝厌诈,尔……”
  他口中“尔这乳子”四字尚未出口,陡然眼前一花,白森森的一道剑烈,已然横身而过。
  黄一枫耳中只听得于文涛一声冷笑道:“你少爷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他连喊一声“糟——”都未曾喊出,便已身首异处,被于文涛劈为两截。
  “天门炼士”看着司太青笑道:“司兄,这支神剑定可使涛儿大展神威,看来我们只要专以对付那两名老妖了。”
  司太青笑道:“冉兄,这逍遥谷内,我们又来了极强的帮手了呢!”
  “天门炼士”闻言一怔道:“司兄有何发现?”
  司太青笑道:“冉兄,你看到那坐在西棚那棚顶上的白衣丽人了么?”
  “天门炼士”闻言笑道:“她和那身旁一红一的二女,是我们的帮手么?老夫先还以为她是金玄请来的高手呢!”
  司太青笑道:“这位白衣丽人,我在黄山曾经见过,她也是隐身一个,但却是对涛儿极为关心,看来可能是寿儿的什么亲人。”
  “天门炼士”笑道:“此女既敢端坐西棚棚顶,功力定是极高,依老夫猜想,她可能就是圣僧的孙女儿……”
  司太青突然笑道:“对,对,冉兄,她定然是‘圣僧’的孙女儿,涛儿的母亲了。”
  两人对答之间,于文涛已然又诛去了一名“逍遥谷”内的护法“长春子”易溟!
  眨眼之间,连诛两名高手,“逍遥谷”中的人物,骇然失色不已。
  于文涛“断影追命剑”一指,口中向那冷笑未语的“逍遥谷主”喝道:“金玄,你敢不敢出来跟你少爷一搏?你配不配称作谷主?别尽叫别人给你替死啦……”
  “逍遥谷主”脸上的神色,连变数变,忽地一招手,身后立即有位黑衣大汉,送上一支神光夺目的长剑。
  “逍遥谷主”接剑在手,冷冷笑道:“老夫本来看你娃儿这一身功力得来不易,不想伤你,但你这娃儿如此不知好歹,老夫也只好教训教训于你了……”
  说着,大步走向草坪中央。
  于文涛持剑跟踪而至,面容凄厉的喝道:“金玄,小爷要割下你的脑袋,奠祭先父在天之灵……”
  “断影追命剑”晶光电漩,一招“心织手耕”,狂攻而至。
  “逍遥谷主”金玄手中的长剑一振,森森寒芒逼人,极快的投入于文涛剑影之中。
  于文涛因是血海深仇待报,故而打来凌厉凶狠,剑剑均是杀着。
  “逍遥谷主”金玄,剑上内力之强,竟是出乎人人意料之外,饶是于文涛的“璇玑剑法”妙奥无方,一时之间,却奈何不了金玄。
  “地煞狂叟”冲皱眉向“天门炼士”道:“冉兄,这金虹的功力,不在你我之下啊,涛儿若不是神剑妙用,只怕久必受其所害……”
  “天门炼士”点头道:“郜兄所见甚是,司兄,请你先出去掠阵可好,昨宵商讨的计策,今日已全然用不上了,少时那两老妖一出头,就让我跟郜兄对付他们吧!”
  司太青一笑而去,站在于文涛跟金玄两人激斗的五丈之外,负手静观。
  “天门炼士”冉一突然向“十二都天神君”李士谔笑道:“李老弟,‘逍遥谷’中还有一位善能躯魔作怪的‘妙智淫尼’,此刻未见踪影,有烦老弟以你的‘十二都天神魔’除去此尼如何?”
  “十二都天神君”李士谔忙笑道:“李士谔二十年来未动神魔,冉兄所命,敢不一试。”
  说罢,竟将长发披散,仗剑而出,腾身跃向千翠峰而去。
  “天门炼士”冉一目光一转,向“地煞狂叟”道:“郜兄,天霄老儿会不会来?”
  “地煞狂叟”笑道:“他不会来了,这老儿名心早淡,更不愿踏入凡尘半步。”
  “天门炼士”笑道:“此间事了,老夫也得找个地方永远遁居,享上几年清福了。”
  此刻,于文涛与金玄之战,已越发的凌厉惊人。
  只见一团剑炁,隐含着雷霆迅击的震耳之声,环绕在两人身侧。
  “地煞狂叟”忽然笑道:“冉兄,涛儿已占先机了,断影追命的晶光剑炁,已使金玄难以应付,再有十招,涛儿大仇必可手忍……”
  “天门炼士”冉一甫自笑应道:“郜兄,不必十招了,你看——”
  蓦地,自那对面的千翠峰半山之间,雷轰电掣一般,裂山破石的走出两名老人。
  这两名老人身形一沉,立即如同凌云御风一般,飞向草坪。
  左边的一位秃顶黄衣,骨瘦如柴的老人,身在半空,已然喝道:“金玄,你不是这娃儿之敌,速退——”
  黄影漫空,这老人身法委实惊人,话音未已,人已抵达,瘦手一扬,如山的潜力陡然涌来,于文涛几乎立足不住,迫得撤剑倒退八步。
  于文涛目眦欲裂,正待举剑扑上——
  突然,自己身后传来一声清啸!
  “地煞狂叟”郜冲,已然飞身而来,并向黄衣道人喝道:“八方老妖,老夫以为你不敢出头了呢!来来来,老夫与你打完那七十年前未曾结束的一战……”
  “地煞狂叟”话音一落,黄衣老人“八方枯叟”已阴阴笑道:“郜冲,这是你自己找死了。”
  “地煞狂叟”冷笑道:“找死的是你!”
  垂肩长发一拂,举手扬掌拍了出去!
  “八方枯叟”之名,听得与会各派英雄,面色大变,但他们却也庆幸能目睹这位大名远在冉一之上的魔头的绝世武功。
  “八方枯叟”阴阴怪笑声中,其快无比的让开“地煞狂叟”的一击,双臂连振,眨眼间,已连攻七掌。
  于文涛一见,立即举剑扑向金玄。
  适时,另一位紫衣老人,白髯飘飘的走了过来。
  “娃儿,你可认得老夫?”
  于文涛怒道:“谁认得你?滚开!”
  紫衣老人大笑道:“金玄乃是老夫师侄,你先过了老夫这关,再去……”
  紫衣老人话音未已,“天门炼士”已不知何时飞身而来,冷笑应道:“这娃儿乃是老夫的爱徒,芮武,你想以大凌小,可也得先过了老夫这关。”
  芮武两字从冉一口中说出,各派掌门又是一惊,心想:这位魔头“天外孤客”怎么也跑来了啊……
  紫衣老人“天外孤客”闻言,哈哈笑道:“好,好,冉一,老夫就是为了斗你而来,咱们正好打上三天三夜。”
  “天门炼士”冷笑道:“芮武,你能躲过百招已是大幸了!”
  紫衣老人似是被冉一引得怒意大发,面上忽呈紫气,喝道:“冉一,老夫试试你——”
  双掌一错,劈出一掌,随着紫衣老人掌势,竟然隐泛紫气雷声。
  “天门炼士”笑道:“不坏呀,芮武,这手‘紫郢神雷掌’到被你练出了些名堂啦!”
  说笑声中,也自反掌迎出。
  “天门炼士”这一掌看去阴柔无力,但紫衣老人竟然脸色一变,冷笑道:“冉老儿,你把‘苍龙震’也已炼就啦……”
  双掌一扬,又是全力一击——
  这两人一搭上手,顿时打得跟“地煞狂叟”对“八方枯叟”一般,内力惊人,轰轰发发,简直使人目不暇给。
  于文涛此时长剑一扬,又与金玄斗到一起。
  东棚之内,这会儿要算“青裳仙使”白娟娟最为紧张了。
  她们担心于文涛的安危胜败,但又无法出手相助,两女那份关注的神情,看得“百花堡主”冷仙子笑道:“娟儿,素儿,你们的于哥哥嬴定啦!”
  二女闻言,羞得低下头,婉转投怀道:“师父……”
  “百花堡主”手抚二女笑道:“娟儿、素儿,这么大了,还——”
  冷仙子口中“还”字刚出,逍遥谷中突然传来暴喝之声。
  只见自那千翠峰头忽地出现了一片红霞。
  那红霞之中,正奔跃着十二名似人非人,似怪非怪的高大老人,围绕着一名白衣女尼,叫喝乱跳,追逐不已。
  远远地方,站着仗剑披发的李士谔。
  冷仙子看得笑向“冰岛渔子”“秦岭散人”“大漠二老”等道:“妙智淫尼的鬼邪,已被李师兄的神魔破去了……”
  “冰岛渔子”笑道:“今日之事,若非李兄来此,只怕妙智的那些妖魔鬼怪,真要伤人不少呢!”
  “大漠二老”中的“天胖星”大笑道:“往后老夫到要跟李兄学点儿捉鬼手段,也好耍耍人玩……”
  “天胖星”大笑未已,场中已起了惊人变化。
  原来于文涛已然神威大发,右剑、左掌,一心二用,弹落了“逍遥谷主”手中的那支长剑。
  “逍遥谷主”金玄骇绝,怒绝之余,突然探怀掏出一支小剑,扬手向天发出。
  一缕红焰,冲天而起——
  于文涛长剑,也在此时刺入金玄左胸。
  “逍遥谷主”绝命之际,陡地睁目惨吼道:“小子……有武林这多的……高人殉葬,老夫死而无憾……”
  于文涛闻言一怔,倏地拔出鲜血淋漓的长剑,泪珠如雨而落……
  这时,激斗中的“地煞狂叟”郜冲忽然大叫道:“涛儿,那狗贼竟已发令炸毁此谷——快退——”
  但是,此刻还有谁能退得出去。
  千翠峰、洗云峰的两侧,已然隐隐传来雷震之声……
  激斗中的“地煞狂叟”、“天门炼士”、“八方枯叟”、“天外孤客”竟也愣愣的自动停手了。
  “八方枯叟”双目狂的叫道:“金玄,好小子,竟连老夫也算计在内了,芮武,你这师侄可好……”
  “天外孤客”苦笑道:“八方兄,芮武又何会不被这畜生算计了……”
  就在全谷之人骇然变色,乱得想逃不能,求生无路之际,那本已来势汹汹的雷震之声,忽地静止了。
  众人一怔之下,耳中忽然传来一声苍老宏亮的佛号。
  同时,各人耳中也传来了一阵震耳的话声:“老衲上体天心,消此杀劫,已用佛家‘天龙功’毁去四山炸药引信,各位施主不必再事惊慌了,金玄恶贯满盈,业已伏诛,他手下之人,各位不必滥杀,千翠峰裂山之处,乃是一座窑洞,各派失踪的长老,均被困洞内,老衲已先替各位破去了洞内埋伏,不妨入洞迎接回山……”
  震耳话音至此一顿,突又高宣佛号道:“八方、孤客两位施主,老衲现在东方百里之外的一座山头相候,望两位施主速泯杀机,皈依我佛,老衲定当接引,六十年来,老衲已为两位施主耽搁得太久了,苦海无边,回头是岸,两位施主万勿再误……”
  话音至此寂然,谷内群雄突然间一齐拜倒,口呼“圣僧”不止。
  “八方枯叟”呆呆的望着“天外孤客”一眼,陡然向东方如飞而去。
  “天外孤客”芮武凄然一笑,向“天门炼士”和“地煞狂叟”抱拳一揖,竟也飞身追向“八方枯叟”。
  “天门炼士”冉一摇头一笑道:“郜兄,若非佛我圣僧赶来,你我均已骨碎魂飞了。”
  “地煞狂叟”长叹道:“争名夺利,究竟为何……”
  于文涛此时已将“永逸真人”黄一枫、“逍遥谷主”金玄两人的首级割下,血淋淋的挂在腰间,缓步向三位恩师走去。
  “天门炼士”忽然抬头向西棚棚顶之上望去——
  只见那位白衣少妇仍然呆呆地坐在棚上,望着于文涛,双目之内隐泛泪光。
  忽然,那位坐在西棚之内的“无忧仙子”金菱,含笑走向于文涛。
  “你是于鸿奇的儿子么?”
  此女兄长被杀,竟是毫无悲容,委实令人不解。
  于文涛闻言,冷冷应道:“不错,你是谁?金玄的妹妹?”
  “无忧仙子”笑道:“于文涛,你可知道我是你的长辈?”
  于文涛突然变色道:“妖女……”
  “无忧仙子”笑道:“我跟你爹于鸿奇有夫妻之名,不是你长辈么……”
  于文涛陡地惊得退后一步,呆呆不知所措!
  不,不可能,他心中忽然痛苦的扭绞着,他不相信他的爹爹会——
  然而,金菱的话怎会假?如果是假,她怎能当着天下群雄说出口来?
  “无忧仙子”眼见于文涛呆呆神情,脸上忽地掠过一丝狠毒的怨色,迈步姗姗,竟向于文涛逼近。
  于文涛此时正是心神怔忡,莫知所措,一付失魂神态!
  司太青睹状,心中一惊,身形一展,电疾扑向金菱。
  因为他发现了金菱眼光之中的杀机!
  可是,司太青慢了!
  “无忧仙子”金菱的皓腕已然搭向了于文涛右臂了!
  于文涛依然木讷的不知杀身之祸已至,竟然任令金菱手指按向肩井穴……
  陡然一声清叱,来自西棚棚顶:“金菱,你敢伤了涛儿,龙兰君要你死活两难……”
  “无忧仙子”闻言一怔之下,陡感眼前白光一闪,右手一麻,力道全失。
  东棚中的“百花堡主”冷仙子在“冷香芒”出手之后,人也随着奔来,跟在她身后的,是骇得花容变色的铁素娥和白娟娟二女。
  “无忧仙子”金菱,凄厉的惨呼一声,倏地转身——
  她目光触及西棚棚顶的白衣少妇,突然惊叫道:“你——”
  白衣少妇忽地凄然一叹道:“是我,金菱,你以妖媚手段,迷惑先夫,妄想盗取‘轩辕龟帖’不成,更且暗使手段,使未亡人误会先夫,远走海外,终致先夫被你围攻而死,未亡人含恨愧对先夫,也愧对涛儿,今日涛儿已手刃元凶,使未亡人稍觉心安,妖妇,若不是你,先夫怎会落单被害,龙兰君若不杀你,永世难安……”
  白衣少妇话音一顿,陡地娇叱一声道:“涛儿,这妖女是害了你爹的罪魁祸首,速替为娘将她碎尸万段……”
  于文涛听得心中大震,喊了一声:“娘——”
  泪眼模糊的举起长剑,把个已被“冷香芒”制住穴道的“无忧仙子”金菱,连刺了二十多剑……
  于文涛的白衫,已变成了撒上红花的血衣!
  他的神智,激动得失去了控制……
  若非白娟娟、铁素娥一边一个将他拉住,他已经只知道一剑又一剑的向那血肉模糊的金菱尸体上刷去……
  “白云玄鹤”范三奇此刻陡地奔向场中,双膝跪地,向西棚棚顶高喊一声:“嫂夫人……”
  白衣少妇忽地站起,也唤了声:“三叔,涛儿这多年来真亏了你……”
  在凄凉的泪光中,白衣少妇带着二婢,缓步飞落草坪,向“天门炼士”“地煞狂叟”“璇玑岛主”盈盈一拜,转身紧紧的搂住了于文涛向百花二女发出温柔的一笑……
  恩仇已了,秃笔已枯!
  但“剑林盟主”于文涛人生的路,仍然迢迢……
  (全书完)
  Q群7649715中国武侠小说,古陌阡25.10.7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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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5-10-8 07:39:50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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