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回密码
 点我注册

QQ登录

只需一步,快速开始

查看: 162|回复: 5

[补缺] 孙玉鑫《飞雨落花红》补缺

[复制链接]
发表于 6 天前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论坛书库里这套孙玉鑫《飞雨落花红》 缺少楔子,并且缺文乱码很多,故重新整理,慢慢补缺。
  故事背景是宋朝时期,蒙古兵侵略的时期,里面有铁木真,托雷,可惜少了郭靖和黄蓉,
 楼主| 发表于 6 天前 | 显示全部楼层
孙玉鑫《飞雨落花红》

  题引:
  苍天给宋室,留过机会——
  泥马曾渡“康王”——
  苍天为“宋室”降生过枉石之巨——
  岳飞本可直捣“黄龙”——
  可叹“康王”自毁长城——
  大宋朝的气数尽了!
  金兵的铁索,从金陵城中,锁走了诸王嫔妃和宫娥!
  自此,宋室山河变色,亿万黎民流涕!
  无边的愤怒和民族的仇恨,深烙在每个黄帝子孙的心中,愈久伤痕越深,愈久悲痛越烈!

  ※  ※  ※
  数万铁骑,密集如暴雨前的浓云,起自蒙古草原!
  高大勇猛的蒙古骑士们,挥舞着寒光耀眼的弯刀,和铁杆的锋利长锥,跨过了“居庸关”口,兵进中原!
  雪亮的弯刀,和锋利的长锥上,穿着一颗无辜善良百姓们的心、肝和头!血淋淋的洒遍了大好河山!
  大汉子民的家园,毁了!
  宋室偏安的局面,倒了!
  如今统治着亿万方里土地,和数亿百姓的,是异族!
  在尖刀利锥下,尸集如山,血流成河!
  新贵们,高踞马上,喝呼着他们的奴才,为他们抢金银,夺珠宝,永无休止!
  奴才们,那些狂暴凶狠的一色目人一,比他们的主子更恶,刀劈了孩子,掳走了母亲!
  所谓“色目人”,实际说的就是现在俗称的“外国人”,也就是那些卖身投靠蒙古骑士的“碧眼黄发儿”!
  他们要是稍不能如主子的意,必遭鞭打!
  不过他们也找到了出气筒,那就是汉族百姓!
  他们奴役汉族百姓,如同犬马!
  奸淫汉族妇女,觅为应当!
  斩杀汉族百姓,像除杂草!
  天为汉族人哭!也为汉族人悲!
  “色目人”有权在任何地方,不说理由的暴打汉人,而被打的汉人如果抗拒或还击的话,那就更惨了!
  汉人若是用左手打了“色目人”,就被斩下左手,用右腿踢了“色目人”,就被砍去右腿!
  若是打了蒙古人,罪名就只有一个——砍头!
  于是汉人成了“色目人”的奴隶,对蒙古人来说,汉人就是“奴下奴”了,这是多么可悲的血泪史实!
  更有那“汉人学得胡儿语,高踞城头骂汉人”的数典忘祖奴才,领着他们的主子,欺凌残害自己的兄弟姊妹!
  他们只要“高官得坐”,顾甚么礼义廉耻!
  他们只要“骏马得骑”,论甚么忠孝纲常!
  嗟噢!汉人何罪于天?天何如此苛罚汉人?
  变了!
  到处是骄傲敌人的铁蹄!
  到处招展的是狰狞的敌旗!
  铁蹄践踏了萌芽的幼苗!
  敌旗召收了丧心病狂的懦夫!
  大汉子民的英灵,化作了飘荡无依的孤魂!
  他们在哭号!他们在悲泣!他们在怒吼!
  他们在呼号着颓唐的“国魂”,叫唤着子孙们的奋起!
  变了!
  朝代变了!
  就在这兵荒马乱,敌人铁蹄猖獗无阻,汉家百姓十室九空,弯刀和长锥到达“古城”的时候,这“飞雨落花红”的故事,也就发生了!

点评

辛苦了,以前的文本可能限于技术和底本,大部分都不是很好。  发表于 6 天前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楼主| 发表于 6 天前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一章 古城东关双狮府
  古城!
  当年关云长训弟的所在!
  他弃封侯,保皇嫂,闯五关,斩六将,到达古城!
  猛张飞却高踞城楼,不认盟兄,怒发冲冠,助鼓三通!
  三通鼓响,关夫子抖起杀人意,却暗伤英雄心!
  施刀计展,老蔡阳头落埃尘!
  张三爷知错,马前谢罪!
  关夫子垂泪,城下训弟!
  三国事,使古城名扬千古。
  兄弟会,令世人同感义气!
  但是现在变了!
  蒙古兵相距已近,城内外一片逃声!
  东大街的“双狮子”葛府,此时也在忙着应变!
  虽说是在应变,但葛府上下却十分沉着!
  箱、柜等物,早已包扎妥当!
  后院里,停放着六辆骡轿车!老家人葛与的独子葛自强,紧守在后门里,看样子葛家是要由后门弃家逃难。
  葛府的主人葛乐山,这时正独自坐在大厅中。
  他时而皱眉,时而喟吁,心事重重!
  这是深夜,葛府虽是深宅大院,但却仍然能够听到街头巷尾车辚辚,人呼喝,等等的噪杂声音!
  城门是关了,逃难的百姓却都等不及天明,趁夜在城门口排下了长龙队,只待城门一开,就拥出城去!
  轮更值夜的更夫,早就逃没了影子,古城已有三天投人值更了,那位平日不可一世的县太爷,五天没露面了!
  铜壶滴漏,时正三更!葛乐山这时站起,扬声向厅外喊道:“葛兴!葛兴!”葛兴,五十多了,但粗壮得有如一条牛!他闻声而进,道:“老爷,敢是时候到了?”说着他目光一瞥那滴漏的铜壶,又低声道:“该动手了?”
  葛乐山点点头,也低低地说道:“接应我们的人,至今没到,这些东西未来或许能有大用,不容沦于敌手,只好先封在后园里!”葛兴道:“小的去准备火!”葛乐山道:“别的呢?”
  葛兴道:“全齐了!”葛乐山挥手道:“好,快弄,省得大奶奶知道又罗嗦没完!”葛兴应声而退,他出厅门,正好有人进门,两下里几乎撞上!葛兴急忙往旁一闪,道:“太少爷,您跑什么呀?”
  大少爷葛伯君,今年八岁,有神童之誉,年纪虽轻,却十分懂事,葛兴躲他,他也闪躲葛兴,道:“你是慌的什么?”葛兴道:“老爷有吩咐……”话没说完,葛伯君已接口道:“我正要找爸。”
  说着一跳进了大厅,奔向葛乐山面前。
  葛兴最喜爱这位大少爷,摇摇头,一笑而去。葛乐山这时双手几爱子抱坐膝上,道:“天一亮就要走,三更半夜的不睡,乱跑什么?”
  话是训斥,人可带着笑。葛伯君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一闪,道:“爸,我来要那尊“白玉佛”!”葛乐山双眉一皱,道:“胡闹,这是什么时候,还要玉佛玩!”葛乐山啊了一声,道:“不是玩,是要带着。”
  葛伯君道:“带着,带着上路?”
  “嗯,阿姨说爸要把那些值钱的东西,都封起来,白玉佛是我最喜欢的,我要带着他走!”葛乐山看看爱子,爱子脸上挂着纯稚的希求色,葛乐山有些不忍了,沉思刹那之后,道:“好,跟爸来。”
  放落爱子,手牵手向后面花园而去!走着的时候,葛乐山问爱子道:“你阿姨还说了些什么?”
  伯君道:“阿姨好像在劝妈妈,说什么财宝身外物喽,又是什么路上不平静啦,后来总算把妈说愿意了……”乐山嗯了一声,接口道:“所以就叫你来要那白玉佛?”伯君道:乐山指着那凹进去的秘密开门,道:“孩子你好好的记住,这凹进去的地方,像朵“梅花”,只要记住这个,再找将来就非常容易了!”
  伯君口中嗯着,注意着,乐山的话已深印在他脑海中。乐山这时一拉伯君的手,又道:“跟爸进去!”
  伯君霎着眼,他没有想到,假山里面还有房子。
  里面,有间石室,宽广有三丈见方,一人多高,是用巨石所建,石与石之兴的缝隙,闪着奇特的光辉!乐山正色指着那奇特的光辉道:“那是纯银化汁灌缝才有这种光彩,这间石室,可说是个固若金汤,不明内情的人,休想找到!你来的正好,这也许是天意要爸把进出这石室的方法告诉你,等有朝一日,要作大事需大量金钱时,你可以来取。”伯君道:乐山道:“爸,什么是大事?”
  伯君道;“一件事作了之后,能使多数的人有利益,对任何人无伤害,就是大事,不过爸所指的大事,还不止此!”
  乐山道:“是什么呀?”
  伯君道:“现在来不及告诉你了,等路上问你阿姨吧。”
  乐山笑道:“妈刚才说要爸、弟弟妹妹和我,坐一辆车。”
  伯君道:“你却想跟阿姨坐另一辆车,对吧?”
  乐山笑了,道:“对,路上阿姨可以讲故事给我听。”
  伯君高兴了,道:“好,等一会儿我和你妈说。”
  乐山点点头,道:“爸,一定哟!”
  伯君道:“只要你乖,爸就一定对你妈讲。”
  说着小眼睛扫向石室的各个角落,道:“我当然乖。”
  乐山沉重的说道:“爸,这里面东西好多呀!”
  伯君要着眼,没开口,乐山又道:“孙子,我们家是一省的首富,传已三代,三代中所收藏的珍宝、古董、金银,如今都在这间石室之内!”
  伯君想都不想,道:“孩子,你可知道爸为什么要封起这些东西来吗?”话声一落又起,道:“阿姨说过,不能留给敌人!”
  “爸,谁是我们的敌人呀?敌人又是什么呀?”
  乐山抚摸着伯君的头顶,道:“孩子,强占我们山庄田产的,就是敌人,亡我们国家,赶我们离乡逃亡的,就是敌人!”伯君似懂非懂地说道:“阿姨说,金兵和蒙古兵都是我们的敌人!”乐山道:“不错!”伯君把小脸一正道:“等我长大了,非问问他们为什么欺侮我们不可!”乐山若笑一声,道:“有志气!”声调一变,又道:“孩子,玉佛在那古鼎旁边,去拿吧。”
  伯君早就看到他心爱的玉佛了,立即上前拿到了手中,乐山道:“回去吗,玉佛请你阿姨收好!”伯君嗯了一声,转身要走,突然想起什么似又回身的道:“爸,万一我们走了,这间石间屋子被人家发现,把东西都取走了。可又怎么办呢?”乐山看了爱子一眼,道:“那是命了!”
  伯君不懂,道:“命?什么是命?”乐山道:“孩子你听我说,天下不论是什么东西,都有它“宿命”注定的主人,这东西该是谁的,就是谁的,不能强求!譬如这间石屋里的一切珍宝,想想看,几千年来,它们有过多少主人呢,恐怕你数也数不过来!孩子记住,天下绝对没有一个人,能在这世界上永久保有一样东西的,就以这满屋珍宝来说,我们不过是它目下的主人而已!再经过数十年,谁又知道那个是它们的主人呢?也许是你!也许是别姓人家,也许是蒙古兵……”
  伯君虽不甚解这个道理,但已领悟了些许,道:“爸说的自然对,不过我决不叫蒙古兵作它们的主人!”乐山无法再向爱子解说清楚,却想起了传说中的一则故事,于是手抚着爱子的小脸,道:“你放心,蒙古兵狂杀狠毒,天命不会使他们作这些珍宝主人的。”伯君却道:“我们走了,他们来了,他们要是发现这间屋子呢?”
  乐山道:“他们若不是宿命中这些珍宝主人的话,当发现这间屋子之后,看到的会是清水,而非珍宝!”伯君信了,拍手道:“对了对了,阿姨说过一个‘坏小子’的故事,就是这样,明明是缶缶银子,他看来就变成了水!”
  乐山闻言不言暗自感伤,孩童的心是纯洁如同一张白纸,教他什么,他就信而学些什么!
  今后,山河沉沦下,亿万黄帝子孙,稚童幼儿,势将被迫接受敌人的教化和一切,这样他年……他年……
  乐山不敢再想下去了,那是多么悲惨的一幅画面,一种结果,子不识其父,兄不认其弟,有朝各为心志,疆场血刃相向惊心之下,乐山又自己安慰自己的想着——
  “不会的,就算敌人有这企图,这忆稚童幼儿的尊长亲丁,也会悄悄告诉他们,祖莹在地,先朝诺事!”伯君突然看到父亲失神沉思,不由喊道:“爸,你想什么事呀?”
  一声爸,唤回了乐山的驰神,笑道:“没想什么,你快回前面去吧,顺便招呼一声葛兴,叫他快点来,爸还有很多事情要料理呢!”
  伯君答应一声,抱着五佛转身就跑l乐山嘱咐道:“伯儿小心,别摔破了!”伯君口中应着,人却依然没有停下!突然,石屋个假山内,有个陌生的口音接话道:“葛将军放心吧,这玉佛我不容它摔破的!”
  话声中,伯君已和这人对了脸,这人伸手抓向伯君的手腕,目中射出得意的光芒,嘴角轻斜,冷冷地哼着!
  伯群蓦见有人拦阻,并抓了过来,身形竟然猛地停住,小腰一撑,玉佛交给了左手,右手食指已扬了起来!乐山这时却沉声喝道:“伯儿大胆,还不站好别动!”
  突然现身的这人,黄焦焦的一张脸,左颊有处刀疤,目光闪闪如同鸥鹰,四旬年纪,一身劲装!
  伯君因为父亲出声喝斥,不敢不听,站在那儿一动不动,那人却嘿嘿冷笑了两声,立即夺取伯君手中的五佛!伯君急了,动不敢动,不由喊道:“爸,我可不让这小……”乐山飞快的接口对那人道:“朋友暂请手下留情,犬子不得我的吩咐,是不会走的,朋友若想要这玉佛,大可不必动强!”
  那人鹞眼溜溜的一转道:“好,葛将军请招呼令郎退回去!”乐山一笑,道:“朋友,你看这满室珍宝,那一件也不比小儿所爱的这尊玉佛差,何不高抬贵手,就给小儿留下这尊玉佛?”那人想了想,奸笑一声道:“可以,不过他还是不能出去!”乐山哦了一声道:“为什么?”
  那人道:“葛将军何必明知故问,我怎能容令郎退出此室呢!”乐山恍然道:“哦,朋友是怕犬子报信……”那人接口道:“我没什么好伯的,不过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乐山道:“其实寒家再没有懂得武技的人,报信何用?”话锋一顿,接着又:“朋友贵姓,来意为何?”
  那人道:“葛将军当年是以中原武林大侠之尊,投效宋朝的,当不会不知“大汉三雕”之名,我行三人称“展翅雕”毛顺南的便是!”
  乐山轻嗯一声,道:“令兄“金眼雕”和“银羽雕”怎不进来?”毛顺南一笑道:葛将军可是在探听我两个哥哥的下落?”
  乐山淡然一笑,道:“在下归林已久,请别这样称呼,至于谈及令兄,是因为听人传言,三雕相助元兵,”毛顺南道:“若是如此,葛将军,不,葛大侠就不必心急了,家兄们此刻正相陪‘大将军’飞骑而来,明日午前就会到此!”
  葛乐山摇头道:“三侠何必骗我,若只三侠一个人的话,怎敢来到寒舍?”
  毛顺南嘿嘿一笑道:“葛大侠不要动气,‘乾坤奇侠’的名字,还唬不住我毛老三,双狮府不是龙潭虎穴,三爷一人照样敢来!”乐山一笑道:“说的是,那么请问来意?”毛顺南道:“大将军爱才如命,听说此地双狮葛府的主人是你“乾坤奇侠”,所以密令我毛老三先来相会,有所进言!”
  乐山道:“请讲!”毛顺南道:“大将军说,葛大侠若能接纳‘大汗’封爵,非但家业可保无损,古城百姓亦可避免身遭屠杀!”乐山道:“不呢?”毛顺南阴阴地一笑道:“葛大侠,怕很难拒绝吧!”乐山道:“难或易请让我葛乐山判断!”
  毛顺南再次明阴地一笑,道:“大将军既然让渝令我来,也就给了我全权,这话的意思也就是说,我必须要确定的已覆带回去!”乐山道:“你的意思我懂!”
  毛顺南道:“我相信葛大侠会懂的,所以再讲葛大侠考虑!”乐山道:“什么时候答覆?”毛顺南道:“自然是现在了!”乐山一笑,道:“我相信你随然必然带着厉害的东西!”
  毛顺南嘿嘿一笑,探手囊中,迅即取出一物,一扬手掌道:“葛大侠料事如神,我来时,蒙大将军亲自赏赐了‘大汗’射雕的三粒神弹,葛大侠自然知道,这神弹……”
  乐山额首道:“我知道,这是“霹雷火弹”!”毛顺南一笑,道:“正是!”乐山也一笑道:“若是我仍然拒绝,大概你就要用这三粒火弹,炸毁此室,使我父子丧命在这假山之中,对不?”
  毛顺南道:“我的确奉有这种渝令。”乐山道:“答应的话呢?”毛顺南道:“大将军本来是说,若葛大侠答应下来,便由葛大侠作主,交我带回一个人质,不过现在嘛……”他的话锋一顿,雕眼闪辉,向伯君身上一扫,又道:“我已代葛大侠选中了人质了?”
  乐山依然十分沉着的说道:“大概就是犬子!”毛顺南嘿嘿的笑道:“葛大侠共有两位公子,一位千金,不会舍不得吧?”
  乐山道:“你比你那虎狼主子,还要狠毒!”毛顺南不以为怜的说道:“这没有办法,替别人作事不容易!”乐山想了想,长叹一声,道:“我已毫无选择了!”伯君这时突然问道:“爸,他是不是就是敌人?”乐山沉吨一声,道:“小孩子家懂些什么?”
  施即,转对毛顺南道:“请问犬子此去,明午是否可以转来?”毛顺南道:“葛大侠放心,令郎现在随我毛老三走,明午大将军兵临古城城下时,必然会亲自送回府中!”
  乐山正色道:“毛三侠,咱们可是君子一言!”毛顺南道:“葛兄,今后你我是一殿之臣,我兄弟恐怕还要葛兄照顾的地方很多,怎会又怎敢不守信诺?”
  葛大侠变成了葛兄,葛乐山仍是毫无喜意!神色反而十分沉重的说道:“毛兄,这是你的客气话,其实犬子能否送回,还在其次,而且我也知道,人质没有只隔一天就放回来的道理!不过明午大将军兵临城下,犬子自然是会相随同来,父子家人能再见上一面,总比不能相见好些!”
  毛顺南却正色道:“葛兄,我说句知已话,令郎能随着大将军,那是福气,以令郎的聪慧来说,必得大将军欢喜……”乐山接口道:“我不敢这样指望,若能因之而保得族人家小无伤,人口平安,已经够了,倒是另外有件事却……”
  毛顺南接口道:“难道还有比这个更重要的事?”乐山道:“不错,毛兄可要将话带到才好!”毛顺南一拍胸口道:“放心,葛兄说吧!”乐山道:“大将军明午临城下,必须制止杀戳!”
  毛顺南哈哈一笑道:“刚才我说过了,这是大将军先葛兄自提的条件,只要葛兄心无二志,保证明午绝无杀戳这事!”乐山点点头,伸手对伯君道:“孩子你过来!”
  伯君走近乐山,乐山首先将玉佛取过,置于原处,然后将爱子抱在怀中,仁慈而感伤的说道:“孩子,今后你要随这位毛叔叔走……”伯君叫道:“我不去!”
  乐山怒声道:“听着,仔细听着,爸叫你去,你就得去,不许回嘴,再记着,不许随便调皮,更不许乱动那一根手指头!”说到“那一根手指头”的时候,乐山用手轻敲着爱子的右手食指,伯君呆了一呆,乐山却紧接着又道:“用这根手指头指人,是要指敌人,毛叔叔不是敌人,再说你也大了,不能再吃手指头,叫人家看了会笑的!”
  伯君懂了,道:“我听话!”乐山摹地双臂一紧,把伯君的小脸贴于颊上,道:“别忘了爸嘱咐的话,咱们一家的生死,全看你了!”
  伯君据着嘴,不讲话!乐山把他放了下来,道:“跟毛叔叔去吧!”
  伯君仍然没有开口,缓缓移步到了毛顺南的身前!
  毛顺南左手握住伯君的手臂,才将左掌合着的三粒火弹,放回囊中,这贼子是十分小心!
  乐山比时望着对毛顺南道:“毛兄,我有心相赠几件珍宝,却怕今夜你携带不便,明午来时,莫忘找个机会与我单独相处上片刻!”毛顺南笑了,道:“投我以桃,报这以李,葛兄,小弟心里有数了!”
  乐山道:“关于这假山中藏有宝库的事……”毛顺南哈哈一笑道:“葛兄,此事小弟保证,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乐山拱手道:“毛兄此情,我必有报!”
  毛顺南摇摇头,又笑了笑,看看伯君,伸手把伯君抱了起来!

  第二章 三叉路口逃难人
  乐山急忙道:“这怎敢当。”
  毛顺南笑道:“葛兄不当小弟是外人,葛兄之子,即小弟之侄,况要携带其出城,不如此也不行,葛兄就别客气了!”
  乐山再次拱手道:“随毛兄高兴吧,咱们明午会!”
  毛顺南道:“好,明午会!”
  话声中,转身举步而行!这时,乐山突然喝道:“伯儿,看你那根手指头!”
  毛顺南只当伯君又吃手指头了,刚刚一笑,蓦觉“玉枕”重穴如遭刃劈,一阵奇疼,当即仆卧于地!乐山飞身到了爱子身侧,紧楼着伯君,连声道:“好孩子,乖孩子,爸真怕你太小,不能懂……”
  伯君却瞪着小眼睛道:“我根本就不吃手指头,爸说的时候,我就明白爸的意思了,爸只教过我用这手指头这么一点,我猜……”
  乐山接口道:“别猜了,你猜的都对,乖孩子,快拿着玉佛回去,把这里的事,悄悄告诉阿姨,叫葛兴快来!”
  伯君应声捧着玉佛跑了,乐山立刻检视仆卧地上的毛顺南,伯君有备出指,用了全力,毛顺南业已死去!
  乐山在毛顺南身上,搜出了那三粒火弹,火弹赤金为壳,十分沉重,并且还着一个“汗”字!
  乐山略作沉思,将三粒金弹放入囊中,飞身出了石室,在左近开始嫂索一阵,并未发现另有敌人!

  ※  ※  ※
  千两纹银合上一种药物,在烈火中化成了溶汁!
  溶汗灌进了假山门户开启的缝隙,石室封了!

  ※  ※  ※
  才四更!
  古城的西门,在守卒们获得蒙古兵天亮就到的消息下,打开了!
  成群结队的逃亡者,纷纷争前恐后的夺路向城外涌去!
  要逃到什么地方,以及该逃到什么地方,谁也无法知道,他们根本没有目的地,没有粮食,也没有水!
  天可怜,谣言若说元兵是由北来,他们就往南逃,谣言要要说元兵正往南行,他们就往北走!
  有时,起晨奔南,晌午又跑向北边!
  更惨的是,不幸恰与元兵相遇中途,看吧!不分老弱,不分男女,在弯刀下,个个断首,人人丧命!
  古城空了!
  只霎霎眼的工夫,古城只剩了空街和长巷!
  这时,“双狮子”葛府的后门开了,六辆双骡轿车,一宇儿排列在后门外,车上箱柜早已放置妥当。
  葛乐山夫妇,手牵着次子俞君与幼女思君,登上了一辆轿车,驾车的是那老家人葛兴。夫葛夫人的胞妹秋娘,领着伯君,在选择车辆。
  本来,她和伯君是该乘坐第二辆车的,但是那驾车的葛常,正是伯君最讨厌的家人,于是伯君爬上了第三辆车!
  世事的是玄妙,万般的是皆有前定!
  在人的一生中,有许许多多的小事情,往往占着十分重要的位置,这些小事情的本身,说来根本毫无意义。
  但是若以“因果”观念来看他们的话,就不能不说这些小小的事情,实都含孕着影响结局的力量!
  譬如现在的伯君,他如果不讨厌葛常的话,该上第二辆车,倘如此,则伯群和秋娘这一生的命运,也就绝然不同了!
  如今因为伯君讨厌葛常,上了第三辆骡车,结果便被这种偶发的小小事情,完全改变了他和秋娘的一生!
  第三辆车驾辕的家人,是葛兴的独子葛自强,也是伯君最喜欢的家人,所以秋娘没有拦他,也跟着登上了第三辆车!
  本来排在第三辆车的姑老爷,现在带着一儿一女只好上了第二辆车,那四、五、六三辆车上是水、粮和!
  这三辆水、粮、车上,各坐着两男两女,男的是葛家的常侄辈,女的则是葛家知书达理的俏丫环!
  葛乐山眼光远大,早有准备,在族人中,挑选了六个单身而体健并有修养的晚辈,叫他们跟了走!
  隔晚,又在一群丫环中,选出来了六个人,和这六个侄儿配成夫妇,葛夫人本来反对,但秋娘却佩服而赞成。
  葛府的六辆骡车离开古城的时候,古城已是空城了!
  他们要去的地方,很远,不过葛乐山有这份自信,他会带领着一家人,平安的到达他要去的地方!

  ※  ※  ※
  是一处三叉路口!
  路口上早已聚结了上万的难民,他们一半是不知道该走那条路好,才歇下来,一半却是实在再也走不动了!葛乐山看到这般光景,立刻对葛兴道:“紧靠边走,放慢骡子,等走过这三叉路口后,往左边那条道路拐去,那时再催快骡步,别忘了!”
  葛兴自乐山弱冠就随侍左右,熟悉乐山的性格脾气,应着声,放慢了骡车,车轮缓缓滚动着。
  三叉路口上,人车拥塞作堆!
  任凭葛兴么喝呼喊让道,却毫无用处!
  葛乐山双眉皱起,沉思了刹那,一挑车帘下了骡车!他首先打量了一下四外的人群,方始对葛兴道:“吩咐驾车的助手们都下来,牵着骡子走过去!”
  葛兴首先下了车辕,另外五辆车的家人,也跳下车来,葛乐山走在车前,连声高喊着“借光”“借光”!
  好不容易的出了人屑,这半里路却费了一个时辰!
  葛夫人累了,紧欲在那条左叉道旁歇息片刻,葛乐山一因无奈,再者午后也该稍息一会儿,逐答应了下来。
  他们只离开逃亡的难民群十几丈,六辆车仍是骡头顺对着左叉道一列停着,若是风吹草动,就能立刻上路!
  葛乐山严嘱儿女家人,席地而坐,围成一圈,决不准离开自己的视线,去难民群中闲荡!
  葛兴取出食粮和水壶,虽说他们也是逃难,一因早有准备,再者本身富有,所以携带的食粮仍然很讲究。
  他们一家正在吃喝的空当,突然自难民群中走过了一个人,这人一身脏衣,蓬头垢面,肮脏不堪!
  手中拿着一根白杨木削成的打狗棒,是乞丐模样。这人走到葛家一家的面前,两只眼骨溜溜在各人身上一转,然后笑嘻嘻的对着伯君说道:“可有点剩东西给我吃?”
  葛乐山示意葛兴,葛兴取了个大馒头,一块咸肉,递了过去,这人接在手里,谢都不谢,却又对伯君说道:“壶可肯送给我?”伯君正在捧壶喝水,闻言连个怔都没打,道:“可以,给你!”
  这人接过水壶,点点头道:“受人点水之思,应当涌泉以报,小哥儿,我忘不了你!”说着,他竟在伯君身后坐了下来!
  葛兴才待挥手赶他走,葛乐山却微一摇头止住了葛兴。
  秋娘与伯君坐在一处,这乞丐恰好坐在秋娘和伯君的中间略后一尺的地方,也正好面对着葛乐山。乞巧咬了口馒头,咽了一声,将馒头送下肚去,接着是一大口肉,然后再喝口水,抹抹嘴已开了腔,道:“这馒头是昨天蒸的,肉还没有淹透,不过滋味却是不差,逃兵劫,难家乡,带着种粮食的少见!”
  葛乐山对着乞丐,已存了疑心,所以没有接话!
  乞丐却目无余子的扫了葛家众人一眼,再吃馒头,再吃肉,刹那,馒头和肉都没了影子!他一拍肚子,嘻嘻笑了笑道:“跑了几千里路,总算今天混一个半饱!”
  葛乐山目光一扫葛兴,葛兴逐又取了个馒头给乞丐,正待再又取肉,乞丐却摇着头道:“管家,谢你了,吃咸了回头没有水喝,要是不嫌我唠叨麻烦的话,那芦草包中的‘五香疙瘩’送给我一块可好!”
  葛兴闻言一楞,葛乐山却这时说道:“别发呆,这位朋友要什么你就拿什么!”
  乞丐对着葛乐山一笑,道:“员外爷心好,要饭的谢了!”
  说着,葛光已将五香疙瘩送了过来,乞丐伸手接过嗅了,要一声,笑嘻嘻的又道:“员外爷,俗话说的好,拿人家的东西手短,吃人家的东西嘴短,要饭的不能白吃自喝,也得尽点心力才行!”
  葛乐山一笑道:“别看我只是个无用的书生,但还懂得‘五湖四海皆兄弟’的道理,朋友千万别说尽什么心力的话。”
  乞丐摇摇头,一指伯君道:“这可由不得员外爷,不瞒员外爷说,我这是冲着您的少爷,大人懂事,行善自有其由,小孩子可就不然了!而您这位公子,意肯把一只‘出土紫斑玉’的水壶,毫不珍惜的送给我要饭的,要饭的若知而不言,岂不是成了混蛋啦!”
  葛夫人闻言一惊,不由怒叱伯君道:“是谁叫你取用这只玉壶来的!”
  葛乐山却急忙接话道:“一只玉壶算得什么,万物皆有宿命,该谁是它的主人,谁也推开的,逃难在外,身外物少一样好一样!”
  乞丐笑了,哈哈地震声狂笑着,笑声止后,道:“只要听员外爷这一番话,就知道员外他有多大的脸襟了,也就难怪您这位公子,得天独厚!”
  葛乐山一笑道:“小孩儿家,怎当得这般夸赞,看不把他折坏了!”乞弓没有答话,却问伯君道:“小公子,你怕不怕蒙古骑兵?”
  伯君道;“不怕!”乞丐道:“他们是滥杀无辜的喔!”伯君霎霎眼,道:“什么叫‘滥杀’?”
  乞丐道:“小公子问的好,杀戳不当杀戳的人,就是滥杀!”伯君嘻嘻一笑,道:“他们准不杀自己人!”
  乞丐摇头道:“这却不然!”
  葛乐山这时接话道:“朋友贵姓?似乎对蒙古人的事情,知道的很多嘛!”
  乞丐道,“人都要了饭,再提名姓岂不丢尽祖宗八代的脸,员外爷您就别逼我了,至于对蒙古人的事,我的确知道的不少!”
  葛乐山拱手道;“趁此稍息之便,愿聆教益!”
  乞丐一笑道:“员外爷可别跟我要饭的来这个,文诌诌的我听了发毛,刚才我就说过了,要尽点心力的!”
  “好在时间还不紧迫,先说点有关‘大汗’铁木真的事吧,他幼小时就独处在极为困苦的生活中,父被仇杀,母亲矢志复仇,日夜以复仇的事提示他,所以养成他有一种冷酷无情的性格!他生长在蒙古高原上,看惯了弱肉强食的事情,所以认定了强权即是公理,不杀人就彼人杀!”
  “他年轻时曾作过一件事情,这件事,足以说明他对杀人的概念,以及他的部下为何敢于滥杀的原因!他有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名叫‘别克贴儿’,他与别克贴儿为争一条金鱼,竟不借用箭射杀了对方!”
  葛夫人呸了一声,道:“没有伦常的猪狗!”
  乞丐却摇头道:“对以杀人为自卫,并习之为常的蒙古人来说,那是平常的事,所以现在他得了势,杀人如麻,能无动于衷!”
  葛乐山嗷了一声,道;“朋友这一席话,使我对‘铁木真’了解了不少!”话锋一顿,又道:“朋友下场会推测我要往南的呢?”
  秋娘始终闭口不言,此时突然说道:“听人说,这次铁木真兵进‘中都’(今之北平,当时为金国定都之处,时为宋宁宋嘉定八年,公元一二一五年。)是为了‘金人’迁都‘京’的缘故!”
  乞写闻言一楞,道:“这位姑娘好灵的消息呀!”
  秋娘道:“道听途说,不知可确实吗?”
  乞丐道:“不错!”目光一转,又道:“姑娘不会别无用意的说这些话吧?”
  秋娘一笑道,“我是说,谁肯明知黄河南北正在尘兵的时候,却要横渡黄河,迁家南方,那岂不是自投罗网!”
  乞丐嘻嘻一笑道:“乍听来这番话是对的!”
  葛乐山一笑道:“难道仔细听来,这话又错了?”
  乞丐道:“铁木真自兴兵以来,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四年间三次兵进‘居庸关’使金兵弃甲而遁,这是事实!所以这次盛怒进军,一路追击金兵,谁也能判断出来,必然是势如破竹,直追汴京……”
  秋娘接口道:“这该与你推测我们奔南无关吧!”
  乞丐道:“有关,关系大了!”说着,他突然嘻嘻一笑,对葛乐山道:“员外军中还带着不少美酒吧?”
  葛乐山剑眉微微一皱,道:“这些事要问家下人了。”
  葛兴不待主人发问,已接口道:“没带什么酒,只有老爷您惯喝的一点‘落花露’!”葛乐山尚未开口,乞丐已接话说:“贵管家所说的‘落花露’,可是产自崂山……”
  话没说完,葛乐山已吩咐下去道:“葛兴,取一瓶来!”
  葛兴咬咬牙,无可奈何的取来一只玉瓶,瓶高仅有五寸,而且扁,看样子里面不会有多少酒!葛兴才待开启瓶封,乞丐急忙摆手道:“使不得!”
  手一抬,已将玉并从葛兴手中夺了过去!葛兴一楞,葛乐山也不由心头一动,乞丐已接着道:“这酒瓶开启之后,酒香四溢,必然要惹出麻烦来的!”秋娘冷冷地说道:“明知会惹麻烦,又何必索要酒喝呢?”乞丐道:“我承认索要,但不承认现在要喝!”秋娘道:“要带走?”乞丐道:“姑娘慧心,一猜就对!”葛兴忍耐不住,接话道:“这主意高明。”乞丐嘻嘻一笑,道:“老管家是何所指?”
  葛兴道:“这只玉瓶价值十金!”葛乐山道:“退到一旁去,不要没有规矩!”乞丐却摆手道:“员外别责怪贵管家,他正说中了我的心思!”
  葛乐山一笑道:“朋友说玩笑话了。”话锋一顿,接道:“别为一瓶酒,扯远了话题,秋妹刚才……”
  乞丐接口道:“那位是‘秋妹’呀?”
  秋娘落落大方的说道:“我,我叫秋娘,俗名字。”
  乞丐道:“我真笨,竟没想到,姑娘可别怪我冒失。”
  秋娘一笑道:“为了逃亡,不得不抛头露面,别见笑。”
  乞丐正容道:“姑娘女中豪杰,我只有尊敬。”
  秋娘又是一笑,道:“好听的话我未必喜欢。”
  微顿,接着又道:“还是请说铁木真战无不胜,与你猜我们往南何关吧!”
  乞丐道:“按铁木真的兵势来说,他必将直迫泞京,若如此,在大军之间,就有中空地带,奔南是最方便并且没有危险!”
  葛乐山哦了一声,道:“因此朋友推测我们是奔南?”
  乞丐不答,却正色反问道:“莫非员外并非往南?”
  葛乐山看看秋娘,秋娘会心,对乞丐道:“就算我们是奔南走吧,请问行得行不得?”
  乞丐一指六辆骡车的骡头,道:“骡车所对的这条路,正是往南去的路!”
  秋娘道:“听说是的!”
  乞丐摇头道:“这条路目下走不得!”
  秋娘哦了一声,道:“为什么?”乞丐目光向外一扫,道:“妨娘可曾听说,金、元大军正在黄河两岸血战!”
  秋娘颇首道:“听说过!”
  乞丐道:“这一战不论‘铁木真’是胜是败或是和,他都会突然中止南进,而回师的,始娘可懂这个道理!”
  秋娘闻言,心头一凛,道:“你说铁木真‘必然’退兵!”
  乞丐道:“不错!”秋娘道:“总有个缘故吧?”
  葛乐山也道:“是朋友的推断,抑或已有确实,的消息?”
  乞丐道:“双方这时正血战不休,那来的确实消息!”
  秋娘点点头道:“是推断了?”乞丐道:“当然是推断!”
  秋娘与葛乐山互相一望,道:“推断面敢说得这般肯定,真使人佩服!”
  葛乐山接着道:“愿闻其由!”
  乞丐耸耸肩头道:“如果真要详细说出我的推断本着什么的话,恐怕非说几个时辰不可,没有这么多时间,我只好简略点说。”
  仰颈喝了口水,接道:“首先要明白‘铁木真’的作风,他是个有容别人疑惑他和侮辱他的狂人,这次是金国仓都都惹火了他!”“他虽然目不认丁,不学无术,但却是个生成的‘战争坯子’,有天赋的军事奇能,别人难比!他自从幼年在蒙古高原,被叛离他父亲的旧部‘泰亦无赤元冗’人擒掳过一次之后,至今警惕不忘!”
  “他父亲的好友,助他扫平各个部落的‘王罕’,在眼见他越来越强大之下,竟然起了毒心!终于暗中和‘札木合’等部落勾结,突袭他的军营,这件事对他的教训很大,使他不再信任何外人?”
  秋娘不由接话:“这些事虽说不算秘密,但知道如此清楚的人却很少,尤其是你一个汉人,好像不该知道这么多……”
  乞丐瞥了秋娘一眼,接口道:“姑娘请别打岔,听我讲下去。”
  话锋一顿,接着又道:“有前面这两大原因,再配合上目前情势,就是我敢大胆推断,他此次进兵不会进而南渡的道理!”秋娘道:“他先锋大军已和金兵发生血战,就此回师的话,必有其他更重要的缘故,你可能说明一下?”
  乞丐道:“他此次进兵,明着是要扫灭金国,其实却志在西方,我敢再下个大胆的判断,他回抽就是为了全力西征!”葛乐山剑眉一皱,道:“总该有个必须回师西往的道理吧?”
  乞丐一笑道:“员外好像还没听懂,刚才我说他在蒙古高原所遭受的两件事情,也就是这次他必将先顾西征的原因!”葛乐山道:“对用兵片战,我是一窍不通,所以……”
  乞丐又是一笑,接口道:“这又是一篇老帐,该从铁木真灭掉‘乃蛮’说起,乃蛮虽亡,那太阳罕之子‘屈出律’,却逃到了西辽!西辽(今新疆西南俄属中亚南部)王吉儿汗,将爱女嫁给了屈出律,并将西全国政,也交给屈出律来管理!结果屈出律忘思负义,竟联合了中亚大国‘花刺子模’,篡夺了西王的王位!”
  “铁木真知道屈出律必报杀父之仇,侵地之恨,所以深怕在自己大军全面猛攻金国时,屈出律率军东犯,和金国缔盟,来个‘首尾夹攻’,那时蒙古大军必将两面受敌,陷于危境,这种险,铁木真是绝对不冒的……”
  秋娘哦了一声接口道:“所以铁木真在扫灭金国之前,必先平定西!”乞丐道:“对呀!姑娘一语中的!”葛乐山道:“回师难道就不惧金国反扑!”
  乞丐一笑道:“金国在这四年间,连经三次大战,从第一次‘野狐岭’一战惨败至今,元气难复,守尚勉强,攻更无力了!”秋娘一笑道:“铁木真用兵是厉害!”
  乞丐顿首道:“这人是天生的将材,用兵如神!”秋娘道:“他是一定要回师征西了?”
  乞丐道:“不会有错!”秋娘道:“真不会错的话,往南去的人,应该小心才是。”
  乞丐霎霎眼睛,道;“姑娘一家不是往南方去?”秋娘道:“就算本来是要奔往南边,被你这么一说,也不敢去了!”
  乞丐道:“去还能去,只是要换条路走才行!”秋娘道:“还有那条路可以通行呀!”乞丐道:“小道!”秋娘道:“小道怎能通车?”乞丐道:“能!”秋娘道:“怎样走法?”乞丐道:“仍由左面这条路走,行约二里,左边有条岔路,刚才能容一辆子通行,走这条路,不会和元兵相遇!”
  秋娘想了想,道:“算了,万一要自投罗网,岂不……”
  乞丐接口道:“妨娘是不相信我了?”
  秋娘道:“在这个时候,你不认为小心些好吗?”
  乞丐双目一瞪,道:“姑娘,我是好心好意……”
  秋娘接口道:“这个我知道。”
  乞丐道:“那姑娘为何又生疑……”
  秋娘道:“你误会了,我们跟本不是往南方去的!”
  乞丐看了秋娘一眼,岔然起身,道:“好,你们往南不往南,关我什么事,我这是‘自找难堪’,‘自讨无趣’,不过姑娘,我劝你还是少‘自作聪明’的好!”
  话说完,大踏步的走了!
  但他却没有放下那只玉壶,和那满盛美酒的玉瓶!
  乞丐走后,葛乐山沉思甚久,终于下了决心,道:“我们动身!”
  秋娘看了他一眼,道:“怎么走法?”
  葛乐山道:“就按刚才那人说的路走!”
  葛夫人着急道:“这怎么行,一个要饭花子的话……”
  葛乐山接口道:“你可曾见过这种气派的花子?”
  话锋一顿,挥手向下人们道:“快,立刻动身?”
  于是葛家一家又登上了骡车,一路向南驰驱而去!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楼主| 发表于 前天 14:3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章 小道上草木皆兵
  葛乐山果然是按照那乞丐所说的路走,行约二里,转入小道!
  小道上,荒草没到人的膝盖,也恰好遮住车辆的大部分!
  当骡车拐进小道之后,葛乐山立刻吩咐葛兴停车!
  车停之后,他飞身下车,拨开荒草,细察地面!
  地上除稍多泥泞外,不见其他人或车的痕迹,更没有蹄印,葛乐山暗中颔首,一颗悬心这才放落!
  原来他虽然决定按乞丐所说的路走,但到底是福是祸,却在两可间,谁也不敢保证,那乞丐不会骗人!
  万一不幸,乞丐正是铁木真派出的奸细,则葛乐山无异是自投罗网,如今发觉小道上别无人行痕迹,自是放心不少!
  于是重登车中,吩咐疾驰!
  小道虽被荒草所掩,但那乞丐说的很对,恰好能够通过骡车,因此不碍行程,加紧赶路!
  从歇晌到太阳偏了西,已走了三十里路,够快!
  正行间,风送蹄声,如同万鼓擂鸣!
  葛乐山神色陡变,沉声对葛兴道:“停车,不得出声!”
  葛兴也听到了蹄声震响,立即停车,道:“老爷,这好像是蒙古……”
  葛乐山接口道:“噤声,下车来,吩咐下去给牲口戴上罩口!”
  葛兴应声下车,首先象其余五辆车子打个招呼手式,行有行规,这手式驾车的人都懂,立刻纷纷动起手来!
  他们不但给牲口戴上了罩口,并且自车底抽出早就备好的草黄色车蓬,由轿车顶上盖遮下来!
  这是秋高马肥的时候,荒草尖端业呈黄色,恰和车篷色泽相同,远处看来,是无法认出的!
  擂鼓般的蹄声,仍然响着,久久不停!
  葛夫人脸色早就变了,悄声问葛乐山道:“是……是元兵?”
  葛乐山颔首道:“是!”
  葛夫人道:“是迎面来的还是……”
  葛乐山道:“是迎面由大路来的,离这小道有一里多地呢!”
  葛夫人念声佛道:“多亏了那个要饭的,若不……”
  葛乐山一笑,道:“你刚才还在说,一个要饭花子的话不能听吗?”
  葛夫人白了葛乐山一眼,道:“我是小心而已!”话锋一顿,道:“怎么还没过完?”
  葛乐山剑眉一皱道:“几万大军,怕不要过上三两个时辰……”
  葛夫人道:“那怎么办?”
  葛乐山安慰妻子道:“现在我们只有等,天黑了走更好!”
  葛夫人道:“是元兵回师了?”
  葛乐山道:“大概吧,要不怎会在这个时……”
  话没说完,葛夫人已接口道:“乱马蹄震,我们何不趁这个时候走,车轮声小,他们又在里许外,决定听不到动静的!”
  葛乐山道:“不错,但是却能看见!”
  葛夫人道:“他们回车正急,谁会注意?”
  葛乐山道:“不能拿一家大小的性命,来冒这个险!”
  这时,秋娘领着伯君来到,道:“姊夫,看样子怕要到天黑才能走了!”
  葛乐山点头道:“只好如此!”
  秋娘道:“那乞丐的消息好灵!”
  葛乐山道:“是个有心人!”
  葛夫人却道:“我看八成是金国的探子!”
  葛乐山一笑,道:“别想岔了事,金国也没有个好东西!”
  葛夫人道:“可是至少能让咱们安居在古城呀?”
  葛乐山眉头一皱,尚未开口,秋娘已幽幽地说道:“阿婶,那叫‘安居’吗?”
  葛夫人道:“怎么不叫安居,这么多年来……”
  秋娘苦笑了一声,接口道:“阿姊,我们并不是金国的百姓,是汉人!”
  葛夫人道:“这个道理我懂,但是懂又能怎么样呢?出了个岳飞,老百姓好容易有了指望,盼头,结果……唉!”
  秋娘道:“不错,只是……”
  葛夫人又接口道:“小妹,咱们不谈这个好不好?”
  秋娘无可奈何的看了葛乐山一眼,道:“是,阿姊,说实话,空谈也无补于事!”话锋一顿,转对葛乐山道:“姊夫,我看咱们还是慢慢地朝前走好!”
  葛乐山一愕,但他深知秋娘的识见,于是问道:“秋妹可是另有所见?”
  秋娘道:“我看那乞丐,必然不是金国的探子,因为若是金国的探子,没有倒退向元军深处走的道理!他若不是金国探子,那就是咱们的人了,那上万难民,集结在门口,他怎忍心任由元兵回师时宰割呢?”
  “所以他会反映点难民们逃亡的路线,路线只有这条小道平安,所以我才劝姊夫最好还是赶些路程!”
  葛夫人道:“是怕被难民赶上?”
  葛乐山皱眉道:“我们也是有国难投,有家难归的难民,怕什么?秋妹催行,是怕难民一多,自难掩蔽形迹,会出麻烦!”
  葛夫人一听,慌了,道:“那还等什么,快!快走!”
  于是葛家的六辆骡车,又开始向前行进!
  不过,这次为了怕被回师的元兵发现,走得慢了!
  天黑啦!
  上弦月的微光,照映得大地一片昏黄!
  回师的元兵,过去了,他们飞骑疾驰,足过了两个时辰,蹄声方始远去,可见有多少兵马!
  元兵既然已去,车辆自然恢复了疾行!
  虽说车只六辆,骡仅十二匹,但疾驰起来,声音也是够大,尤其是在深夜的时候,数里以外都能听得清楚!天下事,莫不前定!
  说来似是迷信,想想有其道理!
  葛乐山,当代奇侠!秋娘,女中诸葛!
  如今却都没有想到,如何减低车轮和骡蹄的声响!
  葛乐山在想沿路若有意外,怎样应付!
  秋娘则在想,此番投奔的地方,能否还有作为!
  所以他们两个人,都疏忽了轮声蹄音传远不要的事!
  葛夫人,心痛子女劳顿,又招呼要停车休息!
  说实在话,车辕上的驾车人,也很累了,葛乐山逐吩咐下去,休息两个时辰,吃喝还加上小睡,不多延迟!
  此时,日间集结在三叉路口的难民群,果被秋娘料中,在乞丐的指引下,正由小道上蜂拥南奔!
  假如没有这个乞丐,上万难民,这时早已作了无头之鬼!
  约是三更!
  葛乐山唤醒熟睡的家人,登车启行!
  葛乐山只吩咐大家,不许张灯,不得点火!
  却单单又忘了轮声和蹄音!
  车行渐疾,轮声渐响,夜间闻之,如同山崩!
  秋娘突然心生警兆,收回杂念,情思。所以!蓦地,她明白了原因,立刻一挑车帘,对葛自强道:“快,招呼你爹停车!”
  葛自强无法下辕,但他却另有办法!
  长鞭一扬,右腕坐力,猛的一抖,一甩,一带,三声清脆的暴响,由长鞭梢传出,这是暗号!
  果然!葛兴闻声知意,挑帘对葛乐山道:“老爷,我那孩子用鞭声传知,说有急事停车!”
  葛乐山哦了一声,道:“那就停,问他有什么急事!”
  车停了,未待葛兴下辕追问所以,葛自强已飞跑过来!
  葛乐山剑眉微皱地道:“有什么事?”
  葛自强道:“秋姨说,车声蹄音太响了!”
  葛乐山闻言色变,立刻传令道:“快,找出碎布,包扎车轮和牲口蹄子!”
  话声中,葛兴父子及其余的家人,纷纷动手,葛乐山却似有感应般地脱去长衫,自车中抽出了他防身的宝剑!
  葛夫人悄声道:“你拿剑干什么?”
  葛乐山道:“备而不用!”
  这时葛兴过来道:“包扎车轮和骡蹄,怕要点盏灯吧?”
  葛乐山想了想,道:“只点一盏,一辆车一辆车的轮流包扎!”
  灯点上了,众家人一齐动手,由第一轮车起,依次向后,人多手快,刹那已包扎好了第一辆!
  接着又奔向第二辆车,家人们都鸦雀无声的悄悄工作,车上人,也因包扎车轮的关系,顺便下车走动着!
  一盏灯,光亮不强,但在夜晚,却难掩蔽!
  何况适才车声蹄音,早已惊动了人!
  相距葛家走的这条小道约半里路的高坡上,有片松树,林外,人影幢幢,林内,刀枪闪光,是一骠人马!
  人马足有五千,正是元军最最精锐的“铁骑兵”!
  领率这五千“铁骑兵”的主将,是智勇双全的拖雷!
  拖雷是铁木真最小的一个儿子,也是铁木真最喜爱的一个儿子,此次回师整军准备征西,拖雷由前锋变成了后队!
  铁木真用兵如神,回师早已防金兵反扑,除已任其手下猛将木华黎,为伐金总师,沿退兵路线布奇兵外,更下令拖雷殿后,五千铁骑军,是百胜雄师,也是铁木真本族的亲信子弟!
  拖雷行军至此,天色已晚,遂传令安营扎寨!
  葛家六辆骡车的奔驰声响,在半个时辰前,已被拖雷铁骑车的前哨发觉,夜深人静,拖雷早已整军以待!
  车声倏止,拖雷正自深凝其由,孤灯照明,顿时看清了一切,拖雷手下一个千夫长木得律笑对拖雷道:“原来是逃难的一家人!”
  拖雷看了他一眼,没有开口!另一位千夫长各里达突然道:“咦!有女人!”
  拖雷横扫了各里达一眼,道:“汉家女人,无不瘦弱,有啥意思!”
  木得律接话道:“放过去?”
  各里达道:“大汗有令,敢逃的杀,怎能放他们过去!”
  拖雷两条浓眉一挑,道:“这家人很聪明,没看见么,他们在包扎车轮!”
  木得律哈哈一笑道:“可惜晚了!”一转头,对各里达道:“平日大汗说你够狠,现在咱们比比!”
  各里达道:“比就比,说吧!”
  木得律道:“咱们两个下去,只准用刀,看谁得的人头多!”
  各里达道:“好啊!”话声一顿,接着又道:“慢,女人留下!”
  木得律道:“小孩也留下!”
  各里达眉毛一扬道:“留着小汉狗何用?”
  木得律道:“作活靶,咱们还要比箭!”
  拖雷把手一拍,道:“我作证,谁若获胜,赏黄金十两,先挑女人!”
  木得律和各里达,立刻欢呼起来!
  他们二人所率领的兵士,也纷纷呼啸预祝自己人胜利!
  拖雷右手一挥,欢呼声停,拖雷道:“除弓箭和刀外,不得再带东西!”
  于是木得律和各里达,各持弯刀,飞身上马!
  拖雷接着又道:“小心点,我看这家人很沉着!”
  木得律道:“怎见得?”
  拖雷道:“刚才大家欢呼,声音有多大,人家并没吃惊!”
  各里达道:“汉人们讲究面子,怕也怕在心里!”
  拖雷哼了一声,道:“听着,你们要比赛,我不管,但是我可不能让你们去送命,小心第一辆车上那个汉子,他有一对亮眼!”
  木得律怀疑的道:“这样远,你看得见?”
  拖雷又哼了一声,道:“刚才狂呼欢啸,那汉子曾闪着亮眼,朝咱们这方看,接着他把手一挥,有人灭了灯!”
  木得律一笑道:“咱黑夜里能射鹞子,杀人更不会错!”接着转对各里达道:“预备好,咱们开始!”
  各里达点点头,拖雷道:“好!我下令,仔细听着,去!”
  各里达一马当先,闯下了小坡!
  木得律鬼哭般呼啸着,叩马疾追!
  这时,葛乐山已有了应变的布置!
  元兵的欢啸,使葛家惊心动魄!
  葛乐山立刻作了决定,备好暗器,背上宝剑,将灯熄灭,吩咐停止包扎车轮,将骡车顺次靠边排列!
  传语葛兴父子,元兵到时,葛乐山开路闯关前行!
  葛家,除了葛乐山有一身罕奇的功力外,只有葛自强算是把高手,他是葛乐山从小调教出来的!
  因此葛自强这时也取出钢刀,和葛乐山分立车前!
  木得律的呼啸,和马蹄声响,已告诉葛乐山敌人来了。葛乐山静静在听,然后对葛自强道:“鞑元的弯刀,无一不是精钢所铸,要小心,现在只来了两个人,若不是前来传话,必然说是两员猛将!别小看他们,他们马上步下都能来的,最好施展‘断门刀’法,在一招之内就了结他们!”
  葛自强道:“老爷放心,保不误事!”
  葛乐山道:“要截住他的马,有用!”
  葛自强道:“好,小的有数了!”
  话声中,木得律和各里达已闯下了小坡,到达小道!
  他们是在相距车辆十数丈的地方下来的,旋即各扬弯刀,寒光闪闪下,呼啸着奔向车辆!
  葛自强和葛乐山,站在第一辆车前丈远地方,自然就成了各里达和木得律最先下手的目标!
  战马疾驰,弯刀闪光,瞬即相接!
  就在此时,拖雷传令掌灯!
  千百盏灯光火炬,照映出小道上的一切!拖雷也看清了葛乐山主仆,他猛一跺脚道:“混蛋东西,找死!”
  果然!
  拖雷找死二字出口,小道上,两柄弯刀已横削向葛乐山主仆的肩胸,葛光山主仆,却视若无睹,动都不动!
  就在弯刀相距肩头寸余时,葛乐山身形一斜,到了木得律的身后,长剑一顺,木得律滚落马下。
  各里达更惨,弯刀劈下,人影闪花,眼前只见寒光突临颈间,不容躲避,一颗大头带血飞去!
  两匹战马,被葛家主仆一拍驯服,交给葛兴拴了起来!
  木得律,凶猛大将!万人难敌!
  各里达,无敌战士!所向披靡!
  岂料一招之下,双双阵亡,鞑胆已丧,人人骇怖!
  拖雷浓眉紧锁,扬声向五千铁骑车道:“木得律和各里达,被人杀了,连灵魂没保证(蒙古旧俗,人死若不流血,可保灵魂,能再投生。)!不过小道上的汉人,并不是神,他们会一种汉人的武技,所以不能蠢笨的用力来拼,要智取!”
  另一千夫长鲁各答道:“请给我一百勇士,我去报仇!”
  拖雷摇头道:“没有用,他们人不少,都会武技,我有办法!”话一停,转向身后侍立的一位蒙古勇士道:“多拉,传令在小道前方,堆柴放火!”
  鲁各答性如烈火,这时扬声道:“拖雷,我要去杀,要他们流血!”
  拖雷道:“等火起了,你由后面带人下去,带三百人!”
  鲁各答欢应着,多拉已传令下去!
  就在这个时候,在道那头,传来了喧哗人声!
  人数众多,多到无法计数!葛乐山抬头一看,不禁顿足道:“坏了!”
  原来难民群,已蜂拥而来!拖雷一惊,等看清是数千难民时,扬臂传令道:“杀!都杀下去!”
  鲁各答本早有备,闻言弯刀一挥,首先闯下。
  接着五千铁骑俊狂飙般横卷了过去,声动天下。
  刀光!锥影!蹄声!
  惨号!悲呼!哀鸣!
  只杀得天昏地暗,血流成河!
  乱军中,葛乐山率领车辆冲向小坡上!
  有元兵追截,有难民阻绊,车轮高一颠,低一仆,闯上了坡头,小坡上只有拖雷和多拉及十名蒙古勇士防守!
  葛乐山和葛自强,一左一右卫护在六辆车的前后,猛攻上来的元兵,遇之则死,碰之则亡!
  第三轮车,本是葛自强驾辕的,如今苦了秋娘,她暂充车把式,扬鞭不响,拌缰不动,呼喝无声!
  所幸六辆骡车是一列上坡,危险不大!
  此时葛乐山主仆,已经闯上了小坡,葛乐山目光扫处,看到了那“黄伞室帐”,立刻对葛自强喝道:“擒贼擒王,自强你先敌住那些鞑奴,我擒这鞑酋!”
  话声中,葛乐山身形倏起,剑华飞腾,已越众而过!
  元兵虽勇,却未见过能突然腾升飞空的人,不由一愕,等想起应该放飞箭的时候,葛乐山已落身拖雷面前!
  十名蒙古勇士,大吼一声,纷纷奔回,葛自强这时身形疾射而前,钢刀摆顺,已将两名蒙古勇士剁翻地上!
  其余八名勇士,狂吼着回身迎战,杀作一堆!
  葛乐山这时宝剑闪光,劈向拖雷。
  拖雷身后的多拉,一跃而出,右手弯刀猛碰葛乐山的宝剑,左手竟以一招“神龙探爪”抓向葛乐山肩头!
  葛乐山剑尖一挑,冷哼一声,他没有想到,元军之中竟然也有身怀武技的人物,遂立下决心,先除多拉!
  一念及此,抽剑退步,右腕一挺,宝剑再次送出,透传真力,挥向多拉的前胸,这是一招厉害的杀手!
  多拉弯刀碰空,忙也抽将回去,手腕一顺,斜削而下,弯刀锋薄,削劈下来挟着凌厉的风声!
  葛乐山宝剑挺进的当空,也正是多拉弯刀斜削而来的时候,葛乐山顿时明白了多拉的用意!
  多拉竟想拼上一条性命,换葛乐山个同死,这样拖雷就解去了危险,可见多拉并非蠢鲁的武夫!
  葛乐山既然明白了多拉的打算,立即得计,故作不解的依然随剑向前,左手却已提聚了十成真力相待!
  说时适,那时快,多拉的弯刀竟快过葛乐山宝剑。刹那,先削到了葛乐山的左臂及肋旁!
  岂料葛乐山宝剑猛地左斜上挑,一声铁金交鸣的暴响过去,多拉真力不敌,弯刀脱手飞去!
  葛乐山左手倏忽拍下,击在了多拉的右肩!
  多拉惨号出声,右肩骨立被击碎,摔倒在地!
  葛乐山并不停顿,足尖一拧,扑向拖雷!
  拖雷弯刀出鞘,左手在“黄伞室帐”中一探,多了一面特殊的盾牌,目光如炬,逼视着葛乐山!
  葛乐山宝剑一震,直刺向前,拖雷跃左相避。
  葛乐山剑尖一抖,宝剑二次刺出,拖雷依然不格不架,竟又一跃五尺向左面避了开去,但他的目光却终瞪注着葛乐山一瞬不瞬。
  这时,惨号之声更紧,元兵正对无辜难民横杀残戮!
  葛乐山动了义愤,怒声喝道:“你可是主将?”
  拖雷道:“我是拖雷!”
  葛乐山闻听对方竟是拖雷,不由大喜,知道若能擒获拖雷,即可止住元兵的滥杀和狂暴!于是葛乐山把本来准备要说的话,收拾起来,道:“很好,你接我一剑!”
  这次,葛乐山出剑已非先前,非但透传七成真力于剑尖之上,并且再也不向致命的地方下手!
  拖雷刚才连躲两次,目的在离开黄伞远些,以便施展,所以葛乐山攻上来的第三剑,拖雷不再闪避,进步迎上!
  弯刀和宝剑实实在在相抵一处,一击之威,声雷耳鼓,拖雷退了两步,葛乐山却一动未动!拖雷浓眉一挑,暗自心惊,但他弯刀再起,又复抢先攻上!
  哪知就在光芒罩下的刹那,葛乐山暴然出剑,剑光上移,正迎上拖雷的弯刀,鸣声起,弯刀飞,拖雷手中只剩了盾牌!
  葛乐山动若脱免,宝剑震飞了拖雷弯刀后,闪身疾进,左手以一式“凌虚神抓”,猛地抓出!拖雷一个鹰翻,侥幸躲开了这式神抓!
  此时,葛自强已斩杀了五名蒙古勇士,正和其余五名,血斗难分,看来一时之间,很难脱身。
  那六辆车,在强闯小坡时,突有一辆遇上了危险!
  遭遇危险的骡车,正是伯君和秋娘所乘的第三辆!
  秋娘力弱,不会驾车,正距离直顶还有三丈的时候,双骡之一突失前蹄,秋娘大骇尖呼出声!
  她尖呼声中,盲目的甩动着鞭子,鞭梢扫在了骡子眼上,双骡被惊,不奔坡上,反而向在斜下方飞驰而去!
  秋娘花容失色,吓呆在车辕上,星眸紧闭,柔握住辕上的扶手,只有听天由命!
  双骡受惊之下,动了骡子脾气,狂驰不停!
  元兵看出这是便宜,纷纷过来阻截,哪知双骡奔驰太快,贪功好事的元兵,好几个被撞死在地上。
  这情形,恼了千夫长里各打,他暴吼一声,飞身下了马,弦满月,箭疾飞,一下射中了骡腿!
  骡子正奔驰若狂,其疾无伦,腿处中箭,立即仆倒,另外那匹骡子,独木难行,也被带倒在地。
  双骡一倒,前冲劲势未止,轿车来了个“鹞子大翻身”,一飞而起,车辕上的秋娘,也“一飞重天”!
  此时,这辆倒翻起来的骡车,业已闯越过了元兵的包围,秋娘身子腾空,惹得大群元兵,疯狂般催马上前接取!
  秋娘在突受猛震人飞空中的时候,神智已乱,当上升势颓,往下坠落时,更已魂魄俱飞,昏了过去!
  就在此际,一声清啸起自坡下,随着啸声,一条人影如闪电般疾射而到,空中伸手,接任了秋娘!
  在他一接一停之下,方始看出这人竟然是那指路的乞丐!
  乞丐接住秋娘,只在半空一顿,接着又疾射下坡,一登复起,眨眼无踪!
  元兵个个骇然勒马,瞠目而视!
  他们的获狐已失,遂拨转马头,又杀入难民群中!
  小坡上,葛自强又斩杀了一名蒙古勇士,自己却也到了筋疲力尽的地步,汗沿颊流,喘息出声!
  葛乐山这时却已把拖雷,逼得后退了十丈!
  拖雷的弯刀已失,只剩一面盾牌迎拒!
  要不是拖雷跳跃迅捷,早已被擒!
  葛乐山一心要生擒拖雷,所以也未施杀手,拖雷却无形中沾了便宜,才能勉强的支持着!
  不过照现在这情形看去,拖雷也支持不了多久了!
  这时,蓦地传来葛自强的痛呼声,葛乐山百忙中瞥目回顾,葛自强左臂中了一刀,伤势不轻!
  葛乐山有心返身接应,又怕拖雷得此机会逃脱,这样不但自己全家必死,万千难民也将一个难活!
  狠一狠心,咬一咬牙,宝剑闪处,真力贯注,一连两剑,将拖雷的盾牌击落,剑锋已指在了拖雷的胸口!
  葛乐山立即沉声道:“拖雷,你若想活命,传令收兵!”
  拖雷把胸膛一挺,道:“杀吧,拖雷是个男儿!”
  葛乐山傻了,略一沉思,心生一计,道:“拖雷,汉家男儿,一言九鼎!”
  拖雷浓眉一挑,道:“九鼎,是什么意思?”
  葛乐山道:“就是说一句算一句,死不更改!”
  拖雷笑道:“蒙古男儿,也是这样!”
  葛乐山道:“那很好,我们这一仗,谁败了?”
  拖雷道:“我败了,所以要你杀!”
  葛乐山摇头道:“我不杀你……”
  拖雷怒吼道:“你敢拿我拖雷不当英雄?”
  葛乐山摇头正色道:“不是!”
  拖雷道:“那为什么不杀我?”
  葛乐山道:“不怕死的才是英雄,你不怕死,是个英雄,我打败了你,自然也是英雄,汉家人有句话,英雄爱英雄!”
  拖雷双目一亮,道:“好汉敬好汉!”
  葛乐山道:“对,我们该是朋友!”
  拖雷看了胸前锋利的宝剑一眼,葛乐山立将宝剑收回,还于鞘中,脸上带着诚恳的微笑!
  拖雷目射凌光,望着葛乐山,突然纳头便拜道:“你是英雄!真英雄!”
  葛乐山也一拜到地道:“我是汉家英雄,你是蒙古英雄!”

  第四章 斜坡下骨肉离分
  拖雷豪放的大笑起来,二人把臂而起,拖雷看了葛乐山一眼,又扫视了小道上一眼,道:“汉家英雄心软,我知道!”
  葛乐山正色道:“不!”
  拖雷道:“那你却不忍看这群人死,不忍听他们惨呼!”
  葛乐山道:“不错,因为他们也是汉人!”
  拖雷皱眉道:“汉人受金人欺,我们打败了金人,汉人不该逃!”
  葛乐山道:“他们没逃,他们的家本来住在沿河一带,金人败了,逃了,他们这是回家,谁料到你们又在这时回军?
  “再说,你们要是这样黑白分不清,见人就杀,我问你,你们和欺侮汉人的金人,又有什么分别!”
  拖雷想了想,点点头!
  葛乐山趁机又道:“蒙古不怕死的英雄拖雷,他的兵,自然也都是英雄,英雄只杀有刀枪的敌人,杀徒手的难民,是侮辱英雄!”
  拖雷双目连眨,猛地一拍大腿道:“汉家英雄的话对!”
  “对”字出口,他奔向了“黄伞室帐”,自帐内取出一只长而尖的牛角,就唇上吹了起来!
  呜!呜!呜呜!呜呜呜!
  突然!
  天地顿转寂静,四下毫无声息!
  元兵们,在马上的,原姿坐着,在地下的,收刀站着,动都不动,难民们,吓坏了,惊呆了,也都站着不动!
  拖雷宏亮的嗓音,吼叫起来!他道:“我多了个汉家英雄朋友,我不怕死,他不杀我,我们变成了朋友,他是我的朋友,他的人就是你们的朋友!”
  元兵呼声震动天地的喊道:“大督帅的朋友,自然就是我们的朋友!”
  拖雷又喊道:“朋友不能杀朋友,统统回来!”
  元兵一个个弯刀归鞘,步向坡头而来!
  葛乐山这时回顾,见自己的骡车,早已跑出了好几里地,宽心大放,伸手抓住拖雷的臂膀道:“谢谢你!”
  拖雷也回抓葛乐山的手臂道:“咱们不但要成朋友,还要成兄弟!”
  葛乐山道:“汉人有句话,说‘四海之内皆兄弟’!”
  拖雷哈哈大笑道:“好话,再说一遍,我好记住。”
  葛乐山道:“四海之内皆兄弟!”
  拖雷道:“这话意思可是,天边的,邻近的,都是兄弟?”
  葛乐山道:“不错!”
  拖雷道:“金人可不是兄弟!”
  葛乐山道:“金人残暴多诈,不是兄弟!”
  拖雷道:“我叫拖雷,你叫什么?”
  葛乐山道:“葛乐山!”
  拖雷道:“我记住了!”一顿,接着又道:“你去哪里?”
  葛乐山道:“我要过河!”
  拖雷嗯了一声道:“汉人河对岸有家,还有皇帝在,可对?”
  葛乐山道:“对,所以我们要回家!”
  拖雷道:“往上流走,都是我们的兵,是木华黎统率着,我送你一只‘军令’,他会护送你一家过河!”说着,反身自“黄伞室帐”中,取出了一支令箭,交给了葛乐山。
  葛乐山不由大喜,道:“我从心里感激……”顿了顿,接道:“可是我却没有东西送你!”
  拖雷道:“有!四海之内皆兄弟!哈哈……”
  葛乐山也哈哈的笑了,他们手把着手,真像兄弟一样!
  拖雷笑声止了,道:“回家要快,葛……葛……”
  葛乐山接口道:“我年纪大,我们汉家的习惯,你要叫葛大哥!”
  拖雷高兴的说道:“对,葛大哥,你有我那军令,随时要来看我!”
  葛乐山道:“拖雷弟,兄弟不说谎,我也许没有机会再来看你了,不过我可以答应你,有一天,我叫我儿子前来!”
  拖雷道:“好哇,别忘了叫他拿着这军令作个证明!”
  葛乐山道:“忘不了!”
  拖雷道:“葛大哥,你儿子叫什么名字?”
  葛乐山道:“他叫葛伯君,今年八岁,在骡车上,已经走远了,否则我一定现在就喊他过来,先见见你!”
  拖雷目光往远处的骡车一扫,道:“他长大了来更好,我会待他像自己的儿子一样!”
  葛乐山道:“我信!”说着,心急追上家人,又念及万千难民,立刻道:“拖雷弟,你军务忙,快带队走吧,我也要带着这些人,追上家人,连夜赶路了,你我兄弟别啦!”
  拖雷皱着眉,点点头道:“兄弟分别的滋味不好受,我……”
  葛乐山接口道:“将来伯君会来找你,和我们兄弟相见是一样的!”
  拖雷道:“对,别忘了,一定要叫伯君来呀!”
  葛乐山道:“英雄一言,快马一鞭!”
  拖雷拍手道:“说到快马,想起大哥没有马骑,我这匹送给你!”
  葛乐山由衷感佩拖雷的义气,道:“好,见马如同见拖雷弟!”也解下佩剑,捧交拖雷道:“这剑随我十几年了,送给你!”
  拖雷接剑道:“大哥不能没有杀金狗东西,我这刀该大哥佩着。”
  刀剑互换,赠马留谊,葛乐山率领着难民们去了!
  拖雷直到难民群远去,才和频频回顾的葛乐山停止挥手,然后立刻吩咐兵士,清理小道和掩埋尸骨!
  人手多,作事快,哪消片刻,战场已经清理完毕!
  最后,千夫长里各打,率领三名士兵,要扶起葛家那翻碎的骡车。
  突然!里各打惊呼一声,他发现了马车中的伯君!
  这时,远处突然传来了号角声——
  呜呜!呜!呜!呜呜!
  拖雷闻声扬喝道:“大汗传令急召,立刻上马疾进!”
  里各打只好先将伯君交给手下兵士,飞身下马,这五千蒙古勇士组成的“铁骑军”,在拖雷当先下飞驰而去!
  在距拖雷和葛乐山相会的小坡,约十里之处,葛乐山追上了自己的家小,远远吆喝叫葛兴停车!
  葛乐山主仆,都有了坐骑,本可很快的就追上家小的,只因为有万千难民需要照顾,所以无法急行!
  等到葛乐山主仆,和家小会面的时候,天已亮了!
  葛乐山首先发现,六辆骡车成了五辆!
  再经检视,葛乐山愕在当场,爱子小姨双双失踪!
  葛夫人这时也听说了,不由抢天呼地的哭成了个泪人儿,葛乐山还得安慰她,还得要向大家细问经过,忙得气都喘不了了!
  还是难民中的一个老头儿黄老爹,说出好像有辆骡车出事的情形,葛夫人一听,悲号更甚,呼叫着宝贝儿乖乖死的冤柱!
  葛乐山双眉紧锁,道:“别哭了,我回去找!”
  听说回去找,葛夫人又不放心丈夫了,哭着道:“你也好容易拾回一条命,再去岂不是送死!”
  葛乐山遂将与拖雷定交的事说出,葛夫人闻言却又恼了,道:“那你早该去找,还等什么,难道还指望乖儿秋妹妹自己找来?告诉你,找不回乖儿我就和你拼命!”
  葛乐山一言不发,紧锁着双眉,飞身下马,葛自强正自扎伤,也挣扎着要去,葛乐山摇摇头道:“你血流了不少,该休息!”
  葛自强摇头道:“小的放不下心,一定要去!”
  葛乐山道:“秋姑娘和伯哥儿的那辆车,是小的驾的,如今出了事,小的若是不去,死也不会安心!”
  葛乐山强不过,只有任他!葛自强一抖缰绳,催马急疾,葛乐山道:“小心些,别再叫伤口裂开!”
  葛自强一马抢先,道:“老爷请快,趁拖雷没走,办事容易!”
  葛乐山暗中点头,不禁赞佩这个义仆的忠勇和聪明!
  马如疾风,一阵没命的狂驰,又回到了小坡!
  拖雷早已拔营而去,小道上,杳无一人,也没有一具尸体,空洞洞,静悄悄,只有风吹草木之声!
  他主仆仍不死心,往返小道各处找了三遍,最后木愕相视,脸上都现出了感伤的神色!
  半响之后,葛乐山悲吁一声道:“不会有希望了!”
  这句话,葛自强懂,于是接话道:“不,伯哥儿一定还活着!”
  葛乐山苦笑一下道:“看这小道两旁的新坟。谁知道拖雷把他埋在哪里!”
  葛自强道:“老爷请听小的说嘛,伯哥儿活着!活着!”
  葛乐山看了葛自强一眼,似是自语的说道:“乱世人不如太平人,死并没有什么不好,只是这孩子年纪如此小,却偏偏就遭上劫难,想起有……”
  葛自强接口道:“老爷你是怎么啦,没听到那长辛店的黄老爹说么,是那个指点我们路途的叫花子,救了秋娘!”
  葛乐山道:“不错,但那是秋娘……”
  葛自强接口道:“黄老爹说,骡子受了惊,没命的飞奔下坡,被元兵用箭射倒了骡子,结果车翻了,把秋姑娘翻上半天!那花子突然从坡下出现,一跃十丈,飞纵空中救下了秋娘,这时正巧元兵追到黄老爹旁边,黄老爹……”
  葛乐山道:“我知道,黄老爹急于逃命,就没再注意下面的事,自强,这更证明伯君十有八九是遭了不幸!”
  葛自强憨劲发作,抗声道:“怎么见得?”
  葛乐山道:“骡车突然翻倒,秋娘正在辕上,所以才被抛上半空,凑巧被乞丐救去,伯哥儿却在车中,他一个孩子……”
  葛自强接口道:“话是不错,不过我相信那花子救下秋姨之后,必然又会回到车,把伯哥儿也救了去!”
  葛乐山苦笑一声,知道忠仆的心意,道:“我也希望如此!”
  葛自强道:“必然如此,秋姨爱伯哥儿如命,被救之后,断无不哭求那花子再救伯哥的道理,所以……”
  葛乐山不由自己的接口:“所以他没发生意外!”
  葛自强道:“当然没发生意外,现在必然是仍和秋姨在一起!”
  葛乐山道:“但是人呢?”
  葛自强想了想道:“为躲元兵,自然不会再等在这种危险地方!”话锋一露,似又想起了什么事来,接着说道:“并且小的敢说,他们走在拖雷下令停战以前,老爷请想,谁也料不到你会和拖雷交成朋友呀?”
  葛乐山本来认定伯君已死,尸骨不知是被元兵掩埋在哪里,如今经葛自强一再强调伯君平安,他也有些活动了,于是他黯然神伤的脸上,现露出了希望的光芒,道:“回去吧,夫人还在哭号翘望呢!”
  葛自强道:“是,小的要亲自告诉夫人这个好消息!”
  葛乐山暗自点头,他初次发现,葛自强有超强的活力,和一种对事物坚强的自信,这正是成大事必备的条件!
  因之,葛乐山暗暗有了个决定,遇有机会,他要重用葛自强,并深信自强定能大成!
  他们主仆,策马而回,因为有葛自强那种肯定无疑的禀述,使葛夫人止住悲泪,稍觉心安!
  但葛夫人却仍要求葛乐山,回车小坡,等悠秋娘和伯哥儿,她认为秋娘在元兵过去之后,定会回到原地相寻。
  葛自强替主人解了围,他道:“主母,我们不能再回小坡去等秋姑娘。”
  葛夫人看着他,道:“为什么?”
  葛自强道:“第一,元兵时刻会变,后队仍要经过小坡,设有万一,悔已不及,第二,秋姑娘不会再回小坡……”
  葛夫人接口道:“她为什么会不回小坡?”
  葛自强道:“秋姑娘聪慧过人,深知厉害,小坡是元兵进退必经之地,她怎肯再带着伯哥儿冒生命的危险呢?”
  话声微顿,又道:“主母,秋姑娘知道主人目的地何在,必然会从另外一条平安路上,追上我们,甚至先一步赶到也不一定!再说,伯哥儿在秋姑娘身旁,和在主母身旁是一样,小的保证,一家人迟早会重逢再见的!
  “目下此地,正当要道,我们必须立刻赶路,免生意外,何况还有几千难民,稍一失慎,就会造成大祸……”
  葛乐山也接口道:自强的话很对,望夫人三思!”
  于是葛夫人听从了丈夫的意思,一行数行人,起程而去!
  呜!呜!呜!
  号角声响彻大地!
  刀枪放寒,战马嘶鸣!
  “黄伞室帐”蓦地掀起,拖雷大步而出!
  他横扫了所率战无不胜的“铁骑军”一眼,笑了!
  侍勇多拉,虽然废了一条右臂,却仍是全军的唯一力士,站在拖雷身后,寸步不离!
  拖雷扬声向部下喝道:“大汗就到,不知何事,你们莫噪,站稳了,一个一个就像太阳下面的树干一样,也叫大汗看看!”
  轰天雷似的齐声呼应,现出了蒙古骑士的纪律和武勇!
  大汗来了!
  他只带着十名力士,和心爱的三儿子窝阔台!
  窝阔台和小弟拖雷,情感最好也最深!
  大汗铁木真,这位被蒙古民族奉为天人英雄,被占领地域的百姓,枧作残酷狠毒杀星的人物,高踞马上,目无余子!
  窝阔台却满面含笑,老远就频频和拖雷招呼!拖雷亲自扶住大汗的马缰,大汗飞身而下,一把抱住了拖雷,右手在拖雷肩间连连拍着,道:“好威风的队伍!”
  拖雷道:“是大汗神威的鼓舞!”
  铁木真哈哈的笑了,道:“听说你昨夜打了场没胜没败的仗!”
  拖雷摇头道:“是打了场败仗!”
  铁木真哦了一声,道:“木得律和各里达呢?”
  拖雷道:“死了!”
  铁木真瞪了拖雷身后的多拉一眼,道:“多拉,右臂怎么啦?”
  多拉道:“被汉家英雄打碎了!”
  铁木真浓眉一皱道:“这人可叫‘葛乐山’?”
  拖雷道:“是他!”
  铁木真哈哈一笑道:“人呢?”
  拖雷道:“我放他走了!”
  铁木真眨眨眼,道:“我的孩子会放走敌人,一定有他的理由,来,和你哥哥抱一抱,咱们到宝帐里面谈谈去!”
  拖雷和窝阔台把臂连转了三圈,哈哈笑着。
  铁木真在多拉的恭迎下,已进了宝帐!
  拖雷和窝阔台进帐之后,铁木真已坐了地上!拖雷和窝阔台一左一右,坐在铁木真的身旁,多拉送上羊奶,铁木真却把手一挥,道:“换酒!”
  换上酒,铁木真举杯道:“拖雷,你佩是剑!”
  拖雷道:“是葛大哥的剑,他送给我的!”
  铁木真啊了一声,道:“你送他什么?”
  拖雷道:“我的刀!”
  铁木真猛地一拳,拍在了拖雷的肩头上,笑道:“这才是我的儿子,人家能给你一条左臂,你就该还他一条右臂,好,我恭贺你交得了个好兄弟,好朋友!”
  窝阔台道:“小弟,知不知道你这次赢了父亲?”
  拖雷闻言一怔,道:“三哥说的是什么事?”
  铁木真接话道:“我因为急急进兵,所以叫你二哥代我办点事,哪知道他手下都是些无用之辈,屁大事都办不了!”
  窝阔台道:“父亲,那件事本来就不容易,不怪二哥!”
  铁木真笑了,又一拍窝阔台的肩头道:“你很好,凡是弟兄们有了错,你总是在我面前替他们说好话,这次我真有点恼了,察合台他……”
  拖雷接口道:“父亲,若是你叫二哥做的事情,要我来做,也是一样。”
  铁木真沉声道:“什么叫一样?他还能干点什么?”
  拖雷道:“父亲别气,记得父亲常常说,对做的事只要是做了,做得成做不成,并不太关紧要。”
  铁木真哦了一声,道:“我常这样说吗?”
  窝阔台道:“是,父亲常常这样训示我们。”
  铁木真哈哈地笑了,道:“那好,这次察合台误事,我不罚他了!”
  拖雷笑了,窝阔台也笑了!
  铁木真突然话锋一变,道:“窝阔台,耶律楚材这人如何?”
  窝阔台道:“不错,那你就好好跟他学些事情!”
  窝阔台道:“孩儿遵命!”
  铁木真转对拖雷道:“可还能追上葛乐山吗?”
  拖雷道:“父亲要追,自然是追得上!”
  铁木真道:“你下令,派一千‘铁骑军’去追,追上之后说我请他来!”
  拖雷摇头道:“孩儿不能下令!”
  铁木真一怔,道:“为什么?”
  拖雷道:“我和他互换过刀剑,互称为兄弟,还订定了后约,这时若再要孩儿传令去迫他,这事孩儿不能做!”
  铁木真浓眉一挑,道:“我若下令你去呢?”
  拖雷道:“孩儿不敢不去,追上葛大哥之后,孩儿会说明一切,然后必然和葛大哥拼死一斗,但孩儿胜不了他!”
  铁木真想了想,道:“我若回营再传令追,怕就追不上了!”
  拖雷道:“父亲为什么一定要追他回来?”
  铁木真道:“耶律楚材说,此人将来恐成大患!”
  拖雷道:“怕未必吧,葛大哥仁厚忠信……”
  铁木真接口道:“是喽,你和他本是敌人,经过几句话后,就能变成兄弟,互换了刀剑,可见此人善于服人!耶律楚材说的很对,此人在边陲一带,朋友极多,甚是人望,若容他安抵江南,长城内外的人心便无法收服了!”
  窝阔台这时开口道:“父亲的话有理,拖雷小弟的话也对,孩儿师事耶律楚材,深知他料事万无一失,葛乐山的确是个要紧的人物……”
  铁木真皱眉道:“一件事,有了两个看法,你却说都对,什么意思?”
  窝阔台道:“父亲,孩儿的意思是要找出最对的来!”
  铁木真道:“你大概已经有了成算,这件事就听你的了!”
  窝阔台道:“孩儿先谢父亲。”
  铁木真道:“不管你作何决定,我全答应,但要说出理由来!”
  知子莫若父,铁木真已经知道,追赶葛乐山的事怕要作罢了!
  果然,窝阔台开口道:“父亲,孩儿认为不能去追葛乐山!”
  铁木真道:“我说过,这件事听你的,好,任他去,但我要听理由!”
  窝阔台道:“耶师向父亲提议的时候,料不到小弟会和葛乐山结为兄弟,交成好友,所以才认为必须留下他!
  “现在小弟既然和他交成友,人贵信义,一诺千金,就算耶师在此,孩儿相信也会改变初衷的!”
  铁木真道:“这是理由?”
  窝阔台道:“是的,这是个正大的理由!”
  铁木真道:“我懂得信义,但太牵强,难道拖雷和葛乐山的交情,还能胜过我当年和王罕的深情友谊吗?”
  窝阔台道:“这不能比,论事情,父亲和王罕伯的情谊,要比小弟和葛乐山的交情厚得多,也深得多!但那时父亲必须和王罕伯交兵,否则就不能立足大汉,自然也就不会有今天这个局面!
  “如今不然了,父亲已有了大汉土地,更囊括了黄河以北广大的区域,是万民之王的‘大汗’!身为‘大汗’,最重要的就是不只是劲卒猛兵了,而是信义,小弟与人定约,‘大汗’必须责其信守,这叫……”
  拖雷突然开口道:“这叫‘一言九鼎’!”
  铁木真一愕,道:“你也懂得一言九鼎!”
  拖雷道:“是葛大哥教我的,他还说过四海之内皆兄弟的话!”
  铁木真一拍大腿道:“成!他能教我的孩子‘言信’,难道我铁木真就不能教自己的孩子‘守义完信’,拖雷,这件事不谈了!”
  拖雷大喜,窝阔台也放了心,这就是铁木真能成大业的原因之一,也是他们父子同心合力,和衷共济的实际情形!

  第五章 大将、书生
  铁木真仰颈喝干了杯中酒、突然说道:“拖雷,我认为葛乐山闯不出‘木华黎’的防线!”
  拖雷道:“他能,孩儿安排的!”
  铁木真双目一霎,道:“你给了他‘军令’?”
  拖雷道:“孩儿向父亲请罪!”
  铁木真道:“算了,这是同一件事!”话锋一顿,又道:“吩咐下去,准备酒饭,稍待‘术赤’和‘察合台’要来,还有‘耶律楚材’及十名‘万夫长’!”
  拖雷立刻命多拉传谕,然后向铁木真道:“要商里重大的军情?”
  铁木真道:“我决定回漠北去!”
  窝阔台道:“这样父亲就可以好好的享点福了!”
  拖雷却摇头道:“才不呢,父亲要打狠仗了!”
  铁木真哈哈笑着,双手圈围着两个爱子的肩头道:“安民抚顺,实施政令,窝阔台第一,猜我心事,率领精兵,攻则胜,战必克,拖雷不二!”
  窝阔台道:“父亲回漠北,当真又要作战?”
  铁木真道:“你不赞成?”
  窝阔台道:“孩儿愿父亲能稍歇鞍马之劳!”
  铁木真正色道:“还早呢!”
  拖雷笑对窝阔台道:“北金未灭,‘屈出律’逃亡到西辽,还有‘花刺子模’杀伤我们的使臣,这些都要用兵才能解决!”    铁木真道:“对,所以我先回漠北,一面整军,一面可以静静想想!”
  拖雷道:“父亲大概已经有了决策,是先攻那里?”
  铁木真道:“到时候再说!”
  拖雷不敢再问,窝阔台已知弟意,道:“父亲准备那个人领率大军?”
  铁木真看了窝阔台一眼,道:“你认为谁最合适?”
  窝阔台道:“父亲刚才说过,率精兵,攻则胜,战必克的是四弟,所以孩儿认为若要攻辽,该用四弟为师!”
  铁木真看了拖雷一眼,道:“你成吗?”
  拖雷想了一想,道:“父亲要能信我,我必胜!”
  铁木真哈哈大笑,道:“好志气,不过你要知道,西辽容易灭,打‘花刺子模’难,并且我铁木真的大军,决不许败!”
  拖雷道:“孩儿领兵,从未败过!”
  铁木真霎霎双睛,道:“这是实话,从当年‘野狐岭’一战,你大败金兵四十万众之后,金人已经把你当作了神人!”
  这是夸赞的话,那知听到拖雷耳中,却低下了头!他十分清楚自己父亲的思想,知道攻辽之役的主将,不会选他了,因之他低下头来,有些怅然!
  果然,铁木真接着一拍拖雷肩头又道:“凡对金国用兵,主帅必然是你,兵伐西辽的话,我另选大将,可能是‘哲伯’和‘速不台’!”
  拖雷猛地抬头,似欲有言,铁木真又接着说道:“我要亲率大军,攻打‘花剌子模’!”
  有这么一句话,拖雷就没得好说了!
  铁木真目射奇光,十分严肃的又对拖雷说道:“傻孩子,什么地方也没有‘宋朝’的地域广大,任何国家,也没有‘宋朝’富足繁华!今后我们蒙古族若要立国,必然是在中原,金国不灭,宋朝不亡,就立国无基,你的责任比谁都重!”
  拖雷这才高兴起来,道:“孩儿懂了!”
  铁木真话锋一变,转对窝阔台道:“耶律楚材有一身学问,你要打起精神来学着其中的大道理,立国之初是靠兵,固国的基本却要靠仁政!”
  “我虽然只是粗识大概,却明白这个道理,我要你活着的时候,听耶律楚材的话,死了要把这个道理也传给子孙!”
  窝阔台郑重的答应着,道:“孩儿永不会忘!”
  铁木真笑了,是开朗得意的发笑!
  “术赤”和“察合台”来了,耶律楚材及十名“万夫长”相随于后,铁木真父子家人,团聚一处。
  耶律楚材,字普卿,号玉泉,法号“堪然居士”。
  他投入铁木真手下,为时不久!
  他本来是“辽大宗”阿保机的九世孙,辽与金是世仇,但时间久了,也能冲淡民族间的恩怨,所以耶律楚材的祖父,出仕为金国的“兴平军节度使”,耶律楚材的父亲,也官居金国的尚书丞!
  耶律楚材三岁时,父亲耶待履就病逝了,但他母亲非常贤能,竭尽心力来抚养教导他成人!
  他天资聪慧,无论读什么书,能过目不忘,十七岁时,对天文、历象、医、卜等学术,都有了相当的成就。
  他和铁木真的结识,有段故事——当铁木真大军攻破金国中都(今北平)时,耶律楚材只有二十五岁,是金国中都省的员外郎!
  金兵大败,金宣宗迁都汴京(今开封)他官小职卑,未能随驾出走,因此成了铁木真的俘虜!
  铁木真听说耶律楚材是辽之后裔,精于契丹和蒙古语文,又有特殊的才能,便特别召见他。当时铁木真对他说道:“辽金两国,本是世仇,现在我打败了金人,把他们赶出了中都,说来也算为你报了国仇!”
  铁木真这番话的意思,是希望以民族间的仇恨,挑起耶律楚材对金国的怒怨,而为蒙古効力。那知耶律楚材却回答他道:“辽和金虽然是世仇,但臣自先祖一代起,已三世在金国为官,旣为金国之臣民,则不该还有一心!”
  铁木真一生,最恨的忘本之徒,敬的是忠勇之人,因此不但没有怪罪耶律楚材,反而十分敬重他!
  并且把耶律楚材留在身旁,谈论着治国安邦平天下的道理,这才知道,耶律楚材的博识达见,遂信之不疑!
  耶律楚材是白面书生,和高大强悍只信强权的蒙古骑士们站在一起,却能受到尊敬,也是异数!这次铁木真在拖雷军帐中,召集会议,除了是为搜捕葛乐山外,再是为了商谈大军西征的事。
  他们坐定之后,铁木真笑对耶律楚材道:“你算无遗漏,这遭却没能算准!”
  耶律楚材笑道:“大汗可是指葛乐山的事情?”
  铁木真笑道:“不错。”
  耶律楚材转向窝阔台道:“大概你传话晚了一步吧?”
  窝阔台道:“是来晚了一步,葛乐山早已走了!”
  耶律楚材看了拖雷一眼,道:“恐怕还不便追吧?”
  窝阔台道:“四弟和葛乐山因打相交,竟结成了兄弟,四弟还送他一支军令,并约于未来相会,……”
  耶律楚材接口道:“当然就不能再食言追他回来了!”话锋一转,点着头道:“人贵相知,我替拖雷恭贺,虽然这个结果不比收服葛乐山好,但却强过被葛乐山突围而去多多!”
  铁木真道:“你说过,此人恐将为我们的大患!”
  耶律楚材道:“不错,但是有了这层关系,却会转变!”
  铁木真道:“喔!将来他能顺从拖雷吗?”
  耶律楚材摇头道:“汉家儒教言仁,言信、言忠,使他顺从我们是不可能的事情,不过却能改变他对我们的看法!”
  铁木真道一皱道:“这话我不太明白!”
  耶律楚材道:“大汗能容我直说?”
  铁木真道:“就算是批评到我,也没有关系!”
  耶律楚材谢道:“话直可以伤人,大汗莫罪,大汗自出兵以来,杀戮太过,使人认为蒙古大军是凶恶和狂暴的战士!”
  “如今拖雷义释葛乐山,盟结兄弟,赐以军令,证明了大汗的军旅,也是仁厚信义的‘王师’!”
  “葛乐山回到南方,必然看不惯偏安宋室的种种享受和名别之争,他势将马不停蹄到边陲山区!”
  “因为有了拖雷的这次事件,他若无必胜的把握,和配受他尊敬的英明之主,他是决不会轻宜出兵的了!”
  “这样,有十年的话,臣料大汗必已成为中原主人,那时行仁政,安万民,葛乐山就算出兵也无能为力了!”
  铁木真浓眉一挑道:“你认为我军杀戮重了!”
  耶律楚材直爽的说道:“是的,尤其在占据某个城池后,不该任由军卒勇士抢物杀人,对妇女更该避免侮辱……”
  察合台冷冷地接口道:“耶师,大汗兴兵起自大汉,军勇行万里,离家乡,为着什么?不找汉家女人,难道还让他们……”    铁木真怒声叱道:“察合台,你可知道耶律楚材是在和谁讲话?”
  察合台低声道:“孩儿知道,只因这道理不通……”
  铁木真一拍桌案道:“闭上你的嘴,你明白个狗的道理,你若能听耶律楚材的话,写封诚恳的信,派个仁厚的人去见葛乐山,又怎会办不好事,你就觉得自己强,我告诉你,你比谁全稀松,比谁全没有用!”
  察合台脸色变成了苍白,低着头一句话也不敢说!
  耶律楚材却郑重的代他分辩道:“大汗,葛乐山的事,是错怪了他!”
  铁木真余怒未息,道:“错怪了他,我难信!”
  耶律楚材道:“臣下刚才讲过,以葛乐山的忠勇来说,他根本不会投降归顺的,臣下定谋令人持函相劝,是另有用意!”
  铁木真道:“什么用意?”
  耶律楚材道:“以尽人事和仁义,在我们仁义尽至之下,他若逃亡,就有杀他而去未来大患的借口了,这是策谋!”
  铁木真哦了一声,道:“你跟察合台说过?”
  耶律楚材看了察合台一眼,道:“没有,这是臣下的疏忽!”
  铁木真看了耶律楚材,再瞧瞧察合台,蓦地哈哈的大笑起来,接着拍手震响,指着耶律楚材道:“我服了你,愿怪军中勇士和我这几个孩子,对你都钦佩恭敬,不过你却休想能骗了我!”
  耶律楚材笑道:“大汗有时也会上当的!”
  铁木真又哈哈的大笑起来,笑声条止,突然问道:“察合台,耶律楚材到底告诉过你那策谋没有?”
  察合台不敢仰视,道:“告诉过孩儿了!”
  铁木真道:“你不服,所以没听?”
  察合台道:“孩儿愿意领罚!”
  铁木真把手一摆道:“抬头起来,一个大丈夫,错了认错,不错要威武不屈,有什么好怕的,你又不是个女娃儿!”
  话锋一顿,接着说道:“葛乐山的事,算了,今后你听话点!”
  察合台应着是,才缓缓抬起头来。
  铁木真这时轻对耶律楚材道:“你说的很对,我杀人是太多了些,今后改改!”
  耶律楚材得此机会,立刻进言道:“大汗,臣下敢请下个令谕……”
  铁木真接口道:“给谁?什么事?”
  耶律楚材道:“给现在帐中的所有的人!”
  铁木真道:“为着什么事情?”
  耶律楚材道:“臣下要求,今后不会再有‘屠城’的事情发生!”
  铁木真慨然转对四个爱子和十名万夫长道:“听清楚,今后不得屠城!”
  众人齐声面诺,耶律楚材一句话,拯救了亿万生灵!

  ※  ※  ※
  夜深!人静!风萧萧!
  草坡上,坐着一男一女两个人。
  男的,败衣垢面,蓬头赤足,是那个指路的乞丐!女的,红肿着双目,秀发乱蓬,正是秋娘。
  半晌之后,乞丐开口道:“秋姑娘请信我的话,葛伯君决无危险!”秋娘默然的摇摇头,微叹出声!
  乞丐道:“据可靠的消息,葛将军已经平安到了黄河岸……”
  秋娘接口道:“我知道你是好意,但是空言来安慰我,反而更增加我的痛苦,尤其是想起伯哥儿来,使我……”
  乞丐焦急的接该道:“秋姑娘,你怎么不信我的话呢?”
  秋娘哀愁的看了乞丐一眼,道:“你哪里获得的消息?”
  乞丐道:“秋姑娘说来说去,还是不相信呀!”
  秋娘道:“自你救下我之后,就没有离开过我一步,却说伯哥儿不会死,又说我姊夫平安到了河岸,让人怎么信呢?”
  乞丐笑了,道:“原来如此……”
  秋娘接口道:“本来如此!”
  乞丐不慌不忙的说道:“秋姑娘,我们又回到过小道上,对吧?”
  秋娘嗯了一声,没接话。
  乞丐又道:“也上了小坡,对吧?”秋娘又嗯了一声,还没开口。
  乞丐慢条斯理的又道:“然后我们走到此处,休息下来,对吧?”
  秋娘不耐烦的说了话,道:“对!对!对!这又和你从那里得来的消息何干?”
  乞丐似有心的把脸一扳,道:“姑娘待我就用这种态度?”
  秋娘深怀歉意着乞丐,道:“是我心太烦了,别怪。”
  乞丐哈哈一笑道:“姑娘放心,我逗你玩的。”
  秋娘白了乞丐一眼,微叹出声!
  乞丐神色一正,道:“秋姑娘,你可曾注意过,我每到一处,总要找一棵‘歪脖树’看,沿路上一共看过五棵树,对不?”    秋娘想了想,道:“不错。”
  乞丐道:“秋姑娘,树上有人留的暗记,消息就是从暗记上得来的!”
  秋娘神色略转,道:“有人会在兵荒马乱逃亡的当儿,留消息给你?”
  乞丐正色道:“姑娘又不信了?”
  秋娘不好意思的把粉颊一低,道:“不是不信,是太感到意外了!”
  乞丐点头道:“姑娘这话才对,我承认此事姑娘听来会有意外的感觉,不过这是事实,希望姑娘能够相信。”
  秋娘瞟了乞丐一眼,道:“指点小道可走的消息,也是同一来源?”
  乞丐领首道:“姑娘聪慧,正是如此。”
  秋娘道:“我猜在紧急的情况下,你就没了办法!”
  乞丐一楞,道:“姑娘这话,好像有所指嘛!”
  秋娘道:“譬如这次元兵回师,竟有夜宿小坡林中的后队,并且还是元军中最骤悍的‘铁骑军’,你就没有……”
  乞丐领首接口道:“诚然如姑娘所说,这是今后我要改善的第一件大事!”
  秋娘一笑,道:“若要仰仗消息救人,是该改善的。”话锋一转,接着问道:“树上的消息怎样说?”
  乞丐道:“要不是留下消息的人,一向忠信,我几乎都认为那是不可能的事情,因为太意外了!”
  秋娘道:“真急人,消息到底怎样嘛?”
  乞丐道:“这次元兵的主帅,竟是勇猛冠元军的‘拖雷’,他一向是杀人不眨眼的,这次却中途收兵退军而去……”
  不秋娘忍住接口道:“这怎么可能!”
  乞丐道:“不可能的事还有呢,葛将军竟和拖雷打成了朋友,并且结为兄弟,拖雷还送给葛将军一支军令!”
  秋娘愕然道:“这……这是真的?”
  乞丐道:“半点不假。”
  秋娘蹙眉摇头道:“真叫人难信!”
  乞丐道:“谁说不是呢!”
  秋秋此时已经相信这些事情不假了,悬心放落,道:“谢谢天地,这样我就放心了!”
  乞丐本来还有关于伯君的一个消息要告诉秋娘,但在目睹秋娘那种如释重责的神情后,改变了主意。他决定把伯君被掳的事,暂时隐藏瞒起来,直待再有了可靠而好的消息传到时,才对秋娘说明!
  适时秋娘话锋一变,问乞丐道:“我们什么时候渡河?”
  乞丐欲言又止者久久,没有答话!
  秋娘本极聪慧,略以沉思又道:“你大概还不准备渡河到南边去呢?”
  乞丐想了想,摇头道:“不瞒姑娘说,我的确是没有渡河往南去的打算!”
  秋娘十分含蓄的说道:“我却必须渡河往南方去!”
  乞丐双眉紧锁一处,似是自语的说道:“当然,当然,姑娘是理当往南去的。”
  秋娘看出乞丐似乎十分为难,不由问道:“可是没有便人?”
  乞丐尴尬的一笑,道:“姑娘是最聪明的,现在我身边实在没有便人,渡河往南,又是步步荆棘,使我甚觉为难。”
  秋娘道:“我想会还有成群的难民来的……”
  乞丐摇头道:“姑娘,如今中原地带,除‘汴京’属地外,已经都是元军的天下,恐怕再没有难民逃亡了!
  秋娘低下了头去,默然无语。乞丐也紧皱着双眉,自地上站起,行走不已!
  半晌之后,乞丐目光一扫秋娘,道:“秋姑娘,我想来想去,仍然不能亲自送你过河!”
  秋娘刚要开口,乞丐已接着说道:“目下元军活动频繁,我必须把元兵调动的情形探听清楚,好安排几件大事,这些事,关系十分重大……”
  秋娘接口道:“我懂,关于我渡河往南去的事,不用谈了!”
  乞丐一楞,秋娘却话锋一变接着又道:“我们谈点别的事吧。”
  乞丐闻言把头一低,道:“秋姑娘,我不能亲自送你渡河,心里觉得很不好过,只有请姑娘原谅我实在无法分身……”
  秋娘一笑,道:“我说过了,不再谈这件事,你怎么不信呢?”
  乞丐道:“不是不信,实在我自己觉得十分不该……”
  秋娘神色一正,道:“别看我是个弱质女子,但却知道大义,我说过我懂你的苦衷,就是懂,说过不谈此事,就不再谈了!”
  乞丐看看秋娘,喟吁一声,道:“好,不再谈了,当真再谈下去也徒伤人意。”
  秋娘霎霎眼,一笑道:“没什么,我也是提得起放得下的!”
  话声一落,音调一变,道:“对了,你救我不死,我却……”
  乞丐接口道:“姑娘怎说这种话,那是我该作的……”
  秋娘嫣然一笑道:“我也不说空谢的话了,不过总该拜问你贵姓吧?”
  乞丐也笑了,道:“真是的,我竟然忘给报出名姓来了,我姓陈,草字继志,姑娘若要叫我,最好直呼姓名。”
  秋娘又是一笑,道:“你年长,若不嫌弃,容我叫你陈大哥可好?”
  陈继志慌不迭的摇头道:“这怎敢当……”
  秋娘喟叹一声道:“这是我太不量力了!”
  陈继志被这句话说红了脸,急得直搓手道:“没有的话,姑娘……”
  秋娘接口道:“你就叫我秋妹或大妹吧。”
  陈继志楞了刹那,道:“好,我是大哥,你是秋妹。”
  话锋一顿,接着说道:“秋妹别急,也许隔一两天之后,我会想出办法来送你过河,天快亮了,还是找个地方歇息吧。”
  秋娘一笑道:“说来大哥也许不信,我已经不着急渡河的事了。”
  陈继志看了秋娘一眼,道:“秋妹越是这么说,我越发要尽快的想办法……”
  秋娘接口道:“大哥别错会了我的意思,我的确是想开了,于其没有妥当的人护送而发生危险,不如等些日子好。”
  陈继志道:“秋妹这话说的对。”声调一落又起,道:“秋妹,不远处有个地方,要不要去休息一下?”
  秋娘领首道:“今后的行止,怕要听大哥的吩咐了。”
  说着,她由草地上缓缓站起,又道:“我有很多事想问大哥,走着谈可好?”
  陈继志道:“当然好。”于是他们离开了草坡,向远处走去。
  走着,陈继志开口道:“你要问些什么?”
  秋娘一笑道:“大哥可还记得,在三叉路口我们第一次见面时候,你吃完了馒头和肉,拍着肚子说的话?”
  陈继志楞了一楞,道:“我说的什么话?”
  秋娘又是一笑,道:“大哥说,跑了几千里路,总算今天混了个半饱!”
  陈继志闻言,哈哈的笑了,道:“秋娘好聪明。”话声一顿,接着又道:“秋妹单单提起这句话来,必有缘故……”
  秋娘嗯了一声,道:“大哥是从那里来的?”
  陈继志微然一笑道:“秋妹猜呢?”
  秋娘摇头道:“人家可不敢再猜了,免得被指说是‘自作聪明’!”
  陈继志笑了,指着秋娘道:“今后对你说话,要加三分小心了,你记仇!”
  秋娘也笑了,道:“我只是记话,却不记仇,何况恩还没报呢?”
  陈继志含着微笑,没有开口,秋娘也没再说话。

  第六章 乞丐、娇娘
  半晌之后,陈继志似是自言自语的说道:“我由南边回来不久!”
  秋娘嗯着,道:“回来办事?”
  陈继志微吁一声,道:“铁木真突然又兵伐金国,我不能不回来探听一下可靠的消息,如今总算知道铁木真不会往南进兵了!”
  秋娘扫了陈继志一眼,道:“若是铁木真往南进兵呢?”
  陈继志突然一笑道:“那你就有个可靠朋友,送你渡河了!”
  秋娘微微一笑,道:“这样说来,我该恨铁木真才对!”
  陈继志却正色道:“你没有恨错,不过这种恨很快就会改变的,铁木真在整军征西之后,就轮到我们了!”
  谈到家国恨事,秋娘神色也转为肃正,道:“南边怎么样?”
  陈继志道:“秋妹是指着什么问的?”
  秋娘道:“人心和大志!”
  陈继志闻言神色一变,半晌没有出声!
  秋娘喟叹一声,道:“大哥,难道是不堪提吗?”
  陈继志恨声道:“日日笙歌夜夜宴,人心随年月俱老!”
  秋娘一惊道:“难道他们忘记了国恨家仇!”
  陈继志摇头长叹一声,道:“耻如海深,仇比山重,是个人就不当忘的!”
  秋娘黛眉一蹙,道:“那是说,有很多志复山河的壮士了?”
  陈继志嗯了一声,道:“不错,譬如葛将军,就是其中之一!”
  秋娘道:“目下谁在领兵?”
  陈继志却回她一句道:“领兵的无权,无权的有志!”
  秋娘突然突然道:“秋妹,咱们不谈这些烦心事好不好。”
  秋娘道:“若真如大哥所说的,我姊夫就不如不走了?”
  陈继志却正色道:“这样想的话,秋妹你就错了,南边就少像葛将军这种人物,他若留在此地,恐怕很难活命……”
  秋娘接口道:“姊夫要是和大哥联手,岂不很好!”
  陈继志一楞,道:“秋妹,你怎会有这种奇怪的想法呢?”
  秋娘道:“这想法当真奇怪!”
  陈继志笑道:“你要葛将军和我联手,干么?一起讨饭呀!”
  秋娘也笑着道:“讨饭的能有专人在树上刻字传信,也不坏呀!”
  陈继志瞥了秋娘一眼,道:“秋妹,你认为我是个干什么的?”
  秋娘也回望了他一眼,道:“很难猜,总之不是个要饭的乞丐!”
  陈继志哈哈一笑,道:“这遭秋妹却看走眼了,我是个道道地地花子!”
  秋娘哦了一声,道:“那也不错,跟着你不愁没饭吃了!”
  陈继志道:“你能吃那些残茶冷饭……”
  秋娘接口道:“也能叫白面馒头和卤肉!”
  陈继志笑了,道:“我说不过你,甘拜下风?”
  秋娘道:“这种办法最高明,能隐藏住一切秘密!”
  陈继志皱眉道:“秘密!我有秘密?”
  秋娘一笑道:“不谈了,古人说过,交浅不言深!”
  陈继志豪爽的笑了,道:“已成兄妹,还说交浅,这话该罚!”
  秋娘道:“小妹我认罚!”话锋一顿,接着又道:“即是兄妹,还不说实话,不知该不该罚呀!”
  陈继志双眉一挑,道:“秋妹,你究竟想知道些什么?”
  秋娘道:“想知道的事可多了!”
  陈继志道:“问吧,我知道的就回答你。”
  秋娘道:“好,第一是大哥祖居哪里,第二是怎会有这一身武艺,第三要问你官居何职,第四是……”
  陈继志答着摆手道:“慢来慢来,这不是大考场……”
  秋娘道:“大哥先答第一问!”
  陈继志道:“祖居山东青州府!”
  秋娘道:“第二个问题!”
  陈继志道:“家传武技!”
  秋娘道:“这是实话?”
  陈继志正色道:“一点不假,先父是帮会龙头!”
  秋娘哦了一声,道:“是什么帮?”
  陈继志道:“说出来秋妹又认为不是实话了!”
  秋娘道:“只要大哥实说,不必管我信否!”
  陈继志道:“是个专要饭吃的帮口!”
  秋娘粉黛一蹙,突然问道:“是‘穷家帮’!”
  陈继志闻言一笑,道:“原来秋娘也知道天下有个‘穷家帮’呀?”
  秋娘一笑,道:“是听姊夫偶然说起,记在于心中!”话锋一落又起,道:“大哥,现在你是‘帮头’了?”
  陈继志噗嗤一声笑了,道:“说你不懂,你却知道‘穷家帮’这个名称,说你懂吧,你却说出外行话来,帮会首领要称‘帮主’,不是‘帮头’!”
  秋娘也笑了,道:“大哥说句‘龙头’,我就认为‘帮头’也通了!”
  陈继志道:“称作‘龙头’可以,却不能称作‘帮头’!”话锋一顿,接着又道:“穷家帮不是帝王基业,父传子,子传孙,龙头帮主要选贤与能,并非先父曾为帮主,我就能承继帮主之位!”
  秋娘星眸一霎,道:“那大哥是穷家帮的什么‘主’呀!”
  陈继志眉头微微一皱,道:“秋妹,你为什么会认定我……”
  秋娘已知陈继志要说些什么,一笑道:“你独来独往,有专人要负责向你送消息,你功力又高,气派凌人,身份自然不是低于人下了!”
  陈继志摇摇头道:“少见像你这么厉害的站娘!”
  秋娘白了陈继志一眼,道:“我哪点厉害!”
  陈继志道:“眼光厉害!”
  秋娘一笑道:“看对了?”
  陈继志微微一笑,道:“八九分!”
  秋娘星眸闪光,柔睫一霎,突然道:“对!大哥就是现在穷家帮的帮……帮主!”
  陈继志又是一笑道:“暂代龙头罢了!”
  秋娘道:“那‘龙头’呢?”
  陈继志无可奈何的耸耸肩膀道:“你很喜欢‘打破砂锅问到底’!”
  秋娘也耸耸肩头道:“好奇之心,人皆有之!”
  陈继志道:“你可知道探查帮会隐密,是犯了大忌!”
  秋娘道:“这么严重?”
  陈继志颔首道:“不错,这是十分严重的事!”
  秋娘把头一低,道:“大哥恕我不知,从现在起,我不会再多问了!”
  陈继志摇头道:“话虽然是这么说,当然也要分人而论的!”
  秋娘摇头道:“规不可违,法不可废,倘若朝庭不自废规法,朝令夕改,国事又何至于沦落到这种不堪的境地!”
  这话,说得陈继志心神猛一震,暗自思念道:“着呀!礼不可因近而疏,法不能为亲而废,陈继志呀陈继志,你怎地连个女孩子都不如了!”
  想到这里,不由对秋娘肃然起敬,道:“秋妹说的是,愚兄受教了!”
  说着,他十分恭敬的对秋娘一揖到地!
  秋娘万福为礼,连称不敢。
  陈继志心静神明,话锋一转,道:“秋妹,有一些事情和话,我认为已经到了应该跟你说的时候,正好我们暂时歇息的地方也已不远……”
  秋娘接口道:“大哥,凡你认为应当吩咐的,小妹都会恭听。”
  陈继志摇头道:“秋妹别这样说,有多少事还要你拿主意呢!”
  秋娘媚然一笑道:“我能懂多少!”
  陈继志没有接话,只笑了一声,手脚向右方不远的一片黑密林遥指着,秋娘会心也指了指,陈继志颔首为座。
  密林内,别有洞天!
  这处“洞天”是名符其实的洞天!
  洞天之隐秘,敢说上千人搜索终日,也难发现!
  这是片广大的黑密林,黑松株株粗如合抱,越深进,黑松也越发粗壮,有三五十株,足够十抱!
  陈继志在松林旁沿停步,悄对秋娘说道:“秋妹,里面黑,你怕不?”
  秋娘却不答话,只是缩了缩脚步!
  陈继志含笑道:“别怕,我牵着你的手走!”说着,伸手拉住了秋娘的柔荑,一握之下不禁说道:“好细的手!”
  秋娘却哎哟了一声,陈继志慌不迭的松手道:“握痛你了?”
  秋娘抿着嘴,摇摇头。陈继志双目连霎道:“那是……”
  秋娘道:“里面好黑!好怕人!”
  现在她才说出“怕”来,煞是真性说道!
  女孩子,古今一样,像这种深夜,黑密松林,没有伴儿,她们是绝对不肯走的,杀了她们也不肯定!
  当真她们就这样胆小吗?
  不!十个大男人的胆子,加在一起也没有一位姑娘大!
  只是若有一个男人在她们身旁时,她们就乐得“胆小如鼠”了,这样不但能表现出女性的柔美,而身旁的男人,自更会“大力护花”,使他们不费半丝气力的达到目的,这又何乐而不为呢!
  愚公移山,子孙相继,全靠恒心毅力!
  美人移山,只须娇蹙即得,到底谁的力量大呢!女人!
  秋娘一声好黑,好怕人,陈继志立刻又握住了那软柔无骨的酥手,不敢用力,又不能虚握,煞费苦心!
  一步尺半,两步三尺,要走到密林正中,非天亮不可!
  秋娘开口了,说道:“大哥,是不是地上坑多!”
  陈继志一楞,道:“没有坑,只是泥泞一些。”
  秋娘噗嗤笑出声来,道:“没有坑可以走的快点喽?”
  陈继志脸红了,幸而人在深暗的树林中,不至丢丑。
  他脸红着,心更跳动的厉害,不由加快了步子!虽说夜深林中漆黑,伸手难见五指,可是陈继志却轻车熟路坦然前行,秋娘不禁问他道:“这里你好熟悉呀?”
  陈继志一笑道:“不错,此地等于是我的半个家了?”
  “半个家”有语病,秋娘立刻问道:“你是说另外还有半个家了?”
  陈继志只嗯了一声,却没有回答这句话!
  秋娘却接着又道:“大哥这半个家里,可还另外有个主人?”
  陈继志摇摇头,天黑,秋娘,根本瞧不见!
  不过秋娘却没有再发问,只是步起步落随陈继志走着!
  突然!
  陈继志微微冷哼出声,倏忽停了脚步!
  秋娘试出足下已踏着干硬的土地,心中一动!
  这时,陈继志悄然转身,恰和秋娘脸颊相贴!秋娘一惊一楞,尚未来得及责问和应变,陈继志已附在她的耳旁,用极低极低的声音说道:“这半个家来了不速之客,是敌非友,秋妹千万不要出声,我先把你安排到平安的地方,然后……”
  话没说完,秋娘只觉全身蓦地一紧,已被陈继志抱了起来,接着是刹那间的飘忽,陈继志话声又起,道:“秋妹坐好,别动,别开口,事毕我再来接你。”
  话罢拭风微响,陈继志已没了影子!
  秋娘一颗心,如十七八只吊桶般,上下撞着,她什么也看不见,夜深沉暗,伸出手来轻轻摸探,原来人在树上!
  她不敢出声,果不敢挪动,这次她真的怕了,高坐树上,如临深渊,生怕来一阵风,把她吹将下去!
  这时,林中已有了变化!
  在西北近乎密林中央的地带,突然传来了声闷哼!
  接着,劲风自四面八方向出声的地方集中!
  不知是谁,偶一大意,脚下带出沙沙声响,这才证明由四面八方集中而来的,是一条条夜行人物。
  这极为轻微的沙石声响过后,又变作鸦雀无声!
  突然,林中秋虫鸣叫,一声,又一声,再一声!
  西方,虫鸣感应,连叫三声!
  东方,也有三声虫鸣互应!南方,却寂然悄静!
  蓦地,又一声闷哼自东方传出,虫鸣又起,东方也没了回应,这情形显然有些不妥,事态十分严重!
  有人忍耐不住了,蠢蠢欲动?这时,有个洪亮的声音喊道:“亮起火把!”
  随着这声沉喝,四面八方火把齐燃,竟有七支!
  七支火把高高举起,十丈地区已现光明,看出是一个劲装汉子,各有兵刃,正围成个够大的圈圈!
  另外,一名老者,玄衣雪髯,狮鼻环眼,十分凶狞,站在圆圈外面,徒手,目射寒光,一望即知是领军人物!
  老者这时向大汉们喝道:“谁躺下了?”
  其实在火光照明下,老者早已看清一切,大可不必多问,只为他一向有人无我,尊严万分,遇有机会表现权势自不放过!
  他话声刚落,一名大汉立刻答道:“躺下了三个,是老三、老六和老九!”
  老者冷哼了一声,道:“看看还有救没有,人家用的是什么手法!”
  刹那之后,答话的汉子回报道:“他们完了,伤在‘丹田’,看不出是哪种功力!”
  老者斥道:“笨蛋,抬过一个来!”
  另外两名大汉,闻声而动,抢着一具尸体放在了老者面前,老者一伸手,大汉立刻恭敬的递过去一支火把!
  老者在死者前袍一划,衣衫已碎,火光照明下,看出死者“丹田”有一赤红的指痕,大若黄豆!
  老者神色一变,双眉紧锁在一起!沉静刹那之后,老者冷冷地吩咐道:“把人给我带过来!”
  侍立老者身旁的那名大汉,闻声一楞,老者已怒叱道:“怎么,你不知道老夫要你带谁过来?”
  大汉期期艾艾的说道:“是带……带……”
  老者哼了一声,道:“带那个要饭的过来!”
  树顶上粗枝闯坐着的秋娘,闻声心跳骤止!
  “要饭的”,自然是指陈继志,莫非……
  她只能听到对方的话声,却看不到人,急得冷汗滴流!
  人带来了,但却已经没了人物!
  满头满脸的血,右腿已断,双手指节皆碎,指甲缝里,还紧插着十根细竹签,血已凝固!
  蓬头败衣,果然是个花子。
  老者伸手抓住了这个花子的头发,厉声道:“别装死,老夫再问你一次,秘道是在哪里?”
  秋娘的那颗悬心,随着这一句问落了下来!
  陈继志离开不久,林中没听到刑逼声,对方那句话“再问你一次”的话,已足说明被擒的不会是陈继志了。
  离死业已不远的那名花子,即哼都没哼一声!
  老者恼怒交加,扬掌甩向花子的右颊,这一掌,用了七成力,竟将花子牙齿打落了三颗!
  可是花子依然不哼不哈,没有开口!
  老者吼道:“从你被擒到现在,骨头够硬,不哼不哈,老夫告诉你,你,再不开口,还有好罪让你受呢!”
  花子开口了,他猛一扬脸,呸的一口浓痰吐在老者面上,老者不防有这种事情,竟被吐了个正着!
  恨怒至极,猛的一掌切下,这次盛怒出手,竟用了真力,花子本就伤重将亡,受此一掌立即死去!
  老者不知花子已死,哼了一声,道:“老夫不怕你硬,再试试……”
  抓着花子的那两名大汉,这时道:“大爷,他已死了!”
  老者一楞,伸手相试,花子果然死去,陡的一脚将尸体踢飞,抹去髯上的浓痰,一肚皮的闷气,全发在了大汉们的身上!他手指着七个大汉,怒骂道:“发什么楞,还不快些搜!”
  大汉们不敢怠慢,各持火把四外搜去!老者却目光一扫四外,哼了一声,飞身向东方纵去,哪知身形刚刚拔起,一段枯木奔西方!
  老者冷笑出声,顿足而起飞追了上去!
  前逃的黑影,飞纵并不甚快,因此在十丈之后,已被老者追到了身后,老者闷声哼道:“你还想逃!”
  话到人到,右掌已压向前逃黑影的后心!
  哪知前逃的黑影,这时霍地转过身来,出掌相迎!
  双掌相抵,黑影动也没动,老者却被震摔到地上!
  老者神色陡变,一跃而起,暴退丈外,他已受内伤,伤势虽然不重,心胆却几乎被这一掌震碎!
  老者奸滑至极,先交抵的一掌来说,黑影的功力高过他太多,但是黑影刚刚却有逃意,而飞纵也不够快,何也?
  想通了这一点,他有些胆寒了,所以一跃起身立即后退,并沉转着如何应付,面前强敌的策略!
  黑影震翻老者之后,现出身形,正是陈继志!
  陈继志并不急急动手,等老者站稳之后,才冷冷地说道:“老匹夫,你已经知道上当了吧?”
  老者目光顾盼不已,陈继志却又说道:“我既然诱你追来,试想还能再容你逃出手去么?”
  老者沉下了浮心,道:“你就是‘风尘异丐’陈继志?”
  陈继志一笑道:“不错,该你报名了!”
  老者双眉一挑,道:“老夫胡天国……”
  陈继志冷哼一声,接口道:“我早已料到是你,换个人也不会这般凶残狠毒!”
  话锋一顿,接着斥道:“两淮志士的清誉,几乎毁在老儿你们兄弟之手,陈某早想杀你这卖友卖国的叛徒,你却闻风远逃他乡!
  “近日我才听说,你和三小有了勾结,已投身卖靠在察合台的军中,正想有空时找你算清血债,不料你狗胆不小,竟然来我这‘黑松林’中,如今杀我门下,相逢此地,胡天国,你死定了!”
  胡天国内惧却色厉,沉喝道:“陈继志,今天算是走巧了,大汗有谕,你若归顺不失高官,二将军(指察合台)却出重赏要你的人头,陈继志,你怎么说?”
  陈继志冷哼一声道:“你就算舌吐莲花,耗此时间,但仍然要死!”
  话声一顿,厉喝道:“陈某为这两位朋友们的清誉,为复门下之仇,出手即分生死,胡天国,你要当心了!”
  话罢,陈继志飞扑而上,扬掌击下!
  胡天国退避已难,明知逃是无望,立即扬声长啸,人却向左方飞身纵避陈继志的掌力!
  陈继志北道:“你那七个鹰犬爪牙,来了最好,省我不少事!”
  说着,人已飞闪欺上,不容胡天国再有纵避的机会,猛攻不已,逼得胡天国出掌相格,打在一处!
  胡天国功力不低,但是若跟陈继志相较,却差了不少,五掌之后,胡天国已险象环生,危急一发!
  陈继志上来就以真力相搏,逼得胡天国不能不也以真力相接,连对五掌,胡天国已吊息作声!
  陈继志,却若无其事,第六掌已拍向胡天国的天灵!
  胡天国真力不继,指望手下人早到,第六掌鼓起余力勉强应付过去,可是马步已然失稳,额头汗凝成珠!
  这时喝喊声震,胡天国那七名手下,已闻声赶到!
  接应业临,胡天国放了悬心,嘿嘿两声道:“陈继志,老夫倒要看看,今天谁死谁活!”
  陈继志并不答话,左掌挟风拍下!
  生力军到,胡天国精神一震,况且当着手下人的面,不能丢人,因此你再提内力,迎抵硬拼!
  谁料陈继志早已打好了主意,六掌相较,已经试出胡天国成了强弩之末,第七掌透传了“神龙力”!
  陈继志并不放掌,也不收指,胡天国出不得声,脯腹已碎,肉血横流,但却无个发泄处!
  所以他的脸红了,由粉红而深红,渐渐变成了茄子颜色!
  他那七名爪牙,到了!
  但在目睹主子已落人手之下,却不敢扑上,于是一个个楞在了一旁,你看我,我看你,不知怎样才好!
  陈继志不想多杀无辜,但今夜却逼他非把所有的人杀光不可,否则根本重地外泄,大事去也!
  事逼至此,陈继志只好狠下心肠!他目光一扫那七名大汉,沉声喝道:“接着你们的主子!”
  话声中,猛将胡天国丢向了那七名大汉!
  胡天国离手飞出的刹那,陈继志右手食指一挺,胡天国肚肠已然多了个深洞,因之腥血似雨箭般飞射出来!
  一惊,一楞,惨呼继之,只见寒光连闪,七名大汉竟连回手的余地都没有,已皆身首异处!
  陈继志紧皱着两道剑眉,看了看地上的残尸,摇头叹息出声,接道似是自语般喃喃说道:“若不动用这柄奇剑,就无法快当的了结此事,谁叫你们卖国卖友的,这算是你们的下场!”
  话声中,陈继志收了宝剑,顿足而去!

  ※  ※  ※
  秋娘惊呆了,但是一脸喜容!她看看左,又瞧瞧右,不由赞叹一声道:“想不到,真想不到!”
  陈继志微笑着说道:“秋妹是说想不到什么?”
  秋娘道:“想不到此处别有洞天!”
  陈继志嗯了一声道:“昨夜那群狐鼠,搜了半夜也没有发现,秋妹自是更想不到了!”
  话声一落,却叹息出声道:“不过保护这个洞天的代价,却是不小!”
  秋娘懂得话中之意,道:“昨夜死了一个朋友?”
  陈继志悲吁一声道:“不是朋友!”
  秋娘一楞,陈继志却已说出惊心动魄的话来!

  第七章 姻缘天定有情千里自相会
  陈继志语调悲涩,神情哀伤的说道:“他是我的胞弟!”
  秋娘闻言不由啊了一声,陈继志已接着说道:“我眼看着他惨死狗贼之手,不能够救……”
  说着说着,他英雄泪下,已难出声!
  秋娘也唏嘘不已,不知如何安慰陈继志才好!
  久久之后,陈继志擦干泪水,低沉的说道:“其实这是随时可能发生的事情,慷慨就死,总强似忍辱苟活,何况浩然之气长存,也表示了大汉民族的气节!”
  秋娘颔首道:“死有重如泰山,令弟即是。”
  陈继光苦笑一声,道:“秋妹,说实话,人可有怕死而不愿死的么!”
  秋娘摇摇头道:“没有,俗语不是说,好死不如赖活着嘛。”
  陈继志道:“那就是了,说死容易,真舍生入死则难!”
  秋娘道:“所以后代人才写下他们的史传,使他们能名传万年,为人之表范,教人以仁、义、忠、勇!”
  陈继志咽了一声,道:“不错,也只能这样了!”
  这句话,说得悲哀,虽然古之圣贤,教我们成仁成义,但真说起来,舍生取义仍不若全身成功呀!
  秋娘听出这话的内心感概,多过安慰,于是有心的看着左右,故意把话题改变,手指四周道:“这不是小工程!”
  陈继志一愕,道:“工程?秋妹是指……”
  秋娘道:“我指这个‘洞天’说的!”
  陈继志哦了一声,道:“这是一座古坟!”
  秋娘猛地一抖,道:“啊!是堆墓呀!”
  陈继志颔首道:“是座古坟,大概建在‘东周列国’的时期!”
  秋娘道:“可是我们来时,却由树洞中……”
  陈继志接道:“那是我小弟的功劳,他自幼喜欢消息埋伏和营建,在无心发现这座古坟后,他就动了念头!用了一整月的时候,五十个人,终于多出一道秘道,在树腹中上下,这样别人就不会发现此处了!”
  秋娘叹息一声道:“他有天才,只惜未能大用!”
  陈继志恨声道:“说来真令人愤概……”
  秋娘不容他接说下去,立刻谷话道:“大哥,在这个世道,我认为凡是汉家的子民,应该不管朝廷是贤是愚,都要克尽自己的能力才是!
  “若事可为,我们当然要为,就算事不可为,请问大哥,我们既然不能卖国,不肯苟安,不为又怎样呢!”
  陈继志看了秋娘一眼,道:“秋妹的意思我懂,也就因为如此,我才不惜领率整个穷家帮的志士,有一份力尽一分力!”
  秋娘道:“大哥有多少人!”
  陈继志尴尬的一笑道:“本帮中真有‘香头’的弟子,只有三万,分布全国,但这三万弟子却有十万正在是教的门徒!
  “不过看看现在,应该说本帮的弟子有百万众人,哪个难民又不是讨饭为生,朝不保夕呢?”
  秋娘也一笑道:“能为百人敌的,有若干?”
  陈继志道:“三千以上!”
  秋娘道:“分散各处?”
  陈继志道:“若有急务,一个月内可以召齐相集!”
  秋娘道:“大哥可能恕我说几句见识短的话?”
  陈继志道:“你的见识若短,愚兄就变成个毫无见识的人了!”
  秋娘嫣然一笑,道:“可惜我不是持干戈而卫国的甲士,否则听了领军主帅这样说,看不以一当百勇向直前才怪!”
  陈继志摇头道:“这你可错了,将与士,不能行诈,不能空言,必须要贫苦共,赏罚明、纪律严、待之信,推之诚才行!”
  秋娘闻言,肃然起敬道:“孙武神髓,大哥已经尽得,我为黎民贺!”
  陈继志服头喟然一叹道:“荆轲怀抱大志,有安天下的本领,但却终于被情势所迫,走上自知必死的悲惨道路!”
  秋娘道:“这不能比的,他在太子丹的知遇,樊于期的死义,公主的恩情,你呢大哥?你什么也没有呀!
  “朝庭没封一官半职,没赐你盏酒杯水,所以你没有人情的逼迫,能放手去做该做的事!”
  陈继志猛地抬起来来,慨然说道:“秋妹的话对,秋妹知道……”
  话锋一顿,神色转为严肃的说道:“秋妹,你可愿意和我共此患难,肩挑这个重担!”
  秋娘粉颊一红,但终于大方的说道:“大哥认为我行?”
  陈继志道:“你行!”
  秋娘道:“大哥若认为我行,我看我能挑多重,就给多重的担子好了!”
  陈继志大步而前,一把紧握着秋娘一只玉手道:“秋妹说定了?”
  秋娘含羞垂头道:“嗯,说定了!”
  陈继志有说不出的欢欣,秋娘也有道不出的娇羞。
  他们四手交合,久久无言。
  双方含情默默,心犀相通,悄然无声,只是在烛光下相距的两个影子,慢慢地慢慢地靠拢来。
  此时,无声胜有声!

  ※  ※  ※
  秋娘醒了,睡得又香又甜!
  睁开眼,陈继志在室内对床地上趺坐着,全身被热气笼罩,但神态却极安祥,满面红光!
  秋娘听葛乐山说过,功力若到化境,能稍坐即可去尽疲劳,是所谓“静调”工夫,就是如今陈继志这个样儿。
  她不敢在这个时候惊动他,悄悄翻个身,恰好正看着终身托靠的人,脑海中波念涌起!
  人生果然如梦,她欣慰自己这梦做的很美!
  梦是幻虚的,人却是实在的,她不由微微笑了。
  再看看趺坐着的人,她下了决心,等他醒来,非和他好好的谈谈不可,要谈到很多问题,别人的和自己的。
  她目光转移,摇了摇头——
  这洞天神地,有个缺陷,难见日光!
  对!这要想个办法,不分昼夜的都要点着蜡烛,很别扭,不过她却深知,这个办法不容易想!
  陈继志头上的热气散了,人也继之睁开了眼!四目相视,默然一笑,秋娘道:“真是的,我睡了你的床,却累你坐到天亮。”
  陈继志笑道:“这里有的是房子,有的是床,是我自己贱骨头!”
  秋娘一抿嘴,忍住了笑,道:“水在哪里?灶在哪里?”
  陈继志霎霎眼,道:“干嘛?”
  秋娘道:“问的多,难道人能够不吃不喝?”
  陈继志道:“这是我的事,你歇着……”
  话没说完,秋娘已接口道:“龙头帮主烧水做饭,别笑掉人的大牙!”
  陈继志却哈哈一笑,道:“他们都早就没有牙了!”
  秋娘白了他一眼,道:“原来你很贫嘴!”说着,一跃下床,又道:“别罗嗦,带我去。”
  陈继志指明了哪是灶房,哪是水井等处,秋娘道:“这口井怕也是个杰作!”
  陈继志摇头道:“这你可猜错了,古坟内有了这口井啦。你该知道,古人葬地,风水要紧,地桌即是龙脉!”
  秋娘笑道:“所以现在位着你这位‘龙头’!”
  陈继志打个哈哈道:“说不过你,我认输如何?”
  秋娘媚然一笑,道:“你就只有这么一身衣服?”
  陈继志道:“很够了,反正是个花子……”
  秋娘道:“咱们可得谈谈这件事。”话锋一顿,接着又道:“你回卧房去,把这身衣从里到外全脱下来!”
  陈继志一脸笑,道:“那……那换什么呀?”
  秋娘白了他一眼,道:“把那床单被裹在身上不行?”
  陈继志无奈何的答应着去了,秋娘烧水、做好饭,以炉灰及米汤合纹当碱使用,洗干净了两个人的衣服!
  陈继志裹着件床单,像新媳妇似的连房门都不敢出,所以秋娘也能放心大胆的净身洗衣!
  炉火不熄,烘衣奇快,她自己首先换好,却不把陈继志衣服拿给他,站在室外说道:“衣服在后面,干了,你去换吧!”
  陈继志唉了一声,却不出来。
  秋娘暗中一笑,道:“有现成的熟水,先洗个澡,不先洗澡就换上衣服的话,可别说我不理你,我到四外走走再回来。”
  秋娘走了,陈继志像个小偷似的跑到了后面,水早备好,还有从前剩下来的半块碱,陈继志笑了笑,解下床单,跳进水中,舒适的洗着!吓!刚用了一点碱,水就成了泥汤,他不由一吐舌头道:“好脏!”
  “好脏!”
  “好白,这小子好胖!”
  一群“铁骑军”正在给伯君洗澡,你一言,他一语,拿着伯君当成了玩物,伯君却紧绷着小脸,一言不发!
  嬉笑声,惊动了拖雷,他走了过来!
  “咦?”拖雷看了伯君,惊叫一声,道:“这小孩是哪里来的?”
  千夫长里各达遂把怎样救了伯君的事情说出。
  拖雷哦了一声,道:“快些给他洗,然后带来见我!”
  于是伯君被带进了拖雷的军帐!
  拖雷摒退左右,吩咐伯君坐在他的对面道:“你姓什么?”
  伯君虽小,却聪明过人,紧闭着小嘴一句话也不说!
  拖雷道:“你几岁了?”
  伯君依然不管不理,状若未闻!
  拖雷浓眉一皱,道:“小孩子该乖的,大人问话要回答才对!”
  伯君闻言,索性把头一扭,转向一旁。
  拖雷盯了伯君一眼,道:“我告诉你呀,军营里是不能收留小孩子和女人的,从前遇上这种事,多半是杀了算完!”
  说到这里,拖雷故意停了话锋,注视着伯君!
  哪知伯君不但脸色未变,反而现出无畏的神态!
  拖雷心中一动,接着又道:“如今我对小孩和女人,已经不再乱杀了,不过你必须说出姓名年岁和我所要问的话来,那才可以!”
  伯君冷冷地看着拖雷,还是不开口!
  拖雷道:“你父亲姓什么?”
  这是骗小孩的把戏,但却休想能骗过伯君。
  拖雷见软的不行,怒拍书案沉声喝道:“你太可恶了,来人呀!”
  多拉应声而进,像半截铁塔似的站在了伯君面前?
  伯君视若无睹,却撅了撅嘴唇。
  拖雷先对多拉施了下眼色,接着一指伯君道:“把这个孩子拉出去砍了!”
  多拉高应一声,伸手去拉伯君的臂膀。
  哪知伯君哼了一声,往旁一闪,自己站起了就走!
  多拉霎了眼摇摇头,看着拖雷,拖雷却傻了!他真恼了,厉声喝道:“难道你不怕死!”
  这句话,却获得了伯君快捷的答覆,道:“有什么好怕的!哼!”
  拖雷笑了,道:“原来你会说话呀,我还认为你是个哑巴。”话锋一顿,挥手对多拉道:“你去吧,叫人送两杯羊奶!”
  羊奶在拖雷来说,就是水,蒙古民族日饮羊奶难以计数,可是这也是他们身体特别强壮的原因之一。羊奶送来了,拖雷亲自端一杯送到伯君的面前,道:“喝吧,你大概渴了。”
  伯君看都不看一眼,也不再开口!
  拖雷不再生气,笑嘻嘻的说道:“小友,你好胆量!”
  伯君看看拖雷,紧绷的小脸,开展了些。
  拖雷喝了口羊奶,道:“我刚才是吓唬你耍的,别害怕……”
  伯君很快接口道:“谁害怕来!”
  拖雷把拇指一翘,道:“好,这才是小英雄的本色!”语调一变,和气的又道:“小朋友,你为什么怕告诉我你的姓名呢?”
  孩子总是孩子,虽然伯君叫八岁,但他的生日太小,是腊月初六,二十几天已算作了两岁!
  实说起来,现在他还差些日子才足六龄呢!
  小孩子比敌容易受哄,拖雷就针对伯君的“无畏”性格,以“为什么‘怕’告诉我”的“怕”字来发问!
  伯君果然上了当,他不怕,立刻道:“谁说我怕告诉你我的姓名呀!”
  拖雷道:“通个姓名,是个礼貌,很平常,你要是不‘怕’我的话,我奇怪你是为什么坚持不说……”
  伯君接口道:“我不怕你,告诉你,我姓葛!”
  拖雷听说伯君姓“葛”,不由一呆!接着问道:“你的家住在古城?”
  伯君道:“你知道了还问什么?”
  拖雷脸上泛出笑容,道:“葛乐山是你的什么人?”
  伯君不答话了,却直霎眼!
  拖雷笑道:“我好傻,难民群中,只有葛大哥一家是乘着双骡大车,我早该知道你是葛大哥的孩子才对!”
  伯君不能相信拖雷这“葛大哥”的称呼是实情,是真话。他小脑筋一活动,哼了一声道:“他是我的‘大爷’!”
  “大爷”这种称呼,在北方乡间,是侄儿对伯父的亲切昵称,拖雷自当年兵进居庸关,外居此方,立刻就知道伯君是谁了!
  他哈哈大笑着,霍地离座而起!
  猛不丁的把伯君抱了起来!
  伯君小脸一变,右手食指也猛的扬起!
  适时,拖雷抱着伯君,欢愉跃着说道:“天意,这可是天意,葛大哥你想不到吧,你答应叫你伯君长大后来看我,哪知老天却先把侄儿送到我手!”
  说着,跳着,他又哈哈的大笑起来。
  伯君的手指,已经要点到拖雷的“玉枕”穴上了,闻言突然收手而回,双目盯着拖雷道:“你怎么会知道葛伯君这个名字的?”
  拖雷笑着,把伯君放在自己的帅位上,自己却一屁股坐到军案上面,浓眉开展,一拍伯君肩头道:“你可知道,我和你伯父,已结成了生死兄弟?”
  伯君哼了一声道:“你胡说!”
  拖雷道:“这话要是换个人讲,我非杀他不可!”话锋一顿,接着又道:“不怪你不信,说出去谁也难信,这是天意,和你命中该当在此地一样,是老天的安排!”
  伯君道:“哪来得这么多天意!”
  拖雷道:“我和你伯父,因打相交……”
  伯君立刻接口道:“你绝对打不过我伯父。”
  拖雷点头道:“谁说不是呢,我败了……”
  伯君又接口道:“你败了我伯父会不杀你?谁信!”
  拖雷道:“你还小,不懂人间变化……”
  伯君不耐烦的说道:“不管你怎么说,我不信!不信!不信!”
  拖雷没了主意,不由直打自己的脑袋,连次举手,臂肘碰到了一件东西,大喜过望,立刻说道:“你叫葛啥君呀?”
  伯君道:“葛义君!”
  他给自己改了名字,很够机警!
  拖雷道:“今后你要叫我拖雷叔叔才对。”
  伯君道:“休想!”
  拖雷并没有动气,道:“我问你,你能认出你伯父所用的宝剑来么?”
  伯君道:“当然能!”
  拖雷立刻解下佩剑,递了过去道:“认认看,这柄剑是不是!”
  伯君一楞,注目剑上,又将剑抽出来仔细看过,心中不由奇怪万分,这柄剑正是自己家传的宝刃!
  拖雷这时又道:“是不是你伯父用的那一柄呀?”
  伯君点点头道:“是,不过……”
  拖雷接口道:“帐中除了你和我,再没有别人,现花你可以叫声‘多拉’,多拉就是刚才送来羊奶的人!
  “你伯父和我结盟兄弟的时候,多拉也在场,他现在仍然不知道你是葛家的人,他进来之后,你可以问问他!”
  伯君果然把多拉喊进帐来,问及前事。多拉一五一十将那扬搏战经过,详细说出,伯君信了,那正是自己父亲的性格,于是问道:“我伯父现在哪里?”
  拖雷道:“今早大汗得到木华黎的‘行状’,顺便有个消息转给我,说乐山大哥已经平安的渡河南下了!”
  伯君傻了,楞了楞。有了主意,道:“拖雷叔叔,我要去找……”
  话没说完,拖雷已拍着伯君的头顶道:“我明白,不过我说老实话,现在没办法想!”
  伯君道:“你不能派个人送我过河?”
  拖雷摇头道:“军务天急,大汗军令严紧,没有办法!”
  伯君一跃下位道:“那我自己走!”
  拖雷一把抓住他的臂膀,道:“别傻小子,在我这里,谁也不敢欺负你,走出我的大营之后,可就难说了,要有危险,我还有脸见你伯父么?”
  伯君道:“那我怎么办?”
  拖雷道:“很简单,就住在我这里,晚上同床,白天同帐,像父子一样,我对葛大哥说过,我们的子孙就是兄弟!”
  伯君虽然不愿,但也无法可想。
  拖雷笑着又道:“你几岁了?”
  伯君眼珠一转,想到——
  “父亲若是和他提过自己,必然也告诉过自己的年纪,现在我已无法改口,只有以葛义君名字假装到底。”
  “我六岁了。”
  拖雷道:“我有个想法,你听听如何。”话锋一落即起,道:“你就跟着我,我要收你作义子,好好的调教你成个人才,然后有一年,伯君来了,你们两个人比比谁成谁不成!”
  伯君霎霎眼道:“比什么?”
  拖雷道:“比武艺喽,学问喽,看看葛大哥调出来的伯君高,还是我教育出来的义君高,你愿不愿意?”
  伯君道:“我不和哥哥比!”
  拖雷笑道:“比和比不同,就像我兄弟四个人,谁也不想比过人去,这样才能上进,并不是要你比厉害!”
  “我怕比不过哥哥,哥哥有伯父教训……”
  话未说完,拖雷已笑着接口道:“我承认葛大哥文武全才,但论经天纬地的大学问来说,他却比不了耶律楚材,所以你也有名师!”
  伯君没有说话,拖雷却将声调压低,道:“那我怎么说呢?杀了我也不能不姓葛!”
  拖雷道:“这当然,姓不用改,只是……”
  话锋停了,拖雷也为了难,不知怎么说才好。
  多拉却在一旁答了话,道:“算是葛家的书童不很好么?”
  拖雷大喜,道:“对对,你就说伯君伴读的书童,这样连名字都不用改了!”
  伯君已知现在渡河无望,立刻有了决定,道:“拖雷叔叔怎么说怎么好。”
  拖雷摇头道:“我叔叔当够了!”
  伯君暗下决心,看他拖雷一眼,缓缓跪下道:“葛义君拜见义父!”
  拖雷高兴了,哈哈大笑着接起伯君,转对多拉道:“你去通知大家,并且知会各将军!”
  多拉道:“大汗那里,你该自己去才好!”
  拖雷道:“当然,我这就带着他去!”
  说罢,拖雷立即乘马携带着伯君,飞驰向铁木真的大营!

  ※  ※  ※
  烛火下,有两人对饮!
  一男一女,都是容光焕发。
  男的是陈继志,风尘的异丐,女的是秋娘,女人的丈夫,他们是凭日月为媒,已成婚配定了名份!
  陈继志是人逢喜事精神爽,笑着道:“秋妹,我没想到你对烹调之术还这样精!”
  秋娘媚然一笑道:“饿上十天,豆腐渣也会变成美味!”
  陈继志正色道:“你可别当我这个花子,没吃过山珍海味,我向不虚夸人,说实话,你这几样小菜够道地,真好吃!”
  秋娘白了他一眼,道:“就算好吃,你就多吃点少说闲话!”
  陈继志道:“对对对,多吃点要紧!”
  秋娘没再接话,这顿饭在香甜中吃完了。
  饭后闲谈,秋娘首先开口道:“继志,这里的事,什么时候能办完?”
  陈继志道:“等一位长老来,听过最后的消息就完了。”
  秋娘嗯了一声,沉思起来,陈继志也不问她想些什么,只含着愉快而真诚的微笑,看着秋娘。

  第八章 报应临头不迟来
  久久之后,秋娘又开口道:“继志,我看北边已经没有大作为!”
  陈继志看了秋娘一眼,道:不错。”
  秋娘道:“你熟悉铁木真的用兵之道,好好的想想看,铁木真大军西征,能否得胜?何时才能平定花刺子模?”
  陈继志仔细想了半晌,道:“铁木真西征必胜,因为任何一国,也没有他这种勇战劲旅,不过这次西征,他至少也要用四年的时间。”
  秋娘道:“你再想想,他灭亡了花刺子模后,会再攻何处?”
  陈继志一笑道:“这很难说,铁木真用兵虽然似有神助,但目的却大半缘由怨生,和他结怨的国家太多了……”
  秋娘接口道:“我有个看法,不知道对不对,说给你听听。”话锋一停,十分谦虚的又道:“我想,铁木真大志还是在问鼎中原!”
  陈继志颔首道:“这是不会错的!”
  秋娘道:“他善于用兵,目下金兵又死守着咽喉要道,渡河渡江,都势必要有重大的伤亡,他必然避免!
  “我认为在他兵征花刺子模后,会转攻西夏,若西夏灭亡,由甘凉古道兵进中原就容易多了!”
  陈继志拍案道:“秋妹一语中的,铁木真必然是走这条路!”
  秋娘道:“譬如事情果然这样,我们也有好几年的时间,这几年之之内,若能上下一心,也许会扭转乾坤!”
  陈继志叹息一声道:“若不能实行新政,刮除奸邪,励行节约,万民一心,将士用力的话,就算有十年时间,又有何用!”
  秋娘道:“我们不能因为奸邪当道,就不为呀!”
  陈继志道:“……”
  秋娘接口道:“这是问题,我有个计划,也许可行!”
  陈继志道:“秋娘妹请讲!”
  秋娘道:“首先派人和我姐夫联络,然后召集齐了你的人,在远僻而暂不会有兵乱的地方,屯田开垦!
  “我相信,四方志士,必会闻风而来,我们一面屯田存粮,一面练兵成军,五年之间,就有千万劲旅了!”
  陈继志道:“甲械弓箭刀枪等物怎么办?”
  秋娘道:“这样做,是要有妥善完备的整个计划才行,因此在计划中,必须包括各种人才,治金技术也在其内!”
  陈继志道:“这些都不太困难,但铜锡钢铁却成难题!”
  秋娘笑道:“你可知道,我为什么能想到这个计划么?”
  陈继志摇头道:“难以猜测出来。”
  秋娘道:“我姐夫去的地方,就有你认为最困难的东西!”
  陈继志大喜过望道:“你确实知道?”
  秋娘一笑道:“那里已经有了两座巨堡,是两个大家族所建立的,昔日都是我姐夫的好友,他们和我姐夫年必互通信件两次。
  “姐夫所以决定举家远离到他们那里去,一定昔日旧部都在附近,再就是因为那个地方盛产精铁!”
  陈继志雀跃而起道:“这是今年我所获得的最佳消息!”
  秋娘却黛眉微蹙道:“先别高兴,事情不是这样简单的!”
  陈继志却道:“没关系,其他困难我有信心能够解决!”
  秋娘道:“那里缺监和医药及火药!”
  陈继志道:“这是人能克服的问题!”
  秋娘道:“还有,那里的两大家族,据说为了某个原因,业已失和,我虽然相信姐夫去后,能够解决,但是……”
  陈继志接口道:“秋妹,凡是人为的因素,只要待之以诚,将争执的问题公正而合理的解决,是能令人心悦诚服的!”
  秋娘一笑道:“话很对。”声调一变,接着说道:“继志,听你话里的意思,是愿意去了!”
  陈继志道:“有这种机会,我当然愿意!”
  秋娘道:“好,这样的话,就有事给你做了!”
  陈继志笑道:“恐怕不是好事吧?”
  秋娘道:“跑腿的事。”
  陈继志又笑了笑,道:“不是去买纸笔吧?”
  秋娘白了一眼道:“你可以称为‘鬼精灵’了,正是去买文房四宝!”
  陈继志道:“没别的事啦?”
  秋娘摇头道:“没有了。”
  陈继志缓缓站起,道:“我就去,很快就能回来。”
  秋娘嗯了一声,道:“小心些,别忘了前天晚上的事情!”
  陈继志一笑道:“放心,当真还有狐鼠之辈,在外面潜窥的话,我一定会揭下他们的皮来,给你当作垫被用!”
  秋娘抿嘴一笑道:“你用吧,我看着那东西呕心。”
  陈继志微笑着对秋娘挥挥手,转身而去。
  秋娘半靠在椅背上,闭着眼,在沉思一切大事!
  刹那,陈继志一跃进来,把秋娘吓得霍地站起,道:“怎么,可是真有人……”
  话没说完,就自动停了,她看到陈继志双手放在背后,一脸笑意,这情形,不像是遭遇了意外,于是声调一变道:“你是诚心吓我对吧?”
  陈继志一笑,双手往秋娘面前一伸道:“好巧,我刚出去,外面就有人在卖文房四宝!”
  秋娘哼了一声,道:“我想吃月饼了,外面准有卖的,去买嘛!”
  陈继志一笑,道:“文房四宝,本来就有,是现成的。”
  秋娘也笑了笑,道:“说谎该罚!”
  陈继志道:“认罚就是。”
  秋娘一指桌椅和文房四宝道:“罚你在半天之内,草就一份妥当而绝无遗漏的计划书,包括治金,生聚,教养,屯田,练兵等等!”
  陈继志一吐舌头道:“这份差使你要我做?”
  秋娘道:“你不做谁做?”
  陈继志道:“你来吧,你心细……”
  秋娘接口道:“心粗的先打草稿,心细的再来补充!”
  陈继志无奈,只好点点头道:“俗话说笨鸟儿先飞,我来就我来!”话锋一顿,接着说道:
  “秋妹,劳个驾如何?”
  秋娘道:“做什么?”
  陈继志道:“倒杯茶喝。”
  秋娘噗哧一笑了,道:“好,这是我该当做的事。”
  陈继志笑道,在桌中展纸提笔沉思起来!
  烛泪垂滴,凝结成一堆一堆,陈继志伸个懒腰,站了起来,看看身旁的秋娘,摇摇头道:“这比打一场硬仗还累!”
  秋娘嫣然一笑道:“完了?”
  陈继志道:“完了没完不知道,反正我是尽了心力,凡我知道的想到的和会写的,统统的写在上面了!”话声一落,耸肩一笑,又道:“不过我写的够杂也够乱,要你来整顿才行。”
  秋娘没有答话,却拿过写满了蝇头小字的那张纸,仔细的看着,神色郑重,使陈继志也不由的严肃起来!
  她看了一遍,又一遍,再一遍,脸上现出了无比欣慰的笑容,回顾着陈继志,含情而赞佩的说道:“继志,这个时代真委屈你!”说着,伸出玉手!
  陈继志握住了秋娘的玉手,道:“要委屈你!”
  秋娘摇头道:“我是个女孩子,再要强,有时也强不下去!”
  陈继志微一皱眉道:“这话真的难懂!”
  秋娘粉脸一红道:“女儿家的事,干么要你来懂!”话声一顿,又道:“你这计划,可说是周全无比,朝廷若能真的按这份计划行事,异族今后就休想再能踏入中原一步!”
  陈继志谦虚的说道:“没有那么大的功能!”
  秋娘正色道:“这不是虚面上的事,我用不着故意的奉承你,行就是行,不行就是不行,你这计划当得是复兴大策……”
  陈继志接口道:“秋妹,说说这计划的缺点可好?”
  秋娘道:“这是商量大事,话好听是事实上好,你别喜,也别谦,话要人直,也是事实上有了不妥,你也别过意呀?”
  秋如嫣然一笑,道:“你这计划,可说已经无一不妥了,只是像庄家人一样,牛有了,犁有了,水有了,田也有了……”
  陈继志笑着接了道:“那就下种子种地吧!”
  秋娘道:“说的是,该下种了!”话锋一顿,接着又道:“可是种子吧?”
  陈继志一楞,道:“难道我这计划里面,漏了种子?”
  秋娘把那计划书递了过去,道:“你仔细看看,里面是不少了那颗种子?”
  陈继志接过了讨计划仔细看着,半晌之后摇头道:“也许文章是自己的好,我看不出漏了些什么。”
  秋娘一笑道:“你这计划里面,是清一色全用男人……”
  陈继志闻言恍然,接口道:“若非秋妹提醒我,真要误了大事!”话声一停,沉吟刹那才接着又道:“关于女孩子的事,要靠你了!”
  秋娘道:“我义不容辞,只是在选择隐居的家族时,却必须小心,我们应该时时警觉,防患于未然才行!”
  陈继志郑重的点着头道:“这当然。”
  秋娘道:“那位长老什么时候能到?”
  陈继志道:“难说,不过十天之内他一定要来的!”
  秋娘道:“你可能在三两天内,找出功力很高,人又机警,而且十分忠诚可靠的两三位帮中兄弟来么?”
  陈继志想了想道:“可以是可以,不过若没有十分必要的事情……”
  秋娘接口道:“他们是不是都有要紧的事在办?”
  陈继志道:“不错。”
  秋娘道:“那就算了,等几天再说吧。”
  陈继志道:“你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必须赶办呀?”
  秋娘道:“我想誊清这计划书,找人追上姐夫,送给他过目。”
  陈继志道:“这是要紧的事,让我想想办法!”
  秋娘道:“继志,人选要紧呀,这人必须靠得住才行,否则这份计划书要落到别人手中,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陈继志颔首道:“这当然,我会仔细的考虑最妥当的人选!”话锋一顿,陈继志长叹一声又道:“小弟若是活着,就不用为难了!”
  秋娘立刻安慰他道:“过去的事了,别再伤感。”
  陈继志点点头,闷然而坐,秋娘移坐在他的身旁,两个人默然不语,都为惨死敌手的小弟悲伤!
  突然!
  蜡泪流干,烛花爆散,室内顿成一片漆黑!

  ※  ※  ※
  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远处这时传出了快马蹄声,由远而近!有人低沉的开口说道:“自强严守洞口,不得擅出,我去看看是谁!”
  话声中,一条黑影已出现在“西天目山”的山道上!
  黑影背后约六丈地方,有座山洞,在如此深夜,若无灯火照明,谁也难以发现这座山洞的所在!
  黑影当山而立,面对着来路上,一动不动!
  这时马蹄声越法近了,黑影依然峙立如山!刹好,在黝暗中业已隐约能见到了马环的闪光,黑影方始沉喝道:“来骑停步,报名再进!”
  来骑闻声勒僵停蹄,马上人好像的骑术,疾驰中,只猛地一勒丝鞭,已使这匹快马四蹄如定般站住!
  快马猛遭勒停,又因为马上人功力罕绝,发不得那气,于是长嘶出声,猛甩头尾!接着,马上人扬声答话道:“拦路的朋友贵姓!因何拦我去路?”
  黑影接话道:“今夜此地此时,在下约得好友相聚……”
  话未说完,马上人一跃下鞍,欢呼道:“前面可是‘无畏’葛将军?”
  黑影哈哈笑着道:“阁下是哪一位,竟认识葛某?”
  马上人大步向前道:“末将周吉……”
  黑影欢然而呼道:“是周贤弟,愚兄乐山,真没想到贤弟今夜会来。”
  话声中,葛乐山和周吉,已互迎而合!
  周吉猛的伏地道:“将车,想煞末将了!”
  葛乐山跪地相扶道:“此为何时,贤弟怎还行此重礼,请起请起。”
  四臂把合,一齐站起。
  周吉道:“将军风采依旧,令末将感愧!”
  葛乐山喟吁出声道:“老了,不像贤弟勇如当年!”
  周吉道:“听说夫人随行,容末将谒拜。”
  葛乐山道:“不敢当,贤弟请随我来!”
  说着葛乐山松手旋身肃容,周吉拱手退次,葛乐山笑了,只好前遵,周吉则恭敬随行于后。
  他那匹宝马,煞是怪道,竟知尾随主人之后,哒哒的走着,不时发出一声低嘶,或甩甩长鬃!
  葛乐山道:“好马,周贤弟,不会是那匹‘赤云豹’了吧!”
  周吉道:“不是罗,是那老豹头的儿子!”
  葛乐山笑了,道:“贤弟识马,名驹自当归明主的!”
  周吉摇头道:“将军,这匹马……”
  葛乐山接口道:“贤弟换个称呼吧,将军二字,使愚兄不安!”
  周吉却正色道:“将军,昔日解甲时,三军同哭,咎在朝廷,过不在将军,将军一生对此无愧,这称呼末将不能更改!”
  葛乐山道:“贤弟性烈如昔,不过却当知道,将军二字,舟智命官称,愚兄卸职已久,不当再用旧日的官称了!”
  周吉道:“话是对的,但末将这‘末将’二字,和对将军的‘将军’之称,却成习惯,要改实在觉得别扭。”
  葛乐山一笑道:“那就任凭贤弟好了!”
  周吉恭应一声道:“谢将军!”话声一顿又起,道:“刚刚谈到末将这匹马……”
  葛乐山接口道:“这匹马如何?”
  周吉道:“这匹马依然叫‘赤云豹’,白天看来,毛色胜过乃父,脚程尤其过之,是末将专程送来供将军乘骑的!”
  葛乐山一楞,道:“这怎使得,他……”
  周吉道:“将军可还记得那年年底,风雪之夜的事?”
  葛乐山道:“贤弟是指愚兄解甲前夜的那场血战!”
  周吉颔首道:“是的将军,那夜,末将马陷泥雪之中,金狗箭如飞蝗,将军冒死救下末将,并将宝骑赐末将乘骑……”
  葛乐山接口道:“贤弟百万军之中勇将也,那夜因有贤弟在,始能痛创金狗,阻住他们的挺进,使百万黎民未遭荼毒!”
  周吉道:“但是这‘赤云豹’,却本是将军的爱驹!”
  葛乐山道:“名驹赠勇将,宝剑赐英雄,正像红粉之与佳人一样!”
  周吉道:“这却不同,那夜之后,末将伤重先归后方,岂料次日将军即接旨解甲,一别直到今天……”
  葛乐山接口道:“渡河之后,遇王伦贤弟于途,约晤此处,愚兄却梦想不到,王贤弟未到,你却来了!”
  周吉闻言,竟垂下头去,没有答话!
  葛乐山不由暗觉奇怪,才待询问,已近山洞,遂暂忍心中手指眷赤暗深沉的山洞,对周吉说道:“愚兄暂居这山洞之中,请稍候,我令人挑灯……”
  周吉接口道:“万莫掌灯,小心为是!”
  葛乐山道:“难道贤弟已有所见?”
  周吉低喟一声,道:“待末将见过夫人之后,再为君禀内情。”
  葛乐山道:“不能点灯,洞内对面难见,不如明朝再说,你我现在就在洞口石上暂坐,先谈谈贤弟所知道的事吧!”
  周吉想了想道:“末将遵命!”
  说着,二人遂在洞外大石块上坐下。
  周吉未语之前,又低声长叹,葛乐山皱眉道:“贤弟快说,到底有什么事情要发生,抑或是已经发生了什么事情?还有,王伦因何不来?”
  周吉低沉的说道:“将军,人会变的,今夜和昨夜就不同!”
  葛乐山一楞,道:“贤弟指什么而言?”
  周吉道:“自昔日将军解甲,众将纷纷散归,末将家传铁匠手艺,遂落户杭州,在城内开了个铁铺……”
  葛乐山接口道:“这是英雄本色!”
  周吉道:“末将在当时,多了个心眼,住家在城外,还有两名当看家老兄弟,跟着末将,照料破家和那匹老豹!
  “又因末将恐人认出生了是非,将胡子留长,再加上日夜与风、火为伴,皮肤成了生铜颜色。”
  话锋一顿,接着又道:“末将嗜饮,将军素知,前数日,偶登一家酒楼,无心中瞥见王伦与人在座,不由大喜过望!
  “才待上前招呼,邻座有人恰在悄声相谈,被末将听到,始知与王伦同饮者,竟是当朝那般奸种的走狗!”
  葛乐山眉头一皱道:“贤弟当时可是生了误会?”
  周吉道:“不是末将生了误会,而是当时加了小心,才想办法换了坐次,恰正背对王伦,因而听到他们的谈话!”
  葛乐山道:“虽说当朝奸邪握极,但总不似金狗或蒙古兵那样,会对本朝的人不利,或生什么恶毒之心吧?”
  周吉恨哼一声道:“将军请听末将说下去就知道了!”话声一落又起,道:“他们谈及将军,末将不由加倍注意,那人问王伦,将军现在何处,王伦说,他已约将军在天目山等……”
  葛乐山接口道:“王伦轻泄我的行踪,是不应该的!”声调一顿,道:“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这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
  周吉道:“难道王伦会计算愚兄!”
  周吉道:“将军请听下文,那人听说将军要在西天目山逗留,遂冷笑着说,他们已经获得消息,知道将军回到南方!”
  葛乐山道:“我回到南方,总不是错吧?”
  周吉道:“将军错了,他们早已经准备好罪名,等将军来接受!”
  葛乐山一楞道:“罪名?什么罪名?我有什么罪?”
  周吉道:“罪名简单,只有四个字!”
  葛乐山道:“哪四个字?”
  周吉道:“叛国通敌!”
  葛乐山愤然道:“呸!朝廷认贼作父,丧权辱国,成儿皇帝,纳金供粮,偏安一地,竟还不知羞耻,加我以莫须有之罪……”
  周吉接口道:“将军莫恼,下面还有更气人的呢,那人说,罪名已有,只惜不知将军下落,现在好了,可以擒获将军正法!”
  葛乐山顿足道:“我不明白,他们这是为什么?”
  周吉道:“很简单,怕将军东山再起!”
  葛乐山道:“别说我已无为官之心,就算还有,又何为于彼等呢?”
  周吉道:“将军东山再起,自不肯苟且偷活,必将募兵秣马,收复失地,他们业已个个巨富,哪容将军背城借………”
  话未话完,葛乐山已恨声接口道:“王伦怎么说?”
  周吉道:“王伦说将军万人敌也,必须慎重!”
  葛乐山冷哼一声,道:“因此,他们定下了恶毒的计谋?”
  是什么恶毒计谋呢?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楼主| 发表于 2 小时前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九章 将军和尚
  葛乐山强压下无比的忿概,道:“周贤弟,王伦动了什么阴谋?”
  周吉道:“王伦和那权相的走狗,密商之下,认为若差派大兵,定难守密,逐决定了个双管齐下的毒计。
  “由那走狗密禀当政的诸奸,立派十名护卫高手,悄登此山,王伦却仍按与将军所约时间,独自来会。”
  葛乐山冷笑一声道:“这狗贼好大胆子!”
  周吉道:“王伦认定此事极端秘密,绝无人知。在商妥好之后,就准备了‘迷药’,乘马来会将军!”
  葛乐山道:“是什么迷药?”
  周吉道:“一种江湖下流人物所专用的迷粉,可藏在指甲里面,对人迎面一弹,嗅到之后就会昏迷不省人事!”
  葛乐山嗯了一声道:“很好,我就等他前来……”
  周吉却接口道:“将军,王伦不会来了!”
  葛乐山一楞,道:“这为什么?”
  周吉道:“末将巧得内情,立即将铁铺送给了那两个老弟兄,带好昔日用惯了的兵刃和弓箭,乘马在必经路上等着王伦!
  “不久,果见王伦单骑而来,末将故意和他走个迎面,然后出声招呼他停马,像久别老友般欢述起来。
  “他见到末将,先是神色一变,继之似是想到身怀杀人迷药,胆子渐大,才也故作刚认出末将,欢跃下马!
  “他不知末将已得虚实,问及末将作何生理,乘马携弓何往,末将遂假言说得到将军的消息,可能经此,故在路上等待!
  “这贼沉思刹那之后,竟不知末将是他的杀星,反而起了顺便也将末将擒掳的主意,说出将军和他相约的事来!”
  话锋一顿,接着又道:“末将也不点破,装作闻言大喜之状,遂和他并马而行,边行边谈着当年军旅中大家的乐事!”
  葛乐山道:“他怎么说?”
  周吉道:“末将故意谈起当年,他管运粮时,被朱殿军前锋告他一状的事,并把那时将军有心开脱他的恩德说出!”
  葛乐山一笑道:“如今想来,那件事我犯了错!”
  周吉道:“末将却深知那时将军的心意,延误粮期和贪污有据,罪名是死,但敌前杀将为行军大忌,况王伦彼时十分勇猛,对敌作战,不失一员好将,因此将军才以‘误限’一罪交问,只打了他四十大板!”
  葛乐山道:“却惹得朱将军大发雷霆!”
  周吉道:“那时却也难怪朱将军,不过后来末将把将军心意向殿军弟说明,他立即亲自到将军大帐请罪……”
  葛乐山感慨的说道:“殿军是员勇将,可知道他现在哪里?”
  周吉道:“将军,天下事因果前定,劫皆胡数,王伦约将军来此相会,用心极恶,谁知却巧合天心!”
  葛乐山道:“这话怎么讲?”
  周吉道:“殿军弟就在这西天目山上!”
  葛乐山大喜,道:“他在何处,可能一见!”
  周吉道:“将军不用着急的见他,他就会来的!”
  葛乐山一楞道:“他会来这里?”
  周吉道:“是末将通知他的。”
  葛乐山哦了一声,道:“原来贤弟早已上山来了。”
  周吉含笑摇头道:“末将是用‘军鸽’通知殿军弟的!”
  葛乐山也笑了,道:“殿军昔日就喜欢鸽子,没想到如今依然!”话一顿,接着问道:“贤弟们还用军鸽互通消息,莫非心有不死!”
  周吉肃色道:“正好如将军所说,末将等不能死心!”
  葛乐山沉思刹那,道:“我判断贤弟们,可能已经有了个组织,对吗?”
  周吉道:“是的将军,人数业已不少,将军若不生气,此事容末将后禀,现在有更紧急的大事,要请将军定夺。”
  葛乐山一笑道:“所谓‘紧急大事’,可是有关我一家安危……”
  周吉接口道:“正是,权相及群奸派出来的高手,天亮可到,趁此有限的时候,必须妥当的安置好夫人及公子!”
  葛乐山道:“愚兄一家人的性命,并不比任何人尊贵,用不着为这件事太费心思,况生死由命,天已排定!”
  周吉却道:“将军一身安危之重,末将等必须有所安排。”
  葛乐山一笑道:“他们阴谋是连环运用,若王伦迷药见功,他们会悄悄把将军一家人处决,然后神鬼不知的回去!
  “若王伦之计虽然得逞,却只迷倒将军一人时,他们就饰扮盗寇,杀尽将军家人,然后再行文捉拿强盗!
  “设若王伦之计未能竟功,彼等仍以盗匪劫财出现,若再不成,就以官家力量来逮捕将军了!”
  葛乐山沉哼一声,道:“不含糊,计划周到!”声调一变,接着又道:“贤弟刚才会说,王伦不会来了……”
  周吉接口道:“末将只顾谈说殿军弟的事,没能把王伦的事说完,末将和王伦并马而行,谈及当年种种,表面看来似甚欢洽。
  “说到他误粮事时,他却仍有余恨,对殿军弟更是恨到极点,末将已不能耐,很想立刻斩这狗贼于马下!
  “可是沿路行人正多,不能下手,只好忍在心中,直到今晨早行,末将才在一片树林中,解决了他!”
  话声顿住,周吉探囊取出了一只赤金小盒,道:“这是从王伦身上搜出来的迷药。”
  说着,将金盒献呈给葛乐山。
  葛乐山道:“贤弟带着它好了。”
  周吉道:“还是将军带着好,末将曾逼出王伦一切实情,他说这迷药十分有效,并且不需解药,对时自醒!
  “将军如今日泄行踪,随时随地都可能遭遇到危险,多这么件东西,必要时也许能管大用!”
  葛乐山想了想,收起了小金盒,笑着道:“这盒子有个大用是不错,遇上身无分文时,把它卖掉,大概还能交换三五个月的衣食!”
  周吉也笑了,道:“末将却没想到,王伦一生还能作这么件好事。”
  葛乐山却面现一丝悲容,道:“王伦若非利欲心太重,我们岂不又多了一员勇将!”
  周吉笑道:“将军和他途中相遇,难道没有看清!”
  葛乐山道:“看清什么?”
  周吉道:“声色犬马,早已掏空他的身体!”
  葛乐山长叹一声道:“人有苟安的天性,享受的习惯,久之殆矣!”话锋一顿,接着却道:“贤弟已将王伦的尸体掩葬了?”
  周吉道:“军侣多年,末将自然不会叫他尸骨露天。”
  葛乐山道:“这样很好。”
  周吉却把话题一变,道:“天光将亮,将军对来袭的鹰犬,如何处置。”
  葛乐山道:“他们都是些什么人?”
  周吉知道葛乐山的用意,答道:“一群没有是非,不明仁义,毫无人性,只知道奉令杀人,欺压良民,有钱无事不能商谈的武林败类!”
  葛乐山双眉一挑,道:“贤弟知道的清楚!”
  周吉道:“很清楚!”
  葛乐山道:“刚才那种批评,没存成见?”
  周吉道:“末将隐身多年,太明白这些人了,不但没有存着成见,并且也没有冤屈他们一星半点!”
  葛乐山立即果断的说道:“我要先以赤诚试试他们,不行的话,就留他们在天目山中!”
  周吉道:“末将也是这样想,不过这要智取才行!”
  葛乐山道:“莫非他们功力极高!”
  周吉道:“将军武勇,天下闻名,他们既然派人专为对付将军的,被派来的人,必然是高手中的高手!”
  葛乐山道:“贤弟说的是,我们不能力敌!”
  周吉声调压低道:“末将看来,非但不能敌,并且必须把权奸这次所派来的人,一个不留的全要诛杀才行!”
  葛乐山没有答话,虽说自古忠奸不能并立,但要他一举杀这多的并无深仇大恨的人,实在不忍!
  周吉这时却接着又道:“第一,这群东西有取死之道,第二,将军的行踪,必须保密,否则怕到不了目的之地,就会遭到暗算!”
  葛乐山仍然没有答话,但却缓缓的点了点头。
  周吉声调压得更低了,说道:“不过将军,事虽已有妥当安排,但却仍该防备万一,因此对夫人公子,必须今夜有个安置的地方。”
  葛乐山这时开口说道:“贤弟是不是想把拙荆小儿,安置在殿军那里?”
  周吉道:“将军若不反对,末将就这样请求了。”
  葛乐山道:“殿军是不是已经有了家小?”
  周吉笑了道:“这矮胖小福气大,已然是‘他那个家’的主人了!”
  葛乐山道:“他有了家小,拙荆蠢儿就不便……”
  周吉接口道:“将军这是为什么?”
  葛乐山道:“奸党如若用‘叛国’二宇罪我,倘若拙荆蠢子在殿军府上被捕,殿军一家岂不也被牵连?”
  周吉竟又一笑道:“殿军弟是不怕这牵连!”
  葛乐山却摇头道:“殿军弟虽义薄云天,但我却不能连累他的家小!”
  周吉依然含笑说道:“此事殿军弟来后,将军再作决定如何?”
  葛乐山仍然摇头道:“我意已决,拙荆等在此处藏身就好!”
  周吉没有接话,却一指高处的下山路上道:“殿军弟来了,将军请直接和他商谈此事吧。”
  葛乐山坐的面对着下方上山的路径,由山上往下来的人,他正好看不到,因此起身回顾!
  天时虽然已过四更,却依然够暗,葛乐山只隐约的看到由高处往下来了几条黑影,行走似乎很快!
  周吉上前半步,到了葛乐山的身前,道:“将军还没有看清?”
  就这句话的工夫,几条人影已近了很多!
  葛乐山注目之下,道:“贤弟看错了,来的是五位和尚!”
  周吉哈哈一笑道:“末将要请领重罚,再说内情!”
  葛乐山心头一动,道:“莫非殿军已出了家?”
  周吉道:“谁说不是,他竟然当了和尚!”
  葛乐山慨然悲吁一声道:“这乱世,是非难明,当和尚乐得眼不见心清静!”
  周吉却笑道:“他才不呢,已经因为专管闲事出了大名!”
  葛乐山哦了一声,道:“出过什么名呀?”
  周吉道:“他目下已是家户皆知的‘不闲和尚’了!”
  葛乐山道:“这浮玉西蜂,只有一座‘禅源寺’,殿军……不闲和尚他本是少林俗家弟子,莫非在寺内教些拳棒?”
  周吉摇头道:“他不轻易动棒的,但若木棒一举,却无人不怕!”
  葛乐山道:“那是主持‘戒法’了?”
  周吉又摇头道:“他比‘戒法僧’的地位高!”
  葛乐山猜不到了,道:“若按少林法规来说,十戒十僧的主持,就是‘监院’大师,位置仅次于掌教一人!
  “设若禅源寺规法也和少林一样,殿军身份又高过‘戒法僧’的话,那他是禅源寺的主持了!”
  周吉道:“将军这回猜对了,他正是一群小秃头中的老秃头!”
  葛乐山笑了,道:“贤弟怎这样称呼出家人?”
  周吉道:“别人都这样称呼他,末将自然更够资格!”
  说话间,一名僧人业已行近!
  周吉一个虎跃,跳在了山道中间,恰好阻住了五名僧人的进路,只见他扬手向僧众一指,沉声喝道:“此山不是俺开,此树更是别人栽,因此凡人都能过路,就是秃头不能来,哪个若是不服气,揪下脑袋当球甩!”
  喝声方罢,接着又道:“和尚们,每人献上黄金一两,然后回去!”
  五名僧人为首的那一位,笑嘻嘻的合十道:“强盗施主说的对,只是出家人哪来的白银黄金,若不嫌弃,请多驾敝寺,敝寺正熬好一锅热粥‘届’,今日五煞临东,喝‘粥’吉利!”
  周吉大笑道:“好个秃驴,竟敢把我周将军当粥喝下肚去!”
  和尚也大笑出声道:“你放着将军不当,却干打劫的生涯,怪谁!”
  他两个正打着哈哈,葛乐山已步向山径道:“朱贤弟可好?”
  这为首的和尚,正是昔日葛乐山部下第一猛将,先锋朱殿军,如今却是“禅源古刹”的大方丈了!别看这“不闲禅师”贵为方丈,别看他刚才和周吉嘻嘻哈哈,但在看到葛乐山后,却肃色地道:“朱殿军拜叩将军!”
  葛乐山大跨而前,扶住朱殿军道:“贤弟这算什么!”
  朱殿军起身道:“末将因为安排夫人及公子的往处,来晚了……”
  周吉接口道:“这好办,罚酒三杯!”
  朱殿军哈哈一笑道:“你当这个能为难我?哼!喝就喝!”
  周吉道:“好的很,你不守清规!”
  朱殿军道:“清规卖多少钱一斤,葛将军既已脱险归来,这袈裟谁爱穿谁穿,姓朱的可要还我本来面目了!”
  周吉道:“那也好,你本是大军先锋,今夜狐鼠之辈,就交给你这先锋官来解决,如今我老周问你,大军何处安营?”
  朱殿军道:“不劳你这莽汉操心!”话锋一顿,转对葛乐山道:“末将已有妥善对策,请将军及夫人公子,随末将先到寺内安置,然后再详禀对敌的种种策略……”
  周吉又拦了话,道:“这才对,走,咱们去请夫人和公子去。”
  葛乐山笑着挥手道:“不劳两位贤弟大驾,愚兄去唤她们出来好了。”声调一落又起,道:“不过却请贤弟们以常礼相见,莫使愚兄不安!”
  周吉和朱殿军同声道:“礼不可废,必须一拜。”
  葛乐山无奈唤出家人,见过了礼,由朱殿军带路,自山道上行,从后门进了禅源古刹!
  古刹中,静房何止千百,朱殿军早有准备,在那“听雨轩”内,安置了葛乐山的一家人。
  接着,就在听雨轩外的花廓上,三人落座,小和尚献上茶点,趁天光未亮,先商谈正事!
  三人低语着,久久之后,由葛乐山结束了谈话,道:“这是万全之策,唯一令愚兄不安的,是在这佛门清静之地,设谋杀人,沾染血腥,但愿事情不至……”
  朱殿军接口道:“将军不可挂怀此事,俗话说的好,杀恶人即是行善,我佛有灵,相信会鼓掌赞成,不会降罪的!”
  周吉快人快语道:“好啦,事已决定,咱们各自休息吧,睡好了精神足,明天还要应付那些狐鼠鹰犬呢!”
  于是朱殿军和周吉,向葛乐山拜别,各自安歇。
  次晨,禅源古刹来了香客!
  不闲禅师还在抱被高卧,这种事,是用不着惊动方丈的,
  知客僧接待来客,客堂落座,香客共有五人,言明是兴游西天目,要住上几天,请客僧料理。
  知客(大悟),在敬过了茶点之后,道:“施主们要住几天?”
  香客中一名六旬老者答道:“多则五日,少也要三天!”
  大悟哦了一声,道:“施主们可愿在香簿上留个缘名?”
  六旬老者哈哈一笑道:“这是该当的事!”
  大悟一笑,令人拿来善簿及文房四宝。
  老者由身上取出十两白银,道:“为我佛添几个灯油,老朽敬献纹银十两。”
  说着,老者提笔在善簿上写了名姓。
  以此相推,五位香客各布施了十两银子。
  大悟并未看这缘簿,吩咐身旁一位十七八岁的小和尚道:“立刻开启‘暖阁’,供施主们歇宿。”
  然后转对老者道:“请施主们跟了因去暖阁休息,不论何事,请吩咐了因好了,他会照吩咐办事的。
  “施主们若有雅兴,本寺欢迎施主们随意走动,本寺十分广大,雅游时最好令了因带路,免得迷失!”
  老者哦了一声,道:“贵寺还能令人迷路么?”
  大悟道:“施主乍来敝寺,路径不熟,寺内屋宇又大半相同,很可能错碎了方向地方,走进其他施主的居所。”
  老者道:“此非香期,难道还有和老朽等人不谋而合的香客?”
  大悟道:“当然有,以敝寺的盛名,加上‘天目龙井’和‘大树王’的古迹,一年十二个月内,香客不绝!”
  老者别有用心的说道:“这样的话,佛前灯油怕不要满了出来!”
  大悟摇头道:“满不了的!”
  老者哦了一声道:”难道灯油点得这么快?”
  大悟道:“敝寺善事甚多,比如像施主们布施的银两来说吧,也不过只够买十口中等棺木,殓十个孤魂野鬼罢了!”
  老者闻言,神色一变,道:“贵寺还做这种大善行事呀?”
  大悟道:“佛门弟子不做此事,要什么人家做呢?”
  老者道:“就算行善,普通的棺木就够了,又何必用中等货?”
  大悟道:“必须用中等货那才行!”
  老者嗯了一声,道:“可有个讲究?”
  大悟道:“敝寺受十方施主布舍,千百年来,受惠已多,孤魂野鬼暴尸于光天之下者,谁敢说不就是敝寺的施主呢?
  “况人生百年,有朝河东,则有朝河西,今为坐作,昔乃阶囚,敝寺不敢势利,所以一视同仁都有中等棺木!”
  老者哈哈大笑道:“听你这样一说,老朽对人生又多了一层认识!”
  大悟一笑道:“这是施主的客气话,其实,人之对于自己的一生,大多是在作幻梦,成真者少,空想者众!”
  老者瞥了大悟一眼道:“老朽没有想到,大师对人生有这般深刻的认识!”
  大悟合十道:“贫僧只是敝寺中的一个普通和尚,不敢当这大师的称呼!”
  老者道:“大师不要客气,老朽愚昧,正好借此难得的良机,一闻人生真谛,有所问,望大师赐示!”
  这老儿话客气了起来,并且客气的过了份!
  大悟肃色道:“施主请尽管发问。”
  老者道:“大师言人生百年,非真即幻,请问何者真幻?”
  大悟道:“发乎诚,出乎衷者真,此外皆幻,真者,格天心存仁厚,是人生正途,幻者就是魔道了!”
  老者耸肩一笑,道:“请问大师,出家为僧是真是幻?”
  大悟哈哈一笑道:“施主若有这种意念,已入魔道了!”
  老者道:“老朽不懂了?”
  大悟道:“贫僧出家,自然是真,但是施主却问出家的真幻!眼见的事实,施主都不相信,岂不是已入了魔道?”
  老者才待开口接问,蓦地听到远处有人喊道:“喂,你怎么这样慢法,端几个莱也要这半天呀!”
  接着有人回答道:“你站着说话‘不腰痛’,像吃灯草灰似的,一点也不费劲,你可知道,这几个菜都是慢工活!”
  先前那人急促的催着道:“好了好了,葛施主等得都不耐烦啦,快走两步吧!”
  端菜的小尚,嘟嘟喃喃的说道:“不耐烦了,我还不耐烦了呢,也不看看要的是什么菜,冰糖肘子,清蒸鸡,烤鸭再加荷叶饼……”
  先前那个催问的和尚,接口道:“你是我一个人的小佛爷,别噜嗦,快走几步好不?”
  话声停了,人也远去!
  老者心头一动,问大悟道:“在贵寺内,能动荤腥?”
  大悟道:“敝寺有专为施主们预备的小厨房,能做各种荤腥,是从外城镇聘来的师傅,手艺地道!”
  老者一笑道:“老朽等人今天的午饭,就请大师代为准备可好?”
  大悟道:“自然可以,不知施主们要吃些什么?”
  老者道:“入境问俗,大师说说贵寺小厨房,有什么拿手菜吧。”
  大悟道:“敝寺最最拿手的,是九吃‘樱桃肉’!”
  老者闻言大喜,道:“可是‘田鸡’?”
  大悟道:“田鸡多难听,是樱桃肉!”
  老者道:“这玩意能够九吃?”
  大悟笑笑,点点头,却没有接话。

  第十章 冤家朋友
  老者也笑了笑道:“也有酒?”
  大悟道:“天下美酒,敝寺都有!”
  老者道:“那太好了,茅台十斤,樱桃肉三吃,纫鱼萝卜汤,芙蓉豆腐,抢暇,再来两个炒菜下饭!”
  大悟顿首道:“正午用,不是提前些吃?”
  老者道:“正中午的时候开饭,现在老朽等人要到处走走。”
  大悟道:“是,不过贫僧话要说在前面,吃东西是另外算钱的!”话锋一顿,接着又道:“还有先前那句话也讲施主记住,走动可以,只请不要推拉没开或有了布帘的门,免得其他的施主们……”
  话没说完,老者已接口道:“放心吧大师,这点规矩老朽还懂!”声调一落又起,道:“对了,老朽等一共有十个人,昨天说定谁先到谁等,也许他们先到了,此时正等我们……”
  大悟摇头道:“这不可能吧!”
  老者道:“怎见得不可能呢?”
  大悟道:“敝寺现在寄居施主,都是早来好几天的了,昨天晚上虽然也有几个施主才对,但人家却是一家人……”
  老者接口道:“那就不对了,老朽是因为刚刚听到说’葛施主’,正巧我们另外一拨人中,也有个姓葛的……”
  大悟道:“这就难怪施主发问了,不错,有位葛施主寄居敝寺,就是昨天深夜才来的那一家人,连大带小十几位呢?”
  老者摆手道:“更不对了,这么说我们另外那一拨人,准还没来。”
  大悟道:“不会对,他们来晚了,不过施主可以放心,他们来的时候,贫僧会着人通知施主你的。”
  老者笑谢道:“那可有烦大师了。”
  大悟笑了笑,没再开口。

  ※  ※  ※
  暖阁,建在寺区的左上角!
  暖阁应该说是“水阁”才对,它四个环水!
  水面宽有十丈,深难见底,有座小桥往来。
  暖阁布置高雅,琴棋之物,应有尽有。
  老者等一行五人,在大悟别去后,立即围坐相谈。老者乃众人之首,因此第一个开口道:“兄弟们,‘点子’是落在这‘葫芦窑’的了,我们奔驰了一夜,现在都好好的休息一下,饭后再去‘探道’!”
  一个瘦枯的小个子,接话道:“张爷,您不觉得这大悟和尚可疑?”
  张爷,就是老者,他瞥了小瘦个子一眼,道:“黄七弟有何所见?”
  黄七弟黄龄九,一笑道:“张爷,这和尚不简单!”
  张爷哦了一声道:“我也动过疑念,只是抓不到把柄,黄七弟若已看出破绽,就请直说,我们也好商量对策!”
  黄龄九道:“我只是觉得这和尚谈吐很健,别的倒没有……”
  张爷皱眉接口道:“黄七爷,试想这种和尚,整天的迎王送李,说得难听点,和青楼女子有何分别,自然养成机灵健谈的习惯!”话锋一顿,接着又道:“不过黄七弟能注意到这个,已很可贵了,我认为就算和尚可疑,也该和‘点子’无关,所以我们不必多事!”
  黄龄九似有未服,道:“小弟想不出和尚与‘点子’无关……”
  张爷不耐烦的接口道:“和尚与‘点子’有关,怎会轻泄‘点子’一家人的下落,黄七弟今后遇事,该多想一想!”
  黄龄九语塞,只好连声称是。
  张爷转对其余三人道:“陆爷带的那拨人,八成也要到了,我们休息过后,吃完中饭,立刻分开来排搜整个的寺区!”
  大块头的鲁大雄,开口道:“张爷何必费这个事,问问和尚岂不就得了?”
  张爷哼了一声道:“多问惹得和尚动疑,万一无心中对‘点子’泄了机,打草惊蛇,我们再到哪里去找人呀!”
  话声一落即起,又道:“诸位记住,不论是谁,和‘点子’对了面之后,不准逗留,更不能动手,要立刻回暖阁报告!
  “别忘了‘点子’是有名的‘乾坤奇侠’,手底下的功夫,十分高超,弄不巧就会阴沟里翻船!”
  众人应声,坐于右方的矮胖子胜彦,这时道:“张爷,小弟有件事情想不明白!”
  张爷道:“什么事?”
  胜彦道:“王伦这小子是耍的什么把戏,到现在也没见人,不会出了毛病吧!”
  张爷点头道:“老胜你说得不错,这小子,八成是出了毛病!”
  胜彦道:“那山洞里还留有脂粉香气,可见人走不久,王伦就算是晚了误了和‘点子’的约会,也该在洞外等我们呀!”
  张爷道:“所以喽,我说这小子八成是出了毛病!”
  胜彦道:“张爷,我看咱们要好好研究一下,王伦这小子究竟是出了什么毛病,然后再想对策方保万全!”
  张爷道:“我看先睡,睡醒了再商量!
  于是这五个小子,扣合了门户,睡上大觉!

  ※  ※  ※
  咚!咚咚咚咚咚!
  一阵敲门声音,叫醒了这五个小子,张爷首先喝问道:“是谁?”
  有人应声道:“我,贫僧大悟!”
  张爷去开了门,笑着道:“好叫大师见笑,昨夜我们太累了,竟一睡睡过了头!”
  大悟道:“没过头,还早呢!”
  胜彦缓缓起床下了地,道:“大师,什么时候了?”
  大悟道:“就要开饭啦。”
  胜彦一笑道:“还说没过头,昨夜在山下宿处,只顾坐天说地,一宿未眠,想不到今晨竟一睡到了晌午。”
  大悟心里有数,也不说破。
  张爷经胜彦接过的话去一描,方始想起自己那句“昨夜我们太累了”的话,说得太露骨了一些!
  所幸胜彦似乎无意的立刻接上话,才不致使和尚疑心。
  大悟此时说道:“今晨施主们来时,贫僧就已看出,施主们面带风霜之色,昨夜准没睡好,所以并没打算惊动施主们。
  “只因刚刚来了五位施主,询及张老施主,声言是五位后一拨同伴,贫僧这才叩门,施主们请多原谅。”
  张爷一听大喜道:“就烦大师请老朽那些同伴前来……”
  话没说完,大悟已接口道:“张老施主,贫僧问过,刚到的这五位施主中,并没有姓葛的人,贫僧又怕是张老施主所说的朋友……”
  张爷接口道:“不会错,也许老葛没来。”
  大悟道:“那就是了,贫僧去请他们。”顿了顿,接着又道:“对了,又添了五位施主,怕要再加几道菜吧?”
  张爷点头道:“酒也加位,菜请大师代筹,要精细点的东西,多花几两银子没有关系,并请沏两壶好茶来。”
  大悟合十应声,道:“贫僧就去吩咐。”
  说着,大悟告辞退去。
  刹那之事,另外一拨五名汉子,已由小和尚带路,到了暖阁,他们十个人会合在一处。小和尚沏好香茗去后,第二拨人为首的陆琳立刻开口问道:“张兄,可曾见到王伦?”
  张爷张桐明,摇头道:“这小子大概出了事,到现在他没见着人!”
  陆琳眉头一皱,道:“张兄可曾到过那个山洞?”
  张桐明道:“去过,是在今晨去的,洞内还有女人的脂粉香气未散,按时间来说,‘点子’一家走了不久!”
  陆琳道:“洞中余香至今还未散净呢!”话锋一顿,接着又道:“张兄沿路留了指标,令小弟率人来这禅源寺会合,莫非已经侦知‘点子’一家的下落了!”
  张桐明颔首低声道:“不错,‘点子’一家就落在寺内!”
  陆琳道:“住在哪里?”
  张桐明道:“我怕打草惊蛇,没敢多问,稍待我们用过了饭,分为五拨,假作游寺,半天工夫足够摸清的了!”
  陆琳点头道:“张兄办事不会失误的,这样最好。”说至此,话锋一转又道:“王伦似乎不该出事……”
  张桐明接口道:“陆贤弟可是已有所见?”
  陆琳道:“王伦和二总管谈及这事的时候,十分秘密,商妥了办法,王伦立即动身,二总管也回府禀知了相爷!
  “相爷他接着就召传我们,计议好了一切,我们也就动身为了,时间和安排,全照预计办的,所以不应该出问题!”
  张桐明道:“也许王伦话中有了毛病,被‘点子’听了出来,于是下手宰了他,然后才离开了山洞……”
  话没说完,陆琳已接口道:“这不会的,第一王伦能言善道,不会说漏了话,第二‘点子’绝不可能疑心到王伦会出卖他!”
  胜彦开口道:“陆爷,姓葛的可是个聪明人哟!”
  陆琳看了胜彦一眼道:“不错,当真‘点子’看出破绽,杀了王伦,以他那种聪明,又怎会领着大队人马跑到寺中宿夜呢!”
  胜彦一拍大腿道:“对,陆爷说的对,王伦的事有些古怪了!”
  陆琳转对张桐明道:“张兄,我对王伦知道的不多,张兄你呢?”
  张桐明摇头道:“我也一样,不过他是二总管的知已朋友,据二总管总说,王伦可信,绝对没有问题,并且说有事实为证!”
  陆琳道:“是什么事实!”
  张桐明道:“去年一年,王伦就送了七个昔日袍泽的命,都是二总管一手经办的,相爷也知道,这是事实!”
  陆琳皱眉头道:“王伦要是可信无疑的话,这事就更加耐人寻味了!”
  张桐明道:“算了贤弟,咱们不钻牛角尖了,好在‘点子’一家没跑,只要今日咱们收拾下来,就功德圆满了!”
  陆琳点头道:“这话也是……”
  这时,小和尚们端来了酒菜,于是他们停下话锋,开怀畅饮起来,酒足饭饱之后,立即展开行动!
  他们分成了五组,一组两人,假作游寺,走遍各地!
  张桐明和陆琳一路,指点头各处殿堂边谈边走,煞有介事!
  天下就有这么巧的事,他们左转右旋,不过片刻时间,走到一处客居,踏上踏石,迎面突然出现了一人!
  张桐明和陆琳,都不认识葛乐山,但在迎面相逢之下,却能一眼就断定这人是葛乐山无疑!
  原来自王伦途遇葛乐山后,权奸为了能一举成事起见,非但叫王伦细说了葛乐山的模样,并将昔日葛乐山的画像取出叫大家过目!
  因此张、陆二人,一见迎面来客,就知道是葛乐山了!
  葛乐山也不认识张、陆二人,不过寺僧早巳通知一切,所以葛乐山心中十分清楚对方是谁!这时,葛乐山转头对屋中喊道:“自强,我去帮此寺的方丈弈棋,有事可去找我!”
  屋内传出话声道:“老爷放心下棋去吧,没什么事啊!”
  葛乐山笑了笑,坦步迎着张、陆二人走去。
  同是游客,相遇阶上,张、陆二人先对葛乐山点头一笑,葛乐山也报之一笑,点了点头。
  张桐明眼珠一转,立即拱手道:“借问兄台一声,去‘暖阁’是怎样走法呀?”
  葛乐山暗中好笑,却也拱手道:“真抱歉,在下作客也只一夜,路不熟。”
  张桐明哦了一声,笑道:“没想到这禅源地如此广大,走来走去竟迷了路。”
  葛乐山道:“没关系,好在人在寺内,总会碰到个和尚的。”
  张桐明点头笑道:“老兄说的是。”话锋一顿,似是想起了什么事来,拱手道:“在下张桐明,吾兄贵姓?”
  这小子生怕有错,借故互通姓名!
  葛乐山道:“在下葛乐山,这位贵姓呀?”
  葛乐山问及陆琳,陆琳笑答道:“我姓陆,单一个字是琳,陆琳!”
  葛乐山也笑笑道:“两位阁下,怨我不陪,因我约得本地寺方丈弈棋。”
  陆琳道:“葛兄请便!”
  他们互相拱手,互相点头,彼此分道。
  葛乐山走后,张、陆二人在附近转了半天,才含着得意的微笑,回转暖阁,静待所有人回来安排动手的一切了。
  哪知葛乐山的出现,和屋内葛自强的答对,在在都是经朱殿军与周吉相商后,所定出来的妙计!
  这才是——安排妙计设罗网,只等鱼儿自投来!

  ※  ※  ※
  晚饭已毕,暖阁中,正低低计议!
  突然!小和尚来报道:“众位施主。本寺方丈,陪着两位施主前来拜会!”
  张桐明闻言一楞,陆琳立刻答道:“这怎敢当,有请!”旋即转对张桐明道:“张兄,我们不能失礼,快迎。”
  张桐明还没应声,阁外小桥上已传来方丈宏亮的话声道:“张老施主可在,老衲不闲来拜!”
  张桐明看了陆琳一眼,双双抢出了暖阁。
  他们抢出暖阁,看清随在方丈身后的来客,不由一楞,原来跟在不闲方丈身后的人,竟是葛乐山!
  葛乐山旁边,还有一个大汉,一望即知是位勇士!
  张陆二人在一楞之下,马上拱手道:“原来是葛兄。真没想到,快请进来,快请进来。”
  葛乐山拱手道:“客居山地,空闲无聊,方丈说诸位都是当代英雄,葛某得知大喜过望,才不揣冒昧,特来拜望。”
  张桐明心中打着鼓,却笑在脸上道:“可不敢当‘英雄’之誉,葛兄,方丈,里面请吧。”
  不闲禅师和葛乐山,坦步进了暖阁。
  宾主落座,陆琳亲自献茶,道:“葛兄午间已经见过了,方丈却还是刚会面,这一位……”
  那大汉哈哈一笑道:“莽夫周吉,前边关右翼将军!”
  张、陆二人及一旁围坐的八名爪牙,闻言无不色变,人的名树的影,周吉勇冠三军,是万人之敌!
  张桐明楞了一楞,立即拱手道:“失敬失敬,原来是周将军!”
  周吉大笑道:“什么将军,不过是赤胆忠心的莽夫罢了!”顿了一顿,突然说道:“周某听得人说,诸位都是当朝上府中的卫士高手,人人英雄,个个了得,今能结识你是三生有幸!”
  张、陆等十人听了这话,全都傻了,竟不知如何答话才好!”
  不料周吉却绝不饶人,接着又道:“权奸结党,上欺天子,下压群僚,外与金贼互相勾通,内和宦官狼狈为奸,是误民卖国的贼子!
  “诸位是英雄人物,在这世上,理应分明是非,识得忠奸才对,今竟甘为奸狗鹰犬,岂不羞愧?
  “周吉更听人言,诸位这次前来西天目,是为擒‘无畏葛将军’来的,是与不是请说一句实话!”
  这种开门见山的话语,压得人喘不出气来!
  不闲禅师这时正色对周吉说道:“喂,你这算什么意思?你怎不睁大了眼睛看看,这满屋子的朋友,哪一个不是大丈夫,会有不分忠奸,不明是非的匹夫吗?
  “先时在我那禅堂,葛将军就已说过,过耳之言不可听信,你怎么来到此处,就胡说了起来!”
  周吉道:“我话若说错,甘愿负荆请罪,不过我是直性直肠子的人,有话想到了就说,叫我转弯可不会!”
  葛乐山挥手道:“周贤弟退后站,让愚兄说几句话!”
  周吉肃应一声道:“是,末将听命!”
  葛乐山一笑道:“别让好朋友们笑话,坐下来。”
  周吉应命坐下,双目圆睁,气冲斗牛,威风八面,令人望之生畏!
  葛乐山这时对张、陆等十人一抱拳道:“周贤弟快人,所以,说话也是快语,诸兄莫罪!”话锋一顿,接着诚恳的又道:“诸位的来意,葛某已知,若能容葛某把话说完,诸位认定必须擒葛某回去的话,葛某……”
  周吉接口道:“将军,末将不赞同这种说法!”
  不闲禅师怒叱道:“你就不能闭上狗嘴?”
  不闲禅师这种态度与口吻,谁都听得出来,不是个出家僧人对施主所应有的,因此陆、张等人十分纳罕!不闲禅师似乎已经看出了这一点,对陆、张等人一笑道:“众施主请别多心,老衲见到昔日的生死兄弟,就不由得恢复了当年的口气和态度,这就是习惯已成自然啊!”
  陆琳不由接话道:“哦?原来禅师和周将军是好朋友!”
  不闲禅师道:“实不相瞒,老衲就是从前‘无畏葛将军’帐下,先锋朱殿军,如今出家当了这禅源寺的和尚头!”
  张桐明和陆琳傻了,目瞪口呆,半天作声不得!
  朱殿军这时接着又道:“还有什么事情,老衲要说在前面,葛将军关系着今后的国运,民命,所以老衲必须十分小心护卫!
  “如今,暖阁的小桥,已经高高吊起来了,也就是说,现在暖阁已和外面隔绝,谁也休想再进来或出去了!
  “暖阁内,本有厉害的埋伏,老衲业已令专人前往管理,并有本寺二十名一流高手在阁外防护,现在暖阁无异铁桶金汤!
  “所以诸位有什么话,尽管放开胆子的说,保证泄露不了,老衲对众施主的安全保障,也只能作到空虚地步了!”
  朱殿军这种声明,简直是威胁,但话语却十分中听!
  果然,陆、张等人,更傻了眼,心慌而意乱!
  葛乐山这时微笑着道:“诸位这次奉令前来,掳葛某所各,对我是有三种办法,其一是叫王伦迷药伤我,若能得手,则以盗杀呈报上去!
  “王伦事败,诸位则以寻仇方式,联手杀我,事后也一样呈报上去,并行文各地,捉拿凶手以掩人耳目!
  “如此若再无功,就以官家身份捕我了,罪名是‘通敌卖国’,因为我若不能敌,就不可能平安到达此地!”
  至此一顿,依然含着微笑,问道:“诸位,葛某说的对吗?”
  陆琳看看张桐明,张桐明瞧瞧陆琳,都低下了头!
  葛乐山突然扬声问道:“如今葛某问诸位一句话,请实答!”
  张桐明强提着胆子,道:“葛将军请讲!”
  葛乐山道:“诸位认为葛某,是不是个通敌叛国的人!”
  陆琳和张桐明交换了个眼色,葛乐山已寒着脸又道:“我已有声明,请实答!”
  张桐明喟吁一声道:“葛将军,若有人对老朽说,将军通敌,老朽是死不相信,并且会和他辩个明白,但这人若以命令……”
  葛乐山接口道:“有这几句话,已经很够了!”扫视陆、张等人一眼,接着又道:“诸位都是相府的侍卫吧?”
  陆琳道:“不错!”
  葛乐山道:“都有家小?”
  张桐明道:“有几位有。”
  葛乐山道:“权相谕令取我性命,要你们回去如何交待?”
  陆琳问道:“将军可是指‘取信’说的?”
  葛乐山道:“正是!”
  张桐明道:“说出来将军别恼。”
  葛乐山一笑道:“他可是要看看我的人头?”
  张桐明道:“正是如此!”
  葛乐山又是一笑道:“他知道昔日晋南一战,我头上被砍过一刀,有处伤痕,提头见他时,若头上有这道刀痕,他就放了心啦!”
  张桐明喟然长叹道:“将军,如今老朽等人,真懊悔前来了!”
  周吉突然插口道:“不能归报奸狗,说没有追上么!”
  陆琳道:“很难瞒过他去,何况还有个王伦……”
  周吉一哼道:“王伦早让我给宰了!”
  朱殿军这时道:“有办法了!”
  众人异口同声问道:“什么办法!”
  朱殿军对陆、张等人道:“老衲敬问诸位,奸狗信任你们,抑或信任王伦!”
  陆琳道:“对王伦也无疑念,不过多少仍存戒心!”
  朱殿军道:“良好,诸位请仔细听着,看老衲这个办法是否可行,首先请问,要是诸位暂时住在寺内,后日再动身回去,不知行不行?”
  张桐明道:“这没有问题。”
  朱殿军道:“第一步,要老周快马加鞭,去带来王伦的尸首,老衲有办法在他头上作一处刀伤,保证看不出来!
  “第二步,老衲损失一间房间,把王伦的尸首放在里面,然后放上一把火,将面目烧个无法辨认!
  “第三步,你们将人头割下,回去领赏,奸狗在一看头上刀伤后,必然深信不疑,认定事已办妥……”
  陆琳接口道:“若问起王伦,拿何话回答!”
  朱殿军道:“很简单,实话实讲,就说始终没再和王伦见面!”
  张桐明沉转半晌,颔首道:“这个可以,我相信也能瞒得过去。”声调一落,目光一瞥葛乐山又道:“只是葛将军的家小……”
  朱殿军接口道:“好办,就说葛将军已与接他的人,联络上了,先将家小送走,对方人多,高手如云,未敢穷追!
  “我想,奸狗要的只是葛将军,葛将军人头带去,他已安心高兴,对其他小节,谅不会多追究了!”
  陆琳看看张桐明道:“有此可能。再说我们冒点险也是该当的!”
  周吉这时扬声道:“大家决定了?”
  张、陆等十个人,俱皆颔首,表示了态度!
  周吉哈哈大笑说道:“本是一场生死战,如今化作了朋友,叫人痛快!”话声一顿,转对朱殿军道:“秃头王,取酒来!”
  朱殿军哈哈笑着,吩咐重新摆宴,敌我双方,竟围坐一处,各弃成见,以真诚相对,畅饮起来。

  第十一章 索命使者接踵至
  畅饮间,不知不觉的谈到当前的局势。
  葛乐山突然停杯不饮,长叹出声!
  陆琳等人也不由都放落酒盏,气氛顿时严肃起来。
  葛乐山立有所觉,连忙微微一笑道:“大家别停杯呀……”
  周吉快人快语,接道:“将军突然停杯不饮,长叹出声,想必是又因为国家大事,哪一个还有心再喝这闷酒呢?”
  张桐明道:“周将军说的是!”
  葛乐山颔首道:“我承认是有些感触!”话锋一顿,随转轻松道:“在诸位欢絮畅饮的时候,我却突然感愁起来,将欢洽的变为沉闷,是我的不对,来,我自己罚一杯!”说着,他仰颈干了杯中的酒!
  朱殿军在和众人畅饮干杯后,一拍桌面道:“其实这也难怪将军,国事日非,那班唯名利是图的东西,却仍在争权夺利,结党经私,怎不叫人愤慨!”
  陆琳这时接道:“国事虽然日非,但并不是已无可为,恨只恨自私的人多,像葛将军这样的人少,这才可悲呢!”
  葛乐山低头不语,是在沉思一件事情!刹那之后,他有了决定,抬头看看大家,道:“诸位,我有几句话不吐不快,说出来也许不太中听,诸位请不要怪罪我,并且希望……”
  张桐明接口道:“葛将军……”
  葛乐山摇头道:“诸位若不嫌弃,称我一声乐山就很够了!”顿了顿,不待有人说话,接着又道:“首先我要请问张、陆十位朋友,从前诸位在绿林中混日子,是不是生活的安适愉快?”
  陆琳苦笑一声道:“提心吊胆,志愿不安!”
  葛乐山道:“有人曾经批评过诸位,说诸位是毫无仁义,恶事做尽,心黑手辣,有钱就肯杀人的恶徒,诸位……”
  话没说完,张桐明已接口道:“这些批评,并没有错,不过葛将军,俗话说的好,人望高,水流低,好好的人,谁又愿意尽作坏事呢!
  “谁不是自己爹娘的妓儿,谁不是有血有肉的人,谁又愿意为非作歹,被亲友笑骂,邻里不齿呢!
  “只是已经错走了一步,再回头难,好人不和我们为伍,普通的一般人,见了我们就怕就躲,想想看……”
  朱殿军一笑,接上了话道:“我说张大侠,敢情你也知道这个苦呀!”
  张桐明苦笑一声,道:“说来可能没有人情,天下任何苦的事情,也没有遭受人家的白眼,轻蔑和冷漠更苦的了!”
  葛乐山顿首道:这话不错!”声调一变,突然转了话锋说道:“我愿意听听诸位回去之后的打算!”
  陆琳长叹一声道:“有什么打算,还不是‘两饱一倒’,‘横吃等死’!”
  葛乐山双眉微锁,道:“怨我多问一句,诸位是愿意就这样的活下去,抑或是愿意在这时势造英雄的年月,轰轰烈烈的有番作为!”
  张、陆二人同声道:“若有机会,谁愿像狗一样的活下去?”
  葛乐山正色道:“现在就有机会……”
  陆琳立即接口道:“要是葛将军不嫌弃的话,我陆琳愿为马前之卒!”
  张桐明也道:“桐明敢说,在座的兄弟,皆有此志!”
  葛乐山看了他们一眼,道:“诸位若愿和我甘苦相共,生死同命,我别无所求,只是今后要洁身自家,不得违犯规令!”
  张桐明道:“愿受将军的规令!”
  葛乐山道:“大家若有此心,请同对上苍立过血誓!”
  周吉和朱殿军,目注于葛乐山身上,似欲开口,葛乐山却示意制止,陆张等十人,已闻言站了起来。
  匕首现成,他们各自刺肤滴血,合而为酒,立为重誓!
  葛乐山为了以兄弟相称,道:“自今之后,彼此都是生死相共的兄弟了,为着交待先时的任务,和暗中接出家小,你们后日一早就先回去。
  “十日后,仍以这禅源寺为聚合地点,有家眷的携眷而来,同赴目的地,过期不等!”
  张桐明和陆琳等十人,俱皆答应,表示绝不误限!

  ※  ※  ※
  周吉办的事情,办好了!
  禅源寺损失了一间木屋!
  张陆等人,带着王伦的人头,回去消差!
  送走了陆张诸人之后,朱殿军和周吉,在静室中相暗葛乐山,坐谈不久,周吉忍不住说出了心中话道:“他们安逸惯了,今后怕会生出是非!”
  葛乐山道:“贤弟放心,我应付得了!”
  朱殿军此时开口道:“将军,当真在此地等上十天!”
  葛乐山道:“当然要等!”
  朱殿军道:“末将之意,老周该护着将军和夫人及公子先行登程,此处由末将等待他们,他们人来时,末将自能率之归队……”
  葛乐山道:“我必须守信!”
  朱殿军想了想,道:“将军若不肯先走,可否让老周护着夫人公子……”
  周吉接话道:“秃贼少出馊主意,将军不走,我决不走!”
  朱殿军把眼一瞪,道:“你这莽夫懂个屁,万事都该先往坏处想,万一此地有变,我和将军可以破敌全身而退,决无危险!
  “但若是夫人和公子也在,那就不易逃出虎口了,所以才叫你先保着夫人和公子走,你当这是好差使呀!”
  周吉道:“难道你就不能保着夫人和公子先走?”
  朱殿军道:“说你是个莽夫,你还不服气,我问你,若是这禅源寺内发生了事情,你能号令哪一个?”
  周吉傻了,沉转半响才恨声道:“算你这个秃头王当对了,好好好,听你的!”一瞪目,接着又道:“不过,你可记住了,要是将军有个好歹……”
  朱殿军斥道:“放你的狗屁,你胡说些什么?”
  周吉脸一红道:“算我老周说的放屁话,好了,秃贼,你去吩咐那些‘盛世受现成,战时无关我’的小秃贼们,准备车马!”
  葛乐山这时摆手道:“用不着,家小们和我一起走!”
  别看周吉刚才和朱殿军为这个大抬其杠,如今听葛乐山说不要家眷先走,他却把头一摇,急声说道:“将军,这可不行,防患未然是必须的事!”
  朱殿军也接话道:“将军,你该为夫人公子多想一想!”
  葛乐山无奈的点点头,道:“随便你们吧!”
  事已谈定,葛乐山通知了夫人和子女,一再嘱咐葛兴父子,小心谨慎,路上要听周将军的安排!
  一切现成,午饭吃过,葛夫人等一行,便在周吉和葛自强的保护下,离开了西天目山,踏上行程!

  ※  ※  ※
  日子过得真快,晃个眼已有六天了!
  六天来,风平浪静,看上去是不会发生意外了。
  第七天的清晨,禅源寺中来了两位老香客,年纪都在六旬左右,打扮得如同宿儒,谈吐不俗!
  仍由知客大悟接待,把他们安置在客堂后面的“宾馆”居留,这两位老者在香簿上所留的名字,是“陈亚梦”和“杜镇”!
  朱殿军自陆琳等人去后,就关照过大悟,若有香客要求住宿,要立刻告知,因此陈、杜二人来到不久,朱殿军已经知道!
  午饭时,朱殿军在大悟陪同下,拜会了这两位年老的香客,乍一见面,朱殿军心中已经有了数目!当大悟命人敬上香茗之后,朱殿军突然吩咐说道:“大悟,等会儿将两位施主的行囊,送到大客房去!”
  陈亚梦看了杜镇一眼,对朱殿军道:“方丈不必再麻烦了,老朽二人住在此地很好!”
  朱殿军一笑道:“小徒认不清人,两位施主不要怪罪才好!”
  陈亚梦道:“哪里哪里,老朽和杜老弟,都不是什么高官名流,也非豪富仕绅,知客大师能如此招待,已是盛情了!”
  朱殿军笑道:“贫僧曾去苏杭,见过两位施主的。”
  杜镇神色微变,道:“哦,如此说来,是熟人了。”
  朱殿军合十道:“贫僧可不敢高攀是两位施主的熟人!”
  杜镇道:“方丈去苏杭,是在哪里见过老朽的呀!”
  朱殿军立刻接话道:“相爷府邸!”
  杜镇改容道:“这倒是老朽眼拙,失敬了!”
  朱殿军微微一笑低声道:“二位施主深得相爷信任。身份特殊,别对贫僧客气!”
  陈亚梦注目道:“方丈既然知道了老朽兄弟的身份,又常往这里走动,虽说是出家人在家人有所不同,但也该算是朋友了!”
  朱殿军合十道:“陈施主若一定如此说,贫僧就乐得高攀了!”说着,打个哈哈,笑了起来!
  陈、杜二人,也哈哈地笑了!笑声止住,陈亚梦道:“敬问方丈,出入相府都为何事?”
  朱殿军暗中冷哼一声,想道——“好刁猾的老贼,敢情仍不相信?”心中这样想着,答话却快,道:“两位施主可曾听相爷说过‘替僧’的事!”
  杜镇颔首道:“不错,相爷因小公子时时不适,曾说过‘替僧’。”
  朱殿军道:“那就是贫僧见识,灵隐寺……”
  陈亚梦突然笑了起来,接口道:“方丈,如今老朽方始放心了,咱们是一家人了!”
  朱殿军道:“谈到‘放心’二字,难道施主们是有事而来?”
  陈亚梦道:“不瞒方丈说,老朽二人是奉令来查件事情!”
  朱殿军道:“是什么事?”
  杜镇道:“方丈,贵寺在最近可曾发生过……”
  朱殿军早已有数,旋即道:“哦!原来是为敝寺焚毁房屋的事呀,有……”
  话未说完,陈亚梦己接口道:“请方丈说得详细些!”
  朱殿军应了声道:“在八天前,寺内来了一位香客,游遍敝寺后,和贫僧情商,借居在寺内偏后的那一间僻静木屋中。
  “不料次夜,那木室突遭火焚,当贫僧获知令人抢救时,才发现另外多了十位施主,时正站在木屋外面!
  “内中一位张施主,悄悄对贫僧说,他们是奉令捉拿叛国逃犯的,寄居在木屋中的那人,就是主犯……”
  杜镇接口道:“后来怎样?”
  朱殿军道:“火救灭了之后,叛逆已死,那位张施主遂将尸体带走,以后的事情,贫僧就不知道了!”
  陈亚梦道:“火是怎样起的呢?”
  朱殿军道:“据目睹此事的门下弟子禀告说,这火起得很怪,是由屋内烧起来的,可能是那叛逆自知难逃,纵火自焚!”
  杜镇道:“方丈,在那叛逆寄居贵寺后,或是同时,可另外有人也借居寺屋?”
  朱殿军摇头道:“没有。”
  陈亚梦道:“有没有一位姓王名伦的矮胖客人,来过贵寺院?”
  朱殿军又摇头道:“没有,最近一个月来,就没有王姓的施主……”
  杜镇看了陈亚梦一眼,又道:“方丈,那被焚的木屋,可否看看?”
  朱殿军道:“当然可以,贫僧相陪,说去就去。”
  于是朱殿军陪着陈、杜二人,到了被焚的木屋前,陈亚梦和杜镇,在现场仔细了很久,点点头道:“果然火是从屋里烧起来的!”
  朱殿军低声道:“这叛逆到底是个什么人?”
  杜镇又看了陈亚梦一眼,道:“是和蒙古及金国有勾结的一个将军!”
  朱殿军变色道:“莫非是守江的那位……”
  陈亚梦正色道:“方丈最好不要多猜!”
  朱殿军故作尴尬的说道:“是是,贫僧一时好奇多口了,两位莫罪。”
  陈亚梦和杜镇只笑了笑,没有接话,又过了片刻,杜镇才对陈亚梦道:“陈兄,我们回去吧?”
  陈亚梦嗯了一声,和杜镇一起转身离开了被焚的木屋。
  朱殿军这时说道:“贫僧已令门下将两位的行囊,安置在大客室中,大客室离此地不远,容贫僧为两位带路。”
  他前头走着,一直把陈、杜二人送到大客室门前,又再三的说了不少的请陈、杜关照的话,才合十别去。
  陈亚梦和杜镇走进客室,室内有两张软床,要比前面的小客房宽敞干净多了,遂宽去外衣,仰卧休息,刹那之后,小和尚送上香茗退下,陈亚梦突有所触地道:“杜大弟,你看这里的方丈如何?”
  杜镇道:“陈兄是指什么而言?”
  陈亚梦道:“禅源古刹,会有这种势利的主持如何?”
  杜镇一笑道:“莫非陈兄认为主持方丈可疑!”
  陈亚梦摇头道:“不是,我只是觉得恶心!”
  杜镇顿首笑道:“陈兄可还记得灵隐寺的方丈吗?”
  陈亚梦哈哈一笑道:“怎会忘记那一身俗气的秃驴!”
  杜镇道:“这就是了,若以此地主持方丈来比那‘俗气秃驴’的话,此地的不闲禅师,算得是高僧了!”
  陈亚梦一笑道:“那只因为禅源寺不是灵隐寺,否则还不是一样!”
  杜镇道:“所以喽,那句‘要找无仁义的人,吃齐念佛队里寻’的俗话,是有它的经验和道理呀!”
  陈亚梦道:“我真觉得很奇怪,他这‘不闲禅师’的称呼,是怎么得来的?”
  杜镇道:“这还不容易,就凭势利吹拍而来!”
  陈亚梦又哈哈的笑了,道:“你看刚才他在门外的样子,打躬作揖,再三请托关照,那种怕事而可怜的态度,像一条狗!”
  杜镇道:“摇尾祈怜,陈兄这‘狗’的经譬,恰当万分!”
  陈亚梦话锋一转,道:“我看可以回去交差了!”
  杜镇道:“一点也不错,咱们睡上个午觉就是。”
  陈亚梦嗯了一声,二人逐脱去鞋袜,坦然入梦。
  此时,方丈静室后面的一间秘室内,朱殿军正向葛乐山禀陈适才见过陈亚梦及杜镇的情形,朱殿军微笑着说道:“这两个老儿,看来是已经中了计!”
  葛乐山一笑道:“难为贤弟如此应付他们!”
  朱殿军道:“将军别认为末将这样是苦,这多年来,像这样应付那些虚好善名而恶事做尽的匹夫,末将早已成了习惯!”
  葛乐山一笑,话锋突然转道:“殿军,今后我们的行动,要加倍小心才是!”
  朱殿军道:“将军说的是,没想到权相奸党这样谨慎!”
  葛乐山道:“这群鼠辈若不谨慎怎能安枕!” 顿了顿,接着又道:“时限还早,末将断定这两个老儿就会走的!”
  葛乐山道:“这两个老东西的功力如何?”
  朱殿军道:“传说是奸相的贴身护卫!”
  葛乐山颔首道:“这样说来。官阶身份都高过张陆等人了?”
  朱殿军道:“高得多,末将听人说过,这两个老儿,昔日曾在川边‘打箭炉’一带多年,是罕见的绿林高手!”
  葛乐山道:“为人如何?”
  朱殿军摇头道:“老而不死是为贼,这两个老少,已是贼中之贼了!”
  葛乐山一笑道:“周贤弟在和我谈到陆琳及张桐明等人时,论调和现在贤弟相同,但是我却深信,世无不化之人!”
  朱殿军道:“人与人不同,事和事也不一样,陆琳等人,一则因为所谋未遂,身处危境,就算平安回去,也难交差!
  “再者遇上将军,施之以恩,待之以诚,又以做人的大道理相责相劝,他们自然会明辩是失是非!
  “而这两个老儿就不然了,人是权奸的亲信,功力又高,昔日江湖中恶行又著,想劝其投明……”
  葛乐山接口道:“是很难了?”
  朱殿军道:“不只是难,而且是无法可想!”
  葛乐山道:“我却是不到黄河心不……”
  他“死”字还没说出来,秘室“金铃”忽然轻鸣!
  朱殿军双眉一皱道:“末将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很快就回来。”
  葛乐山颔首道:“好的,你要小心些!”
  朱殿军一躬而退,由秘门到了他的方丈静室!
  大悟大师已在堂中相候,朱殿军立刻问道:“有什么事情?”
  大悟道:“片刻前,又来了两名老者找陈、杜二人!”
  朱殿军哦了一声,道:“人呢?”
  大悟道:“已由了因带他们去了大客室。”
  朱殿军道:“走,我们去听他们谈些什么!”
  大悟立即转身先行,几经转折,到了一座石楼前,大悟自身畔取钥,开了巨锁,推门而入,反扣了铁闩!
  这座石楼,是禅源寺存放米粮油盐等物的地方,十分大,而建造坚固,整个是用巨石砌成!
  内中米粮等物,放置的十分杂乱,尤其是靠着右墙的两排双层巨大油篓,看上去又脏又黑!
  其实,这却是朱殿军有心的安排!
  油篓中间的一只,只是虚有其表,但却空无一物!
  大悟在左墙石柱上的一按,那中间的一只油篓,随即自动滑向一旁,露出了一道通往地下的门户!
  朱殿军在前,大悟随后,悄然而下!
  行未多久,已到达另一间石室!
  石室中,除了三五软椅外,别无一物!
  靠墙铸着一尊石佛,大肚皮,笑嘻嘻,人见人爱!
  朱殿军奔向了大肚佛,举手在佛面上一摸,佛开了脸,眉、鼻、目、嘴,已随手取下!眉、目一失,露出了空隙,大客室内的话声,立即传入耳中!
  只听一人说道:“事若不怪,相爷也不会叫属下来召请了!”
  接着,是杜镇的口音,道:“是什么怪事?”
  原来他们刚刚谈到正题,朱殿军来的恰是时候!
  杜镇的发问,有人应声答道:“张桐明前天向相爷请假旬日,说携眷往苏州一游,相爷准了,可是昨天一早,陆琳又请假……”
  陈亚梦接口道:“这是平常事,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答话的人道:“按说这没有什么,可是总管不知从哪里得来的消息,密禀相爷说,‘木’字队的十个人,似有异动……”
  杜镇道:“异动?是什么异动呀,刘均?”
  刘均答道:“据总管说,‘木’字队有家眷的人计六位,包括张领队桐明在内,就在三天前,家眷们都离了城!”
  陈亚梦哦了一声,对杜镇道:“杜老弟,毛病来啦!”
  杜镇道:“也许是巧合吧,张桐明和陆琳,不会有问题的!”
  陈亚梦叹了一声道:“哪有这样巧的巧合!”
  杜镇道:“家小偶而离城,又有什么呢?”
  刘均这时接话道:“杜爷说的是,属下也曾这样对总管说过,可是总管的答覆是,不只眷属离城,‘木’队纷纷请假……”
  杜镇张目问道:“那些人请了假?”
  刘均道:“张桐明、陆琳、黄龄九、鲁大雄、胜彦……”
  杜镇接口道:“胜彦和黄龄九没有家小呀!”
  刘均道:“是的,可是总管说,小心为上,遂将此事察陈了相爷,相爷立刻召属下前去,要属下招请总座回去!”
  陈亚梦嗯了一声,道:“本来老夫和杜爷已决定今天回去的!”话锋一顿,接着又道:“那就现在走吧!”
  朱殿军听到这里,立刻把佛面重又装好,对大悟道:“你去告诉这两个老儿,说我在方丈静室恭候!”
  大悟会意,道:“这姓刘的和另外一个姓吴的怎么办?”
  朱殿军道:“交给你了,不要力敌!”
  大悟道:“带到暖阁可好?”
  朱殿军道:“可以,但要干净利落!”
  大悟一笑道:“将军放心,跑不了的!”
  二人说着话,双双出了石楼,朱殿军快步走向静室,大悟却转了个弯,找到了因,耳语几句之后,才奔向了大客室。
  大悟进了大客室,陈亚梦和杜镇及刘均还有一个汉子,起身正要离开。
  杜镇见大悟到来,含笑道:“两位施主请借一步讲话!”
  陈亚梦笑指刘均与另一个汉子道:“他们是老朽的手下亲信,有话大师尽管直说!”
  大悟必须拖延点时间,好让朱殿从容布置,因此闻言故作十分为难的样子,欲言又止!
  杜镇眉头一皱,道:“事情莫非十分紧要?”
  大悟道:“是的,十分紧要!”
  陈亚梦沉思刹那,转头道:“刘均,吴林,你们先出去一下!”
  大悟却又慌忙摆手,道:“刘、吴两位施主,请留在室内稍坐——”
  杜镇不耐烦的接口道:“好好,我们就出去谈。”说着,他已当先大步而出。
  大悟却转对刘均二人道:“两位莫罪,因为敝方丈这样一再嘱咐小僧,是故小僧不敢不遵,两位请坐,得罪处容小僧后谢!”
  陈亚梦哼一声,道:“别让杜大侠久等,快出去谈吧!”
  大悟应着声,陪着笑脸,恭让陈亚梦先行。
  走出大客室,大悟却不开口,埋头直向前走,杜镇双眉一挑,已有了怒意,陈亚梦却摇头示意,叫他忍耐。

  第十二章 护驾端仗旧时人
  杜镇强按住怒火,随行于后,转折移时,到了方丈静堂外。大悟这时才止步回头道:“两位施主请进吧,这是敝地方丈的静堂。”
  杜镇误会了,道:“老朽等有要事待办,无暇赴这宴请,请大师转告贵方丈,就说老朽等人心领,日后来时再……”
  大悟含笑摇头道:“杜施主误会了,不是宴请两位施主,是有要事密告!”
  陈亚梦道:“什么事?”
  大悟道:“小僧只知道事关叛逆,别的不知!”
  一听“事关叛逆”,陈亚梦变了神色,道:“如此多谢大师通知,请即传语,说陈某承召道拜!”
  大悟点点头,推门而入,将门关紧,悄声道:“人来了!”
  朱殿军已趺坐蒲围之上,会意的点点头,道:“请他们进来!”微顿,接着说道:“你办你的事去,此地不必挂心!”
  大悟应声返了出去。出门向门外等待的陈、杜二人道:“敝方丈有请。”声调一低,悄语又说道:“两位有件大功可领,小僧预为之贺!”
  陈亚梦笑道:“果真如此,老朽等必对大师重礼相谢。”
  大悟合十道:“这怎敢当,两位请进吧!”说着代为推开了门,在门外扬声道:“禀方丈,陈、杜两位大人到!”
  朱殿军在堂内笑呼道:“有请!”
  杜镇和陈亚梦,随声进了静堂,大悟掩门自去!
  此时,了因已经走了大客堂。
  这小和尚,聪明伶俐,是朱殿军昔日军中收养的孤儿,授以武技心法,年纪最小,却已久经大风大浪!
  他到了大客室,对刘均及吴林道:“陈老施主令小僧传语,请两位随小僧往会。”
  刘均和吴林,怎疑有他,立刻随行!
  了因把他两个带到了暖阁道:“请稍候,陈老施主就来。”
  刘均不由问道:“陈爷可还有吩咐?”
  了因笑道:“没有了,不过小僧适才侍立一旁,却听了几句要紧话!”
  刘均追问道:“请问是什么话?”
  了因道:“大概陈、杜两位,今天不走了!”
  刘均皱眉道:“为什么呢?”
  了因道:“敝方丈发现叛逆藏于此山某处……”
  吴林接口道:“叛逆叫什么名字?”
  了因摇头道:“这就不知道了。”
  话声一顿,接着说道:“陈老施主在听到敝方丈这样说后,立刻命小僧来传话给二位,敝方丈才叫小僧带两位来这暖阁等候!
  “暖阁是敝寺招待贵宾的地方,譬如说府县太爷,都难得被请进此处,由此可见敝方丈对……”
  刘均接口道:“陈爷和杜爷什么时候来?”
  了因道:“不会很久的,谈完了事就会来!”
  这时,大悟踱步而入,先对了因道:“有紧要事,刹那,你去撤去浮桥,关闭门窗!”
  了因应声而出,刹那,暖阁门窗自动关了起来,不问可知,那必经的浮桥,这时也已撤回对岸了!门窗掩闭,暖阁内顿成一片漆黑。
  大悟一笑道:“贫僧性急了些,竟然忘了先点上灯!”说着,他打动火石,将桌上蜡烛点燃!
  有灯光照亮后,刘均皱眉问道:“青天白日,能有什么紧急大事发生?”
  大悟神态冷漠的说道:“事关两位生死,难道不是大事?”
  刘均闻言一楞,道:“事关我们的生死!这……这到底是……”
  大悟冷笑一声,道:“两位用不着多问,只坐着就是!”
  这种口调,刘均和吴林一听就懂,吴林切齿喝道:“和尚,你敢捣鬼?”
  喝声中,他站起身来,向大悟逼近!
  大悟沉声道:“吴林,你给我乖乖的坐好,仔细听着!”
  吴林冷哼一声,道:“和尚,原来你就是叛逆!”大跨一步,已逼近大悟不到七尺了!
  大悟冷笑一声道:“吴林,我叫你坐好,你若不想立刻糊里糊涂送命的话,最好退回去,听我把话说完之后再作蠢动!”
  吴林皱了眉头,刘均却道:“老吴回来,难道还怕他跑了?”
  吴林嗯了一声,然而并不走回去。
  大悟冷笑道:“首先我告诉你们,这座暖阁,门窗墙地,都是纯钢建造,如今业已全部关闭,就是大罗神仙,也再难进来或逃出了!”话声一扬,接着又道:“然后我要告诉你们的是,凡是被进暖阁的人,只有两条路走,一条是死,一条是生,当然……”
  刘均冷笑接口道:“慢着和尚,你说此阁关闭之后,神仙也难出入,刘某要问你和尚句话,你又怎么出去呢?”
  大悟笑道:“问得好,可惜不够聪明!”
  刘均怒声道:“怕未必吧!”
  大悟冷哼一声道:“你能想到我如何出去,可说十分细心,如此细心,就该进而悟及我出去的办法,才是聪明……”
  吴林接口道:“和尚,吴某倒要看你这自命聪明的人,如何出去!”
  大悟道:“你们可想知道?”
  刘均道:“当然,刘某怎肯放过这好机会?”
  大悟一笑道:“你们也许认为,我和尚是在夸口,神仙既然都难出入,我又能随意出去呢,其实这是最简单的问题!”
  吴林哼道:“难不成和尚你会‘隐身法’?”
  大悟笑道:“不必出言激我,我说简单,就不会复杂,我和尚只要举手宰了两位,进出此阁,谁又拦我呢?”
  刘均叱道:“怕没有这样容易吧?”
  大悟仍然带笑道:“陈亚梦和杜镇如何?功力比你们两个要高得多了吧?结果如何?哈哈……他们同样难逃一死!”
  刘均和吴林闻言色变,吴林不由问道:“陈爷和杜爷……”
  话没说完,大悟突然怒叱道:“什么爷长爷短的,两个鹰犬老狗头罢了!”
  刘均道:“和尚你们的胆子不小,敢杀朝廷命官?”
  大悟道:“这可不敢,杀官等于造反,和尚怎敢!”
  声调一变,俏皮的说道:“如今来到我们禅源寺的命官,人有四位,就是你们两个与陈、杜两位,只要能全给宰了,就没了人证!
  “两位作官多年,当知道‘人证’和‘物证’的重要,没有‘人证’,再毁了‘物证’,谁敢说我们杀过‘朝廷命官’?”
  吴林推座而起,道:“好,老子就先宰了你!”
  大悟摆手道:“别慌别慌,还没到时候,和尚不是说过么,有生和死两条路走,也许你们不必选择这条死路!”
  刘均冷哼一声道:“要是老子们不听你的呢?”
  大悟道:“我还没说出生路怎样来,两位又何必不听听呢?”
  话声一顿,笑嘻嘻的接着又道:“这年头,干什么全没有有当和尚自由,再说,杀人要你命,哄死人却不犯法,当和尚只要会哄人就行!
  “两位若是选择生路,把头发一去,弄上几粒戒疤,变作本寺的香火和尚,那就活了……”
  吴林怒喝道:“放你的狗屁!”
  大悟不恼,一笑道:“那是多难闻的东西!”面色一扳,又道:“两位是选择死路了?”
  刘均道:“就算是吧,又怎样?”
  大悟道:“很好,贫僧可以告诉两位,两位将要怎样死法,稍待,贫僧告辞之后,这整个的暖阁中,就只留下两位!”
  “在这暖阁中,无论怎样狂呼大喊,墙外是都听不到的,所以两位不必费这个气力,而且,也没人来送食物和水,这一点两位可别忘记!
  “一个人不吃东西,大概仍能活上个十天半月,但是不喝水,却活不过七天,这是我和尚的经验谈!
  “当初这暖阁内,曾困过比两位还英雄的英雄,他们就是在七天之后死的,所以这个时间保证不会错!”
  摇头叹息一声,接道:“饿渴而死,是十分难过的,譬如两位,本是好友,又是一殿之臣,可是在渴饿至极下,却会变了样子!
  “那时两位将像疯狗一样,互相存了敌意,你想杀我,我想杀你,要杀对方干什么呢?吃他的肉,喝他的血!
  “也许两位现在不信,其实要能仔细想想,就会相信我的话不假了,人和禽兽有啥分别?
  “当饥渴到万分时,那些仁义喽,良心,道理喽,早都随饥火焰飞上了天了,剩下的只有‘我怎样才能活下去!’
  “对了,我怎样才能活下去,活下去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杀了对方……”
  吴林大声吼道:“不许再说下去了!”
  大悟却一指吴林道:“你怕听,我判断在第四天上,你会首先想起杀了刘均,不过我却奉劝你,那不是该动手的时间!
  “因为饥渴到第四天,人正疯狂,力量特别大,求生的欲望也特别强烈,刘均会拼死反抗,说不定先杀了你!
  “要杀他,应在第六天,那时刘均已身疲无力,你只要能在六天内,静心而不焦急,保存一点的力气!
  “有这一点气力,杀个疲乏不堪的人,易如反掌,决不会遭遇到顽扛,这样你就能成功,能再多活七天!”
  刘均霍地起坐,扑向大悟!
  吴林更不迟缓,继之而上!
  岂料大悟袖一拂,已将烛火灭掉,人也闪向了一旁。
  烛光一熄,阁内又成一片漆黑,吴、刘二人不敢再妄动,人摸摸身畔,不由暗恨起来,身上竟然没带着火种!
  平日,他们身上总会带着引火之物,或者是火焰子的。这次来禅源地,根本没想到会遭遇意外,才没有携带。
  他俩正自暗恨,黑暗角落上却传来大悟的话声道:“我不陪了,吴林,你别忘我告诉你的话,要沉着,在决心要杀刘均的时候,下手要够狠,够准!
  “刘均你别急,我和尚行事,最最公平,虽说吴林可以向你下手,你又是个呆瓜,难道不会先发制人?”
  吴林早在暗中留心,话声方起,他已探囊取出了暗器,猛地扬手朝发话地方打出,并怒叱道:“贼秃照打!”
  岂料背后暗影中,大悟嗤笑出声,道:“和尚已习惯了在这种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逗狗熊玩,你们这个东西想要伤我。岂非痴人白日说梦!”
  话声未落,又换了地方,道:“有个消息必须告诉你们两个人,刚才我说过,只有七天不吃东西,死不了,七天不喝水却活不成!
  “现在桌上有两碗现成的香茶,这可是在要紧关头,凭以活命的东西,谁能先抢到手,谁就可以多活几天!
  “刘均你不该刚才离开原地,扑向角落,吴林现在却正好举手可及桌上茶碗,看来吴林你……”
  话刚说完,吴、刘二人果然已双双扑向桌子,争取茶水!
  哪知双双扑到之后,伸手一摸时,桌上却空无一物!远处暗中,大悟哈哈大笑着说道:“为了表示公平和幸运起见,这两碗茶我藏放在另外的地方了,不过你们尽可放心,绝对没出这个暖阁!”
  “等你们到了渴极的时候,自然会一寸一寸地地方仔细搜索,谁不该死谁幸运,谁就能够找到它!
  “这两碗茶,放的地方不同,因此你们有两个机会,如今我看在佛面,再给你们两个人一次难得的承诺!”
  话声一顿,再接续时,又换了地方,道:“你们若能互助互信,在找到一碗茶时,不起私念,不暗自藏起或饮用,并协力再找另外一碗时……”
  这时,暖阁内突然传出三声钟鸣,大悟话声一变道:“方丈已令人召我前往问话,我不能久待,得赶紧把话向你们说明,你们若能再找到另外一碗时,便都能活命!
  “不过你们却要记住,不能藏私,不能偷饮,我话说完了,你们若是有什么交待的,可趁早快讲!”
  吴林立刻开口道:“和尚……”
  大悟怒叱道:“要叫‘大师’!”
  吴林忍住满腔怒火,道:“大师,能不能再商量商量?”
  大悟道:“商量什么?”
  吴林道:“我们往日无冤,今日无仇,大师怎忍心如此对待我们?我要求大师向方丈说明,我们……”
  大悟接口道:“你们愿意当和尚了?”
  吴林道:“这要让我和刘兄商量商量再答覆大师!”
  大悟道:“可以,你们快商量吧!”
  吴林立刻招呼刘均道:“刘兄,久困只有死,好死不如恶活,你怎么说?”
  刘均想了想道:“刘兄,不当和尚就要活生生饿渴而死……”
  大悟竟又接口道:“不错,何况死有重如泰山,轻如鸿毛之别,你们为权奸卖命,可说是奴中奴,猪狗不如,为他们而死值得吗?
  “再告诉你们,张桐明和陆琳等‘木队’诸人,早已背弃了奸相狗党,‘无畏将军’葛爷,正坐镇于此!
  “你们仔细想想,若真愿为那群专权祸国的狗党尽忠,就等死,要不就说上句痛快话,换个‘心和面’!”
  刘均答道:“大师的话我们懂,再说我与吴兄又适巧没有家小,干什么都没有后顾之尤,只是若要我们来当和尚……”
  大悟哈哈的笑了,道:“所谓当和尚,玩笑也,两位若真能弃绝奸党,重新作人,葛将军另有地方安插两位的,放心吧!”
  吴林立刻应声答道:“果真如此,吴林愿听号令!”
  刘均道:“刘均也不后人!”
  大悟笑道:“很好很好,两位坐会儿,贫僧去去就来,必将两位的心意转达葛将军知道,我敢说,葛将军会待你们如同兄弟!”一顿,郑重的接着又道:“不过我话可说在前面,你们若是虚情假意,另怀鬼胎,到时候可别说法严规厉,要受酷刑而死!”
  吴林和刘均同声道:“大师放心……”
  大悟接口道:“我没有什么不放心的,就这样说定了!”
  话声忽然顿住,没有了声息!
  半晌,刘均开口道:“大师,刘均有话请教。”
  阁中已无人答话,大概大悟大师已经走了!
  不过刘均和吴林,却不能断定,遂不再多言,摸到床上,索性脱去鞋袜来个蒙头大睡,死人不管!
  陈亚梦和杜镇,被请到了不闲禅师的静堂!
  不闲禅师朱殿军,立刻自蒲团上站起,合十道:“惊动两位,两位莫怪,请坐!”
  陈亚梦和杜镇落座之后,陈亚梦首先问道:“方丈召老朽兄弟至何事?”
  朱殿军道:“敝寺侥幸擒得了一名叛党……”
  话未说完,陈亚梦已接口道:“是谁,在哪里?”
  朱殿军含笑道:“两位不用心急,请细听贫僧从头说起。”话声略顿,接道:“两位可知道葛乐山此人?”
  陈亚梦看了杜镇一眼,道:“不瞒方丈说,日前在贵寺放火自焚的叛徒,就是葛乐山!”
  朱殿军闻言一楞,道:“不会吧?”
  杜镇和陈亚梦都变了脸色,双双问道:“怎么不会?”
  朱殿军道:“贫僧虽不识葛将军,却认识他最最亲的部下……”
  杜镇接口道:“方丈认识他的部下,和他有什么关系?”
  朱殿军一笑道:“关系太大了,两位知不知道,葛将军昔日帐下有三员大将,一名王伦,为后军,一名周吉是……”
  杜镇再次接口道:“知道,还有一名先锋朱殿军!”
  朱殿军拍掌道:“不错不错!”声调一变,含笑反问道:“这三个人,两位施主可都认识?”
  陈亚梦道:“只和王伦相识!”
  朱殿军哈哈一笑道:“贫僧却和另外两个人很熟!”
  陈亚梦和杜镇,闻言不由互望一眼,陈亚梦道:“这确实是出乎老朽兄弟的意外。”
  朱殿军依然带笑道:“不只出两位的意外,连贫僧都觉得十分意外呢!”
  杜镇眉头一皱,道:“这怎么说?”
  朱殿军道:“敝寺有不少熟识的施主,内中有两位,与贫僧尤其熟悉,一姓周,一姓朱,正是朱殿军和周吉!
  “不过他们改了名字,贫僧从前又没见过他们,自然没有多疑,彼此来往已有多年,十分投契,逐结为方外交!
  “他们时常前来,有时一人,有时结伴,适才那朱殿军,突然来了,因为太熟,他就直接到了贫僧的静室……”
  陈亚梦又惊又喜,道:“人呢?”
  朱殿军含笑道:“两位别急,人跑不了!”
  话声一顿,接着又道:“两位知道,此寺是有名的古刹,贫僧这静堂之中,就另有门户,是专为有道高僧闭关静修用的。
  “朱殿军和周吉,都曾到过,这次朱殿军来到后,立刻拖住贫僧,到了那间静修的禅堂,说出了心底话!”
  杜镇道:“他说什么?”
  朱殿军道:“他先旁敲侧击的问了贫僧半天,贫僧与各方施主交往,何事不懂,遂见情说话,虚与委蛇。
  “结果他说了实话,承认他是朱殿军,那姓周的就是周吉,这次因有紧急事情,必须请贫僧帮忙!
  “贫僧闻言心中虽惊,却不动形色,问他要贫僧帮什么事情的忙,他说那‘无畏将军’葛乐山到了!”
  朱殿军说到这里,故意停了下来,喝了一口茶。
  杜镇与陈亚梦,则互相注目,一面孔的惊讶!
  朱殿军心中暗冷笑,接着说道:“那朱殿军说,昔日袍泽中的后军王伦,途遇葛将军,相约在本山某地相会,哪知竟是一个阴谋!
  “他说王伦已经投入相府,成了奸党,约葛将军在本山会面,实则存了恶毒的心肠,要置葛将军于死地!
  “周吉首先获知消息,途中等候王伦,将王伦杀以灭口,然后迎上葛乐山,计中计把王伦代替了葛将军……”
  杜镇听到这里,不由一拍大腿道:“好个‘移花接木’之计!”话锋一顿,对朱殿军挥手道:“若非方丈相告,老朽兄弟及相爷,都几乎上了葛乐山的大当,方丈建此巨勋,老朽敢说,相爷必有重报!”
  朱殿军却谦虚的说道:“贫僧做的是本份事,怎敢望报。”
  声调一变,接着又道:“朱殿军最后对贫僧说,因为葛将军带着家小,难掩形藏,要贫僧想个方法,在寺中安顿他们!
  “当然,这是十分秘密的事,他说葛将军必有重谢,问贫僧能不能答应帮他这次大忙!
  “两位请想,那朱殿军既然对贫僧泄露了机密,贫僧我若是不答应,焉有活路,于是拍贫僧的胸口,慨然承诺!
  “最后他说葛将军随时会到,有周吉相陪直进贫僧的静堂,贫僧略一盘算,立刻得计,令人设宴,把朱殿军灌醉在那秘室之内!”
  陈亚梦满面含笑道:“方丈可能带路去秘室看看……”
  朱殿军接口道:“贫僧请来两位,正是此意!”声调突然转低道:“不过贫僧有两个要求,还请两位答应。”
  陈亚梦拍胸说道:“请吧方丈,凡老朽能办到的,全可以答应!”
  朱殿军道:“一个是擒住朱殿军和葛乐山等人后,请不要在寺中询问,免得让其他香客获知,造成贫僧今后困难!”
  孙亚梦笑道:“这是当然的事,方丈放心!”
  朱殿军又道:“第二是,贫僧总算和朱、周二人结识一场,要讨个人情,希望两位能多加照拂,少用刑罚!”
  陈亚梦道:“方丈仁义忠厚真是罕见,老朽答应方丈,决不碰他们一根汗毛,不过叛国这罪却是无可免的!”
  朱殿军道:“这个贫僧知道,也不妄求!”
  杜镇道:“方丈,老朽兄弟听说,贵寺不久会有罕见的庆典!”
  朱殿军道:“哦,请问是……”
  杜镇接口道:“方丈建下这大功劳,老朽兄弟回去后向相爷进言,今岁香期,相爷会亲率文武百官前来进香的!”
  朱殿军合十为礼道:“何谢之有,方丈,现在可以去了吗?”
  朱殿军道:“当然可以,请两位随贫僧来!”说着,起身带路,进了里面的那间禅房。
  陈、杜二人随行于后,朱殿军指着壁间的佛像道:“佛像之后,就是闭开修禅的秘室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搬动佛像,果然露出一道门户!接着他肃让道:“两位先行,贫僧还要关闭它的!”
  陈亚梦和杜镇颔首额首跨进了门,他们看得清楚,朱殿军手向佛像背后一按,佛像立刻自缓缓滑回原来的地方!
  佛像归位之后,眼前顿成一片漆黑,朱殿军似早已有备,袖中取出半截白烛,引火点起。
  烛火照明下,朱殿军又走在了前面,一转,一拐,又来到了一个门户前,朱殿军悄悄一指,点点头,陈亚梦和杜镇会意,随即提聚功力轻步当先而进!
  陈、杜正感楞惑,奇变立即发生!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您需要登录后才可以回帖 登录 | 点我注册

本版积分规则

QQ|Archiver|手机版|小黑屋|古龙武侠网 ( 鲁ICP备06032231号 )

GMT+8, 2025-11-13 15:59 , Processed in 0.080105 second(s), 18 queries .

Powered by Discuz! X3.5

© 2001-2025 Discuz! Team.

快速回复 返回顶部 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