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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结] 朱羽《大魔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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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3 小时前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朱羽《大魔手》(武侠世界第24年43期)

  第一章 欢场邂逅 暂作保镖
  轮盘的旋转使得素有“大魔手”之称的史洛夫有些眼花撩乱。狠狠地吸了一口烟,将烟蒂捺熄,再端起面前的酒杯,一口气喝干了杯中的威士忌,瞪着眼珠,紧紧地盯着那颗跳动的白色牙球。
  轮盘转动的速度渐缓,终于停住了。白色牙球也安静地停在一个小方格子里;格子里的数字是21号。
  然而,史洛夫却将他最后的所有投注在22号上,只差那么一点,他就可以捞本。现在他却是输得一角不剩。
  史洛夫这个“大魔手”的外号,可说得来不易。不管在射击场、在拳击房,或是在赌桌上,甚至在柔软的床榻之上,面对一个冷得教人牙齿得得打颤的妞儿,他那一双手,都能够发挥意想不到的魔力。
  但是,今天史洛夫的一双手却无缘无故地失掉了魔性。只不过一个小时,竟然使他输得银箧见了底。
  真他妈的邪门!史洛夫心头暗骂。双拳紧握,使骨节格格作响,猛地站起身来,转身离开了轮盘赌桌。
  双手端着香烟木盒,身上穿得极少的倶乐部女侍玛莉走了过来,向他挤了挤涂得绿一道,白一道的眼皮,低声问道:“洛夫,情况如何?”
  史洛夫在木盒中拿起一支雪茄,点燃吸了一口,在玛莉的脸颊上挥了一下,以冷冷的语气说:“你一定非常开心,我在一个小时之内,输掉了美金八千整。”
  “那不是一个小数目呀。”玛莉眯起眼睛,将头凑过去。“洛夫!你想不想知道今晚大败的原因?”
  “莫非‘洋客俱乐部’的老板见我每赌必赢,特别为我在轮盘机上装置了电子仪器吗?”
  “咱们的老板才不会那样小气。”玛莉的声音更低了,“我敢打赌,你在来临之前,一定和雪莉厮磨了许久。我知道她今晚轮休。雪莉是一条热带鱼,色泽鲜艳诱人,却非常不祥。”
  “玛莉!你在嫉妒她。”
  “洛夫!只要你答应离开雪莉,我可借赌本给你。”
  “多少?”史洛夫像是动心了。
  “美金一千,那是我半年的积蓄。
  “我建议你用那笔钱去作广告费登报征求情人吧!”史洛夫刻薄地说。然后,向大厅一角的吧台走去。
  坐上高脚凳,要了一杯冰冻马丁尼,史洛夫的心情逐渐平静下来。他并没有将今晚的胜败看得太量。在没有成为“大魔手”之前,他曾经无数次尝到过失败的教训。不过,对于今晚的惨败,他却有些想不透其中的原因。唯一可以肯定的是,玛莉的判断并不正确,因为他今天根本就没有见到雪莉;如果他知道雪莉今晚休假的话,也许邀她上别处去消磨这个恼人的夜晚了。
  “你的赌完全像一个新手。”一个甜甜、低低的声音在史洛夫的身旁响起。“不输光才怪。”
  史洛夫转头望去,说话的是一个年轻的女郞。
  她穿着恤衫短裙。充份显露了性感的身裁。一双眼睛大而明亮,目光中,有一股放浪不羁的野性。
  “手风不顺时就不能老是押‘独赢’。”她继续说:“而你却像是疯了。而且还是以累进数押注。幸好你全部财产只有八千美金。不然,你会输得更惨。”
  她的模样儿很令史洛夫着迷,但她的语气却令他冒火。于是冷冷地说:“小姐!你好像很内行。那么为什么不去赢光‘洋客倶乐部’的钞票?”
  “我对赌钱缺乏兴趣,尤其是命运操在那粒小小象牙球的轮盘。”她突然换上一副笑脸,偏着头问:“听说你有一个‘大魔手’的绰号?”
  史洛夫心中的怒火更炽,气呼呼地说:“小姐,‘大魔手’从来不付女人的夜渡资,你找错了对象。”
  “如果你所说的每一个字都是枪弹,我早就没命了。”她面上毫无愠怒的迹象,仍是笑容可掬地说:“在公共场所,对你的女伴大声吼叫,是失礼的事。”
  “女伴?漂亮的小姐,是不会看上一个穷光蛋的。”
  “感谢你赞我漂亮!”
  “你到底在打什么主意?”史洛夫低吼着说:“我连腕上的劳力士表都押掉了,若不是这里对输光的客人奉送三杯,我连一分钟也不够格在这儿就下去。小姐,去找幸运的赢家吧!”
  “我叫彭曼。”她说:“如果你愿意和我换个地方,你也许还有捞本机会。”
  史洛夫在她那一连串的笑话之下,火气也消了不少。听到对方的建议,心头更是大动。楞了一楞,才说道:“你出赌本吗?”
  “别问得那么多,只回答我,愿不愿和我换一个地方?”
  “好吧!”史洛夫站了起来。“你真是一个奇怪而又神秘的小姐。不过,我要先声明一下:除了轮盘之外,别的赌博我并没有稳赢的把握。”
  彭曼白了他一眼,轻笑着说:“轮盘你也同样没有稳赢的把握。事实上,赌博是不可能稳赢的。即使你赌假,也有出意外的时候。”
  她说完之后,很大方地挽着史洛夫,向电梯间走去。
  进入电梯间,史洛夫提示地说:“七楼是扑克赌场,五楼是……”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彭曼已经按下了一楼的电钮。
  “别吃惊!”她笑着说:“你已答应和我换一个地方,那又何必关心我们要到何处去呢?”
  史洛夫以试探的语气说:“如果你要带我去你的寓所,你就是一个笨女人。”
  “我并没有说我聪明。”史洛夫道:“对不起!我从不睡上一个陌生女子的床上。”
  “我只想邀你到我寓所的客厅里坐一坐。”
  “干什么?”
  “谈一桩生意。”彭曼的声音和神色都极具吸引力。
  XXX
  彭曼的寓所在宁静的住宅区,不大,却很精致。室内的陈设非常考究,壁间的野兽派绘画,琳琅满目。客厅一角,有一个小小的酒吧,那似乎是专为男人而设的。由此可见,她这里,经常接待男宾的。
  自从听到彭曼那句耐人寻味的话之后,史洛夫就将自己那张佻皮的嘴封了起来,将全副精力集中在他那双虽年轻,却善于观察的眼睛上,但他却看不出这个有几分神秘感的女人是什么的来路。
  “你要喝点什么?”彭曼一走进了客厅,就转进了小酒吧的柜台里去。“我是一个合格的调酒师哩!”
  “来一杯马丁尼吧!”史洛夫也跟在吧台前坐了下来。他那双眼睛仍是紧盯着彭曼打转。
  彭曼很熟练地调好酒,送到史洛夫的面前。
  史洛夫吮吸了一口,然后语气缓慢地说:“你方才在电梯间里,曾经说要和我谈一笔生意。”
  “别忙!你该先接受我这个作主人的招待。”彭曼说着,伸手在壁间一个电钮上按了一下。
  嘶地一声,在史洛夫的右边墙壁上的一幅帐幔自动滑开。史洛夫转头望去,靠墙壁处放着一具塑料模特儿:赤裸的上身有许多小洞。墙壁上也然,像是一座人像枪靶。
  当他不解地回过头来时,发现彭曼手里拿着一支自动手枪。枪管上套着灭声器。他是行家,一看之下,就知枪内上了实弹。
  然而,彭曼拿枪的手法却是非常拙劣的。
  她双手握着枪柄,瞄准着墙上的人像靶,然后勾动扳机。噗噗噗,一连三枪,只有一枪射中人像靶的腿部。
  她重重地将手枪放在吧台上,摇头叹息着说:“我总是这样差劲。”
  史洛夫拿过手枪,射出一弹,命中在人像靶的鼻梁上,将那个人像模特儿的美好面部破坏了。
  “彭曼小姐!”史洛夫手法熟练地将枪内剩余的子弹卸下,冷冷地说:“你是需要一位射击教练吗?”
  “那份职业养不活你。”
  “彭曼小姐!”史洛夫有些不耐烦地说:“你很神秘!但我是一个讨厌神秘女郞的人。”
  彭曼甜甜地一笑,然后压低声音说:“洛夫!如果有一个机会让你陪伴一个你认为漂亮的女郞作季节性的旅行,你愿意吗?”
  “我好像不曾向你自我介绍过,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史洛夫的语气明显地透出不悦的味道,“你早已私下打听我了吗?”
  “在本城,你是一个有名气的男人。”彭曼微笑着说,“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愿意吗?”
  “那个女郞想必就是你。”
  “不错。”
  “我想先知道待遇如何?”
  “月薪美金二千,旅行费用我付。”
  “诱人的高薪。”史洛夫耸了耸肩头。“那么,工作的性质呢?”
  “用你的一双魔手,保护我。是完全合法的工作,”
  “恕我说一句唐突的话,你不像是一个富家千金。”
  “但我是一个富商的外室。”
  史洛夫哼一声:“哦——”长长地吁了一口气。“据我猜想,在商场中有地位的人,年龄都不会太小了。”
  “你猜对了。他大约有五十几岁。”
  “说老,还不算老。他允许你聘雇一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伴你旅行吗?”
  “这是他的主意,月薪也是他付给你的。”
  史洛夫耸了耸肩头说:“很有意思!你、我、他之间将会产生一种很复杂的关系。请问,除了保护你的安全之外,我还要作什么?据我猜想:我还要助你解除旅途寂寞,对吗?”
  彭曼点了点头。“对的。不过,那也只限于彼此聊聊天。别看我年轻,虽然你看上去很帅,我却不会作出有损自己利益的事。”
  史洛夫皱起眉头说:“我不明白你这句话的意思何在。”
  “我和这位富商同居了将近五年,这一段日子对一个黑市夫人来说不算太短。而且我又没有得到他过份的赠与。最近他在遗嘱上增加了一条,当他死后,我可以得到五分之一的遗产。”
  史洛夫说:“他才五十几岁,也许还有二十年好活。”
  “我并不指望得到那笔钱。然而,这是我将来生活的保障,我要竭尽所能地去保有它。”
  史洛夫揶揄地说:“你的眼睛告诉我,你是一个有野心的女人,却想不到你会如此安份,也许你真能做到,但是你该考虑到我。”
  “我对你了解很多。”
  “是么?”
  “你热情,爱泡妞儿;但你也很冷静。月薪美金二千元的工作不太好找。而且每年有四次旅行的机会。”
  “彭曼,”史洛夫有深获我心的喜悦,将小姐二字的尊称也省略了。“你说对了,我不会轻易断送一笔不算太小的收入。现在我想了解一下。你为什么突然需要聘请一个人来保护你?”
  “有人要谋害我。”
  “噢!知道是谁吗?”
  “自然是那位富商的妻子。”
  “我似乎需要再来一杯,别费事,就是纯威士忌好了。”当彭曼为他倒酒备,又接着说:“我不了解对方为什么要谋害你。”
  “当然那是为了我将分去她丈夫五分之一的遗产。”
  “就是这个理由?”
  “这个理由还不够么?”彭曼的双眼瞪得很大,那里面透现出愤怒、惊疑的光芒。“五块钱的五分之一只是一块钱。但是一亿元的五分之一是二千万,那不是一个小数目。”
  “你是指什么币值?”
  “和你的月薪一样,以美金计算,还只是大略的估计。”
  史洛夫沉吟了许久,才说:“那么,你和那位富商的非正常关系一直是公开的了?”
  “他妻子早就知道。”
  “没有干涉吗?”
  “一直没有行动。”
  “现在却突然要谋害你?”
  彭曼低吼着说道:“你怎么说出突然两个字?修改遗嘱的事酝酿了许久。当成为事实之后,对方谋害我的行动也就开始了。”
  “彭曼!你有证据吗?”
  “有证据我就去控告她了。”
  “那么,只是你疑心生暗鬼了。”
  “你怎么这样说呢?”彭曼嚷叫起来:“我走在街上有人跟踪,夜间窗上常出
  现奇怪的影子,经常有无人说话的电话打来。这是她的初步行动,目的想吓跑我,你明白吗?”
  “我明白,这只是干扰,不能算是谋害。”
  “这只是初步行动。我如不退避,她迟早会杀死我。”彭曼端起史洛夫面前的酒杯喝了一大口,又接着说:“如果我是她,我也会这样作。”
  史洛夫不仅是对那份高薪感到兴趣了。如果彭曼所说属实,她该有一个人去帮助她。于是,他温和地说道:“彭曼!别激动,现在和我谈谈旅行的事。”
  “他每个季节都要作一个月的埠际旅行。不是他一个人,而是他的全家。你该明白,那是最适宜向我下手的好机会。”
  史洛夫不禁笑了起来。“彭曼!你可以借故不参加啊?”
  “不!我非去不可。”
  “是他不能离开你吗?”
  “不!是我坚持要去。”
  “为什么?”史洛夫有些惊异。
  “我要将我在他们家族中的地位明朗化。遗嘱中有我的名字,我为什么不能够在他的家属面前露面。”
  “你真是一个倔强的女人。”
  “洛夫!答应我的聘雇了吗?”
  “原则上是答应了。不过,我还要和你的他见一见面。”
  “明天上午九时,你可以到他的公司去和他见面。”
  彭曼打开手袋,拿一张名片递给他。
  史洛夫看了看,那人是本城的商场闻人——“海外地产实业公司”的董事长罗君伟。
  XXX
  罗君伟看上去很年轻,头上没有白发,身体不现臃肿,只有从眼角的皱纹处才看得出他已渐渐走向老年人的路程。
  他是属于实业家那一型的人物,沉着、稳健,神情彬彬有礼,当史洛夫与他握手时,发觉他的臂力和腕力都不错。
  罗君伟对史洛夫是非常和蔼的,然而史洛夫对他却无好感,原因是罗君伟那一双深沉的目光。
  史洛夫称罗君伟那双眼睛谓之鹰眼。闪烁、晶亮、诡谲,史洛夫曾经遇见过生有这样的眼睛的人,打交道的结果,都是史洛夫吃亏。
  “你叫史洛夫?”罗君伟招呼他相对坐下后,劈头就问。
  “是的。”
  “方才阿曼已向我介绍了你的一切。”罗君伟缓缓的说:“我相信你一定能使她安宁一些的。”
  “哦!我不知道彭曼小姐这样早就和你过面了。”
  “她也是在这里上班的,她一直是我的交际秘书。”
  “对不起,彭曼小姐没有告诉我。”
  罗君伟离开了他的座椅,蹀踱一阵,停留在史洛夫面前,以低沉的语气说:“我年轻时只知道创业,从未荒唐过……呃,我不知道该怎样解释,你看到了我这样年龄就会了解。”
  “罗先生,我希望能了解。”
  “我很爱她。”罗君伟似乎经过一番努力,才从口中迸出这四个字。
  “我看得出。”史洛夫顿了一顿,话锋突地一转,“罗先生,真有人想谋害彭曼吗?”
  罗君伟沉吟了一阵,才说:“最近我也曾在阿曼的住处留宿过,的确发现有人在窗外窥伺,而且不止一次。”
  “那么彭曼小姐并非疑神疑鬼了?”
  “她的惊惧倒并非无原无故地产生出来,不过,她说想要谋害她的人是我妻子,却令我不敢相信。”
  “老实说,你和彭曼小姐公然同居是令你妻子难堪的事。”
  “谁说我公然和阿曼同居?”
  “你的太太不知道你和彭曼小姐的非正常关系吗?”
  “也许她有所觉察,但她从没有问过。而我也保留了分寸,即使在阿曼处过夜,我也会制造很好的理由。”
  “罗先生,听说你在遗嘱中指明,要以五分之一的遗产分给彭曼小姐?”
  “是的。”
  “这如何向你太太解释?”
  “我有很好的理由——若不是由于阿曼一次成功的交际,我也许早就遭到破产的厄运了。”
  “哦……”史洛夫轻吁了一口气,“那么,在旅行中,彭曼小姐和你的太太,一定会相处得很愉快。””
  罗君伟皱眉头说:“我本来不打算让阿曼去,可是她坚持要参加这次旅行,我从来不拒绝她的要求,而且她的要求也都非常合理。”
  史洛夫低声:“嗯!”
  “洛夫!”罗君伟显得很诚恳的直呼他的名字。“这一次你所扮演的角色不但是阿曼的保护者,也是和阿曼有亲密关系的人。”
  史洛夫吃惊地说:“有此必要么?”
  “我不想过份伤害我妻子和女儿。”
  “我了解你的用意。”
  罗君伟说道:“我们这次将前往新城旅行。你只要寸步不离地伴着阿曼,别参加我们家族的活动,也尽量不要和我的妻女攀谈。别人如果问起了你和阿曼的关系,你也尽可以一笑置之,不必予以详加解释。”
  “我会遂守你的吩咐,但是彭曼小姐也会遵照吗?”
  “她会的,她也同样很少拒绝我的要求。”
  “我想,她也一定很爱你。”
  罗君伟满足地笑一笑,然后说道:“我需要你的照片,及必须的证件,以便用来办理旅行的护照。”
  史洛夫摇头说:“不必了,我有长期旅行护照,不但随时可以前往新城,而且,还可以随身携带枪弹,这方面倒可以为你省下不少麻烦。”
  “那太好了!”罗急伟打开抽屉,取出预先准备好的支票。“这是本季三个月的薪津,美金六千元。”
  史洛夫接过支票,问道:“罗先生,我需要向你办什么手续吗?”
  “没有。”罗君伟压低了声音说:”除了阿曼、你、我三人之间外,没有人知道你是我化钱聘雇来的保镖。以后不论在任何情况之下,我也不会承认。”
  史洛夫不禁楞了楞,才问道:“这一点,很重要么?”
  “很重要,除非你不答应,否则你在任何情况之下都要遵守你的诺言。”
  史洛夫点了点头。“好吧,到手的钱,我是从来不喜欢再退出去的。”
  “我们大约在一星期后才能出发,你今晚就搬到阿曼的寓所去住。”
  “是的。”
  “我要警告你,”罗君伟的手指似乎碰到史洛夫的鼻尖,“不准你碰她。”
  “放心!”史洛夫微笑说:“你花钱雇聘我保护你所爱的人,我怎么会去侵犯她呢?罗先生,我是一个具有职业观念的人。”

  第二章 午夜冷枪
  史洛夫就这样戏剧化地搬进了彭曼的寓所。
  晚饭时,史洛夫见到彭曼的女佣陶嫂,她约莫有四十岁,身体粗壮结实,两眼发出炯炯的光芒。对史洛夫虽然表现得谦恭有礼,面上却无笑容。那表示——她很尊敬他,却不信任他。
  史洛夫倒不在乎一个女佣的冷峻。他想罗君伟请来陶嫂作彭曼的女佣,必定还负有监视彭曼的任务,像彭曼这样美艳的女郞,不一定是可以用大量金钱就可以绍住的。史洛夫想到这里不免向陶嫂多看了两眼。
  这情景,被彭曼发觉了,她轻声说:“洛夫,别用这种眼光去看陶嫂,她生来就是一张扑克牌面孔。但是她的心地却非常善良,做家事一丝不苟。这年头,像她这种女佣还难找呢!”
  史洛夫笑了一笑,以漫不经心的语气问道:“是罗先生为你请来的吗?”
  “不,是我自己找来的,陶嫂已跟我多年了,在我没有成为罗君伟的情妇之前,我也曾经作过舞女。”
  史洛夫楞了一楞,默然低头吃饭。
  “吓惊了?”彭曼问他说,语气并不认真。
  史洛夫神情一楞的原因,并非由于彭曼自承她曾经作过舞女,他早就可以看出彭曼曾在欢场中讨过生活,陶嫂不是罗君伟的亲信,才是使他感到意外的。
  “原来陶嫂是你的心腹。”史洛夫是漫不经心的。
  “可别将她当作罗君伟的警犬。”
  “那么你可以放心大胆地作坏事。”
  “洛夫!你好像在暗示我。”
  “放心,我有强烈的职业观念。”史洛夫一本正经地说,“我收了罗先生的钱,怎会作出有损他权益的事?”
  “这样最好,因为我不是一个很冷静的人,有时也会冲动。”
  彭曼的话才真的具有强烈的暗示。不过,她没有再说下去,语气突然一转。“洛夫!对你的这间寝室还满意吗?”
  “对我来说,简直像帝王的寝宫。”
  “靠你床头的那一扇门是直通我卧房的,钥匙就插在锁孔上,随时可以打开,这边就是我卧房中的衣柜。”
  史洛夫以暧昧的语气说:“我明白,当罗先生在你房中,而罗太太又适巧追踪前来的时候,你卧房中的衣柜就成为罗先生的‘太平门’了。”
  “别说笑!”彭曼皱了皱眉头。“洛夫!你即使在梦中也得保持高度警觉,听见什么异样响动,就得赶过来救援。”
  史洛夫为了使彭曼安心,故意以凝重的语气说:“那是我的职责。”
  “噢!对了,”彭曼像是突然想起一件事。“你需要向你的朋交告别吗?”
  “告别?”史洛夫有点迷惑。
  “你将在你往日的生活圈子内失踪一段日子,难道不需要向你的好友说一声吗?自然,你不能实说,我相信你会假设一个很好的理由。”
  史洛夫摇了摇头,道:“我觉得没有这样的需要。”
  “需要的,否则会引起你的朋友误会。”说到这里,彭曼看了看表。“现在是七点钟,再过二十分钟罗君伟就要来了,你可以趁机会出去一次,在十点钟以前赶回来就行了。”
  “也好!”史洛夫点头说:“有几笔借款,我倒需要去送还债主。”
  他说完之后,离开了楼下的餐室,回到了二楼的房间。他将这间屋子比作帝王的寝宫,倒不是夸大其辞。有酒柜、有冰箱、有电视、唱机。甚至浴室内都装有电话分机。地上铺着名贵地毯,拉开窗帘,可以看到市中心区如钻石般灿烂的灯光。
  史洛夫回房之后就来了一次淋浴。然后,他试着打开通往彭曼卧室的那一度门,隐隐约约地一阵男女狎昵之声传来。他连忙又把门关上,想必罗君伟此刻已在彭曼的房中了。
  他穿好衣服,走下二楼。
  陶嫂在梯口迎向他,语气冷冷地说:“史先生!彭小姐已交代过了,你可以使用她那辆跑车进城去。”
  “谢谢你!”
  史洛夫想多看陶嫂一眼,然而她却很快地走开了。
  XXX
  史洛夫又来到了“洋客俱乐部”的三楼,他爱玩轮盘,又几乎是无夕不至,所以这儿的女侍无一对他不熟。加上他很帅,又小有名气,才一进门,就有无数的媚眼向他飞了过来。
  而他却只将目光投注在雪莉身上。
  雪莉是一个娇小玲珑的女郞,在一群卖弄性感的丰满型女侍之中,她并不特别引人注目。
  却有一对妩媚动人,像会说话的大眼睛,那似乎是两个深潭,史洛夫亦不知不觉地沉了下去。
  史洛夫过着浪漫式的生活,而他对雪莉的一份感情却非常正经。
  当他面对别的女人时,他总是想到一张柔软的床,而他面对雪莉时,却是想到一幅画,雪莉就是画中的仙子。
  开始,雪莉还以为她的美丽不足以引诱史洛夫,可是当她发觉史洛夫对她的感情与特殊时,她更加死心塌地的喜欢他了。她甚至非常有把握——如果史洛夫有了成家的打算,她一定是他的新娘子了。
  雪莉向史洛夫眨了眨眼,然后走向一个角落。史洛夫本来就是是找她的,于是跟了过去。
  雪莉拿了一包香烟递给他,低声说:“洛夫,我知道你不会吸这种烟,我只是希望为你带来好运。昨天,我休假,要陪妈妈去探视一个因病入了医院的亲戚,所以没有打电话约你,不然,你也不会大输了。”
  史洛夫没说话,只是微笑地望住她。
  他拆开香烟,脸上的笑容突然冻住了,原来这包香烟已经拆开过,拿出了里面的香烟,换上了一大卷钞票。
  雪莉微笑着说:“洛夫,你需要赌本,算我借给你的,赢了再还我。”
  “雪莉!”史洛夫以一个最诚挚的笑容答谢她,同时将那装着一大卷钞票的烟盒放回吊在她项间的托盘上。
  “我今晚不是为赌钱而来的。”
  “噢!”雪莉脸上有惊喜参半的表情。“是因为昨夜的惨败而使你下决心戒赌了吗?”
  史洛夫摇摇头说:“不,我找到了一份工作,没有空余时间到这里来玩了。”“那实在太好了。”雪莉欣喜若狂地说:“你等我一下,我去请假,今晚,我该好好地为你祝贺一番。”
  “不,”史洛夫一把提住她的手。”我今晚没有太多的时间,我只是来告诉你一下,也许我们将要分别一个多月。”
  “为什么?”
  “我的主人要去外地旅行,要我跟着去。”
  “洛夫,是什么性质的工作?”
  “雪莉!你该知道我是个神射手。”
  “甚么?”雪莉的神色突然起了变化,她一定以为史洛夫要作什么违法的事。
  史洛夫连忙以温和的语气说?“雪莉,你以为我要去作职业凶手吗?你放心,我是不会那么胡涂的。”
  “可是,你提到枪……”
  “我只是以我神射枪法去保护一个女人的生命,然后再领受她给我的报酬。”
  “女人!年轻吗?”雪莉喃喃地说。最后又加上一句:“她是不是很漂亮?”
  史洛夫微笑着说:“她只是我的女主人,别想得太多,如果你不急戴上结婚戒指,将来我一定会送你一枚。”
  雪莉连连地摇着头说:“洛夫,我不是那个意思,那个女人是不是叫彭曼?”
  “你认识她?”现在轮到史洛夫吃惊了。
  “她已经连续在轮盘里出现十几天了,我替用旅行支票换过很多筹码,所以从文票的签名上知道她名叫彭曼。”
  “是她。”
  “洛夫!她到这儿来的目的好似不是为了赌钱,而是专门来找你的,她不断地向许多女侍打探你的一切。”
  史洛夫沉吟了一阵,才说:“她也许早就想聘请我保护她了。打探我的一切,只不过为了要对我多几分了解,那不会有什么特殊用意的。”
  雪莉却是神情凝重地说:“洛夫?我看得出来,彭曼不是一个正经的女人。”
  “你也许说对了。她以前作过舞女,现在是一个有钱商人的外室。”
  “洛夫!”雪莉走近一步,捉住了他的手。“你不该接受这份职业的。”
  史洛夫耸了耸肩头,以自嘲的语气说:“玩枪的人只有这几条出路:安份的人被警界挖走了;想创业的人则千方百计地去考一张私家侦探的牌照;意志不坚的人就沦入了黑社会。像我这种爱玩,不安份,却又不愿作坏事的,被有钱人延聘为保镖,已是最好的出路。雪莉!我总不能靠着轮盘过日子呀!”
  “洛夫!我不反对你作保镖,但是我反对你为彭曼作保镖。”
  “为什么?”
  雪莉没有回答史洛夫的问题,却反问他:“洛夫!你看彭曼有多大年纪?”
  “大概二十五岁左右。”
  “可以说是一个还很年轻的女人。”
  “是的。”
  “洛夫!我在这儿接待过不少女宾,目然接触过各种年龄的女人。我感觉彭曼非常深于世故,神态稳定,眼光逼人,这些都和她的年龄不相称。洛夫!我总觉得她不是一个好人。”
  史洛夫笑着说:“记得你曾经告诉我,你父亲生前是以看相为业,大概你也学到了一些相人之术。”
  “洛夫!别开玩笑,我说的都是真话呀!”
  史洛夫轻轻地拍拍她的肩头,笑着说:“放心!不管彭曼是那一种女人,也不管她聘请我的目的何在,我只是在合法的情况下听命于她。雪莉!你该信任我的智慧和冷静的头脑。”
  “洛夫……”雪莉心中显然还想说服他,但她却有些感到词穷了。
  “雪莉!”史洛夫看看表说:“我在十点钟之前要赶回去。现在,我还要去找几个朋友,他们都是我的债主。免得在我离开之后,说我逃债躲起来了。”
  “洛夫!大约多久离开本埠?”
  “一个星期吧!”
  “找个机会我们再聚一聚。”
  “好!”史洛夫轻轻拍了拍她面颊。
  当他转身离去时,听见玛利以嘲弄的语气说:“雪莉!洛夫有没有告诉你,他昨晚交上了一个比你漂亮的女朋友?”
  史洛夫有些冒火,正想转身回顶玛利几句,却听雪莉以轻松的语气说:“洛夫告诉我了,一周后,他还要和那位漂亮的女友到外埠去旅行哩!”
  这大概是最好的报复了。因此,史洛夫也不再回转身来,踏着趾高气扬的步子,走冋电梯间。
  XXX
  在十时之前五分钟,史洛夫就回到了他的新“家”。
  在楼梯口,他遇见了正要离去的罗君伟。彭曼在二楼倚栏相送,她穿着敞领的睡袍。由于身体向下倾斜,仰视上去,她的姿态撩人,也很亵荡。史洛夫不由自主地吁出一股长气;雪莉似乎过份看重了彭曼,在史洛夫此刻的心目中,彭曼不过是一个对风尘厌倦,而想适时捞钱,以保障晚年生活的可怜女人。她也许可列为坏的女人之中,但却坏得有限。
  “史先生!”罗君伟走到史洛夫的面前停下。声音低沉地说:“彭小姐说有人要谋害她,倒不完全是出于她的幻想。”
  “噢!”史洛夫不禁神情一楞。“是发现了什么可疑之事吗?”
  罗君伟的辞色显得很严峻地说:“那要你去发现。”
  “是的。”
  “保护她!别让她受到一丝伤害。”罗君伟像是在吼叫。“否则,我会扭断你的脖子。”
  “君伟!”彭曼在二楼梯口嚷叫着说:“别那样对史洛夫讲话,他是一个有荣誉心的男人。”
  罗君伟的神色有一丝尴尬,耸了耸肩头说:“史先生!我很抱歉。”
  然后,他匆匆地向外走去。陶嫂已赶出来为她的男主人开门。
  史洛夫高声道:“陶嫂!在上床之前,请将每一扇窗户都关好。”
  “是的,史先生。”陶嫂必恭必敬地答应着。
  当史洛夫走到二楼梯口时,彭曼以歉疚的目光望着他,低声说道:“洛夫,希望你不要见怪。”
  “他很爱你!”史洛夫从她身边走过,并未停下。“彭曼!我衷心祝福你。”
  史洛夫回到自己房里,先拉开窗帘,启开落地长窗,站在阳台上向灯光灿烂的市中心区眺望;思念也像那些忽灭忽暗的红绿灯光般闪耀跳动,最后他得到了一个结论,像罗君伟那种有了财富的人,都会不自觉地患上神经衰弱症,至于彭曼,一直在恶劣的环境中打滚,因而对一切都丧失了信心。她和罗君伟都同样地害了心理病,以为自己是犯罪者,所以产生了极端的恐惧。
  史洛夫想一到这里,不禁张开了臂膀,深深地吸了一口爽凉的晚间空气,只要他能和彭曼之间保持适当的距离,他这项新的工作是绝对成功的;只要他不去伤害彭曼,任何人都不会伤害她……
  突然,一声凄厉的尖叫,自彭曼的房里传了出来。
  史洛夫就像是在好梦正酣时被一声强烈的爆炸声所惊醒,他有一秒钟的昏眩,然后,他飞快地返回房内,旋开了那扇通往彭曼卧房的暗门,疾冲了过去。
  彭曼倒卧在一面很大的穿衣镜前的地上,那面穿衣镜的上半部则像辐射的蜘蛛网般出现了一大片裂痕,当中是一个小洞,像是弹孔。然而,史洛夫方才却没有听见枪声,这……
  史洛夫再向右看,落地长窗有两扇开着,窗帘已全部拉开。他迅速地滚到阳台边,关上了长窗,再拉上窗帘,还将顶壁的一盏大灯关闭了,这才来到彭曼的倒卧处,抱起了她。
  彭曼的呼吸急促,双目紧闭,但是却没有受伤的迹象。她也许是被某一种突发事情而吓昏了。
  史洛夫将彭曼抱到床上,从冰箱中取出冰冻的湿毛巾,覆盖在她的额上,只不过半分钟,她就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史洛夫蹲在床边,柔和地问道:“彭曼,是怎么一回事?”
  “有……有人要杀害我。”彭曼犹有余悸地说。
  “看见是谁人吗?”
  “当时我正面对穿衣镜,有一股热风从耳边冲过,接着,穿衣镜被击碎,我大叫一声,然后昏了过去。”
  “彭曼,你没有受到任何伤害。”史洛夫轻柔地拍着她的面颊。“现在,躺着别动,让我去外面看看。”
  史洛夫先将所有的灯光都熄灭掉,然后才走到阳台前,撩开窗帘,向下面的街道望去。
  这里是宁静的住宅区,入夜以后除了偶而经过的车辆以外,根本就少有人迹。此刻,更是连半个人影也看不到。
  史洛夫根据穿衣镜上的弹孔判断,枪弹不是从路面上射出来的,射击者和那面穿衣镜必须站在平行线上。
  向对面看,二百码以外才有房屋。狙击者也许就埋伏在那一排房屋中的一个窗口。对方不但需要一支长射程的枪,而且还需要瞄准装置。史洛夫方才没有听见枪声,那么,那支枪的枪口上必定还套上了灭声装置。
  他再度开亮了所有的电灯,审视穿衣镜上的弹孔;又将那面穿衣镜卸下来察看墙壁,发现子弹业已嵌入墙壁之内。如果史洛夫要肯定子弹是否从二百码以外的一支长射程枪管中射出,他就必须将墙壁中的子弹取出来。那样不但太费事,也没有必要。有人想谋害彭曼,却是铁定不移的事实。
  史洛夫来到床边坐下,以埋怨的语气说:“彭曼,你为何打开落地长窗呢?”
  “我只是想吸进一点清新的空气。”彭曼显得很虚弱地说。停了一停,她又问道:“洛夫!是真的有人在暗中向我开枪射击吗?”
  “的确是有人向你开枪,却不一定是想要杀害你。”
  “这话是怎么说?”
  “子弹高过你的头部约五寸,对方的枪法不会那样差劲。”
  “那么,对方向我开枪的目的又何在呢?”
  “也许是在向你警告。”
  “警告!”
  史洛夫从床边站起来,面色沉重地说道:“彭曼,我也要向你提出警告,以后在任何时间都不得拉开窗帘,甚或打开长窗。”
  彭曼皱紧了眉头,喟然地说:“我简直像生活在监狱里。”
  “那是你自己选择的。”
  史洛夫走到门边,检査了门锁,这才准备回到自己房里去。突然,电话铃声响了起来。
  他抓起话筒,只听见一个低沉的男子声音说:“这一枪的警告,如果你坚持要参加旅行,下一枪就会射穿你的脑袋。”
  “卡”地一响,电话挂断了。
  彭曼仓惶地问:“是谁打来的?”
  “一个拨错号码的冒失鬼,”史洛夫放下话筒,然后问道:“彭曼,你认为这
  件事情,需要报警吗?”
  “不!”彭曼用力地说。
  “那么,你是否打算取销和罗君伟一起旅行的计划呢?”
  “不!”彭曼的语气仍是很坚决。
  史洛夫冷冷地说道:“彭曼,你是个性格很倔强的女人。不过,你这样做法,将会招致许多麻烦。”
  “洛夫!你害怕了?”
  史洛夫摇摇头说:“不!我只是怕你再度被吓昏过去。”
  “我是女人,免不了胆小,希望在你的保护下,我能够渐渐坚强起来。”彭曼边说边握着史洛夫的手。
  史洛夫将她的手放下,拉过一条毛毯为她盖上。低声说:“彭曼!睡吧!如果真有一个想要谋害你的凶手,我一定可以将他找出来。”
  史洛夫回到自己房中以后,虽然躺上了床,也阖上了眼,却毫无睡意。他不是一个只会动拳玩枪的人,他很喜欢运用自己的头脑。
  他想了许多,从不知何处射来的枪弹一直想到凶手为何知道彭曼卧房内电话的号码……他为自己举出了无数的疑问,但是他却没有找出答案来。

  第三章 登上畏途
  那是一个晴朗的好天气。
  但是,当史洛夫在国际机场的候机楼里和罗君伟的家属见面时,他突然感觉到天气也变得阴沉起来。
  原因是罗君伟妻女的脸上没有一丝笑容,不但对彭曼有仇视的眼光,对史洛夫也同样是一副冷峻的神色。
  罗太太非常纤瘦,脸上爬满了皱纹,若是她愿意对史洛夫友善地一笑,史洛夫必定会称赞她是一个心地善良的妇人;可惜她非常珍惜,甚至是非常吝啬她的笑容,她几乎用不屑的目光瞪视着史洛夫。
  罗君伟的女儿罗云仙倒是非常秀丽,她父亲那一双鹰眼并未在她脸上表现。她紧紧地靠在母亲身旁,以一种不可理解的目光瞩视着史洛夫,就像是在学校上生物课时面对一个古代的动物似的。
  罗君伟吸着他的雪茄,对这一切视若无睹。罗家母女和史洛夫、彭曼这一“对”也就成了壁垒分明之势。
  直到罗太太的弟弟——秦子宽赶到候机楼的时候,气氛才稍见改观。
  罗君伟为他们介绍说:“这是本公司的董事,也是我内弟秦子宽先生,这位是彭小姐的表兄史洛夫。”
  二人紧紧地握手。秦子宽笑着说:“史先生!听说你是个神枪手。我们到新城之后少不得要来一次狩猎,那时就要看你表演啦!”
  “史先生!子宽的枪法也真不错哩!”罗君伟说。
  “哈哈!”秦子宽豪放地大笑。“史先生!别听姊夫替我吹嘘,十码之内我若能一枪打中一头大象,我就一定开一个盛大的庆祝酒会。”
  史洛夫礼貌地笑了一笑,目光却在锐利地打量对方:三十几岁,豪放,热情,
  和罗君伟有绝对不同的典型。他的服饰考究,仪表不恶。只可惜他的一双眼睛,太过活动,老是不停地在彭曼的身上打转。
  经过了验关手续,六个人登上了开往新城的班机。座位似乎经过刻意的安排:史洛夫和彭曼坐在最前面的一排,罗云仙和她的父亲坐在中间,秦子宽和罗太太则坐在最后。三组之间,相隔了许多座位。
  飞机起飞十分钟之后,罗君伟来到了史洛夫的座前,笑着说:“现代的年轻人,都不愿和老人交谈。洛夫!我看还是由你去陪伴我那个宝贝女儿吧!”
  史洛夫明白罗君伟的意思,即使在短短的二个小时飞行的途程中,他都要找机会和彭曼接近。但他的理由假设得很好,罗太太也许心头明白,却无话可说。史洛夫自然也无法拒绝了。
  他换到罗云仙的身旁坐下,微笑着说:“罗小姐!令尊要我来陪你谈谈,以解除你在旅途上的寂寞。”
  罗云仙白了他一眼,冷冷地说:“史先生!你不是彭曼小姐的表哥?”
  这一句话问得太直率,也太突然,使史洛夫一时答不出话。他怔了一下,才笑着说:“罗小姐!你这句话有什么特殊用意吗?”
  “史先生,你是为什么参加这次旅行的?”
  “因为……”史洛夫回答不甚爽快,他必须斟酌一下辞句。“……令尊希望狩猎的场面热闹一些。”
  “狩猎吗?”罗云仙的语气非常的泼辣。“据我知道,新城除了可以用空气枪打下几头斑鸠之外,别无猎物。如果你说的话不假,你可能要参加一次猎‘人’的运动,是不是?”
  “你的话使我吃惊。”史洛夫微笑着说。其实,他是真的有点吃惊。
  罗云仙辞色冷峻地说道:“史先生!你不要作轻松状,告诉我,你们的对象是谁?”
  史洛夫冷静地反问道:“罗小姐!你以为我是那一种类型的人?”
  “你是职业凶手。”罗云仙毫不考虑地说。
  史洛夫内心吃惊的程度可以想见,但他表面上却依然十分镇静。像一个探索金矿的人,小心翼翼地挖掘每一寸可疑的泥土。“罗小姐!你以为令尊会买通一个职业凶手帮他作违法的事?”
  “我不相信,但是我怀疑。”
  “罗小姐,你喜欢阅读侦探小说?”
  “从来不看。”
  “那么,你方才所说的话就不是出于幻想了。告诉我,是什么原因使你有了这种可怕的想法?”
  罗云仙想说什么,而她的脸上却又突然浮现一股惊惧之色,改换了语气说:“对不起!史先生,原谅我说了那么多唐突的话。”
  史洛夫看得出,这个少女必定有难言之隐。那么,这个家庭中似乎已埋下了难以觉察而又极为复杂的危机;情况也许不如彭曼所说的那样单纯。
  他不再问下去,只是向对方友善地笑了一笑。他有把握在不久之后,就能使这
  个少女在信任他的情况下说出真实内情。
  罗云仙闭上眼睛,似在假寐,史洛夫也闭上了眼睛,从登上这架飞机开始,他就步上了畏途。前面还有不少的危机与障碍在等待他。那得需要充沛的精力才能应付,因此他不放过可以精养蓄锐的每一分钟。
  飞机在上午十一时三十分抵达新城机场,旅途是顺利的,然而在验关时却出了一点小麻烦——史洛夫所带的两枝枪被海关扣留了。那是一支点二二口径的“航空曲尺”和一支点四五口径的长管“来福”。
  史洛夫掏出一切合法证件,据理力争:“我是东南亚职业射手联谊会的会员,可以携枪出入联谊会的辖区,这里是贵地警方的许可证,你们不能扣留我的枪。”
  海关的官员很有礼貌地说:“对不起!这是警方的规定。他们要登记你携带的枪弹的数目,并将枪膛的来福线存样,然后才能发还你。”
  “以前并没有这种手续啊!”
  “也许是法令新近改变了吧!”那位海关官员唯唯诺诺地说。
  史洛夫自然争不过他;而且罗君伟又适时走过来向他说:“史洛夫!不要再说了,入境随俗,你得遵守这儿的法令。”
  史洛夫只得悻悻然作罢,由那位海关官员打了一张收条给他。
  “我什么时候可以领到我的枪?”史洛夫语气不恭地问。
  “明天上午。”那位海关官员说:“你可以到警署外事室去找一位潘警官连络。如果为你增加了麻烦,他会代表警方向你道歉的。”
  他们一行,原订在步下飞机之后,就直接乘车前往距离新城约五十里的一座山间别墅;那座别墅是“海外地产实业公司”另一位股东丁国华所有,他负责新城方面的业务。公司的罗董事长来这儿渡假,自然要由他来接待了。
  但是,因为史洛夫的枪枝被扣留,罗君伟只得临时决定暂在新城住一晚,明天再乘车前往山间别墅。
  他们住进了新城市中心区的一家“将军大饭店”。由于不是事先预订,只腾出了四个房间,在罗君伟的安排下,罗太太和女儿云仙住一间,秦子宽、彭曼各占一间,剩下的一间由罗君伟和史洛夫共住一间。
  对于罗君伟的安排,史洛夫心中雪亮。他发觉自己不但肩负保护彭曼的责任,而且还得掩护罗君伟和彭曼的幽会。
  六个人共进午餐后,分别回房。罗君伟小坐片刻,又走了出去。史洛夫懒得去问他,自己落得舒舒服服地睡一个午觉。
  他刚闭上了眼,就有人推门进来。他猜想是罗君伟回房来了,直到一股名贵的香水味冲进他的鼻孔,才发觉自己判断不太准确。睁眼一看,床前站着一个女人;一个年轻、美艳,而又完全陌生的女人。
  “洛夫!”那女人亲昵地叫着他的名字,完全像一个久别重逢的老友。“真想不到会在新城遇见你。”
  史洛夫有些发楞,将对方打量许久,才喃喃地说:“小姐!我们认识吗?”
  “洛夫!”她娇笑着说:“在你臂弯里躺过的女人不计其数,自然你不会记得我了。我叫何宛琳,是在‘洋客俱乐部’的轮盘桌上认识的,当晩你就去了我的住处,以后你就不曾再来找过我了。”
  真有那么回事吗?说句老实话,史洛夫实在弄不清楚,只得含糊地问道:“近来好吗?”
  “过得去,”何宛琳突然压低了声音道:“洛夫!和你在一起的,好像是商场闻人罗君伟,你什么时候交上了这种阔朋友?”
  “你以为我的朋友都是些穷得连裤子都没有穿的吗?”接下来,史洛夫吹嘘了一句:“我和罗董事长是老朋友了。”
  “那个漂亮小姐是怎么回事?”何宛琳的声音更加压低了,“罗君伟方才进了她房间,鬼鬼祟祟的,我看他俩的关系不太简单。”
  “怎么?”史洛夫不禁瞪起了眼睛。“你在调查罗董事长的私生活吗?”
  “洛夫!你该明白,女人都是很好奇的。”
  “宛琳!”史洛夫搂紧了她。“你怎么会到新城来的呢?”
  “旅行!”何宛琳神秘地伸了一下舌头。“听说你们只在这儿住一个晩上?”“明天我们要去一个山间别墅。”
  “洛夫!”何宛琳转过身来,两手绕上了他的颈项,狡黠的目光凝望着他。“你老实告诉我,你和那位漂亮的小姐之间有何特殊的关系?”
  “丁宛琳!你这话问得有点奇怪。”
  “洛夫,”何宛琳语气诚挚地说:“我看见你俩手挽手走进旅馆来的,可是,罗君伟又进入了她的房间,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已经看见罗君伟进入了她的房间,那还用问吗?彭曼小姐实是罗先生的情妇,我和她表现得很亲热,只是为了引开罗太太的注意力而已。”
  何宛琳娇笑着说:“原来你们是在狼狼为奸,这样倒使我放心了。”
  “你原来在担心什么?”
  “担心你会拒绝我的请求。”
  “噢!什么请求?”
  “你和罗君伟不是老朋友吗?”
  “嗯!”史洛夫不得不点头承认。
  “那么,请他准许我参加你们的旅行吧。”何宛琳的一只手在史洛夫的面颊上摩挲着。“洛夫!你不知道我有多么想念你。”
  史洛夫将她那只沾满了蜜糖的手挪开,皱着眉头说:“对不起!宛琳,这件事只怕办不到。”
  “是你不需要我了?还是……”
  史洛夫说:“罗君伟不会答应。”
  “为什么?”
  “我只是他化钱聘雇的保镖。”
  “哦——”何宛琳似是非常意外。良久,才又问道:“保护谁?”
  “他的情妇彭曼小姐。”
  何宛琳的神色突然冷峻起来,同时冷笑了一声:“哼!如果我是男性,我会嫉妒你的职业。”
  “幸亏你是女人。”
  “洛夫!”一股笑容复又在她脸上浮现。“我在走道尽头的二一八室,晚上如太寂寞,欢迎你来看我。”
  说完之后,她就走出房去。
  她留给史洛夫一团迷雾;他努力思索,也找不到“何宛琳”这三个字的印象,至于她的容貌也是非常陌生的。真他妈的邪门,史洛夫在心中暗喊。一个女人会凭空杜撰她和一个陌生男人有过一段不寻常的关系吗?
  对了,晚上去她房中探探动静,史洛夫这样决定。如果他和何宛琳真是完全陌生的,那么,对方的用意可就不单纯了。
  XXX
  史洛夫一觉醒转,已是下午三时。他去了一趟洗手间,五分钟后出来,电话铃声适时响起。
  罗君伟尚未回房,史洛夫猜想可能是他从彭曼的房间内摇来的电话,结果却大出他的意料之外。
  “是史洛夫先生吗?”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我就是……”
  “这儿是服务台,警署外事室来了电话,有一位潘警官请你立刻去一趟。”
  “好的,我马上就去。”史洛夫很开心地挂断了电话。毫无疑问,警署要提前发回他的枪枝。
  史洛夫穿上衣服,来到隔壁彭曼的房间,轻轻在房门上敲了几下。
  半晌,里面才传来彭曼的应声:“是谁?”
  “我,史洛夫。”
  房门打开一条缝,露出彭曼的半张脸,她的头发蓬松,身体掩藏在门后,可以猜想得到,她此刻必定是衣衫不整。
  史洛夫故作视而不见,低声问道:“罗先生在吗?”
  “在。你有什么事?”
  “警署方才来了电话,要我立刻去一趟,大概是要发还两枝枪。请告诉罗先生,在我回来之前,不要离开你的房子。”
  彭曼连连地点着头说:“快去吧!尽快地赶回来。”
  房门又砰地一声关上了。
  史洛夫曾经来过新城无数次,可说是旧地重游。离开“将军大饭店”之后,五分钟他就来到了新城的警署,也亳不费事地见到了那位外事警官,他名叫潘彼得,桌子上有他的名牌。
  潘彼得客气地请史洛夫就座,然后问道:“史先生和罗君伟先生是朋友吗?”“是的。”
  “认识多久了?”
  “不久。”
  “那是新朋友了?”
  史洛夫有些不悦地反问道:“潘警官!我必须回答吗?”
  潘彼得笑了一笑,并未再问下去,掉转话题说:“我看过史先生的枪照和有关证件,关于你持枪入境是完全合法的。”
  “谢谢。”
  “不过,我希望能由我们保管那两枝枪。”
  “潘警官!你是说扣留吗?”
  潘彼得微笑地摇摇头说:“我无权扣留你的枪,只是想代你保管。”
  “为什么?”
  “本城的治安情况良好,你没有带枪的必要。如果没有这两支枪,你的旅行会更加愉快。”
  史洛夫发觉对方的话中分明有弦外之音,于是以极为冷峻的语气问道:“潘警官!你认为我不适于携带枪支吗?”
  “不!”潘彼得轻缓地摇了摇头。“你的理智必定足够控制你的意志,否则贵埠的警方不会发给你枪照。”
  “那么,我不需要你们代我保管那两枝枪。”
  潘彼得和悦地说:“史先生!我希望你能多加考虑,我的建议是善意的。”
  史洛夫不考虑地说:“不!除非你依据法令扣留,否则我要领回的。”
  “好!我立刻发还给你。”潘彼得作了一个手势,立刻有一个警官将史洛夫那只装着枪枝的箱子送到他的面前。潘彼得又接下去说:“史先生!你既然不听我的劝告,我就要向你提出警告了,希望你用枪时要分外谨慎。”
  史洛夫提着枪箱站了起来,冷冷地说:“方才你说过了,我的理智足解控制我的意志。”
  “很好!”潘彼得伸手握住史洛夫的手。“我很希望和你再见,但不希望是在你用枪失误的情况下。”
  史洛夫走出警署大门时,不禁又骂出了他的口头禅:真他妈邪门!带枪入境又不是头一遭,从来也没有这样啰嗦过。一旦和有钱的大阔佬走在一起,就特别容易引起别人的注意了。
  他一回到“将军大饭店”罗君伟就赶回房来,向他问道:“枪领回来了吗?”
  史洛夫举了举手中的箱子,代替了回答。
  “那么,我们今晚就到山间别墅去。”罗君伟说。
  “为什么不在这儿停留一晚?”
  “史洛夫,你别弄错了,老板是我不是你。”罗君伟低吼着说然后走出房去。
  史洛夫忍住了火气,若不是为了美金二千元的丰盛月薪,他会用硬硬的拳头,敲在罗君伟的下颔处。

  第四章 别墅命案
  山间别墅建筑在青葱的山林内,是一幢仿古型的建筑物。当罗君伟一行于傍晚抵达时,丁家的仆妇多人早已在此等候侍应,自然身为主人的丁国华也从新城赶到这里,从他的精神间可以看出,虽然他也是“海外地产实业公司”的股东之一,却不敢怠慢他的顶头上司罗董事长。
  丁国华是一个鳏夫,子女远在异国求学。史洛夫在冷眼一瞥之下,就断定他一旦遇上合适对象就会续弦,因为他还不到垂老之年,而且他的眼光有绝大部份时间,留在彭曼裙下的双腿上。
  晚餐很丰盛,主人以十九世纪末期酿造的名酒飨客。但是史洛夫却放弃了品尝的机会。他从来没有像此刻冷静过。倒不是他忠于职守,而是他心中牢记了潘彼得警官对他的警告。
  饭后,唱机播放出优美的音乐,三对半男女在宽敞的大厅中婆裟起舞。人少,就缺乏兴头,除了主人丁国华以外,谁也不热衷。但又不能拂逆主人的美意。史洛夫心头明白,主人在找机会接近彭曼。
  而彭曼对丁国华也不太冷漠。史洛夫猜想,大概彭曼存心想引开罗太太的注意力。
  每一支舞曲开始时,就必定有一个男士要空下来,而这个缺少女伴的男士都是史洛夫。他虽然没有离开这宽敞的大厅,但他却在每一扇窗户前向外浏览过,显而易见,他是在借机观察环境。
  突然,罗云仙来到了他的身边,轻声说:“史洛夫,为什么不陪你的女朋友彭小姐跳舞?”
  “哦——”史洛夫将尾音拖得长长的,借机考虑他的措辞。“丁先生的款待太殷勤,由彭小姐陪他跳舞,该是最好的答谢。”
  “你很慷慨。”罗云仙的语气近似揶揄。
  “罗小姐,能请你跳一支舞吧?”
  “伴你一舞,该是表示歉意的最好方法。”
  史洛夫拥她起舞,轻声问道:“罗小姐,你为什么向我道歉?”
  “因为在飞机上我曾对你说过唐突的话。”
  “我认为那是善意的警告。”
  “请别介意,”罗云仙的神情显得很柔媚,“因为父亲热衷于事业,冷落了母亲和我,使我产生了玄想。”
  “你也许误会令尊了。”
  “是吗?”她眯起眼睛凝视着史洛夫,似在探索什么秘密。
  “一年有四次旅行,这算冷落吗?”
  “可是……”罗云仙顿了一下,似有些犹疑。“……他很少和我们交谈。有可喜之事,他不与我们共享,有忧虑之事,也不要我们分担,我和母亲好像置身于他的生活圈子之外。”
  “罗小姐,”史洛夫突然语气一沉,同时,揽住对方腰际的手臂也紧了一些。“不管怎么样,你都不该怀疑令尊会做犯法的事,甚至怀疑他请来了职业凶手。请问他想杀谁?”
  “杀我母亲。”罗云仙率直地说。话出口之后,她的脸上突然呈现一股惊恐之色,显然有些后悔。
  “为什么?”史洛夫紧逼着问。
  “因为……因为……”
  “罗小姐,这种想法在你心头一定令你非常痛苦,因为你没有对象可以倾吐,请相信我。”说到这里,史洛夫尽最大可能,使他语气变得十分柔和。“我会成为你的朋友,绝不是你想象中的杀人者。”
  “朋友?”罗云仙喃喃地说。
  “是的。”史洛夫对她投以忠信的目光。
  “那么,彭小姐的地位何在?”
  “哦,朋友的种类很多,是不是?”
  罗云仙以冷冷的目光盯着他,良久,才语气缓慢地说道:“她不是你的女朋友,而是我父亲的情妇。”
  史洛夫是非常吃惊的,但他面上的笑容却格外柔和了,以淡淡的语气说:“罗
  小姐,这又是你的玄想吗?”
  “我有证据。”
  “证据?”
  “嗯,我母亲也知道,她只是不愿意说出来罢了。”
  说到这里,刚好一曲终了,罗云仙近乎挣扎般脱离了史洛夫的怀抱,回到了罗太太的身边。
  丁国华关闭了电唱机,和罗君伟在大厅一角喁喁交谈,看神情,他们好像在谈论公司的业务,秦子宽在陪伴他的姊姊和甥女,进入别墅之后,史洛夫和彭曼首次有了单独相处的机会。
  彭曼冷冷地盯了史洛夫一眼,问道:“洛夫,小刽子手怎么说?”
  “谁是小刽子手?”
  “自然是罗小姐。”
  “彭曼,你不该这样称呼她。”史洛夫很严肃地以责备的语气说。
  “母女同心。”彭曼狠狠地吸了一口香烟。“罗太太想置我于死地,她自然不会反对,怎不是小刽子手?”
  史洛夫不再去搭腔。他想:彭曼怀疑罗太太要谋杀她,然而罗云仙却怀疑她的母亲将要遭到杀害。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有人开枪狙击彭曼是事实,那么,罗云仙的话是有特殊用意的了?
  但他很快又否定了这种想法,罗云仙看上去是一个很纤柔的少女,她不会有那么深的心机,即使是出于罗太太的教导,她也不可能说得那样煞有介事,真他妈的邪门,史洛夫又不禁暗暗地骂了一句。
  彭曼吸了口烟,语气淡漠地问道:“洛夫,你在想什么?”
  “我在猜,现场的人谁是凶手?”
  “你说呢?”
  “秦子宽是罗太太的胞弟,她自然和他的姊姊利害相共,但是他缺乏杀人的勇气。”
  “丁国华呢?”
  “他也许不敢杀一只鸡。”史洛夫冷嘲的说了一句,突然语气一转,“我看他对你的一双腿很有兴趣。”
  “他是一个人老心不老的鳏夫。”
  “你不该过份诱惑他。”
  “洛夫,”彭曼不悦地说:“你怎么说出这种话?”
  史洛夫笑了,他正想解释,丁国华的声音却先一步响了起来:“各位想必都累了,现在请回房休息吧。”
  XXX
  史洛夫和彭曼的寝室遥遥相对,中间有一个小型的客厅,现在,他们正坐在小客厅中,啜饮着女仆送上来的热咖啡。
  “彭曼,”史洛夫说:“你想打进罗先生家族圈子内的计划失败了。”
  “为什么?”
  “你发现了吗?我们所住的屋子好像是属于整个别墅以外的,只要中间那道园门一上锁,这里和别墅就完全隔绝了。”
  “这是罗君伟的有意安排。”
  “噢?”
  “罗家母女共住一室,君伟独居。如果他半夜要来找我,只要锁上园门,就不虞被罗太太发觉,你明白吗?”
  “原来如此。”史洛夫笑着伸了个懒腰,“那么,我该同房了,免得罗先生来了尴尬。”
  “洛夫,”彭曼神情紧张地叫了一声,跑到他的身边坐了下来,双手抱住了他的右臂。“我心里好怕。”
  “怕什么?”
  “屋外那么深密的树林,彷佛藏匿了无数的魔鬼。”
  史洛夫轻轻地拍着她的面颊,说道:“彭曼,即使树林中真有魔鬼,也伤害不了你,窗子我都为你锁牢了,记住!千万别打开,在没有问清楚门外的人是谁以前,不要随便的开门。好了,回房间去睡觉吧。”
  彭曼站了起来,向她的房间走去,当她走到门口时,又回过头来说:“洛夫,我真希望你也睡在我的房间里来。”
  史洛夫以轻佻的语气说:“我也希望,不过,我更希望你将来得到那份优厚的遗产。”
  彭曼向他投以一个略显气愤的眼光,进入房中。砰然一声关上了门,史洛夫清晰地听到落锁下键的声音。
  史洛夫一口气喝下残余的咖啡,站起来走到门口,呼吸一口夜晚凉爽的空气,关上了通往园林的门,又关闭了客厅中的水晶吊灯,然后回到了他自己的房间。
  回房之后,史洛夫所要作的第一件事就是打开枪箱,取出那支二二口径的“航空曲尺”,装上了子弹,扣好保险掣,放在随手可取的地方。
  他突然又想起了潘彼得警官的警告,不过,他并不引以为念,以他的头脑及他
  的枪法,绝对可以在最恰当的时候才使用他的枪。
  看看表,已是十一时过了,他准备宽衣就寝,就在他松开衬衫上第一颗钮扣时,突然传来了彭曼的尖锐呼叫声。凄厉、惊惶,那种呼叫彷佛出自一个心脏突被尖刀穿透的垂死者之口。
  史洛夫立刻飞快地抓起手枪,冲了出去。
  彭曼的房间紧闭如故。史洛夫立刻想到一定又是窗口发生了问题。于是,他打开通往园林的门,佝偻着身子,贴壁绕到彭曼房间的窗下,窗子打开一扇,窗叶上的玻璃破了一个小洞。
  彭曼惊惶万状地缩在屋角,尖声高叫:“洛夫,凶手……凶手……他有枪……”彭曼无恙,这使得史洛夫吁了一口长气,他正想从窗口跳进去,突然,从树林中传来哗啦的一响。
  史洛夫本能地一个疾滚,身体倒向草丛中。在滚动时,他看见一条黑影向林木深处逸去。
  在香城,史洛夫只听到枪声,现在,他已看到了人影,的确有人想谋杀彭曼,他决心把那个狙击者抓到。
  他倾听一阵,没有发觉任何声音,对方显然是在不远处潜伏起来了。他拾起一块石子,向方才发现黑影的地方扔过去。
  那个人影又出现了,对着山麓的方向疾奔。
  史洛夫那肯放松,紧逼追了过去。树林密茂,固然减缓了凶手逃窜的速度,却也阻挡了史洛夫追赶的速度。
  而且,对方有枪,史洛夫也不敢过份接近,两人的距离始终保持着三十码左右。最后,那神秘的人影已逃到了山麓脚下。
  史洛夫心中暗喜,对方已进入了死角,再无逃路了。
  他缓缓地逼将过去,同时低吼道:“朋友,丢枪投降,你并没有什么罪,否则,你将会自寻死路的。”
  突然,那个人影从一堆灌木丛的后面站了起来,以极为紧张的语气说:“你要再走过来,我就杀死你。”
  史洛夫藉着微弱的星光看到对方举起手里的枪,出于一种射手的本能反应,史洛夫一面弯腰,一面举枪勾动了扳机。
  “砰”地一响,枪声划破了寂静的夜空。
  那个影子倒了下去。
  史洛夫虽然是在匆促中发射,也能很准确地瞄准了对方的右臂,他可以因自卫而开枪杀人,但他却不愿那样做。
  史洛夫从另一个方向绕过去,发现那人躺在地上,一动也不动,枪伤右臂会使他昏迷吗?那么,就是对方在故意装死了,他心中虽有疑问,却没有停下来,依然提高警觉地来到那人的身边。
  躺在地上的一人点动静也没有。
  史洛夫用手在那人的鼻子上一探,心头不禁大吃一惊,原来对方已经死去,一丝气息也没有。
  真他妈的邪门,史洛夫心中暗骂,瞄准着对方的手臂,会误中心脏吗?除了一弹穿心,不管枪弹射中什么地方都不至于如此快就死亡啊。
  史洛夫正在惊疑不定之际,传来了杂乱的脚步声,同时亮起了手电筒的灯光,原来是罗君伟和秦子宽以及好几个别墅的男仆闻声赶了来。
  罗君伟手中的电筒灯光,投射在史洛夫的脸上,仓惶地问道:“怎么回事?”
  “有人持枪要谋杀彭小姐,我追到这儿,对方想开枪射我,被我先一步开枪射杀了。”
  “谁?”罗君伟手中的电筒灯光转到地上,他突然发出一声惊呼:“哦!是老丁?”
  秦子宽和几个男仆也都尖声大叫,连史洛夫也大感意外。死者竟然是丁国华,别墅的主人,公司的股东,一个与罗君伟的家族毫无恩怨,也毫无瓜葛的人。
  “丁先生怎么会作出谋杀的事?”丁家的仆人跳着脚提出抗议。
  但是,丁国华的右手还紧紧地握住一支考特牌的点三二口径手枪。
  罗君伟皱了一下眉头,挥辉手说:“别激动,你们快去打电话报警;现场不准破坏,派两个人守在这儿,史洛夫,你也该回到房里去冷静一下,等一会儿还要向警方提出报告。”
  其实,史洛夫只是因为发觉对方是丁国华才大吃一惊。在一个小时以前,他还曾经讥讽对方未必敢杀一只鸡。
  史洛夫倒没有先回房,他来到了彭曼的房间,因为他需要了解当时的情况。
  “洛夫,”彭曼一见史洛夫的面就问:“你杀死他了?”
  “嗯,”史洛夫目光望向玻璃的破洞上。‘警方立刻就会派人来,我需要先了解事情是如何发生的。”
  “我刚准备脱衣就寝,忽然听见玻璃窗有破裂的声音。”
  “嗯!”史洛夫目光盯在她的脸上。
  “我转头察看,发现一支枪从破洞中伸进来。一个男人的声音喝令我不许动,同时,另一只手从破洞中伸进来拉开了窗戸的锁。”
  史洛夫再次察看窗上的破洞,的确可以同时伸进两只手来。不过,他却发现了一丝不近情理的事。以站在意外的人来说,破洞是在右边的一扇窗上,如果以右手持枪,左手伸进来拉开扇窗中间的锁,显然不太方便,自然,丁国华也可能以左手执枪,以右手开启锁键。
  于是,史洛夫问道:“你注意到他是那一只手拿手枪呢?”
  “当时我害怕极了,那里会去注意这些。”
  “嗯!以后呢?”
  “虽然我当时很害怕,心里却还不太胡涂,窗戸上嵌装着磨花玻璃,凶手可能看不到我的动静,于是我冲向屋角,同时大声尖叫。”
  “彭曼,你知道凶手是谁吗?”
  “我怎会知道?”
  “是丁国华。”
  “他?”彭曼的表情显得吃惊极了。
  “他不是要来杀你的。否则,他一敲破玻璃窗之后,就可以在破洞处向你瞄准射击,也用不着费事拉开锁键,将窗门打开了。”
  “那么,他是……”
  史洛夫压低了声音接下去说:“我记得曾经警告过你,不要过份诱惑他。他持枪前来,想破窗而入,就是因为受不了你的诱惑。”
  “洛夫,我没有诱惑他。”
  “在跳舞时,你紧紧地依偎着他!”
  “那……我只是想引开罗太太的注意力。”
  史洛夫说:“如果你真是想这样作,那就错了,在表面上,你是我的女友,你与另一个男人当众贴面共舞,我都没有表示嫉妒;如果你与罗君伟有什么苟且,我自然也不会过问。罗太太是会这样想的呢?”
  彭曼皱着眉头说:“洛夫!我当时并没有想到这些。”
  “彭曼!当大家分散要各自回房时,你曾经到丁国华的房间去打了一个转。”
  “那只不过三分钟的时间。”
  “一分钟也不应该。”
  “洛夫!”彭曼神情畏怯地说:“他也是‘海外地产实业公司’的股东之一,我只是想连络他,使我增加一个同情者而已。”
  “却想不到送了他一条命。”
  “洛夫!照你说,丁国华真是因为我而死了?就算他不是要来谋杀我,执枪逼奸的行为是应该的吗?”
  史洛夫苦笑着说:“彭曼!我们别再争执了。不过,我总觉得丁国华是不该死的。”
  “为什么?”
  “一则,他绝不是想要来谋杀你,二则,以我的枪法来说,我可以十拿九稳地射伤他的右臂,使他无力动枪就行了。却想不到误杀了他。我真想不通,瞄准点会相差那么远。”
  “洛夫,你说你是误杀了丁国华?”
  “是的。”
  “警方岂不是要逮捕你?”
  “不!”史洛夫吁出了一口长气。“在我良心上来说,的确是误杀了他,因为我具有极高水平的神射枪法,瞄准点不该有那么大的差误,不过,在法律观点上我仍是合法的自卫。”
  彭曼显得很关心地说:“那么,警方不会逮捕你了?”
  “不会的,那一支可能使我丧生的枪,现在还握在丁国华的手上,警方人员一到现场就会发现的了。”
  “洛夫!我真担心为你带来麻烦。”
  “用不着担心!”史洛夫边说边向外走,“因为罗先生付给我每月美金二千元的薪水。”
  史洛夫在小客厅中接连吸了三支香烟,一辆警车在呜呜声中来到了,在一群警官之中,有那位外事警官潘彼得在内。
  “史先生,”潘彼得目光炯炯地盯视着他。“开枪杀人的是你吗?”
  “是的。”
  “你的枪?”
  史洛夫很驯服地将身上带着的‘航空曲尺”交给了对方。
  潘彼得一歪头,接着又问道:“还有一支长的呢?”
  “在房间内。”史洛夫回答时向他的房间指了一下。
  潘彼得打了一个手势,另一名警官到他房间里将那只盛装枪弹的提箱拿出来。
  潘彼得冷冷地说:“如果下午你接受我的建议,将这两支枪交我代为保管,现在就不会发生这件事情了。”
  史洛夫冷笑着说:“如果我接受了你的建议,现在躺在地上停止呼吸的就是我了,接受你讯问的自然是那位死者。不过,还得要看你是否查得出他是凶手。”
  潘彼得面上有些尴尬的神色,耸了耸肩头说道:“史先性!现在我要听你的解释。”
  “请先问问彭曼小姐。”
  于是,彭曼被带到潘彼得的面前,从头开始叙述,讲到尖呼求救时,史洛夫再接着述说。
  然后,再由史洛夫作现场追击表演,一直来到死者中枪的地方。
  潘彼得命令将所有的手电筒关闭,然后测验视觉。史洛夫并没有说谎,虽然光线很暗,在二十码距离内,仍然可以看得见对方手里拿得有枪。
  最后,潘彼得拿下了死者手里紧握的手枪,检视一阵之后,来到了史洛夫的面前,语气森冷地说:“史先生!要听听最后的结论吗?”
  “我一直在等。”
  潘彼得冷峻的目光盯着他,一个字一个字有力地说:“你被捕了。”
  “甚么?”史洛夫差一点跳了起来。
  “你如果没有听清楚,我可以再说一遍:你——被——捕——了!”
  史洛夫嘶吼着说:“我犯甚么罪?”
  “三级谋杀。”
  “我是合法自卫。”
  “请看!”潘彼得熟练地取出枪上的弹匣,拉开枪机,冷冷地说:“枪内没有子弹,一支空枪只能使你产生畏惧,却不足以威胁你的生命。所以,这不能构成你合法自卫的条件。”
  史洛夫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彷佛落进了一座冰窟,从脚凉到头,从躯体的表皮上凉到内心。一向智勇兼备的“大魔手”也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
  潘彼得此刻的神色倒比前缓和了许多,以安慰的语气说:“史洛夫,你倒不必过份必惊,三级谋杀罪不会判太重,你是旧地重游,想必会请到一个名律师为你辩护的。”
  史洛夫一句话也没有听进耳中,他只听到“卡察”一响,那是一副雪亮的手铐铐上了他的双腕!

  第五章 如堕迷雾
  史洛夫渡过他此生中最窘困的一夜。他竟然和一个扒窃犯共处一室;这对史洛夫来说,简直是一件不可想象,也是不可预料的事。
  他精通射术,也略谙法律。因此他深深地了解到,这窘困的一夜只是牢狱之灾的开始,以后还有无数个面对铁窗的窘困日子在等待着他。杀死一个手持空枪的人,的确是防卫过当了。
  然而,他也深深迷惑,对方应该知道枪内没有子弹,那么,拿在手里除了自取灾祸之外,还有什么用处呢?再则,自己一向枪法奇准,怎么会使对方中枪倒地,一蹶不起呢?
  他思索许久,也得不到一个完整的答案。
  “啷呛”一响,铁门的启动声打破了他的沉思。
  开门是一个低级的警官,对他冷冷地说:“史洛夫,潘警官要见你。”
  史洛夫看看腕表,已是上午九时,警署已开始办公。他想,一次程序上初步审讯就要展开了。
  一进入潘彼得的办公室之后,史洛夫发觉情况有些不对,因为他发现这间屋子只有潘彼得一个人在。如是审讯,就需要一位记录员。那么,潘彼得只是召他来作一次私人性质谈话吗?
  带路的低级警官退去,潘彼得向他挥了挥手说:“史先生!请坐。”
  潘彼得的态度,对一个触犯刑章的罪犯来说,是一种礼遇。这反而使得史洛夫心中不安。不过,他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默然地在一张沙发上坐下,目光镇定地望着潘彼得。
  “史先生,”潘彼得的语气很缓慢。“我曾告诉过你慎用你的枪枝,可惜你没有听我的劝告。”
  “现在说这些话已经太晚了!”史洛夫有些不耐地说:“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将我送上法庭。”
  潘彼得说:“不!你获得释放了。”
  “甚么?”史洛夫站了起来。
  潘彼得走过去,按着他的肩头说:“坐下,你不应该如此吃惊的。”
  史洛夫重新归座,喃喃地说:“我边不应该吃惊的,可是……”
  “据检验报告说,你所发射的子弹仅只穿过丁国华的右臂,那完全是合法的自卫,所以你没有罪。”
  “哦——”史洛夫吁吐了一口长气,振声说:“原来丁国华没有死。”
  “他死了。”潘彼得神情沉重地说。
  “那么……”
  “据检验报告说,丁国华是死于心脏病。”
  史洛夫恍然大悟,脱口说:“哦!他不是被我杀死的。”
  “史先生,他是被你杀死的。由于你开枪使他受惊所以心脏病才遽尔发作。”
  史洛夫嘶吼着说:“你这种说法不公平。”
  “我倒很想听听你的高见。”
  “为什么不说他畏惧被捕,神情紧张,才使得心脏病发作呢?”
  “史先生,这一点已不需要争论。不管实情如何,只要你射出的枪弹没有射中他的要害,你就没有罪。”
  “那么,我可以走了吗?”
  潘彼得点点头说:“当然可以,你的好朋友罗君伟先生已经办妥了保释你的手续。不过我却想借这个机会和你谈谈。”
  史洛夫耸了耸肩,以调侃的语气说:“希望不要谈得太久,拘留所的卫生情况欠佳,我迫切地需要洗一个澡。”
  “史先生,以你的猜想,丁国华到彭曼小姐的房间去作甚么?”
  “潘警官,你是想在我口中探索一些你想知道的某种秘密呢?还是存着存疑的态度和我研讨?”
  潘彼得笑笑说:“我是虚心请教。”
  “那就不敢了。”史洛夫的神色也正经起来。“以我看,丁国华前去的目的,可能是逼奸。”
  ‘为甚么不说是前去赴约?”
  “赴约?”史洛夫楞了一楞。“和彭曼吗?”
  “据说,晩饭后彭曼小姐一直和死者亲热地共舞。”
  “正因为如此,这才挑起了死者的欲念。”
  “史先生!不知道你有没有守秘密的习惯?”
  “如果你要求,我可以保守任何秘密的。”
  “好!我信任你。”说到这里,潘彼得压低了声音,“据彭小姐说,死者先在外面敲破了窗上的玻璃。我们的专家检验过了,那扇玻璃窗上的破洞是从里面向外敲的。”
  “真的?”史洛夫瞪大了眼睛。
  “还有,死者的唇上留有女用唇膏的残脂,经过化验,和彭曼小姐所使用的唇膏完全相同。”
  史洛夫完全楞住了,眉心中也打了一个暗结。他深信潘彼得的话,但他却想不出其中道理。
  “史先生!”潘彼得突然问道:“罗君伟先生聘请你来保护彭曼小姐的吗?”
  史洛夫差一点点头承认了,他突然想起罗君伟的嘱咐,以及强烈的职业观念所使然。他连连地摇着头说:“你说错了,男人大都是护花者,你若说我是为了保护彭曼小姐而来新城,也未尝不可,却不是由于罗先生的聘雇。”
  潘彼得突又转变了话题。“嗯!据彭曼小姐说在香城就有人想要谋害她,这是实情吗?”
  “是的。”
  “你有证据?”
  “曾经有人向她开枪狙击。”
  “噢!那倒是一件很严重的事情。”
  “子弹穿透镜子嵌入壁中,狙击手的枪法太差,或许在他发射时,彭曼小姐正好低下了头。否则,我们也不会到新城来旅行了。”
  潘彼得的目光跳动了一下,紧紧地按住史洛夫的手,微笑着说:“史先生,你看来很疲倦,我们的谈话到此为止,按照法令,你要等到一星期之后才能离境,那两支枪自然也要由我们保管,希望你不要见怪。”
  “一星期之后,我还能继续在此旅游吗?”
  “当然可以,那是你的自由。”
  史洛夫握别了潘警官,走出警署,发现罗君伟坐在一辆出租汽车里面等候他,他心中不禁有一丝骄傲的感觉。尽管他受了一晚的委曲,却是值得的,因为他已得到了老板重视。
  他也坐上了车,那辆车子立刻开动。
  “上那儿去?”史洛夫偏过头问道。
  罗君伟却没有回答他,只投以一个冷峻的眼色。史洛夫也懒得再问,别转头去,浏览车意外的街外的街景。
  五分钟之后,他们来到了“将军大饭店”,依然是昨天史洛夫和罗君伟共住的那一个房间的。
  一进门之后,罗君伟就冷冷地说:“史洛夫!你被解雇了。”
  “为甚么?”史洛夫有些感到意外。
  “你这句话问得太多余了。”
  “罗先生!”史洛夫语气强硬地说:“并不多余,因为我需要明了我所以被解雇的原因。”
  “有你随行,会使我的妻女不安,再说,有了这次意外事件之后,你没有机会再使用枪枝,请问,你凭借赤手空拳可以保护阿曼吗?”
  “嗨!很有道理,不过我已先领了三个月的薪津,那需要退出来吗?”
  “不必了!这里的费用我也预付了一个星期。”罗君伟缓缓走到他的面前,以警告的语气说:“一个星期以后,我希望你回到香城去。你留在这儿,可能会为我增添麻烦。”
  史洛夫冷笑了一声说:“罗先生!你这句话说得太过份了,我既然已不再受雇于你,为什么还要听你的吩咐呢?”
  “史洛夫!你应该为我设想一下。”
  “我也许在一星期之后就离开这儿,但是,由于我经常改变预定的计划,所以不敢肯定地答复你,总之,我会尽力约束我的行动,即使真的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我相信也不至于会牵连到你。”
  罗君伟显然对史洛夫这一番话不表满意,但他没有再说什么,似是满面悻悻地忿而走出房去。
  史洛夫的心中产生了一丝报复的快意,吹了一声口哨,院下衣服,进了浴室。
  十分钟之后,史洛夫从浴室出来时,他又吹了一声响亮的口哨,因为他发现何宛琳斜着身半靠在他的床上。
  他身上只围着一条浴巾,但他并不感到尴尬,因为何宛琳告诉他,她是和他有过交情的老朋友。
  “哈啰!”史洛夫在床边坐下,一只手搂上了她的腰。“毕竟是老朋友,当我正需要安慰的时候你就来了。”
  何宛琳虽没有将史洛夫那只“大魔手”推开,但是神态却与昨日初见时大不相同,语气冷冰冰地说:“史洛夫,你别过份自信。”
  “我知道你为什么生气,”史洛夫将她搂得更紧了。“昨夜让你空等一场,你如知道昨晚何人和我同眠你就不会生气了,那是一个扒窃犯,我们共睡警署拘留所中的木板床。”
  “罪有应得。”
  “你说什么?”史洛夫已经发觉她的语气有些不对劲了。
  “如果我是检察官,就一定将你送上电椅。”
  “为什么?”
  “因为你是个罪大恶极的谋杀犯。”
  “宛琳!”史洛夫讶异地问道:“我的遭遇你都知道了?”
  “当然。”
  “可惜你知道得不够详尽。”
  “我也许知道得比你还要多。”
  史洛夫神色逐渐严肃起来,凝视何宛琳良久,喃喃地说:“我突然发觉你是个很神秘的女人。”
  “你似乎应该发觉一些别的。”
  “你的话使人高深莫测。”
  “洛夫!听说你有一个‘大魔手’的绰号。”
  “嗯!怎么样?”
  “你别引以为傲,手有魔力,不过是四肢发达;按照优生学来说,四肢发达的人,必定是头脑简单的。”
  “宛琳,你以为我的头脑简单吗?”
  “头脑不简单怎会为人作刽子手。”
  “宛琳,”史洛夫神色黯然地说:“你的责备也许是由于对我的关心。但是你该清楚事实,丁国华是死于心脏病,并非被我所杀,他手里有枪,而且向我瞄准,你该了解我的处境呀!”
  何宛琳的神色缓和了许多,以较为柔和的语气问道:“洛夫!你对罗君伟了解多少?”
  她问得有些突兀,不禁使得史洛夫心中暗暗一动。坐正身子,扶着她的肩头,神色正经地说:“宛琳!我希望得到你的诚实回答,我们真是有过某种特殊关系的老朋友吗?”
  何宛琳突然笑了起来,以冷嘲的语气说:“连这个问题你都找不到肯定的答案,足以证明你的确是一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人。”
  “宛琳!你方才提到罗君伟……”
  “我问你对他了解多少?”
  “我只知道他是香城商界的闻人,‘海外地产实业或司’的董事长。”
  “其它呢?”
  “一无所知。”
  “想不想了解一下?”
  “我方才就已说过了,你是一个非常神秘的女人。”
  何宛琳离开床榻,在沙发上坐下,燃起了一根香烟,深深地吸了一口,待烟雾吐尽之后,才语气缓慢地说:“那家地产公司一共四个股东,罗君伟有三十九股,他的妻弟秦子宽有十股,丁国华有十五股,剩下来的三十六股为另一个股东黄斌所有,按照当初的合约,谁的股份最多,谁就掌握公司的实权。”
  “你虽然知道得如此详尽,幸亏我已先一步知道了你的芳名,否则我一定会误以为你就是另一位股东黄斌。”
  “黄斌死了。”
  “噢?难道……”
  何宛琳很快地接口说:“别想得太多,他是在一次航空失事中死亡的。”
  “我还没有听到罗君伟提起过。”
  “黄太太继承了公司的股权,但罗君伟以她妇孺可欺,打算收购她所持有的股权。”
  “宛琳!你这句话说得有欠考虑,既是收购,怎能说是罗君伟欺她妇孺?”
  “洛夫!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他们公司作的是地产生意。地产都具有二种价钱,一种是公订价格,一种是黑市价格,两者相差很大。罗君伟收购股权时,必然是按照地产公订价格来核算每一股的价,那位黄太太所持的三十六股若被罗君伟收买,最低估计,要损失美金二十万元左右。”
  “那位黄太太一定不肯答应了?”
  “当然,黄太太不但不愿出卖股权,反而以超出寻常的价格打算收买丁国华所持有的十五股。她一旦有了五十一股的公司股权后就可以掌握公司实权,因此,罗君伟大起恐慌。”
  史洛夫诧异地说:“宛琳!你这些话,有根据吗?”
  何宛琳并未回答他的问题,以冷峻的语气说:“因此,罗君伟就设计利用你这个头脑简单的人将丁国华杀害了。”
  史洛夫低吼着说:“宛琳!你在胡扯。丁国华死后,那位黄太太依然可以从丁家的继承人手里买到那十五股股权。”
  “史洛夫!”何宛琳扬了扬手,“请往下听,他们合约里有一条规定,子女继承亡父的股权时,要由公司的负责人监管,在十年之内不得任意出让。你明白了吧?十年以内,这家公司将控制在罗君伟的手里。”
  史洛夫皱起眉头,将她打量了许久,然后神色严肃地说:“宛琳!我现在得到确实的答案了,我和你根本就不曾相识,我猜想你可能就是那位黄太太吧?”
  “我不是。”
  “那么你……”
  “我是黄太太所聘请的私家侦探。”
  “女侦探?”史洛夫显得很吃惊。
  “在香城,女性私家侦探很多,这并不足以为奇。”
  “大概是我少见多怪吧?”史洛夫笑语一句,又极为正经地问道:“你来此的目的何在呢?”
  “想阻止一件谋杀案。”
  “难道你已预知丁国华将要发生意外吗?”
  “不是意外,是谋杀。”
  史洛夫有些恼火了,他气呼呼地说:“你可以去问问外事警官潘彼得,丁国华是死于心脏病猝发而死,在死前他持枪去至彭曼的房外,动向不明,这都不是别人所能控制的,你怎么可以一口咬定是一件谋杀?”
  何宛琳仍然语气坚定地说:“是一件谋杀案,我偏要一口咬定。如果你带我一起前往别墅,丁国华就不会暴毙。”
  “小姐!证据呢?”
  “如有证据,我也不会。在这儿跟你聊天了。”
  史洛夫真是对她莫可奈何,只得悻悻地说:“就算是一件谋杀案吧!你来此的目的本是要阻止的,现在依然发生了,你还留在此地干什么?”
  “搜查罗君伟的犯罪证据。”
  “那好像是警方的事。”
  “我要维护黄太太的权益,换句话说,绝不能让罗君伟企图控制公司股权的阴谋得逞。”
  “祝你成功!”史洛夫揶揄地说,然后摆了摆手,“这儿不是命案的现场,请你到丁国华的别壁里去吧!”
  何宛琳的神色突然柔媚起来,娇笑着说:“洛夫!我们应该合作才是。”
  史洛夫不解问:“合作?为什么?”
  “你在不知不觉中作了罗君伟行刑的刽子手,你难道不觉得对死者有愧于心吗?再说罗君伟将你玩弄股掌之上,你也不想加以报复吗?”
  史洛夫冷冷地说:“伟大的私家侦探,我是不太容易受煽动的人,如果真如你所说,就请你举一个较明显的例子给我听听。”
  “那支枪为什么是空的?”何宛琳问了一句,接着又自己说出了答案:“这就是很明显的陷阱,先利用你杀人,然后再将你送进监牢。”
  “难道那一支枪是罗君伟给丁国华的吗?”
  “也许是彭曼给他的。”
  “彭曼!”史洛夫又是一惊。
  “当你离开警署之后,潘警官和我通电话,有许多情况你已了解了,彭曼故意对丁国华展开色诱,约他到她房里去,丁国华可能会对你产生畏惧。那么,彭曼给他一支枪,叫他不要怕,万一他来时被你发觉只要扬一扬手中的空枪就可以将你嘛退,于是……”
  史洛夫连连摇着手说:“别再说下去了,这完全是你一个人的假想。”
  何宛琳语气坚定地说:“由于你已深信有人要谋杀彭曼,因此当你一发现对方手里有枪时,就会毫不犹疑地开枪射杀对方。孰料你只对着他的手腕发射,这本来使得他们以为天衣无缝的计划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破绽,偏偏丁国华又因心脏病猝发而死亡了。”
  “如果你的判断正确,彭曼岂不成帮凶?”
  “也许她就是这件谋杀的设计人。”
  “何小姐,你愈说愈教人难信了。”
  何宛琳沉声说:“洛夫!让我告诉你一件事实,罗君伟在十年前一次狩猎的意外事件中,被一头垂死的公鹿撞伤了小腹,丧失了某部份的机能,因此十年来他和罗太太都是分房的,这样一个男人,还会去供养一个像彭曼如此年轻的情妇吗?”
  “我曾亲眼看到……”
  何宛琳接说:“我知道,你曾亲眼见到他们相拥亲热,是不是?那些都是诱你进入圈套的,只是你自己不觉得罢了。”
  “这又是你的假设吗?”
  “不完全是假设,据我所知,彭曼是一个很有经验的职业凶手。”
  史洛夫不胜诧异地说:“她既然是职业凶手,为什么她还要假手于我?”
  “这正是她的高明处。”
  “有证据吗?”
  何宛琳皱着眉头说道:“目前就是苦无证据,不过我深信迟早会被我找到证据的。,”
  史洛夫陷入了冗长的沉思,良久,才喃喃自语地说:“我的确是被他们所利用的一个傻瓜吗?”
  “真的。”何宛琳走过来扶着他的臂膀,诚挚地说:“只要你愿意和我合作,我可证明给你看。”
  史洛夫点了点头说:“好!怎么合作法?”
  “去接近彭曼。”
  “我已经被解雇了呀!”
  “解雇?”何宛琳楞了一下才恍如大悟说:“原来你是罗君伟聘请的保镖?”
  “是的,不过我和罗君伟有约在先,不管在任何情况之下都不得承认我是他聘雇来保护彭曼的,所以我在警方讯问时没有说出。”
  “洛夫,现在我更加相信我的判断是绝对正确的。”何宛琳接着说:“不管怎么样,你仍然要想办法去接近彭曼。表示对她有情也好对解雇的事向她表示不满也好,总之要想办法去缠住她,目的是要探测她的反应。”
  “好!我马上就赶到山间别墅去。”
  “哦!方才罗君伟对你说些什么?”
  “他教我一星期的限制离境期过去之后就马上离开这儿,不要留在这儿为他找麻烦。”
  “事态已经很明显了,罗君伟要杀丁国华的目的达到,然而想陷你入狱的计划却落了空,所以他要尽快地摆脱你。”
  史洛夫一面走到屏风后面去穿上衣服,一面高声说:“看起来像是一团迷雾,不过我心里已多少有些明白。我的确是钻进了他的圈套,幸而他们不善打结,又被我脱出来了。”
  当史洛夫换好衣服时,何宛琳打开手袋,递给他一个纸包,低声说:“借给你用,你一定非常需要。”
  史洛夫一摸就知道是一枝枪,他向何宛琳作了一个会心的微笑,将那枝枪连同
  包着的纸一起放进了裤袋中。
  他们刚一出门,突然对面一间屋子的房门像旋风似的打开。二人都非常机警,飞快地扑倒在地。就在这一瞬间,噗噗连声,无数股热风自他们头顶擦过,原来对面房中埋伏了一名携带无声枪的狙击手。

  第六章 白日狙击
  “将军大饭店”是新城第一流的旅邸,光天白日,这里竟然发生狙击事件,几乎使人难以相信。
  然而,这却是事实。
  当史洛夫和何宛琳双双扑倒在地时,从对面房门缝间伸出来的那一支枪已然射了两弹,俱未中的。二人俯卧在地道上之后,立刻分向两个不同的方向,噗噗噗噗一连四枪,都是指向史洛夫射击的;原来他是狙击者的目标,所幸一枪也没有射中他,一万面是因为他的反应太快;再一方面是,狙击者恐怕被人认出,躲在门缝间开枪,也影响了瞄准点的准确性。
  狙击者所使用的枪,枪管上套着灭声器,发弹无声;走道上又铺着地毯,这严重的狙击事件竟然未惊动旅馆中任何人。
  史洛夫在发觉有人向他狙击时就已掏出了何宛琳方才给他的枪,无奈外有纸张包着,使他无法向对方还击。
  这时,史洛夫已贴到对面那排房间的墙壁下,包着短枪的纸张已撕破,缓缓地向藏着狙击手的房间接近。
  何宛琳在另一个方向高声喊道:“洛夫,对方用的三号左轮,子弹俱已用尽,千万要逮活的。”
  “放心,我不想再进一次拘留所。”他们高声喊叫,惊动侍者,连忙走过来探问。
  何宛琳挥着手说:“立刻打电话到警署外事组找潘彼得警官,告诉他这里发生了枪击事件。”
  在何宛琳和侍者高声呼应时,史洛夫以疾如旋风的动作冲进了藏着狙击手的房间。房间内的设置和他那间套房完全相同的。他在地毯上打了一个滚,隐身在一座沙发之后。
  这些动作都是出于本能的防卫,但是,直觉却告诉他——狙击手可能已经远飏了。
  是的。这间套房已空无一人,阳台的长窗是开着,狙击手已然从那儿逃走了。
  史洛夫直奔阳台,虽然在继续他的追缉工作,心头却已凉了一半,这一层是二楼,凶手很轻易地就可以逃掉。
  意外地,当他从栏杆处望下搜索时,竟然发现一个身穿黑杉黑裤的男人跛着一只脚,向停车场一高一低跑去。他跑得似很痛苦,也很吃力,但他却在努力地跑。
  史洛夫料定那个身穿黑衣的人就是狙击他的凶手,一定是在跃下地面时摔伤了腿,相距只有三十码左右,史洛夫有把握可以逮住他,当即一翻身越过栏杆,向地面跃下。
  那男人回过头来看一眼,跑得更快。
  史洛夫也追得更快。
  不远处,传了警车的鸣叫声。
  突然,那黑衣男人仆倒在地上。
  同时停车场一辆深蓝色跑车开走了。
  史洛夫猜想那可能是接运凶手的车子,情况紧急之下只得撇下同伴,于是连忙查看那辆跑车的牌照号码。
  “KL——三九XX”史洛夫还没有完全看清楚最后二字,跑车已经转弯开出了停车场。
  不过,史洛夫并不担心,从三九零零到三九九九这一百号码,同型同色的跑车是不可能太多的。
  他扑上去,骑在那个黑衣人的背上。
  但是,对方没有反抗,也没有挣扎。
  史洛夫将那黑衣人的身体翻过来,不禁吸了一口长气,原来已死了;一弹穿心,左胸正在汩汨流血。
  是被他的同伴所杀的,其目的不问可知,为的是怕这黑衣大汉被捕后吐露出谁是主使人。
  这时,警车已在停车场停下。潘彼得疾步走了过来,向那躺在地上的尸首一瞥,然后向史洛夫问道:死了吗?”
  史洛夫冷冷地说:“一弹穿心。”
  潘彼得蹲下去搜索死者的身上,同时喃喃地说:“但愿这次死者不是拿着一支空枪。”
  “警官,他不是我杀的。”
  “噢!”潘彼得投以迷惑的眼光。
  “他逃,我追,子弹从他前胸射进,你可以想象得到杀他的是谁?”
  这时,何宛琳也赶到了现场,惶然地问道:“洛夫!是你杀了他?”
  “是他的同伴杀了他;因他从阳台上跳下时摔伤了腿,眼看就要被我追上。杀
  他的人坐在一辆蓝色跑车上,牌照号码是‘KL——三九XX’,最后二字我没有看清楚。”
  潘彼得立刻下令传播各巡逻车注意拦截那辆跑车。
  然后,何宛琳又向他略述当时的情况,看样子她和潘彼得似乎很熟。
  尸体被抬走了,潘彼得低声说:“史先生!到你房间内坐一下吧!”
  检验人员忙于勘察现场,挖掘射进壁间及地板内的子弹,潘彼得,何宛琳,史洛夫三人则进入了房内。
  一进门,潘彼得就神色凝重地说:“史先生,你的处境非常危险。”
  史洛夫吸燃了一支烟,语气冷漠地说:“我不了解你告诉我这一句话的用意何在?”
  潘彼得没有回答他的话,却望着何宛琳说:“你们谈过了吗?”
  “谈过了,史洛夫已颖悟中了别人的圈套。”
  “史先生,”潘彼得委婉地说:“我不想使你吃惊,但必须要你了解事实,要杀你的人是‘黑衫党’的党徒,那是本地最庞大的黑社会组织。现在请你告诉我,当你离开警署之后,罗君伟和你谈了些什么?”
  史洛夫也了解到情况的严重性,于是坦诚以告:“他告诉我已经被解雇了,同时要我在一星期以后就离开这儿,免得为他增添麻烦。”
  潘彼得问:“你怎样回答他?”
  “我说离去与否那得看我的高兴。”
  “因此,他就买通歹徒来谋杀你!”
  史洛夫讶异地说:“这个黑杉党徒是罗君伟买来的吗?”
  “很抱歉!”潘彼得耸耸肩头,以自嘲的口吻说:“以一个警官的立场来说,我不该如此轻率出言,因为我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认定罗君伟是主使人。我只是以朋友的立场,在与你谈话。”
  “一定是罗君伟主使的。”何宛琳插嘴说。
  “我也相信,”史洛夫深锁着双眉,又长长地呼了一口气,然后望着潘彼得。“为了对丁国华抱歉,我有责任查明这一件事情。潘警官,我能请求发回那两支枪吗?”
  “抱歉!我不能作违法的事。”潘彼得一口回绝。
  “那……”史洛夫将目光望向何宛琳,向她求援。
  “我也应该为你的安全着想,”潘彼得又说:“所以我决定提前准许你离境;当你离开本城时,那两支枪自然要发还给你。”
  “可是……”
  “对了!”潘彼得目光盯在史洛夫的脸上。“我忘了告诉你一件事,罗君伟一行已于半个小时前离开新城了,目的地是‘巴哥’,那儿不由我们管辖,所以这件案子已成过去了。”
  史洛夫疾声问道:“我可以去‘巴哥’吗?”
  “那是你的自由。如果有兴趣,不妨去那儿走走。”
  这无异是强烈的暗示,要史洛夫去继续追查罗君伟的行踪,将事实弄清楚,史洛夫自然明白他的意思。连忙点着头说:“我决定去一趟,谢谢你提前准许我离开新城。”
  这时一个低级警官走了进来,对潘彼得说:“那辆跑车已在英雄公墓发现。”
  “车上的人呢?”
  “已逃。”
  “车主査出来了吗?”
  “是一个外侨,跑车清晨七时被窃,他已经报案。”
  潘彼得回过身来向史洛夫摊摊手说:“线索又断了,这原是意料中事。”
  史洛夫问道:“难道不能向‘黑衫党’施以压力,逼他们……”
  “那是不可能的,谁肯承认他是‘黑衫党’?”潘彼得叹了一口气,又转头向何宛琳说:“何小姐!我能单独和你谈一谈吗?”
  “请来吧!”何宛琳点了点头。当她走出房去时,回过头来向史洛夫打了一个眼色。
  史洛夫明白,何宛琳要他静静地等她回来。
  约莫过了十分钟,何宛琳去而复回,神色凝重地说:“洛夫,下午一时有一班飞机去巴哥,你决定和我同行吗?”
  史洛夫毫不考虑地点点头说:“当然与你同行,不过,我却先想知道潘彼得和你谈了些什么。”
  “他要介绍几个住在巴哥的朋友和我认识。”何宛琳含蓄地说。
  XXX
  飞机于下午一时零五分从新城起飞,一时四十五分就到达了巴哥。史洛夫和何宛琳并排坐在一起,途中却没有交谈什么,四十分钟的时间,一晃眼就过去了。
  巴哥的机场是填海筑成的,就像鸬鹚的长嘴笔直地伸向海里,飞机降落后,在跑道上飞驰着。史洛夫不禁有所感触;他现在的情况就是如此,进行的方向稍稍一歪,就会冲进海里去。
  空中小姐开始了例行的报告工作,指导客人下机后,在验关,验照,及检役时,应该注意那些事项。
  “洛夫!到了。”何宛琳轻声说。
  “嗯!旅途的终站。”
  “但愿你我不是走到生命的终站。”
  “宛琳!不许说丧气话。”
  “好!”她笑了笑,然后偏着头问:“洛夫,那几个电话号码记住了吗?”
  “难道要我再向你背诵一遍?”
  “记住就好了,希望你能提高警觉,别以为你有了枪在手,就可以天不怕,地不怕,罗君伟心狠手辣,彭曼又是一个经验丰富的职业凶手,二人合在一起,花样就会多得使你无以招架。”
  “放心!我会应付的。”
  “洛夫!不管消息是好的还是坏的,随时给我电话。”
  “OK!”
  何宛琳离座而起,向机门处走去,此刻飞机早已停妥,她要抢先一步,以便和史洛夫保持一个相当的距离。一出机场,他们就要分道扬镳,这是他们在新城就拟妥了的计划。
  史洛夫是最后一个离开机舱的,他站在梯子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才缓慢地下梯,踩上了巴哥的土地。
  巴哥是婆属岛城,满眼都是棕榈叶和大王椰,地点虽是热带的边缘,气候却非常适中。
  因此,这里成了旅游胜地。
  可惜,史洛夫不关心这些。
  气候、风景,以及那些健美的,包括许多不同种族不同肤色的女郞,都没有引起史洛夫的注意。
  他所关心的是——罗君伟和彭曼,那两个连手掘好坟墓要埋葬他的人。
  史洛夫提着枪箱和轻便的旅行袋来到验关处,当他出示护照后,那位关员抬起头来看了一眼,高声问道:“史先生!你带了过多的外币现金吗?”
  “我携带的只是旅行支票。”
  “那么,带了未税的烟酒吗?”
  “没有。”
  “钻石,珠宝之类的饰物呢?”
  “那是女人的专用品。”
  那位关员拍拍史洛夫装枪的箱子,高声说道:“先生!你通过了,祝你旅行愉快。”
  “谢谢。”史洛夫感到意外。
  “先生!”那关员低头整理面前的文件,声音低低地说:“潘彼得已来过电报,所以我们给你特别通融,希望你不虚此行。”
  史洛夫有些惊异,也有些狂喜,他不是孤单的,不拘官方,或私人,都在暗中
  支援他。
  出了机场,史洛夫正要召唤一辆出租汽车,前往一家名叫“可乐”的旅馆时,突然有一辆乳白色四门轿车停在他的面前。车子由一个黄种年轻女郞在驾驶,后座也坐了一个黄种男人,他约莫有四十岁。
  在南洋一带,种族,国籍纷歧杂陈,在对方未开口之前,最好不要妄加判断那人的国籍。
  坐在后座的男人将半个身子探出车窗,手掌探开,示出了一本小册子。史洛夫出身香城,英文根基不弱。眼光一瞥,就已认出那是国际刑警组织巴黎总部所发出的服务证件。
  “史先生!”对方说的是一口纯正的广东话,这证明了他是中国人。“请上车吧!”
  车门打开,史洛夫毫不犹豫地坐了上去,他心头暗暗有些讶异,然而表面上却没露出一丝声色。
  待车子开动后,史洛夫才语气淡漠地问道:“请问?我被捕了吗?”
  那人摇摇头说:“史先生!请勿误会,这是一次纯友好的晤谈。而且,我们还为史先生安排好了理想的住处。在巴哥岛,想找一个清静的旅馆并非易事。”
  “为什么要这样?”
  那人没有回答他,自顾自地介绍说:“我名叫谭浩,开车的小姐是我的日籍助手西城爱子,她在巴哥岛上出生,此番是旧地重游。”
  西城爱子在驾驶座前的回射镜中向史洛夫含笑点了点头,史洛夫发觉她有一双特别妩媚动人的大眼睛。
  “谭先生!”史洛夫又不禁问道:“是潘彼得要你这样作的吗?”
  谭浩显得很吃惊地说:“潘彼得,我不认识这个人啊!他是谁?”
  “新城警署外事组的高级警官。”
  “哦——”谭浩又微微地笑了:“史洛夫,为了某种原因,我和我的助手没有和任何一地的警方连络,你是知道我们身份的第一个人,而且,我们希望你在任何情况下保守这个秘密。”
  “为什么呢?”
  这时,车子已顺旋回车道驶到一个海拔约莫二百尺的山间,在一幢精巧的小别墅前停了下来。
  史洛夫下车之后,好奇地问道:“谭先生,你一直住在这儿吗?”
  “不!这是临时租的,每日租金美币一百元,以十日起算,”说着,谭浩用手一指,“看,这种小型别墅在山林间约有二十多幢,都是出租的。”
  在他们谈话之间,西城爱子已经掏出钥匙,打开别墅的门。
  进去后,谭浩道:“史洛夫,这儿怎么样?”
  史洛夫点一点头说:“不错,谭先生,我想问你……”
  “你不能叫我的名字吗?”
  “好的,谭浩!我心中有一点怀疑,请你解释你既然未和任何一地的警方连络,又如何知道我的名字,以及……”
  “洛夫!”谭浩的声音洪亮低沉,神情严肃而不冷峻,使人感到愉快和安全,“我是今天上午才从新城来的,只不过比你早到了几个小时,关于你的遭遇我是非常地清楚。”
  “哦!”史洛轻吁了一口气。
  “洛夫,你知道我到巴哥来作什么的吗?”
  “自然是办案。”
  “是的。我要抓一个人。”
  “谁?”
  “彭曼。”谭浩又加以解释,“我是跟踪她,才进一步认识你的。”
  “为什么不逮捕她?”
  “因为我还不敢确定,她是不是我所要追缉的人。”
  “谭浩!你的话实令我万分迷惑。”
  “爱子,麻烦你为我们烧点咖啡。”谭浩吩咐了他的女助手之后,这才转过身来对史洛夫说:“洛夫,我所追缉的人是一个闻名国际的职业凶手,她使用各种奇特的方法杀人,自己却不留丝毫犯罪证据,可说积案如山。然而总部方面却没有她的数据,最近好不容易打听到一些,却又是零星而不详实的,我们只知道她叫彭曼曼,是中国人,现年三十三岁。”
  史洛夫皱着眉头说:“姓名只有一字之差,年龄却相差很远,彭曼绝对不超过二十四五岁。”
  “洛夫,对于女人的年龄,别抱着那么大的信心。”
  “谭浩,现在我是鉴定女人年龄的专家哩!”
  “好!”谭浩缓和了语气说:“这事情不需要争论,即使她叫彭曼,也是三十
  三岁,我也不能逮捕她。”
  “为什么?”
  “因为乏缺证据。”
  史洛夫气咻咻地说:“我却不需要证据,其实我的心中雪亮,她设好圈套加在我的脖子上。”
  谭浩突然语气严肃地说:“史洛夫,你知道我请你到这儿来的原因吗?”
  “不太明白,”史洛夫真不明白吗?他只是不愿说而已。
  “洛夫,你找彭曼,是为了道义责任,因为你觉得愧对死者丁国华,和你同来的那位何小姐则是为了另一位黄太太的利益锲而不舍,我则是因为伸张正义,表现法律的威严,逮捕她使她受到审判。”
  “可能吗?”
  “可能。”谭浩目光有些迫人地望着史洛夫,“你应该帮助我,事实你有这种责任,而且,在没有得到我的许可之前,绝不能伤害彭曼,她有一个庞大的组织,必须加以完全破获才行。”
  史洛夫点点头说:“好吧,这似乎是我唯一的回答了。”
  “那么,你就要和那个女侦探分开,不要和她再保持联系。”
  “为什么?”史洛夫甚表惊异。
  “因为她不够老练,加上职业关系,利己主义也太浓厚,对我们的工作有害无益,其实我所作的事对她都有好处,她只要坐享其成就好了。”
  他们说到这里,西城爱子笑意盈盈地捧着茶盘走出来,以瞭亮的声音说道:“先生们,咖啡已煮好了。”

  第七章 横生枝节
  啡咖端到他们的面前,但他们只能享受香的气息,不能尝醇的滋味,刚离火的热汁,难以下口。
  此话题又转到正事上面。
  “爱子将是你的助手,”谭浩指着她说:“洛夫,你将她带在身边,随你怎样解释,说她是你的旧情人,或者是一个化钱包来的捞女郞都可以,当你去和彭曼打交道时爱子一定会对你有帮助。”
  西城爱子对史洛城笑了笑,后者静待她开口说话,然而他却失望了。
  史洛夫端起热气腾腾的咖啡来浅尝了一口,然后问道:“谭浩!你可知道罗君伟和彭曼的落脚处吗?”
  “岛东端的‘方氏农庄’,主人是罗君伟的朋友,从这儿乘汽车去,只要二十分钟。”谭浩停了一下,又道:“洛夫,你想立刻去会见彭曼吗?”
  史洛夫皱皱眉反问道:“谭浩,你知不知道上午在新城时我曾经遭受狙击?”
  “噢!”谭浩显得十分吃惊的样子,“我还不知道哩!”
  “凶手是“黑杉党’的爪牙,在他将要被我追获时,被他的同伴杀死灭口,我和‘黑衫党’无怨无仇,他们为什么要杀死我,而且还迫不及待地白日行凶,一定是有人买通了‘黑衫党’。”
  “你怀疑是罗君伟干的事?”
  “不是怀疑,而是肯定。”
  “这个问题暂时不用去推敲,洛夫,你现在提到这事莫非有什么特殊用意?”
  史洛夫点头说:“如果是罗君伟干的事,那就可见他处心积虑地要置我于死地,现在我去见彭曼,岂不是自投罗网?”
  谭浩微笑着说:“洛夫,相信你没有将罗君伟放在眼里。”
  “不错,可是彭曼……”
  “你也不会怕她。”
  “如果他们想要动手,我一定会先动,那就可能杀死你所要追缉的人了。”
  谭浩仍是笑容可掬地摇摇头说:“我敢担保,你若前去‘方氏农庄’,他们绝不敢轻举妄动。”
  “谭浩,你怎么敢这样肯定?”
  “因为爱子还等在车子里,如果有情况,她必定先驾车走,他们还脱得了干系吗?”
  史洛夫沉吟了一阵,才点点头说:“好吧,我接纳你的建议,现在就去一趟,这和原来我与何宛琳所订的计划完全不同了。”
  “计划不同,效果不同,你将来会惊奇的。”
  “好了,”史洛夫端起杯子,将温温的咖啡一口气喝了大半,啧啧有声地说:“现在请告诉我,你需要我作些什么?”
  “帮我证实一件事。”
  “什么事?”
  “我所要追缉的彭曼曼是否就是这个彭曼。”
  “如何证实?”
  “我们得到了一张彭曼曼的背部裸体照片,是一个无聊的男人利用望远镜镜头
  偷偷地拍摄下来的,放大以后非常清晰,我们发觉彭曼曼臀部的右三角肌处有一块桑叶形的疤,那似乎是一种胎记,使用任何方法也不能除去的,如果彭曼臀部上没有那块疤,她就是另一个人了。”
  史洛夫有些恼火,气咻咻地说:“难道你教我去撩起彭曼的裙子,扯下她的内裤……”
  西城爱子突然笑了起来,插嘴说:“史先生,你难道就没有别的方法吗?”
  “别的方法?”史洛夫喃喃地说,突然他的面孔不明原因地红了起来。
  “洛夫!”谭浩紧接着说:“罗君伟将你解雇,要你尽快回到香城去!使你非常恼火,年轻人都是争强好胜的,于是你跟到了巴哥岛,去会见彭曼,也只是摆摆姿态,挽回一点面子,对不对?”
  “嗯,说得过去。”
  “那么,彭曼就不会怀疑你去找她会有什么不良的企图,接着,你可以表示一丝对她的爱慕之意,不管她想打发你走,或者借色诱让你投进另一个陷阱,她都不会冷峻地拒绝你,洛夫,你在香城是出了名的玩家,难道还不会制造情势去找寻那块衣物遮掩住的疤吗?”
  “好吧,我试试看。”
  “洛夫,有一点,你要特别注意,千万不能带枪。”
  “为什么?”
  “我比你有经验,带枪对你有害而无利。”
  “好!我信任你。”
  XXX
  何宛琳坐在巴哥市中心区“兰顿大厦”座三一五号的起居间,目光一直盯着写字台的电话机。
  这是姓吴的公馆,他的太太潘芬是潘彼得警官的姊姊,正好吴先生在美国经商未归,所以潘警官就介绍何宛琳到这儿来寄住,同时借这个地方为联络中心,比起住宿在旅馆之内,不但要安全,也不至于引起对方的注意。
  何宛琳看看表,时间已是三时正,她和史洛夫在机场分开后已经有七十五分钟之久,按照预订计划,史洛夫在抵达“可乐旅馆”之后就该和她联络一次的,怎么到现在没有消息?
  难道史洛夫还没有到达旅馆。
  那又是什么原因?
  发生意外了吗?
  何宛琳心里七上八下,不安已极,终于,她决定拨电话到“可乐旅馆”去查询,电话接通之后,她问道:“新城来的史先生来了吗?”
  “史先生吗?”对方很礼貌地回答说:“他还没有到,方才我们派到机场去接他的专车扑了一个空。”
  “噢?……”何宛琳楞住了。
  “也许史先生改乘另一班飞机了。”旅馆的服务人员自作聪明地加以揣测,“你不妨在五点钟左右再打一个电话来试试,四点四十分还有一班从新城起飞的班机要抵达此间。”
  “好吧!”何宛琳的语气很不对劲。她挂断了电话,重新拨号,电话接通,她急促地说:“请卡索警长接电话。”
  “请等一等!”
  约莫过了半分钟之久,才传来一个浓重的牛津腔的声音:“我是卡索警长。”
  “我是从新城来的何宛琳。”“哦!何小姐,非常欢迎你来到这儿,潘彼得警官说,你是一个了不起的女侦探。”
  “谢谢你,”何宛琳顿了一下,然后以急促的语气说:“卡索警长,有一件事想请你帮忙。”
  “请吩咐。”
  “和我同来的史先生失踪了。”
  “噢?你能肯定吗?”
  “他没住进预订的‘可乐旅馆’。”
  “也许他临时改变了主意,住进了别家。”,
  “他也没有按照预订的时间来和我连络。”
  “那么……”卡索警长没有说下去,显然在等待何宛琳表示意见。
  “我想请警长通知你的属下,注意史洛夫的行踪。”
  “他会发生什么意外吗?”
  “很难说。”
  “好,我立刻发出通知。”
  “警长,你能否告诉我,罗君伟一家在什么地方吗?”
  “他们在岛东端的‘方氏农场’,不过我不希望你贸然采取行动。”卡索警长的语气非常严肃。“潘警官既然远从新城打来的长途电话要协助,我自然会特别给予你们支持,但是,在没有获得他们的确实犯罪证据以前,恕我不能采取什么积极的行动,我是个执法者,绝不能轻率地侵害任何人的自由。”
  “是的,”何宛琳原打算到“方氏农场”去看看动静,现在她只有将这决定取销了,“我不会轻率地采取任何行动。”
  “那么,就请你等待我的进一步消息吧!”
  XXX
  车子在西城爱子的驾驶下平稳地行驶着,史洛夫遵守社交的礼貌坐在她的身边,否则,她就会被别人误以为是女司机,这样一来,在行程中他们就更加便于交谈了。
  “谭浩说你对这儿很熟。”史洛夫搭讪着说。
  “嗯,我是在这儿长大的。”
  “你一直为谭浩作女助手吗?”
  “不,我是第一次和他合作。”西城爱子转过头来睨了他一眼,“你问这句话,想必有什么特殊用意。”
  “不!不!”史洛夫连连摇着头说:“绝没有什么特殊的用意,请勿误会。”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
  “洛夫,”西城爱子以华语发音叫出他的名字,然后又以英语说:“我也可以这样叫你吗?”
  “可以啊!”
  “听说你有个‘大魔手’的绰号?”
  “嗨!那是别人骂我的。”史洛夫自嘲性地耸耸肩。随后他又极为正经地问道:“爱子,你是怎么知道的?”
  “当你和彭曼过从甚密时,我们曾调查过你的来历。”西城爱子的语气突然暧昧起来:“他们说你很会玩纸牌,更会玩枪,最大的绝招,就是会玩……会玩……玩女人,对吗?”?
  “爱子,是他们胡说。”
  “怎么?”西城爱子转过头来睨了他一眼,“你要在我面前故作正经状吗?”
  史洛夫真是窘困异常,他想不透西城爱子的言语为何如此放肆而又泼辣,简直使他招架不住。
  幸好,一个用栏栅围起来的偌大农场业已出现在他们的眼前,汽车到栏栅口停下,西城爱子按了好几声喇叭,立刻有一个老者走了出来。
  那老者说的是中国潮州话,他问道:“你们要干什么?”
  史洛夫走下车来,也以流利的潮州话回答说:“我们是来找罗董事长的,车子可以开进去吗?”
  “不行!如果惊动了牛、羊群就麻烦了。”
  “那么我走进去好了。”
  “可是,罗先生这时不在啊!”
  “他到那儿去了?”
  老者指指老远的一个山巅说:“就在那座山头上,现在正是野兔和斑鸠最肥嫩的时候。”
  “他何时回来?”
  “恐怕要到日落之后。”
  “那么,我到农庄去等他好了。”
  “这……”老者有些犹豫。
  史洛夫很想问问彭曼是否在农庄内,但又怕露出痕迹,所以避重就轻地说道:“罗太太和罗小姐总在吧,我见见她们也好。”
  “先生和她们也很熟吗?”
  “我们是老朋友了。”
  “那么,我带你去吧。嗯……这位小姐……”
  “她要留着看守汽车。”
  史洛夫在那老者的引导下走进去农场,穿过了正在啃草的羊群,向农庄走去,突然,一个人影从树林内闪了出来,叫了一声:“史洛夫!”
  史洛夫侧身看去,原来叫他的人是罗云仙。
  于是,他向那领路的老者挥挥手说:“你回去吧!罗小姐会带我去见她母亲的。请转告与我同来的小姐,要她拿出耐性去等我一会儿。”
  老者唯唯诺诺地又向栏栅出入口处走回去。
  罗云仙面上有明显的惊惶神色,她讶异地问道:“什么人和你同来的?”
  “哦!”史洛夫微笑着:“是个多年不见的朋友,她就住在此地。是她驾车送我到这儿来的。”
  “你来干什么?”罗云仙的神色非常冷峻。
  “着看你们呀!再说,我也很想念彭小姐,她现在……”
  不待他的话说完,罗云仙就抢着说:“你撒谎,我看得出来你的目光不怀好意,你还想杀谁?我的舅舅?还是……”
  她的话突然咽在喉间,像是有无限的恐怖。
  “罗小姐,为什么不信赖我?”史洛夫的手臂搭上了她的肩头,不松不紧地将她搂住:“为什么不拿出勇气和我作一次详谈?”
  罗云仙想挣扎,然而史洛夫的臂膀像是具有巨大的吸力。她的躯体只作了轻微的扭动,就靠在他的臂弯里不再动弹了。
  “你……你想知道什么?”罗云仙的躯体是安静的,她的心神却极为不安,说话也在发抖。
  “罗小姐,你一定知道许多秘密。”
  “我……我什么也不知道。”
  “罗小姐,你知道令尊的处境吗?”
  “他怎么样?”
  “他正逐渐陷入他自己所挖掘的坟墓里,除了他的女儿可以挽救他之外,别人是无能为力的。”
  罗云仙的目光跳动了一下,神情极为慌张肘向左右一看。她显然想说什么,却又有所顾忌。
  “来!”史洛夫推着她往树林中走去。“我们到树林中坐下来慢慢地详谈,那里是不会被人发现的。”
  罗云仙点了点头,显得很驯服。
  突然,他们身后传来一声沉叱:“不许动,否则我就开枪。”
  史洛夫大吃一惊,他自然不敢妄动,罗云仙却挣脱了他的怀抱,转过身来,以身体挡住史洛夫,惊异地说:“舅舅,你要干什么?”
  原来这人秦子宽。
  史洛夫也高举双手缓缓转过身来,他发现秦子宽手拿一支双管猎枪,目露凶光,只要他一勾扳机,准将自己轰得稀烂。他心头暗惊,脸上却布满笑容,高声说:“秦先生,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不准许你伤害我的甥女,云仙,快些走过来。”
  罗云仙并没有立刻走过去,她显然害怕史洛夫一旦失去掩护,就会遭到杀身殒命之厄。她高叫着说:“舅舅!史先生对我并没有恶意,请你放下枪吧。”
  “云仙!”秦子宽严加斥责:“你怎么相信这个坏蛋,他搂着你走向树林深处,还会有什么好事吗?”
  “舅舅!你……”罗云仙似乎想顶撞几句,但她又将不逊的下半句咽了回去。突然,一个女人飞快的跑了过来,脑后的长发随风飘飞,史洛夫很远就认出她是彭曼。她脚上穿着运动鞋,鞋上沾满了泥土,面上也有汗渍和尘垢,大概是刚刚打猎从山上回来。
  那么,罗君伟也与她同时回来了?
  彭曼一口气跑到他们面前,喘吁着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史洛夫抢着说:“我在和罗小姐谈话,秦先生误会了。”
  “哼!”秦子宽将瞄准着史洛夫的猎枪收回,向罗云仙招手说:“云仙!快跟我回农庄去。”
  罗云仙显然不情愿离开,但她也了解目前情况却非要离开不可,她以极为复杂的目光瞧了史洛夫一眼,匆匆地和秦子宽走了。
  彭曼双手抱胸,冷冷地说:“洛夫!你不该来的。”
  “为什么?”
  “你已经被解雇了。”
  “解雇只是表示我和罗君伟之间的关系已经终了。然而我们之间的关系却还没有完结。”
  “噢!我们之间有什么关系?”
  “彭曼!你是聪明人,我并不完全是为了那二千美金的高薪才来保护你,你难道不明白我是多么关心你吗?”
  “谢谢你。”措辞是客气的,话声依旧冰冷。
  “为了你,我差一点吃上杀人官司,今天上午在新城又差点被人枪杀……”
  “有这种事?”彭曼非常吃惊,如果她早已知道,实在应该得到最佳“演技”奖。
  “你当然不知道,因为那时候你已经和罗董事长飞来巴哥岛了。”史洛夫说到
  这里,突然将语气缓和下来:“我为你受了这样多的惊险和苦楚,难道不能向你索取一些补偿吗?”
  彭曼怔了怔,然后道:“洛夫!你要什么?”
  “我也不想提什么要求了,你连一个安慰性的笑容都非常吝啬,我还有什么话好说?”
  “洛夫!”彭曼的声音听来令人心动。“你该为我想一想,费尽心机才得到的一份遗产承继权,你难道教我丢掉?”
  “钱!钱!钱!”史洛夫像是十分愤怒地嘶吼着:“你将来会被金钱埋葬。”
  “洛夫!”彭曼皱着眉头说:“你一点也不谅解我。其实,我也是喜欢你的,可是……”
  “怎么不说下去?”
  “洛夫,你住在那家旅馆?”
  “还没有一定。”
  彭曼走近一步,压低了声音说:“我告诉你,罗君伟打猎一无所获,他发誓要打到猎物之后才回来,今晩也许无法赶回农庄了。我讨厌和他在一起,所以托辞扭伤了脚,先回来了。你到市中心的‘可乐旅馆’开一个房间,天黑以后我就来。你的确为我付出了很大的代价,我会让你得到补偿的。”
  史洛夫暗暗好笑,这分明又是个陷阱,如果她真是一个老练的职业凶手,怎会不利用他的弱点而达到她原订的计划呢?他心念暗转,表面上却不动声色地说:“你是想先将我打发走,是吗?”
  “洛夫!请相信我,今晚我一定来,别忘记在柜台上交代一声。”
  “好!我等你。如你骗我,我是不会离开巴哥岛的,记住!这是你自己订下的约会。”
  当史洛夫转身离去时,当的脸孔上流露出一丝冷酷的笑容。

  第八章 再露杀机
  史洛夫和谭浩经过细密的商量之后,于晚间三十分住进了“可乐旅馆”,房间原是预订好了的。
  “哦!史先生!”服务人员热诚地接待他。“我们到机场接了两班飞机,都没有接到阁下……”
  “很抱歉!我出了机场就逛到现在。”史洛夫塞了一张钞票在对方手里。“这赏给你。”
  “谢谢!史先生的行李呢?”
  “忘了带,换洗衣服我会随便去买一点。”说到这里,史洛夫语气一压,“等一会儿有一个姓彭的小姐来找我,请带她到房里来。”
  “好的。”
  史洛夫进入那间预订的套房之后,很仔细地将房内搜索一遍。彭曼并不知道他要住那一间房,不可能预布陷阱。尽管如此,他还是没有放弃任何一个角落。
  没有可疑之处,最后,他将腰带上插着的“航空曲尺”取出来,塞在沙发的海棉垫子下。为了履行他对谭浩的承诺,免不了要演出一场精彩的妙剧,绝不能让彭曼发现他身上带得有枪。
  捱过去四十分钟之久,才响起了敲门声。
  史洛夫在沙发上坐好,右手距离垫子下的枪柄只有几寸。若是遇有突击,他还可以应付。
  “进来!”他声音稳定地喊了一句。
  进来的彭曼,她机警地向室内打量了一眼,然后又谨慎地将房门落锁下键。
  “你终于来了!”史洛夫暗显激动地说,然后又拍拍他左边的座位。“到这里来坐。”
  彭曼在他左边坐下,他搂着她,将嘴唇凑过去。她以纤巧的指头封住了他嘴,冷冷地说:“别急,距离明天早上还有十二个小时。”
  “噢?你要明晨才回去?”
  “嗯!我不是专门来满足你的,我自己也有需求是不是?”彭曼挑逗地说。随后,她又摆脱了史洛夫搂着她的左手。“现在,让我们先来谈谈正事吧。”
  “谈什么?”
  “我也关心你呀!”她的脸上变魔术似的在转瞬间露出了媚人的笑容。
  “是么!”史洛夫唯唯诺诺地说。
  “我问你,潘彼得警官和你谈了些什么?”
  “他?”史洛夫显得很正经地想了一想。“他向我道歉,并说,要将我的枪寄回香城警方,待我回去后才发还我。”
  “没有说别的?”
  “没有。”
  “他为什么突然准许你离开新城!”
  “因为有人要杀我。我留在新城,岂不是为他们增加麻烦呢?”
  “想谋杀你的是甚么样一个人?”
  “一个年轻人,我对他完全陌生。”
  “逃走了?”
  “他死了。”
  “是被你……”
  “我没有枪,怎能杀死他?是他用尽了枪内子弹也没有打中我,眼看我已要追上他,却被他的同伴开枪杀死了。”
  “哦!杀人灭口。”彭曼喃喃地说,仿佛在暗中松了一口气,接着,她又问道:“洛夫!你猜那年轻人为何要杀你?”
  史洛夫摇摇头说:“我猜不到其中原因。”
  “这么说我的处境仍然非常危险。”
  “彭曼,跟我回香城去吧!”史洛夫说得十分恳切,他如改做演员,也必定很成功。“性命丧失之后,有多少钱也没有用啊!”
  “绝不!”彭曼语气坚定地说:“他们吓不倒我,这份得来不易的遗产承继权我是绝对不肯放弃的。”
  “彭曼,你是一个奇特的女人。”
  “那么,你就是一个愚昧的男人。”
  “一个愚昧的男人竟能占有一个奇特的女人,那是一件令人感到骄傲的事。”“洛夫!别得意。你占有的只是一具躯体。”
  史洛夫耸了耸肩头说:“那也令我相当满意了。因为这两天受到的苦楚和委屈也是躯体上的。”
  “那就来吧!”彭曼站起向床边走去,声音朦胧地说:“这十二个小时是非常
  宝贵,不该浪费在枯燥无味的谈话中。”
  她抬手伸向背后的拉链,使得史洛夫有一些激动,但不是属于欲望的激动,他只是想看看她的臀部上有没有一块瘢疤。
  XXX
  七时半,何宛琳抱着试一试的心情再次拨电话向“可乐旅馆”查询,服务台的人告诉她,史洛夫已经到了。
  凑巧,那个得到史洛夫奖赏的服务人员不在,否则,他一定不会将实情告诉她;因为史洛夫的房中有另外一个女人。
  何宛琳如果教服务台将电话接到史洛夫房里去,不知将要发生什么情况。然而她却没有那样做;因为她觉得史洛夫几个小时的行踪不明事有蹊跷,决定暂时不动声色,亲自到旅馆里来一趟。
  十分钟之后,何宛琳来到“可乐旅馆”。这时,那个得到史洛夫赏金的服务人员又回到了服务台。他极为机智地问道:“小姐贵姓?”
  “我姓何。”
  “和史先生的关系是……?”
  何宛琳极不开心地问道:“你们一向都是如此严格地诘询访客吗?”
  “很抱歉!因为……因为……”迟疑良久,那个服务人员终于说了出来:“……现在有一个小姐在史先生房里。”
  何宛琳心头暗暗的一怔,口中却极为平淡地说:“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我又不是史先生的太太,你知道那位小姐姓什么吗?”
  “大概姓彭吧!”
  “是很年轻,很漂亮吗?”
  “嗯!是吧!”
  那是彭曼吗?她和史洛夫碰头,不管是谁都不足以惊异,然而史洛夫瞒着她,又不按规定的时间和她连络却是极不寻常的事,因此……
  一张一百美金的钞票进入了那个服务人员的手心里,何宛琳声音低低地说:“这点小意思请你喝酒,有件事情要请你帮忙。”
  这可以说是一笔巨大的意外财富,几乎相等于他一个月所得的小费总额,于是他连忙问道:“小姐有什么吩咐?”
  “那个姓彭的女人是我的情敌。”何宛琳加重语气说:“懂吗?她想从我手里将史先生抢走。”
  服务人员阿谀地说:“那是不可能的,她的姿色和风度比你差得多了。”
  “谢谢你,现在请帮我一个忙。”
  “请吩咐!”
  “史先生的套房有阳台吗?”
  “有的。”
  “将我弄到阳台上去。”
  “你要……”
  “我要听听他们说什么,又作了些什么。”
  “除非从隔壁套房的阳台上翻过去。小姐!你做得到吗?”
  “行,快带我去。”
  “请随我来吧!”
  XXX
  史洛夫看不出来有一丝儿假,彭曼像是一尾八爪鱼般缠着他,口中喷出来的热气几乎要将他熔化,史洛夫却一丝儿也不动心。
  不管彭曼的表现是真是假,以她那惹火的胴体就足以煽起史洛夫的欲念,但他的脑海里却始终惦记着那块瘢疤,如果她是谭浩所追缉的彭曼曼,那么,一切都很明朗;她一定是个存心拖他下水的职业凶手了。
  谭浩说得不错,史洛夫在香城是出了名的玩家,被他抚过的妞儿们也都说他那双一“大魔手”该去投保一百万美金的意外险,因为他那十根似乎通着电流的手指实在太可贵了。
  但是,此刻他十指却显得十分僵硬。
  一只右手老在彭曼的腰际徘徊,他一定在想,只要设法将彭曼身上那条紧身内裤往下褪去二寸或二寸半,这一场看来热情非凡,而实际上却使他大感不是滋味的美妙床戏就该结束了。
  由于他的手指僵了,进行得很不顺利。每当他轻悄地施展他的阴谋时,他那只在“边界”徘徊充当“间谍”的“魔手”,就被彭曼捉住了。
  “别急嘛!”彭曼的声音甜得足以招惹蜜蜂。
  史洛夫心头真是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本来他大可不必如此急躁,谭浩不等着他回复消息。今夜,他有太多的时间去探索彭曼是臀部上的瘢疤,沐浴,或者……他甚至可以待她疲累睡熟之后揭起被单。
  为什么要如此急躁呢?
  只因他心里头热不起来,拖下去,准会给彭曼看出破绽。
  “阿曼!”史洛夫学罗君伟的声调叫她,“你方才说每一分每一秒都不要浪费,而你现在……”
  “洛夫!这不能怪我,你还没有热起来啊!”
  “阿曼!你的肌肤最少还有三分之一在掩蔽之中,而且还是最令人狂热的部位,这好比穿着大衣游泳,只会使泳池旁边的观众看得蹩扭透顶,谁会热情激动地为你鼓掌加油?”史洛夫倒说得头头是道。
  “那么,你是个纯肉派的男人了?”
  “这话怎么讲?”
  “因为你非要看到全裸的女体才会激起你的欲望,由此可见,你说你很喜欢我也是假话,你只不过醉心我这具年轻鲜嫩的躯体?”
  “阿曼!你的譬喻不正确。”史洛夫竭力去驳斥对方,只不过想分散她的注意力,那一只魔手又伸到了“边界”,但他已了解到了情况有些困难,若想举手代劳,想往下搓卷半寸也很费气力。
  “我倒要听听你的说法。”
  “年轻是幼稚!至少在某一方面是如此,鲜嫩则是不成熟,那不是我所要的女人典型。”
  “那么我……?”
  “你成熟透顶,所以才对我产生了诱力。”
  “真的?”彭曼两手撑着史洛夫的胸,使她的躯体退后了一下。似乎唯有如此才能看清楚他脸上的表情,凝视了一阵,才摇搭头说:“我不信。””
  “不信!那么我为什么冒着生命的危险追到巴哥岛上来?”
  “你必然另有目的。”
  “你不妨说说看。”
  “可能想探索一项秘密。”
  史洛夫心头暗惊,表面上却不动声色地说:“阿曼!你说对了。但你永远猜不,透我想探索什么秘密。”
  “但愿你能告诉我。”
  “我要探测你胴体的弹性和魅力,以及在某一方面你能给予多么高的满足,罗君伟留给你的遗产比例不算少,若非你有异于寻常女人之处,他不会那么慷慨。”史洛夫说的是假话,又像是真的,看来他已逐渐恢复正常,不再贪功急进了。
  “洛夫!你在说假话。”
  “有何根据?”
  “上床以后,我献出了不少热吻,双手也很忙碌,但是你却毫无反应,甚至于连鼻息都是冷冰冰的。”
  “只因为你的胴体上还留着一些人造纤维。”
  “你那么渴望见到一具完全赤裸的女体吗?”
  “是的,尤其是属于你的。”
  “那是索然无味的,世上最妙的是朦朦胧胧的美,也许我胴体一小部份足以破坏美感的残缺。”
  这话说得太露骨了,似乎彭曼已察知他的目的;这显然是一个警号。他因而冷静地说:“我深信你是白璧无瑕的,即使有,我也认为那是残缺美。阿曼!你不该再保留身上那两件由最愚蠢的服装设计家创造出来的‘堡垒’了,因为它们将你的美丽完全遮盖起来。”
  “我会丢掉的,没有人穿着大衣游泳,也绝没有人穿着内衣进浴缸。”彭曼的两只手又绕上了史洛夫的颈项,声音轻得不能再轻,“当一个女人被拥着她的男人褪去身上最后的衣物时,那恐一种美妙的享受。洛夫,你的手是干什么的呀?竟然向我说了这许多蠢话。”
  史洛夫不着痕迹地改变了彭曼躺卧的姿势,然后搓卷着他所说的人造纤维;那是极富弹性的一种人造纤维,紧紧地包裹住彭曼腰肢以下的部份,搓卷是很费力的,幸好彭曼在努力收缩她的腹部。
  史洛夫心中在默默计算,手掌心也在探索,等到彭曼的臀部右三角肌显露出来时,他只要勾起脖子看一眼就够了。
  可惜,史洛夫的背后没有眼睛。
  因此,他看不到彭曼的两只手在他背后也在暗暗地忙碌着。
  她自乳罩的侧带处取出了一支极为小巧的注射器,稳定地捏在右手姆指与食、中指之间,左手则顺着史洛夫的背部脊沟缓缓下移,似在探索脊椎骨的最后一节,那么,注射器之内一定是麻醉剂之类的药物,想得更险恶一点,还可能是足以致人于死的烈性毒药。
  史洛夫终于看到了彭曼暴露的半个臀部,不错,右三角肌处有一块桑叶形的疤痕,呈深红色,她果然就是犯案累累的职业凶手彭曼曼。
  同时间,彭曼也找到扎进针尖之处。但是,她还没有将注射器的针尖扎进史洛夫脊椎骨间之前,突然一个冰冷恶毒的声音在屋子爆开:“彭曼小姐!丢下你
  手中的注射针筒,否则我就一枪击穿你的脑袋。”
  这突然出现解救了史洛夫危机的人,就是买通服务人员带她潜匿到阳台上的何宛琳。史洛夫听到何宛琳的声音时不禁一惊,待听清她的话更是大惊失色,身子矫捷地弹身而起,落下地上。
  他身上还留得有一件最后的蔽体衣物,在何宛琳的面前倒不至于太过尴尬。
  然而,他有些迷惑。
  何宛琳会来得这样巧吗?
  彭曼吃惊的程度可以想见,而她却在微笑,以极为轻松的语气对史洛夫说:“洛夫!我真不明白你如此安排的用意何在?幸亏我没有完全向你展示胴体,否则,我现在难堪了。”
  史洛夫夺过她手中的注射针筒,冷冷地说,“请先解释这是怎么回事吧!”
  彭曼没有答复他,却向何宛琳问道:“小姐!我可以坐起来吗?这种姿势实在太不雅了。”
  何宛琳打了一个准许她坐起来的手势,同时威吓地说:“你最好少玩花样,我今晚扣扳机的食指显得有些泼辣,几乎有些控制不住。”
  “我相信。”彭曼边说边坐了起来,面色一正说:“洛夫,我的解释不知你是否相信?”
  “我有判断真假的智慧和经验。”
  “那是一种使你兴奋的药剂。”
  史洛夫低吼着说:“鬼才相信!你会将这种药剂及注射器经常带在身边?”
  “你该了解罗君伟的生理状况,为了讨好他,为了使他自己以为是一个强健的男人,我随身带着这种药剂应该是很合情理的。”
  尽管史洛夫不相信彭曼这种解释,他却又没有办法去加于否定;因为他不可能试验药剂的性能。楞了一楞,只得将眼光望向何宛琳。
  何宛琳也正以冷峻的目光望向他,同时,以严厉的语气说:“史洛夫!现在轮到你解释了。”
  “解释什么?”
  “别装胡涂了,你到底在玩弄什么诡计?”
  “哦!”史洛夫恍然大悟。“宛琳!其中有原因,待一会儿我再向你慢慢解释。”
  “为什么现在不行?”
  “请相信我,”史洛夫以恳求的目光望着她。“我绝对没有玩弄什么诡计,我会原原本本将下午我所作的每一件事情都告诉你的。”

  第九章 奇峰迭起
  何宛琳没有再说什么,虽然她的脸色依旧非常难看,而她的心中显然已对史洛夫不再有什么怀疑了。
  史洛夫问道:“宛琳!该如何处理她呢?”
  何宛琳向彭曼摆了摆手道:“小姐!请将衣服穿起来吧!你的性感现在已不发生效用了。”
  “我的衣服挂在衣橱里了,”彭曼一面说,一面走下床来。“我可以自己去拿么?”
  “洛夫,你去给她拿。”
  史洛夫打开衣橱,突然一支死冷冷的枪管抵上了他的胸腔,他一看就知道那是一支套着灭声器的长管来复枪。
  一个冷冰冰的声音跟着响起来:“何小姐!放下手里的枪吧!否则你的同伴立刻就会停止呼吸。”
  何宛琳大吃一惊,而她却镇定地说:“你难道就不怕我杀死彭曼小姐?”
  “别忘了,你杀死彭曼之后,仍然要死在我的枪下。以二换一,这是蚀本生意,不作也罢。”
  彭曼神态自若,对何宛琳微微发笑。
  何宛琳自然不会贸然行事,执枪人被史洛夫的身体遮挡住了。她没法杀死对方,而对方却可以轻易地置她于死地。她像是一只泄了气的皮球,将手里的枪丢在柔软的床榻之上。
  彭曼冷笑着说:“洛夫,你想不到吧?我已用钱买通了一个侍者,当你进入浴池时,我的朋友就已隐藏在衣橱内了。”
  那人以枪管顶着史洛夫后退,他自己也走了出来,年约三十岁,有一双凶狠的眼睛,对史洛夫来说,那副面貌完全是陌生的。
  史洛夫吸了一口长气,镇定地说:“彭曼,你这样作并不聪明,因为你自动显露了真面目。”
  “那没有关系。”彭曼阴冷地说:“因为你们二人不会将秘密泄漏出去。”
  “别太有把握。”何宛琳插了一句。
  “哼!”彭曼打从鼻孔里喷出一股冷气,“我太有把握了,因为你们二人再看不到明天的太阳了,现在,你们老老实实地坐到沙发上去吧!”
  史洛夫精神又不禁振作起来,因为沙发垫子下还有一支枪,他深信还有办法将眼前的颓势挽过来。
  因此,他在坐下时暗中选好了位置,右手支撑在沙发上,他隐约触摸到海棉垫子下硬硬的枪把。
  彭曼开始穿上她方才为了设陷而脱下的衣服。
  那个陌生的男人则虎视眈眈地端着枪监视着。他们二人,在面对面的情势下,史洛夫是毫无机会的。但他有耐心去等;他深信在离开这间屋子之前,或者被对方开枪杀死之前,他一定有机会使用那支藏在海棉垫子下的短枪。
  彭曼穿衣停当之后,以胜利者的姿态站在他们面前,冷笑着说:“史洛夫,方才我本是要杀死你的,那不是兴奋药剂,而是神经系的强力毒药。”
  史洛夫不在乎的语气说:“现在还来得及。”
  “现在你却暂时不能死了,”彭曼恶毒的眼睛盯着何宛琳。“这个女人出现得有点蹊跷,我要将真实情况弄个清楚。”
  “你难道想在这里用刑逼供?”
  “哼!”彭曼冷笑了一声,转头向她的同伴挥了挥手。
  那家伙立刻将枪身一横,疾如闪电般以托枪部位向史洛夫的头部击来。
  对手似乎受过特殊训练,不但出手快,姿势正确,而且还劲道十足,枪托扫来,正对着史洛夫的左太阳穴。
  如果捱上,岂不是脑壳开花吗?
  原来枪托上装着很厚的橡皮衬垫,对手只是想将史洛夫和何宛琳二人敲昏,以便带他们到另外一个地方去。
  如果对手不来这样一下,史洛夫还找不到反抗的机会。现在对手掉过枪口,挥来枪托,正好给予他可乘之机。将头一低,猛力撞向对方的小腹;同时间,右手已飞快地拿出了海棉座垫下的短枪。
  对方被史洛夫撞得歪歪斜斜,连退数步,正要抡转枪口,史洛夫已用左手勾住了他的脖子,死冷冷的枪管抵上了那家伙的腰际,沉叱道:“再动我就开枪,我的枪管上也是装着灭声套筒的。”
  那穷凶恶极的家伙果然不敢再动。当史洛夫展开行动时,何宛琳见他手中有枪,不禁胆气大增,也飞快地向彭曼扑过去。
  由于变起仓猝,彭曼未曾防范,只在眨眼之间,她的双手就被何宛琳扭曲到背后,半跪在地上。
  史洛夫一见何宛琳也已得手,不禁大喜,手中短枪用力抵了一下,冷声说:“朋友!将你手里的枪抛到床上去,动作要慢,否则你是自讨苦吃。”
  那家伙倒很驯服地将长管来复枪丢上了床。
  何宛琳也取回了自己的枪,用力将彭曼推开,低吼着说:“好好地在沙发上坐着。”
  “你也过去。”史洛夫也推开臂弯里的俘虏。
  彭曼和她那位同伴面上虽有悻悻之色,却也无可奈何,只得安份地并排在长沙发上坐下。
  何宛琳扬了扬手中的枪,冷声说:“我手里有枪,主宰着你们生命,希望你们自己以诚实的态度来打开一条生路。”
  彭曼冷笑了一声:“嘿嘿!我猜想你不敢在这儿杀人。”
  “那可不一定。”何宛琳枪管扬了起来。“你如果再说一声不,我就开枪杀死你。”
  史洛夫插嘴说:“彭曼!你不该再逞强了,何小姐是私家侦探,和警方保持着联系,你们带着长管来复枪,她当然可以杀你。”
  彭曼强横地说:“别用警方来吓我,我又没有犯罪,凭甚么……”
  何宛琳恶狠狠地接口说:“你是职业凶手,别以为我不知道。”
  “证据呢?”彭曼的态度依然十分强硬。
  “你的真名叫彭曼曼,”史洛夫说:“是一个犯案累累的职业凶手,国际刑警正在派员追缉你。他们没有你的照片,也没有你的指纹,却知道你臀部右边三角肌处有一块桑叶形的疤痕。”
  彭曼面上的表情在一瞬间突然凝固了,但她很快地又冷笑起来:“哼!你真会编写故事,方才你在床上看到了那块疤痕,所以你……”
  “曼曼小姐!”史洛夫的语气很冷。“你还想狡赖吗?追缉你的国际刑警已经
  到了巴哥岛啦!”
  彭曼的面色再度呈现惊惶之色,认真地问道:“史洛夫,你以人格担保你不是在骗我?”
  “你在俱乐部打听过我的为人,应该知道我不会说假话。”
  彭曼的伙伴这时插口说道:“阿曼!这是真的吗?”
  “不!”彭曼连连地摇摇头说:“这不是真的。我作过捞女,作过女人不该作的一些坏事,但是我从来没有作过职业凶手。”
  “哼!”何宛琳从鼻孔里喷出一股冷气,语气严厉地说:“你不用在我们面前演戏,引诱史洛夫进入你的圈套,又引诱丁国华前去送死,那总是事实。”
  “我承认,但不是我的主意。”
  “谁的主意?”何宛琳进一步逼印。
  “罗君伟。”
  “不用你说我也知道。因为你是职业凶手,所以罗君伟找上了你,教你杀死丁国华,以达到谋产的目的。你就设了一个借刀杀人之计,对不对?”
  “不!不是这么回事。”
  “你休要狡辩!”
  “宛琳!”史洛夫给了她一个眼色,然后向彭曼说:“那么,由你自己说出真实情况吧!”
  “我本是一个货腰的舞女,”彭曼以目光望了她身畔的男人一眼。“他名许刚,是舞厅的保镖。我们是同是天涯沦落人,又是朝夕相处,自然有了感情……”
  许刚接下去说:“我们想结婚,离开罪恶的圈子,过几天安静的日子,可是我们又害怕贫穷。”
  “正好,罗君伟找上了我。”彭曼缓缓地叙述:“他要我伪装他的情妇,只要我听他的话,在一年之内对他唯命是从,他就给我十万元美金的酬劳,而且还先付一万美金作订金。”
  “那是一笔诱人的大数目,”许刚有些激动地说:“但是我却不能容忍阿曼去作他的情妇,罗君伟说,他保证不侵犯阿曼,因为他……”
  何宛琳接口说道:“因为他打猎受伤,不能人道。”
  “是的。”彭曼点了点头。“他只是在有人见着时和我作些亲热的动作。看起来这一笔钱很好赚,我却想不到他要利用我设圈套杀人。”
  史洛夫问道:“你在香城时有人向你开枪,那是怎么回事?”
  “是我自己朝壁上的镜子开了一枪,目的是要使你确信有人要谋害我。我当时并不知道罗君伟何以要我如此作,现在我却想通了。”
  “唔!”何宛琳喃喃地说:“这和潘彼得警官的假设完全相同,他已和香城警方连络,去挖出那枚嵌在壁间的弹头;那一定是从丁国华手中那支空枪内发射的;那支枪当然是你给丁国华的了。”
  彭曼点点头说:“我承认。但不是出于我自己的意志,我每要作些甚么,都是由罗君伟预先教导的。”
  史洛夫皱起了眉头问道:“那么,彭曼曼不是你了?”
  “请相信,我从没用过那个名字。”
  “我认识阿曼已有三年,”许刚说,“她这三年来一直在风尘中打滚,如果她真是职业凶手,又何必去受那种身、心双方面的折磨?”
  史洛夫和何宛琳互望了一眼,他们的眼光都浮现了问号。
  “洛夫!”何宛琳问:“你方才所说,是真的有那么回事吗?”
  史洛夫点点头说:“是真的。我一出机场就见到了那个负责追缉彭曼曼归案的国际刑警。”
  “洛夫!你怎会认识他?”
  “是他认识我。”
  “噢!”何宛琳不禁挑起了眉毛。
  “据他说,他在新城曾经追踪过彭曼,所以才认识我,他要和我合作,因为他无法确定彭曼是否就是他所要追缉的彭曼曼。”
  彭曼低吼着说:“史洛夫!这个人一定别有企图,我自己心头明白那家伙说的完全是谎言,你最好不要上他的当。”
  “咚!咚,咚!”房门敲了三下。
  一缓,二急,那是预订的记号。
  史洛夫打开门,进来的是谭浩。
  他看了何宛琳一眼,问道:“这位是何宛琳小姐吗?”
  “是的。”何宛琳目光一直盯着他,显然对他怀着戒心。
  “方才我和本地的卡索警长联系时,他曾经提起你。”说到这里,谭浩转头望向史洛夫。“你进行得怎么样?”
  史洛夫回答说:“我看到了那块疤痕,但……”
  谭浩却无心听他说完,走到彭曼面前,冷声说:“彭曼曼小姐,你被捕了。”
  “我不是彭曼曼。”彭曼低吼着。
  “那个名字是个罪犯,你自然不会承认了。”克察一声,谭浩已为她戴上了手铐,另一端铐在许刚的手腕上,抓紧链条将他们拉起来,挥挥手接着说:“去向检察官解释吧!”
  何宛琳道:“你带他们上那儿去?”
  “到本地警署去,虽然彭曼曼小姐可能要到巴黎受审,初次讯问应该由本地检察官负责的。”
  何宛琳看了史洛夫一眼,然后问道:“我们能同去吗?”
  “当然!”谭浩点了点头。“我的女助手已驾着车子在门口等候了。”
  XXX
  那是一辆大型的旅行车。
  史洛夫暗中在想这些国际刑警外出办案时好像带了一个车行,下午是小轿车,现在是旅行车。
  他一个念头还没有转完,娇媚的西城爱子已在向他打招呼:“洛夫,我真为你担心哩!”
  “没有事。”史洛夫给她一个微笑。
  “你以为我担心你会捱枪吗?”西城爱子洛洛娇笑了一阵,才又接着说:“我怕你被女凶手的热情熔化啦!”
  谭浩带着他的“犯人”走了过来,向史洛夫说:“麻烦你和何小姐坐在后座,这两个是危险人物,不能不小心点。”
  史洛夫与何宛琳自然不会表示异议。于是他们坐在最后一排,彭曼和许刚居中,谭浩和驾驶汽车的西城爱子并排而坐。
  车子起步后,西城爱子问道:“到那儿去?”
  “警署……”
  突然,车子后部堆置行李的那个空间里传来一声冷叱:“不要动,在你们后面有一支机关枪。”
  话声未落,史洛夫和何宛琳的后脑上都接触了冷冷的枪管。
  谭浩虽然未敢妄动,却以冷峻的语气警吿说:“朋友!这是一辆警务车。”
  “不管你们是甚么车,一切按我的命令行事。否则我就开枪杀死你们。”
  “你要甚么?””
  “我要你们将车子开到‘方氏农场’去。”
  “爱子!”谭浩的语气突然软弱下来。“你下午不是去过一次吗?照着那位朋友的话去作吧!”
  XXX
  一行六人被囚禁在一间四面无窗的屋子里。
  这里大概是“方氏农场”的仓库,屋角堆着一些发芽的马铃薯,顶壁亮着一盏昏蒙的电灯,气氛低沉,还有一股令人呼吸困难的霉味。
  “砰”地一声,那扇以铁板作的屋门关上了。
  待屋外的步履声去远,史洛夫走过去尝试摇晃铁门,一丝不动,非常牢固,使得他不禁摇头叹了一口长气。
  “洛夫!”谭浩说:“不要白费气力,坐下来养精神吧!”
  “谭浩!我们就这样束手待毙吗?”史洛夫咆哮着说。
  “镇定。”谭浩向他挥挥手,然后转向彭曼,“小姐!你认识方才那两个家伙吗?”
  彭曼摇摇了头说:“我从来也没有见过。”
  “这里是‘方氏农场’,是罗君伟渡假之地,”何宛琳插嘴说,“一定是罗君伟派人劫持我们到这儿来的。不过有一点疑问我却猜测不透,那两个人是如何潜匿到车上去的呢?”
  说到最后,她的目光望着西城爱子,分明是要爱子作一个解释。
  “很抱歉!”西城爱子皱紧了眉头说:“当谭浩走进旅馆之后,我曾经到街边去喝了一瓶橙汁,歹徒大概就是利用那个空隙潜进车里去的。”
  谭浩喃喃地说:“看来罗君伟要将我们一网打尽了……”
  “谭浩!”史洛夫沉声说,“不是一网打尽,是赶尽杀绝。”
  许刚低吼了一声:“可恶的家伙!”
  “你发觉得太迟了。”史洛夫睨了他一眼。
  “我们该想法自救啊?”许刚说着抬起戴着手铐的手,“刑警先生!你能为我打开这个吗?”
  谭浩神气冷漠地说道:“打开手铐你又能怎么样?”
  “等他们再有人进来时,我可以找机会和他们一拼。”
  “他们可能杀死你。”
  “我不在乎。”
  “即使你侥幸逃过,你仍然要被我拘捕。”
  许刚毫不思索地回答说:“我宁愿被捕,甚至坐上电椅,但是却不甘心被罗君伟所杀。”
  谭浩仍在考虑,并未采取行动。
  史洛夫挥挥手说:“谭浩!为他们打开手铐吧。他们是罪犯,你是执法的警探,但是,现在我们却都是面对一个歹徒的战友。”
  谭浩显得很不情愿的样子打开了彭曼和许刚腕上的手铐,同时以警告的语气说:“没有得到我的暗示,千万别乱动。”
  地上虽然有些潮湿,他们也顾不得了,各自选择倚靠墙壁的地方坐下,很自然地分成了三组,史洛夫和何宛琳必然是在一起的。
  许刚和彭曼在低声交谈,谭浩和西城爱子在喁喁细语。自然,史洛夫和何宛琳也不会闲着,各人有各人的心事待向同伴吐露。
  “洛夫!”何宛琳悄声问道:“姓谭的真是国际刑警?”
  “当然是真的,我看过他的证件。”
  “那个女的呢?”
  “可能是个实习女警,她是谭浩的女助手。”
  “看起来她好像和你很熟。”
  “下午她曾经驾车送我到这儿来过。途中寂寞,谈谈说说,就不太陌生了。”
  “洛夫!有人说女人的气量太小,又有人说女人最容易犯疑心病。所以……”
  “难道你疑心甚么吗?”史洛夫抢着问。
  “我疑心他们不是国际刑警。”
  “宛琳!你怎会有这种想法?”
  “谭浩的目光不正。”
  “不要以貌取人。”
  “那副手铐也是新的,齿钩上还有一层厚厚的黄油,难道他为了追缉彭曼特别请领了一副新手铐吗?”
  “那也是可能的啊!”
  “洛夫!你了解警探吗?”
  “那一方面?”
  “他们的性格。”
  “不太了解。”
  “我告诉你,”何宛琳的声音很低,语气也缓慢了许多,“由于职业观念,使他们对任何人、事、物,抱着怀疑的态度。在怀疑中求线索,这是他们的工作信条。枪支是保护他们自己的,器械则用来控制罪犯,对这两样东西,他们宁可求旧而不肯用新。旧的枪械他们用称了心,了解其性能。如果一副手铐他用久了,即使生了锈,他也不愿丢弃用新的;因为他对新的手铐不表信任,你明白这个道理吗?”
  “他不是国际刑警又是甚么人呢?”史洛夫喃喃自语地说:“现在他们和我们一样遭到了罗君伟的劫持,这证明他不是罗君伟的同党。除此之外,我真猜不透他是何种身份……”
  说到这里铁门上传来“卡”地一响。
  他们都停止了谈话,纷纷将目光望向门口。
  许刚双拳握着站了起来。
  “坐下!”谭浩低吼着,向许刚连连地挥手。
  许刚则将目光望向史洛夫,后者也连忙冋他挥手示意,他才满面悻色地又坐了下去。
  铁门缓缓打开。
  先出现了一根死冷冷的枪管,接着,一个手端轻机关枪的大汉出现了。同时,一个娇小的人影也在那大汉的身边出现,她是罗君伟的女儿罗云仙。
  她的双腿轻微地颤抖着,面上也有不安的神色,一只手搭在那大汉的肩头上。唯其如此,她才能站得住。
  那大汉恶声恶气地问道:“谁是史洛夫?”
  “是他。”罗云仙抬起颤抖的手指着史洛夫。
  史洛夫立即站了起来,镇静地望着对方。
  “你出来,”那大汉说:“步子要慢,双手高高举起。”
  是要拖出去枪杀吗?史洛夫心里想。这真是一个可怕的念头,使他不由自王地打了一个冷颤。不过,他表面上却是很冷静的,高举双手,缓缓向门口走去,已给了何宛琳一个告别式的眼光。
  史洛夫被押到另外一间小屋,仍然只有他们三人。端枪大汉站在他的身后,罗云仙则站在他的面前。
  史洛夫暗中衡量,他有八成把握可以用罗云仙作护身符,使那个大汉不敢任意开枪,但是……
  他摒除杂念,不再去想东想西,因为眼前的情况还没有到非亡命不可的程度。
  “洛夫!”罗云仙的声音发抖。“这是我向父亲讨来的差事,因为我要给你最后一个机会。”
  “谢谢。”史洛夫在脸上绽开一丝艰涩笑容。
  “你立刻可以离开此地,但是有一个条件。”
  “但愿我能接受。”
  “很简单,只要你能说出何宛琳的身份。”
  “噢?你怎么知道她名叫何宛琳?”
  “在车上那个国际刑警不是这样喊她的吗?”
  “哦……”
  “洛夫,说出来吧!你一定知道她的身份,更知道她来巴哥岛的目的何在?”
  “一定放我走吗?!
  “一定。”
  “那五个人将如何处置?”
  “不干你的事。”
  “对不起!我不能出卖朋友。”
  后面的大汉狠狠地用枪口在史洛夫腰上戳一下,冷叱道:“你是自讨苦吃。”
  站在史洛夫面前的罗云仙却向他作了一个眼色,他明白,因有执枪大汉在场,她有许多心里的话不便说出口来。
  史洛夫心生一计,故意轻浮地说:“我自己知道已经离死不远,所以也不想自讨苦吃了,要我说出何宛琳的身份以及她来巴哥岛的目的倒也不难,不过罗小姐也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你说。”
  “请和我来一次热情的长吻。”
  罗云仙脸上泛起了红晕,背后的大汉又要用枪口去狠狠地戳史洛夫。
  “不准乱来,”罗云仙喝阻他,然后冋史洛夫问道:“你不是在开玩笑吗?”
  “当然不是。”
  罗云仙向那执枪大汉挥挥手说:“你到屋外去,离开房门远一点。”
  那大汉虽有悻色,却依言退了出去。
  史洛夫含笑走过来,搂住罗云仙,吻上了她的嘴唇。
  罗云仙的原意,只不过藉辞遣走那大汉,二人好说些秘密话,却想不到史洛夫倒真的吻起她来了。
  她想挣脱,无奈史洛夫的两手在她背部上的一阵轻拢慢捻,使她浑身柔软无力,一丝也不能动弹了。

  第十章 变化莫测
  当史洛夫松开了罗云仙时,她羞怯得抬不起头来。
  史洛夫抬起她的下颏,向门外呶了呶嘴,她才回过神来。
  “洛夫!现在你该履行诺言了吧!”罗云仙高声说。然后她又压低声音:“洛夫!你可知道你的处境有多么危险吗?”
  史洛夫点点头,没有说话。
  “我父亲要杀死你们。”
  史洛夫又点点头。
  罗云仙很痛苦地说:“我不愿你们任何一个人受到伤害。但是……我也不愿我
  父亲受到伤害。”
  “那只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
  “劝你父亲去警署自首。”
  “他不会答应。”
  “那么……”
  “洛夫!我父亲本来要派别人来审问你的,我主动地讨了这桩差事,他大概也希望我能以柔情打动你,所以才答应我来。我相信你一定明白我抢着来和你见面的真正原因。”
  史洛夫摇摇头说:“正好相反。我一点也不明白你真正的来意是什么。”
  “我要放你们走。”
  “可能吗?”史洛夫讶异地问。
  “可能。”
  “这样作,岂不是背叛你的父亲?”
  “我不忍见他愈陷愈深,错误愈犯愈大。”
  “罗小姐,你的作法很对。”
  “不过,有一个条件。”
  “你说吧!”
  “你们离开农场之后,尽速远离巴哥岛,不得再向我父亲施以打击。他也许终难逃脱法网,但是不能由你们下手,因为他的女儿曾经救过你们的性命。”
  “罗小姐!”史洛夫诚挚地说:“我可能会答应你,但是你能相信吗?为了先一步逃离虎口,我也许会作任何承诺。”
  “我信任你。”
  “如果我无法说服其余的人呢?”
  “你一定要尽力,除非你不答应。”
  “我不答应势必要被杀害。”
  “是的。”
  史洛夫考虑了一分钟,终于点点头说:“我相信我可以作到。”
  他倒是不是轻诺寡信,何宛琳会听他的敦劝,谭浩和西城爱子的目的是追缉彭曼,他们不必要连罗君伟也要一并加以逮捕。
  罗云仙激动地握着史洛夫的手说:“我不知道要如何感谢你。”
  史洛夫以一个最诚恳的微笑代表了回答。
  罗云仙走到门口,向外面叫道:“进来!”
  那个端枪的大汉走了进来,问道:“小姐,问完了吗?”
  罗云仙点了点头,然后羞怯不胜地说:“你绝对不能告诉我父亲,口供是用接吻换来的。”
  “我知道。”大汉脸上升浮起暧昧的笑容。
  “你也许不了解我父亲的脾气,如果被他知道,他会杀死我。”
  “我不说就是。”
  “我不相信你。”
  “小姐!难道要我发誓睹咒吗?”
  “不需要。只要你也吻我一次,如果你泄漏,我父亲在杀我时,一定会要你作陪。”
  罗云仙毫不知羞地双手缠上了那个大汉的颈项,身子紧紧地靠过去,呶起了殷红的嘴唇,那大汉不禁楞住了。
  他还没有来得及一亲芳泽,后脑上已重重地挨了一击。史洛夫的出手,最少要使他昏睡一个小时以上。
  罗云仙吁叹了一声,问道:“洛夫!我这样作,是不是很下流?”
  “不!我真不知道该如何感谢你。”
  “用不着感谢我,这都是为我父亲作的,我不忍看见他身中枪弹倒卧在血泊之中作垂死挣扎的惨状。”说到这里,罗云仙突地语气一振,“快去释放你的同伴,时间一久,恐怕有变。”
  “我们能修安全离开农场吗?”
  “我会带你们穿过果林,你们那辆旅行车停在栏栅口,可以由我将那看守人诱出来。然后……”
  史洛夫抢着说:“我明白该如何做。事后你父亲一定会发觉,那时候你怎么办呢?”
  “别管我,我总是他的女儿啊!”
  他们又回到了那间潮湿的仓库,当史洛夫端着手提轻机关枪出现时,所有的人都吓了一跳。
  史洛夫就站在进口处,以低沉的声音说:“我们获救了,是罗小姐帮的忙,她提了一个请求,就是不要伤害她的父亲。我已经答应了她,希望大家一定要守信,让他自生自灭去吧!”
  谭浩来到了史洛夫的身边,语气冰冷地说道:“史洛夫!我不喜欢别人替我作主,更不希望和你们这一群饭桶走上逃亡之路。”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突然闪电拔枪,抵上了史洛夫的腰际。
  他的枪不是被歹徒搜走了吗?当在场的人无不惊异失色之际,西城爱子也自乳沟处抽出一支小型手枪,抵住了罗云仙的胸膛。
  史洛夫心头大为惊吓,而他表面上却还能力持镇定,冷声道:“谭浩!这是怎么一回事?”
  谭浩伸出左手,将史洛夫的手提机关枪拿走,冷笑道:“姓史的!你别装胡涂了。”
  “我真莫名其妙,能解释一下吗?”
  “用不着解释了!”谭浩将史洛夫的身体推开,面上狞色可怖。“你的绰号倒是有些名堂,连罗老板的女儿你也勾上了手。”
  “罗老板?那么你是罗君伟聘雇的枪手了?”
  “不错。”
  “阿谭!”西城爱子尖声叫嚷:“你不要乱说话。”
  “放心!”谭浩连声冷笑。“他们不会活着离开此地的。”
  “阿谭?”史洛夫语声喃喃,突地神情一振。“哦!你是‘霹雳枪’阿谭,东南亚有名枪手。”
  “嘿!你竟然还听说过我的名号。”
  “阿谭,以你的枪法来说,要杀死我们可说不费吹灰之力,又何必玩弄如许的玄虚?”
  “对不起,我无暇向你作解释。”谭浩说着,向西城爱子打了一个眼色。
  西城爱子立将罗云仙推开,使她跌倒在地上。
  “谭浩!”史洛夫低吼说:“你既然受雇于罗君伟,就不该伤害他的女儿。”
  “哈哈,你竟然会为敌人的女儿说情?”谭浩的脸色突地一沉。“老实告诉你,谁要作出不利于我的事,我就不会放过他。别说是老板女儿,就算是老板的亲娘也是一样。”
  说完之后,他的手向西城爱子一挥,二人同时退了出去。砰然一声,那道铁门又锁上了。
  史洛夫连忙走过去,扶起跌倒的罗云仙,关切地问道:“罗小姐,你没有跌伤吧?”
  “洛夫,”何宛琳冷冷地说:“现在不是表现多情的时候,说吧!我们该怎么办?死神放出来的招魂鸟已经在我们头顶上盘旋了。”
  史洛夫皱着眉沉吟了一阵,反问道:“宛琳,你说该怎么办?”
  何宛琳向罗云仙呶了呶嘴,悄声说:“她是我们最后一张王牌了。”
  “怎么?你想利用她?”
  “洛夫,我讨厌你这种说话的口气。利用她救我们的性命,难道还有什么不对吗?”
  史洛夫神情凝重地说:“宛琳,问题是,罗君伟是否重视他女儿生命?他即使重视,还要看他是否有力量去保护她?”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你自然不明白,因为你对‘霹雳枪’阿谭的为人了解得太少了。”
  “噢?……”何宛琳长长地吸了一口气。
  XXX
  罗君伟见到谭浩和西城爱子走进他的屋内时,不禁吃了一惊,放下了嘴边的雪茄,瞪大了眼睛,一时说不出话来。
  谭浩在他对面坐下,语气森严地说:“罗老关,你为什么要你的女儿和史洛夫接触?”
  “我……只是想教她打听一下,那个姓何的女人是什么来路。这……有什么不对?”
  “你这样作,不但违反了我们的协议,也破坏了我的计划。”
  “阿谭,我是老板,连这点主权都没有么?
  “你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外行!”谭浩气势汹汹地说:“何宛琳也许是史洛夫的帮手;或者是一名便衣女警。不管她是何种身份,她都要和史洛夫在今夜一起死去,根本就不需要去打听。罗老板,你可知道令媛作了多么愚蠢的事?”
  “她……作了什么?”
  “她串通史洛夫击昏了我一个手下,你也想象得到。”
  “云仙呢?”
  “将她暂时囚禁在仓库里。”
  “那怎么行?”罗君伟从座椅上跳了起来。
  “为什么不行?她是一个叛徒。”
  “你……你打算如何处置她?”
  谭浩狞笑着说:“放心,我不会杀她,因为她很漂亮,在这世界上,漂亮的女人实在太少了。”
  “阿谭!”西城爱子尖叫了一声,“你……”
  “爱子!不许你多话。”谭浩严厉地喝斥了她,再转过头来对罗君伟说:“罗老板,钱呢?”
  “在这里。”罗君伟揭开座椅上的海棉垫子,取出了一只提箱。
  谭浩接过去打开箱盖,数了一数,以冷酷语气说:“这是美金二万五千元。”
  “不错,这是全部酬劳的一半。”
  “另一半呢?”
  “待我回到香城再付,这是原先的协议。”
  “罗老板,我发觉你并不重视协定;教你女儿接近史洛夫,就是一个明显的例子。你不能将酬劳一次付清吗?”
  “我身边没有带着那么多钱。”
  “一定要回到香城才能付了?”
  “是的,我一定守约。”
  “可以的,”谭浩的脸上布满了狞笑:“不过我要带走令媛作为人质,待你付出另一半酬劳时,我再放她。”
  “那怎么可以?”罗君伟吼了起来。
  西城爱子也嚷着说:“阿谭,你到底在打什么歪主意?你要带走罗小姐,我不同意。”
  “拍!拍!”西城爱子的脸颊上连连捱了两个重重的耳光,谭浩的出手很重,打得她嘴角淌血。
  西城爱子却一丝也不敢反抗。
  “我告诉过你,不准多说话,你竟然干涉我的行动来了。”谭浩气势汹汹地说:“如果你再啰嗦,我要敲烂你满嘴的牙齿。”
  “阿谭,我只是……”
  “住口!”谭浩像一査咆哮的狮子。
  待他确定西城爱子再也不会多话之后,才提起那只装钱的皮箱,转身向罗君伟说:“罗老板,我没有太多的时间和你闲聊。一个小时以后我的手下就要驾船来接我,从这儿到海边需要半小时的车程,我得赶紧去进行整个计划中的最后一部份了。”
  谭浩对付西城爱子那种粗暴行为,已发生了杀鸡儆猴的震慑作用。罗君伟已软弱了不少,以哀求的口吻说:“阿谭,求求你别伤害云仙,待我回到香城之后,会多付你一些酬劳。”
  “放心!”谭浩满面孔的邪笑。“我方才就说过了,对于漂亮的女人我是非常爱惜的,我怎么舍得伤害呢?令媛和我在海上共处几天,也许会变得更成熟,更丰润一些哩!”
  “不要动!”突然从门外响起一声沉叱。进来的是秦子宽,手里拿着猎枪,满面孔的煞气。“我不许可你带走云仙。”
  罗君伟连忙大叫道:“子宽!不要胡来。”
  秦子宽痛心疾首地说:“姊夫!我一直冷眼旁观,不想过问你的事。现在我却不能不管了。你难道料想不到云仙被这种狂徒带走会遭到什么下场吗?你怎么对得起你的女儿?”
  “子宽,”罗君伟有气无力说:“阿谭在黑社会中是有名望的人,绝不会作出伤害云仙的事。”
  秦子宽发出愤怒的咆哮:“姊夫!你是迷昏了头吗?竟然相信这种人物?”
  在他们说话之间,谭浩已缓缓转过身去,冷冷地说:“秦先生,我讨厌别人用
  枪威胁我。”
  “我简直想杀你。”
  “你该考虑到后果。”
  “为了我的甥女,我不考虑任何后果,因为她是我那可怜姊姊唯一的精神寄托,唯一的希望。”
  谭浩有半分钟之久没有说话,他只是眯起眼睛在观察秦子宽的神色。当他发觉对方的确具有杀死他的勇气时,神色缓和了许多,冷冷地说:“这是我第一次在枪口之下妥协,我不带你的宝贝甥女,总可以了吧?”
  “我不相信。”
  “这就难办了。”谭浩发出鄙夷的冷笑。“你难道立刻就赶我走吗?那似乎太便宜我了。而且,罗老板的计划也彻底遭到了破坏。”
  罗君伟紧张地说:“子宽,相信阿谭,他说话一定算数。”
  “秦先生,”西城爱子也接着说:“请相信阿谭,他既然答应了,就一定会作到的。”
  “小姐,你能保证?”
  “我保证。”
  秦子宽这才悻悻然地放下了手里的猎枪。
  谭浩就像一头蹲伏在山岗上作好攻击准备姿势的猛虎,快得出奇地纵到了秦子宽的身边,左拳一勾,狠狠地敲在秦子宽的下颚处。
  在他还没有倒下之前,谭浩的右手已掏出了手枪,用枪柄在他的后脑上补了一下。
  秦子宽躺在地上一动也不动,后脑流出了殷红的鲜血;那是他为了保护甥女所付出的代价。
  西城爱子唯恐他继续对秦子宽施以毒手,连忙跑过去抱住他,吼叫着说:“阿谭,你怎可以这样?说话应该算数啊!”
  谭浩推开了她,将手中短枪凌空抛起耍了一个枪花,接在手中,插入腰带。向罗君伟冷笑着说:“我本来应该杀死他,那样使你在公司中的股份又多了一些。可惜我从来不平白杀人,你并没有付出杀死秦子宽的代价,所以他检到了一条命。”
  罗君伟似乎已被眼前的剧变吓破了胆,声音颤抖地问道:“阿谭,你仍然要带走云仙么?”
  “当然,否则我岂不是在枪口下妥协了吗?”
  “求求你别伤害她。”
  “放心,你似乎该快一些回到山中狩猎营地去,否则,你今晚不在‘方氏农场’的证据就难以取得了。”说到这里,谭浩向西城爱子挥挥手说:“爱子,我们该向罗老板告别了。”
  他像一个上流社会的绅士彬彬有礼地向罗君伟鞠躬,然后跨过秦子宽的身体,向外走去。
  西城爱子并没有立即尾随谭浩走出去,她先检视了秦子宽的伤势,然后对罗君伟说道:“快些为他包扎,否则会得破伤风。”
  “爱子小姐,求你照顾我的女儿。”
  “请放心,我绝对不让令媛受到任何伤害。”
  “谢谢你。”罗君伟声音已成沙哑。

  第十一章 妒火难禁
  谭浩负手站在那座仓库外面的空地上,仰首望着漆黑的天空;那是个很神气的姿势。他彷佛成了宇宙之王,因为他手里的一枝枪主宰着许多人的生命,谁还比他有更大的权利?
  西城爱子来到他的身边,他一丝也没有动。“阿谭!”她轻柔地叫了一声。
  “你来质问我方才为什么打你吗?”
  “不,我只是想问问你,”西城爱子嗫嚅着说,“你真的要带罗云仙和我们一起上船吗?”
  “唔。”
  “为什么?”
  “你问得太多余。”
  “阿谭,你知道我多么爱你吗?”
  “那么,你知道我爱什么?”
  “爱杀人,爱……”她将话停住;不是不知,而是不愿意出口。
  谭浩接下去说:“我爱杀人,爱漂亮的女人,你为什么不说?”
  “那就是你坚持要带走罗云仙的用意了?”
  “可以这么说。”
  “阿谭……”不待她说话,谭浩抢着说:“她竟敢出卖我,自然要受到惩罚。”
  “可是你曾答应过我,从此以后不再沾染别的女人,因为你将永远属于我。”
  “这样公平吗?”
  “为什么不公平?我也是永远属于你啊!”
  谭浩回过身来,冰冷的目光望着西城爱子,声音毫无感情地说:“可是你的初夜并不属于我。”
  西城爱子在这一瞬间像是落进了冰窖,完全被冻僵了。良久,才爆发出愤怒的声音:“阿谭!你怎么说出这种话?”
  “你能否认吗?”
  “我的初恋我的初夜,原来都是属于你的,是你自己双手奉献给别人的啊!”
  “是吗?”
  “你忘了?”
  “我好像记不起来了。”
  “那么,让我提醒你吧!”西城爱子的语气非常激动。“你梦想成为东南亚第一流的枪手,但是,还有一个比你更快、更准、更狠的‘魔鬼枪’唐天民。有他在,你永远不能称王……”
  她的话声突然顿住,似乎有所顾忌。
  谭浩低吼着:“为什么不说下去?”
  “我怕伤害你的自尊心。”
  “说下去!”
  “是你迫我说的。”
  “说下去!”谭浩的声音像铁般硬。
  “我爱上了你,而唐天民却爱上我。”西城爱子太激动,有些喘吁。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才又接着说:“于是你唆使我向唐天民奉献躯体。当他在我身上消磨了整夜,极度疲惫之际,你去找他比枪。结果赢了。你应该感到对我有愧,却反而当作把柄来讽刺我,你想想看,这样作对得起我吗?”
  “唐天民死得有价值。”
  “那是你的想法。”
  “他享受了一个年轻美艳的女人初夜,还不值得吗?”
  “但是他死了。你活着,而且得到了那个年轻美艳女人的心,岂不是更加值得吗?”
  “我却不这样想。”
  “阿谭!你老实告诉我,你在想些什么?”
  “不管我的枪法如何高明,迟早有一天我会被一枚坚硬的枪弹穿过心脏,像一头野兽般挣扎着打滚,在痛苦中死去。”
  “这一票我们收获不少,可以洗手过几年平静的日子。”
  “你知道我爱杀人,所以我还要继续我的枪手生涯。今天我在杀别人,也许明天我就被杀。所以我要学唐天民,在被杀之前,先享受一个年轻美艳的女人初夜,这有什么不对?”
  “阿谭!你决定这样做了?”
  “我不想欺骗你。”
  西城爱子极端痛苦地说:“阿谭!为了爱你,我付出了血淋淋的代价。最初是以清白的躯体去供给一个不被我所爱的男人蹂躏……”
  “我杀了他,不是为你报了仇么?”
  “以后,我被迫离开日本,陪你过着雨雪风霜,一日数惊的风险岁月,我从无怨言。但是我不能容忍你再去碰别的女人,更不能容忍你借用这种屈辱我的理由。阿谭!求求你……”说到后来,西城爱子竟然激动得声泪俱下。
  “别傻!”谭浩冷酷的面孔上竟然流露出一丝笑容。“到了香城,罗云仙仍然要回到她父亲身边去,你仍然是我心目中唯一的一个女人。”
  “阿谭!”西城爱子以哀求的口吻说:“船是那么小,我即使想躲也躲不掉。我那么爱你,怎能忍受你和罗云仙……”
  “爱子!这里到香城只不过三日三夜的航程,闭闭眼睛不就过去了吗?”
  “阿谭!对我的哀求你一点也不考虑吗?”
  谭浩再度发出咆哮:“爱子!你太啰嗦了。你的初夜被我的敌人剥夺去,我要用另一个女人的初夜来补偿。明白吗?”
  “阿谭!你不要逼我。”
  “逼你?”
  “我爱你,希望你不要逼我作出我不愿意做的事。”
  “噢!”谭浩突然抓住她的肩头,猛力一阵摇晃。“你想杀我?”
  “不!”西城爱子连连摇头。“我愿意杀死所有想和你作对的人,只要你不再去碰别的女人。”
  “如果我坚持要去占有别的女人?”
  “我会发疯,我不敢想象那时会作出什么样的傻事。”
  “臭婊子!”谭浩恶毒地咒骂,并且重重地掴了西城爱子一个耳光。“你不过是一家小酒馆的女侍,又不是什么名门闺秀,而且还被唐天民玩过,你以为跟着我,是受了多么大的委屈吗?”
  西城爱子嘶吼着说:“阿谭!我可以打我,杀我!别这样骂我!”
  “你不要逼我,否则我真会杀你。”
  “你已经杀我了,杀死了我的心。你看不见,我却感觉得到,我的心已经被你刺得鲜血淋漓。”
  谭浩看了看表,跺着足说:“被你磨掉了宝贵的十分钟,告诉你,我愿意杀尽天下人,却不愿杀你,希望你也不要逼我作出我不愿作的事,快跟我来。”
  说完之后,他紧握着爱子的手腕向仓库跑去。
  西城爱子此刻身、心两方面都已麻木了,她像一具玩偶般被谭浩摆布着。
  仓库门口有一个大汉在荷枪守卫,谭浩向他打了一个手势,他立刻打开铁门。
  谭浩站在门口,向罗云仙招招手说:“罗小姐!请出来吧!罗老板正等着见你哩!”
  罗云仙从地上站了起来,向史洛夫投以一瞥,匆匆地走了出去。
  谭浩复又关上铁门,向那大汉吩咐说:“通知所有的人集中在旅行车待命,将罗小姐也带去。”
  “你……”罗云仙惊惶地张大了嘴。
  那大汉却很快地用手掌将她的嘴捂住了。
  西城爱子眼看着罗云仙被那大汉拖走,却没有再说一句拦阻的话。
  谭浩得意地用手拍了拍她的面颊说:“你大概也想通了,这才是我最喜爱的女人。”
  他再度将铁门打开,走进了仓库。
  彭曼站起来说道:“我要去见见罗君伟。”
  “对不起,他正在山中打猎!”
  “你方才说……”
  谭浩没有兴趣去听彭曼的话,转头向史洛夫冷笑着说:“听说你的枪法不错,可惜这里不是射击场,所以没有机会和你较量了。”
  史洛夫没有回答谭浩的话,只是冷静地在观察对方的表情,他显然在试图找寻一个可以扭转危局的机会。
  何宛琳说:“阿谭!希望你不要作傻事。”
  ‘何谓傻事?”
  “到现在为止,你还没有杀过人;即使有罪,也不至于被送上电椅……”
  谭浩冷冷地接口说:“当我杀死你们之后,就会被送上电椅了,是不是?”
  何宛琳点了点头说:“不错。我已和卡索警长在事先联系过,在某一个时间之内我没有和他再度连系的话,他就要出动警方展开搜査。他也知道‘方氏农场’住着我要找的人,我想,他大概也就快要到了。”
  “哈哈!”谭浩狂笑着说:“你这种吓唬人的伎俩太拙劣了。老实告诉你吧!卡索警长这个时候已经回到家中去拥抱他的娇妻啦!”
  “阿谭!”史洛夫说:“我是个好奇的人,有些问题想问问你,我可不愿意糊里胡涂地死去。”
  “问吧!”
  “新城警方已怀疑丁国华的死……”
  谭浩很快地接口说:“那只是怀疑,并没有证据。否则那位潘警官也不会派你这个‘魔手’前来巴哥岛追查了。”
  “杀了我们后,案情益显明朗了。”
  “那仍是潘警官心中的想法,提不出证据,就无法对罗老板提出控诉。”
  “这里死了许多人,会与他没有关系吗?”
  “他不在农场里。”
  “追根究底,罗君伟仍然脱不了关系。连丁国华被杀的阴谋也会一并暴露出来了。”
  谭浩冷笑着说:“不见得吧!”
  “我想知道你有什么妙计。”
  谭浩右手握枪监视着他们,左手缓缓地戴上了一只皮手套,然后敞开上衣,只见他的腰带上插着三支枪。
  他拿出其中一支扬了一扬,那是一支毛瑟。
  “这支枪是用来杀你这位何小姐的,”谭浩将那支枪瞄准史洛夫。“之后,这支枪会放在许刚手里。然后用这位何小姐的枪杀死许刚,枪自然会到她的手中;再用你的枪去杀死彭曼。你明白了吗?你们四个人,是死于自相残杀,与人无关。”
  史洛夫心中不禁打了一个寒噤,口中却力持镇定地问道:“我们为什么要自相残杀?”
  “那得问你们呀!”
  “我们已经死了。”
  “那么就成为一个永远也解不开的谜吧!”
  “新城的潘警官心中会明白。”
  “请注意!”谭浩说话的神情活像一个律师。“法庭讲求的是证据,不能凭想象。罗老板的阴谋,最重要的关键人物是你和彭曼。你们一起被杀,凶手又是你们自己,那位潘警官又有什么办法?”
  彭曼咬牙切齿地说:“我作鬼也不会放过你和罗君伟。”
  “记住先来找我,有一个漂亮的女鬼摸上床来,那种滋味一定不坏。”谭浩嬉皮笑脸地嘲弄,然后回转头去向西城爱子一挥手说:“爱子……”
  当他一转头之际,许刚已飞快地扑了上去。
  谭浩方才说,要用何宛琳的枪杀死许刚。而他此刻双手所拿的两支枪都不是何宛琳的。在许刚扑过去的一瞬间,他竟然将右手的枪腾空地抛起,飞快地拔出何宛琳的枪,向外一甩……
  “砰”地一响,许刚的身子一连打了好几个旋转。但他并没有倒下,继续向谭浩扑过去。
  谭浩也不禁一骇,再度向许刚射击。
  谭浩抛到半空中的枪落到了西城爱子的手里,她竟然一转手向史洛夫丢了过来。同时身子一扑,将谭浩双脚猛力一拖。
  谭浩发觉西城爱子将枪扔给史洛夫时,连忙用左手的枪向史洛夫射击。但他的身子已被西城爱子拖得一歪,“砰”一声,子弹射上了屋顶。
  在这一瞬间,史洛夫已经接枪在手,“砰”地发射了一弹。只因为许刚正好将谭浩挡住,他这一枪只是虚发,不过是阻吓性质,目的是怕谭浩忿然回身杀死反叛他的西城爱子。
  “砰”地一声,谭浩仍然向西城爱子开了一枪,然后才飞快地退了出去。
  彭曼跑过去抱起了许刚,史洛夫却抱起了卧倒血泊之中的西城爱子。
  西城爱子枪中胸膛,伤势垂危,她奋力地说:“罗小姐被……阿谭挟持在你们那辆旅行车中,快去……救她……我答应过罗老板……绝不让他的女儿……受到任何伤害……”
  史洛夫忙放下西城爱子就要往外冲。
  何宛琳疾声叫住了他:“洛夫!慢一点。”
  “再慢他们就开车逃掉了。”
  “姓谭的自以为是东南亚第一流的枪手,他绝不会逃去,我估计他一定埋伏在门外。”
  “那么……”
  “洛夫!先开枪打熄屋顶的灯。”
  “砰”地一响,四周陷入漆黑之中。
  然后,史洛夫像闪电般滚了出去。

  第十二章 罗网难逃
  砰!砰!砰!砰!一连四枪,震撼了寂静的夜空。四道火光擦着地面而过,但是却没有伤到史洛夫一根毫毛。他滚动得太快,又是扭曲着前进,所以使谭浩的狠枪全部落空。
  史洛夫安全地掩身在一堆乱石之后,本来他可以依据枪弹发射出来的方向举枪还击,但是他没有这样作;因为他要珍惜每一发子弹。
  “阿谭!”史洛夫大声喊叫:“现在我们可以来一次公平的比赛了。有勇气就站出来吧!”
  砰!谭浩用枪弹代替了回答。弹丸从史洛夫头顶上呼啸而过。
  史洛夫发现谭浩据守在仓库的转角处;那是一个非常有利的位置。如果僵持下去,等到谭浩的爪牙前来增援,那就对自己非常不利了。
  史洛夫正在皱眉苦思之际,突然发现一个人影从农场的栏栅口跑了过来。他连忙举起枪,只等待那个人跑到五十码以内就先下手将他干掉。一个“雳霹枪”就已很难对付,绝不容许他再有帮手。
  孰料,那大汉还没有跑到史洛夫的有效射程以内,就听见谭浩大喊一声:“站住!”
  那个大汉果然站住了。
  谭浩又高声说道:“去将罗云仙带过来。”
  那个大汉又向原路跑了回去。
  史洛夫不禁暗暗发急,万一谭浩以罗云仙的性命为要挟,他真不知道该如何应付。尽管罗君伟罪大恶极,然而他的女儿却是无辜的;何况西城爱子又相托他保护罗云仙……
  “嘿嘿!”谭浩阴冷的笑声如鹤唳狼嗥般在沉寂的夜里响起。“你不是要和我比较枪法么?我们不妨以罗小姐作枪靶,看看谁命中的弹数最多。”
  史洛夫咬牙切齿地说道:“卑鄙!你也算是有名气的人,不该用这种卑鄙的手法。”
  “怎么?你怜香惜玉吗?”
  “有种的,我们就面对面地较量一下枪法。”
  “我姓谭的没有那种兴趣。”
  “你的兴趣只是残杀女人。”
  “我是杀叛徒。”谭浩冷声说。
  “西城爱子背叛我,自然该杀。”
  “罗云仙呢?她也背叛你了吗?”
  “她想放你走,破坏了我的计划,这不是背叛我吗?”
  “阿谭,你逃不掉的,夜间的枪声传得远,卡索警长很快就要来了。”
  “歹徒是不会考虑那些的。”
  “阿谭,是男人就走出来和我来一次公平的快斗。”
  “我方才就说过了,没有兴趣。”
  “你分明是怕我。”
  “怕你也不算丢人,你是香城有名的‘大魔手’啊!”
  这时,那大汉已拉着罗云仙走了过来,谭浩高声大喊:“用罗云仙作挡箭牌,慢慢地走过来。”
  那个大汉双手反扭着罗云仙缓缓地走过来,五十码……三十码……二十码。史洛夫的心弦也愈拉愈紧了。
  “站住!”谭浩大吼一声:“姓史的,我们现在开始吧!先以罗小姐的双眼作靶子,我射右眼,你射左眼,我数一二三,然后同时发枪。”
  史洛夫几乎目眦欲裂,嘶吼着说:“阿谭,你有没有人性?”
  “我没有。”谭浩的语气冷得教人发寒。
  “如果你有人性,就不妨丢枪走出来,那样罗小姐就可以免除一死了。”
  “洛夫!”罗云仙大声喊着,她显然毫不畏惧。“千万不要上他的当,你用不
  着管我,否则,我们都要被这个魔鬼杀死的。”
  砰!弹丸挟着火尾自罗云仙的头顶飞过。
  “嘿嘿,姓史的人长得漂亮,因此小姐们都对他好,这一枪是警告,第二枪我会低一寸,那时罗小姐的眉心处就要长出第三个眼睛了。”
  突然,一个人影疾奔而来,同时,嘴里在狂喊着:“阿谭,你不能伤害我的女儿。”
  原来这人是罗君伟,当他奔过仓库的时候,谭浩大吼道:“罗老板,站住!”
  砰!一粒枪弹射向罗君伟的脚下。
  罗君伟并未停步,依旧向罗云仙奔过去。
  罗云仙尖声呼道:“爸爸!危险……”
  她的话声未完,枪声已响,一道火光直扑罗君伟的背心,一个踉跄仆倒在地。
  “爸!”罗云仙嘶吼着,奋力想挣脱那大汉的控制,却无法挣脱。
  罗君伟虽已中枪倒地,并未立即殒命,一面喊着他女儿的名字,一面向罗云仙的立身之处,挣扎着爬过去。虽然罗君伟是祸由自取,但是这种生离死别的惨状也不禁令史洛夫睹之鼻酸。
  砰!砰!碎!枪声连响,罗君伟的躯体跳动了几下,他用他自己的鲜血洗清了一身的罪恶。
  罗云仙惨呼一声,头颈下垂,显然是晕了过去。
  “姓史的!”谭浩沉声说:“立刻丢枪投降,否则罗小姐就要追随她父亲的灵魂于阴朝了。”
  “阿谭!你拿了罗君伟的钱,还杀了他,竟然还能狠心再杀他的女儿吗?”
  “只要你高举双手走出来,她就不会死了。”
  “谁知道你是否守信?”
  “老实告诉你吧!我一向怜惜漂亮的女人,怎舍得杀她?西城爱子想必活不成,我也正需要一个供我玩乐的女伴呢!”
  史洛夫不禁打了一个寒噤,罗云仙果真落到那种下场,倒不如让她被杀要好得多,他正在犹疑不决,突见何宛琳缓缓地从仓库门口走了出来。
  何宛琳和谭浩在一条平行线上,又有墙壁的转角遮挡,谭浩自然看不见,史洛夫和她却是面对面的。他连忙向何琳宛打了个手势,示意她蹲伏下去,接着,他又将手里的短枪丢了给她。
  现在,他要开始一个大胆的诱敌之计了。
  “潭浩!”史洛夫高声问道:“我再问你一次,如果我愿意丢枪投降,你真的不杀死罗云仙吗?”
  “绝不。”
  “希望你说话算话。”
  “放心,她活着对我大有用处。”
  “那么,我就投降了。”
  “拍”地一响,史洛夫向草丛中丢出一块石头,然后高举着双手站了起来。
  这是一个很大的冒险,也许他一站起来谭浩就会向他开枪,但是,他已经顾不到那许多了。
  谭浩是一个狂人,他自然不会轻易就让史洛夫死掉,他要像一头残酷的猫儿,将攫获的老鼠在利爪下玩弄一番之后,才下口咬死,然后一块一块地撕吃着,他缓缓地自转角处站起来,狞笑着说:“史洛夫,你可知道我要如何处置你?”
  “我不想知道。”
  “你很冷静。”谭浩语气一沉,“你不是号称‘大魔手’吗?我要先以枪弹击穿你高举的双掌。”
  史洛夫的希望完全寄托在何宛琳手中的那支枪上,但是,谭浩却一直站在转角处,使得何宛琳没有机会发射。“阿谭!我能提出最后一个请求吗?”史洛夫语气非常镇定地说。
  “说说看。”
  “让我看看你的表情。”
  “你看过了之后一定怕死。”
  “那么,你不妨试试我的勇气吧!”
  “好!我让你看个仔细。”谭浩刚刚跨前一步,何宛琳手中的枪就发出了闷雷般的怒吼。她唯恐谭浩作垂死之斗,是瞄准他的头部发射的,弹丸虽小,却炸去了他半个脑袋。
  挟持罗云仙的大汉连忙拔枪……砰!何宛琳飞快发射,那家伙的半个脑袋又不见了。
  人间事,锦上添花多,雪中送炭少,就在他们射杀了比魔鬼还要凶残的“霹雳枪”阿谭时,突然响起了警车之声,卡索警长也赶来了。
  先是几声疏落的枪声,那是谭浩的爪牙在负隅顽抗,当警车在栏栅口停下时,
  警方立刻展开了密集的扫射,枪声只响了半分钟,又归于沉寂,那几个鼠辈是不足以和警方抗衡的。
  史洛夫抱起了仍在昏迷中的罗云仙。
  何宛琳却对中枪毙命的罗君伟叹息:“他投进了自己一手编织的罗网之中。”
  史洛夫将罗云仙放在干燥的草地上,走到何宛琳的身边吁叹着说:“宛琳!罗君伟被杀对我们是个损失,因为丁国华的死因得不到正确的答案。”
  “不!”说话的是彭曼。她的神情出奇地镇静。“由我向法庭说明一切原委,还不是一样吗?”
  史洛夫和何宛琳相对无言,他们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去安慰彭曼。
  XXX
  在警车上,史洛夫对何宛琳说:“宛琳!请向你的当事人黄夫人道贺,从现在开始,她是‘海外地产贸易公司’的董事长了。”
  何宛琳摇头说:“不!她一定会接受我的建议,由罗云仙小姐来接管公司。”
  “黄夫人会接受你的建议吗?”
  “一定会。”
  “为甚么这样有信心?”
  “因为我是她的妹妹。”
  “哦!你不是私家侦探?”
  “我只是一个侦探小说迷,不过另一项资格倒是真的!香城女子骑射协会的会员。”
  史洛夫不禁哑然失笑,他一向以为智慧过人,却想不到遭遇到了别人的连番愚弄。
  (全文完)
       Q群7649715中华武侠小说,古陌阡2025.11.12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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