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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 辛弃疾《大盗之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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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3 天前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本名辛彦五,河南宛西人。解放前夕流落孤岛台湾,弃武从文,钟情武侠创作,先后以“夕照红、辛弃疾,辛奇,霍去病”等笔名发表小说近百部,五千余万字,作品开武侠小说之新风格,以通俗风趣、情节曲折和弘扬侠义厚道精神而风靡港台及东南亚。他的书,没有大的武林格局,看不到一统江湖大场面,都是寻常的江湖仇杀,笔下通顺流畅,言语朴实,夹杂抽科打诨,显得轻松愉快。代表作《英雄无奈》,《天才小刀》,《恶江湖》,《神笛杀手》,《欲海五壮士》,《龙吟凤鸣下天山》, 后期《墓园飞棺》,《大盗之行》,《无刀刀客》,《武小郎系列》,《皮大侠江湖走透透》系列(即《大侠皮泰来》系列)等等。 今天开始连载 《大盗之行》 ( 托名 龙凤子《神偷.齐探花》)
 楼主| 发表于 3 天前 | 显示全部楼层
辛弃疾《大盗之行》
  (托名龙凤子《神偷.齐探花》,远方出版社,1999年)

  内容提要
  十年前,柳长青夫妇死于非命。
  十年后,他们的子女用非常的手段、以暴制暴,在一隐处经营一座酒店“快活居”,这也是人生的一大乐园。
  哥哥风流倜傥,英俊洒脱,终日行走江湖。妹妹妩媚动人、貌美如仙。他们经营的“快活居”以酒肉、美女招待每一位来此的江湖人士,妹妹每日必用自己的美貌来摄取江湖人的武功和消息,而每位与她风流过的男人都不知魂归何方。究竟事由为何,无人知晓。
  江湖大盗齐探花,为解其中原由,了武林云雾,不惜以身试法,入住“快活居”。应柳妹之约,深入虎穴,识疑团,解难症,巧妙周旋于柳氏兄妹之间,他不仅盗得其中的原由,又盗得柳妹无数夜的风流。此等高手天下谁人能及。最终,他用得手的证据,化解了武林疑云,澄清了江湖几十年的恩怨是非,也使柳氏兄妹认清了事实,使江湖重现往日的太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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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3 天前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Swordman790106 于 2025-12-12 10:19 编辑


一、
  “快活居”这地方很有名,而且名气大得不得了。
  有原本是一件好事,如果是恶名,那么就会恶名昭彰,就会令人“敬鬼神而远之”了。
  江湖上就有不少人喜欢“快活居”,因为“快活居”还真有几个绝色佳人,说她们美若天仙,实不为过。
  “君山大侠”甘元风就喜欢美女,甘元风就不把恶名昭彰的“快活居”放在心上,所以他远自洞庭君山来到云梦,为的就是领教“快活居”的美女美在什么地方。
  “快活居”不在云梦大街上,离开云梦往北有个十里岗,十里岗正面大片枫林,那儿有个十里亭,“快活居”就在十里亭后面。
  “快活居”有多少客房?没有人会知道,表面上“快活居”只有精致的一院房舍,但是,如果来上几十人甚至上百人,放心,绝对有地方住。
  “快活居”开的是酒馆,卖的是酒,而且只有一种酒——仙人醉。仙人醉只不过是令其出名的原因之一,美女才是“快活居”的金字招牌。
  此刻,有个十分俏丽的女子,随风摆柳似地奔入“快活居”当家主事的柳残月的房中。
  “大姐,他又来了,甘元风又来了!”
  缓缓的,柳残月回过身来,只见这个绝色美人儿的双目有泪,她未曾把泪水拭掉,便对那俏姑娘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你去吧!”
  柳残月取出一支香燃上,对着那神位拜了三拜道:“爹,娘,儿的命好苦啊!”
  她拜完回身就走,出了这间精舍。
  她爹娘何人?她又为什么悲哀地啜泣?

  ※※※
  君山大侠甘元风被招待在左边客厢中,正举杯品尝着杯中的“仙人醉”,忽的门口丽影一闪间,柳残月半掩面地笑着进来了。
  “甘大侠又大驾光临我‘快活居’来了,欢迎欢迎呀!”
  甘元风哈哈一笑,道:“酒醇人美,我不到你这‘快活居’来,还会到什么地方?”
  柳残月边笑着,拉把椅子坐下了。
  “甘大侠这是第十七次光临‘快活居’了。”
  甘元风道:“柳姑娘倒是记得很清楚呀,哈……”
  他有些得意的笑开怀了。
  柳残月反倒是不笑了。
  “甘大侠,你说的不错,醇酒与美人,江湖上不少有份量的人物都慕名而来过。”
  甘元风道:“来的人绝不能够进一步要求,否则那只有死!”
  笑笑,柳残月道:“庸碌之辈,不够格享用美人恩,甘大侠以为是不是?”
  甘元风举杯笑,道:“甘某人十分同意姑娘的意思,江湖上多的是杂毛混混,他们前来,只是不自量力。”
  他一饮而干,面上带着些微的不屑,又道:“柳姑娘,你以为我甘某人够不够格?”
  吃吃一笑,柳残月道:“甘大侠誉满江湖,自是与众不同,只不过那也得过招之后才知道。”
  甘元风笑笑道:“中原冷面杀手卓立人,大刀片子白山,草上飞古扬,还有个疯道人,听说他们都死在你的快活居,这是不是真的?”
  柳残月道:“死的不只几个,有十几个,只不过有没有他们在内,我就不知道了,因为我从不记得死了的人,我只注意活的人。”
  甘元风道:“就如同我?”
  柳残月道:“不错!”
  她顿了一下,又道:“甘大侠看中我这五个姑娘中的那一位了?”
  甘元风道:“来了这么多趟,说实在的,我只看中你一人。”
  “哈……”柳残月笑了。
  她笑着抚掌,道:“是甘大侠抬举我柳残月了。”
  她的掌声甫落,忽见自外面走进五位俏美得叫人以为天上的七仙女下凡五位。
  这五个姑娘顶多只不过十八九岁模样,个个容颜俏丽,国色天香,她们的一颦一笑,便是石头心的人也会蓦然而瞠目结舌。
  甘元风也忍不住的把目光落在她们五人的身上来来回回的扫视着。
  柳残月笑道:“她们是五朵花,五朵正盛开的灿烂之花,甘大侠,你看中她们之中那一位呀?”
  甘元风道:“甘某看中又怎样?”
  柳残月道:“如是甘大侠看中的姑娘,她的一切都得听你的话去做,白天侍候甘大侠吃穿,夜晚与甘大侠同榻而眠,包准令甘大侠满意为止。”
  甘元风哈哈一笑,道:“代价必然昂贵。”
  柳残月道:“所以至今她们五人仍是处子之身。”
  甘元风双目一亮,道:“你能保证?”
  柳残月道:“项上人头为保证。”
  甘元凤猛喝一口酒,忽的站起身,道:“甘某仍然看中的是你,甘某接受你的挑战。”
  柳残月叹口气,道:“你怎么会喜欢一个残花败柳的女人,你,这有什么意思?”
  甘元风道:“韭菜炒大葱,各人的口味不一样。”
  淡淡的,柳残月道:“好吧,今夜三更天,大枫林中会有人等候你。”
  甘元风道:“有多少人?”
  柳残月道:“一个。”
  甘元风道:“不会是柳姑娘吧?”
  柳残月道:“我连看一眼也不会,甘大侠,你需要先养足精神了。”
  甘元风是赶路来的,他确实需要休息,听了柳残月的话便起身而去,走的好像了无牵挂。
  其实他走的十分忧心,因为这儿是“快活居”,十多位武林高手只一到了这“快活居”,好像老命有一半已不属于他自己的了,然而,武林中的那股子霸气,令许多杀手,还是冒生命之危找来。
  一个经常死人的地方,这地方当然恶名在外。
  等到此地杀人不分青红皂白的时候,那就是恶名昭彰了。
  甘元风已走出很远了,但他忽又回过身子,笑道:“柳姑娘,你并非残花败柳,且未徐娘半老,你仍然风韵犹存,惹人怜爱,哈……”
  这一回他才真的去若流星,转眼消失在苍茫中了。
  甘元风最后几句话,只不过是为了面子,他调侃柳残月,也同时调侃他自己。

  ※※※
  夜,月残。
  高挂在中天上的半圆月,好像真地被天狗啃去半大块,有一片乌云好像跟定了天上的残月,一时间未见移动,于是那座枫林很分明地被遮去一半。
  甘元风就像个幽灵似的往枫林中忽快忽慢地移动着,仔细看,他的面上木然无表情。
  杀手无情,杀手多是木然的,只有刀,刀才会挑起他们的冷傲,一刀在手,他们就如同豹子。
  甘元风的动作就如同一头豹子。
  也不知什么时候,枫林中巍然直立着一个壮汉,这人的双腕还戴着牛皮镶金的护手环。
  甘元风几乎与这壮汉撞个满怀,但只有甘元风吃一惊,那壮叹嘿嘿笑。
  嘿嘿笑就表示他早就在那儿等着甘元风了。
  甘元风也只是一个怔间,面皮上青虚虚的胡子碴似在抽动,双目已射出凌厉的锐芒,而且四平八稳地站在壮汉的前面嘿嘿一声,道:“原来阁下先一步到了。”
  壮汉淡淡地道:“客到主不在,那就失礼了。”
  甘元风道:“既然主客已到,客随主便,你老兄可以划下道儿了。”
  壮汉道:“你就不想知道,你此刻是同什么人较量吗?”
  甘元风道:“生死之搏,何必多问什么名号?”
  壮汉道:“更应问个明白。”
  “怎么说?”
  壮汉道:“阁下若是同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过招,那就大为不值了。”
  甘元风道:“你阁下会是无名小辈?”
  壮汉道:“至少你到此刻尚不知我是何许人吧?”
  甘元风吃吃一笑,道:“既如此说,那就请教阁下是‘快活居’什么人?”
  壮汉道:“柳阳!”
  甘元风半带吃惊地道:“南国道上的龙王爪柳阳?”
  壮汉嘿嘿一笑,道:“不错!”
  甘元风道:“柳残月是阁下什么人?”
  柳阳道:“舍妹。”
  甘元风忽地全身一紧,道:“原来是你兄妹二人狼狈为奸,已残害数位江湖一流杀手。”
  他见柳阳嘿嘿冷笑,立刻又道:“为什么?为什么你兄妹俩人专找高手对付?”
  柳阳忽地收住那付残忍的笑容,道:“因为江湖上只有一流高手自视高人一等,且又目空一切。”
  甘元风道:“难道阁下这种行为就不是目空一切?”
  柳阳道:“我兄妹是被逼的,我们非如此不能解决我们的问题。”
  甘元风道:“你们有什么问题。”
  柳阳已大怒,吼道:“你不干脆,你问的话太多了。”
  甘元风错步斜出一丈,道:“看样子你今夜必然要杀我了……”
  他微摇头又道:“就如同你曾杀过其他的杀手一样?”
  柳阳道:“你如果想得到舍妹,甚至整个‘快活居’,你就得全力施为。”
  他说话的语气平淡,但听入耳中就会令听的人觉得这柳阳实在够狂妄的。
  甘元风就忍不住地笑了。
  笑原本是件愉快的事情,但此刻甘元风的这笑声,倒让人以为他在发疯。
  很多疯子的笑,就像他现在笑的那个样子。
  甘元风道:“不错,‘快活居’的仙人醉,‘快活居’的美人儿,均是甘某人前来一试的目的。”
  柳阳道:“江湖上很多人想试,只不过开张三年,还未有人达到目的。”
  “我能达到目的,而且就将得到证明。”
  柳阳嘿嘿地一笑,道:“你可以出手了。”
  甘元风忽又一笑,道:“柳兄,我们即将生死之搏了,我心中在想,你我之间也算初次见面,见面总有三分情,何不先礼后兵?”
  “怎么个先礼后兵?”
  “开一坛仙人醉,你一碗我一碗先把十斤一坛仙人醉吃光,然后再比试,如何?”
  柳阳一笑,道:“酒力增长士气,主意很好。”
  他忽地把左掌平伸,吼了一声:“酒来!”
  枫林中传来呼噜声,一团黑影那么准确地飞到了柳阳的手上。
  正是一坛“仙人醉”,十斤一坛,而且在坛口上附了一只大白碗。
  柳阳把碗托在手上,满满地先注了一大碗酒,道:“谁先喝?”
  “我!”甘元风伸手。
  “你就不怕我这酒里有毒?”
  “‘快活居’开张至今,江湖上从未听人说过‘快活居’的仙人醉有毒。”
  只见他伸手去接碗,柳阳的眸子在喷厉芒。
  “快活居”的确从不以毒坑人。
  “快活居”凭恃的是功夫,“龙王爪”江湖罕遇敌手,但柳长青与满天红夫妻俩却死得十分凄惨。
  柳长青与满天红俩人正是柳阳与柳残月兄妹二人的亲生父母。
  柳阳心中忿怒,那是因为他们不用毒坑人,但父母的死却有先中毒的迹象。
  柳阳厉目逼视着甘元风,只见姓甘的大口猛喝,酒不滴漏,似乎喝得津津有味。
  于是,大碗交在柳阳手中,又是满满一大碗。
  那柳阳单手举碗,一口气也喝完。
  这二人你一碗,我一碗把一坛仙人醉喝光,枫林中已是充满了酒气。
  当然,除了充满酒气,更弥漫着一股子杀气。
  酒气与杀气,把俩个原不相识的人纠缠在一起,立刻间把对方当成了敌人仇家。
  忽见大碗飞过枫林,酒坛子也飞人枫林深处不见了。没有响声,只不过显然还有人在附近接着。
  甘元风也不在乎这些,他双目一瞪,道:“酒已喝过,礼数已到,我还有一事请教。”
  “讲!”
  甘元风道:“我如果杀了你,你的那位大妹子柳残月,她还会同一个杀死她亲兄的人上床?”
  “会!”
  甘元风一怔,道:“这是你说的……”
  柳阳道:“也是我大妹子说的。”
  他顿了一下,又道:“就怕你没有那个机会,甘元风,你一旦出刀,必须尽力而为。”
  甘元风道:“我若败了,我也必死,生死之斗,你放心,我必全力而为。”
  柳阳道:“每一回的决斗,我都会拿这几句话提醒对方,可是,他们还是太过大意了。”
  甘元风道:“我不是他们,别把我当成他们,那样,反而你会挨刀。”
  这二人听起来是在关心对方,实际上正在找机会如何一举杀了对方。

  ※※※
  柳阳不是杀手,至少在三年前他还是个窑瓷厂监督与九江船帮少帮主。
  那是正当的营生,也是他父母的事业,柳家江上大船不多,一共十二艘,但柳家船上运的景德镇瓷器都是最上等的货品。
  柳家的风格,不出二流货,出窑的瓷器任何一件如有瑕疵,当场毁掉。

  二、
  此刻,柳阳逼视着甘元风,他的嘴角在牵动。
  未闻“咻”声,银光已现,那是两把短刀。
  甘元风的两把短刀就好像附在他的袖管下面似的,手动刀现。
  他出刀的架式很绝,看似手上无刀,但刀却比他的手更快的到了敌人的身前。
  从刀艺上看,甘元风果然是玩刀名家,他在双刃飞跳中低沉地道:“你不可能赤手空拳……”
  甘元风的尖刀几乎已刺上柳阳的咽喉。
  看似简单一刀,其实是千锤百炼。
  柳阳也以为甘元风的刀法辛辣,本能的身子后压,引得甘元风把削敌咽喉的一刀改为刨胸。
  于是柳阳冷笑了。
  只见金芒疾闪,一把锐利的龙爪已使劲迎上,同时间,柳阳的左手变爪,那是一招“龙抓月”灰蒙中牢牢地抓住敌人右手腕。
  短兵相接,一招之间。
  一招之间发出各种不同的刺耳声音。
  嘶!
  噌!
  碎芒迸射,沉叱连连,均发生在这一招之间。
  只不过一招已过,二人并未立刻分开。
  柳阳的左手仍然紧扣着甘元风的右腕门,他很想把甘元风抓得无力而萎缩下去。
  甘元风实非一般杀手,他的右腕似铁棒一般坚硬。
  这时候二人的另一只手却交互抢攻未曾稍歇。
  龙爪宛如金星流曳,尖刀疾刺犹似星泻。
  高手决战,胜负关键就在那万分之一秒间。
  双方此刻就在争取这生命中最宝贵的万分之一秒。
  缠斗,已分不出什么招式了。
  就在双方尽力而为的紧要关头,忽的甘元风张口喷出一道厉芒。
  那是一把短刀,短得宛如柳叶飞刀,直往柳阳的咽喉射去。
  江湖上能以气功喷出寸长小刀伤人,实不多见。
  甘元风的两把短刀已够令人头痛,如今这第三刀更是要命。
  这第三把小刀几乎是无中生有的忽然张口喷出。
  他是在什么时候把小刀藏于口中?无人知道。
  柳阳更是不知道。
  甘元风的第三把刀几乎肯定要杀了柳阳。
  柳阳一点点一丝丝的考虑都没有,便张口疾咬,而且咬个正着。
  这一着,使甘元风也怔了一下,因为他从未见过有这么反应快的敌人。
  他总是出刀见血。
  而柳阳不但动作快,而且奇准。
  甘元风只是一怔,便给了柳阳以绝佳机会,龙爪忽地脱离尖刀纠缠,正面扑杀在甘元风的胸脯上。
  “唰”的一声响起,一片血雨四下飞溅。
  甘元风痛苦地惨笑,道:“‘快活居’果然令许多人不快活,你……们也不快活。”
  柳阳松掉扣住甘元风右腕的手,淡淡地道:“是吗?”甘元风道:“肯定你们不快活。”
  柳阳道:“怎么说?”
  甘元风最后一句话是:“杀人的本身就痛苦。”
  “轰”的一声,甘元风倒下去了。
  甘元风再也不动了。
  是的,这世上谁也明白,杀人实在令人痛苦,当然被杀的人更痛苦。
  柳阳转身,他缓缓地往枫林外走着,如果此刻能看清他的面孔,必会以为他遇上了多么难过的事了。
  君山大侠甘元风是杀手,他常杀人,所以他说杀人是件痛苦的事,当然不会错。

  ※※※
  柳阳刚刚转入枫林北面的小道上,便面色冷酷地道:“地煞十八追魂使者,立刻随我南下洞庭,血洗甘家堡。”
  这口气只一听就知道是命令下达,而且立刻有了反应,枫林中传来低沉的回应。
  “是,大公子,咱们骑马还是……”
  “船!”
  柳阳只简简单单的一个船字,人便不见了。
  他未回枫林附近的精舍中,也不见他回去与他的妹子柳残月打声招呼,人就不见了。
  于是,大枫林中幽灵般的人在闪晃,足音与衣袂飘振声是吓人的,旋踵间,这儿又是一片沉寂,看上三好像根本未曾发生过什么事情似的。
  地上,就是死了的洞庭“君山大侠”甘元风的尸体,也早已不知去向了。

  ※※※
  天上有残月,残月已西垂。
  河上两条快船,正扬帆往南驰。
  往南,那是入长江直下洞庭湖,而君山正是在洞庭湖以北,距离东方的岳阳只不过十里远近。
  船在大江中,柳阳把十八追魂使者三位大把头召在他的坐舱中。
  三位大把头分别是“绝一刀”汪怀古、“摘心手”巴立与那“神箭”于飞三人。
  柳阳端坐在矮桌前,他目视桌上草图。
  那是一张有关洞庭湖的形势图。
  上面用红色细笔勾的地方就是君山。
  “你们看,甘家堡就在近湖岸的这一边,我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手段攻其无备,胜算较大。”
  他抬起头来,看看三人,又道:“现在,我听听你们的意见了。”
  “绝一刀”汪怀古用手指搔着脸上胡碴子发出沙沙沙的声音,鼻音浓重地道:“大公子,咱们还是老话一句,全听你的。”
  “摘心手”巴立道:“咱们的情报,说那甘家堡中甘家三兄弟最是了得,如今也只不过两个了,你放心,到时候你在船上督战,咱们十八使者绝不会令大公子失望。”
  “神箭”于飞道:“甘家堡再是防守严密,他们也不会相信咱们区区六人就会夺下他们的大堡门,哈……”
  于飞得意地笑了。
  但当他发觉柳阳面无表情,便僵住了。
  他笑意犹存却是张口吐不出一句话。
  柳阳道:“不要小觑甘家堡的防守,我们不能小觑每一个敌人,小觑对手,就是拿自己性命开玩笑。”
  于飞急忙应道:“是,是,大公子说的极是。”
  柳阳指着另一快船,道:“甘元风的尸体捆妥当,船一靠岸便抬往甘家堡,扮一个是敌也是友,叫他们敌友难分清,然后一举先夺堡门,这是于把头六人的事。”
  于飞忙又应道:“错不了,大公子。”
  柳阳点点头,又对“摘心手”巴立道:“侧翼进攻很重要,交叉掩护,然后直捣堡内。”
  巴立道:“属下一支为主杀,大公子放心。”
  柳阳又对“绝一刀”汪怀古道:“甘家堡后面有石堆与泥坡,你们六人应自堡后扑进去。”
  汪怀古道:“前面如闻喊杀声,我们立刻自堡后往内攻杀,这是错不了的。”
  柳阳露出个残酷的笑。
  那种笑是令人感到很不舒服的。
  汪怀古低声地问道:“大公子,依你看,姓甘的会不会就是坑害咱们老爷夫人的仇人?”
  柳阳双目一厉,道:“很难说。”
  他忽地冷冷一笑,又道:“我们就以非常手段,早晚会把凶手逼出来的,嘿……”
  很明显的,他心中充满了仇恨。

  ※※※
  远自云梦来的两条大船,这天过午刚绕过洞庭湖东北方的大江口附近,忽地自迎面冲来一条大船。
  那是一条三桅高舷巨船,就在双方刚要接触刹那间,一簇簇的箭雨自大船上疾射过来,快船上立刻传来惨叫声,有人中箭了。
  江面上这是以大吃小的打劫水寇来了。
  快船上已有人大吼:“不要走出来,是水贼呀!”
  快船上的掌舵汉子在大叫,“轰”的一声巨船碰得快船几乎要翻掉。
  就听大船上有个女子声音,道:“叫他们下帆,哪一个反抗给我杀!”
  “是!”这声音听起来就雄壮,好像来了千军万马。
  其实大船上冒出三十多个赤足操刀壮汉,已经开始往快船上杀来了。
  有个胖子大声喊:“他娘的,还不快下帆?弓箭手,别射了。”
  那巨船高处七八名弓箭手们,举着弓箭不再射,低头看向快船上的两边舱门。
  船尾掌舵的肩头上挨了箭,正痛得口中嘶嘶叫。
  又听那跃跃欲扑过来的几个赤足怒汉齐声吼叫道:“快出来,落帆!”
  他们叫了几声快船上的人没反应。
  快船上真正行船的一共只有三个人,两个未中箭的要出来,早被人喝住了。
  “别出去,出去就挨箭!”
  “对,叫他过来,过来咱们宰活人!”
  这舱中说话的非别人,“摘心手”巴立与“神箭手”于飞是也!
  这说明,在这条快船上一共住了十二名要命的杀手。地煞十八追魂使者,三分之二在这条船上。
  怪的是大船边上的人并不立刻跃过来,他们吼叫快船上的人走出来。
  两支竹钩钩紧了快船,他们为什么不冲过来?
  就在这时候,忽听巨船上那女子声音传来。
  “再不出来,先放火烧掉两片帆。”
  随着她的吼叫,两支带着火种的箭烧上了,就听“噌噌”两声,火箭射到了快船的主帆上,立刻间在江风的吹刮下那帆烧起来了。
  快船上受伤的掌舵汉子惊呼道:“不好了,快出来救火呀!”
  他叫了几声没回应,一付无奈的要往水中逃遁的样子。
  于是,附近又有一条快船驰过来了。
  快船上传来一声叫:“住手,住手!”
  巨船上,又听那女子尖声叫:“弓箭手,放一排箭过去,叫他们休得妄动!”
  于是,“噌噌”一排利箭射向另一快船上去了。
  但就在这时候,受了伤的掌舵汉子大声叫:“上,上!”
  “杀!”
  掌舵的大叫,那是说机会来了,这是在弓箭手们转移目标的时候有了机会。
  只见分从快船舱的两边跃出十二个操刀恶汉,一个个飞身扑到巨船船边。
  那巨船上的弓箭手们已来不及了,就听女子声音厉叱:“围起来杀呀!”
  这时候,那另外一条快船反而往十几丈外移开了。
  船头上站着一个青年汉子,他英挺的直视着巨船上,面孔浮出冷酷的厉笑。
  在他的身边,“绝一刀”汪怀古道:“大公子,咱们要不要绕过去包夹。”
  那青年人正是云梦“快活居”主人柳阳。
  柳阳淡淡地道:“不用!”
  他似乎在咬牙,又道:“烧了我的帆,我就烧了他们的船,嘿……也不打听咱们是干什么的!”
  汪怀古道:“一群不长眼睛的水贼!”
  这时候那大船上已混战起来,只见青衣汉子们边杀边哇哇怪叫,尤其巨船上的女子尖叫十分刺耳难听。
  有两支长钩已松,主帆上的火苗子正烧得吱吱响,三个汉子拼命的以小木桶舀水浇上去,快船已漂离了大船。
  冲上大船的十二人,十二个杀人不眨眼的杀手。
  “快活居”的杀手是不会叫人快活的。
  大船头上“摘心手”巴立出刀如流星,他的五个怒汉像猛虎,一边杀一边骂,刹时间鲜血流了十几滩。
  船尾上,“神箭”于飞抖袖打出手中利箭,“唰”的一声把大船上的中央巨帆绳子射断,那大船上立刻间打了个斜转,引得高处的女子大怒。
  只见她一飞而下,手上两把尖刀已向于飞刺杀过去。
  于飞双袖疾抖,抖出一把尖刀,另一手又是一支利箭射迎上去。
  不料那女子果然了得,她看的准认的清,右手尖刀未变杀招,左手尖刀已把那支利箭拨落江中了。
  她这个动作,令于飞也暗自喝一声彩。
  这女子攻击之势未了,于飞已发觉挨了刀。
  他竟然未能闪过女子的那一招下击刀法,只不过于飞也是狠角色,他挥刀就扑上去了。
  两个人在船尾狠干起来,另外五个正与十七个青衣汉子杀得忘了一切,双方骂不绝口。
  船头上,不住的传来尖嗥声,湖面上听的人们心中震惊不已,谁知道这又是何人挨刀了。
  大船上搏杀惨烈,附近的快船上,那船头站的柳阳咬牙道:“那个女贼的武功了得,巴立与于飞二人只杀了个平手。”
  是的,便是船头上冲杀的巴立也扑到船尾与受了伤的于飞联手了。
  站在柳阳身边的汪怀古道:“大公子,咱们不能有太多的伤亡,咱们……”
  柳阳咬咬牙,把手一挥,道:“靠过去!”
  快船上,汪怀古对船尾那掌舵大汉道:“听到没有,大公子下令,咱们靠过去。”
  快船打个半旋,立刻斜着船身贴过去了。
  双方相距五丈远,那柳阳厉叱一声:“杀!”
  看上去他带着那么一点卖弄,人在半空中还提气再上冲,他的手上原是空的,但当他落下时,已有人哀号着往下倒去。
  柳阳出手就是“龙王爪”,只见他一跃到了大船尾,立刻间,他怔住了。
  “宇文天仙!”
  正在同两大高手搏命的女子,听到有人呼叫她的名字,猛地拔身三丈高,她手拉帆绳往下看,不由双目一厉间又落下来了。
  “好呀,是你呀,九江府最有势力的柳大公子呀,你还认识我们这些水贼呀!”
  柳阳先是大吼一声:“住手,别杀了!”
  大船上立刻双方各自集中闪退开去。
  柳阳这才面对那女子道:“宇文天仙,怎么会是你呀?”
  那女子不是别人,她乃洞庭大水贼“闹江龙”宇文化成的女儿宇文天仙是也!
  此刻,宇文天仙带着几分幽怨,嗔他道:“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我尽是遇上无情无义的蠢汉!”
  柳阳听得面色一变,道:“形势所逼,儿女情长之事就只好暂搁一边了。”
  宇文天仙道:“三年多了,不但没有你的消息,便是你那个玩世不恭的兄弟柳星,也像流星一般消失不见,我不知你们在弄什么鬼。”
  柳阳面色一紧,道:“别提我兄弟柳星……”
  “他是你兄弟,难道……”
  “我的那兄弟,脾气火暴……”
  宇文天仙道:“今天算是倒霉,大水冲进龙王庙,白杀白干了。”
  柳阳道:“你也太大胆了,这儿距离岳阳不远……”
  宇文天仙道:“我不是来干正事的,拦住你的船,只是随便给兄弟们弄些外快,怎知……”
  柳阳道:“听口气,你们来此是……”
  “去甘家堡。”
  “甘家堡?”
  “是呀,我不是说了吗?我尽遇上无义汉,唉,那个甘元风呀,气死我了,也不知他死到什么地方了,一去快两个月了,我来找他的。”
  柳阳双目一厉,道:“宇文姑娘,你同甘元风的交情,是不是到了……”
  宇文天仙道:“柳阳,你是不是又关心我了?”
  柳阳道:“怕是令姑娘失望了。”
  “你越发变得冷酷了。”
  柳阳道:“就我所知,甘元风不在甘家堡。”
  宇文天仙道:“你怎么知道?”
  柳阳道:“这个人去了云梦。”
  宇文天仙道:“他那两个兄弟也说他去了云梦,而且,我也听传言,云梦有一个卖酒的地方叫‘快活居’,里面美女是妖精,不少江湖高手慕名而往,却一去难回头,哼,这是男人犯贱,什么美女?妖精!”
  柳阳冷冷道:“姑娘,我只能告诉你甘元风不在甘家堡,别的就不知道了。”
  他对身边的巴立又道:“把咱们的人调开吧!”
  他这就要往快船走过去了。
  “站住!”
  宇文天仙叫着用手横栏,又道:“你这就要走了?”柳阳道:“还有事吗?”
  宇文天仙道:“有事。”
  柳阳道:“就我所知,咱们之间早无瓜葛了。”
  宇文天仙道:“那是你以为,柳阳,难道你就不问一问我的心中真正的男人是谁?”
  柳阳道:“我说过,儿女情长之事,只有暂搁一边了。”
  宇文天仙道:“难怪你听了我找甘元风,你一点儿反应也没有,为什么?”
  柳阳道:“你永远也找不到甘元风了。”
  宇文天仙一怔,道:“这话什么意思?”
  柳阳道:“你最好少问。”
  他带着声色俱厉的口吻,宇文天仙更是不解。
  宇文天仙当然想不到甘元风已死在云梦了。
  柳阳已命快船转而靠上大帆已毁的那条快船上,柳阳更关心“地煞十八追魂使者”,他到了船上便沉声道:“偏偏遇上这个泼辣女。”
  巴立走过来,道:“大公子,咱们伤了七人。”
  柳阳转头看大船,忽听那宇文天仙尖声大叫:“柳阳,我会找你的,你休想躲我!”
  柳阳只是冷哼着,并不回答。
  汪怀古道:“大公子,咱们需要调整攻击力量。”
  柳阳道:“不,照计划进行。”
  他低头看船上,又道:“需知咱们船上放了一具死尸,那是这一带人们心目中的侠客,一旦被人看到,甘家堡就不易攻打了。”
  他咬咬牙,又道:“大水贼宇文化成的力量不容低估,我们还不宜招惹。”
  巴立已尽快地命人为伤者治伤包扎,这光景就是准备按原计划攻打甘家堡了。

  三、
  柳阳的两条快船,由于其中一条大帆被烧,已失去了机动性,快船由另一条快船拖着缓缓往北驶着。
  天色大约四更天了,在这八百里浩瀚的洞庭湖上,一切是死寂的,便是那经年扬波的南风也似乎停了。
  就在距离甘家堡五里远处,两条快船拢靠在一道石柳荫蔽的石岸边。
  只见从船上跳下十九个怒汉,到了岸上便纷纷往甘家堡方向奔去。
  有两个大汉抬着一个担架,担架上是一具尸体。
  担架下边放有兵器,担架后面跟了四个人,看上去他们赤手空拳。
  走近一处三叉路口,十九个人站住了。
  柳阳再细看这“地煞十八追魂使者”道:“我仍然只有那一句话,如果要敌人怕你,你必须比敌人的手段更残酷。”
  他把手一挥,又道:“去吧!”
  于是,十八杀手立刻分成三批。
  走在大道上的,正是那受了伤的“神箭”于飞。
  于飞走在抬担架的前面,他走地有声。
  他走的也雄壮,谁也看不出他是受了伤的人。
  就好像谁也不相信他们这几个人就想血洗甘家堡一样,于飞的人已伤了一半。
  可是,这些曾随“庐山王”柳长青纵横九江方圆千里内的一流杀手们,仍然是厉烈的疾走如飞。
  那于飞当先过了一道石桥,猛抬头,只见那甘家堡的城堡垛子高有四丈,四周石砌有防护壕,堡的正门前沟深三丈,搭的是青石长桥一座。
  甘家堡并不是大城堡,实际上这儿只住了甘家一户,人口也只有五十多口,再加上甘家的十二员护堡武师,这已是君山很有实力的一股力量了。
  那甘家三兄弟的武功,当然算那甘元风的最为了得。甘家老二的武功就稍差了。
  甘老二甘元直,老三甘元雷,虽然武功稍逊大哥,但二人的水中功夫十分了得。
  如果在湖面上,甘元风就不如他两个老弟了。

  ※※※
  天还未亮时,甘家堡的大堡门被人拍得砰砰响。
  这是太平年呀,什么人发了急风的在叫门。
  那当然是来了要命的人。
  “砰砰砰……”
  “快开门呐!”
  洞庭君山甘家堡之门被人擂得咚咚响,这是从未有过的怪事情,立刻引得堡楼上两个汉子踮起脚跟往堡外看,灰蒙蒙中,一人大吼:“死了人啦,娘的,吼什么呀!”
  堡楼下,有个声音浓重的汉子,道:“是死了人,贵堡大堡主被人杀了,尸体咱们运来了。”
  上面的两个汉子大吃一惊,带着绝不相信的口吻,道:“胡说,别是认错人了,谁能杀得了咱们大堡主。”
  “下来一看便知。”
  两个汉子彼此一瞪眼,就立刻往堡下走来。
  就在堡门后,忽又听附近传来吼声:“干什么的?”
  “七爷,堡门外来了疯子,竟说咱们大堡主死了,送来大堡主尸体。”
  “什么?会有这种事?快开门!”
  堡门外的足音,听来至少六七人之多。
  那是甘家堡巡夜的,也是这夜最后一班巡查。
  甘家堡位于洞庭湖岸,洞庭湖水寇,便是甘家堡名气再大,也得随时小心,处处提防。
  此刻,巨大的堡门后传来拨栓铁链响声,哗哗啦啦的便把两扇大门拉开了。
  有个提灯笼的当先奔出来,随之五个汉子挤上前,有个半百老人手提砍刀厉叱:“在哪儿?”
  忽的,提灯汉子把抬的尸体被罩掀开来。
  抬担架的那汉子嘿嘿,道:“是不是?”
  灯光之下,那位半百老人忽地厉叫:“不好了,大堡主死的惨呀!”
  他这么一声凄厉大叫,立刻有人便往堡内奔去。
  堡门下突然一声厉吼:“杀!”
  “杀!”
  随着杀声,从暗处冲来六名杀手,这六人厉吼如虎,见人就砍。
  甘家堡的人猝不及防,立刻被砍翻五个,已有人大叫着往堡内奔去了。
  迎面一座大厅,这时候厅上没有人,但十几个甘家堡怒汉自后厢房中冲出来了。
  这其中就有甘元真与甘元雷兄弟二人。
  甘家兄弟率人迎上杀来的青衣武士们,在大厅廊上,那甘元直厉吼:“住手,住手!”
  但就在这时候,甘家堡后又传出杀声,听起来好像来了上百人似的。
  就在这时候,忽地一道人影在堡墙上出现,那人不是别人,柳阳是也。
  柳阳在堡墙上厉吼一声:“姓甘的,保命吧,你们就把咱们当成江洋大盗吧,大盗凭恃的是刀,什么话也是多余的。”
  他忽然又是一声厉吼:“杀!”
  这话听起来多霸。
  那是不容对方多说的。
  随着他这一声吼叱,甘家堡立刻杀声震天。
  从云梦来了十九人,十九人均是一流杀手,这些人动上刀,甘家堡就惨了。
  甘家堡的武师们分成前后迎杀,慌乱中,那甘元直对兄弟甘元雷大叫:“快护娘上船!”
  甘元雷已与三个武师拼命地往一道石板道奔去!
  甘家堡有七八个女人在搏命,那甘元雷大吼着奔进一间大房中。
  “娘,快走!”
  他叫了几声未听有回应,冲入房中一看,不由尖声大叫:“娘……”
  房中死的人还真惨,鲜血自床上往地下流。
  甘元雷惊怒交加地挥刀再杀出来。
  “我要杀死你们这批狗强盗!”
  甘元雷几乎成疯子了,他一路杀到前大厅,已发觉二哥甘元直身上在冒血。
  “二哥,他们杀了娘,杀了……”
  甘元直在拼命,听了这话,狂吼着:“为什么,为什么?”
  甘元直忽的狂吼:“甘家堡兄弟们,这是一群无人性的江洋大盗呀,杀!”
  “杀!”
  于是,整个甘家堡的男女老少拼命了。
  于是,残酷的杀戮展开了。
  甘家堡的人在浴血奋战中,忽有一半百老者大叫着杀到甘家兄弟二人附近。
  这老人厉吼:“我们掩护两位公子快撤!”
  他这一声吼,立刻围来十几个怒汉,这其中就有甘家总管与大掌鞭二人。
  大掌鞭甘升狂叫:“快走,公子!”
  甘元直厉叫:“不,我要同他们拼了!”
  总管甘为仁吼叫:“活着要紧呐,都死了,谁找凶手报仇?”
  甘元雷大叫:“二哥,你撤!”
  忽听暗处传来厉笑:“嘿……你们谁也休想走得了!”
  “杀!”这是来自堡后的六名青衣杀手,是的,“绝一刀”汪怀古率人杀来了。
  “摘心手”巴立大叫:“堵住后路,别放走一个!”
  受伤的于飞在院中迎杀三个武师,他受了伤的一庸,鲜血直冒,却杀得更为剽悍地煞十八使者个个剽悍,动上刀,那是没完没了的,直待流完最后一滴血。
  只不过甘家堡的人也非怕死之徒,只见有男有女,二十几个人中有一半身上流血。
  那甘升狂叫着:“二公子,三公子,你们再不撤,甘家堡真的没希望了。”
  “快走!”
  这是甘为仁的大叫,他满面是血,力阻两个青衣武士的左右砍杀。
  甘元直与甘元雷不再坚持了。
  兄弟二人并肩联手,一边杀一边退,甘家堡二十几个男女护主心切,便是挨刀也迎上去。
  忽的,甘家兄弟被逼进一间大房中,二十多人便死守在这大房门口不撤退。
  渐渐地,柳阳的地煞十八追魂使者围上来了。
  他们出刀是有致的,只见这十八武士左右交叉,中间突破,甘家堡的人眨眼间被他们砍死十几个。
  忽的,大房中传来尖尖的口哨声,房门“噗通”一声自里面插上门闩。
  于是,“绝一刀”汪怀古一声冷笑,他暴出一腿踢过去,不料那门自里面用杠子顶上去了。
  立刻过来两个壮汉,二人并肩力撞,早把两扇木门撞碎开来。
  大伙猛一看,房中空无一人。
  门外面传来柳阳的怒叱:“快找!”
  七八个人一怒冲进房中,没多久已发现有一条暗道,不知是通往什么地方的。
  有五个武士自地道中追去,巴立也追下去了。
  那地道不很长,三十几丈远便听到了水声。
  巴立六人到了洞口,这才发觉远处湖面上有条快船,单帆已扬,直往湖中驰去了。
  巴立六人立刻又自地道转回来,柳阳一听,满面僵硬。
  他忽的大吼:“搜,刮!”
  只见这地煞十八追魂使者立刻分散开来,他们自每个房中仔细地搜,每个人用自身带来的布包,把甘家堡的金银宝物细心地包妥挂在肩上。
  那柳阳见十八人均已走出来,他只简单一句话:“咱们撤!”
  说完,他当先往甘家堡外走了。
  远从云梦来的两条快船,没多久已自石柳岸往北驰去,船上的人看起来仍是那么平常,根本看不出他们曾经拼杀过,就好像是在湖上度假。

  ※※※
  这是一间精舍,屋中有一张大圆桌,一边坐着的是“快活居”主人柳残月。
  柳阳就坐在她的对面。
  柳阳的面上一片肃煞之气,他冷冷地指着大圆桌上面堆放的金银珠宝玉玩。
  “妹子,你再仔细地看一遍。”
  柳残月道:“我看过了,没有我们家的宝物,真的没有一件是咱们被劫的东西。”
  柳阳垂下头道:“又是白忙一场,可恶!”
  柳残月道:“咱们这是在捕风捉影,无中生有的事,需要耐心,慢慢的总会把正点子引出来的。”
  柳阳道:“东西入库,只好另起炉灶了。”
  他带着几许悻悻然地出门而去。
  那柳残月叹口气,道:“下一个目标是谁?”

  ※※※
  “快活居”门口檐下吊的那盏纱灯被一个伙计挑亮了,二更天的时候,东南风带着暖意地刮过来,也送来了一个绿衫少年人。
  这个少年长的唇红齿白面皮白皙,柳眉微挑,带着几分女人味道。
  少年人走进门环视四周,他走到正中间的桌边坐下来。
  有个女侍走过来:“少爷,你喝什么酒?”
  少年人冷冷地道:“你们这儿除了仙人醉之外,难道还有别的酒?”
  那女双目一亮,忙点头道:“是的,我们只有仙人醉一种酒,只不过要喝我们这仙人醉,少爷你得有所表现。”
  那年轻人微微一笑,道:“传言果然不错,要喝‘快活居’的仙人醉,必须在武功上露一手。”
  那姑娘一笑,道:“当然,我们也不勉强。”
  年轻人抖手掷出一支竹筷,那支竹筷仍在空中,他的右手疾出,一把尖刃后发出手,“噌”的一声,尖刀扎中空中竹筷,“当”的一声未已,那刀已落在另一张桌面上,刀尖穿过竹筷,看得十分清楚。
  姑娘一笑,道:“眼明手快,有准头,好,我为少爷送酒来。”
  她转身而去,旋踵间双手托来一个盘子,盘中放的是一壶仙人醉与两盘小菜。
  姑娘为少年斟着酒,浅笑一声道:“仙乡?”
  年轻人抬头道:“洞庭。”
  姑娘抿嘴一笑,道:“哟,洞庭九曲十八弯,不连岸边也有八百里,洞庭哪一方呀?”
  年轻人道:“翔龙水寨。”
  他以为地方一说出来,姑娘必然大吃一惊,因为翔龙水寨当家的乃是大水贼“闹江龙”宇文化成的老巢,洞庭八百里,都得听他的。
  岂料姑娘又是浅浅一笑,她站在一边不动了。
  年轻人喝着酒,他也发觉“快活居”来的酒客不少,屋子里至少有三十多酒客,只不过这些酒客中没有姑娘站在一边侍候的。
  只有年轻人这一桌,一边守着姑娘微微笑。
  就在二更天将尽的时候,“快活居”酒店的客人已走得差不多了,屋内只有两桌尚有客人。
  除了年轻人这一桌之外,另一桌坐着个灰面大汉。
  “酒!”
  这一声暴吼便是从这个灰面怒汉口中发出来的。
  随着他这声吼,有个汉子走进门,笑对灰面汉子道:“爷,二更天已到,后面封窖了。”
  那灰面汉戟指附近站着的姑娘,吼道:“老子不但要酒,而且还叫她过来陪我喝。”
  伙计一听,笑笑道:“爷,咱们这儿想吃花酒,当然可以,那得守咱们的规定。”
  灰面大汉冷泠叱道:“不就是银子吗?”
  伙计忙摇手,道:“不,咱们不收银子,吃花酒收银子的地方太过俗气。”
  灰面怒汉:“那要怎样?”
  伙计道:“露两手功夫,叫咱们瞧瞧。”
  “哈……”
  灰面怒汉笑声钢猛,他这一声大笑,声震屋瓦,久久不散,听的屋中人大吃一惊,便是坐在附近桌上的年轻人与姑娘,也快要以手掩耳了。
  灰面怒汉连着三声大笑,忽地二门俪影闪晃,匆匆地走出一位俏佳人。
  这姑娘吃吃笑,扭腰摆臀地站在怒汉面前了。
  “上酒!”
  姑娘对那伙计一声吩咐,拉把椅子坐在灰面怒汉的桌边上,微微一笑,道:“江湖上能使出‘狮子吼’的功夫而且震气如此雄厚的不多见,爷是……”
  灰面怒汉双目一亮,道:“你也知道狮子吼?”
  姑娘浅浅一笑,道:“只是听说,未曾领教过。”
  她顿了一下,又道:“爷的大名是……”
  灰面怒汉冷然一哂,道:“张不凡!”
  姑娘面皮一紧,道:“哟,你就是鸡公山的那把快刀呀,也是洞庭崔家堡的女婿呀!”
  原来君山有双堡,甘家堡在北,而崔家堡在洞庭君山东南方。
  君山双堡也争地盘,多少年来,双堡明争暗斗,表面上却是和平局面。
  双堡的人对于远在西南方的翔龙水寨,均采敬鬼神而远之的手段,大家河水井水两不犯。

  四、
  一听是鸡公山来的快刀张不凡,便是邻桌的年轻人也转过头来看向张不凡。
  因为这年轻人在水寨就听过鸡公山的大名。
  令这年轻人吃惊的,乃是走出来的婚娘。
  这年轻人忽地起身,他掏出一张银票放在桌上,道:“我改日再来。”
  说完匆够往门外走,那姑娘边送边笑道:“公子爷,你一定要来哟!?”
  年轻人并不回应,很快地消失在夜色中了。
  一坛十斤的“仙人醉”放在桌面上,姑娘吩咐道:“换,上等酒碗。”
  有个伙计很快地送来一只几乎透明的海碗,只见这大海碗,一碗可盛一斤酒,由姑娘为张不凡把酒斟上,笑笑道:“人的名儿,树的影儿,张大侠人在鸡公山,名声千里远,今夜能来小店喝酒,乃小店之幸也!”
  张不凡嘿嘿一笑,道:“姑娘,张某是听人们传言,‘快活居’的酒不好吃,‘快活居’明是开酒店,暗是杀人场,不少江湖豪杰只见进来未见再出去韵。”
  他见对面姑娘仍在笑,又道:“大力片子白山就是来了一趟‘快活居’,人便再也看不到了。”
  那姑娘这才启唇道:“张大侠,这是什么人造的谣呀,咱们这儿只有酒味,你张大侠闻到血腥味了吗?怎么了,拿咱们这儿当成孙二娘开的黑店呀!”
  她顿了一下,指着桌上的酒,又道:“试试看,我们这儿的名酒仙人醉,是不是渗了什么毒呀!”
  张不凡一瞪眼,道:“张某就是要来领教,你承认那些失踪的人是因为来到‘快活居’之后才会消失得无影无踪?”
  姑娘冷冷道:“张大侠,江湖上有许多霸气的人,是不是?”
  “江湖本就充满了霸气。”
  “那么,张大侠何必多问?”
  一怔,张不凡道:“怎么说?”
  “喝酒吧,我命姑娘前来侍候张大侠。”
  她双掌连拍,二门内里立刻走出三位俏女子。
  这三个姑娘走近张不凡身前,等着张不凡开口了。
  张不凡又是一怔,那姑娘笑笑道:“冬梅,秋菊,夏荷,她们都是我的人,你可以选一个陪你喝酒。”
  张不凡忽地推桌而起,道:“改日再说吧!”
  他大步而走,走到门口被叫住了。
  “张大侠,你不放点酒钱?”
  张不凡嘿嘿道:“你们是盗,我亦是盗,说穿了,各人的手段,一样的米面,大盗不付帐,走到天边大盗只有一句话:‘记帐’!”
  他转身扬长而去,有姑娘打算出手,被那姑娘拦住了。
  姑娘还吃吃笑:“张大侠好走呀!”
  张不凡早已不见了。
  是的,鸡公山张不凡何许人也,向他要酒钱,那得他高兴。
  他在听了姑娘的话以后,心中冒火,他要动动心机;挑了这家“快活居”。
  他怎知这“快活居”不是好惹的地方。
  ※※※
  姑娘走到门口,看向黑暗中,也看向大亭附近的小片枫林,笑了。
  就在这时候,忽听附近黑暗中传来低声道:“柳残月,你出来!”
  姑娘听了吃一惊:“谁?”
  “出来不就知道了?”
  姑娘正是柳残月,她回头对身后的三个女子示意眼色,缓缓地往门外走去。
  酒帘下的灯笼照的亮,枫林边果然站着一个人,那人木然地站着,好像谁在那儿塑了个泥人似的。
  柳残月一步一步地走过去了。
  渐渐地,柳残月看清楚对面站的人了。
  “是你,公子。”
  那人吃吃冷笑道:“柳姑娘,你还以为我是公子?哈,我的化装术也算高明了。”
  柳残月已站在对方面前了,她怔了一下,道:“我在想,翔龙水寨中有你这么一位人物吗?”
  那年轻人又是一声冷笑道:“我派人暗中自洞庭追踪,一路追到云梦来,追到这儿人不见了,大枫林中就只有你们这一家酒店‘快活居’,我来了,哈,直到你刚才出现,我才明白,原来你兄妹躲在这儿呀!”
  柳残月吃一惊,道:“你是……”
  “宇文天仙,怎么,你真的忘了我?”
  原来这宇文天仙是柳阳的旧情人,柳阳乃庐山王柳长青的大儿子,那宇文天仙更是洞庭翔龙水寨的公主,两家原可以结为一家亲。可一夜之间来了大队人马潜来云梦,杀了父母,兄妹合计不出这种大盗手段,便一时间找不到真凶,也可以暂消心头之怨气。
  宇文天仙当然认识柳残月。
  此刻,柳残月一声冷呼:“是你!”
  宇文天仙道:“怎么,意外吗?”
  柳残月道:“你在洞庭必遇我哥了。”
  “而且还打了一架,直到我发觉是他……”
  “你们打了一架?”
  宇文天仙道:“难道你忘了,我们是干什么吃的?我们的工作就是在水上打劫。”
  “大盗之行也!”
  “如今你们的手段更甚大盗。”
  柳残月道:“怎么说?”
  宇文天仙道:“你哥率人打劫甘家堡,以为我不知道?哈,他好残忍,大人小孩齐杀,只不过……”
  “怎么样?”
  “只不过甘家还是走脱兄弟二人,而且兄弟二人也正在着手查凶手了。”
  柳残月道:“宇文姑娘,你今天找来……”
  宇文天仙面色一寒,道:“把你哥找来。”
  柳残月道:“你要干什么?”
  宇文天仙道:“我要问他,为什么把甘元风杀了,为什么?”
  柳残月道:“你忘了刚才你说的话了。”
  宇文天仙道:“我刚才说了什么?”
  柳残月道:“我们都大盗呀,大盗杀人还论为什么?”
  宇文天仙一楞,道:“你兄妹变了,变得好冷酷,变得同往日不可同日而语了,变得……”
  柳残月道:“人总是会变的,尤其是当这人看穿了江湖上的鬼魅伎俩、奸诈凶残、毫无人性可言的时候,更是会变,是不是?”
  宇文天仙道:“伯父他们……”
  “不要提他们,江湖一生,未有善终,是他们太过相信别人了。”
  宇文天仙叹口气,道:“我想见见你哥,至少我们曾经好过。”
  柳残月道:“你不必见他了,他也不会见你。”
  宇文天仙道:“如此无情?”
  柳残月道:“这就是你说的,我们变了。”
  宇文天仙道:“难道不怕我把甘家兄弟引来?难道不怕我对他们说出凶手就是你兄妹?”
  柳残月脸冷冷地变了颜色,她双目厉芒如尖刀,一付欲噬人的样子。
  “宇文姑娘,只怕你已没有机会了。”
  宇文天仙听得柳眉倒竖。
  柳残月又道:“当你在酒馆之中出现,我就派夏荷侍候你了,只是我听了你提及翔龙水寨,一时间想不出你到底是宇文化成什么人,你不是宇文蛟,更不是宇文发,哈,原来你打扮成公子哥儿了。”
  “哈……我瞒过你们了。”
  柳残月道:“你不该来的,宇文姑娘,你真的不应该找来的。”
  “我还是找到你们了,你哥血洗甘家堡,为什么?难道是甘家堡毒杀了你们的父母?”
  柳残月面色灰白,她在咬牙。
  宇文天仙又道:“甘家为什么要害你们父母?我以为那是不可能的事。”
  “你找我哥,就为了这句话?”
  “我要他知道,他不该杀了甘元风,更不该血洗甘家堡,因为甘元风与我就将……”
  柳残月忽地冷笑道:“有件事情我忘了对你说,那就是来到‘快活居’的大豪,如是喝杯酒而去,去的当然平安,如果别有用心,这人的命就不长了。”
  宇文天仙道:“难道你们也敢对我宇文天仙下手?”
  柳残月道:“你不该追来的,你更不该知道血洗甘家堡这件事,所以,宇文姑娘,你得把命留下来。”
  她说得平淡,听的人心头冒火。
  宇文天仙大怒,叱道:“你们敢!”
  柳残月道:“大盗之行,有什么不敢的?”
  她边说边往宇文天仙逼去,袖中传出一声“咔”,有一把尖刀流闪着锐芒。
  尖刀已出,人已逼去,那显然是要取对方的命了。
  宇文天仙大怒,不示弱地也抖出两把尖刀在手中。
  宇文天仙错步中沉声道:“为了报仇,故人也一样下毒手,可恶!”
  柳残月回以冷叱:“江湖上没有真正的朋友,宇文天仙,你接刀吧!”
  真玄,话声犹在,柳残月的尖刀已在宇文天仙的身前挑杀九刀未已,而宇文天仙双刀狂拦中,转身飞入那座十里大亭之上。
  宇文天仙刚刚站定,柳残月已追到身后,看来她是尖刀直指那宇文天仙的背心,实则她左手疾甩间,一点寒星已打在宇文天仙的左腿上。
  那是个谁也无法闪开的地方,因为宇文天仙正好在腿刚落在大亭上方,力道用尽之时。
  就听宇文天仙“哎呀”一声,整个身子往大亭下摔去。
  眼见着就要摔个正着,斜刺里闪出一条人影来,飞行如夜枭般,暴伸一手,抄个正着。
  那随后追下来的柳残月低叫一声:“哥,杀了她!”不错,黑暗中飞来的人正是柳阳。
  宇文天仙不叫了,她反而吃吃一笑,收刀紧抱住柳阳不放手。
  “你终于出现了。”
  柳阳拨开宇文天仙的手臂,还帮她把腿上中的飞镖拔出来,取了布巾为宇文天仙把伤处包扎妥。
  柳阳一直未开口。
  宇文天仙对一旁紧闭嘴巴的柳残月道:“柳残月,江湖上都知道你那一手十二连环飞镖,镖镖要命,谢谢你,刚才未一镖打在我的要害上。”
  柳残月道:“先断了你逃走之念,再取你性命也不为迟!”
  宇文天仙道:“从前你那么温柔,甚至我哥宇文虎一再求我帮他……”
  柳残月沉叱道:“我们没有过去,你少提过去!”
  突昕柳阳叫道:“宇文天仙,你走吧,忘了你今天所见的,忘了我们的过去,走吧!”
  他猛地转身,又道:“下次再遇上,就没有这么容易地放尔了。”
  柳残月道:“哥,至少废了她,叫她开不了口。”
  柳阳摇手道:“放她走吧!”
  宇文天仙忽地不笑了。
  她簌簌地落下泪来,道:“为什么?柳阳,三年前不见你的人,我找你很久呀,我知道你爹庐山王死得不明不白,我一样伤心呀,你们却突然一夜之间全不见了,为什么也不对我说一声,为什么?”
  柳阳忽地咆哮道:“走,怏走,再不走我会出手杀了你,走!”
  宇文天仙一愣之下,忽地掩面转身而去。
  柳残月大叫::“记住,忘了你今夜所见,否则,我必杀你!”
  远处已不闻任何回声了。
  柳残月道:“大哥,二哥会不高兴的。”
  柳阳道:“我会同他解释的。”
  “你怎么解释?当初咱们说定的,绝不对任何人手软,而今你…”
  柳阳痛苦地咬牙道:“几年交情,几乎论及婚嫁,我心中仍有她的影子,大妹子,我如果杀了她,我怕一时间心中的影子会啃噬了我,我仍然是人呀!”
  柳残月道:“我们当然是人,我们有血有肉,只不过我们已是大盗了,二哥说得对,大盗就是大盗,想想爹娘在世,一再告戒咱兄妹,刀在手中好修行,可是他们却死得很惨。”
  柳阳道:“我绝不会忘记,我们要以更残酷的手段,逼杀咱们父母的仇人出现。”
  柳残月道:“那你为什么还放宇文天仙?”
  柳阳已不耐地道:“不要再提了。”
  他转身而去,进人枫林中就不见了。
  柳残月收口气,道:“是情也是孽呀!”

  ※※※
  那是个红目怒汉,这人的手上拎着一把特号砍刀,大刺剌地来到“快活居”。
  走进门他把砍刀猛一立,砍刀扎在椅凳上。
  别人是把刀倚在桌子一边,他是扎的,立刻引来了伙计。
  伙计不吃惊,他还笑呵呵。
  “爷,喝酒?”
  “废话,不喝酒进酒馆呀!”
  伙计自打嘴巴,叭的一声响,笑眯眯地道:“娘的,我真的是废话一句,我马上送酒来。”
  他还真快,立刻提来一壶仙人醉。
  红目怒汉身高六尺,膀宽腰圆,两只大手似蒲扇,分别搁在桌面上,那手背上的黑毛有寸长,活脱像个大猿人。
  他怒视着伙计道:“听说你们这‘快活居’有美人儿呀,怎么不出来叫白大爷看看?”
  那伙计笑笑道:“爷,咱们这儿有美人儿,只不过那得看来的什么人,你爷的字号是……”
  红目怒汉道:“字号?什么字号,若论身份,二大爷我是大别山中三把刀之一的白峰,爷我住虎头寨。”
  伙计吃了一笑,道:“行,我向内报。”
  伙计还为红目大汉把酒斟上,匆匆地不见了。
  没多久,只见有个俏佳人双手托着个细瓷盘子,俏生生地站在这姓白的红目大汉身边。
  “哟,是白大爷吗?”
  “白二爷……”红目大汉指着身边的椅子,又道:“姑娘,坐,坐!”
  他倒变得客气了。
  姑娘掩口一笑,身子一偏,把瓷盘放在桌上,只见瓷盘中放的是碎炒羊肉热气腾腾直冒气。
  “爷是二大爷,那一定还有一位白大爷了。”
  “不错,而且还有一位三大爷,大别山中三把刀,虎头寨中三大当家,这其中就有二大爷我。”
  姑娘微微笑道:“二大爷,你喝酒!”
  姓白的忽然暴伸一手,扣住姑娘手腕,红目更见红光,他嘿嘿冷笑道:“你们的酒叫仙人醉,来,你先喝上一口我看看。”
  他举杯硬生生把碗中酒喂过去。
  俏姑娘被他抓得额角冒汗往下流,只得张口喝了一大口仙人醉,而且又吃了一口碎羊肉。
  红目大汉嘿嘿一声,他松开了姑娘手腕,道:“天下只有毒酒,仙人喝了才会醉,你们……”
  姑娘却吃吃一笑,道:“白二爷,原来你怕喝到毒酒呀,‘快活居’开业三年,几曾听过有人中毒的?”
  红目大汉道:“我问你,为什么我们老大不见了?”俏姑娘吃地一笑问道:“请问,你们老大是谁呀?”“白山,人称大刀片子。”
  “嗷,是白大爷呀!”
  “他人呢?”
  姑娘一笑,道:“二大爷呀,白大爷身上长了两条腿,他去哪里,我怎么会知道?”
  红目大汉冷笑道:“老大来过‘快活居’,来过以后人就不见了,人呢?”
  “我们只开酒馆,管不到客人去了哪儿。”
  红目成芒一闪间,他指着插在凳上的砍刀,冷冷道:“就凭老大的那把刀,江湖上他横起肩膀走路,这么多天不见他的人,我一路追查到此地……”
  他举头前后门看一遍,又道:“老子查到此地线断了,我不找你们我找谁?”
  俏姑娘道:“那也好,咱们帮你查一查,等有了消息,差人把消息送上大别山虎头寨。”
  红目大汉咬咬牙,他不开口问话了。
  只见他双手托起酒壶来,一口气把酒喝干。
  姑娘抚掌笑笑道:“好酒量,再来二斤怎么样?”
  红目大汉道:“送上一坛来。”
  俏姑娘立刻回身走入二门,她匆匆地托了十斤一坛的仙人醉放在桌面上。
  “二大爷,你如果能喝完这坛酒不醉,你比神仙还神仙!”
  红目大汉此刻不但双目已赤,他的那个大鼻子也见变颜色了。变得红嘟嘟的。
  只见他再把一坛仙人醉托在双掌上,先是用力地闻了几下,点点头:“果然够劲!”
  说着,他张开大口,咕嘟咕嘟连喝十几口才又换口大气摇摇头。
  俏姑娘掩口吃吃笑,她低声道:“二大爷,吃口炒碎羊肉吧,调合一下喝得多。”
  红目大汉也听话,他左手抓了羊肉口中塞,瞪着眼对姑娘道:“快去,再取一坛来!”
  俏姑娘一听,道:“你……一坛酒才喝多少?”
  红目大汉忽把酒坛底朝上,天呀,十斤仙人醉他已喝光了。
  算一算他只两口就是十斤酒,俏姑娘看得也愣了。
  “还不快去再拿酒。”
  俏姑娘回身又往二门走,她边走边回头,双目惊讶得有些不相信似的。
  旋踵间,俏姑娘又是一坛酒放在桌面上。
  “二大爷,你海量,咱们这儿都知道,一坛仙人醉,三天见阎王,你喝两坛,可得当心呐!”
  红目大汉默然双手捧起,他宛似喝凉水似的一口气又把一坛仙人醉吃下肚子里。
  俏姑娘一边正自张大嘴巴未出声,猛听一声“咕咚”响,红目大汉一头撞在桌面上。
  红目大汉两手垂两边,他不动了。
  俏姑娘抿嘴一声低笑,道:“二大爷,二大爷,你怎么了?”
  红目大汉没反应,倒是出气很急促。
  仔细看这大汉,不知何时早已全身湿透,如今汗珠子正自桌面往地上流。
  “醉倒了,逞的什么能耐!”
  姑娘回身便走,不料二门后传来一声低叱:“叫他们拖去阎王洞,天黑叫他消失。”
  俏姑娘再走近大桌边,见她伸出右掌,一把拿下扎在凳子上的那把砍刀。
  “还真重,这家伙有力量。”
  她对一个伙计道:“趁着客人未上门,快拖去阎王洞,小心!”
  那伙计笑了。
  他走过来,双手打个回旋,腰身往后猛一挺,便把红目大汉背起来了。
  红目大汉仍然在流汗,那伙计好像背了个水人似的,一路走着一路骂:“娘的老皮,充什么酒仙呀,弄得老子一身的湿!”
  他背着红目大汉走入枫林中,斜坡上他忽然用脚猛力踢地面,于是……
  于是有个暗门启开了。
  伙计把红目大汉背进那道暗门内,又一路地往洞内走了几十丈深。
  洞中有个用木梁支起来的洞室,火把与油灯照得通亮,四周立刻看清了。
  只见四周墙上挂的各种刑具十几样,地上摆的是千斤压与老虎凳,油锅刀板也不缺,只一看就知道这儿比之真的阎王殿还可怕。
  尤其是那刀板上一支支明晃晃的尖刀,人如果被放上去还了得,马上皮开肉绽。
  原来这阎王洞就是杀人场,柳家兄妹设计的妙地方。这时候有五个汉子迎上来。
  “什么人物?”
  其中一人粗声问,口气冷厉。
  伙计道:“二公子,这人来自大别山虎头寨,自称他是二当家。”
  “拴在一边,天黑过堂。”
  什么叫“过堂”?过堂就是审问他。
  随着这位二公子的吼叱声,四个大汉奔过来,很快地便把红目大汉拴在墙边的木桩上了。
  只见这位二公子站在烂醉如泥的红目大汉身边,还用一腿踢了几下。
  “可恶的家伙,很像那个死了的大刀片子白山。”
  一边有个杀手,道:“白山够狠,他死不承认。”
  二公子嘿嘿笑了……
  二公子者,正是柳残月口中的二哥是也!
  此人叫柳星,比之他的大哥柳阳更见残酷。
  只见他的脚尖挑动着红目大汉的下巴,冷冷道:“进了我这阎王洞,你就休想活着走出去,嘿……”
  他说完忽地回身就走,而且走地有声。
  这样的人物,其心中必充满了仇恨。
  庐山王柳长青一家原是在九江经营瓷厂有成,柳长青夫妻二人的武功高绝,但想不到还是中了毒计,遭到坑杀,形势所逼,柳家三兄妹便带领着杀手们远来这云梦。
  云梦原是满天红的娘家所在。
  满天红正是柳家三兄妹的亲娘。

  五、
  “快活居”大门口的那盏纱灯刚刚点亮,大枫林的斜阳大道上忽地来了七个汉子。
  这七个人中有一人手上还牵了一条大黑狗。
  七个人背上插着刀,灰色的衣衫带着几许黄土味,只一进入“快活居”,便听其中一人吼道:“伙计快来!”
  何用呼叫,那伙计早笑脸迎过来了。
  “爷们请坐,酒马上送来。”
  他用一块布抹拭着桌面,又道:“打从哪儿来呀?”
  他才刚把话说完,有个怒汉一把揪住伙计衣领,叱道:“怎么不见有美姑娘?”
  伙计并不惊慌,他笑笑道:“各位要姑娘侍候呀,一句话嘛,马上到。”
  只见一张大桌围坐着这七个怒汉,大黑狗也挤在一边直瞪眼。
  于是,有位姑娘出现了,她笑嘻嘻地走到大桌边,道:“欢迎爷们光临呀!”
  拉黑狗的汉子逼视着姑娘,他忽地一掌拍在桌子上,道:“‘快活居’是黑店吗?”
  姑娘笑笑道:“什么黑店白店的,咱们只卖酒,爷们别乱说呀!”
  那人吼叫一声道:“是不是开黑店,马上就知道了臭婊子的,你以为爷们跑到你们这儿为的是酒?”
  姑娘听得一怔,道:“干什么来的?”
  那人吼道:“多日前不见了当家的,如今咱们二当家进了你们的酒馆,也不见了,嘿……老实对你们说,咱们二当家有千杯不醉的功夫,这一回是引你们上当来的,娘的,你们以为爷们还会再上当?”
  姑娘吃地一笑,道:“爷,你说了半天,我怎么一句也听不懂,你们是干啥的?”
  那人对另外六人点点头,立刻间,六个人拔出砍刀来,伙计对姑娘道:“他们好像是山大王。”
  姑娘道:“咱们开的是酒馆呀!”
  那怒汉吼叱:“你们不是开酒馆,你们开的是杀人店,爷们马上拆穿你们的西洋镜,杀你们一个无话可说。”
  姑娘听得面色大变。
  伙计已往二门闪过去。
  就听那怒汉又吼一声:“把二当家的大黑放了,由大黑为咱们带路去会二当家。”
  果然,那大黑狗有灵性,立刻奔出门外,几个转弯之间,大黑狗已奔入大片枫林中。
  只见七个怒汉握刀冲入枫林中,就在那片斜坡附近,大黑狗又叫又吠直打转。
  七个怒汉见这光景,无不吃惊动容。
  又听那大汉吼道:“天呀,莫非二大爷已遭了不幸,已埋尸在这儿了?”
  另外六人惊怒交加地出刀直往地上砍。
  有个大汉叫道:“这个地方有问题,咱们取来锄头挖挖看不就知道了?”
  “不用挖了。”
  这一声冷冰冰的回应,听得人面色一变,七个怒汉齐回身,只见有个青年人站在一道斜坡墙上,灰苍苍的面皮上似乎是皮笑肉不笑的样子。
  立刻间,七个怒汉围过去了。
  那青年人淡淡地道:“你们在找一个红目大汉,是不是呀?”
  又听那怒汉道:“那是咱们二当家,他人呢?”
  青年把手一指,道:“你们要见他,那就跟我来!”
  这时候,那只大黑狗仍然在那斜坡直打转,嗷嗷叫着不肯跟七人过来。
  此刻,青年人走如行云流水,一路绕过大片枫林,天色已暗,前面是一片乱石堆,他忽地站住了。
  七个怒汉奔上前,就听青年人道:“你们这是有计划地找来了,是吗?”
  又听那带头的怒汉道:“闲屁少放,快带咱们去见二当家。”
  青年人冷冷地道:“先回答所问的话。”
  他声色俱厉,听得人心头一紧。
  那怒汉吼道:“你是什么东西,敢对爷们大吼小叫,你不想活了!”
  青年人哈哈一笑,道:“原来姓白的装醉,他的目的是追查他的大哥呀,哈……”
  就在这时候,忽听一声凌厉的狗嗥声传来,大黑狗已死在斜坡上了。
  七个怒汉吃一惊,有俩人就要挥刀扑过去,但青年人又开口了。
  “各位,你们枉费心机了,你们也永远看不到你们的二当家,就像你们永远也见不到你们的大刀片子白山一样。”
  七个怒汉发一声喊:“杀!”
  “杀!”
  这一声吼叫出自青年人之口,但他并不动手。
  他只是在下达射杀令,因为,随着他的这声吼叫,忽见自四面八方闪跃出十二名黑衣杀手。
  这些人是怎么来的?七名来自大别山虎头寨的头目楞是没有人发觉到。
  再看年青人,只见他双手紧靠背后正徐徐地往一条小路上走着,走得悠闲,走得自在,就好像林中斜坡的杀戮与他毫不相干似的。
  于是,在这青年人尚未消失的时候,他背后已传来凄厉的惨叫声。
  于是,杀戮很快就结束了。
  林中传来大叫声:“二公子,任务完成了。”
  那青年这才站住,他仍然不回身,只是淡淡地道:“收拾干净,各归原位。”
  “是的,收拾干净,各归原位。”
  就这样,一场杀戮结束了。
  现在,青年人走到地道中,他自在地到了那间地下洞室中,面上是一片冷傲。
  这时候有两个怒汉打扮成牛头马面状,手上提了冷水与皮鞭守在洞室中。
  青年人不是别人,正是那“冷面血手”柳星是也。
  提着水桶的马面汉子,恭敬地道:“二少爷,先把他弄醒过来,咱们再逼供。”
  柳星冷笑一声,道:“这家伙没有醉,他诈醉。”
  他此言一出,两个怒汉齐吃惊,四只眼睛盯着酒气冲天的大汉看着。
  柳星已冷叱道:“白峰,你还装下去吗?”
  忽的,被拴在木桩上的六尺怒汉白峰暴睁双目,他红目喷射出冷焰,嘿嘿咬牙道:“小王八蛋,倒是被你看穿二大爷的手段了。”
  柳星淡淡地道:“你很够胆量!”
  白峰道:“老子这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柳星道:“虎未得到,命都没有了。”
  白峰忽地仰面一声厉笑,道:“这么说来,我带来的人也遭到你们毒手了。”
  柳星道:“包括一条大黑狗。”
  白峰一听,大怒,道:“大黑也完了!”
  柳星道:“姓白的,我问你,你是怎么知道那大刀片子死在此地的?”
  白峰咬牙道:“纸永远也包不住火的。王八蛋,大别山虎头寨与你们何仇何恨,为什么你们杀人灭尸,以残酷手段对付江湖人。”
  柳星冷笑道:“你真想知道吗?”
  白峰大吼:“说!”
  柳星道:“江湖一把刀,且看何人耍得开;大盗之行无它,各凭手段而已。”
  白峰大怒,叱道:“这是什么话?”
  柳星变怒,他伸手一把揪紧白峰,吼道:“老子自认是大盗,大盗还讲什么道理呀,讲道理就不用当大盗了。”
  白峰道:“杀我大哥,对你们有何益处?”
  “有!”
  “怎么说?”
  “正是我要逼问你的。”
  白峰叱道:“你想逼问老子什么?”
  柳星道:“千担瓷土年制造出一只贵妃杯,且有诗为证。”
  白峰道:“什么诗?”
  柳星道:“白玉盒,贵妃杯,白玉盒中贵妃杯;斟琼浆,现妃像,玉液之中美人身。”
  白峰怒叱道:“老子不懂你在说什么狗屁倒灶话。”柳星伸手一巴掌,打得白峰双目喷火。
  “你他娘的想怎样?”
  柳星吼道:“那是一只由千斤上等景德镇瓷土制出的一只宝物,千百年难成一只杯,也是我家的传家珍藏,二爷我这三年多推敲的结果,柳家的不幸,就是出在这只宝物身上,想要找出凶手,必须用非常手段。”
  他咬牙咯咯,又道:“姓白的,这种事也只有江湖大豪才敢于下手,你们……”
  白峰叱道:“娘的,原来你们来自庐山王的手下呀!”
  柳星悲愤地道:“柳长青是我爹。”
  白峰道:“你们找错对象了。”
  柳星道:“错杀一百也不在乎,总会逼出真凶来。”
  白峰道:“九江云梦相隔五百里,你小子怎么会来这云梦坑杀武林中人?”
  “九江与大别山也不远,找你们也算找对了人。”
  白峰忽地大吼:“小王八蛋,老子总算弄清楚了,也是老子收拾你们的时候了。”
  随着他的吼叱,只见他忽地双目不赤了,满面红光得宛似上了一层朱漆。
  就听噌噌几声起处,拴在白峰身上的绳子已被他绷开挣断。
  柳星只是冷然地站着未动手。
  牛头马面分左右,举着手上钢叉疾刺过去。
  那白峰一把挡住那支几乎刺上身的钢叉,大吼一声把马面汉往洞壁上抡去。
  不料另一个扮牛面人的手中钢叉,其快如电闪一般,已狠狠扎入白峰的左胯上。
  洞中发出咚声,同时也传来厉嗥声,沉闷的低叫,自那个马面人的口中,他吐出不少鲜血,撞在洞壁上,又跌在地上。
  白峰的一条腿,立刻被鲜血染湿。
  白峰也有一股子霸气,他似乎对于刚才的嗥叫,觉得有失颜面,立刻舞动夺来的钢叉,直往柳星杀去。
  “老子捅死你这小狗操的!”
  柳星一声冷哼:“躺下!”
  只见他忽地自袖中抖出一把尖刀,尖刀顺着刺来的叉刃,滑向白峰的小腹。
  白峰的大刀不在手中,他的手上钢叉回手不及,肚皮上便被尖刀挑了个半尺长的血口子。
  白峰却看也不看地反手一叉杆打在柳星的背上。
  柳星痛得双眉一紧,两个扮牛头马面的汉子已拼命地扑上白峰。
  白峰个子六尺高,一身力气比牛还壮,他见两个汉子拼命地扑来,一声厉吼:“杀!”
  他抛去了手上钢叉,抡动两只拳头,打得两个汉子昏死在地上。
  于是,柳星也喘过气来了。
  柳星也为白峰这种悍不畏死的拼劲吃了一惊!
  就在白峰刚回过身来的刹那间,柳星平飞而上,双手握刀已扎入白峰的腹中了。
  那白峰口中发出“哦”声,手抱腹上的尖刀用力的拔出来,便也冒出一股鲜血来。
  白峰走路不稳地怒视着柳星,手上沾满了鲜血的尖刀,扬了几下,吃力地道:“小王八蛋,虎头寨……会来……找你们……算帐……的!”
  “轰”的一声,巨汉白峰已倒在地上了。
  白峰那一双红目未合上,似乎死得不甘心。
  柳星忿怒地拾起尖刀,慢悠悠地把刀身上的鲜血在白峰的身上拭着。
  当两个汉子悠悠醒来的时候,柳星早已走了。

  ※※※
  有个瘦小的老头儿,像个猴子似的,他躲在树上不下来,算算日子也有几天了。
  这个小老头很想进去“快活居”喝几杯,但他宁愿喝自己背的那个猪囊中装的二锅头。
  这小老头实非泛泛之辈,江湖上的神偷古怀今就是这位老头子,他老人家一方面应邀而来,另一方面为了他的侄儿。
  古怀今来到云梦,实因为他那个宝贝侄子草上飞古阳已失踪多年,怎么一个好端端的人会突然失踪。
  古怀今就是听说那些进入“快活居”的江湖大豪,只进不出的杳如黄鹤,这才把他老人家引到云梦来了。
  这才刚过午不久,古怀今藏在树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打着盹哪,忽地远处奔来一个青年汉子。
  这汉子一身藏青衣衫,头上挽了个英雄髻,一摇二摆地往“快活居”的大门走进去。
  古怀今看得清,心中不由吃一惊!
  只听他老人家喃喃地道:“这小子怎么也来了,怪呀,他不是在中原吗?也来了!”
  古怀今原本不下来的,但见这年轻人走入“快活居”,他急急忙忙地下了树。
  古怀今走到“快活居”酒店门口猛一看,酒店中今天的客人真不少,十张桌子围坐了四十多酒客,这些酒客守规矩,好像全是为喝酒而来。
  那个青衣少年人已坐在临门的那张空桌上,他面上一片弥勒佛似的笑着,挺直的鼻子微抽动,对身边的伙计,笑道:“真香,你们这儿的酒味香,难怪客人不少呀!”
  伙计笑道:“咱们这儿只卖仙人醉。”
  青衣少年道:“听说你们这儿还有美娇娘!”
  伙计双目一亮,道:“怎么,客官你有兴趣?”
  青衣少年正要回应,忽听门口奔进一个人,这人边走边叫道:“等等!”
  青衣少年抬头看,笑了。
  “哟,古老怪呀,什么风把你也吹来了呀!”
  拉把椅子坐一边,这人正是古怀今。
  古怀今先对一边的伙计道:“先取酒来!”
  伙计微微一瞪眼,转身而去。
  古怀今这才对青衣少年道:“娘的,你小子屎克螂上茅房——找死(屎)来了!”
  青衣少年把上身挺了一下,笑道:“怎么啦?”
  古怀今道:“小子,你不知道这是个什么地方?”
  “酒店呀!”
  “表面上是酒店,骨子里不是。”
  “那又是什么?”
  古怀今道:“老夫我闻到一股子血腥味,这儿八成是个杀人的地方。”
  年轻人吃吃一笑,道:“老怪,江湖上处处充满血腥味,江湖上哪一天不死上几个人呀,你休得大惊小怪!”
  古怀今道:“我问你,这一年多来,你见过我那个自以为了得的草上飞侄儿古阳吗?”
  年轻人摇摇头,道:“是有些日子未见到他了。”
  古怀今想说下去,伙计托了盘子过来了。
  酒两样小菜搁桌上,伙计冲着年轻人笑笑道:“少公子,你是不是要位姑娘来侍候?”
  年轻人吃吃一笑,道:“好呀!”
  伙计吃吃一笑,道:“好,我去找一位姑娘来,但不知少公子喜欢哪一类型的姑娘呀!”
  年轻人一笑,道:“听人言,你们这儿的姑娘都美,美得冒泡,我是慕名而来的!”
  伙计立刻转身而去,古怀今摇头了。
  “小子呀,你跳入陷阱了呀!”
  年轻人笑笑道:“老怪,别为小子我担心,齐探花不是大笨蛋,喝酒喝酒!”
  他举杯,也要古怀今举杯,这二人对上了。
  一壶酒喝一半,伙计匆匆走回来了。
  伙计似乎无奈地笑笑,道:“少公子呀,万分的对不起你呀!”
  那年轻人叫齐探花,江北神盗就是他。
  齐探花听了伙计的话,他淡淡一笑,道:“怎么啦?怕我出不起银子?”
  伙计道:“银子不重要,身份地位最要紧,请问少公子,你是何方……神圣呀?”
  他这种问话,令听的人大为不快。
  古怀今就一瞪眼。
  但齐探花却笑笑道:“如论何方神圣,俺不登大雅之堂,但如果要想盗走某一个人的头,嘿……轻而易举。”
  伙计一听,转身就走,进入二门去了。
  古怀今却对齐探花道:“你这是亮了字号招牌,你快完蛋了!”
  齐探花道:“我完蛋了绝不会怪你这位好友不援手,唯有一事相托。”
  “你说说,是什么事要托我?”
  齐探花道:“我如果死了,请为我弄上寿衣一件,寿材一具,和尚道士念经就免了,找个山明水秀之地掩埋掉,我会在阴曹地府感激你。”
  古怀今拢拢嘴上小胡子,道:“就怕连你的尸骨都完蛋了!”
  齐探花一听,笑道:“娘的,这倒也干脆呀!”
  有位紫衣姑娘闪个身走出二门来。
  这姑娘不是别人,柳残月亲自出马了。
  柳残月笑呵呵地走到门边的方桌前,引得几十个酒客看过来。
  不少人惊艳得大喘气,“快活居”的姑娘真叫美呀!
  齐探花吃吃笑,他对对面坐的古怀今道:“老怪呀,常言道得好,嫖单赌双呀,你何必灯一盏的惹人厌!”
  古怀今一听,再看看笑眯眯的柳残月,道:“好,你小子撵我走,我走,你去单嫖找死吧!”
  他抓起酒杯,猛地喝了一口酒,起身扬长而去。
  古杯今走的不回头,他又转入附近的老树林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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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Swordman790106 于 2025-12-12 10:22 编辑


六、
  柳残月不看古怀今,一个瘦小老头子是引不起她的注意的。
  柳残月拉把椅子坐在齐探花一边,笑着为齐探花把酒斟上,道:“传言北地出了一位盗神,那位龙神见首不见尾的盗神,常常会说一句话,他要盗人的头,这个人肯定活不成,莫非……”
  齐探花举杯一笑,道:“那个吹牛的人叫齐探花,而我正是齐探花。”
  柳残月一笑,道:“你今年顶多不过二十岁。”
  齐探花一笑,道:“我他娘的三岁学打拳,功夫练的早呀!”
  柳残月一笑,道:“所以你的大名咱们早听过了。”
  齐探花道:“姑娘,你别把我齐探花当成什么人物看待,我是屎克螂爬到砚台上——算不了文房四宝。”
  柳残月一笑,道:“别管上得了台面上不了台面,你来我这‘快活居’,也算给了我面子了,没话可说,我这儿姑娘你选一个来侍候你。”
  她双掌一拍,二门后走出五位姑娘来。
  五个姑娘到了桌子边,几十个汉子又盯过来看。
  那柳残月指着五位姑娘道:“齐公子,你瞧瞧,燕瘦环肥都有了,你选哪一个呀!”
  齐探花指着身边一位姑娘,笑道:“我自不量力,想请这位姑娘陪我几杯。”
  柳残月道:“姑娘她叫冬梅,齐公子,祝你酒兴大发,愉快地享受吧!”
  她说完便与另外四位姑娘转回二门去了。
  忽的,屋子里几十个汉子起来了。
  只见这些人付了酒帐匆匆地走出门外,走得只剩下齐探花与那位冬梅姑娘二人在喝酒。
  齐探花淡淡地笑道:“原来这些人是一帮的呀!”
  冬梅道:“一群镖局的趟子手。”
  齐探花道:“你们怎知他们是押镖人?未见有镖车呀,难道……”
  冬梅道:“回程的人马,咱们上一回已见过了。”
  齐探花道:“这些趟子手,却来到这‘快活居’喝酒,也算妙呀!”
  冬梅不回答,她只是冷冷一笑。
  齐探花举杯对冬梅道:“干一杯,姑娘,从你的眼神中,我看得出姑娘的内功必精湛了得!”
  冬梅一笑道:“齐公子呀,你高抬婢子了!”
  她举杯,果然一饮而尽。
  齐探花竖起大拇指赞道:“姑娘好酒量。”
  冬梅放下酒杯,道:“咱们干的是奉承客人的工作,喝喝酒是必要的嘛!”
  齐探花道:“冬梅姑娘,你不觉得只是陪我喝几杯酒,情调上是不是太单调了?”
  冬梅抿嘴一笑,道:“齐公子心猿意马了,嘻……”
  齐探花道:“齐某绝非好色之徒,但姑娘的容颜实在美,美得叫人愿以生命换一夜风流,哈……”
  他说得自己也忍不住笑了。
  冬梅半掩口地斜目一瞟,道:“真要一夜风流,第二天怕是又不想死了。”
  齐探花道:“在下想过了,若想同姑娘一夜风流,必有某一种条件,是不是?”
  他顿了一下,又道:“而且绝非是金钱方面的。”
  冬梅道:“齐公子果然猜对了。”
  齐探花道:“姑娘请开出条件吧!”
  冬梅道:“二更天,你去大亭附近的枫林中,齐公子如果能在武功上打败一个人,你回来,冬梅我会恭候齐公子,去我的地方。”
  齐探花双目一亮,笑笑道:“那好呀,听起来就觉着新鲜,呶,就这么说定了。”
  他起身又道:“姑娘,暖酒一壶你等着我,哈……”
  “哈……”冬梅也笑了。
  但当齐探花走出“快活居”的时候,她的笑变了音,一阵子的冷笑声,听得人起鸡皮疙瘩。

  ※※※
  “喂,小子,等等我呀,你往哪儿去呀?”
  这是自树林中溜出来的“神偷”古怀今在边跑边叫。古怀今当然在追喊齐探花。
  齐探花似乎未听见,他走得更快。
  古怀今拔步如飞,但仍然追不上齐探花,二人在轻功上,古怀今就比不上齐探花。
  古怀今的武功也不如齐探花,所以神偷比之盗神又差了一截。
  古怀今大吼:“喂,再不等老夫,老夫骂人了。”
  果然,齐探花站住了。
  “你追我干什么?”
  古怀今道:“我要知道你为什么出了‘快活居’就奔跑,你遇上什么了?”
  齐探花道:“我去制造风流呀,老怪!”
  古怀今道:“小子,休叫‘快活居’的美人儿迷住了,小心小命不保。”
  齐探花道:“哎,你没听人说吗?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呀,哈……“”
  古怀今道:“色字头上一把刀,挨刀滋味不好受。”
  齐探花道:“人各有志,我愿意挨刀。”
  齐探花接着道:“凭你老怪这句话,我在北地总算没有白交你这位老怪朋友,对于你的关怀,我便是死了也感激。”
  古怀今道:“你去哪儿?”
  齐探花道:“我去找一家澡堂子,好生洗个全套澡,香料遍洒,衣衫换新,今夜去同人家姑娘风流呀,哈…
  古怀今听得直摇头,道:“小子,你是茅坑那块垫脚砖头呀!”
  齐探花道:“什么意思?”
  古怀今道:“离死(屎)不远呐!”
  齐探花一声大笑,拔腿就走,古怀今便是想追也追不上了。
  古怀今顿足道:“这小子不是好色之徒呀,娘的,莫非中了邪不成?”
  古怀今又溜到林中去了。

  ※※※
  锦缎被子有一半垂在床沿,大床上男女两个人,两个人相拥而眠,从床的这一边看过去,四只脚丫子也纠缠不清的有上有下。
  如果不是女的小足白皙,你就分不清谁是谁的脚丫子了。
  从这男女二人表情看,大概是作战太过长久才会互拥而眠不知床边已站了个人。
  这个人是怎么进来的?
  院中有狗,狗怎么不叫?
  大门有守门的,怎么未发觉人已进来?
  还有那房门窗子均已插上闩,这个人是怎么进来的?
  这个人之所以能进来,无他,只因为他是盗神齐探花。
  齐探花如果想与皇上同榻而眠,他睡一觉爬起来走人,皇上还不一定会发觉。
  否则,江湖上,尤其在江北一带,为什么人们叫他一声“盗神”。
  此刻,齐探花一把万能尖刀握手中,抵在大床上男子的咽喉上,他左手抓住锦被猛一掀。
  “哗!”
  “嗷!”这是女子的尖叫声。
  那男的不动,却一瞪眼,面皮上一片灰蒙蒙。
  女的忙去抓锦被,“你……你是谁?”
  齐探花道:“我是石秀呀,替我在衙门当差的牛二哥抓奸呀!”
  “我丈夫没有你这个朋友,你是……”
  齐探花吃吃一笑,道:“那好,咱们去问一问牛二哥,你这女人就明白了。”
  女的急摇手,道:“我不去!”
  齐探花道:“好吧!干这种勾当的事总是男勾女的多,何况这小子乃是个名人。”
  男的直瞪眼,他低呼:“盗神,你想干什么?”
  齐探花笑了。
  “一枝花呀,我是打抱不平,替牛二哥抓奸呀,送你去衙门。”
  那男的乃是个采花大盗,人称他“一枝花”文仲七便是。
  姓文的忙应道:“齐老弟呀,你是盗,我是盗,盗盗不同,你爱管闲事,我爱男女睡,你何必找我晦气呀!”
  齐探花面色一寒,叱道:“既知我爱管闲事,牛二哥的这件事,我能不管吗?”
  文仲七道:“齐老弟,今夜你放我一马,他日我必有回报。”
  “你怎么报?”
  “要金送金,要银送银。”
  齐探花收刀了,他淡淡地道:“想起一桩事来了,一枝花,你起来吧,不送你进衙门了。”
  他叹口气,又道:“娘的,我这个人呐,听不得有人对我三句好话说,心太软了,想想,如果送你进衙门,牛捕头非砍了你不可,虽然我知道比功夫你不在乎牛二的那把刀,可是人家是官府中人呐!”
  “一枝花”文仲七道:“怕他也不来此了,娘的,我文仲七也是为打抱不平呀!”
  齐探花一怔,道:“勾上人家老婆,你还是行侠仗义打抱不平呀,我操,天下有此一说?”
  “一枝花”文仲七道:“姓牛的不是东西,一个月难得同她共枕一两次,你看看,人家是年轻俏佳人呀,随他丢在家里摆花瓶呀,什么公事公事的,我看他姓牛的是个混蛋!”
  齐探花叱道:“放屁,睡了别人老婆,你还他娘的勉为其难呀!”
  “一枝花”文仲七暗自咬牙,但他心中明白,眼前是盗神,他打不过,如果他能打过齐探花,早动手了。
  “盗神,你不要金不要银,却不会平白放我走路的,你说吧,你叫我为你干什么?”
  齐探花吃吃笑着!
  “娘的,你果然属蜡烛的,一点就亮。”
  文仲七把锦被往那瑟缩床里的女人身上遮去,对那女人道:“小心牛二的那把刀,小娘子!”
  那小女人立刻猛点头,她抱着被子露个头。
  齐探花却对“一枝花”文仲七叹道:“跟我走,到了城外我告诉你。”
  “一枝花”文仲七扎上腰带手一挥,道:“齐盗神,我算栽在你手中了。”
  齐探花道:“暂时的栽,不会永远的栽,我今儿告诉你,为我办了这件事,你便是再去找人家牛嫂睡,我也不会去告诉牛二捉奸的!”
  “一枝花”文仲七道:“此刻我的欲火已熄,兴趣缺乏,只想找个澡堂子洗去一身的晦气。”
  齐探花道:“行,等为我办了这件事以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你挟着大鸟去乱操,我找地方睡我的大头觉,各行其事,各取所好。”
  文仲七道:“行,就这么说定了。”
  二人匆匆地来到云梦城外,齐探花在一棵大树下,道:“文仲七呀,脱了你的外衣。”
  文仲七道:“脱衣干什么?”
  齐探花叱道:“我叫你脱你就脱,少啰嗦!”
  文仲七道:“我是男人呀,难道盗神有怪毛病?”
  齐探花怒叱:“呸,你他娘的,邪人尽想邪事情,我没那毛病,脱!”
  文仲七脱了外衣,他发觉齐探花也脱了外衣。
  “你穿上我的,我穿上你的!”
  文仲七道:“换穿外衣干什么?”
  齐探花道:“一枝花呀,今夜你冒充我齐探花,走一趟十里坡的枫林‘快活居’。”
  文仲七吃吃一笑,道:“我自江北来,就听了云梦‘快活居’有美女,哈……”
  齐探花道:“我就是发现你在三江出现,我才知道你必是打算找上‘快活居’。”
  文仲七道:“老弟,我知道你的本事大,仙人掌天下无人敌,可是,你为什么叫我冒充你前去‘快活居’?”
  齐探花道:“不是进入‘快活居’,是去‘快活居’附近的那座十里长亭后大枫林中。”
  “干什么?”
  “会一会约我的那位俏佳人呀!”
  文仲七双目一亮,道:“这位佳人美不美?”
  齐探花道:“当然美,就是她太美了,所以我找一个爱美女的你代我出面。”
  文仲七道:“然后呢?”
  齐探花道:“然后陪她睡觉呀!”
  文仲七双目再亮,搓搓手,笑笑道:“这是好事呀,你老弟为什么拱手让人?”
  齐探花道:“我怕做风流鬼呀,哈……”
  文仲七也笑了:“如果真漂亮,便做风流鬼又何妨?”
  齐探花道:“你愿意了?”
  “我愿意。”
  “也不再后悔了?”
  “当然也不后悔,如果真正是美女,娘的,我就有本事收服她。”
  齐探花道:“姑娘原是约我的,你记住,今夜二更天,你站在枫林中,如果有人呼叫齐探花,你回应就成了。”
  文仲七道:“盗神,你在什么地方?”
  齐探花道:“我当你的守护者,我不想叫人把你坑杀在野林中,那会叫我良心不安的。”
  文仲七坦然一笑,道:“有了盗神的守护,我就放心多了,兄弟,走!”
  齐探花道:“别叫我兄弟叫得那么亲昵,我不是你兄弟,我们都是盗,大盗之行各自不同。”
  文仲七一笑,道:“我是采花大盗,你是盗神,江湖上还有那江洋大盗,山贼水寇独行盗,哈……如此多的大盗,天下太平不了啦!”
  齐探花道:“如果盗有道,这个盗就会活得自在,一枝花呀,你活得自在不自在?”
  “自在得不得了。”
  “怎么说?”
  “我每次办完事,很快地忘怀了,我害有健忘症,所以永远自在无烦恼。”
  齐探花叱道:“娘的,你自在,你没烦恼,别人可就倒足了大霉了。”
  文仲七吃吃笑了。
  两个人并肩行,一路赶到十里坡。
  二人先进入十里坡前十里长亭内,那荒岭的大亭中有一股凄凉的意味。
  齐探花抬头看天色:“什么时辰了?”
  文仲七道:“我认为亥时已到。”
  齐探花指着大亭后的大片枫林,对文仲七道:“快去,快去!”
  文仲七道:“就是这片枫林中?”
  齐探花道:“往半里远的斜坡走,一枝花呀,去得早了会佳人,去得晚了空欢喜。”
  文仲七道:“齐探花,莫忘了你是我的守护神呀!”
  齐探花道:“错不了,你快走!”
  文仲七果然找到大亭后的羊肠小径。
  文仲七不是傻子,他走得十分小心,不时地停下来左顾右盼一番。
  喜欢女人的男人,这个人至少小聪明是一流的。
  文仲七就有过人的小聪明,只不过有许多自以为聪明的人,反被聪明所误。

  ※※※
  就在文仲七刚走不久,齐探花从另一边往枫林中走过去,他走了十几丈远,忽听有人低声骂:“小王八蛋,坑人呀!”
  齐探花猛回头,一团黑影已到了他身边。
  “是你呀,你怎么阴魂不散!”
  那黑影正是神偷古怀今。
  古怀今拉住齐探花,道:“小子,你找来个替死鬼呀,一枝花怎会上这种当?”
  齐探花道:“投其所好,自然来到。”
  “怎么说?”
  齐探花道:“我问你,此地什么最有名?”
  “酒,此地有酒‘仙人醉’。”
  “还有呢?”
  神偷古怀今道:“美女呀,江湖传言,此地美女个个似天仙。”
  齐探花道:“一枝花最喜欢美女,对不对?”
  古怀今道:“好小子,你可真叫绝呀,用美女把个采花大盗引来了。”
  齐探花道:“他本就打算找来的呀,我只不过请他早来几个时辰。”
  古怀今道:“刚才我几乎把那一枝花当成你小子了,喂,为什么换穿衣衫?”
  齐探花一笑,道:“无他,请他冒充我,去会一会约我的那位冬梅俏佳人呀!”
  古怀今道:“一枝花要上大当了。”
  齐探花道:“也是他心甘情愿的呀!”
  古怀今道:“如果他挨刀,你怎么办?”
  齐探花道:“一枝花早就该挨刀了,老怪呀,你同情他吗?”
  古怀今瞪眼了。
  齐探花又道:“老怪呀,我知道一般人想杀了文仲七那个采花大盗,实非易事。”
  古怀今道:“怎么说?”
  齐探花道:“一枝花文仲七轻功绝佳,他如果想逃走,江湖上很少有人能把他留住。”
  古怀今听得一声叹,道:“小子啊,你此言触到老夫伤心地方了。”
  齐探花道:“想到你那宝贝侄儿草上飞古阳了?”
  古怀今道:“已经一年多未见到他了,唉,我真担心他是在这儿完蛋了。”
  齐探花道:“别着急,我来了。”
  古怀今道:“又怎样?说不定你也会完蛋。”
  齐探花道:“你就那么对我丧失信心呀!”
  忽地,他把头一挺,低声又道:“散开,咱们各找掩护,小心前面。”
  说着,只见他一个闪跃间,人不见了。
  古怀今也不见了,他老兄匍匐在地上往前移。

  七、
  “一枝花”用衣袖掸着身上,也以双手去拢着长发,挺着身子站在枫林中的斜坡上。
  从四面八方看过去,好像那儿立了个木刻人像似的他等着他的美人儿了。
  “一枝花”文仲七站了一会儿,他开始心中发毛了。是的,已经二更天了,为什么不见玉人来?
  文仲七真想溜,但他心中明白,齐探花必在附近守着,齐探花是个惹不起的人物,在江北就是个令人头痛的人物,尽快办完这件事,远离云梦,远离这是非之地。
  文仲七认为,盗神出现的地方,必是个是非之地。
  他这是抱定了“惹不起躲得起”的心态。
  就在他正自盘算中,附近传来一声低呼:“来的是中原盗神齐探花?”
  文仲七立刻心中一紧,这声音好听,听声音便断定这个女人是美女。
  “在下齐探花。”
  他转而面向发声地方,又抱拳道:“姑娘,在下齐探花,候教了!”
  冷不丁一声尖叱:“杀!”
  这突如其来的尖叫声,听得文仲七全身又一紧,只见一团黑影平飞而来。
  黑影中有冷芒,冷芒似匹练,发出咻咻之声已绕上身来了。
  文仲七早有备,他的袖中一把宝刀,此刻见来人出刀如电,他不求有功但求自保的拼命护着全身。
  一阵叮哨声中,文仲七忽觉腰眼一痛,大叫一声:“哎呀不好!”
  他大叫中拔身就往外闪,便也闪来两支飞镖,分别打中在他的肩头与大腿上。
  文仲七忍痛疾走,那女子尖声道:“齐探花,你还想逃吗?”
  话声落,那女子飞一般地追去。
  文仲七只不过听到声音,他甚至看也未看清对方,就中刀又挨镖,这光景他心中大骂一个人。
  他心中骂齐探花不是人,把他当箭靶子。
  文仲七虽然挨镖,他仍然逃得不慢,一溜烟似地逃到十里大亭,又往云梦城方向逃。
  他心中更骂那齐探花,说什么当他的守护人,到现在不见他的人。
  文仲七回头看,心中大吃一惊,那团黑影就在身后不远处,他不敢再回头,拼了命地往云梦城奔去了。
  那黑影也是一怔,她在顿足,口中叱骂:“兔子!”是的,兔子就是逃的本事大。
  “我怎么向大姐交待呀!”
  她正要回身往林中走,附近传来一声低笑:“冬梅姑娘呀,我又转回来了。”
  那女子听得吃了一惊,放眼看过来,只见一人好端端地站在一棵大树下。
  她腾身而上,口中厉叱:“你是谁?”
  那人仍然笑笑,道:“齐探花呀!”
  这女子果然是冬梅,她仗刀直逼齐探花,道:“你中了我一刀,又挨了飞镖,你逃不掉的。”
  齐探花道:“挨刀挨镖小意思,我担心把命丢了,因为我发现林中还有埋伏的。”
  “你为什么不搏斗?”
  “再打下去我就逃不掉了。”
  冬梅冷冷道:“现在附近没有埋伏了,齐探花,你是不是还打算逃?”
  齐探花道:“再逃就是王八蛋,姑娘,你我认真打一架,完了咱俩人再去开辟另一战场。”
  “什么另一战场?”
  “大床上的战场呀,你休忘了你曾许诺过的。”
  冬梅发出令人不愉快的冷笑,道:“行,只要你不逃走,本姑娘同你去上床。”
  她忽地挺身疾上,刀芒中疾打出一支飞镖,这光景打算一招之间取人命了。
  齐探花倒翻五个空心筋斗,他口中还呼叫:“厉害!”
  但就在他闪过冬梅十七刀,又拍落飞镖的同时,只见他双腿忽地交踢连环,“咚”的一声把冬梅手上的尖刀踢飞。
  那冬梅一声惊呼,左手又欲打出飞镖,却是晚了半步,而且是要命的半步。
  她的曲池一麻,人已被齐探花扣住了。
  “哈……”
  齐探花笑了。
  冬梅这才发觉上当,她叱道:“刚才那人绝不是你,齐探花,你玩诈!”
  齐探花笑道:“我是盗神呀,我盗个人来做替身,这是十分正常的呀!”
  冬梅道:“你想怎样?”
  齐探花道:“走,开辟床上战争去!”
  冬梅叱道:“你敢!”
  齐探花双目一厉,道:“哟,黄牛呀,彼此不是说定了的吗?打完了就得侍候我。”
  冬梅道:“首先,你先用替身,这是玩诈,再就是我们决战的地方是林中,不是这儿。”
  齐探花道:“你这是什么理由呀,不就是决斗吗?刚才你还十分有把握地对我出刀,怎么啦,输不起呀!”
  冬梅指着枫林中,叫道:“走,我们林中再打,如果我败了,你叫我把衣裳脱光也干了。”
  齐探花道:“冬梅姑娘,江湖上我的资历浅,可是江湖上那些狗屁倒灶鬼名堂,想叫我齐探花上当,免了,因为我是个叫别人上当的人物。”
  冬梅道:“你怕再去枫林呀,你孬种!”
  齐探花笑笑道:“就算孬种吧,冬梅姑娘,你今夜是我的了,哈……”
  他握着冬梅的腕门,握得冬梅只是想挣扎,立刻全身一阵痛,他这是什么鬼功夫?
  齐探花用的是仙人掌。
  齐探花很少动兵刃,因为他身上只有一件兵刃,他自己把他的刀起了个名字叫方能刀。
  万能刀与仙人掌,齐探花就凭恃这个,年纪轻轻的早在中原立定了脚跟。
  ※※※
  冬梅跟着齐探花往大道上走去,齐探花边走边道:“冬梅呀,我的床上功夫比之武功可厉害多了,喏,你很快就明白。”
  冬梅道:“齐探花,你知道你在玩火吗?”
  “玩火?”
  “不错,你找死!”
  齐探花道:“便是找死吧,娘的,也认了!”
  冬梅有些发急,道:“齐探花,我告诉你,你若放了我,我有回报。”
  齐探花道:“回服?什么回报也比不过今夜咱们俩人睡在一起制造热闹。”
  冬梅道:“齐探花,你快放了我,然后你远走高飞别再回来,否则……”
  齐探花道:“冬梅,我有个毛病,我的毛病是不信邪,你就少动心眼了。”
  冬梅不再开口了。
  不开口并非她认了,她在心中动心机,只不过她被齐探花抓紧了腕门,一时间她还真的发了急。
  于是三更天刚到,二人奔到一个湖岸边。
  这个湖有个怪名字,叫“刀叉湖”,湖岸柳树特别多,大部分树根露在水边上。
  有一条船就拴在岸边的柳树根上,那冬梅看了一眼,道:“齐探花,你住在这船上?”
  齐探花道:“我一个人住在这船上。”
  他拖拉着冬梅上了船,推开舱门他笑了。
  “冬梅,你看看,我这小船多舒坦,舱内设备也齐全,舱板光,棉被软,睡在里面多舒坦。”
  冬梅道:“齐探花,你……”
  她才说了这一句话,忽的,齐探花骈指疾点,冬梅吭哧一声不动了。
  齐探花抱着冬梅进入舱内,他先放下冬梅,用力的伸展双臂,把身子一歪,他睡了。
  那冬梅被点了穴道,眼睛睁得大大的,只是全身无法稍动,急得她只有转动眼珠子。
  齐探花睡得熟,睡得香极了,他打鼾。
  如果此刻冬梅能动手,齐探花非死不可。
  冬梅暗自运功,她极想冲开穴道,不料她在一阵施力中忽地昏倒了。
  冬梅身子歪向一边,齐探花微微一笑,他转了个身子又睡了。
  齐探花这一夜睡到大天亮,他是被柳枝上几十只麻雀吵醒的。
  齐探花伸头往外瞧,立刻自一边取了吃的。
  他把冬梅拍醒过来,冬梅身子虽然不能动,但她可以张口说话了。
  “齐探花,他究竟想把我怎样?”
  齐探花笑笑,道:“还不是我说的时候,冬梅呀,来,我喂你吃东西,吃完了你睡大觉,我再去‘快活居’……
  冬梅一怔,道:“你还敢再去‘快活居’?”
  齐探花道:“有什么不敢?‘快活居’又不是阎王殿。”
  冬梅道:“虽非阎王殿,可也不亚于阎王殿,你把我留在这船上,我要是遇上坏人怎么办?”
  齐探花笑笑道:“天下最坏的人就是我,你已遇过最坏的男人了,还怕什么?”
  他果然把吃的往冬梅口中送。
  冬梅木然地不张嘴,她咬牙。
  齐探花道:“吃吧,说不定我三天回不来,饿肚子可是很难受的。”
  冬梅道:“你去‘快活居’,我跟你一起去。”
  齐探花道:“你把我当驴呀,吃!”
  冬梅无奈了,如果齐探花不回来,她真要饿死在这条船上了。
  于是,她无奈地张口吃着,齐探花微微笑,忍不住地道:“我们如果是夫妻,娘的,咱们这光景就令人羡慕了,是不是?”

  ※※※
  冬梅道:“你不是好色之徒,你没有占有我。”
  齐探花道:“占有你?如果我的心情不愉快,说不定我就会对你下手。”
  冬梅道:“被你挟持来,我已不在乎了。”
  齐探花道:“别那么说,如果我真要……”
  冬梅道:“齐探花,来吧,看我在不在乎。”
  她双目中流露出一种勾人的眼神,光景还真叫齐探花全身一紧。
  “你不是真的吧?你玩真的?”
  冬梅道:“把我放倒,脱我衣裤,齐探花,拿出你男子汉的勇气,你怕了不成?”
  齐探花道:“我怕?谁怕谁呀!”
  冬梅道:“那就做出来我看呀,你孬种了不是?”
  齐探花道:“你激怒我了。”
  冬梅道:“你不是说过吗?你的床上功夫高于你的武功,你为什么把我远从十里亭挟持到湖岸而不动手?”
  齐探花听得全身血脉喷胀。
  他鼻孔耸动着一把推倒冬梅。
  冬梅反而吃吃笑了。
  齐探花抓住冬梅,他三把两把脱了冬梅的衣裤,那冬梅仍然笑。
  “来吧,且看你有多大本事!”
  齐探花双目喷出红光,他喘息地咬咬唇,也怒视着赤裸的冬梅。
  他一时间额头上冒出冷汗来。
  他认为她也是盗的一类人物,是盗就不在乎来这一套把戏。
  是的,他自己是盗神呀!
  江湖上的盗字辈人物,没有人会被女人唬住的。
  带着几许的忿怒,齐探花自脱衣衫,那冬梅双目睁亮地逼视着他。
  猛的一个哆嗦,齐探花又匆忙地给自己穿上了衣衫,他也再把衣衫给冬梅穿妥。
  冬梅似是大失所望地叫道:“齐探花,你果然是个孬种,你在这一方面败了!”
  齐探花一句话也不说,匆匆地登上岸,飞一般地走了,冬梅呼叫道:“齐探花,回来呀!”
  齐探花当然听见了,但他仍然跑得快,绕过了云梦城西又往十里坡那面去了。

  八、
  齐探花回到十里长亭附近,天已快晌晚了。
  他才刚走到十里长亭前,忽见林中奔出一个人,齐探花抬头看,他微微笑了。
  来的不是别人,古怀今是也。
  古怀今一把揪住齐探花,道:“小子啊,昨晚上我真替你捏一把冷汗呀!”
  齐探花道:“怎么啦?”
  古怀今道:“还怎么啦呀!小子,我高处看的清,那个女子在追杀逃走的一枝花文仲七,刚走,我老人家也打算跟上去瞧瞧,不料我正打算动身离开古树,忽的附近冒出十二个青衣大汉来,这十二人动作粗野,个个凶悍,他们只是围在一起,不知说些什么,立刻又分散开来,不见了!”
  齐探花道:“老怪,你以为这些又是什么人?”
  古怀今道:“八成是‘快活居’的真正杀手。”
  一笑,齐探花道:“‘快活居’男男女女均是杀手,你没见那女子手段有多狠!”
  古怀今道:“所以我为你小子担心了。”
  再一笑,齐探花道:“老怪,你放心,我会找个机会帮你打探你那位侄子的,现在,我得去‘快活居’了。”
  古怀今一怔,道:“怎么,你又要去‘快活居’呀!”
  齐探花道:“怎么,不可以?他们开的是酒店呀,我是客人呀!”
  古怀今道:“小子啊,我知道拦不住你,老夫我只好在树上为你祈祷了。”
  齐探花道:“如果你又往树上躲,不如为我去办一件事情。”
  古怀今道:“什么事情,你说说,我听听。”
  齐探花道:“你跑一趟鸡公山怎么样?”
  古怀今道:“鸡公山有个大盗张不凡,头痛的人物呀,我也是他邀来的,娘的,找他干啥?”
  齐探花道:“他是山寇大盗,你是神偷大盗,我乃盗神,咱们均是盗字辈人物,你去找张寨主,请他抽下山来,就说江北的盗神已来了,要见他。”
  古怀今道:“在什么地方?”
  齐探花道:“刀叉湖岸他为我备的一条船,就在那儿大家见个面,日子定在三日后。”
  古怀今道:“我去,可是小子你在这三天可要多加小心哟!”
  齐探花道:“我死不了,老怪,我命长得很。”
  古怀今摇头一叹,道:“好吧,我这就去鸡公山,怎么样也要叫山大王张不凡下山来!”
  古怀今说走就走,拔腿便往鸡公山方向奔去了。
  齐探花转过斜坡上大道,他大摇大摆地走进“快活居”的大门,他发觉店中酒客十几个,正在畅饮呐!
  齐探花又坐在临门的那张桌子上了,于是,二门后匆匆地走出一位美娇娃。
  是的,柳残月一闪到了齐探花桌前。
  柳残月似笑非笑地道:“盗神,你昨夜……”
  齐探花立刻笑笑道:“昨夜我失约了,所以今日特来向冬梅姑娘致个歉,真是的,冬梅姑娘呢?”
  柳残月冷冷一笑,道:“盗神,你故装不知,我以为你运用盗的手段盗去了冬梅。”
  她不等齐探花回应,立刻又道:“昨夜那人为什么要扮成你的模样?是你的安排吧?”
  齐探花心中也对这柳残月大为佩服,全被她说中了。只不过齐探花是不会承认的。
  干笑一声,齐探花道:“姑娘,事情不能全凭猜臆,我是要见冬梅姑娘的。”
  柳残月道:“她不在了,也许她已死了,盗神,我这儿美女多的是,改换一位吧!”
  齐探花道:“听你口气,冬梅真的不见了。”
  柳残月再一声冷笑,道:“盗神,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咱们之间,别再故弄玄虚了。”
  她微摇头,又道:“我损失个姑娘,也没什么了不起的,盗神,还有兴趣吗?”
  她不等齐探花有反应,巴掌一拍,有位姑娘端了个盘子走来了。
  那姑娘俏模样,站在齐探花身前抿嘴笑,一壶酒先放在桌面上,两样小菜端上来。
  “齐公子,小婢我叫秋菊,侍候你了。”
  柳残月已站起来,淡淡地一笑,道:“小心侍候齐公子。”
  她瞟了齐探花一眼便扭动腰肢往二门去了。
  那秋菊紧坐齐探花一边,一身的细皮白肉带香气,吐气如兰地对齐探花道:“齐公子,来到‘快活居’,如有真本事,要酒有酒,要人有人。”
  齐探花呵呵一笑,道:“刚才听柳姑娘的话,好像冬梅姑娘真的不见了,而我却淌入这池混水中,想脱关系也不能了。”
  秋菊道:“喝酒吧,别提扫兴的事情。”
  齐探花道:“扫兴的事?一个美姑娘失踪了,是一件扫兴的事?”
  秋菊道:“人在江湖嘛,有时候人命贱得狗也不如,有时候却高贵得不得了!”
  齐探花吃一惊,道:“姑娘有感而发呀!”
  秋菊道:“生生死死见的多了,便也看平淡了。”
  她仍然一扫忧愁地笑了。
  “齐公子,来吧,我为你斟酒。”
  她动作细腻,人又美俏,一颦一笑,着实勾人心志。齐探花立刻大乐,举杯开怀喝起来。
  他边喝边笑道:“‘快活居’的姑娘真够美的,几个站一起,令人眼花缭乱,单独站出来,个个似天仙,皮色如同水豆腐,着实令人愉快。”
  秋菊道:“客人如果不愉快,我们就会惭愧。”
  十几个客人便在这时候往门外走去,有个伙计后面送,一边还呼叫:“送客啦,小费一钱!”
  “谢谢!”
  这是另一个伙计在门口的回应,等到十几个客人走远,才听到那伙计一声怪叱:“呸,娘的,侍候十多个土包子,没想到只有小费一钱!”
  俩人再看齐探花这边,彼此一瞪眼,便往二门柜台边走过去了。
  齐探花举杯正喝着酒,那秋菊伸手扯开上方两个扣,微微地露出酥胸起伏处。
  齐探花看得一瞪眼,笑了。
  “姑娘在迷惑我了!”
  “就算是吧,因为我真心地看上你了,齐公子!”
  齐探花道:“只不过,若想与你共枕眠,先决条件必须交手比高下。”
  秋菊道:“那是咱们‘快活居’订下的规矩嘛!”
  齐探花道:“为什么要订这种不进人情的规矩?”
  秋菊却理直气壮地道:“齐公子呀,你想一想,‘快活居’一共只不过五位姑娘呀,如果来此喝酒的客人,不论什么身份,三教九流,贩夫走卒,都要咱们去陪他们上床,那还得了呀!”
  齐探花道:“有银子的也不行吗?”
  秋菊道:“有银子的人最俗气,我们不喜欢俗气的土豪。”
  她伸手搁在齐探花的手背上,轻柔柔地抚摸着,又道:“只有武功,武功高绝的人绝不庸俗,武功高绝的人也不太多,我们便应付得来了,你说是不是?”
  齐探花道:“可是一旦比武,生死相搏,这又为什么?打败认输也就是了,何以定要人命?”
  秋菊眼一亮,道:“这话是谁说的?你见过我们这儿死了人?”
  齐探花笑了。
  他指着远处大枫林,道:“秋菊姑娘,我如果想一亲芳泽,大概免不了比个武什么的。”
  秋菊一笑,道:“也不勉强啦,如果你齐公子觉着不值,可以出门别回头,就好像刚才那十几个极其庸俗的人一样。”
  齐探花心中窃笑,这姑娘也用激将法了。
  “好,是不是也定在二更天,同样的大枫林中?”
  秋菊吃吃笑了。
  “谢谢,谢谢!”
  齐探花道:“谢我?谢我什么?”
  秋菊道:“谢你齐公子看得起我呀,至少在齐公子的眼里我秋菊还算美人呀,肯为我一搏,我应当谢谢的,齐公子,你说是不是?”
  齐探花呵呵笑了:“不错,你是很美,美得在下愿为你一搏,哈……”
  他起身,又道:“酒已足,兴未尽,姑娘,咱们二更天再见了!”
  秋菊忽地迎上去,她贴紧了齐探花,俏嘴微翘,道:“齐公子,我是真心地喜欢你,我为你祈祷,但愿你胜利归来,我会……我会……”
  她还真的羞低下头,发香已飘进齐探花的鼻中了。
  齐探花用力搂了一下秋菊,笑笑道:“娘的,这年头越发的把人弄糊涂了,是他娘的温柔乡,却又是杀人场,美丽的女人投了怀又送了抱,背后为何藏着一把刀,怪了!”
  秋菊道:“莫忘了,美人爱英雄呀,你明白,胜者往往是英雄嘛!”
  “哈……”
  齐探花甩开大步出了“快活居”的大门,他走得不回头,他又在动心机,如何应付今夜二更天的一场搏杀。
  他心中明白,“快活居”必然为了冬梅之事,今夜是必要杀了他。
  只不过想杀齐探花,实在不简单。

  ※※※
  齐探花走出“快活居”不久,忽听身后有人叫:“齐公子呀,等等我!”
  齐探花回过身,只见是秋菊奔来了。
  怪了,她为什么追来了?
  齐探花还是微微笑,道:“距离二更天还有两个时辰呀,你就不耐等了?”
  秋菊吃地一笑,道:“齐公子,我跟来侍候你呀,难道你不喜欢呀!”
  齐探花一笑,道:“太好了,咱们来他娘的一个先斩后奏,如何?”
  秋菊一怔,道:“什么叫先斩后奏呀?”
  齐探花道:“我直接地告诉你吧,咱们先上床,二更天我赴约,你我先快乐,娘的,便是二更天我完蛋,至少我齐探花也已一亲芳泽了,哈……”
  秋菊道:“你猴急呀!”
  齐探花道:“不就是为了那回事吗?哈……走,你我找地方快活去。”
  他伸手拉了秋菊,先搂入怀中吻起来。
  秋菊半推半就,几次转头未闪开,已被齐探花吻个正着,吻个无法再闪开。
  怪了,秋菊被吻,她反而不动了,仰面承受着齐探花热吻,慢慢地开始扭动她的腰肢了。
  猛丁里,齐探花抱起秋菊,笑呵呵地道:“真的对胃口,咱们林中脱衣裤。”
  秋菊急忙摇手道:“不可以!”
  齐探花道:“只要咱二人喜欢,娘的,有什么不可以?
  秋菊开始挣扎,弹着双腿,道:“齐探花,你疯了?快放下我呀!”
  齐探花边走边笑道:“我怎么会疯呀,我正常呀,江湖上只有乱杀人的家伙才疯了,哈哈哈,姑娘呀,你马上知道我多么的正常了。”
  秋菊在齐探花的怀中可急了,她怎么会在此刻同齐探花搞七捻八地干那男女之间苟合之事?
  她是一路追来要监视齐探花的。
  她明着是跟齐探花在一起,实际上盯紧齐探花直到今夜二更天。
  秋菊奉命追上来,目的就是不叫齐探花再弄诡计。
  齐探花当然明白这些。
  他如果连这一点也不明白,他就不叫盗神。
  现在,齐探花制造机会整佳人了。
  他抱紧了秋菊冲入林子里,左转右转地找到一处落叶堆积的大树下,噗通一声,他抱住秋菊二人一齐便倒在地上了。
  秋菊手足并用,拼了命似的在反抗。
  她反抗的有力量,齐探花几次均未脱掉她的衣衫。
  齐探花似乎也火了:“娘的,月里嫦娥呀,变成个小辣椒了,有意思!”
  就在这时候,那秋菊一个侧身往上挺,右手骈指疾点向齐探花的璇玑穴。
  她还真的点中了,而且指尖入肉半分深。
  只不过她这一指招来了祸灾,因为齐探花是个非常的人物。
  齐探花早已有备,当他抱起秋菊的时候,他已把全身大穴封住了。
  秋菊的指尖如戳棉絮,毫不着力。
  秋菊一惊之下,她的腕门已被齐探花扣住了。
  “哎哟!”
  秋菊被扣,痛得一声哎呀叫。
  齐探花已冷笑了:“姑娘,便是要命也需等到二更天吧,这个地方你下手戳,不是一心要我的命呀!”
  秋菊道:“你松手,我是被你弄急了才……”
  齐探花面皮一寒,冷冷道:“人言美的女人心最毒,至今我不信,人言最美的蛇也最毒,这话我相信,娘的,你不是叫我死吗?那好,咱们先燕好,完了我放你,算是抵消你的这一次阴招。”
  他手掌用力,那比金箍咒还令人难以忍受。
  齐探花的“仙人掌”,那是江湖上一绝,有识货的人物明白,那种“仙人掌”由苦练鹰爪功再练绵掌,暗含隔山打牛铁拳神功,练成之人,宛如手上十把尖刀与两个铁锤一般威力。
  因此齐探花就很少动他的那把万能尖刀。
  此刻,秋菊全身无力,她甚至双腿也被齐探花压在一条有力的粗腿下。
  衣衫被剥下来了。
  红肚兜也扯下了,秋菊急得欲哭,这时候她真的恨死齐探花了。
  “齐公子,别这样呀!”
  齐探花直视秋菊那一双尖峰,嘿嘿一声,道:“怪了,男人为什么就逃不过女人的这双尖峰乍现忘了自己是老几,忘了圣人的教训,非礼勿视。”
  秋菊急得扭动腰肢,她扭得齐探花心猿又意马。
  “唰唰唰”之声起处,秋菊的裤子也松了。
  齐探花好像真的欲上马了,只不过他低头看了几眼,不由耸动鼻子道:“是美,嗨,秋菊呀,你闭闭眼睛吧,我要同你登巫山效于飞了,哈……”
  “不,齐公子,不可以!”
  齐探花道:“何必非要二更天我打赢再干呀,我说过了,咱们先斩后奏呀!”
  秋菊道:“二更天你若胜了,我心甘情愿是你的人,否则,我会恨你一辈子。”
  齐探花道:“万一我胜了,你们不履行诺言,娘的,我不是白忙一场。”
  秋菊道:“不会的,绝对不会。”
  齐探花道:“有什么保证?”
  秋菊道:“我就在你左右呀,我不会离开你的。”
  齐探花道:“这话是你说的。”
  秋菊见有转机,忙点头道:“而且是保证。”
  齐探花道:“太好了,我这就回去养精神,你立刻同我一起走。”
  他在松开秋菊的腕门同时,出指疾点过去。
  那秋菊双肩微麻,双手再难抬起来了。
  齐探花指着自己鼻尖,对木然的秋菊道:“我齐探花是君子,总是对我的对手礼让三分,今日这局面,如果换了那位一枝花文仲七,哈,他会饶你才怪,他早就把你压上了。”
  秋菊便是开口也不自在:“你……君子……嘛!”
  齐探花笑了。
  他捧了一下秋菊的双峰,啧啧两声,道:“瞧瞧,瞧瞧,多么的诱人呀,唉,我今夜二更天,必全力以赴,与你同登巫山行这天下最愉快的云雨,哈……”
  他边逗,可也慢慢地再把秋菊的衣裤重新穿妥。
  秋菊也不知是羞愧还是感动,她落下了几滴泪。
  齐探花只装没看见。
  齐探花的心中想什么?
  原来他心中在冷笑,他想是令人吓一跳。
  齐探花从这“快活居”人的语音中,知道来的是江西老表呀,江西话同湖北话相差很多,当然,又与齐探花的中原话更是不一样。
  齐探花想着,这批老表太嚣张,来云梦开起杀人场来,拿人不当人,还专干江湖有本事的人。
  齐探花与鸡公山的张不凡有交情,他是应张不凡的力邀,才由信阳州过武胜关来到云梦的。
  齐探花等于是来助拳,因为这一带那是鸡公山张不凡的势力范围。
  有人在他的地面上摆下杀人场,张不凡就火大了。
  也难怪,齐探花委托神偷古怀今赶快去找张不凡。
  ※※※
  齐探花走前面,而且走得好自在,走得宛如带着女人逛山水一般。
  他边走边吃吃笑,就是没开口说句话。
  天都快黑了,跟在他身后的秋菊吃力地道:“齐……公……子……去……哪儿?”
  齐探花道:“回我住的地方呀!”
  秋菊道:“你……住什么地方?”
  齐探花叹了一口气,道:“说起来话儿长,王小二没爹娘,上无片瓦下无床,夜夜睡庙堂,吃一顿来饿一顿,天天为饭忙,我,苦命啊!”
  秋菊道:“你……不似王小二,凭你的功夫,江湖上你可以当老横。”
  齐探花道:“再横也横不过你们‘快活居’的人物吧?姑娘,你们的作风,已视江湖为无物了。”
  秋菊一听,也不知什么地方的勇气,她尖声大吼:“你知道什么呀?”
  齐探花听得一喜,他正要知道这批人物底细,闻言立刻道:“我知道的是不多,可是我知道有不少江湖成名人物,进了‘快活居’就再也不见了。”
  秋菊道:“你知道吗?十二条大江船呀,十五座大瓷窑,正当的营生过日子,可是仍然免不了挨刀子,被坑杀,咱们找谁去叫苦?江湖充满不平事,咱们这是被逼的,你知道吗?”
  齐探花一怔,道:“你承认你们‘快活居’是杀人场?”
  秋菊道:“那也得此人够份量。”
  “为什么?”
  “因为只有够份量的人,他们才自以为了不起,齐探花,你就自以为了不起。”
  齐探花吃吃笑了:“姑娘,快走,走得慢了你受活罪,肩井穴是不宜久麻的。”
  他匆匆地往前走着,秋菊已似气力用尽似的再也吐不出一句话了。
  是的,一个人的双肩麻木,当然不好受,秋菊还真能忍耐。
  绕过了云梦城西,沿着一条小河岸到了那个名字怪怪的刀叉湖柳岸边。
  这儿平日少有人来,当然,齐探花选的地方绝对不会有人来打扰。
  现在,湖岸边的老柳树根下,仍然拴着那条船,齐探花带着秋菊,来到船边,他对身后的秋菊一笑,道:“秋菊呀,船上有你的姐妹在,你不会孤单的。”
  秋菊一听,双目一亮,道:“谁?”
  齐探花道:“你应该猜得到的。”
  “是冬梅?”
  齐探花哈哈笑了。
  秋菊一声呼叫:“冬梅,你在船上吗?”
  她一跃上了船,低头看舱内。
  齐探花也跟着上了船,不料秋菊木然地回过头来,道:“这儿没有人呀!”
  齐探花听得吃一惊,忙伸头看舱内,舱内果然没有人,那冬梅不见了。
  齐探花怔怔地道:“娘的,怪了,人怎么不见了?”
  秋菊道:“齐探花,你果然把冬梅藏在这儿了,你又把冬梅弄丢了,你……你是个奸诈的人呐!”
  齐探花咬咬牙,道:“秋菊,你等我,我很快就会把冬梅再找回来。”
  秋菊道:“解了我的穴道,齐探花,我答应在这船上等你,可是我不想像冬梅一样地被人挟走。”
  齐探花道:“你尽可以放心,我不会再叫你也失踪,娘的,我如果猜的不错,必是那小子干的缺德事。”
  “谁?”
  “你别问,我马上回来,你睡觉吧,人呐,只有睡着了才会忘了烦恼。”
  他出掌疾拍,拍开了秋菊的双肩穴道,却又打一横掌切过去,切中秋菊的玉枕穴。
  于是,秋菊吭哧一声倒下去了。
  齐探花一把托住秋菊的身子,轻悄悄地放在船舱中,他的双目已见厉芒。
  如果真是那小子干的,齐探花就不会放过他。
  齐探花如果失去了冬梅,他怎么再去进行他的计划?便是张不凡那里也无法交待。
  齐探花看看天色,飞一般地奔向云梦城去了。

  九、
  齐探花船上丢了冬梅,他的心中只想到一个人,那个人就是受了伤的“一枝花”文仲七。
  文仲七是个采花盗,文仲七也似乎知道他住在刀叉湖岸附近的船上。
  齐探花认为,八九不离十,准定是文仲七这淫贼找来刀叉湖,发觉了冬梅一个人在船上,而且冬梅被点了穴道制住难动手,文仲七怎会放过这大好机会?
  齐探花也替冬梅担起心来了。
  如果冬梅被文仲七折腾,齐探花绝不会轻易饶过大淫盗文仲七。
  现在,齐探花奔到云梦西街后的那座小院门前了。
  齐探花左右看一遍,他拍门。
  他这一回不从墙上翻墙进了,因为云梦西街的捕头叫牛二,牛二也是个人物,这时候他不想多生是非。
  门开了,开门的果然是牛二,这时候牛二是会在家中的,天快黑了,牛二当然会回家来了。
  “你小哥找谁?”
  齐探花一笑,道:“我在打听一个人。”
  “什么人?”
  “这人叫文仲七,是个……”
  他话未说完,牛二伸手一把抓,只不过他未抓牢齐探花,因为齐探花闪得妙。
  牛二未抓到齐探花,他咦了一声跳出门外来。
  “说,那个淫贼他在什么地方?”
  齐探花道:“那个狗东西,我正在到处找他,娘的,他挟个大鸟不老实,专捡嫩的姑娘搞,我找他是要杀了他,为江糊除一大害。”
  牛二双目一亮,点点头道:“这么说来,你老弟也是吃过那淫徒的亏了。”
  齐探花道:“我有个大妹子叫冬梅,八成被他弄去了,我急着找他呀!”
  牛二忽然道:“小兄弟,你找那淫贼,怎么找到我家来了?”
  齐探花道:“有人曾见过那淫贼到过这儿来。”
  他此言一出,牛二一声厉吼:“他娘的,我老婆说的呀,原来是真的呀,这淫贼贼心真大了,他在老虎口中也拔牙呀,我非杀了他不可!”
  齐探花一听,就知道牛二的老婆有一套。
  牛二嫂同文仲七有一手,这件事被他齐探花知道了,牛二嫂怕牛二听了流言找她算帐,那地方有规矩,偷汉子的女人会挨刀。
  何况又是捕头牛二的老婆。
  牛二嫂不想挨牛二的刀,她当先在牛二面前哭诉,牛二再是冒火,也只有认了。
  牛二当然不会放过一枝花文仲七,听了齐探花的话,他咬牙切齿地道:“小兄弟,找到那淫贼你送他进衙门,我牛二必有赏。”
  齐探花道:“牛捕头,看你这般生气,莫非这文仲七他对你……”
  牛二厉吼一声,道:“别问了,气死我也!”
  “咚”的一声门关上了。
  齐探花真想哈哈笑,因为他明白牛二上了他老婆的当。

  ※※※
  齐探花匆匆地走到大街上,他别的地方不会去,只走进云梦唯一的一家药铺,回春堂老药铺。
  此刻才刚刚吃过晚饭,回春堂药铺的八仙桌一边坐着个戴眼镜的半百老人,那人就是大夫。
  齐探花走进门,他双手抱拳深深一礼,道:“大夫呀,小子我有事来打扰了。”
  那大夫扶正眼镜,道:“你看什么病?”
  齐探花道:“我不看病,来向大夫打听个人。”
  大夫道:“怪了,打听人跑我这儿呀,谁?”
  齐探花道:“这人受过伤,身上挨了刀又挨了镖。”
  “哈……有,有……”
  齐探花一怔,心想:“怪事,他怎么哈哈笑?”
  就听大夫又道:“这人是你朋友吧?嗨,他人真大方,治疗费五两八钱银子,他大方,非给十两不可,哈……我又不能说一句‘欢迎他再来’,真的很感谢他,唉,如今这种视银子如粪土的人,不多见了。”
  齐探花一听,便明白,文仲七这家伙,他真的把银子花在刀口上了。
  他花银子为治伤,这大夫必会尽力而为了。
  齐探花笑笑,道:“我这位朋友本就很大方,唉,他中了恶人的毒手,挨了刀呀!”
  大夫立刻笑笑,道:“不碍事,那点伤经过我的手,他当天就能走上百里。”
  齐探花一听,回头就走。
  齐探花肯定文仲七动了冬梅的手脚了,必得尽快找到这淫徒,否则冬梅必遭文仲七狼吻。
  齐探花心中发急,如果是白天,文仲七也许稍有顾忌,如今天黑了,天黑正是色狼横行的好时光。
  齐探花不相信文仲七会在白天抱个姑娘进城来,必是在城外某个地方。
  齐探花又出城了,他奔到了城外四下观察,云梦这地方野树荒林不多,倒是小河有两条。
  云梦城南三里远处,有一座龙王庙,那座庙不大,只有前殿与后庙院。
  齐探花奔到庙前面,发觉庙门推不开,从门缝中看进去,大殿堂上燃着烛光照得很亮。
  齐探花觉着有点怪,庙堂为何天刚黑就上了闩。
  他轻悄悄地绕到庙后墙,仲头瞧向庙院中,忽见庙中一个火工提了个酒壶,托了个盘子往边厢中走去。
  齐探花以为,庙中吃斋饭了。
  他正在思忖着如何进去打探那文仲七的消息,突然奇怪地张大了眼睛,因为那扇门噗通一声也掩上了。
  齐探花觉得,吃斋饭需要掩门吗?
  于是,他立刻跳进庙院中,几个闪身间,到了厢屋的那个小圆窗前。
  齐探花伸头引颈看进去,不由得更是吃一惊,怎么里面黑洞洞,人呢?
  齐探花立刻紧张了,这座龙王庙有问题,这座不算大的庙有机关,刚才那人为何不见了?
  齐探花自身上取出万能尖刀,他很快地拨开了厢屋门走进厢房内。
  隐隐约约的,他发觉有一张床下面露出个地道口。
  齐探花把耳朵贴过去仔细听,这一听,听得他全身火冒三丈,不由咬牙冷哼一声:“王八蛋!”
  齐探花拨开洞口大木板,他顺着石阶往地道中溜进去,于是,他听得更清楚了。
  只听那声音,道:“和尚我就不相信,她一个女子能杀得你如此凄惨。”
  “你千万要相信兄弟的话,此女不但刀法犀利,也打得一手好镖,你若解了她穴道,咱们今晚这戏就别唱了。”
  “那多没意思,弄个不会动没反应的女人,便是再美,也味同嚼蜡。”
  “我看只要她活着就够妙,来吧,咱们喝酒,边吃边欣赏她的动人身子,哈……我们吃过酒再上马。”
  “哈……兄弟呀,多日不见你到我这儿来了,天黑你扛了这个宝贝来,太妙了。”
  “一波,我他娘的也是误打误撞地找到她,娘的,我原本是找那个坑死人不偿命的狗东西齐探花的,操他娘的,几乎命不保。”
  “江北那个盗神呀,你怎么惹上那小子。”
  “谁说我惹他呀,老子躲还不及呐,娘的,是他找上了我,我正在同牛二老婆拥睡,被那小子撞个正着!”
  “你呀,牛捕头的老婆你也勾搭呀,你就不怕牛二知道杀了你。”
  “哈……一波呀,这你就不懂了,只要女人同你睡,她的心就会护着你,牛二一辈子也不会知道。”
  “一枝花呀,今夜咱二人有快活,他日遇上那难缠的盗神,你怎么向他交待?”
  “交待?我交待个屁,他知道是老子弄走了姑娘的?
  他有证据吗?操,我还打算指着他鼻子骂大街呐,没事叫我假扮他,替他挨刀!”
  “哈……兄弟,干!”
  “干,哈……你瞧她那一双眼珠子,美呀!”
  “美你娘的蛋!”
  这一声臭骂,骂得这间小小地室中二人齐吃一惊,双双抬头看过来,只见门口站着个索命年轻汉。
  室内二人不喝酒了,二人双双站起来。
  室门口的人当然是齐探花,他双手空荡荡,双目却似两把尖刀要刺穿人心似的凌厉。
  室中,一个是一枝花文仲七,另一人乃是龙王庙的住持一波和尚。
  龙王庙也只有他一人,可也是个花和尚。
  花和尚一波惊怒地叱道:“好小子盗神齐探花,你偷进我的秘室来了,可恶!”
  文仲七尖声道:“齐探花,你坑人不是那般坑的,引我去大枫林中替你挨刀呀,你看看,你看看,我身上开了三处血口子,这才刚愈合呀,你坑死老子了。”
  齐探花冷冷一笑,道:“你们两个果然臭味相投,女人的克星,江湖中的败类,今天饶你们不得。”
  文仲七大叫:“盗神呀,人要凭良心呀,我可是为你挨过刀的人呀,便是对你无功也有苦劳吧,你怎么了,见了面要杀我呀,天理何在,仁义何有哟!”
  一波和尚冷冷道:“一枝花,你怎么变成缩头乌龟了,怕他个鸟,咱们是两个人,他呢?”
  齐探花冷笑道:“走到天边我也是一个人。”
  文仲七急道:“齐探花,你要有点良心呀,操!”
  齐探花指着靠墙边的木板床上。
  床上是位光赤溜溜的大姑娘,不用看就知道那姑娘正是冬梅。
  船上失踪的冬梅似乎还有眼泪。
  齐探花冷叱道:“两个王八蛋,你们真的作贱人家姑娘,剥了衣裤推一边,你二人边喝酒边观看,他娘的,拿人不当人呀!”
  文仲七大叫,道:“盗神,你怎么不为我想一想呀,这个贱人她是人,娘的我文某就不是人了,你忘了我在林中挨了刀,刀是她砍的,我在林中也挨她的镖,如果我不是见机逃得早,跑得又快,我的老命早就不保了。”
  他忿怒地咬咬牙,又道:“她既然没索走老子的命,老子弄她来消遣一番又怎样?错了吗?”
  一波和尚道:“对,对呀,江湖盗凭的就是本事,这道理走到天边也有理!”
  齐探花大怒:“放屁,姑娘是你们掳来的?趁我不备你偷来的,经过我同意了吗?”
  他忽地缓缓走进去,冷厉地道:“要死要活,你二人快快说!”
  文仲七道:“什么死呀活的?”
  齐探花道:“要死简单,我出手杀了你二人,要活我放生,你二人每人自废一腿。”
  文仲七道:“天呀,你不是真神,你只不过江湖上的盗神呀,你如此嚣张呀!”
  那一波和尚顺势抄起朴刀一把,他呲牙咧嘴地道:“可恶,你把和尚当成泥巴人捏呀,是可忍孰不可忍。”
  他对文仲七又道:“不吃馒头也要蒸(争)口气,一枝花,我们联手,你招呼他下三路,我对付他的脑袋瓜,咱们便是打不过,也要‘鸡蛋撞石头’,娘的,撞他一身黄汤子!”
  文仲七还叫道:“齐探花,你何苦弄个两败俱伤呀,为个女人划不来。”
  他说得平淡,却突然一声断喝:“杀!”
  只见文仲七早已把尖刀握在手上,忽然贴地卷杀而上,刀声未已,已七刀绞杀过去。
  另一边,一波和尚的朴刀旋杀向齐探花的头顶,刀风咻咻,尽是狠招。
  齐探花冷冷一笑,身子忽地平起卷进,他的双掌看上去已幻化了,幻化成一片掌影,层层掌影宛如十只手掌在挥洒,就在他一冲而到了那床边沿的同时,他的身后已发出厉叱两声,随之又是噗通一声。
  齐探花看也不看地对着床上的姑娘微微笑。
  床上的姑娘是冬梅,她眨动双目微流泪。
  齐探花出手拍过去,床上赤裸的冬梅发出“啊”的一声,她吃力地坐起来了。
  齐探花道:“快穿衣衫吧,你不会要我为你穿吧!”
  不料冬梅哎呀一声,道:“齐探花,我双手无力呀,我需要你为我把衣服穿上嘛!”
  齐探花一怔,道:“你真的无力穿衣衫。”
  冬梅道:“我已两次被你看了全身,我已不在乎了,盗神,你又怕什么呀!”
  齐探花叹口气,道:“也罢,我为你穿衣吧!”
  他取过冬梅的衣裤,一件一件地为冬梅穿上身,穿到外套,那冬梅忽地用力抱住齐探花。
  冬梅的动作是突然的,但盗神自然地封住自己身上各大穴道,他不上当。
  那冬梅并未施出偷袭手段,她抱住齐探花吻上了。
  她的动作带着几许粗野,那表示她是玩真的。
  如果此刻齐探花对她下手,她会主动再脱衣。
  齐探花当然不会对冬梅下手,他下手只是叫冬梅上身难以再活动。
  冬梅唔了一声,她不吻了。
  “你……好狠心呐!”
  “别亲了,我们快回去吧!”
  “不行,我要先杀了他两个!”
  齐探花道:“姑娘,就算你不杀他二人,活罪也足以叫他二人受的了。”
  他伸手拍拍挺得身子僵直的文仲七,又道:“如果一刀一个杀了他二人,不是太过便宜他们了?哈……他们心中明白,可也难以活动,这光景至少三天呐,哈……”
  是的,一个人三天不能动而又醒着,那种滋味实在不好受用。
  那一波和尚的双目能转动,从他的眸子里便可以看出他那急躁的心情了。
  冬梅仍然忿怒,她至少双腿能走动。
  她走上去,先是在文仲七的身上踹了几脚,然后又在一波和尚的大光头上踢了一腿。
  齐探花已拉着冬梅往外走去。
  二人出了地道,上得厢屋,冬梅道:“齐探花,我要放把火把这小庙烧了!”
  齐探花道:“不可以!”
  冬梅道:“又不可以,你是怎么了?”
  齐探花道:“庙是龙王爷的庙,住持混帐关龙王爷何干,为什么要烧龙王爷的庙,算了,快走!”
  齐探花拉了冬梅往南奔,冬梅道:“你是不是又要把我囚在你的船上?”
  笑笑,齐探花道:“不错!”
  冬梅道:“我不去,你把我囚住,你人又走了,我差一点被那一枝花与花和尚俩人轮暴。”
  齐探花道:“我保证不会再发生这种事了。”
  冬梅叹道:“齐探花呀,你这个盗神,你到底是在三江地面上搞什么名堂呀!”
  齐探花道:“我能搞什么名堂?认真地说来,只不过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罢了!”
  “受何人之托?干什么?”
  齐探花道:“那得先问一问你了。”
  冬梅道:“问我?”
  齐探花道:“不错,先问问你……”
  冬梅道:“你想知道什么?”
  齐探花道:“首先,你们是从什么地方来的?听口音,你们应是江西老表呀!”
  冬梅道:“你真想知道?”
  齐探花道:“三年来,江湖上失踪十多位武林高手,他们最后都是从‘快活居’失了踪影,你知道这一带是什么人的地盘吗?”
  冬梅道:“我们不管这些。”
  齐探花道:“这一带是鸡公山上大盗张不凡的地盘,你想想,人在他的地盘上失了踪,他能睡得安枕?”
  冬梅道:“原来你是替那位山大王张大凡跑腿办事呀,看来姓张的有一套,能叫盗神为他玩命。”
  齐探花一听,哈哈笑了。

  十、
  齐探花等于押着冬梅回到了刀叉湖畔,船上有人在哼哼。是的,一个人被点了穴制住,时辰一久,总是不舒服,很难受。
  齐探花指着船舱,笑笑道:“冬梅姑娘,去看看,船上有个你想见的人。”
  冬梅道:“是谁?”
  齐探花道:“看了便知道了。”
  冬梅已跳上船,她低头看舱中,不由惊怒地呼叫道:“秋菊姐,是你呀!”
  秋菊正在扭动,听了这一声呼叫,猛地一看也吃一惊,当她又发现冬梅身后的齐探花时,不由喘起来了。
  冬梅对那吃吃笑的齐探花道:“快解开她的穴道,她快吃不消了。”
  齐探花走进舱中,他拍开秋菊的穴道,还细心地为秋菊揉捏着。
  那冬梅跌靠在舱内也只有喘息,她的上身不能动。
  冬梅道:“盗神,你把我们弄上船,你打算要怎样对付我们?”
  秋菊也能开口了:“齐探花;原来你真的把冬梅也挟持在船上来了,你好奸诈呀!”
  笑笑,齐探花道:“好说,好说,只不过我去了‘快活居’以后,发现如果不动点心计,肯定会完蛋。”
  冬梅道:“大盗张不凡是你什么人,你为什么要替他出招?”
  齐探花道:“无他,交情罢了!”
  冬梅道:“你们之间什么交情?”
  齐探花道:“我们之间到了可以合穿一条裤子的程度,你说什么交情?”
  冬梅叱道:“狗屁的交情,江湖上只有利用,没有真交情,就如同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一样。”
  齐探花道:“谁对你们这么教育的?娘的,这个人必是个偏极分子。”
  他忽地拍拍秋菊,又道:“你不要难过了,只不过你们不能再躺在船上,走吧!”
  秋菊道:“去哪儿?”
  齐探花道:“去个你们不想去的地方。”
  冬梅急道:“什么时辰了?”
  齐探花道:“二更天了吧!”
  秋菊立刻道:“齐探花呀,你打算失约吗?”
  齐探花道:“失约?失何人之约?”
  秋菊道:“难道你忘了,今夜二更天,前往大枫林中赴约呀!”
  “哈……”齐探花笑了。
  冬梅道:“你笑什么?”
  齐探花道:“我问你们,我赴约为的是什么?”
  秋菊听得一怔!
  齐探花又道:“我赴约为的是你呀,为的是能同你一张床,凭功夫叫你投入我的怀中呀,对不对?”
  秋菊道:“不错,所以你应该立刻前去赴约。”
  齐探花道:“所以我就不必再去冒死了。”
  秋菊道:“盗神也食言。”
  齐探花道:“你已经在我身边了,我还用前去拼命吗?我又不是猪!”
  他此言一出,秋菊与冬梅齐声冷叱。
  那冬梅道:“齐探花,你可恶啊!”
  秋菊道:“你休想得到我的心。”
  齐探花道:“我不想得到你们的心,我只要得到你们的身就愉快了。”
  他一顿又道:“我他娘的又不打算同你们天长地久永结同心,要的什么心?娘的,世上多少看来恩爱的夫妻、情人,有几个真心相爱的?大老板们怀中抱的美女最活泼,声声直叫爱死他,心里却骂他十八代老祖宗,有几个臭钱就玩她。”
  他拍拍手松松肩站起来,又道:“江湖上我早看穿了,全不都是这回事吗?”
  冬梅道:“怎么回事!”
  齐探花突然蹲到冬梅面前,他冷冷地道:“姑娘,我正等着你这句话了,我问你们,你们在十里长亭开了一家‘快活居’,你们又是怎么回事?”
  一怔,冬梅道:“你以为我们怎么回事?”
  齐探花道:“棺材店老板咬牙。”
  “什么意思?”
  “恨人不死,才开了一家杀人店,你们杀人有手段,人死不见尸,娘的,我早就暗中注意了。”
  秋菊吃吃一笑,道:“果然盗神,可是,你这北地大名鼎鼎的盗神,仍然怕在二更天前去赴约。”
  冬梅道:“是呀,他仍然胆小如鼠,先是找个替身,害我上当。”
  秋菊道:“也难怪大公子不把他当一回事,派我出马对付他。”
  冬梅道:“我还不是由大姐吩咐呀,果然只不过一个猾头小子而已。”
  齐探花这才听出来,原来凭他盗神的名号,未能引起他们的重视,心中不由有气。
  “娘的,原来如此呀!”
  冬梅道:“你以为咱们把你当成人物呀,哈……”
  秋菊道:“所以你也表现出你只不过是个下三滥人物,把赴约不当一回事情。”
  “哈……”
  齐探花大笑,他指着岸边,笑道:“二位姑娘,我有个毛病,不听嚷嚷,你们即使施出千方百计,我有我的老主意,趁着天黑半夜,我得送两位换个地方。”
  他取出两条细绳子,把两个姑娘反手绑着,那当然解开二人的穴道了。
  冬梅叹口气,道:“齐探花呀,我偶尔还真心的喜欢你呀,可是你行事不漂亮。”
  秋菊道:“他如果能去一趟大枫林,而且是全身而退,我们二人就全心全意地侍候他。”
  冬梅道:“可惜他仍是个胆小如鼠之辈。”
  齐探花双目一亮,道:“哦,你二人这双簧演得好,娘的,你们说动我了。”
  冬梅道:“你敢去大枫林吗?”
  秋菊加上一句,道:“敢吗?”
  齐探花道:“有什么不敢的,娘的,咱们这就去十里长亭,你二人躲在附近林子里,看我进入大枫林,会一会柳家兄妹的绝学龙王爪。”
  他此言一出,冬梅也吃一惊!
  秋菊道:“他也知道庐山王的绝学龙王爪?”
  冷冷一笑,齐探花道:“龙王爪,仙人掌,早晚免不了要对上,走,今夜就领教。”
  冬梅与秋菊二人心中暗喜,太好了,到了大亭开口叫,“快活居”就会有人来支援。
  于是,齐探花押着两个俏姑娘,一路绕到大枫林附近的十里长亭了。

  ※※※
  半圆月斜挂在枫林树梢上,远处已见十里长亭的斜影倒映在大道上,齐探花忽地回身骈指捷点,身后面的冬梅与秋菊两女低啊一声木然了。
  两女被齐探花点了穴道,张口说不出话来。
  齐探花道:“两位姑娘,我去大枫林中赴约了,委曲两位姑娘在此地等着我,如果我不幸死在大枫林中,我肯定,过不了多久就会有人找到两位。”
  他领着两女转入十里长亭附近的林子里,笑笑道:“这儿不是山野,不会有野狼,如果是在鸡公山,那就不一样了,那儿不但有狼,还有豹。”
  他把两女扶在一棵大树下,立刻往大枫林中走去:“娘的,三更天过一半了,不知他们会不会在骂大街,说我齐探花黄牛。”
  林中传来息息索索声,齐探花走得真轻松,他似乎还在直哼哼,哼着小调曲子往林中行。
  于是,他发觉林中有个很空旷的地方,正中央站着一个人。
  那黑影一看便知道是个女子。
  齐探花大摇大摆地走过去,口中打个哈哈,道:“来晚了,来晚了,真对不起呀!”
  他走前三大步站定,又道:“姑娘的名字又是叫什么花儿的呀?”
  那黑影猛丁里转过身来,齐探花笑了。
  “是柳姑娘呀,在下实在不应该,睡在女人怀中几乎忘了这码子事,来迟了。”
  对面站的正是“俏罗刹”柳残月。
  她重重地哼了一声,道:“盗神,你果然出乎我所料,本以为我的姑娘随便一人就足以收拾你的,不料是我低估你了。”
  齐探花道:“我同你不一样,我从不低估我的敌人,我高估。”
  柳残月道:“你少耍嘴皮子,当我知道对你估计错误,我及时地改过来了。”
  齐探花道:“在下得谢谢你的抬举了。”
  柳残月道:“盗神,你把她们怎样了?”
  “谁?”
  “冬梅与秋菊俩人。”
  齐探花道:“柳姑娘,她们二人呀!”
  “在哪儿?”
  齐探花道:“冬梅我不知道,秋菊我没见过,柳姑娘,你见她们同我在一起了?”
  他这是逼柳残月承认她派秋菊跟踪他了。
  柳残月当然不会说出来,她重重地道:“盗神,我们已知道你有办法,你在江湖上能把皇帝宝座盗走,也盗走人家十大车镖银;对付两个姑娘,你必轻而易举地盗后藏在某个地方,对不对?”
  齐探花吃吃笑了。
  “柳姑娘,‘快活居’有规矩,不就是二更天一场搏杀吗?其目的各自不同,在你方,只是为了杀人而搏斗,在我嘛,为的是美娇娘!”
  他吃吃再是一声笑,又道:“柳姑娘,齐探花接你的十二连环镖来了,何必再多言其他?”
  柳残月听得一愣,道:“你竟知道我的功夫呀,你这位盗神有备而来呀!”
  齐探花道:“我说过,我从不低估我的敌人。”
  柳残月冷啸,道:“看来你倒是蛮有把握呀!”
  齐探花道:“动上刀子,没有人敢于自夸有必胜的把握,我必尽力而为。”
  “说得好。”
  柳残月随着她的话声直扑而上,她手上明是一把闪亮的尖刀,不料人在中途双手却疾甩,便也甩出两支飞镖直奔齐探花的面门。
  齐探花的双手翻飞中,身子左旋右转,身法之巧妙,令人看得好像他喝醉酒了。
  谁也不知道柳残月的两支镖到什么地方去了。
  只不过柳残月并未稍停,她冷笑连声,左右手又是连环打出飞镖,而且一次比一次地神准快速。
  齐探花旋身在方圆三丈内,他好像长了十只手一般,不见稍退半步。柳残月一路飞镖打完,她闪出三丈远,尖刀一挺,尖声叱道:“你这是什么手法?”
  齐探花把双手一甩,只见他的双袖中叮叮当当地甩出十二支飞镖来。
  他淡淡一笑,道:“仙人掌、龙王爪,武林两大绝学,难道柳姑娘未听过?”
  柳残月忽地冷叱一声:“天魁十二虎将何在?”
  附近四周有回应,其中一人吼道:“小姐,这可恶的东西是我们的了。”
  柳残月道:“杀了他!”
  齐探花也一怔,四面八方出现这些大汉来,他们是从什么地方来的?
  只见这十二大汉分从六个方位逼过来,他们每俩人一组,并肩而行,大枫林中宛如出现十二个幽灵而走地无声,却是每人手上握了一把板斧。
  那森森的冷芒在激闪,微闻粗浓鼻音。
  齐探花不是大傻瓜,他才不会等到这十二人把他围上,那时候他只有穷招架了。
  齐探花忽地一声冷叱:“杀!”
  只见他长身而起,手上已多了一把奇怪的尖刀。
  那把刀齐探花从来就很少使用,但此情此景大不同,他面对的是十二个彪形虎汉,他不能稍有大息齐探花扑杀左方的两个怒汉,迎的是两把板斧当头向他砍来。
  齐探花旋刀疾刺,左掌已拍出,打在一个大汉的肩头上,便也闪过这大汉的当头一斧。
  当”之声随之而起,齐探花嘿嘿笑声中,他人在半空还能踹出一腿,直把左面的大汉踹得往前爬去。
  “你妈的老皮!”
  这大汉爬在地上还咒骂,齐探花的人已不见了。
  附近,柳残月厉叱:“盗神,你怕了你逃了,你不敢再战了,你好不要脸,别逃呀!”
  忽地,黑影一现,另一方的两个持斧大汉刚冲过来,身后面传来齐探花的冷啸。
  “娘的,谁说我逃?”
  两个持斧怒汉一声不吭地回身便杀。
  只见两把板斧锐不可挡地劈向齐探花。
  齐探花发一声喊:“杀呀!”
  他一头冲入斧层中,听吧,那宛似五月花炮的响声,带起无数碎芒喷洒,三条人影纠缠中,忽的传来清脆的掌声来。
  “啊……唔……”
  两个持斧大汉一手抚面疾闪退,二人的面上立刻浮肿起来了。
  仙人掌异于一般掌力,别说是拍在脸上如中铁板,便是皮粗肉厚的大腿上,也叫人如中铁棍。
  附近疾闪过另外两大汉,两个大汉奔得快,不料,林中人影一闪之间,齐探花又不见了。
  这时候,八名持斧大汉分开来。
  突然,二十几丈外传来齐探花的哈哈笑声。
  柳残月一听,以为这一回齐探花真的逃了,便直着嗓门厉声叫:“齐探花,你孬种了,你不要脸呀,双方未分胜负你就走了吗?可恶啊……混蛋小子,回来!”
  有两个持斧大汉斜着往林中扑去,他们循声去堵齐探花的退路。
  至少,他们对于此地的地形了如指掌。
  那柳残月指着另一方位,道:“快由这个方向包抄,绝不能放他走!”
  有四个持斧大汉绕过去了。
  不料就在这时候,十几丈远处传来一声沉叱:“两位,我在这儿呀!”
  “杀!”
  两个怒汉厉叫,一方面发了狠,另一方面,也是最主要的,是招呼同伴快过来。
  林中传来簌簌声,从两个方面来了持斧人。
  只不过齐探花似乎打出心得来了。
  齐探花的万能刀不用了,他空着双手对付两个持斧的怒汉。
  而且他采的战术是速战速决,打了就走,然后是各个击破。
  仙人掌使出十成功力,斜身迎上去,黑夜中错不得分毫,他在两把利斧迎砍中,双掌几乎变成十掌拍出去,空中传来清脆的挨掌声,两个大汉的板斧被拍偏。
  不料其中一人发了横,他见齐探花双手是空的,双方又是近搏。
  忽的,他抛下板斧,张开双臂,抱住了刚自错身的齐探花。
  这一招大出所料,便是他的同伴也暗自叫妙。
  “杀!”
  他的同伴立刻举斧往齐探花劈去。
  “叭”一声,仙人掌拍在那人的头后面,那个地方叫玉枕,这一掌打得他吭叱一声叫。
  于是,就在利斧快要加身的时候,齐探花把头一缩,双手把抱他的大汉往上猛一托。
  “卡!”
  “嗷!”
  这一斧生生砍在大汉的左肩上,砍得那大汉原已快昏过去了,却还是忍不住地一声大叫。
  他的肩胛骨被砍裂了。
  是他的同伴砍中的。
  那大汉吃惊,也大为后悔不迭。
  齐探花却猛一推开,人已斜飞而出,闪个身他又不见影子了。
  齐探花也为刚才被抱,吓出一身冷汗来。
  他飞身上了树,然后又听到柳残月的狂吼。
  “齐探花,你这个盗神,你只会偷袭!”
  黑暗中,忽见一个怒汉奔来。
  “二哥,这盗神出乎意料地可恶!”
  那个怒汉传来冷叱:“叫他们退!”
  柳残月道:“二哥,齐探花伤了他们……”
  那人冷沉地吼道:“天魁十二虎将,马上退走,这儿用不到你们了。”
  “是,二公子。”
  二公子者,乃“冷面血手”柳星是也!
  大枫林中,可以清楚地看到十二个彪形大汉,正徐徐地往林中消失,他们果然撤退了。
  柳残月道:“二哥,你……”
  柳星道:“大妹子,你也走!”
  柳残月道:“你叫我走?我的两员女将……”
  柳星叱道:“就算是她们死了,输也要输得起,咱们的话还是要兑现的。”
  柳残月道:“可是这盗神,他……”
  柳星道:“齐探花没有错,错在我们当初低估了他。”
  “二哥,不能放过他……”
  “我叫你也退,带你的三女快退!”
  柳残月仍是忿忿的,当她把手一挥,他这才发觉林中还有另外三个姑娘。
  她们随在柳残月的身后也撤退了。柳残月走得真是心不甘情不愿。
  她边走还边回头,咬牙如嚼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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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一、
  现在,大枫林中只有柳星站在那里,他宛如金刚一般目视着林子深处。
  柳星沉声道:“盗神,柳星这儿有礼了。”
  他看看附近,又道:“这一礼,是咱们当初错在把你盗神当成了江湖二流混混,真的是对不起了。”
  他见林中无反应,又道:“齐探花,难道你拒绝在下的道歉?”
  不料林中仍然没有反应。
  柳星双目一厉,又道:“此地已只有在下一人了,齐探花,别把自己定位在二流角色上,出来一见如何?”
  他的双手发出脆响,龙王爪在运功。
  柳家绝学龙王爪是很霸道的。
  柳星在大枫林中吼叫着,半晌未有反应,他以为齐探花走了,而且走远了,不由恨声道:“盗神呐盗神,你仍然不敢面对柳某的龙王爪,你逃了!”
  不料他此言甫出,附近传来一声淡淡的语音:“柳老二,别那么自信,齐某人只在附近走一圈,并未走远。”
  他边说边往柳星面前走着。
  “我得看一看,是否你们的人真的走开了,因为我不想上当。”
  柳星双眉挑得高,道:“齐探花,你发现有人隐藏在附近吗?”
  齐探花道:“凭你的口气,他们都不见了。”
  柳星道:“现在你可以放心的与在下一搏了吧?”
  齐探花道:“那得要把话说个明白了。”
  柳星道:“怎么说个明白?”
  齐探花道:“搏杀的目的是什么?”
  他笑笑,又道:“‘快活居’的美女,引得江湖上不少一流人物,白白的在此失踪,柳二大少,你们必然有目的吧?你能明说吗?”
  柳星道:“欲一亲芳泽,必得在功夫上有两下子,一般庸俗之辈,不配!”
  齐探花道:“本人又如何?”
  柳星道:“那得交手之后才知道。”
  齐探花道:“依我所见,你们耍赖了。”
  柳星道:“胡说,我们几时耍赖?”
  齐探花道:“我与令妹已交过手,收了她的飞镖,她败了,就应该由在下选一美女带走,可是她又吼出什么天魁十二虎将……”
  他忽地把肩一横,又道:“便是十二虎将又怎样?在下仍然可以打败他们,这是你们第二次要赖,如今又换成柳二大少,怎么的,你们这是什么决斗,车轮战呀!”
  柳星道:“实际上与你决斗的是我,也许是我大兄柳阳,我刚才已说过,是我们低估了阁下,所以应由我来会会阁下,无他,如果阁下再胜,美女立刻由你选一而去,齐探花,这应是很合情理了吧?”
  齐探花一听,哈哈笑道:“好,咱们就这么说定了,柳二大少,你出招吧!”
  柳星嘿然一声,道:“盗神,在下得罪了。”
  他话声犹在,人已欺近齐探花身前两尺地,但见他双手翻飞,十指宛如十把尖刀般上下翻腾着疾抓过去。
  盗神齐探花拿桩稳定身形,双掌连环飞拨,看上去软绵绵的双掌,可也把对方那硬如钢钩的十指拨弄于无形。
  这二人一柔一刚,一阴一阳,对立对搏,未见哪个稍退或闪晃半步。
  那柳星口中发出吭咯声,渐渐的赤面带汗。
  龙王爪越发的凌厉有致。
  那齐探花双掌变得虚无了,如果说他有形的双掌在拨打,实际上幻影已在眨眼间出现十几只飞掌,而且掌掌带着呼轰声,威势惊人!
  于是,二人的身子开始移动了,移动一丈方圆内,指掌搏斗中,只见柳星的红面变灰,双目吓人,宛如就要把敌人撕吃掉似的。
  那齐探花嘿然有声,双掌加力,开始反攻了。
  但就在二人各出奇招交互搏斗中,忽听林中传来“咕咕”叫声,而且声音连续。
  那是示警,绝非林中野鸟叫。
  柳星忽的闪退,他吼叫:“等等!”
  齐探花收住攻势,冷啸道:“胜负尚未明朗,二公子打算撤?”
  柳星道:“盗神,你原来还有后援呀!”
  “什么后援?”
  “林外来了敌人,难道不是你的同伙?”
  齐探花以为那绝不是张不凡他们,鸡公山的人不会米得那么快,必另有他人。
  一啸,齐探花道:“二公子,绝非我的同伙,我也没有约什么人,八成你们坑人太多,惹来仇家找上门了。”
  柳星一听,道:“盗神,你不承认?”
  齐探花道:“本来就没有。”
  柳星道:“好,咱们把这一场决斗改个日期。”
  齐探花道:“没问题,我是客随主便。”
  柳星道:“就改在明日此时吧!”
  齐探花道:“好呀,就是明日此时了。”
  忽的,远处林中出现不少人影,正自一步一趋的往这大枫林中潜进来。
  齐探花再看柳星,不知什么时候,柳星已不见了。
  齐探花立刻找了一棵大树,他一跃而上,人便消失在树上面了。

  ※※※
  渐渐的,大枫林中出现近百名黑衣大汉,这些人就如同幽灵似的双手抱着砍刀,交互掩护着往斜坡这边过来了,没有人开口,只有沙沙沙的足音。
  就在这近百人移动到大枫林斜坡前。猛古丁附近传来尖叱声:“杀啊!”
  仔细看过去,这一声杀中,从三方面冲出三批杀手,刹时间把这些黑衣人围在正中间。
  黑衣人中有人厉吼:“摆阵,拦截!”
  原来这些黑衣人有组织、有训练,虽然被围,但危而不乱,立刻聚成三道刀阵迎上去了。
  这些人中还真全,僧道俗全有了。
  正面迎上的几十个黑衣人中,为首的二人是道装打扮,二人身后面都是一群杀手。
  这二道遇上了“地煞十八追魂使者”,从人数上似乎差一倍,但交上手才知道这十八个人的功夫了得。
  两个道人分别迎上“绝一刀”汪怀古与“摘心手”巴立两人,双方也不答话便狠干起来。
  另一方向,天魁十二虎将又杀出来了。
  “天魁十二虎将”中除了那个受伤的未出现,他们仍然是十二虎将,因为柳星加入了。
  这十二虎将投入杀场,立刻与三十多黑衣人混战起来,这光景谁也没机会开口问话。
  那面,柳残月率领男女十五人也杀来了。
  有个大和尚真了得,舞动禅杖冲杀在几十个黑衣人的最前面。
  大和尚双目如炬,正与柳残月碰个正着。
  柳残月一见是个光头大和尚,不由大叫:“和尚,出家人也为盗呀!”
  那大和尚吃吃怪笑道:“你这女子长得美,可惜心肠毒如蛇蝎,咱们已打探出来了,你们专门坑杀武林中人,手段残忍,不留余地。”
  柳残月冷哼道:“你们是什么人?”
  大和尚怪叱一声,道:“别问了,什么人已不重要了,干吧!”
  柳残月一声尖叱:“我杀了你这秃驴!”
  随着她的暴闪中,双手连环打出四把飞镖,双方距离三丈,正是发镖的好时机。
  柳残月却再也想不到,那大和尚十分了得,左袍袖猛地挥出,四支飞镖早被他打落地上。
  又是两支飞镖打来,柳残月出镖疾快,右手尖刀已随他的飞镖杀过去。
  大和尚那高大的身体一个疾转,手中禅杖反方向往敌人扫过去。
  “咚”的一声起处,柳残月的腰背上着实挨了一记。
  她忍不住地“啊”了一声,手中尖刀也飞了,人已往一棵大树身上撞去。
  大和尚一声厉叱:“留你不得!”
  他平举禅杖直往柳残月心口窝捣去。
  柳残月几乎毫无闪躲之力了,她无奈地闭上双目,准备挨这一禅杖了。
  就在这时候,忽的一团人影由树上飞跃而下,那么巧妙地伸手抓住已捅出的禅杖。
  大和尚也为这人的巧妙一招暗自喝彩。
  那黑影拦住大和尚的禅杖,立刻双掌疾拍十八掌,打得大和尚几乎禅杖脱手。
  “什么人?”
  “嘿……”
  “仙人掌呀!”
  “嘿……”
  随着大和尚的吼叫,那人尽是嘿嘿冷笑。
  于是,怪事发生了,这大和尚拖了他的禅杖,立刻转身而去,他走了。
  他为什么不杀了?不知道。
  至少此刻没人知道。
  不错,齐探花出手了。
  齐探花不是有意要救柳残月,但他在眼皮下又不能不出手救柳残月。
  转过身,齐探花蹲在柳残月面前。
  “姑娘,伤得如何?”
  柳残月道:“盗神,别管我伤得如何,你为什么还出手救我?”
  齐探花道:“我们不是还未分出高下吗?”
  一声苦笑,柳残月道:“很巧妙的说辞。
  齐探花道:“我救人总是救到底的,这大枫林中杀的紧,我抱你去个安全地方。”
  他不待柳残月有反应,双手抱起柳残月,立刻往大枫林外奔去。
  柳残月在齐探花的怀中,她很温柔,紧紧地贴着齐探花的胸膛。
  她吐气如兰,偶尔双目上瞟,欲言又止。
  齐探花发觉远处的“快活居”,他才向柳残月道:“柳姑娘,我送你进屋子里吧!”
  柳残花道:“从后面走过去。”
  齐探花抱着柳残月,奔到“快活居”的后院墙外,柳残月对齐探花道:“你……放我下来吧!”
  “就在这儿?”
  “是的,盗神,我欠你一次人情,也是一条命,我会记住的。”
  齐探花一笑,道:“千万别放心上,我不是诚心救你,我也没有那么大方,因为咱们之间还有得折腾。”
  柳残月道:“再是怎么说,这总是一次救命之恩。”
  齐探花道:“别说了,我扶你进去。”
  “不,我已经安全了,你走吧!”
  齐探花一怔,他转身而去。
  他走出七八丈远再回头,柳残月早已不见了
  齐探花心中一动,他微微地笑了。

  ※※※
  就在柳残月消失不久,忽的,从“快活居”附近斜坡上跃出一条人影,这是个厉害的人物。
  就听他长啸一声飞入那大片的枫林中。
  于是,大枫林中的血战更见猛烈残酷,那凄厉的惨嗥声此起彼落,原来搏杀中的黑衣汉子们,很快地被飞入林中的那人杀死一半有余。
  柳星双手滴血.尽是抓的碎肉,这时候他狂叫:“不要放走一个呀,狠宰啊!”
  “杀!”
  大枫林中,那地煞十八追魂使者,已快与天魁十二虎将联上手了。
  另一方面,柳残月的三女将夏荷、春荷、芍药率领的“快活居”杀手也在外围追杀,一时之间,大枫林中血肉抛飞惨不忍睹。
  忽听那飞来的怒汉怪叫:“你们两个杂毛老道,今天非杀了你们不可。”
  这人不是别人,乃正在秘室练功的柳阳是也。
  月光之下,柳阳看清楚那两个道人不是别人,乃武当的逍遥子与神机子二人。
  逍遥子仗剑迎击,口中大吼:“两年江湖追查,查来查去咱们疯道友在你们这‘快活居’失了踪,今日找来,果然‘快活居’是杀人场呀!”
  神机子更是大叫:“师兄,看出这家伙什么功夫呀!”柳阳哈哈狂笑。
  “哈……找来只不过送死,看,你们的人就快全部死在这大枫林中,哈……”
  “狠杀呀!”
  附近传来的是怒吼声,那逍遥子对神机子道:“师弟,稳住,稳住出招!”
  果然,两个老道仗剑绕圈疾走,那柳阳右手抖出一把尖刀,左手五指箕张,直往逍遥子疾扑而上。
  一边的神机子厉叫:“师兄小心,两仪合击!”
  只见两支怒剑抖出两朵旋动的剑花,直往柳阳罩去。
  那柳阳左手疾抓,右手尖刀反刺向神机子,双方接实,传来噌噌之声,立刻间碎芒迸射,三人已扭结在一起,不知如何一个结局。
  便在这时候,忽听附近传来柳星的声音,道:“大兄,你不可独食,赏兄弟一个吧!”
  他边叫边往三人冲来。
  柳星的动作粗野,双手箕张,便往逍遥子身上撞去,光景是要一招之间分输赢了。
  逍遥子反手一剑落空,右臂忽觉刺痛,已被柳星自上臂抓到手肘,衣破肉碎,鲜血飞洒。
  他大叫一声:“龙王爪!”
  叫声中他疯狂的剑交左手,疾挥十七剑才厉叫:“师弟,快退!”
  神机子已肩头在冒鲜血,听了逍遥子的呼喊,抖剑后削,人已往外狂逃。
  柳阳怪叱:“还想逃?”
  柳星呼叫:“侧面堵拦!”
  他兄弟二人飞身疾追,那面却传来吼叫道:“兄弟们拼了!”
  “杀!”
  这里仔细看去,只不过二十几个黑衣大汉了。
  二十几个武功稍高的怒汉,他们不退反攻,一个个不要命地往敌人冲去。
  于是,灰暗中的大枫林,又传出吓人的凄叫声。
  双方混杀中,有人大叫:“快掩护二爷往外退,再不能杀下去了。”
  “我不退,杀个结果出来!”
  “二爷,快退,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呀!”
  “我不能退,兄弟们血洒遍野,我能安心退吗?”
  “二爷,正因为如此,你老才应立刻退走!”
  忽听又一大汉道:“二爷,再不走来不及了。”
  “死就死在一起吧!”
  “不,二爷退出,咱们就放心了。”
  只见十几个黑衣怒汉,从一片斧刃中掩护一个半百老者往外疾冲,那挨斧不退的黑衣大汉们.紧紧的拥着那老者,边杀边跑。
  这景况是惨烈的,只要看每跑出一段路就有一个往地上无力地倒下去,便知道这些黑衣大汉们的忠烈表现。
  等到冲出大片枫林,那个半百老人的身边也只有不过五个浑身是血的汉子护卫着往云梦城方向奔去了。
  一时间大枫林中又趋于沉静了
  这种沉静是令人窒息的。
  就在夜风微微中,忽见自“快活居”那面狂奔过来十六个汉子,只见他们冲入林中手忙脚乱地把尸体往一处堆起来,林子里所有的死人很快地堆成一堆。
  依这情形看还以为这些尸体要烧了,不料斜坡一端出现个地坑,那个坑好像早就挖妥似的,等到几块石板掀开来,那个大坑才真正地看清楚。
  坑还真够深,黑洞洞至少十几、二十丈那么深,方圆也有三丈余宽,有两根横梁在深洞上,把六块石板架起来,如果那地方有水,就很像是个大水井了。
  这十几个汉子拉开两块石板,近百具尸体也不多验一验,是不是全是断了气的人,便一具具地抛下去了。
  从“咚”声听起来,那个洞还真够深的了。
  抛下去的尸体半天才传上声音来,声音是“砰”的一声,很沉闷的。
  于是,那些堆着的尸体很快地消失了。
  只见这些汉子们手脚十分利落,有人挑了几担子白石灰,就往洞口倾倒下去,然后把石板再合上。
  石板合上了,工作未完成,十几个汉子齐动手,挑土的,栽草的,刹时那地方变得什么也看不见了。
  于是,又见十几支火把,这些汉子们在大枫林中又找一遍,有人撮唇打个口哨,火把熄了,人也不见了。
  大枫林中这一场搏斗,就此告终。
  大枫林中仍然是风微微,树摇曳,谁也看不出这儿曾经有过一场舍死忘生的搏杀。
  当然,更无人会相信这儿曾经死了那么多的人。

  十二、
  盗神齐探花走了。
  齐探花早走了,当他发觉来的那些黑衣人们几乎被尽歼在大枫林中的时候,就吃惊地走了。
  齐探花以为,别看“快活居”这几十个人,他们个个是杀手,人人有好功夫,如果把他们当成泛泛之辈,那可就大错特错了。
  齐探花奔人附近树林中,很快地找到冬梅与秋菊俩人,那两女已在拼命地挣扎着。
  两女见齐探花走来,带着几许泄气的样子。
  齐探花又拍活两女穴道,半晌冬梅道:“盗神,你的命真大。”
  秋菊接道:“齐探花,你没有死在大枫林中呀!”
  齐探花笑了。
  “你两位看看我这福相,像是个短命人呀!”
  秋菊道:“我们听到喊杀声!”
  冬梅道:“盗神,你告诉咱们,那些送死的人是些什么人?”
  齐探花道:“我不知道,只不过我可以告诉两位,你们胜了。”
  “哈……”冬梅听得忍不住笑了。
  那秋菊道:“齐探花,我劝你一句话,怎么样?”
  齐探花一笑,道:“劝我?劝我什么呀!”
  秋菊道:“快放了我姐妹,你远走高飞回江北,千万别再多管闲事了。”
  齐探花吃吃一笑,道:“行,我暂时把你这话当歌去听,我会考虑。”
  冬梅道:“盗神,你如果回江北,回中原,我冬梅早晚会去找你的。”
  “找我?”
  “是呀,老实说,我已爱上你了,盗神,我们不是相好过吗?”
  齐探花道:“我们相好过?什么时候?”
  冬梅道:“你在那间龙王庙地室中救过我,你也看到我赤裸的身子,还为我穿衣系带什么的,而我们……”
  “我们并未乱来呀!”
  冬梅道:“乱不乱那已不重要了,至少我们拥抱过一起亲过嘴巴,那就是我的示爱呀!”
  盗神齐探花道:“你是吻过我,可是那种场合,我他娘的一点儿也不见兴奋,我……”
  冬梅道:“我兴奋,至少我以为你够资格当我的郎君,我认定你了。”
  齐探花摇头道:“姑娘,你别‘剃头担子一头热’,休忘了,咱们之间还有得拼呐!”
  冬梅道:“所以你要马上放了我姐妹,立刻回去中原别再来。”
  齐探花忽地淡淡一笑,道:“再说吧,两位,咱们快走,天快亮了。”
  猛抬头,东边天空已露鱼肚白,是五更快到、飞鸟出林的时候了。
  冬梅与秋菊二人的手仍在反绑着。
  如果齐探花离开的时候不把二人点了穴道,这二女早已相互把绳子解开走了。
  冬梅走到齐探花身边,她仰起俏面,道:“盗神,我真的爱上你了。”
  她把双目一闪,俏嘴微翘着送得高高的。
  齐探花笑了。
  “美人计呀!”
  “嗯,你多心,嗯,吻我呀!”
  齐探花重重地吻了一下,道:“娘的,不吻白不吻!”冬梅很想出手抱住齐探花,但她的双手被反绑。
  一边的秋菊道:“齐探花,你有福啦!”
  齐探花道:“我有什么福?尽为别人吃苦受累。”
  秋菊道:“自我们来到云梦,你还是我们喜欢的第一人,我保证冬梅是真心的。”
  她一顿之后,又道:“不少江湖人物,为了亲我们而甘愿在大枫林中一搏,你应该知道吧!”
  齐探花道:“大枫林中你们有机关,两位姑娘,那是出人意料的。”
  三个人已走出五里外了,走的方向是往北。
  往北是去什么地方?
  往北要经过鸡公山呐!

  ※※※
  走在前面的齐探花,他边走边笑道:“两位姑娘呀,我今带两位去个好地方。”
  冬梅道:“最好是你自己住的地方。”
  齐探花道:“我带两位去鸡公山。”
  秋菊吃一惊,道:“去找大盗张不凡呀!”
  齐探花道:“你们也知道快刀张不凡?”
  秋菊冷笑道:“咱们自来到云梦,‘快活居’酒店开起来,这方圆什么样的人物不知道?”
  冬梅道:“盗神,原来你同那张不凡沆瀣一气呀,姓张的前不久也去了‘快活居’。”
  齐探花道:“两位,张寨主的人马在山中开了田,他们很少下山来。”
  冬梅道:“盗总是盗,大盗之行各凭本事。”
  齐探花道:“这么说来,你们‘快活居’也是盗了?”
  冬梅道:“也是逼良为盗。”
  “这话怎么说?”
  “咱们当年在九江,庐山王手下干的是窑厂,景德镇的瓷货有一半是咱们制的,那庐山飞云谷中的日子多太平呀,不料……”
  她说不下去了。
  齐探花正听得仔细呐!
  忽地,前面奔来一个瘦老儿,远远的,齐探花已发现这老者是谁了。
  双方就快碰上了,齐探花打个哈哈,道:“老怪呀,你回来了。”
  来的正是神偷古怀今。
  古怀今早三天就奔去鸡公山,齐探花叫他去找张不凡,只因为盗神发觉事情不简单,非要把张不凡快快找来,大家再商量。
  现在,古怀今发现齐探花来了,齐探花还带了两个反手上了绳子的姑娘。
  古怀今一把拉过齐探花,道:“小子呀,你怎么不知怜香惜玉呀,那么美的姑娘你用绳子绑……”
  齐探花道:“老怪,你来得正好,我就把这件事交你去办了。”
  古怀今道:“什么事?”
  齐探花道:“把她二人带去鸡公山,张寨主那儿关起来,往后有用处。”
  古怀今道:“那张寨主他不在山上,娘的,他去了洞庭崔家堡,他老丈人崔大胡子那儿了,我他娘的算是白白跑了一趟鸡公山。”
  齐探花道:“事情怪了,张寨主把我支在云梦,他倒是去了洞庭湖。”
  古怀今道:“山上头目说的,洞庭有两堡,一崔一甘听说甘家堡出了事,甘家堡快完蛋了,那崔大胡子才派人把他的大盗女婿张不凡找去,想一想也就在这三两天会回来了。”
  齐探花一听,笑笑道:“老怪,你先送她二人去鸡公山,我还得再去‘快活居’。”
  古怀今道:“‘快活居’昨夜怎么样?”
  齐探花道:“几个时辰前死了近百人。”
  古怀今一听,大吃一惊,道:“天呀,怎么会死了那么多的人呀……”
  他忽地一顿,又道:“死的是什么人?”
  齐探花道:“僧道俗全有了。”
  他向冬梅与秋菊二人招手,又道:“两位姑娘,请你们过来。”
  冬梅与秋菊站在大道上,听了齐探花呼叫,并肩走了过来。
  冬梅道:“盗神呀,天亮了,大道上人也会多起来,难道我们就这样反手被绑地往前走?”
  秋葡道:“是呀。你就不担心遇上它慈老爷,说你道愧贩卖人口呀?”
  吃的一笑。卉探花道:“不错。两位姑娘提醒我了。是不能这样走大道。”
  一边的古怀今道:“小子呀,往前再走三个里,那儿出口有一家野店,我知道那是鸡公山的前啃,他们必昕像的。”
  齐探花一听,点头道:“那家野店我知道。张寨主与我俩人就在那儿喝过酒。”
  他对冬梅与秋菊又道:“我们去野店,两位姑娘请放心,我叫他们弄辆大车送你们……”
  冬梅道:“送我俩到什么地方呀?”
  齐探花道:“鸡公山的大寨呀!”
  秋菊道:“叫我们同山盗们住一起呀,不行!”
  齐探花道:“如今山盗在增多,娘的,你们又是什么人?杀人不眨眼,可算得盗中之盗,令人发指。”
  冬梅道;“你怎不说我们也是被逼的?”
  齐探花木然了。
  是的,他如今已知道,”快活居”的人来自九江,庐山王柳长青在那儿经营的是烧瓷大窑十儿个,便是江船也有二十条,人家原本家大业大干的是正当营生,不料却被人坑杀,柳家又招谁惹谁了?
  盗神昕得无话说,低头只管往前走,古怀今边走边又道:“小子啊,你打算还要干什么?”
  盗神齐探花粗声道:“我曾答应过,要同柳二少再一决胜负,我能食言吗?”
  原来齐探花正与柳星恶斗,忽然大枫林中有警兆,俩人在柳星的要求下,把决斗改在第二天半夜三更天。
  齐探花是不会忘记这事的。
  古怀今道:“小子啊,你的功夫我明白,只是你一人独干太危险,何不等到张寨主回来再商议?”
  齐探花道:“‘快活居’的手段是残酷了些,但他们还算是君子。”
  冬梅道:“盗神,你总算说了一句良心话。”
  秋菊道:“盗神,你还未告诉我们,夜半大枫林大喊杀声,双方杀得如何了?”
  齐探花道:“我不清楚对方是什么人,只知道对方死了不少人。”
  俩女一听,微微一笑。

  ※※※
  远处一道山口,大道一边有一片竹林,五大间大茅屋就在竹林前面,这时候有两个汉子在劈柴,大斧头举得高,口中发出吭叱声。
  俩人回头看,两男两女过来了。
  有个伙计自大门内迎出来,人还未看清楚,已习惯地叫起来:“爷们歇歇腿,喝口茶,包子馒头糊辣汤,有小菜,有拼盘,烧酒黄酒你随便!”
  他一看到古怀今,不叫了。
  古怀今却笑道:“娘的,我听了三遍了,你这词儿一个字也不差呀!”
  那伙计笑道:“你老怎么又回来了?”
  他忽地双目一瞪,对着盗神弯腰打躬地道:“哟,是你少公子呀,什么风把你少爷吹来了?”
  盗神齐探花道:“难为你了,伙计,你还认得我呀!”
  伙计打躬,道“上一回你同咱们寨主那股子热呼劲,咱们就明白寨主爷把你当成他的亲兄弟一般喜欢你,少公子,快请进!”
  后面,冬梅与秋菊并肩过来了,门外两个劈柴的大汉吃了一惊,二人跟着姑娘也走进茅屋中,为什么姑娘被绑绳?
  盗神齐探花刚坐下,便对那伙计吩咐:“有件事情,请伙计帮个忙!”
  伙计忙应道:“大公子快吩咐。”
  他随口又道:“包子馒头糊辣汤……”
  齐探花道:“先把吃的放一边,快弄辆篷车来。”
  伙计听得一怔,道:“大车呀!”
  齐探花道:“怎么,有困难?”
  伙计道:“后槽上拴了两匹马,那是为山寨办事备的快马,车子没有……”
  齐探花道:“有马也行,快去备来。”
  那伙计往后门走,另二人已把吃的喝的送上来了。
  齐探花对冬梅、秋菊俩女道:“两位姑娘吃吧,饿肚子总是不太舒服的。”
  冬梅道:“你把我们送到盗贼窝里去,你难道忘了,我们还是大姑娘呀!”
  齐探花道:“放心,张寨主的人马有规矩,他们不敢对两位姑娘动邪念。”
  秋菊道:“你保证?”
  齐探花道:“人头保证。”
  古怀今道:“我们策马带她们二人上山寨,完了以后我老人家陪你去云梦。”
  齐探花道:“不,由你押她二人上山寨。”
  他叹口气,又道:“我太累了,找个地方去睡觉,三更天还有一场决斗呐!”
  冬梅道:“我终于明白了。”
  齐探花一怔,道:“你明白什么?”
  冬梅道:“我明白你把我们扣住,为的是威胁我们大姐对你屈服,对不对?”
  笑笑,齐探花道:“不对!”
  冬梅道:“怎么不对?难道我猜错了?”
  齐探花道:“两位姑娘,柳残月说过一句话,动上手是生是死那是各人造化,生而奋战,死便也无所谓了,这就是说,你二人如果死了,她也并不放心上。”
  秋菊道:“庐山飞云谷的人物,生而何欢,死而何惧,盗神,你就少为我们的生死放心上,你便是送我们上刀山,我二人也不会皱眉头。”
  齐探花道:“我怎么会把两位送上刀山,放心啦!”就在这时候,两匹马已拉到门前来了。
  伙计在门口叫道:“少公子呀,套好了鞍,也喂好了料,一口气能冲上鸡公山。”
  齐探花道:“谢了!”
  房子里吃着喝着,几个伙计瞅着上了绳子的两个俏姑娘,没有人开口,但他们的眼睛在说话:“这两个姑娘真叫美,一辈子很难见过这么美的俏娘子。”
  “快活居”的姑娘当然美,否则,又怎么会吸引那么多江湖大豪找上门?

  ※※※
  酒足饭饱,齐探花已催着古怀今快押着两位姑娘上山道了。
  古怀今抹抹嘴巴哈哈笑,他对齐探花道:“等我把她二人送人山寨中,我快马加鞭去找你。”
  说完,当先出了门,门外两匹马是健马,快刀张不凡常在这儿换马上洞庭。
  冬梅在马前道:“两匹马怎么骑?不如盗神也上山,你们骑马我们二人坐在你们身后面。”
  齐探花道:“我说过,我这就回云梦了。”
  冬梅贴着齐探花,道:“去嘛,去嘛!”
  齐探花摇摇头,他怕冬梅在此刻撒娇,对古怀今道:“我走了,这件事情由你办。”
  他说走就走,去的不再回头,冬梅叫,他也不理会,古怀今也愣了。
  ※※※
  “上马,上马!”
  古怀今催叫冬梅与秋菊二人上马,秋菊道:“老人家,两匹马三个人怎么骑呀!”
  古怀今道:“我走路!”
  冬梅道:“你走路?太好了,我二人骑马。”
  门口的伙计忙道:“不行,不行!”
  古怀今道:“怎么不行?”
  伙计道:“这两匹马是千里驹呀,你老如果不骑马,大道上她二人使坏心,挟马疾驰逃掉了,你老抓瞎吧!”
  古怀今一听,点点头道:“对,我老人家差一点上当,我也骑一匹,你二人挤在一匹马上吧!”
  秋菊对那伙计叱道:“多嘴!”
  秋菊道:“妹子,算咱们倒霉,上马吧!”
  于是,古怀今当先上了马,那冬梅、秋菊放在马背上,伙计把缰绳套在马脖子上,两匹马缓缓地走着往大道上驰去。
  古怀今不时地回头看,他得小心别上当,虽说两女反手上了绑,他心中明白,这两女的功夫十分了得,要不然怎敢出手对付齐探花了。

  ※※※
  从一道斜坡岔口往鸡公山的山道上转过去,坐在冬梅身后的秋菊低声道:“妹子开始吧!”
  冬梅道:“要快!”
  秋菊道:“快把你反绑的双手反举高。”
  冬梅的身子很柔软。
  实际上,习过功夫的女子,身腰四肢都柔软。
  只见冬梅把她背后的双手用力提,提的几乎与她的肩头齐平了。
  那秋菊张口去咬绳子,一边咬一边恨声道:“死盗神,他这打的什么结!”
  冬梅道:“快呀,你看清楚再下口咬,乱咬怎么能咬得开?”
  秋菊忽地吃吃笑了。
  她边咬边把头一抬一抬的。
  这时候,前面走着带路的神偷古怀今,指着前面大山笑道:“再过三五里,就有喽兵出现了,哈……”
  他还不知道,自己就快倒霉了。

  十三、
  两匹马在大道上驰,古怀今愉快地笑哈哈。
  冬梅还在马上向古怀今哀求着:“大叔呀,你老偌大年纪了,行行好,放了我们吧,你不修今生修来生!”
  古怀今道:“中原神偷我有名,来生我还干我的妙手空空行业。”
  冬梅道:“大叔呀,你也有儿有女吧,放了我们呀!”
  古怀今道:“我干这一行,还要什么儿女呀,没得被儿女看不起,替他们丢脸……”
  他吃吃一笑,又道:“只不过我有个十分机灵的徒弟,她叫小不点儿,今年嘛,也有个十六七、十七八岁年纪了,长的同你们一样的美。”
  冬梅道:“大叔徒弟是女子呀?”
  古怀今道:“她的名字杜小倩,江湖人称妙手天仙,哈哈……”
  他还得意呐,就快上当了。
  神偷古怀今并不打算再上鸡公山张不凡的大寨,他只要把冬梅与秋菊二人交给山上头目就立刻回转云梦。
  要知道古怀今并不关心什么人,他来云梦的目的,只在打探他侄儿草上飞古阳的下落。
  草上飞古阳已失踪一年多了,古怀今当今急于找到侄儿古阳。
  此刻,马上的古怀今吃吃笑,策马前进得意呀!
  只不过又驰了半里远,回头一看吓一跳,怎么后面的马又回头走。
  “喂,你们去哪儿,快回来!”
  古怀今发觉冬梅、秋菊二人策马回头驰,立刻呼叫着拍马追回来。
  “回来,回来,娘的,已到地头想逃呀!”
  他就快追上了,石道一边是林子,他打算绕过石道往前追。
  古怀今刚刚拍马石道上,忽地由前面的马背上弹起一个彩影,斜照的阳光下,那是冬梅。
  冬梅人在半空中,尖声叱道:“杀!”
  这突如其来的攻击,叫古怀今吓一跳,怎么这女子手上的绳子不见了。
  只见他不及拔刀迎击,双掌交错中,上身在马背上猛一挺。
  于是,半空中发出“叭”声,那冬梅已猛然凛烈地在半空中空翻一个筋斗落下地来。
  再看马背上的古怀今,他正抖着左掌哼哼呼痛。
  他绝对想不到这么美的姑娘,一双手掌硬似钢。
  就在他抖甩左手中,那秋菊也拔身而起,直往古怀今飞击过来。
  两女轻功奇佳,大出古怀今意料,他见秋菊来得猛,急忙把上身一偏,右掌疾拍上去。
  秋菊一声冷叱:“下马!”
  古怀今还真听话,就在肩头挨掌发出一声“砰”,他整个人像是被抛离马背似地滚鞍摔在地上。
  这一连串的动作,令神偷几乎措手不及,就被人连手攻击落下马来。
  其实神偷古怀今的武功也非泛泛,怪只怪“快活居”的姑娘个个身手矫健,均有独当一面的功夫,当初冬梅敢于一人在大枫林中决斗齐探花,便知她们了不得。
  古怀今被打下马来,他挺身而起,手上已多了一把弯刀,只不过两女并不打算在此同这古怀今恋战,二人各自跃上一匹快马,呼叫着往回路疾驰而去。
  古怀今火大了,他大叫:“‘快活居’的女人真可恶,老夫怎么向盗神小子交待啊!”
  他气得跌足大叫,两匹健马早去远了。
  古怀今不上鸡公山了,他衔尾直追两匹马。
  古怀今还隐隐约约听到俩女在马背上哈哈笑,那当然是高兴至极了。
  ※※※
  两匹快马飞一般地越过那五间大茅屋前面,两个还在劈柴的大汉提着斧头奔到大道边上看。
  “咦,不是刚才那两个漂亮姑娘吗?”
  “她们必是干掉那瘦老头逃了!”
  这劈柴二人正说着,远处奔来古怀今。
  古怀今上气难接下气地呼哧呼哧仍在追,他过了茅屋也不停,一路追下去了。
  ※※※
  齐探花走得快,他就是没被冬梅与秋菊二人的快马追上他,如今他舒展起两腿躺在船舱中。
  那船仍在刀叉湖畔老柳下,齐探花似乎还嗅到一股子香味道,那是姑娘留的香。
  齐探花微微笑,愉快呀!
  他如果知道冬梅与秋菊二人已脱逃,他就不愉快了。
  齐探花是有计划地在进行着,如果中途逃了俩女,他就白忙一场了。
  齐探花还打算把柳残月身边的另外三女也弄上鸡公山,因为,他是盗神呀!
  ※※※
  齐探花睡得香甜,而且是满面笑意也昂然。
  也不知睡了多久,忽的岸上传来急骤的足音,齐探花挺身而起。
  岸边已传来叫声:“小子,快起来呀!”
  齐探花听出是古怀今的声音,回应道:“真快呀,你已把她们送上鸡公山了?”
  岸上,古怀今道:“两个野丫头逃了!”
  齐探花一听,呼地跳上岸,道:“你说什么?”
  古怀今道:“我又不是外国人,难道你听不懂我的话呀,她二人逃了!”
  “逃了?”
  古怀今道:“二人反臂上了绳,未见她们有动作,不知怎的,二人手上的绳子不见了,你说怪不怪?”
  齐探花道:“她们的绳子不见了并不怪,倒是人会从你神偷手中逃走,这才叫怪。”
  古怀今道:“老夫自觉惭愧。”
  齐探花道:“我的计划要修改了。”
  古怀今道:“小子啊,给老夫一次机会,老夫带罪立个功,怎么样?”
  齐探花忽地哈哈一声笑,道:“走,咱们去云梦街上喝酒去!”
  古怀今道:“小子,你不生我的气了?”
  齐探花道:“我生的什么气,人又不是你故意放走的,再说,事情已经发生,我杀了你也于事无补。”
  古怀今笑了。
  “小子,你真大方,没话说,这一顿酒菜我请客,走,今夜不醉不归。”
  齐探花道:“你醉,我不能,我还有一场生死决斗在等着我。”
  古怀今道:“跑了二女,你还要赴约?”
  齐探花道:“跑了二女,我更要去赴约,哈……”
  古怀今怔住了,他不知道齐探花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二人走进云梦大街上,找了一家酒馆坐下来。只见这家酒馆二门进进出出的还真忙,旋踵间,有个大夫提了药箱走出来,早被古怀今拦住了。
  “大夫,你留步。”
  那位大夫在抹汗,他怔了一下,道:“你……·是……”
  古怀今道:“我的肩头有瘀伤,你方便的话为我贴上一张膏药。”
  大夫拍拍箱子,道:“用完了,你去我药铺再说。”
  古怀今道:“怪了,谁用那么多呀!”
  大夫指指二门,道:“好像刘家寨的人,他们伤的真不少,我走了。”
  古怀今听得一怔。
  齐探花淡淡地笑了。
  齐探花知道这一段,那还是昨夜发生的事,刘家寨寨主率人找上“快活居”,大枫林中干起来。
  刘家寨寨主刘中生,打算一举灭了“快活居”隐藏在大枫林中的人马,岂料己方几乎全军覆没。
  刘中生还是由十几个家将武士,拼着挨杀死命保他才逃出来的。
  想不到在这家酒店中落脚,请来大夫为他们这些人治伤。
  ※※※
  天快黑的时候,忽见两个道士自二门走出来,二人身后还跟了一个中年大汉,到了门口,那中年大汉重重抱拳施礼道:“两位道长好走,五日后咱们再决议。”
  两个道长迈着蹒跚的步伐打个招呼便扬长而去。
  齐探花低头喝着酒,他发现这两个道士正是昨夜血战的俩人,立刻想到此地不宜久留。
  齐探花怕遇上那个大和尚,只因为他曾在柳残月危机的时候以仙人掌将和尚击退,如果此刻双方遇上那会是个什么情况。
  齐探花对古怀今道:“走吧,此地不能再待下去了,付帐,走人!”
  古怀今没多言,付了帐便往门外走。
  齐探花道:“老怪,你去等张寨主,我去‘快活居’。”
  古怀今道:“张寨主明天就会回来,我今晚跟你一起去‘快活居’。”
  “你去‘快活居’干什么?”
  古怀今道:“至少我可以做你后盾吧,小子!”
  齐探花道:“我是盗神嘛,需要后盾吗?而你,你是神偷呀,我问你,你能不能把你丢失的两位姑娘再替我偷出来?”
  一怔,古怀今道:“能,只不过得用点手段。”
  齐探花道:“那么,去动脑筋呀!”
  他一顿,又道:“人争一口气,佛争一炷香,老怪呀,你为咱们争口气,如何?”
  古怀今道:“他娘的,在老夫身上发生这种怪事,也是老夫一时气歪了,好,我这就去动动脑筋,把这两个丫头再弄上手。”
  他转身就走,引得齐探花笑了。
  齐探花喃喃道:“老怪呀,别把老命弄丢了!”

  十四、
  齐探花站在大枫林中了。
  他直愣地站在一片草地上双目垂下宛似老僧入定。
  他虽然未曾睁目四下观看,但方圆十丈内的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的听觉。
  上弦月快到中天了,徐徐的,附近出现一个人,那人来如幽灵,齐探花几乎未发觉。
  直到那人进入五丈内,齐探花才忽地怒视过去。
  “是柳二公子吗?”
  “不错!”
  “柳二公子很守时。”
  柳星重重地道:“既然有约,当然要按时而到。”
  齐探花道:“决斗之后,二公子还会答应我的条件吗?”
  柳星道:“当然,姓柳的岂会食言。”
  齐探花笑了,他把手一抬,露出空空如也的双掌,道:“今夜咱们不以兵刃对杀,那些是凡夫俗子的动作,二公子以为如何?”
  “哈……”
  柳星也把双手举起,露出如钢钩般的十指,道:“齐探花,你看清楚了,我的手上也不拿刀。”
  他顿了一下,又道:“首先,我得说明白,昨夜你救过舍妹一命,我会适时回报……”
  齐探花忙摇手道:“不,咱们不提昨夜之事,那只是一时巧合,休放心上,二公子,一旦动上手,望你全力施为,千万别心存他念。”
  柳星双目一亮,道:“当初真看走眼了,好咱们这就全力一搏。”
  齐探花双臂合聚,双掌交搓,一声低吼:“接招!”
  柳星却是后发先至,两个人立刻四臂纠缠,互击互搏,掌影咻咻,指风嘶嘶,旋踵间,二人双足发出沙沙之声,随之附近枯叶飘飞,砂石飞溅。
  二人出招变招几乎难以看清,二人的身形却慢慢地有了变化。
  齐探花好像双足离开了地面。
  他在飘忽,带着令人难以捉摸的双掌在激攻,而且动作如幽灵。
  柳星单足伸缩间,双手变得僵硬,出招之间必变换一个身法。
  齐探花出招准确、迅速,几乎每递出一掌,就已印在柳星的胸口上。
  这令柳星以为,这齐探花的双掌必会打中在他的身上而毫无疑问了。
  但,柳星的本能反应是随着他那龙王爪而来。
  龙王爪本就霸道,霸道的根本不屑闪退。
  反击中,柳星的右手五指,如钩刀般几乎抓中齐探花的面庞。
  齐探花的身子突然往后弯曲。
  “嘶!”
  “嗤!”
  柳星的右手未抓中齐探花的面庞,却抓破齐探花衣衫的一角。
  就在这时候,齐探花比猿猴还灵活的身子自侧面往上猛一挺。
  柳星的双手十指变得更快地疾抓上去。
  他不给齐探花任何机会,他也以为自己已抢得了先机,机不可失。
  龙王爪的绝招“龙抢珠”使出来了,那是一招摘取人心肺的残忍杀招。
  柳星的左手迎上齐探花的右掌,右手指几乎已触及敌人的破衣之处。
  柳星的心中在激动,这是胜利即将到来的应有反应。柳星原本没有把握打败齐探花。
  齐探花也同样没把握打败柳家的龙王爪。
  他们彼此均不清楚对方的武功到底多高,所以一旦交手双方都不存在半分侥幸之心。
  四只比刀剑还厉害的手,就在此时快要分出高下了。却突然听得齐探花一声沉叱:“去!”
  只见他此时玩了一手铁板桥功夫。
  他的全身下倒与众不同,他的双足在上身悬空中,足踢连环,阻住了柳星疾抓之势。
  柳星也为齐探花的这一反应怔住了。
  他从来没看过有如此快的反应动作。
  不但奇快,而且还阻住他的攻击。
  柳星不得不闪退半步。
  当他再一次扑击的时候,齐探花像鬼魅般地已站在他的面前。
  齐探花的双掌快如两块铁,铁板生生打得柳星口吐鲜血,身子往一边的大树上撞去。
  “轰”的一声,树叶也被震得纷纷落下来了。
  齐探花淡淡地道:“二公子承让了。”
  柳星吃力地一挺而起,道:“你胜了,盗神,你开口吧,你选中哪一个姑娘,这姑娘就是你的了。”
  齐探花微微笑了:“二公子,如果你大方,就把冬梅姑娘叫出来吧,或者秋菊姑娘也可以。”
  柳星一听,道:“盗神,你在强人所难呀!”
  齐探花道:“怎么了,舍不得?”
  柳星道:“她二人早已消失了。我那位大妹子认为,她二人必被你弄走了。”
  “哈……”齐探花笑了。
  “不错,她二人是被在下藏起来了,只不过在送往某一地方的途中,她二人又脱逃了。”
  “她两人又被人弄走了!”
  这话来自大枫林外的“快活居”方向。
  齐探花听得一怔!
  柳星已呼叫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就在这时候,柳残月飞一般地过来了。
  柳残月指着齐探花道:“盗神,你同什么人一起来了?这人好大的胆子!”
  齐探花道:“柳姑娘,我一向独来独往,北地有人叫我独行大盗,我从来单打独斗,今夜也如此。”
  他的心中可就不一样了。
  齐探花真佩服神偷古怀今,这老怪真有一套,这么快又把两个姑娘偷走了。
  柳残月道:“冬梅与秋菊回来,而且毛发未损地还带回两匹千里马,不料……”
  她走近齐探花,又道:“真的不是你带来同伙,再把她二人弄走?”
  齐探花道:“我知道你必怀疑我。”
  “我应该怀疑你,因为冬梅在你手中的时候,你不是也不承认吗?”
  一笑,齐探花道:“此一时彼一时,柳姑娘,我也知道她二人回来了,所以我刚才向令兄讨回她们。”
  “你是怎么知道她二人又逃回来的?”
  “押解她们的人对我说的呀!”
  “神偷古怀今?”
  “不错!”
  柳残月冷笑道:“八成是这偷儿暗中找来动了手脚,可恶!”
  齐探花道:“那就不关我的事了。”
  柳残月道:“你同我二哥决斗——你胜了?”
  齐探花道:“是令兄承让。”
  柳星道:“盗神,你开口吧,你选哪位姑娘?”
  齐探花道:“在此情形之下,我只有选一位了,我看你们随便送一位吧,‘快活居’的姑娘赛天仙呐,哈……”
  柳残月道:“你喜新厌旧呀!”
  齐探花道:“这话怎么说?”
  柳残月道:“先是冬梅,再是秋菊,如今又要另一个,你这不是比淫贼还可恶的行为呀!”
  齐探花道:“是冬梅与秋菊她们说我坑过她们?”
  柳残月道:“至少她们对你有好感。”
  齐探花道:“事情应往好的一面想,我曾救过冬梅,我为她出过力呀!”
  柳残月道:“那么冬梅送你了。”
  齐探花听得一怔,道:“我如果选中的是你,柳姑娘,你怎么说?”
  柳残月凄然一笑,道:“没有人要选老板娘的。”
  柳星一边冷冷道:“齐探花,你太过分了。”
  齐探花道:“到此刻为止,我不知两位姑娘的下落,谁把她们弄走,我也不知道。”
  他吃吃一笑,又道:“我不能白来一场决斗,两位贤兄妹,我选那位夏荷吧,她必须立刻跟我走!”
  柳星对妹子道:“立刻把夏荷叫来,咱们不能失信于他。”
  柳残月叹口气,道:“这天‘快活居’走起霉运了,怎么偏遇上你这冤家。”
  她转身而去,走得很沉重。
  柳星此时开口道:“盗神,你的出现,令我们不和你是敌是友,你能明说吗?”
  齐探花道:“柳二公子,你们的赶尽杀绝,说明了,你们并不打算再结交什么朋友。”
  柳星道:“不错,咱们是不打算结交什么朋友,仇恨在心,何来朋友。”
  齐探花道:“我就不懂,你们在九江受害,就应该在九江找仇人回来,为什么远来云梦兴风作浪三年多,可也坑杀不少人物。”
  一声怪笑,柳星道:“九江咱们也曾打听查访过,实在找不出一点蛛丝马迹,父母受害在江面上,我兄妹却在庐山飞云谷中当时未在场……”
  他咬咬牙,又道:“盗神,我母满天红乃云梦人呀,我们怀疑事情出在云梦。”
  齐探花道:“所以你们在此开一家‘快活居’酒店,引诱江湖大豪上门来。”
  柳星道:“总会杀出个结果来。”
  齐探花愣然了!
  就在这时候,附近走来一位俏姑娘。
  是的,夏荷头包花巾过来了。
  只见她盈盈地向柳星施了一礼,道:“二少爷,夏荷不能侍候你了,再见!”
  柳星带着几许黯然道:“输要输得起,要如何侍候男人,你应比我明白,去吧!”
  夏荷转身对齐探花道:“齐公子,奴婢夏荷,从现在起,一切必叫公子赏心悦目得快乐无比。”
  “哈……”
  齐探花笑着走近夏荷,他伸手拉了夏荷,道:“夏荷姑娘,你要怎么叫我快乐无比?”
  夏荷道:“天下女子最好的一面,我会尽力去做,天下女子最恶劣的地方,我绝不会对你表现。”
  齐探花道:“我起床?”
  夏荷道:“我叠被。”
  齐探花道:“我吃饭?”
  夏荷道:“我为你做饭盛饭,甚至喂饭。”
  齐探花:“我睡觉?”
  夏荷道:“冷天我先暖热被窝,夏天我一边为你打扇子,不叫那臭虫蚊子咬了你!”
  齐探花叹口气:“唉,夏荷呀,可惜我是个不会享受的苦命人,天天走江湖,吃风喝雨,风刮日晒,跑东到西,打打杀杀,你的那一套,娘的,我还真的很向往,可惜呀,我没那个富贵命……”
  他顿了一下,又道:“我今得到你,我回去以后多考虑,等我下定决心了,我们再高高兴兴地让你侍候我,至于眼前,走,我们先去个地方。”
  他又冲着愣然而立的柳星道:“柳二公子,如有缘,咱们再相见。”
  柳星道:“‘快活居’的大门开着,随时欢迎你上门来,哈哈哈,只怕你不来。”
  齐探花道:“是的,我也许不来了,但我却又不信邪,因为我还未会过令兄柳阳,听说他功夫高不可测,已得令尊真传。”
  柳星淡淡地道:“盗神,你打算会我兄长?”
  齐探花道:“有机会总想一试。”
  柳星道:“好,当你再来‘快活居’,当你看中‘快活居’的某一位美人儿,我大兄哥自然会与你一见。”
  齐探花道:“包括令妹柳残月在内?”柳星嘿嘿一笑,道:“当然,那要看你盗神有没有这个造化。”
  齐探花笑了。
  他也不再多言,当先往大枫林外走去,在他的身后面,悄然地跟着姑娘——夏荷。
  果然,再也没有人出手拦他了。
  齐探花却知道这大枫林中处处设有机关陷阱。
  ※※※
  盗神齐探花带着夏荷姑娘走过十里长亭,他还故意在大亭内停了一下。
  夏荷姑娘小鸟依人地跟在齐探花身边:“齐公子,你等什么人呀?”
  齐探花是在等人,他以为神偷古怀今必在此附近某个地方藏着。
  古怀今又把冬梅与秋菊俩女偷出来了,这老怪是用什么方法把姑娘再弄上手的?
  齐探花也不得不佩服古怀今了,果然名不虚传的神偷。
  听了夏荷的话,齐探花淡淡地道:“夏荷姑娘,我在想这大片枫林中藏了那么多人,他们藏在什么地方,为什么白天看不到这些人?”
  夏荷道:“齐公子,我虽然跟了公子,但不能出卖老主人,你多多原谅。”
  齐探花道:“你们都忠于九江柳家呀!”
  夏荷道:“柳家也算是我的娘家。”
  齐探花不问了。
  齐探花指着西南方,对夏荷道:“我想,咱们还是回去吧,去我住的地方。”
  夏荷道:“齐公子住什么地方?”
  齐探花道:“原来居无定所,最近弄了一条小船,暂避风雨!”
  夏荷道:“在刀叉湖岸?”
  齐探花道:“必是冬梅、秋菊二人告诉你们的。”
  夏荷一笑道:“冬梅说,你是个奇怪的好人。”
  “哈……”齐探花笑了。
  夏荷又道:“冬梅妹子好像也爱上你了。”
  齐探花道:“可是,她又被人盗走了。”
  夏荷道:“你应该知道是那个古怀今神偷盗的吧?”
  齐探花道:“连神偷你也知道了?”
  夏荷道:“姓古的上过冬梅、秋菊二人的当,江湖上谁有本事把活生生的两个人盗走呀!”
  齐探花又笑了。

  十五、
  齐探花带着夏荷姑娘走着,四更天过一半,就到了刀叉湖岸的老柳林下,那条船仍然拴在老柳根上。
  齐探花又以为古怀今必把两个姑娘送来船上了,他示意夏荷小声走过去。
  不料二人来到船边上,发觉船仍然是空的,船舱中除了两张棉被外,就是矮桌上齐探花喝了一半的酒。
  齐探花奇怪,难道不是古怀今把姑娘盗走的?
  除了古怀今,还会有什么人?
  齐探花带着夏荷上了船,他无奈地伸个懒腰道:“真累人。”
  夏荷一听,立刻侍候齐探花躺在棉被上,只见她挽起衣袖来,她那十指如钩般地为齐探花全身捏拿。
  “齐公子,如果太重你出声。”
  齐探花道:“恰如其分,令人愉快、舒服。”
  夏荷微微笑了,她把个盗神侍候得呲牙咧嘴直叫妙,捏拿得齐探花也哈哈笑。
  于是,另一张被子抖开了。
  “睡吧,齐公子,我侍候你。”
  “你不会在我熟睡中一把掐死我吧!”
  夏荷道:“如果是秋菊她们,也许会如此。”
  齐探花一愣道:“这话怎么说?”
  夏荷道:“她们是你用阴谋弄来的,不是你在武功上胜了应得的,所以她们就会起二心,我不会,我如果害死你,二公子也不会饶过我,‘快活居’的人都会恨我。”
  齐探花一听,道:“果真如此,我就放心了,唉,江湖上口是心非的人太多了,一个不小心,死也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他把身子转过来,闭上了双目。
  夏荷却为齐探花一件一件地脱衣裤,真像个亲爱的小妇人,动作是那么自然流畅。
  齐探花被夏荷剥光了衣衫,他愉快地笑笑道:“‘快活居’的女人呀,你们必受过良好的调教。”只这么几句话,被子里滑进一条蛇来了。
  船上当然没有蛇,夏荷赤裸地滑入大被中了。
  夏荷的身子紧贴着齐探花的身子游动着,立刻,齐探花周身似火在燃烧。
  齐探花不是木头人,他在夏荷的挑逗中忽地双臂一张,紧紧地抱紧了游动的夏荷。
  齐探花咬着牙道:“你给我老实些!”
  夏荷被用力勒抱,反而吃吃笑,道:“我是你的女人了,你把我吃掉吧!”
  齐探花道:“你真心那么顺从我?”
  夏荷道:“赤裸相抱,还言什么真心假意,齐公子,你太多虑了!”
  齐探花忽地一个大挺身,夏荷马上有奉承。
  于是,船舱中不再有声音了。
  船舱中的大床在跳动,至于两人究竟在办的什么事,天还未亮不知道。
  ※※※
  船在湖岸不动了,船早就不动了,齐探花天刚亮便跳.上岸,他吩咐夏荷在船上别下来。
  夏荷很听话,自从一夜绸缪,两情相悦,齐探花大为感动,因为夏荷果然还是处女之身,这在那种环境下,实在不容易了。
  夏荷更是喜上眉头乐在心头。
  男女之间的那回事,多少人为之倾倒啊!
  她用深情脉脉的眼神,送走了齐探花,小鸟似的在船舱中唱起小调来了。
  高兴啊!
  ※※※
  齐探花要去找一个人,那个人就是古怀今。
  他必须找到古怀今问一问,是不是他又把冬梅与秋菊二人偷回来了。
  如论偷的本事,古怀今乃江湖顶尖高手,齐探花也比不过。
  齐探花就以为,除了古怀今以外,他实在想不出什么人会把冬梅与秋菊二人弄出“快活居”。
  齐探花绕过云梦城往北行,他就快走到那家山林边的野店了,忽地发现有一辆篷车停在店门口,拉车的只有一匹骡子。
  齐探花走过去刚站定,就听店中传来一声哈哈笑,果然是古怀今走出来了。
  古怀今手上还举着酒杯子。
  “盗神呐,你小子知不知道呀,老夫又把两个丫头弄回来了,哈……”
  齐探花笑了:“哈……老怪呀,我早就知道了,不是我帮了你的忙,你能顺利地把人再弄走?”
  古怀今道:“这是什么话,我会靠你的帮忙呀,你小子少放狗屁了!”
  齐探花道:“我去约斗柳二少,他们人马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我身上,你得此机会才顺利的把人又偷出来,难道我说得不对?”
  古怀今对店内一声叫:“马彪,你出来!”
  齐探花抬头看,只见自野店内走出一个巨汉来,这人膀宽腰圆六尺三寸那么高,双目如炬地走出来。
  这巨汉比齐探花还高出大半个头。
  古怀今道:“小子,他叫马彪,人是赶骡车的,我在云梦遇上他,便与他联手,由我摸到‘快活居’后院墙外,哈哈,天下事就那么巧……”
  齐探花道:“怎么个巧?”
  古怀今:“我探头往小窗内瞧,哦呀,她二人正睡得香又甜还打鼾。”
  齐探花道:“天赐你良机呀!”
  古怀今道:“我爽快呀,急忙取出五鼓鸡鸣返魂香巾,在她二人的面上抖了几下,哈,窗外我把她俩交由马彪扛肩上,一口气奔到大路上。”
  他指指骡车,又道:“呶,你过去仔细瞧,她二人还在流口水呐!”
  齐探花一听,立刻掀起车篷一角,果然,冬梅和秋菊二人瘫在大车上。
  笑笑,齐探花道:“为什么不快快送上山寨去?”
  古怀今道:“我以为张不凡应该回来了,我更以为你也会再奔来此地,我们就在这儿等你呀!”
  齐探花道:“总不能叫她二人饿肚子吧,救醒过来吧,她们再也走不脱了。”
  齐探花对一边的马彪道:“把她二人扛进店中吧,别把人家姑娘饿坏了。”
  马彪看看古怀今,古怀今道:“这事连我也得听他的,你动手吧!”
  马彪拉开车篷,真有劲,一手一个,挟了两个姑娘便走进门内。
  拉了两把椅子分别挟着昏迷的俩女坐下来,冷毛巾为两女把头脸擦一遍,冬梅当先醒过来了。
  冬梅一看眼前的人,不由愣然。
  于是,秋菊也醒了,她吃惊地跳起来,却被齐探花按在椅子上。
  “两位姑娘,少安勿躁,是不是觉得饿了?”
  冬梅道:“怎么一回事?我们在‘快活居’后院精舍睡了,怎么又到了这荒山野店来?”
  古怀今接口叱道:“你二人真不给老夫面子,敢在老夫手中逃脱,哼,老夫再把你们抓回来。”
  秋菊叱道:“你好大胆子,就不怕被发现,‘快活居’什么地方,任你走进走出呀!”
  古怀今道:“老夫还是把你二人弄来了,哈……”
  齐探花已吩咐伙计,快为两个姑娘送上吃的来。
  他又对冬梅与秋菊两人道:“喜欢吃什么?只管开口吩咐,别客气!”
  冬梅道:“盗神,你为什么一定要把我们送到强盗窝里去?你的船上也可以呀!”
  齐探花一笑,道:“两位,我并不打算因你二人,无奈受人之托,我是不得不这么做。”
  冬梅道:“你受何人之托?”
  齐探花道:“就是高山上的张寨主。”
  秋菊道:“快刀张不凡呀?”
  “不错!”
  冬梅道:“姓张的要把我们弄上山,他存的什么心?”
  齐探花道:“我以为张寨主必有目的。”
  这时候,伙计送来两碗面,肉包子也有一盘。
  冬梅与秋菊俩人还真饿了,端起碗就吃起来。
  齐探花与古怀今还有那大个子马彪,三人举杯喝着酒,齐探花不时地对冬梅一笑。
  冬梅却道:“盗神,你是否去赴过二公子的决斗约会呀?”
  “去过了。”
  “决斗过了?”
  齐探花道:“不错!”
  冬梅与秋菊的面色不变,带着惊讶彼此对望。
  齐探花又道:“你们二公子的龙王爪功,着实了得,而我却十分侥幸。”
  冬梅道:“你还是胜了?”
  “生死之斗,我还不打算死呀!”
  “那么,我们二公子他……”
  秋菊更大声地道:“你把二公子怎么了?”
  齐探花道:“我还能怎样?适可而止,不为己甚,能全身而退,已是万幸了。”
  冬梅道:“你真的赢了?”
  “就算是吧!”
  冬梅急问:“那么,‘快活居’的美女,你必选一个了?”
  齐探花道:“战利品,我不会放弃。”
  冬梅道:“你选中哪一位了?”
  齐探花道:“夏荷,只因为你两位不在,我只有求其次了。”
  秋菊道:“你把夏荷带出‘快活居’?”
  齐探花道:“她也是我的人了呀!”
  冬梅满面不悦地道:“为什么,为什么不是我?你难道忘了我曾经……”
  齐探花道:“谁知道当时你又被偷出‘快活居’来了?”
  冬梅怒视古怀今,吼叱道:“都是你啦,你这个可恶的老偷儿!”
  古怀今道:“我怎么知道你们之间的狗屁倒灶事情呀,我只一心要把你捉回来。”
  齐探花道:“想不到‘快活居’出的条件,还真的认真履行,娘的,夏荷姑娘就跟定了我。”
  秋菊道:“你们……已住在一起了?”
  齐探花道:“我只有那么一条船,船上空荡荡的,嗨,夏荷姑娘还真能体谅我这苦命人,就那么凑和着同我住在那条船上了。”
  他此言一出,冬梅首先垂泪了。
  齐探花发觉,这冬梅真情流露了,这可不是开玩笑的,必得想个方法安慰她了。
  就在这时候,忽的大道上传来叮叮当当之声,大伙看出去,只见来了一彪人马,少说也有七八十人,个个背着一把刀,腰上挂的是干粮袋。
  齐探花见这批人直往云梦方向走去,他立刻问伙计:“这不是鸡公山上的兄弟们呀!”
  伙计道:“不是咱们兄弟!”
  另一伙计伸头看,他喃喃地道:“我看他们八成是虎头寨的人。”
  齐探花道:“虎头寨?那不是在大别山里的吗?他们这是去什么地方?”
  古怀今道:“会不会又是去‘快活居’呀?”
  一边正自吃东西的冬梅与秋菊二人冷笑着。
  别看人多,去了肯定送死。
  ※※※
  自从两年前大别山三把刀之一的大刀片子白山去了几趟“快活居”,最后却无声无息失踪以后,虎头寨曾派人四处打探,毫无下落,就好像这世上根本没有白山这个人似的。
  前不久,白山兄弟白峰也去了“快活居”,不料白峰也不见了。
  白峰当然死在大枫林中了。
  于是,虎头寨前后派出两批人马来到“快活居”,这些人就是齐探花遇上的那些怒汉。
  人多看的准,虎头寨已认定“快活居”这地方是个坑死人不偿命的阎罗殿。
  大枫林附近地下还真有个阎王洞,主持阎王洞的人不是别人,乃“冷面血手”柳星是也。
  虎头寨认定“快活居”是谋杀他们大寨主二寨主的地方,当然绝不放过。
  如今由那白家三雄老三,选了近百名虎头寨身手矫健的弟兄,乔装改扮地下山来了。
  他们乔装改扮,令大茅屋中的伙计们很难认定他们真·的是来自虎头寨。
  对于这种场面,齐探花是不会错过的。
  齐探花对身边的古怀今使眼色,道:“人嘛,什么才是最舒服的呀?”
  古怀今笑笑,道:“无忧无虑最舒服。”
  齐探花又道:“如何才会无忧无虑?”
  古怀今道:“简单啦,吃了睡睡了吃,这人不就是无忧无虑了。”
  说着,他发觉齐探花把目光移往刚吃饱的冬梅与秋菊二人身上。
  古怀今立刻笑了。
  只见他暗自取出一块白巾,顺着手势在两女面前抖了一下,他伸手再拍两女,笑道:“倒也,倒也!”
  果然,冬梅与秋菊只挣扎了一下便趴在桌沿上了。
  齐探花道:“老怪呀,你这下三赖的手段呀,以后少作孽。”
  古怀今道:“小子,你怎知我一年难得用一次,我也知道这种手段难上道,只是面对她二人,我也只有如此了。”
  齐探花已站起来了。
  “我走了,你等张寨主回来,就把她二人交由张寨主去发落。”
  他已走到门口了,忽又回头道:“记住告诉张寨主,‘快活居’除了那位主持酒店的柳残月,五名姑娘已只有两位了,哈……”
  齐探花走了,走的真轻松。
  古怀今忽地跟上去,叫道:“你等等!”
  齐探花回身道:“老怪,干什么?”
  古怀今道:“我是来打探我侄儿古阳的,这些天变成你小子的伙计了,小子,你得替我打听一下,看看我的侄儿是不是也被他们……”
  齐探花道:“好,我必定为你去打听,早晚消息告诉你,如何?”
  古怀今道:“这才像话,拜托啦!”
  齐探花匆匆地走出门,古怀今叫道:“我会去船上找你的,小子!”
  齐探花只是呵呵笑,他想到船上的夏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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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Swordman790106 于 2025-12-12 10:28 编辑


     十六、
  云梦北面的十里长亭外,天刚黑,忽然来了近百名恶汉,这些人一拥到了“快活居”。
  “快活居”的伙计们忙坏了,又是酒又是菜地纷纷往桌子上送,等吃的人还在大声吆喝着:“酒,酒!”
  大屋内正中间的一张桌子上,五个恶汉吃得欢,这其中有个黄须大汉拍着桌面叭叭响,大吼一声,道:“喂,伙计过来!”
  有个青衣汉子提着酒壶走过去:“爷,你吩咐!”
  “你们这儿就这一种酒?”
  “咱们只卖仙人醉,爷!”
  那恶汉忽地指着满屋人,道:“这儿都是我的好兄弟,去,每桌一坛仙人醉,好菜你们只管端出来,爷们吃得愉快,大家都愉快,咱们银子不少给。”
  伙计笑笑道:“是,是!”
  他往二门走,立刻扬声大叫:“好酒好菜端出来呀,爷们有赏啦!”
  “谢谢!”
  二门传来这声谢,只一听就知道少说也有十几个。
  屋子里,大伙吃到兴头上,有人起哄大声叫:“‘快活居’有美姑娘,怎么不出来侍候爷们呀!”就听中间大桌上,那黄须大汉又在拍桌面。
  “伙计,快过来!”
  又见那伙计微微笑着走过来:“爷,你还要什么?你请吩咐!”
  黄须恶汉道:“你们‘快活居’有美姑娘,为什么不叫出来为爷们倒酒?”
  伙计一笑,道:“爷,姑娘不多,三两个,只不过咱们这儿有规矩。”
  “什么规矩,你快说!”
  伙计道:“那得有功夫,凭本事二更天进入大枫林,胜了,自然有姑娘任爷选。”
  黄须恶汉嘿嘿笑,他巴掌不拍桌面了。
  一巴掌拍在伙计的头顶上:“你妈的,你们这是什么规矩呀,江湖上谁都清楚,想找姑娘花银子,没听过找酒店的姑娘先得打一架,你们这是谁定的?娘的,把你们老板叫出来。”
  伙计挨了一巴掌,他仍然笑出来。
  “爷,我便实对你说吧,咱们这‘快活居’的姑娘都是功夫高手,是姑娘们的规定,你爷如果是人物,就去大枫林中交交手,这有什么不可以。”
  黄须恶汉忽地站起身来,吼叱一声,出腿便把桌子踢翻在地,口中厉吼:“大枫林中有埋伏,娘的,咱们已暗中查访过,进去大枫林就休想再出来。”
  伙计也变了脸。
  桌子被踢翻,再也笑不出来了。
  “爷,我说过,大枫林中去比武呀,打不过姑娘当然只有死,难道你怕了?”
  他激怒这黄须大汉了。
  忽听一边有个恶汉,吼骂:“什么妖女,设下如此恶毒计谋,坑爷们呀!”
  伙计也火了:“有本事,打遍天下无敌手,无本事,江湖横行是找死,各位如果有本事,别说是一片大枫林,刀山剑海也照样不怕他!”
  黄须恶汉嘿嘿冷笑道:“王八蛋,今天如果不把你们的老板娘叫出来,爷们砸你的店,烧你们房子!”
  伙计道:“到‘快活居’来使老横呀,操!”
  黄须恶汉咬牙道:“兄弟们,咱们原是干啥的?”
  有几个恶汉齐声吼:“虎头寨干的是刀曰子买卖,杀人放火极平常。”
  伙计一听,道:“爷们原来是山寇呀!”
  黄须恶汉吼道:“你们比大盗还阴毒。”
  就在这时候,二门后传来一声淡淡的女子声:“什么人找我呀!”
  众人看过去,立刻眼就直了,只见二门出来一女子,那模样之美,宛如走出一朵牡丹花。
  满屋子恶汉屏息住呼吸,把厉芒盯在女子身上瞅。
  只是一瞬间,忽听黄须恶汉叱道:“他娘的,你们没见过女人呀,魂飞了不是?”
  众人立刻把头转回去,那女子已到了中间的大桌边。
  她笑得宛如黄莺鸟,道:“哟,满桌子酒,满桌子菜,还需找我来呀!”
  黄须恶汉嘿然一声,道:“你这女妖,你就别再做作了,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
  那女子不是别人,柳残月出来了。
  柳残月道:“什么亮话不亮话的,你们是客我卖酒,吃过酒你付帐,如此而已。”
  黄须恶汉咬牙道:“咱们派人马来过此地两次访查,先是我大兄白山,再是我二兄白峰,俩人先后到过此地之后就失踪,三寨主我叫白河,今天带领人马找上门,你们交出我两位兄长来,没话说,拍拍屁股我走人,如若不然,今天白三爷把你们这‘快活居’翻个身,烧他娘的一个鸟蛋精光,女人啊,你琢磨琢磨好。”
  柳残月面色一寒,道:“大盗口吻,玩狠玩到‘快活居’来了!”
  她指指门外,又道:“咱们每天有酒客上门,谁认识你大兄二兄是老几,来此喝酒的又不留下名和姓,你不见了兄长跑到我这儿来要人,岂有此理!”
  黄须恶汉吼道:“为什么找姑娘陪酒先比武?而且要在那大片枫林中决斗?”
  柳残月道:“咱们姑娘眼高过顶,一般不人流人物看不上眼吧!”
  白河一听大怒,一掌拍在桌面上,道:“爷们有钱也不干?”
  柳残月大声道:“如果来客胜过姑娘武功,姑娘陪你不要钱,如果胜过咱们主持酒店的大掌柜二掌柜,这姑娘永远是你的了。”
  她这一解释,听的白河双眉一挑,道:“娘的,三大爷不上你的当,,三大爷今天来为你们改改行。”
  他吼着,忽地一声厉吼:“兄弟们,给我砸!”
  他这里吼出口,店门内已有人翻桌子砸盘子了。
  两个出口,适时地出现三十个怒汉,仔细看这些恶汉分两批。
  前门的十八人,手上均是怪刀分长短。
  二门也有十二人,每人手上是板斧。
  是的,“快活居”的地煞十八追魂使者与天魁十二虎将出现了。
  店门内,那黄须怒汉白河一见,立刻吼叱一声:“兄弟们,‘快活居’的杀手们被逼出来了,杀呀!”
  店中近百大汉,立刻举刀抛凳,哇哇叫着往两边门外冲杀过去。
  柳残月回身疾退,白河伸手去抓她。
  柳残月一声冷叱:“找死!”
  那么近的距离,两点寒星已奔白河面门。
  白河手上抱的是砍刀,见柳残月打来飞镖,竖刀狂拨间他拨落一支飞镖,另一支飞镖张口未咬中,“叭”的一声扎在他的面颊上。
  白河的灰面在流血,他忿怒地厉骂:“你娘的!”
  他拔出那支镖,顺势往二门打去,早被一个怒汉以板斧打落,柳残月出了二门不见了。
  “杀!”
  三十多人往二门冲,六十多人往前门杀,于是双方就在“快活居”前后门干上了。
  白河身边六个虎头寨大头目,六人挥刀冲入二门的斧阵中,白河狂叫:“杀光他们呀!”
  他脸上在滴血,那一镖打断他三颗牙,这时候他是凶性大发,挥刀狂砍。
  只不过“快活居”的天魁十二虎将了得,半圆形的阵势把冲出门的虎头寨好汉们堵个紧。
  于是,吼骂与凄厉的惨嗥声传开了。
  鲜血在飞洒,碎肉在抛飞,有人已踩着死人往上杀。惨烈得红了眼。
  此刻,前面门口附近更惨烈,“快活居”的十八追魂使者把九十个大汉堵住,双方便不要命地干上了。
  有三十几个虎头寨的恶汉,几乎已七进七退也杀不出“快活居”的大门。
  人无法冲出去,这些人便是想放把火烧房子也无法下手了,因为总不能把自己烧死在屋内。
  就在双方狠干中,忽听两声长啸,半空中两条人影飞过来。
  这二人落在前门外的土场上,张开双臂扑过去,立刻间人嗥血洒,挡者立毙,看去就如同虎入羊群,杀得那些原本凶残的虎头寨人马气焰顿失。
  这二人沉声如虎,一个对附近的地煞十八使者道:“消灭他们,立刻上路!”
  “杀!”
  吼着,只见这二人并肩冲进屋内,光景如入无人之境一般,杀得屋中的汉子们哇哇怪叫。
  二门口正在拼杀的白河与六大头目,发觉身后有嗥声,猛回头,见两个英姿逼人的青年人杀来,白河挥刀堵杀,口中独骂:“老子砍死你们这批狗!”
  他这里刀出一半,忽然面前一暗,手中刀下压间,又觉喉管一紧,他叫声:“不好!”
  刀面用力往上仰,就听“咯”的一声,白河未叫出声就倒下去了。
  他被龙王爪把喉管掐断了。
  这两个青年人不是别人,乃柳阳与柳星二人是也。
  虎头寨的六名头目,率领着三十多汉子拼杀,到了此刻也只有他六人在拼命,今见白河也死了,六个汉子大吼起来。
  “为三寨主报仇呀,兄弟们,拼了!”
  到了这时候不拼也不行了。
  “杀呀!”被堵在屋内的汉子们已不要命地往门外冲去,六个头目刚退回屋内,已有二人死在门坎上。
  于是,那些只知挥斧砍人的“快活居”天魁十二虎将们,拥进了屋内。
  柳阳厉吼一声:“堵在门口杀!”
  这时候,虎头寨的人们才知道这“快活居”的人都是杀手,而且是有组织的杀手。
  只不过这时候便是想退走也难了。
  柳星的双手尽是碎肉与鲜血,这位冷面血手在齐探花手中吃了亏,如今把气出在这些山寇的身上,被他活活抓死的就有十几人。
  这一战杀到二更天,虎头寨全军覆没,竟然一个也未逃脱。
  看得那个藏身在附近树上的人大吃一惊。
  那个人正是盗神齐探花。
  这一幕杀戮他是及时地赶来,也全部地看到了。
  齐探花为柳家兄弟的残酷手法而惊讶,认为柳家兄弟拿杀人不当一回事了。
  令齐探花大吃一惊的,乃是杀戮刚刚结束,忽见有人牵出十九匹快马。
  只见柳阳飞身跃上马背,随之,“快活居”的十八追魂使者,也立刻收刀上马。
  十九个怒汉拍马往北而去,去得宛如一阵黑风。
  他们是去什么地方?
  齐探花以为,他们去什么地方,什么地方就倒霉了。
  ※※※
  更令人吃惊的事情在继续进行着。
  “快活居”的人全出动,大门板上抬尸体,匆匆地抬往大枫林中。
  于是,又见有人把地面上的土草拨开来,推开架上的两块大石板,尸体便一具一具地抛下深洞中。
  等着尸体抛完,又见有人挑了一担白石灰,哗哗啦啦地洒在深洞中。
  几个大汉在善后,合石板,铺地面,很快的,大枫林中又沉寂下来了。
  “快活居”那面,伙计们忙坏了。
  只见一挑挑的水挑进门,大毛刷扫着地面,沾血用水冲、沾肉用刀刮,人多真的好办事,半个时辰不到,“快活居”又是原来样子了。
  有个伙计把风灯挂起来,二更天了,这时候是不会有人前来喝酒的。
  齐探花缓缓地下了树:“我的妈呀,杀人如切瓜,这算哪门子人物呀!”
  他看看“快活居”,“快活居”已关门了。
  齐探花心中有些纳闷,看来要等张寨主回来以后,大家要商量了。
  齐探花往刀叉方向走去,他的船就在湖岸边,当然,船上还有一位夏荷姑娘在等着他。
  ※※※
  齐探花再走五里就到刀叉湖岸了,想起夏荷,他心情又愉快起来了。
  人家夏荷姑娘那种体贴表现,比个女人还女人。
  女人就要柔似水,女人就要为悦己者容,那才能一把抓住男人心。
  齐探花就认为夏荷的美没白美,夏荷这女人也没有白当,她抓住齐探花的心了。
  齐探花认为,那冬梅也许比夏荷更有女人味,只可惜冬梅与夏荷不同。
  夏荷是他真正打败柳星而得的。
  就在齐探花沿着云梦城外大道往前走时,灰苍苍的月地里,忽见有人在狂吼,仔细看,那是一个握刀的人在追杀他前面奔跑的人。
  齐探花抄近路奔过去,不由骂了一句:“他娘的!”
  跑过齐探花身边的那人,见是齐探花,他一句话不说,立刻掉头往刀叉湖方向狂奔而去。
  承后追来的持刀汉子,齐探花一看开口了:“哟,那不是牛二牛大人吗?”
  持刀汉子把身子一顿,他看到齐探花。
  “是你呀,齐探花!”
  “牛大人,你怎么一个人来追那淫贼呀!”
  牛二忿然道:“气死我了!”
  齐探花道:“牛大人,这儿虽然是你的地盘,可是我明白一件事。”
  那人正是云梦县衙门的牛二牛捕头,他听了齐探花的话,问道:“齐探花,你知道一件什么事?”
  齐探花道:“牛大人,你追的是采花贼一枝花文仲七呀,姓文的功夫不俗,他逃到荒野来,引得你牛大人落了单,然后他来个狗急跳墙同你干上,牛大人呀,你有没有把握打败他?”
  牛二一怔,道:“这个王八蛋,把老子气急了!”
  齐探花道:“怎么啦!”
  牛二道:“天黑我往衙门走,忘了招牒文书带身上,我又自衙门转回家,他奶奶的,就那么一会儿,这王八蛋进了我家门,上了我的床,抱住我老婆直哆嗦,可叫我速个正着。”
  齐探花心中想,这文仲七不是被点了穴道在龙王庙,怎么那么快就冲开穴道了,冲开穴道就去找他的老相好,真叫色鬼。
  他也随之一声骂:“真不是东西,牛大人的夫人他也敢下手!”
  牛二道:“所以我非杀了他不可!”
  齐探花道:“这淫徒不把牛大人放心上呀,娘的,早晚我帮牛大人活捉他!”
  牛二道:“齐探花,知道你这人处在正邪之间,说你是好人吧,你的朋友大部分是大盗人物,说你是盗吧,你有时候干的事令人鼓掌。”
  他拍拍齐探花肩头,又道:‘你如果捉住那文仲七,齐探花,我大请客。”
  一笑,齐探花道:“牛大人,别客气,我对于淫贼也火大,娘的,好像他们那么色胆包天,非找女人示威不可,混帐王八蛋!”
  牛二指着荒野道:“今夜又被这狗东西逃了,真是气死我也!”
  齐探花道:“牛大人,你回去吧,回去好生安慰牛二嫂,女人遇上这种事,有时候会想不开的!”
  “想不开?”
  齐探花道:“想不开会上吊的呀!”
  牛二一听,回身就走,边走边叫:“齐探花,我回去了,你早晚替我捉住一枝花。”
  他又喃喃自语:“老婆呀,你可千万别自杀!”
  看着牛二走远,齐探花呵呵笑了。
  齐探花心中最明白,牛二的老婆与文仲七有勾搭,一顶翡翠一般漂亮的大绿帽子,早就给牛二顶在头上了,要不然,文仲七是不敢脱了困就去找他的老相好。
  齐探花往刀叉湖方向走,他的心中又愉快。
  他想到了船上的夏荷,当然愉快。

  十七、
  有句话说得妙——“色胆包天”。
  好色之徙胆子当然大,要不然,见了女人就勾搭,管他是天王老子地王爷的女儿,照样的,威逼利诱也要弄上手,先快活。
  一枝花就是这种人。
  一枝花文仲七的功夫也不差,采花大盗也,当然有几手绝活了。
  一枝花文仲七狂奔到郊外,他还真打算找个地方把牛二干掉。
  干掉牛二,牛二的老婆就永远是他的了。
  他怎么也没想到,中途碰上盗神齐探花。
  牛二认识齐探花,而齐探花又是他最头痛的人物,他惹不起齐探花,所以他心变主意只管逃了。
  真他娘的阴也错阳也差,阴错阳差把文仲七这淫徒弄到了刀叉湖岸了。
  树下停了一条船,这条船他来过,冬梅姑娘就是在船上被文仲七弄走的。
  当然,冬梅如果不是被齐探花点了穴道,文仲七是很难制服冬梅的。
  如今是半夜四更,文仲七跑得有些累又饿,他明知道这条船住过齐探花,而且路上也碰到齐探花,他还是一跃上了船。
  文仲七并不打算住船上。
  文仲七只想快找了吃的喝的,弄件大褂穿身上,再找别的地方去,或者……
  文仲七还打算再回龙王庙去会一波和尚。
  文仲七以为,等到齐探花回来,他早走得无影无踪了。
  船上忽然传出娇滴滴的声音来。
  “相公呀,你回来啦,快进舱中吧,我把被窝暖热了,嘻……”
  别说是看了,就这么几声嗲哩嗲气的声音,听得一枝花文仲七全身起了一层淫荡的鸡皮疙瘩。
  他拉开舱门钻进去,很快地又把舱门合起来。
  黑暗中他摸向大被中,哦呀呀,温玉般的光滑呀,桂花一般的香味道,引得他直咽口水。
  文仲七急忙脱衣衫,他忘了刚才遇上齐探花。
  他已被欲火昏了头。
  拉开被子往里面滚,张臂抱得紧,这种急惊风似的动作带着几许粗野味道。
  被子里当然是夏荷姑娘了。
  她在被中被用力抱住,刹那间觉着不对劲。
  她在对方拨她双腿的时候,双手托住对方的面颊极目看,不由地大吃一惊!
  “你是谁?”
  “别管我是谁,咱俩会都快活。”
  夏荷一听,双腿用力猛一顶,顶在文仲七的小肚上。“嗷,轻一点!”
  夏荷一个侧身,生生把文仲七扭一旁。
  文仲七伸手猛一拉,他打算用技巧去搂抱。
  一枝花在这方面很会对付女人。
  文仲七几次未抱住夏荷,反被夏荷张口咬了一口在嘴唇上,咬得文仲七直滴血。
  文仲七以男人的身子猛劲又抓又抱,夏荷像一条蛇似地溜出舱外了。
  文仲七立刻追出去,两个人赤裸着了又在船面上互搏起来。
  文仲七在月色中看得清,这女子长的美,身子长的匀,该高的高凸,该平的光又滑,双方对上更见这女子的身材美。
  文仲七的欲火大了。
  交手中,双方互擂互踢,哼嗨有致。
  文仲七边杀边笑:“美人,真的是另有一番滋味在心头,令人爽极了。”
  就在这时候,黑暗中奔来一个人。
  是的,齐探花回来了。
  齐探花走得轻松自在,慢悠悠地才回来。
  他如果飞奔而归,文仲七就不会脱光衣衫抱住柳阳姑娘了。
  齐探花远远地发现船上有人对打,呼吼有声,立刻飞扑过来。
  当他发现船上俩人赤裸着搏斗,更是双目厉芒喷出来。
  只不过他奔到船边再细看,不由一声咒骂:“他妈的,一枝花,你去死吧,我不再放生了!”
  齐探花一声咒骂,文仲七全身似进入冰窖一般打了个哆嗦。
  黑影在齐探花一顿间,到了文仲七身边。
  文仲七本能地反手一掌拍击过去,齐探花一把捞个正着,他也许气急了,抓住文仲七猛一抡。
  “去你妈的老蛋!”
  “嗷!”
  文仲七被齐探花抡到了半天空,噗通一声落人刀叉湖水中了。
  七八丈远处水花四溅,文仲七落入水中不见了。
  齐探花在船上大是后悔,刚才应该点了这淫贼穴道再把他抛入水中的,忘了。
  是的,文仲七光赤溜溜地落入水中,他潜着水往附近岸上游去,心中直叫“好险”。
  齐探花立刻抱住喘息的夏荷,大加安慰。
  他扶着夏荷走入船舱中,急忙用棉被裹在她身上,道:“别受凉了,会生病的!”
  夏荷道:“这人是谁,他真不要脸!”
  齐探花道:“三江大淫贼,采花大盗一枝花文仲七就是这家伙。”
  夏荷道:“气死我了,半夜三更偷入我的被子,害得我以为是你呐!”
  齐探花急问道:“他压住你了?”
  夏荷:“他拨开我两腿的时候,我就觉出不对劲了,他太猴急了。”
  齐探花道:“怎么个猴急?”
  夏荷道:“与你不同,你是文皱皱地由缓而急,这家伙迫不及待,才引得我抓住他的脸仔细看,一看我就把他踢开!”
  齐探花道:“然后你二人打起来了?”
  夏荷道:“他以为我是谁呀,把我看成一女子呀,我俩打个平手,如果我身上带着刀或镖,早把他宰了!”
  齐探花大叹一口气,道:“吓我一跳!”.
  夏荷道:“怎么又吓公子一跳?”
  齐探花道:“这家伙如果得手,我一辈子不愉快。”
  夏荷忽的侧抱住齐探花,道:“我为公子宽衣啦,咱也该睡了。”
  齐探花道:“你在被中别动,我自己解衣,娘的,那小子被我抛入湖中,他光赤溜溜的够他受活罪了”
  说着,他掀起棉被一角便溜进去了
  夏荷发出嘻哈声。
  齐探花驯猫似的舔着夏荷的身子,
  “不一样就是不一样。”
  夏荷愉快中,忽地冒出这一句。
  齐探花唔唔呀呀地问:“什么不一样?”
  夏荷道:“你是温柔的,有致的,那个可恶的东西,他像是冲锋陷阵欲噬人,一般女子吓都被他吓死了,还谈什么……什么……嘻……”
  夏荷忽然笑了。
  夏荷为什么忽然浅笑,这回事咱们不知道,大概只有齐探花他知道,因为……
  ※※※
  天亮了,天亮很久了,夏荷醒来的时候她没动,怕的是吵醒了正熟睡中的齐探花。
  齐探花睡中带笑,笑意挂脸上,愉快呀!
  又是半个时辰过去,齐探花转了个身子侧压在夏荷的身上,他醒了。
  夏荷承欢一笑:“还要来?”
  齐探花睁眼一笑,道:“这玩意不能当饭吃,我还有事要去办。”
  夏荷一听忙先起身,再为齐探花穿衣裳,她就如同一个很会侍候丈夫的小妇人一般。
  这与昨夜同一枝花对打,截然不同。
  齐探花忽然对夏荷道:“有件事情你不知道,这件事情还得对你说说。”
  夏荷道:“什么事情呀?”
  齐探花道:“昨夜‘快活居’附近的大枫林中有一场好杀,死了近百人。”
  夏荷听了并不意外,只淡淡地道:“啊,死了人!”齐探花道:“近百人死了呀!”
  夏荷道:“那也是这些人找死,他们如果人在家中坐,很少会挨刀,对不对?”
  齐探花听了一愣,道:“那我再问你,人已死了近百人,杀戮刚完,怎么那位柳大公子率领什么地煞十八追魂使者,策马而去,他们不休息,干什么去了?”
  “彻底杀绝,连根拔除。”
  夏荷说得自然而轻松,听得齐探花又吃一惊!
  齐探花道:“天呀,虎头寨完蛋了!”
  夏荷道:“就我所知,柳大公子早就打算血洗虎头寨了,只因为虎头寨在大别山里一百多里纵深,所以忍到现在才动手。”
  齐探花道:“夏荷姑娘,你快跟我一起走!”
  夏荷道;“我已是你的人了,你叫我怎么我就怎么,公子呀,去哪里?”
  齐探花道;“去见你两位好姐妹。”
  夏荷笑了。
  “公子,必是冬梅与秋菊吧!”
  齐探花也笑了。
  两个人收拾妥当,立刻跳上岸往北走去。
  往北就是去鸡公山的方向。

  十八、
  大别山中有一处地方叫卧虎沟,人们走到沟口抬头看,迎面的山头活像一个大虎头。
  虎头寨就在山的那一面。
  虎头寨的女人们也住在山后面,虎头寨的寨子四周有巨木搭排的寨墙,虎头寨中还养有鸡鸭牛羊。
  天将黑的时候,一彪快马疾冲卧虎沟。这时候,虎头寨中还有人马六七十,妇女也有四十多,有一半怀中抱着小娃儿。
  卧虎沟冲进这批快马,立刻间,警哨传遍虎头寨。
  距离虎头寨半里远处,四个大汉守在山道边,山道边有个小茶棚,此刻,有个大汉双手端着个茶盘守在山道正中央。
  这是山盗们的规矩,敬上一碗香茶:是敌,茶敬天地;是友,把一碗香茶喝了。
  如是借道的,那得喝了香茶下拜帖,上山去打个招呼,该花多少银子借道,那是有规定的。
  如果是押镖的过此山道,当时就得把银子放在盘中,双方够交情,一切都顺利。否则,那就免不了一场好杀。
  现在,四个大汉看得直瞪眼,端茶盘的早开口了:“朋友们远来就是客,下马喝杯香茶攀交情。”
  他这是十分客气的话了。
  如是一山盗,口吻上就狂多了。
  常听到的是“此树是我栽,此路是我开,要从此路过,拿出买路财。”
  听了就叫人不愉快。
  这人说得够客气,因为虎头寨的精英杀手全不在,万一打起来没把握。
  没把握就得说没把握的话,所以他客气。
  他虽客气,但来人不客气。
  为首的大汉不下马,他在刀上接过大茶碗,猛丁里把一碗热茶泼在那汉子的脸上去,发出哗的一声响。
  “嗷!”
  茶水呀,这汉子满面在流血,仿佛茶水变成铁砂子了,鲜血直流,惨不忍赌,刹时间他抛盘双手捂面。
  另外三个汉子撮唇打口哨,附近立刻奔出十二个挥刀的山盗。
  马上那人冷冷一笑,忽地把手一挥。
  “杀!”
  他身后奔出六个骑马恶汉,这六人挥动手上长短刀,几个冲杀来回,已把杀来的十二人砍死在山道边。
  有两个汉子往山坡上逃,只见为首那人抖手打出两支飞镖,活生生地把那二人打死在断崖边。
  这人不是别人,柳阳是也!
  只见他把手指向虎头寨,当前拍马直奔。
  “快活居”的地煞十八追魂使者,也立刻拍马直追,他们已驰到了断崖下。
  不用把马拴树上,每匹马有规律地排排站,那柳阳对身边的汪怀古、巴立、于飞三人道:“冲入虎头寨,该怎么做,你们应该知道。”
  “绝一刀”汪怀古三人点头道:“大公子就不用动手了,虎头寨只是个空寨了。”
  柳阳手一挥,汪怀古三人各率六人,便发足往虎头寨那面杀去了。
  虎头寨的寨门已关,他们得了警示便用铁链把寨门锁上了,寨墙高四丈,沿着断崖搭起来,一般人很难翻过这么高的小栅墙,何况上面的木桩尖如枪。
  只不过来的十八煞均是了不得人物,他们见寨门上了锁,只见不少女人男人守在寨上,一个个哈哈大笑了。
  女人也出动,显然里面无能人。
  柳阳来到寨门外,金刚怒目地一声吼:“杀进去!”
  随着他的话音,十八名怒汉纷纷拔身而起,一个个越过寨栅落入寨中。
  立刻间,虎头寨中传来凄厉的尖叫声。
  有一条山道直通对面大寨草屋,忽见二十多个女子持刀奔杀过来。
  另一面,从后寨又杀出二十多个高龄山寇,一个个灰白的头发,凹着面皮,仍然挥刀干上了。
  汪怀古大吼一声:“斩尽杀绝!”
  另一面,“摘心手”巴立狂叱:“绝不手软,杀!”
  神箭于飞更狂,他厉叱:“鸡犬不留!”
  双方立刻在石道上拼上了。
  有几个女子的功夫也甚了得,男的死绝了,她们仍然浴血拼杀。
  有个女子边杀边吼叫:“老三呐,老三呐,你们怎么还不回来呀,杀!”
  她挥刀正与巴立干得凶,那巴立嘿然道:“你的老三,他们再也回不来了,死吧,臭婆娘!”
  巴立吼道,他长刀疾杀,短刀已扎入这女人的肚子里半尺深。
  那女人挨刀不稍退,仍然挥出七刀才躺下。
  山道上很快地杀光男女多达四十多人,快活居来的地煞十八追魂使者,一拥冲到那一片草屋下。
  柳阳也大步地走来了。
  大伙一步步走到木板长廊上,每个人的心一沉。
  只见大茅屋里跌坐着老头老妇与娃儿,数一数就有二三十人之多。
  这些老少坐一圈,抬起无助的脸,看着柳阳十九个持刀恶汉。
  柳阳咬牙,吼道:“进来,拿刀呀,你们怎么不起来拼杀?”
  有个老妇道:“你杀吧,我们不逃了!”
  柳阳也愣了,这可是令他头痛的事。
  围坐在木板地上的这些老少中,有个老太太双手拄着一根虬根拐杖,她那奇皱无比的面上深陷了两个凹坑,当然,她早已没有半颗牙齿。
  猛抬头,她露出几乎瞎了的双目,拼命地看着全身颤抖的柳阳。
  “年轻人,我的三个儿子大概都已死了吧?”
  柳阳咬牙道:“大盗之行,都是一样。”
  老太太顿顿拐杖,道:“我老了,他们大了,他们这几年早不听我唠叨了,偏去什么‘快活居’显示能耐,落得今日这种下场。”
  柳阳道:“你是他们亲娘?”
  老太太道:“年轻人,他们都是我亲生的,只是,儿大不由娘,惹下这祸事;你们动手吧!”
  她说完垂下头来不再开口了。
  有几个娃儿大哭:“老奶奶……老奶奶……”
  再是叫,这老夫人也不抬头了,只不过很快的,这老夫人的口中往外溢血。
  这光景看得柳阳也一怔,他走过去托起老太太的下巴,只见她满口是血,舌头已断,人也死了。
  柳阳心中一沉。
  “搜!”
  他下达命令是抢夺,他也自认是盗,当然免不了要抢掠财物了。
  汪怀古、巴立、于飞三人,各自率领手下人,分途冲入各草堂上,很快的每人背了个小包袱走出来。
  于飞道:“大公子,这些人留他不得!”
  柳阳道:“老太太一人承当了,咱们撤!”
  他当先往山寨大门走去,心情极为沉重。
  老太太到了这把年纪,还为她三个儿子的死而痛心疾首,为三个儿子她已油尽灯干了。
  于是。“快活居”来的“地煞十八追魂使者”,虎头山上拍马连夜往云梦回驰。
  ※※※
  天下事就是那么的巧合。
  巧合的事往往也出人意料,有时候还会吓人一跳。
  就在齐探花带着夏荷姑娘走到一处林子附近,忽见一彪人马疾驰过来。
  来的人马还真快,齐探花与夏荷二人闪避不及,双双闪到大道边。
  于是那一彪人马自二人身边冲过去了。
  只不过冲出二十几丈远又停下来了。
  夏荷姑娘已跪在大道边,她不敢抬起头。
  齐探花哈哈一声笑,他老兄还抚掌呐!
  只见这彪人马又回过头缓缓地过来了。
  是的,柳阳率领他的杀手一十八名追魂使者缓缓地到齐探花与夏荷俩人面前。
  齐探花道:“恭喜柳大公子了呀,哈……”
  柳阳沉声道:“有什么好恭喜的?”
  齐探花道:“双方对杀,大获全胜,你大公子又把虎头寨洗劫得干干净净,这不就是一喜吗?”
  柳阳耸动双眉,冷煞的面孔在抽动:“盗神,你好像知道很多呀!”
  齐探花道:“是不少。”
  “嘿……”柳阳道:“知道太多并不是一件好事。”
  齐探花道:“直到今天,我他娘的是越过越好。”
  他把夏荷扶在身边,又道:“不信你问她。”
  夏荷未敢出声,柳阳面色一寒地道:“是吗?”
  夏荷见问,怯然地点点头。
  柳阳道:“咱们吃人吃得彻底,输人也输得光明磊落,既然变成盗神的人,你就应该抛尽杀戮念头,做一个天下最温顺的女人,不要落人口实,说咱们‘快活居’的女子只会动刀。”
  夏荷忙应道:“婢子聆听大公子教诲,绝不会丢了大姐的人。”
  大姐者乃柳残月也!
  齐探花心中一紧,猜不透这残酷的柳大公子在弄的什么诡计。
  柳阳又对齐探花道:“盗神,‘快活居’的女子是知书达礼的,是婀娜婉约的,你这一辈子有福了。”
  齐探花呵呵一笑,道:“我不是说过吗,这两天我越过越自在,越过觉出他娘的我没白活,哈……“”
  柳阳道:“任何人的享受,均需付出一定代价,天下没有不劳而获的好处,盗神,你凭的是功夫,我们‘快活居’的人最尊敬功夫高的高手。”
  他顿了一下,嘿嘿笑笑,又道:“听我老弟说,你的一手仙人掌很有分量,怎么样,可否有兴趣,咱们二人过过招?”
  盗神齐探花笑了。
  柳阳道:“当然,如果你已满足现状,不想更上层楼,那就算了,我不勉强。”
  盗神齐探花双目一亮,道:“柳大少爷呀,你说的更上层楼,指的是什么?”
  柳阳淡淡一笑,道:“休忘了,‘快活居’尚有两名美女,难道你不想要多一位在身边侍候?”
  齐探花道:“你大公子这话,如果说给那位三江风流人物一枝花文仲七,必会得到正面回应了。”
  柳阳面色一紧,道:“那个淫徒,他连姑娘们的脚后跟舔的资格也不够!”
  齐探花忽地有了冲动,他笑笑道:“大公子,就凭你的这些话,我答应了。”
  柳阳似是十分高兴地道:“答应比武了?”
  齐探花道:“你已引我上当了。”
  柳阳一笑,道:“你怕上当?”
  齐探花:“明知上当,我还是高兴,哈……”
  柳阳自鞍袋中取了个酒袋,他仰面喝了一大口,然后再把酒袋递向齐探花,道:“喝一口,咱们的约会就算定下了。
  齐探花接过酒袋,他对身边的夏荷道:“大公子的酒,我们不能不喝吧!”
  夏荷点着头,一副楚楚可人的样子。
  女人如果楚楚可人,就更像个女人。
  齐探花吻了夏荷的面颊,搂的手臂用力一紧,道:“我的小荷花儿呀,我们已是一条心的人了,我喝你也喝要不然我就不喝。”
  他把酒袋举起来,夏荷果然把小嘴张开来,她文静地喝了一口。
  齐探花随之也猛喝一口,笑笑道:“‘快活居’的仙人醉,真醇,辛辣而不上头,好酒!”
  他把酒袋交在柳阳手上,又道:“何时?”
  “三日后的二更天。”
  “何地?”
  “仍在大枫林中老地方。”
  齐探花道:“在下必前往,大公子,你回头的目的达到了,咱们也要走了。”
  柳阳抬头看,不由问道:“你们这是去哪儿?武胜关?还是信阳州?”
  齐探花道:“我们这是去游山玩水呀,哈……”
  他笑着,手拉夏荷又道:“我们是天造的一对地设的一双,我今儿带她看风光,吃大菜,快快乐乐地享受我们的人生呀,哈……”
  他说完拉了夏荷便往北而去,走得自在。
  走得更是轻松,令柳阳双目几乎喷火。
  柳阳身后传来汪怀古的声音:“大公子,你说一句,属下率人杀了他!”
  摘心手巴立也冷沉地道:“这个王八蛋,留他不得!”神箭于飞已把背的弓取下来了。
  “看老子射死他!”
  柳阳猛回头,叱道:“你们要干什么?难道你们没有发觉吗?齐探花非比泛泛之辈,咱们不能轻举妄动!”
  柳阳似是喃喃地又道:“杀了他,或者收为己用,我们太需要这样的人物……”
  他此言,听得汪怀古三人大吃一惊,庐山飞云谷能再用外人吗?
  柳阳又停了半晌,看着齐探花带着夏荷走远,他才又微微笑道:“夏荷呀,你的任务不能失败啊!”
  这句话才是他出自肺腑之言。
  这也就是江湖,江湖上本就充满了尔虞我诈,各出奇谋的地方。
  有些老油条就常说的一句话,千方百计不如老主意,老主意不如跟着实际情况变。
  此刻,双方就是在变。
  齐探花怎知快活居柳家三兄妹是有为而来?
  只不过,柳家三兄妹也不知道齐探花已摸清了他们的底细,也在动心机挖“快活居”的根。
  双方都在各出奇谋呀!
  ※※※
  齐探花与夏荷二人往北行,齐探花边走边吃吃笑,一副潇洒的样子。
  夏荷走了很久,忍不住地道:“齐相公呀,你果真要同大公子比武?”
  齐探花道:“双方约定了的,难道我能不去?”
  夏荷道:“能不去就好了。”
  齐探花道:“怎么说?”
  夏荷道:“大公子深得老庄主庐山王武功真传,我担心你们二虎相斗必有一伤,唉,我不希望见到你们之间任何一人受到伤害。”
  齐探花道:“夏荷呀,你的话令我感动了。”
  夏荷忽地抹着泪,她哭了。
  齐探花更为感动道:“你真心喜欢跟我了,夏荷姑娘,我太幸运了,七年江湖生涯,到今天才遇上知命爱我的粉红知己呀!”
  他搂紧了夏荷,匆匆地往前走去。
  二人就快看到大道边的五间大茅屋了,忽地有个大汉赶着大车过来了。
  大车上还坐着个瘦老儿,双方碰上面,那瘦老儿一跃下了大车。
  瘦老儿者,古怀今是也!
  神偷古怀今指着齐探花道:“刚送走两个,你怎么又弄来一个,我说盗神呀,你怎么专门拐人家大姑娘!”
  齐探花道:“两位姑娘送走了?”
  古怀今道:“张寨主回来了,两位姑娘到山寨去了,由人抬上山寨去了!”
  齐探花道:“何时?”
  古怀今道:“刚走不久!”
  齐探花一听,拉了夏荷就追往山中去了。
  古怀今呼叫他,他也不回应:“这小子,急什么的,干什么呀?”
  古怀今跳上大车:“阿彪,回云梦去!”
  那巨汉抖起缰绳一声吼:“蹬!”
  只见大车上古怀今还站起来回身看,齐探花、夏荷二人早已不见了。
  ※※※
  就在半山峰上,齐探花高声叫起来:“张寨主,等等呀!”
  从山林中走出七八个汉子来,为首一人身着蓝色长衫,头上挽着英雄髻,足登薄底快靴,扎的灯笼裤,轻松自在地迎过来了。
  那人正是鸡公山上的寨主张不凡,,在他的身后,有四人是张不凡的山上头目,另外有三人,却是个老人与两个道士。
  齐探花走过去也吃一惊,他心中紧绷绷地想着,这老者与两个道士,不就是那夜在“快活居”大枫林中搏杀的刘家寨人吗?他们怎么同张寨主联手了。
  果然,张不凡先是看了一眼跟在齐探花身后的夏荷姑娘,只淡淡地道:“这位姑娘……”
  齐探花道:“她叫夏荷,我的女人。”
  张不凡一怔,道:“你的女人?”
  齐探花笑笑道:“我是男人呀,有个女人也是一件稀松平常的事嘛!”
  张不凡拉了齐探花走到一边,低声道:“休要中了美人计。”
  齐探花道:“张寨主多心了。”
  张不凡道:“我远从中原把你老弟请来,老弟你,你可不能死在云梦。”
  “哈……”
  张不凡指着一俗二道,又道:“他们是刘家寨来的,他们在‘快活居’吃了大亏。”
  齐探花道:“他们死了许多人,而且,几乎全军覆没,我知道。”
  张不凡道:“‘快活居’果然有机关,我一直不敢轻举妄动,我的地盘上,我打算由你先把他们引诱江湖豪杰的几位姑娘弄过来,看他们以后还凭什么吸引人上门送死。”
  他看看山崖边站的夏荷,又道:“你老弟真行,已把第三个弄来了。”
  齐探花道:“只有这一个,是凭真本事赢来的,她也一心跟定我了,娘的,‘快活居’说话算话,出人意外。”
  张不凡道:“兄弟,还有两位姑娘,你有把握吗?可得千万小心呐!”
  齐探花道:“三日后的二更天,我会再去快活居,这一回更凶险。”
  “怎么个凶险法?”
  “是柳大公子,此人武力十分高绝辛辣,在他兄弟柳星之上。”
  “有把握吗?”
  “全凭造化!”
  张不凡道:“我这是多问,也罢,先过来,我为老弟介绍。”
  齐探花呵呵笑着走过去,张不凡对那老者与两个道人道:“三位,我的老弟——齐探花。”
  那老者双目一亮,道:“哟,中原盗神呀,小老儿久仰大名了。”
  他上下看看齐探花,又道:“原来是一位年轻有为的青年人呀!”
  齐探花道:“你老过奖了。”
  张不凡道:“刘家寨的二老爷,这两位道爷乃来自武当山的逍遥子与神机子,大家以后多合作。”
  双方一番哈哈,齐探花对夏荷道:“姑娘,老实说,冬梅与秋菊姑娘,已在鸡公山寨了,你先去,安慰她们,少安毋躁,张寨主处有安排。”
  夏荷一听,忙应道:“相公,我去山寨了,你去决斗,千万小心呐!”
  齐探花道:“放心,便是打不过,我也有足以保命的本事,放心啦!”
  他说完冲着张不凡抱抱拳,道:“张寨主,我把三位姑娘拜托你了,千万别慢待了她们!”
  张不凡笑了:“兄弟,情深呀,哈……”
  于是,齐探花转身就走,走得双足几乎不沾地。
  双足不沾地,那当然是太轻松了。
  齐探花走了十几丈他回头看,哦,夏荷还在遥望他,见他回头,立刻挥动一手以示暂别。
  齐探花心中有些热热的,人家这种表现可是真心的爱上我了,如果虚情假意,早跟张不凡几人走了。
  齐探花也挥挥手,一狠心,大步往南走去,心中虽然热热的,可也带着几分难以割舍的味道。

  十九、
  老柳树下拴着一条船,船尾的舱门口斜躺着一个人,这人很自在,身边摊开一包酱得香喷喷的卤菜,一壶酒他不用酒杯,壶嘴送入口中后,不时的把碎肉抛入水中,引得一群小鱼儿争食。
  这位仁兄还把一条腿搭在另一条腿的膝头上,把个悬空的大脚丫子颠呀抖呀还抖的直哼哼。
  他哼唱的不是湖北调。
  他哼唱着中原梆子腔,因为他来自中原。
  他当然是齐探花,中原盗神就是他。
  齐探花难得一天清闲,怡然自得地唱起梆子戏来了。摧马呀我摧战马,摧马来到那个关,那个潼关呀!
  有老夫我在马上,我在马上抬头观呀我仔细的看……我看到,我看到城关的楼有两个字呀嘿……
  你要问老夫我看的是哪两个字,呶呶呶,老夫我这里用手指,我用手指给你仔细观呀!
  那城门楼上刻的是呀,写的明明白白的……写的是呀嘿,写的是潼关三个字呀嘿嘿嘿呀嘿嘿……
  中原梆子戏就是这味道,任何几句词,啰啰嗦嗦一大遍,最后二字还说是三个字。只不过曲调美,听的人也就觉得顺耳了。
  齐探花唱完哈哈笑,他提壶又是一口酒喝下肚,顺手抓了一块肘肉,吃下一口不忘水中鱼儿,他“噗”的一口吐入湖水中。
  就在这时候,从远处奔来三个人。
  这三人来的还真是时候,因为齐探花睡得着吃的好,如今精神正大着呢。
  三个人中有个光头大和尚,还有一个小老头,至于另外一人,嗨,一枝花文仲七来了。
  这三人一拥到了湖岸边,听吧,文仲七当先开口骂了:“盗神,你这个臭狗养的,今天咱们算总帐,你娘的,专门同文大爷作对呀!”
  齐探花转头猛一看,他吃吃笑了。
  他缓缓地坐起来,取过快靴穿上了。
  齐探花根本不看文仲七与那个和尚,他双目盯在站在二人中间的小老头身上。
  只一看,盗神心就明白,这个小老头是高手。
  额上有青筋,两太阳穴凸起两个包,双手特大,青筋暴露,短小精悍,双目有神。
  齐探花冲着船边的文仲七道:“你他娘的猫儿命,九条呀,几次你逃过下地狱的机会,怎么,不死心呀,偏要我送你上西天吗?”
  文仲七一听大怒,吼叱道:“齐探花,你也并非正人君子,你还不是盗辈人物呀,你盗,我盗,他盗咱们各自为盗,你他娘的老皮,你捞过界呀,老子我找女人,关你何干,又不是你老婆大妹子,你为什么插手坑你家文大爷,而且三番两次不罢手,娘的,你吃定你家文爷呀!”
  齐探花拍着巴掌微微笑,道:“好,真的好说词,你的这篇演讲稿子准备好久了吧!”
  他缓缓地跳上岸,再冲着光头和尚,又道:“龙王庙的大主持,你两位是不是抱住什么人的大腿了,大着胆子找上我呀!”
  他这是对一波和尚说话,却也听得那位小老头发出一声嘿嘿笑。
  一波和尚大怒,吼道:“你这王八蛋,偷入我的禅室下毒手,把我二人封了穴道你走人,害得我这出家人三天受活罪,这口怨气绝不能忍受,你拿命来吧!”
  一波和尚要动手,齐探花忙摇手道:“慢慢来,动手不急呀!”
  他指指小老头,又道:“你们有了这位靠山,总得为我介绍一番吧,没得我被宰了,还不知死在何人之手,到了阴曹地府,阎王问我口供,我怎么说?”
  不料小老头重重的鼻音哼一声,道:“娘的,是个会耍嘴皮子的泼皮无赖。”
  文仲七已沉声道:“小子,你可要站稳了,别听了丁爷的名号,吓得屁滚尿流倒地不起。”
  齐探花道:“丁爷?”
  文仲七道:“丁爷乃丁三江是也,江湖人称散手遮天罗汉的便是丁爷。”
  齐探花一声叫,道:“原来是丁三江丁爷呀,人称散手遮天罗汉呀!”
  文仲七道:“你早听过丁爷大名呀!”
  齐探花道:“也是你刚刚说的呀!”
  丁三江听得大怒,他开腔了。
  “小子,你不但捞过行,你也捞过界,出战胜关,过信阳州往东,那是中原,也是你的地盘,这儿不是,这儿是我丁三江的地盘,小子,你在三江地面使老横,你投过帖吗?拜过码头吗?打过招呼吗?娘的,屁也不放就卖字号坑人呀!”
  齐探花道:“听你老的说词,你好像在这一方是龙头老大呀!”
  一波和尚道:“你才知道呀!”
  文仲七对丁三江道:“丁爷,这小子祸害人,饶他不得,快杀了他!”
  一波和尚道:“丁老施主,超渡此人,此其时也。”
  不料丁三江面无表情地道:“老夫看这小子,并不怎么样吗?难道你二人正面也打他不过?”
  文仲七道:“齐探花敢同‘快活居’对着干呐!”
  丁三江道:“‘快活居’又怎样,老夫正要去收拾那批开酒店坑人的一干男女。”
  齐探花哈哈笑了。
  丁三江对一波和尚与文仲七二人,又道:“老夫为你二人后盾,你二人联手上。”
  真大牌,他老人家立刻后退三丈外,双手叉腰站在一片石堆上。
  这光景他作壁上观了。
  齐探花就以看出这老家伙真的是个老奸巨猾的老狐狸。
  还真被齐探花猜中了。
  丁三江老江湖,只看了几眼便明白齐探花那种架式,必是身怀绝学的人。
  丁三江要先看明白,认清楚了再下手,他可不能把一世的英名抛在这刀叉湖岸。
  文仲七与一波和尚听了丁三江的话,心中不悦可也不敢反抗,二人硬起头皮拔刀了。
  一波和尚将戒刀拔在手,他对文仲七道:“文施主,咱们打前锋,合力攻杀,丁老施主面前,咱们不能给老人家泄气。”
  文仲七道:“放心,我恨不得吃他的肉,喝他的血。”齐探花一瞪眼,道:“娘的,你就那么恨我呀!”
  文仲七忽的一声厉叱:“杀!”
  他挥刀一头便往齐探花撞去。
  一波和尚也不慢,戒刀打横贴地扫杀,阴狠地使出一招“风卷残云”。
  两把刀已到了齐探花的身前三寸地,才见齐探花卷动着身子冲天一丈八,他人在空中猛踢出一腿,就听文仲七一声叫:“嗷!”
  文仲七那一刀砍了个空,脑袋被齐探花踢得口水也吐出来了。
  文仲七往外撞,一波和尚收刀直欺而上,口中厉叱:“看刀!”
  齐探花不看刀,他往文仲七奔过去。
  文仲七摇头又出招,三个人便狠干上了。
  一边站的丁三江,怎么也看不出齐探花什么绝招奇功什么的。
  他只见齐探花的一双腿很会旋踢。
  齐探花就是不使出他的“仙人掌”,因为,他要叫这丁三江上大当。
  文仲七与一波和尚合力联手狂杀中,忽听丁三江厉叱道:“闪开!”
  他这一叫真管用,文仲七与一波和尚立刻往两边闪,二人持刀站定。
  文仲七喘气还厉害。
  一波持刀等着砍人了。
  慢慢地,丁三江走到齐探花面前,他对齐探花招着手,道:“小子,你出招吧,老夫不屑对你先下手。”
  齐探花道:“丁老,再怎么说,我这外人乃小辈后生,总得尊敬长辈怎好先出手?那样罪过的。”
  丁三江道:“老夫一生提携不少后辈,你休放心上,出招过来吧!”
  齐探花道:“万万不可以,没的叫人说我齐探花目中无人,欺负老头儿。”
  丁三江一听大怒,叱道:“你已不把老夫看在眼里了,娘的,果然嚣张,留你不得!”
  他一跃而上,人尚未到,双袖之中各抖出一把尖刀来,尖刀出现,冷焰逼人,加上他出刀带吼叱,端的令人感到一阵窒息。
  抖出的双手疾收,齐探花侧翻筋斗连环腿,七个空心筋斗才闪过这丁三江五十一刀狂杀。
  一个侧旋身,齐探花稳住身形,笑了:“你老人家真叫辣呀!”
  “什么辣?”
  “姜是老的辣呀!”
  他边说边移动,因为丁三江在觑空再出刀了。
  齐探花又道:“刚才你老叫我先出招,那肯定上你的大当,娘的,刀在两袖我不知道,等以后知道就晚了。”
  丁三江嘿嘿冷笑道:“你小子够机智,仍然逃过老夫的五十一刀连环杀。”
  齐探花道:“娘的,你也是个奸险阴毒的,不受后辈尊敬的老甲鱼呀!”
  丁三江大怒,吼叱一声,道:“老夫劈死你!”
  他两次跃身扑上,齐探花不稍退。
  齐探花的仙人掌使出来了。
  刀芒中只见两片掌影闪化出大片的锐风,齐探花哼嗨有致地一路抓、截、切、拨间,忽见一把尖刀飞上了天,丁三江的另一把刀削个空,面皮上被狠狠地印了一掌。
  “嗷!”
  丁三江鼻子也歪了,眼泪鼻涕呛出来,张口就是一口鲜血。
  随之,就听他大叫一声:“这是江湖失传的仙人掌。”
  他叫了一声,拔身腾空而起,只见他几乎是凌空虚渡地往柳林深处狂奔。
  一波和尚与文仲七二人齐吃惊,他二人打算往回逃,齐探花立刻伸手拦。
  “两位,我不打算再纵虎归山了,娘的,我无伤虎意,虎却伤人心。”
  文仲七道:“盗神,你想怎样?”
  一波和尚道:“佛爷我与你何仇何恨呀!”
  齐探花道:“两位,咱们什么话也是多余的,记得我曾对两位开出两个条件,要死最简单,一刀一个,要活就断一条腿,两位快琢磨。”
  文仲七大吼道:“这是什么老横作风呀,娘的,几次三番被你整,爷们早已面子无存了你还要命呀,你算老几?”
  一波和尚道:“既然你不叫咱们生,那么咱们都死吧,娘的皮,头砍了也不过碗大一个疤。”
  齐探花道:“这才是个人物说的话,两位,还等什么呀,出招吧!”
  一波和尚对文仲七道:“文施主,生生死死你看淡,是生是死应由天,半点不由人,你我再出招,咱们便是挨刀也认了,非要拉这小子垫背不可。”
  文仲七咬牙咯咯响,道:“行,咱们联手拉他上路了。”
  “杀!”
  一波和尚不要命地挥刀砍上去,他这位花和尚双目如炬,打拼玩命,出刀之势很吓人。
  文仲七更是不要命地冲杀过来。
  齐探花抖起双掌连打带削,他看上去手上虽无刀,但双掌比刀还厉害。
  他要折磨这两个采花盗了。
  就在一波的戒刀平削过齐探花的头顶刹那间,文仲七的尖刀已快沾上齐探花胸口同时,齐探花左手一拨,右手疾抓,一把夺过文仲七手的尖刀,随之他足尖踢过去。
  文仲七发出“吭哧”一声叫,腰眼挨了一踢,痛得他往一边撞去。
  齐探花以为文仲七一时之间逃不掉了,他便刀指一波杀去。
  一波吃惊地挥刀狂杀,就在这时候,忽听湖边一声水哗响,文仲七落水还大叫:“快走!”
  齐探花火大了,他奔到湖边追,不料那一波和尚拼命地往林中逃去了。
  齐探花不打算放过文仲七。
  齐探花也不怕一波和尚逃,因为正应了那句俏皮话:“跑了和尚跑不了庙”,早晚去找这花和尚。
  齐探花跳上船,他站在船上水中看。
  他看了半天不见文仲七,怪了这淫贼难道淹死了?要不然怎么不见了?
  齐探花是中原来的,他的水中功夫只能自保,叫他下水去拿人,肯定他吃瘪。
  于是,齐探花带着几分泄气地又坐在船尾了。
  他取过酒来喝几杯,再把卤菜吃几口,看看天色,他大船走了。
  齐探花以为,刚才一场杀,那只是热身打,真正要杀的,还是今夜二更天。
  齐探花正要走,忽见一人往他这面过来了。
  等到他看清楚,才知道一共来了五个人。
  再细看,五个是官差,为首的乃是牛二捕头。
  齐探花顿足道:“牛大人呀,你们早来就好了。”
  牛二已走到船边了。
  “兄弟,我得到密报,那个一枝花淫贼往这个方向来了,听说是三个人一齐来,你兄弟是不是看到了?”
  原来牛二是捉拿一枝花文仲七来的。
  这一回他带来四个捕头,下决心要拿一枝花文仲七归案了。
  齐探花叹口气,道:“大人呀,我何止是看到了,我还同他们三人干了一架。”
  牛二一怔,道:“三个人被你打跑了。”
  齐探花道:“一个是水遁了,另一个逃入林中了,还有个老头,打不过就逃。”
  牛二道:“这三人之中,除了一枝花文仲七之外,另外两个是什么人?”
  齐探花指着几里外的方向,道:“和尚叫一波,龙王庙的主持。”
  牛二一瞪眼,道:“花和尚一波和尚呀,我看他是不想在云梦混了,娘的,这就去抓他。”
  齐探花道:“要抓人呀,官家抓人要证据,大人,你有什么证据抓人?”
  牛二一愣,道:“这倒是没有。”
  他顿了一下,又道:“还有个老者什么人?”
  齐探花道:“那老者很大牌,外号人称‘散手遮天罗汉’丁三江的。”
  “丁……三……江呀!”
  牛二张口带结舌。
  齐探花道:“丁三江的功夫够辛辣。”
  牛二道:“兄弟,你怎么惹上那老甲鱼呀!”
  齐探花道:“我怎么会去惹他老人家呀,是文仲七那小子把这老人请出山,三人一齐找来了。”
  他心想,牛二必不敢惹丁三江。
  牛二立刻问道:“兄弟你连丁三江也打跑了?”
  齐探花道:“我很幸运。”
  牛二道:“我看你惹上麻烦了,兄弟呀,改换地方去藏一藏,丁三江不好惹,这老甲鱼,咱们官家也不愿惹,你一个外乡人……”
  齐探花一听笑啦!
  “牛大人,你不用为我操心,还是快去捉拿一枝花吧,那小子我看他逃不远。”
  “他是怎么逃的?”
  齐探花指指刀叉湖道:“投水就不见了。”
  牛二顿足,直叫可惜不已。
  他对身后四个捕快,又道:“走,咱们回去,加派人手,非捉住这淫贼不可。”
  说着,当先往云梦城走回去了。
  齐探花见牛二带着四名捕役走远,便低头入舱收拾妥当,看看天色将黑,便往“快活居”那面走去。
  准备了三天,今夜二更有大战。
  齐探花忘不了同柳大公子在大枫林决斗这码子事。
  齐探花也忘不了张不凡交待他,先把“快活居”的姑娘弄上山,看一看“快活居”还有什么方法勾引江湖高手去上当。
  要知道,这一带是他张不凡的地头呀!
  ※※※
  就在齐探花走去没多久,船边上忽地有个人冒出头来了,这人张口直喘气,面色也灰了。
  天晚湖水凉,冻得这人直哆嗦,牙齿捉对碰。
  仔细看,嗨,原来是一枝花文仲七呀!
  这小子投水以后未游走,他更未潜入水下遁走,他在水下躲到船底了。
  文仲七在船底攀住船舵不敢动,齐探花在船尾就没想到文仲七就在他的身后三尺地。
  姓文的只把个鼻尖露到水面上,所幸齐探花未曾去把船移开。
  牛二说的话,文仲七也全听到了。
  文仲七并不把牛二放心上;他若怕了牛二,也不会在云梦三江一带混了。
  当然,他如果怕了牛二,更不敢勾搭牛二的老婆了。
  ※※※
  水中的文仲七双臂一张上了船,他拉开舱门走进去,舱中大棉被有两张,一边放了几件衣衫裤子,全是齐探花平时替换的。
  一枝花文仲七也不客气,先把衣衫裤子全换上,湿衣裤便抛入湖心里。
  找来卤菜与烧酒,他一口气喝了二斤多。
  他把卤菜也吃光,心中越想越窝囊,想的多了也气得不得了,便冷然地咬咬牙。
  这一枝花杀不过齐探花,他的鬼点子却不少。
  只见他蹲在舱中棉被上,全身使劲拉起来。
  拉了一堆黄澄澄的屎在棉被上,再把另一棉被盖上去,这还不够瞧,再用双足踩几下。
  之后拍手,他微微笑,就好像他已看到齐探花睡人大被中去了。
  一枝花文仲七这种歪点子,江湖上也只他这种人物才会使出来。
  一枝花这一回还真惹火了齐探花,他还以为好手段,心中笑得几乎肚皮也破了。
  文仲七一切搞定,他便匆匆地下船走了。
  走得吹口哨,爽呀!

  二十、
  天才刚黑不久,齐探花已到了十里长亭附近半里远处的“快活居”。
  齐探花刚进门,有两个伙计便迎上来了。
  齐探花见店中酒客六七人,只一看便知他们纯属喝酒的客人。
  “快活居”这三年来,他们的酒仙人醉,很能吸引不少酒国英雄前来捧场。
  齐探花不是来捧场,齐探花今夜有决斗。
  于是,两个伙计特别等着招待他。
  先是上了一碗红烧肉,再上一个大拼盘,仙人醉是免不了的,上了两斤是装在一个白瓷酒壶里。
  这并非是齐探花点的菜。
  有个伙计对齐探花笑笑道:“齐公子,你今夜吃的喝的不要钱,放心只管用。”
  笑,齐探花道:“是不是表示这一餐是我这人生之中最后一餐呀!”
  另一伙计道:“咱们从不这么想,也是咱们老板的特别交待。”
  正说着,忽然二门处走出一个女子来。
  这女子边走边道:“盗神呀,左盼右盼的,总算把你盼来了。”
  齐探花一看,哟,柳残月来了。
  柳残月好像变了,她不再有骄傲之气,冷厉之色,款款带着几分情意似的拉开一张椅子坐在齐探花身边。
  齐探花有些受宠若惊,至少他也得装着像是受宠若惊的样子。
  忽地站起来,齐探花手扶椅子对柳残月点个头,道:“柳姑娘,你请坐。”
  柳残月微微笑,她礼让地指指齐探花的椅子。
  “你也坐,齐公子!”
  齐探花冲着一个伙计点点头:“为小姐加上一双杯筷。”
  柳残月并不拒绝,伙计已把酒杯筷子送上了。
  柳残月指着热炒与拼盘,道:“不知合不合你的胃口,是我叫他们准备的。”
  齐探花道:“好,柳姑娘,你也很细心。”
  这二人对杯喝着,看上去不似夫妻也像情侣。
  齐探花喝着酒,却也不开口,因为他不需要开口,他知道柳残月会开口问他的。
  斜睇着泰然自若的齐探花,柳残月果然开口了:“齐公子,我想你必知道我有话要问你。”
  齐探花道:“所以我在等着姑娘的发问。”
  柳残月道:“你救过我一命。”
  齐探花道:“休放心上,姑娘,我早忘怀了。”
  柳残月道:“我是不会忘的,齐公子!”
  齐探花道:“如果只为这件小事,来,柳姑娘,我们还是喝酒吧!”
  柳残月举杯晃了一下,又道:“齐公子是中原人?”“不错!”
  “齐公子已有家室?”
  齐探花吃吃一笑,道:“我是个孤儿,中原有许多孤儿,都是上天制造的。”
  “怎么是上天制造的?”
  齐探花道:“只要来一次灾,黄河两岸发水灾,再旱灾,然后闹蝗虫,仅三年就会出现成千上万的孤儿。”
  他指着鼻尖,又道:“我就是孤儿。”
  柳残月道:“你一定过得很辛苦了。”
  齐探花道:“我也会自娱,哈……”
  柳残月顿了一下,又道:“结过婚吗?”
  齐探花又指着自己鼻尖,道:“有谁会把姑娘嫁给一个孤儿?”
  柳残月似乎双目一亮,齐探花却并未看出来。
  她忽然端正一下自己,道:“齐公子,你有一套好掌法,叫什么……”
  “仙人掌,并非正宗武功,比不上人家名门正派什么大力金刚掌之类。”
  柳残月道:“动手对搏,为的是求胜,已不在乎用的什么功夫了,对不对?”
  齐探花道:“说的也是。”
  柳残月道:“仙人掌,仙人掌,大漠之中的有毒植物上面长满了尖尖的毒刺,齐公子,你的掌好像就是大漠中的那种仙人掌?”
  齐探花哈哈一笑,道:“柳姑娘,当年习此武功,那位西域异人曾送我一双人皮手套,他有个说法……”
  柳残月道:“什么说法?”
  齐探花道:“他叫我双掌浸泡毒水中七七四十九天,说是将来会更具威力,中者立死,只不过平日需戴人皮手套,因为双手浸了毒水之后,两手已变成黑色,十分难看,我才放弃了浸毒水,只在招式上求变化。”
  柳残月听得也吃惊:“那已经很了不起了,齐公子,那夜你已把个飞云禅师吓跑了。”
  齐探花吃一惊,道:“你已知道那和尚叫飞云了?”柳残月道:“少林寺来的。”
  齐探花道:“嵩山少林寺,难怪他拖了禅杖便走。”俩人对望,一时间谁也不再多言。
  齐探花发觉柳残月也有可爱的一面,她身材适中,面颊桃红,双目溜圆,俏嘴微翘,秀发挽了个青云髻插了两支玉簪。
  柳残月带着含情脉脉的样子,忽地站了起来,道:“齐公子,我不再扰你心志,你二更天有战事。”
  她缓缓转身走了两步又忽地回身坐下来。
  只见她双目圆睁低头逼视齐探花。
  “齐公子,冬梅与秋菊俩女呢?”
  齐探花道:“她二人很好。”
  柳残月道:“她二人并非你以武功得到的,她们随时会对你……”
  一笑,齐探花道:“看不出她们会对我不利。”
  柳残月道:“齐公子,我身边五婢,已被你弄去三人了,你能告诉我你的目的吗?”
  齐探花道:“我有什么目的?我只是接受挑战而已,我是不会向人宣战的。”
  柳残月一愣,道:“齐探花,我想知道,当我身边的五婢全都没有了,你又将如何?”
  齐探花道:“我不多想,我办事只是全力以赴,至于战果,不是我想的……”
  他顿了一下,又道:“姑娘,江湖上许多人都只注重战果,他们为了战果而抛头颅洒热血也不后悔,为达目的又不择手段,而我,我不是那种人,我注重搏斗,也为对方着想,姑娘,生命是无价的呀!”
  柳残月一怔,道:“你……齐公子,你在对我说教?
  你对我说的这些话,难道你已发现……”
  齐探花忽把声音压低,他指着大枫林方向,道:“柳姑娘,你们已杀了不少人,大枫林中抛尸在深坑中,然后再把石灰洒上,姑娘,难道那些人都该死?”
  柳残月的面色泛白,白得似纸。
  “齐公子,我听了你的话,更想知道,你是为什么人助拳的?”
  齐探花笑笑道:“你认为我为谁工作?”
  柳残月道:“至少,你不是为官府工作。”
  齐探花道:“那些鹰爪们呀,他们很会趋吉避凶,什么地方银子多,他们就去什么地方。”
  柳残月道:“所以我想知道,你盗神为何人工作?什么人有这么大的面子?”
  笑笑,柳残月道“我呀,我孤单一个人,我是独来独往的……”
  他猛喝一口酒,又道:“说得好听,我是独行侠,说我不好,便叫我一声独行大盗,我本来被中原江湖称我为盗神,哈……其实呀,他们私底下叫我盗魔。”
  柳残月忽地逼视,道:“你既独来独往,那么,你把冬梅三人藏在什么地方了?你不在,就不怕她们造你的反,再回来‘快活居’?”
  齐探花道:“她们回不回来,我也有自己的方法,柳姑娘,咱们似乎已到了话不投机半句多的时候了。”
  柳残月还是黯然一叹,缓缓地转身走了。
  她甚至一句祝福的话都不说,就无力地走进二门。
  柳残月总不能祝齐探花胜利吧,齐探花要比斗的是她大哥,难道叫她大哥柳阳失败?
  齐探花也不起来相送,他仍然愉快地吃着、喝着。
  这时候,酒店中十几个纯喝酒的汉子已走了。
  这时候“快活居”中只有齐探花一个客人,有五个伙计守在齐探花附近侍候他。
  齐探花连眼皮也不抬。
  齐探花却在心中琢磨,今夜这一战是关键呀,胜了,把剩下的两个姑娘也弄走,送上鸡公山,就算对张寨主有了交待。
  这地方实在待不下去了,还是尽早回中原。
  齐探花有了去意,他能走得了!
  ※※※
  “快活居”酒店的灯一盏一盏地熄灭掉,没多久,便是门口的两盏纱灯也熄了。
  唯一的一盏灯却是放在齐探花桌角的那盏灯。
  那是一盏戴罩的红灯,照的齐探花的脸像涂了一层血似的红。
  齐探花喝完最后一杯酒,他左右看一眼,有个伙计走上前,小声细气地对齐探花道:“齐公子,二更天已经到了。”
  齐探花淡淡地笑着站起来:“你撵我?”
  伙计弯腰一礼,道:“不敢,齐公子,咱们打烊了。”齐探花道:“是的,打烊了,客人已走光了。”
  他边说边往门口走,忽地又回头道:“伙计,有件事请你记住……”
  伙计忙应道:“齐公子,不论什么事情,只要你交待,小子我必尽力去做。”
  齐探花点点头,道:“我如果死在大枫林中,我要你把我的尸体挂在大树上风干。”
  伙计一听猛一惊,道:“齐公子,为什么要把尸体吊在树上风干?”
  齐探花道:“风干的尸体再埋掉,鬼魂不往地狱钻,鬼魂上西天呀,哈……”
  伙计一听也笑了,但当齐探花走出“快活居”,走入大枫林,伙计才明白过来。
  原来齐探花已知道此处有个阎王洞,还坑死不少江湖人,齐探花既然知道这些,他仍然敢上门来,便表示他没有把此地放在心上看在眼里。
  伙计冷冷喃喃自语:“这小子真狂妄,大公子今晚想妥了如何收拾他,他还洋洋自得不在乎呐!”
  齐探花当然在乎。
  齐探花一旦走人大枫林中,他便全神贯注了。
  踩着地上的树叶,枯叶发出沙沙响,齐探花的心中也沙沙响,响声令他整个人在激荡不已。
  齐探花回头看远方,“快活居”酒店灯火全灭了,一片漆黑,便是影子也看不见了。
  齐探花木然地一声苦笑,想着自己来此云梦玩命,说穿了也是报恩。
  快刀张不凡原来对他有过恩。
  齐探花在中原独来独往,而且是无利而不往,说他是独行大盗或盗神,他都不在乎。
  但来到云梦,他得听快刀张不凡的。
  张不凡出什么主意,他永远不反对,而且是全力而为,直到完成。
  张不凡命他把“快活居”那些女子全都弄出来,他也照样地去下手。
  他现在就是为了还有两个姑娘春兰和芍药二女前来,今夜是否一战成功,他没有把握。
  只不过齐探花总是全力而为。
  现在,他站在一片枯叶地上了。
  那个地方也正是“快活居”抛尸的洞顶上,经过伪装的地面,是看不出下面是个万人坑。
  齐探花知道,而且他还是故意地站在那地方。
  刚刚站定,附近传来一声低沉的声音:“齐探花,你很守时。”
  齐探花举目看去,只见一条黑影大步地走过来。
  那是柳阳,当然不用去猜。
  柳阳那灰苍苍的面孔,在夜幕中一点儿红色都看不出来。很像是勾魂使者一般。
  两个人面对面地站在一起,双方先是仔细观看着对方,然后彼此错开几步。
  忽听柳阳道:“念你是个英雄人物,在决斗前,在下敬你几碗仙人醉。”
  齐探花笑道:“你大概在坑杀人之前,总是说这几句话,请那将死的人喝上八碗仙人醉吧。”
  柳阳嘿嘿,道:“主随客便,如果齐探花多心,这几碗酒,我省下了。”
  齐探花指指脚下,道:“这里面死的人,能喝上几碗仙人醉的必不多。”
  他还真猜对了,那位洞庭君山甘家堡的甘元风,人称君山大侠的,就是曾与柳阳决斗之前,痛饮一坛仙人醉。
  当然,那一战柳阳是胜了,而甘元风却完了。
  甘家堡也完了,只不过甘元风的两个兄弟却逃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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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昨天 10:30 | 显示全部楼层
     二十一、
  此刻,柳阳一巴掌拍得响:“酒来!”
  随着他的话,半空中发出呼噜声,一团黑影飞抛过来,正落在柳阳的手中。
  那是一坛酒,一坛仙人醉,而且是用油瓷酒坛所盛装的一坛仙人醉。
  齐探花一怔,他虽然知道这大枫林中有机关,却想不到柳阳一声吼,酒就会飞来。
  他强自忍耐着,道:“柳大公子,我好像真的要上刀出下油锅了。”
  柳阳托着一坛酒,道:“齐探花,你放一百二十个心,等一下我们决战,便是你的万能刀扎入我的肚皮,也不会有任何人前来插手。”
  齐探花道:“我相信,虽然我还是充满了怀疑,此时此地,此情此景,我又能不信你的话吗?”
  柳阳举着酒坛,一掌拍开封口,他当先连喝几口酒,再把酒坛抛向齐探花。
  这一切的动作,仿佛同甘元风的是一样的。
  齐探花托起酒坛,也是连喝几口。
  酒坛被齐探花举得高高的,他忽然一声大吼:“喂,下面的江湖好汉们,你们不论是什么目的,都是死的同样惨烈,齐探花没本事代你们讨什么公道,我这里借花献佛,这坛酒我敬你们了。”
  说着,只见他把大半坛仙人醉哗哗啦啦地倾倒在那一片伪装地面上。
  怪事出现了。
  天下的怪事只有传说的多,很少人亲眼目睹过。
  就在齐探花把酒洒在地上的刹那间,半空中发出一怪叫声,听起来似哭泣,也似长嗥声,声音直冲云霄,划空而去。
  人们也许以为林中的怪鸟声,但谁也看不见有什么可疑的影子出现。
  只有声音,声音是哀号得吓人。
  齐探花全身一紧,他几乎想飞身树梢去追看清楚。
  柳阳满面冷酷,毫无反应。
  杀人杀到他这种境界的人,便真有鬼魂找上他,他也是毫不在乎了。
  眼前,他只在乎与盗神齐探花的一搏。
  而且,他也迫不及待地要打败齐探花。
  齐探花把空坛抛向柳阳,重重地道:“不是冤魂不散,便是天怒人怨,柳大公子,你接着!”
  “呼”的一声,酒坛往柳阳飞去。
  那柳阳顺着手势一拨酒坛,立刻间那只大酒坛悄入黑暗中无声无息不见了。
  柳阳冷酷地对齐探花,道:“江湖本就充满血腥,不论他皇帝老子,大官巨贾,他们不是天生站在人头上,谁不是杀戮血腥换来的荣华富贵?”
  他重重地哼了一声,又道:“当你发觉自己的父母惨遭毒手,你会有什么反应?而你,想不想知道我的反应又是什么?”
  齐探花听得大吃一惊!
  柳阳又道:“我的反应是认了,在查不出真凶之后,我们改变了人生,改变了作风。”
  齐探花道:“你们以杀作为报复。”
  柳阳道:“老实说,能够坑杀我父母之人,这人必具一流功力。”
  “所以你们专找高手对付。”
  “不错!”
  “就在下所知,你们原是九江庐山飞云谷的人,令尊庐山王柳长青柳大侠还有瓷窑与大船在江面上,如果为了替令尊报仇,找出真凶,也该在九江方圆去查,可是你们却远来云梦,令人不解。”
  柳阳道:“这有什么不解,我母满天红的娘家就在云梦附近。”
  齐探花道“阁下应知,这一带乃是鸡公山张不凡张寨主的势力范围,你们……”
  “哈……”
  柳阳忽地大笑,齐探花道:“有什么可笑?”
  柳阳道:“终于明白了。”
  “你又明白什么?”
  “你是替快刀张不凡办事的。”
  他此言一出,齐探花打个哈哈:“替人办事已属不重要了,重要的乃是我们之间的这一场决斗。”
  柳阳道:“不错,这一场决斗,而我们似乎已说了许多废话。”
  齐探花不开口了,他双目直视对方。
  柳阳也不说了,他耸动着双眉。
  他的动作,几乎与那夜对付甘元风的动作完全相同,一模一样。
  忽地,移动了。
  两个身影在移动,似乎绕着圈子在移动。
  渐渐的,变成某一黑影在追逐另一黑影了,地上也没有声音,但枯叶却在飘飞,宛似龙卷风把两个人旋起半空似的发出衣袂震荡声。
  就在这追旋中,忽地两团人影结合在一起,于是半空中传出喝叱声与拍击互撞声。
  “劈啪”连响中,只见柳阳的右手忽的抖出一只龙爪,招招往敌人的面皮上抓过去,同时左掌五指锐利地弯曲着去扣对方的右腕。
  齐探花却是一道寒芒从左手迸溅出来,几乎如火花一现地又回到他的掌中。
  齐探花的右掌就在这时候好像长了八只手掌般一招之间洒出扣抓拨切全能之招。
  于是,空中传出嘶嘶与咻咻声,两团刚刚几乎撞在一起的身子又分开来。
  那柳阳抖着右手,右手在冒血。
  齐探花的左臂也有两道血口子。
  柳阳面色更见灰惨,他冷笑了。
  “盗神,凭你的机智与功夫,你在江湖上足可以当大豪耍老横而无人能敌。”
  齐探花道:“正相反,我打算尽快找个清静的地方,与世无争地过日子。”
  柳阳道:“有了你这功夫,你很难清闲。”
  齐探花道:“我会尽力跳出凡尘。”
  这二人在对话,实际上在为下一回合的搏杀在聚气凝神,准备再杀。
  柳阳忽地甩动手上龙爪,他厉叱:“杀!”
  “杀!”
  齐探花回以大吼。
  于是双方又腾空而上,碎芒便在二人面前宛如五月明炮般响射出来。
  二人也几乎停滞在半空中,头也几乎触及树叶。
  看上去那只是一碰之间,实际上已各自搏杀十七人但见龙爪成层,刀芒如电。
  俩人这种搏斗,三起三落之后,已见鲜血在洒可也不见有谁稍退。
  于是,大枫林中气漩呼呼,落叶成层,两团黑影忽撞忽分,直到……
  直到有个人影挺身一半又落下地。
  那是柳阳,他满身是血,顽强地直到提不上一口真气而颓然跌坐在地上。
  齐探花也非完好,他的身上与双臂也是血迹斑斑,但他仍然能搏杀。
  他已腾身在半空中了。
  这是他第十一次腾空而起,却发现敌人仍在下方。
  齐探花落下地的时候,已收回他的万能宝刀。
  他稳稳地站在柳阳面前。
  柳阳抬头:“你是我们三年多来第一个称得上高手的强者。”
  齐探花道:“算我幸运。”
  柳阳道:“人不可能靠幸运去闯江湖,总凭真才实学,人也永远不可能幸运。”
  齐探花道:“我也一样挨了你六次龙爪。”
  柳阳道:“我发觉你很会挨刀,而且十分巧妙。”
  他眨动无力的眼睛,又道:“一个杀手,并非只会去杀人,而更重要的是会挨刀,否则,这个杀手就活不长,而且死得快。”
  齐探花道:“我同意你这话。”
  柳阳苦笑一声,道:“话太多了。”
  齐探花道:“句句中肯。”
  柳阳道:“我更发现你不但武功高,机智好,而且有君子之风。”
  “好说,好说!”
  “如是我,我必对你出刀,一举杀了你,因为我约你前来就是要杀了你。”
  一笑,齐探花淡淡地道:“我不会对你出刀,我但求取胜,因为我的目的不是要大公子死,而是要你答应的两位姑娘。”
  柳阳哈哈苦笑,他一声沉吼:“把人交给他。”
  他的吼声甫出,从黑暗中缓缓走出两个姑娘。
  是的,春兰与芍药俩女走来了。
  两个人的身后还跟了两个大汉,那是汪怀古与巴立二人来了。
  这两人走到现场,根本不看齐探花,他二人扶起柳阳就匆忙地不见了。
  远方传来柳阳的声音:“拿刀伤药为盗神治伤。”
  齐探花一笑,大声回应:“谢了!”
  只见芍药与春兰两位姑娘已分左右扶住齐探花。
  芍药道:“出了林子去十里长亭,我二人侍候齐公子,快走,公子身上在流血。”
  笑笑,齐探花道:“二位姑娘,我的伤不碍事,倒是你们大姐,她很细心呐!”
  春兰道:“提到你,咱们大姐双目奇亮,她……很关心你的!”
  芍药道:“我们大姐也关心大公子,唉,你们这一仗令她几乎心碎。”
  齐探花道:“听两位之言,我齐探花受宠若惊呀,哈…
  于是,三人奔进了十里长亭内。
  春兰小心地拉开齐探花衣衫,那芍药把伤药敷上去,齐探花顿觉痛苦大减,身心舒畅。
  春兰一边问道:“听说我们另外三姐妹在你那儿,是不是呀?”
  齐探花道:“不错!”
  芍药高兴地道:“我们又可以相聚在一起了,真是太好了。”
  春兰道:“走,咱们去见她们仨人吧!”
  芍药道:“她们仨人见了我们二人也去了,一定会大感惊喜的。”
  齐探花道:“在带两位去之前,我先带两位去个地方,然后……”
  春兰与芍药一听二人彼此一笑。
  芍药道:“好呀,我们已是你的人了,至少先陪你一起住几天呀。”
  春道:“齐公子是我们的男人了,你叫我们干啥我们干啥,绝不会令公子失望。”
  齐探花一听,立刻想到了夏荷。
  夏荷多么的可人呀,她那种撩人的风骚,真的是女人中的女人,绝对叫男人抱过以后,永远也不想别的女人。
  他看看春兰与芍药,心想:“不知她二人是否也同夏荷一样是床上高手。”
  齐探花对两女道:“我是个孤单的浪子人物,也有人叫我盗神,两位应该明白的。”
  春兰道:“我们大姐说过,你是一位名不虚传的盗神,已经把我们五姐妹盗入你的掌握中了。”
  “哈……”
  齐探花笑了。
  那芍药又道:“你的名字也起得妙呀,叫探花,我们等你探花探花了,嘻……”
  齐探花一听,全身是紧张也是愉快。
  的愉快就会产生紧张。
  齐探花如今就是这个样子。
  他左拥右抱地往前走。
  当然是往刀叉湖岸走。
  在这黑呼呼的四更尚未到黑夜里,齐探花大为自在,自在地想高歌一曲。
  他对俩女道:“我住在一条船上,船舱不大,但足够咱们三个同榻而眠。”
  春兰笑道:“久未住船上了,当年在九江的时候,我们侍候小姐,常在江上游,想想已三年多了。”
  那芍药道:“还提从前干什么,别叫公子伤感情。”
  齐探花道:“说实在的,我倒想知道你们大姐的过去,他们应不是那种杀人不眨眼的凶徒。”
  芍药道:“当然不是。”
  春兰道:“柳家有十五座大窑,十二条大江船,飞云谷骡马成群,生意做的又大,怎么会是凶徒呀!”
  齐探花道:“为什么他们远来云梦杀人?”
  春兰道:“公子,咱们别提柳家事吧!”
  齐探花道:“走在夜路上,说说闲话又有什么不可以,你就说说,我听听。”
  芍药道:“春兰妹,公子是我们的主人了,公子的吩咐,我们应该听从。”
  春兰道:“真对不起,忘了公子已是我们的男人了。”
  她顿了一下,又道:“齐公子,咱们飞云谷原是很富有的,富甲十方也不为过,而且飞云谷中有一件宝物,那是千斤细瓷土烧了百日窑,整个窑中只有一只完整的杯子,记得大姐说过,有一夜天上巨雷打中那口大窑,满窑的细瓷上千件全毁了,只留一只晶莹剔透的酒杯,好端端的在一个土架上发着光芒。”
  她喘了一口气,又道:“咱们老爷得报,接过杯子一看之下,满心欢喜,等把酒盛在杯中,奇迹出现了……”
  齐探花急问:“什么奇迹出现?”
  春兰道:“杯中隐约出现一个美女,宛如月宫嫦娥,等到酒喝完,那杯中美女就不见了。”
  齐探花惊讶道:“怪了!”
  春兰又道:“怪事还不只这些,只要是由此杯调出的酒,十分香醇有劲,异于一般,咱们老爷便由此杯盛过的酒为引子,酿造出佳酿,取名曰仙人醉。”
  齐探花大叹一口气,道:“原来仙人醉这种奇香美酒,还有这种典故呀,真是闻听未闻。”
  芍药道:“可是,那只宝物酒杯,就在老爷老夫人遇害的当天也不见了。”
  齐探花双目一厉,道:“查不出是何人下手?”
  芍药道:“大船泊在江中,第二天全船男女一十二人全部死了,查谁呀,谁会承认?”
  齐探花一听,冷冷道:“我知道了,原来他兄妹在追查无望中,性情大变,杀人泄忿。”
  芍药道:“谁遇上这事也会发疯。”
  齐探花不再多问了。
  至少他已知道柳家兄妹的历史了。
  ※※※
  三人走过一道河岸,绕过了云梦城西,齐探花已指着南方对两女道:“我的伤好多了,咱们快走,南下三十里有个刀叉湖,我的船就在湖岸边。”
  芍药道:“你一人住船上呀!”
  齐探花坦然地道:“夏荷姑娘陪我住过两天。”
  春兰笑笑道:“夏荷是公子的人,她应该陪公子在一起的。”
  芍药一笑,道:“今夜我俩人也同公子在一起,公子呀,我们与夏荷一样,很会侍候你的。”
  齐探花再次哆嗦,他心中承认,那种愉快的时刻,才体现出男人的伟大,当个男人多愉快。
  “二位姑娘,我得到你们的爱,三生有幸,只不过你们打算跟我一辈子吗?”
  春兰道:“除非公子撵我们走!”
  齐探花道:“我如果疯了,就会撵你们走路,哈……”
  “嘻……”俩女也笑,笑开怀了。

  ※※※
  三人拔步疾走,三十里何用半个时辰呀!
  远远的,齐探花指着一片湖水,笑道:“到了,咱们快到了,我的船就在那一排老柳树下拴着。”
  春兰道:“公子呀,船工有几人?”
  “船工?什么船工?”
  原来九江附近叫船上的伙计为船工,齐探花来自中原黄河,叫船工为船老大或船老板。
  春兰道:“就是为公子行船的船工呀!”
  笑笑,齐探花道:“我这里不用船工,我一人在船上,自由自在地过日子。”
  芍药道:“自由自在地去‘快活居’。”
  齐探花听得大笑了。

  二十二、
  齐探花抬头看天色,月已西沉,就快五更天了。
  他站在岸上微微笑,道:“二位,别担心我身上受的伤,咱们上了船,我一样生龙活虎。”
  芍药笑笑道:“只要公子高兴,我们高兴……”
  春兰道:“为了公子身子,我们自会克制一二,不过分索求。”
  齐探花听得大为感动,也大为愉快,立刻奔到船边,笑道:“两位姑娘,咱们到了!”
  他跃上船身,顺手从船尾拉上舱门。
  那芍药一弯腰进入船舱中,她双目一暗。
  春兰也进入舱中了,春兰同样一皱眉。
  芍药道:“公子,舱中有一股怪味道……”
  春兰已去掀棉被,她还说:“必是棉被久未晒,发出霉味来。”
  “哗”的一声被子掀开了,哦,那一股子臭味飘起来,闻之令人作呕。
  芍药大叫一声:“什么臭味呀?”
  舱门口站在齐探花,立刻取过火种燃上灯。
  灯光一照大棉被,哇呀呀,棉被之中好大一片臭大便,吓得两女挤出舱门外。
  春兰叫道:“公子爷,你与大便睡一起呀!”
  芍药道:“臭死人呀!”
  这俩女长得美,满身的桂花香,如今碰上这么一堆臭大便,二人几乎在船边呕起来。
  齐探花一脸的尴尬,满心地歉然,双手一伸,无奈地对两女道:“真煞风景。”
  芍药道:“你该明白,这会是什么人在整你。”
  春兰道:“这个人太缺德了,还好,我没有拉起棉被睡进去,要不然,我跳到湖中也洗不清。”
  齐探花道:“二位,这两张棉被不要了。”
  他拖出棉被抛入刀叉湖中,回头,又发觉他的“存粮”——酒与卤味也没有了,不由哈哈笑了……
  芍药道:“公子呀,你还笑得出来呀!”
  春兰道:“要是我,都气死了。”
  齐探花笑道:“我高兴呀,我为什么要生气?我们虽然不能睡在船上,没关系,我再去云梦买更好的棉被回来给你二人睡。”
  春兰道:“公子,你的身上有伤,我去街上买吧!过一定回来。”
  齐探花笑笑道:“也好,呶,你拿着,买什么东西都少不了它。”
  春兰接过银子,又道:“便是吃的也一齐带回来,咱们坐船游湖呀!”
  她立刻上岸,天刚亮便往北奔去。
  往北当然是去云梦县城。
  ※※※
  取过一把扇火扇子,芍药尽力地把舱中臭味往外扇,她还捏着鼻子扇。
  齐探花站在船尾哈哈笑,他笑的声音大极了。
  齐探花发笑是悲哀,因为他要认真地杀人了。
  齐探花不是糊涂蛋,他明白,这是什么人干的。
  只有像一枝花文仲七那种小人,才会做出这样的缺八辈子德的事情。
  齐探花认为,自己几次三番放过文仲七,姓文的不但不知感激,反则整他,更在二女面前让他冤枉,这样的人果真是“头顶上长疮,足底板流脓。”坏透了的东西,这样的人还能留他在世上呀!
  齐探花总是在杀人的决心下达之后,他就会笑,而且仔细听,他笑得有些无奈。
  叫齐探花杀人呀,他是会三思而行的。
  ※※※
  船舱中的臭味消失了。
  船舱中代之而飘的是芍药女身上的桂花香。
  此刻,齐探花跌靠在船舱中,身边紧紧依偎着芍药女,两个人靠一起,半天,齐探花喃喃道:“真没面子,把你二人带来,却是这般光景。”
  芍药笑笑道:“我想呀,这个坑你的人,必是对你十分忿怒的人。”
  “那是必然的。”
  “这个人也打你不过。”
  “我想是吧!”
  芍药道:“他如果打过你,正面就找上你了。”
  齐探花道:“这人呀,他见了我就躲。”
  芍药一挺而回转头,她看着齐探花道:“怎么,你心中已知道是什么人干的了?”
  齐探花道:“除了他,不会是别人。”
  “谁?”
  “一枝花文仲七。”
  芍药道:“是他呀,这个采花贼,我们还等他上门呐,可是,他就是不出现。”
  齐探花道:“冬梅差一点被他和那个花和尚坑了,我及时地赶到,才救回冬梅。”
  芍药道:“她的功夫难道打不过那淫贼?”
  齐探花叹口气,道:“冬梅当时穴道受制,唉,是我太不小心了。”
  芍药忽地托起齐探花,送上个香吻,道:“公子呀,我不敢多有行动,你累了一夜,该先睡下了,我为公子守护着。”
  齐探花愉快地道:“我还真的累了,芍药呀,那就偏劳你了。”
  他把身子一偏,立刻闭上眼睛。
  这时候,日头已是一竿子那么高了。
  ※※※
  那么美的女子,紧跟在一个挑夫身后面,只见这挑夫走得快,女子跟得更快。
  那挑夫挑的一边是两张大锦被,另一边挑的是食盒,有香味自食盒中飘出来。
  二人走过一条木桥往正南,挑夫对后面女子道:“姑娘,这一带很少有人烟,你叫我把这些挑往哪儿呀?”
  那女子不是别人,春兰是也!
  春兰指着远方道:“挑到刀叉湖。”
  朱夫道:“刀叉湖呀,听说那儿有水寇,姑娘,难道你不害怕?”
  春兰笑而不再回答了。
  走着,忽地一片野林中冲出三个大汉来。
  三个大汉手上握着刀,其中一人吼叫:“站住!”
  挑夫立刻站住了,他对春兰道:“姑娘,我说嘛,这儿来不得也!”
  春兰却淡淡地道:“你只管往前走,我对付他们。”挑夫双目一厉,道:“你对付他们?”
  春兰道:“我对付他们三个……”
  “你对付的不是三个,是四个,嘿……”
  春兰也愣了一下,这是什么世界呀,盗的世界嘛!
  春兰站在原地不动,三个从荒林中奔出来的大汉已把她围住了。
  那个挑夫噗通一声放下挑担,立刻向春兰伸出大巴掌,道:“拿来!”
  春兰道:“拿什么呀?”
  大汉嘿嘿冷笑道:“银子呀!”
  他手指云梦方向,又道:“你在买这些吃的用的东西时候,那几锭银子真叫爷们眼红,拿来!”
  春兰道:“原来你们是盗匪呀!”
  有个矮壮汉子吼叱道:“什么盗匪,爷们还不够格,娘的,真正的大盗在深山中……”
  挑担的大汉道:“闲屁少放,快把银子交出来。”
  春兰见这大道边上有些不方便,当然是不方便杀了。她淡淡一笑,忽地闪开二丈外,人往林中奔去。
  随之,她听得有个汉子哈哈笑:“太好了,快把锦被也扛上,咱们林中快活呀!”
  挑担大汉直叫:“追呀!”
  四个人发狂冲人树林中,却见春兰未逃远,四个恶汉吃吃笑了。
  春兰冷冷道:“三年多以前,我是富家女子……”
  挑担大汉道:“你现在也是富家女,银子一亮几十两,惹得爷们红了眼。”
  春兰道:“三年多来,我却是杀过不少人的大盗,而且杀的都是高手。”
  她此言一出,四个大汉先是一怔,但旋即一齐哈哈大笑起来了。
  那挑担大汉指着春兰对另外三人,笑道:“你们看,姑娘长得葱人似的,她像是母夜叉、杀人不眨眼的母老虎?”
  矮壮汉笑道:“也许呀,娘的,压在身上下面的她叫人有些吃不消。”
  “哈……”
  春兰叹口气,道:“如果你们立刻走开,我就开方便之门,饶你们一次,否则……”
  另一粗汉指着春兰,道:“你的方便之门呀,哈……不开也不行了。”
  说着他伸手就抓,抓向春兰前胸,带着阴损意味。
  春兰忽地拔身八尺,双腿互盘,一个快不可言喻的旋踢,“叭”的一声,直把这人踢了个狗啃屎,往外撞去。
  另外仨人怔了一下。
  挑担子的大汉立刻大吼,张臂就抱。
  “我看你往哪儿跑!”
  春兰腾身再起,抖手一块银子打出来。
  要知柳残月这位俏罗刹,她能打十二连环镖,柳残月的使女五人,虽不能同她一样,但出手四支飞镖连环,那是绝无问题。
  而春兰就以怀中碎银子当镖打。
  她此刻,人在空中一声叱:“银子拿去!”
  “噌!”
  “嗷!”
  挑担大汉就是没躲过,顶门上挨一记,银子牢牢地嵌入他的头壳中。
  这大汉至此才知道遇上女罗刹了。
  他不再往上冲了,一转身立刻往大道上逃,满面鲜血也顾不得了。
  春兰落地双手疾打,又是两块银子打出手。
  两个大汉与那矮壮汉子闪之不及,各自在面颊上着了一记。其中一人发了狠,挨了银子仍然往上扑。
  春兰又是一路踢。
  只见她左旋踢,右旋蹋,叭叭之声连环响,那大汉被她一路踢得不及还手,口水血水往空洒,猛转身立刻双手扶地往大道上逃,那光景正应了一句俏皮话:“乌龟啃西瓜,连滚带爬!”
  四个汉子都逃了,地上放的一挑东西怎么办?
  春兰看看天色,喃喃道:“不能叫齐公子饿坏了,都快过午了。
  于是,她自己挑起担子走上大路来。
  春兰是美人儿呀!
  “快活居”就凭她们几人,才会把江湖大豪引上门,而且着实迷得那些人,死都不知怎么死的。
  挑子一端是吃的,春兰买的真不少,至少他们仨人可以吃上三四天,单只酒就有十斤。
  另一端挑的是大锦被每张被子有十斤,两床被就有二十斤。
  春兰挑着担子走,怪了,身后跟了个汉子直瞪眼。
  初时春兰未发现,等走了五七里她回头,那汉子冲她咧嘴笑。
  春兰扭腰挑担子,见这汉子跟在后,她便把挑的担子往路边一放,故意站着不走了。
  她不走,那汉子也不走。
  那瘦汉子拍拍身子走上前:“姑娘,你的家住在什么地方呀?”
  春兰道:“我家住在水面上。”
  汉子吃吃一笑,道:“船家女呀,你如果在船上讨生活,你是天下最美的船娘。”
  春兰道:“我漂亮吗?”
  那汉子竖起大拇指,道:“是我见过最漂亮的女子,我不骗你!”
  春兰道:“可是我命苦呀,挑着担子累死了。”
  汉子走上前,道:“姑娘,你放心,我替你挑了!”春兰笑笑道:“那怎么好意思呀!”
  汉子已把担子挑起来了。
  春兰道:“我遇到好心人了。”
  说着,她跟在汉子身后面,那汉子挑了担子走得快,三里还不到,他忽地转入一片林中了。
  春兰在后面呼叫:“喂,你怎么挑进林中了?”
  那汉子不回应,一路走得更快。
  春兰叫,他不理睬,直到林深处停下来。
  汉子把肩猛一甩,担子已被他抛在地上了。
  春兰心想,这家伙露出本来面目了。
  果然,汉子冲她咧嘴笑,缓缓向她逼过去。
  春兰道:“喂,你要干什么?”
  汉子搓搓双手,道:“娘的,最近老子一直倒大霉,不是被抛入湖中就是水遁逃命,娘的,今天总算云开了,碰上你这美娇娃!”
  忽地,他伸手疾抓,春兰错身疾闪,叫道:“你想非礼呀!”
  汉子吃吃笑道:“别说得那么难听呀,你我就在这荒林子里,彼此快活快活呀,来呀!”
  他虽然说得平淡,出手却够快。
  春兰见这汉子功夫高,立刻想到一个人,那个人就是齐探花口中说的一枝花文仲七。
  文仲七在齐探花的船舱中使坏,拉屎拉在齐探花的两张锦被中。
  这人可能就是姓文的。
  于是,春兰疾闪中,沉叱道:“一枝花,你这个贼淫徒呀!”
  汉子立刻刹住身子,怔怔地道:“你怎知我是那一枝花呀?”
  春兰道:“你难道不是吗?你在齐公子的锦被中动手脚,拉大便,你还想赖?”
  那人还真的是一枝花文仲七。
  文仲七也立刻明白眼前这女子不好惹,必是“快活居”的女杀手。
  别的不说,刚才他出手疾抓,把把落空,便知道这女子身手了得。
  文仲七嘿嘿冷笑道:“这么说来,姑娘必是十里长亭后‘快活居’的人了?”
  春兰冷冷道:“不错,而且我还告诉你,齐探花火大了,正在刀叉湖附近十里之内找你了,盗神以为你必还在附近,你逃不了啦!”
  文仲七一听,欲火尽消,他对春兰道:“算我还在倒霉,偏又遇上‘快活居’的人。”
  春兰却出手拦了:“你还想走?”
  文仲七道:“姑娘,我不奸你,你还想拦我?”
  春兰冷笑道:“一枝花,你奸不了我,而我,必把人拿到齐公子面前,这是大功一件……”
  指指着担子一端,又道:“害得我们还去到云梦城再买锦被,你太可恶了!”
  文仲七拔出尖刀,吼叱道:“别逼我杀你!”
  春兰冷笑道:“刀呀,我就是在刀丛中长大的,一枝花,你可要小心了!”
  她说着,立刻侧身直扑,人未到,忽地双手各打出一点银星。
  文仲七以刀去挡,立觉来镖沉重,头一偏再躲过一飞镖,便飞一般地往林中逃去。
  文仲七并未看清春兰发的镖是什么样,当春兰自地上捡拾起来,原来是两锭各五两重的银子。
  春兰笑笑,喃喃自语:“若非一担子吃的用的,今天非拿下你这淫徒不可!”
  春兰是不会往林深处追人的,一个人那太危险了。
  她挑起担子走出林子,上了大道抬头看,已是日头偏西了。
  此地相距刀叉湖尚有十里路,春兰只好自己挑了。

  二十三、
  船上,芍药陪着齐探花,二人睡了醒,醒了再睡,谁也未多口。
  芍药知道齐探花受了伤,更需多休息,她便文静地坐在齐探花一边。
  齐探花第四次醒来的时候,才开口问芍药:“什么时辰了?”
  芍药道:“午时刚过。”
  齐探花道:“春兰去了大半天了。”
  芍药道:“距离来回六十多里远,她大概快回来了。”
  齐探花道:“这条路很荒凉,她一个姑娘……”
  芍药一笑,道:“公子放心,春兰又非一般女子,她很机智的。”
  二人正说着,齐探花突然道:“有人来了!”
  芍药立刻走出船舱,便也笑了。
  “我说吧,果然春兰妹回来了,唉,她怎么自己挑担子呀,为省银子吗?”
  齐探花也站出来了,只见春兰挑着担子闪呀闪的闪到了湖岸边。
  “累死人了!”春兰手在肩头揉,芍药跳上岸,急忙把一担东西挑上船。
  齐探花对春兰一笑,道:“怎么不雇人挑呀?”
  春兰道:“马尾子拴豆腐——别提了!”
  齐探花拉过春兰,还为春兰拭汗水,道:“怎么了?”
  春兰道:“我雇一个人挑担子,半路冒出三个人,他们是一伙的,不但想打动我,还想……”
  她不说下去了。
  齐探花道:“你把他们打跑了?”
  春兰道:“打不跑我便完蛋了!”
  她咬咬牙,又道:“原是强盗呀,这云梦城还有强盗走动的。”
  齐探花道:“真妙,强盗沿街走,无赃不定罪,谁知道强盗就在你身边呀!”
  春兰又道:“十里远处我遇上一个更可恶的家伙。”“什么人?”
  春兰道:“一枝花文仲七。”
  齐探花一跃而起:“这个淫徒,他盯上你了?”
  春兰道:“他跟了我几里,又自动为我挑了五里远,然后他露出本来面目了。”
  齐探花道:“一枝花的功夫不俗,他……”
  春兰却得意地道:“还是被我打跑了!”
  芍药道:“怎不把他诱到这湖岸来呀?”
  春兰道:“我当时气糊涂了。”
  忽听齐探花笑笑,道:“别急,这小子必又去云梦了,我设法去抓他!”
  芍药道:“我们助你!”
  齐探花道:“你们明天同我去个地方,然后我专心去捉拿一枝花!”
  吃的摆在船尾,两条大床锦被也铺在船舱中,那春兰还买了一瓶花露水,哗哗啦啦地洒在舱中。
  顿时,船舱中香得宛如姑娘的闺房。
  三人围在船尾,中间放的是吃的喝的,看上去三人好像在度假,嘻嘻哈哈忘了忧愁似的。
  齐探花由两位美女侍候他,身上那点小伤早已不觉得疼了。
  他举杯与两女共饮,此刻如果问他感觉如何,大概他只有一字回答:“爽!”
  齐探花吃得多,也喝得多,直到天晚才伸懒腰。
  伸懒腰就是要睡觉,这一夜他老弟够忙的。
  ※※※
  “砰”的一声舱门关上了。
  “呱呱呱”传来尖叫声,那是野鸭湖面飞过去。
  “吱吱吱”那是小鸟的捞窝。
  唯独嘻嘻嘻的笑声,那才是船舱中二人发出来的。
  船舱中,衣衫裤子堆一边,新的锦被七尺宽八尺长,盖上仨人最恰当。
  齐探花不是柳下惠,更非坐怀不乱的真君子,他比个正常男人还正常,这时候如果叫他装老实,倒不如把他丢水里,因为水凉可以熄熄老弟的欲火。
  齐探花左拥右抱的折腾一夜未睡好,快天亮他才与两女睡着了。
  那种呼呼大睡,八成是太劳累了。
  至于他三人是如何的累,嗨,男女之间还不都是那么一回事,想也知道。
  ※※※
  “轰!”
  有人跳到船上了,那船闪了几闪,船舱中的人还未见有反应。
  于是,船舱门被人一脚踢得咚咚响。
  齐探花醒来了,春兰与芍药二女也醒来了。
  “谁?”
  “什么人踢舱门?”是芍药的声音。
  “我,娘的,你小子几天不见面,我在云梦不放心呀,小子你……舱中还有女人呀!”
  哗啦一声舱门拉开了,舱门是由齐探花开的。
  齐探花披衣出了舱门,他堵住小老头的视线。
  小老头者,神偷古怀今是也!
  古怀今左闪右瞧未看到,他伸手去拨齐探花,不料舱中两女也出来了。
  二人穿衣还真快,着装比赛般走出来了。
  古怀今一瞧吓一跳:“我的妈呀,齐人之福呀!”
  春兰当先走到古怀今身边,缓施一礼,道:“你老人家必是公子的好友了。”
  古怀今道:“九年前在中原就相识了。”
  春兰道:“我二人已是齐公子的人了,说是夫妻也不为过。”
  古怀今一怔,那芍药指着齐探花身上的伤,道:“齐公子为了我二人,同人拼斗,你看齐公子这些伤,有五处之多。”
  古怀今先是一惊,旋即哈哈笑了。
  齐探花道:“你来得太好了。”
  古怀今道:“是不是又要我上一趟鸡公山呀!”
  齐探花道:“她两位的仨位姐妹也在鸡公山上呀,她们在一起,大家有照应。”
  春兰与芍药二人对望,芍药道:“去鸡公山呀?”
  春兰接道:“原来公子与那统领人马占山为王的快刀张不凡是一伙的呀!”
  笑笑,齐探花道:“并非一伙,朋友而已。”
  春兰道:“公子,你又何不同九江柳家做朋友?至少柳家非大盗。”
  齐探花道:“姑娘,慢慢来,我得详细琢磨。”
  芍药道:“来到云梦,也只发觉公子是一位英雄,所以咱们甘心为公子服务,只盼公子要珍惜自己。”
  齐探花道:“两位姑娘,鸡公山上是个大盗窝,但上面的人马很有礼貌的,两位尽管放心。”
  他对古怀今又道:“这事就拜托你了老怪,不日我就会赶去的。”
  齐探花又对春兰、芍药二女道:“等我把事情办妥,立刻上山去找你们,还有夏荷。”
  古怀今道:“小子,你还有什么事?如果不重要,何不一齐上鸡公山。”
  齐探花双目一厉,道:“我呀,哈……”
  他忽然大笑,笑的声音很特别。
  古怀今一愣间,吃惊地道:“你要杀人了?我的乖乖,你是不轻易杀人的。”
  齐探花又是厉声大笑,全身颤抖,双目似火般红。
  古怀今道:“是什么人?”
  齐探花收住笑,他双目直视云梦方向。
  古怀今就知道齐探花这反应。
  只要齐探花大笑,他必决定要取某人性命了。
  齐探花道:“老怪,等我杀了那淫贼,我再告诉你,现在,我们一起走吧!”
  春兰道:“既然这位古前辈来了,咱们船上有酒有菜,大家吃饱再走呀!”
  古怀今道:“我一路三十多里跑来,还真想喝几碗酒,润润喉咙。”
  芍药已把酒菜摆在船尾了。
  齐探花坐在船上忿然道:“那个王八蛋,我三番两次地放过他,他不但不思回报,一再地坑我,果然老一辈的人说的对,‘宁得罪君子,休得罪小人’,这狗东西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小人。”
  “谁?”
  古怀今猛丁里问,齐探花这才忍不住地道:“还不是那个淫贼一枝花文仲七。”
  古怀今道:“那小子又来了?”
  齐探花道:“先是约来散手遮天罗汉丁三江,伙同一波和尚找上我,我仍然放过他,娘的,明里打不过,他来暗的。”
  于是,由春兰把舱中棉被藏大便之事说了一遍,古怀今听得也火了。
  “他妈的,下三烂手法呀,便是我遇上我也饶不了他,可恶!”
  他顿了一下,又道:“小子,你放心,容我在三天之内把这小子的头盗来,娘的,你当夜壶摔。”
  齐探花摇摇手,道:“我还是自己动手,哈……”
  他忽地又笑了。

  ※※※
  有了这件不愉快事情,四个人草草把酒喝完便登上湖岸,古怀今道:“我去雇车送她们上山。”
  齐探花道:“这是应该的。”
  春兰道:“我们不进城,我们抄近路上鸡公山。”
  四人走了十几里才分手。
  古怀今陪着春兰与芍药从云梦东面转往鸡公山去了。齐探花直往云梦城,他老弟一心要收拾那大淫贼一枝花文仲七了。
  ※※※
  齐探花从南门走进城,忽然听得一声喊,他转头看过去,只见得云梦捕头大人牛二来了。
  牛二的身后还有四名捕快。
  牛二这些日子翻山走乡,穿街走巷,只为找那一枝花文仲七。
  此刻,他发觉齐探花进城来了,立刻叫起来。
  齐探花笑迎上去,道:“牛大人,你好辛苦。”
  牛二道:“齐老弟,就为了抓那淫贼呀,娘的,不知这小子钻到哪个老鼠洞中不出来了。”
  齐探花道:“走,附近有酒馆,我请大人喝酒。”
  牛二道:“要你请客,不好意思。”
  齐探花一笑,道:“小子我的荣幸。”
  六人走进酒馆,要了几样小菜,五斤二锅头,便举杯吃起来。
  牛二酒喝八分醉,他敞开喉门骂大街:“操他娘的,给我抓住他,看我怎么整治他!”
  齐探花道:“大人,我倒是有个抓他的好主意。”
  醉眼朦胧中,牛二急问:“齐兄弟,你有什么好主意,快快说出来,我听听。”
  齐探花道:“牛大人,你回去家中对你那位夫人说,就说你有公事出一趟远门,至少五七天才能回来……”
  牛二道:“这是干什么?”
  齐探花道:“你听我说呀!”
  二人对饮酒杯,喝了一口又放下。
  齐探花这才对牛二道:“你当然不会出差,你找个地方躲起来,除了我知道,别人不能对他们说,你放心,过不了多久,我就会叫你活捉那狗操的!”
  牛二听得一怔,但旋即嘿嘿笑了:“对,那小子打我老婆主意,一旦听我出差,他必会又找上我家门,嘿……”
  他大手搁在齐探花的肩头上,又道:“好兄弟,我如果抓到这小子,兄弟呀,大人面前我保你。”
  “保我什么?”
  “叫你当个副捕头,当我助手呀!”
  齐探花嗤地一笑,道:“哦,若是这样,我就不帮助你了,我回中原去!”
  “为什么?”
  “我这个人最怕见官,我见官就哆嗦,好像祖传这个怪毛病!”
  牛二一听,也笑了。
  “也罢,等事情办成。我们再来吃酒!”
  “哈……这可以,哈……”
  这一顿由齐探花出银子。
  等到下一次再来,八成又是齐探花出银子,捕役一月才几个俸禄,捕役只接收银子,几曾见过当捕役的花银子请别人喝酒?
  ※※※
  云梦北后街的小院门口,牛二嫂送丈夫。
  牛二嫂眼泪湿湿地对牛二道:“好人呀,你这一趟出远门,早晚注意加衣裳,鸡鸣早看天,天黑早住店,吃东西只要八分饱,酒也少喝为妙,为妻的不在你身边,处处你要小心呐!”
  牛二心中暖洋洋,他哈哈笑道:“我的贤德妻呀,我是官捕老爷呀,又不是娃儿初上道,你休为丈夫操心了,关好门少出来,这几日别擦脂粉了,我会早回来,回来为你带好的哈……”
  他接过小包袱,挂在肩头上腰刀一拿,大步就往街上走来。
  牛二走得不见了,那牛二嫂掩口吃吃笑起来了。
  ※※※
  窗台前搁了一盏灯,灯光不太亮,但在半夜,足以令小面的人很清楚地看见。
  就快五更天了,忽见窗子推开来,只见屋内有个女,她“噗”的一声吹灭了灯。
  “真气人,等了一夜不见人!”
  “砰”,那窗又关上了。
  那个女人是谁,牛二的老婆呀!
  其实牛二只不过年纪稍大,长了满面粗胡碴子,牛二也是个粗壮稍矮人物,那一双铜铃眼下挂了个大扁鼻子,厚厚的嘴唇稍翻卷,但肤色还是白皙的。
  牛二并非皮粗内厚型,只不过有点粗线条而已。
  牛二出手不高,但他的功夫很扎实,有时也常走武当山,向道观中的道长们讨教一番。
  但牛二嫂却不喜欢牛二这模样,她喜欢的是一枝花那种会调情的人物。
  人呐,有时候总是令人看不透,牛二嫂像中了邪似的爱死了文仲七,只要见了文仲七,叫她干啥她干啥。
  ※※※
  牛二嫂用力关上窗,最泄气的不是牛二嫂。
  那个守在附近一棵老树上的齐探花才真的泄气,当牛二嫂把窗关上,齐探花也无精打采地下了树,他必须找地方去睡觉了。
  齐探花早就潜到北后街,他在等,等着文仲七的出现,他相信一枝花必来。
  于是,匆匆的两天过去了。
  这光景,使齐探花也以为一枝花不在云梦了。
  这天三更刚过,齐探花正在高树上喝酒,牛二家的房后面,忽然闪出一条人影,那是个夜行人。
  齐探花双目一亮,又见牛二家的大窗前灯在亮,只不过一晃之间人不见了。
  灯也熄了,立刻,那屋后一片漆黑。
  齐探花心中一紧,立刻跃下大树,他宛如夜猫子似的闪到了那大窗外。
  于是,房中传来低呼声。
  房中也传来抱怨,那是牛二嫂的声音:“你这没良心的,这两天跑什么地方去了?”
  “我得避避风头呀!”
  “避什么风头?难道你怕牛二呀!”
  “牛二倒是不怕,有个盗神,实在他妈的叫我头大了,操他亲舅娘的,这小子专门同我作对!”
  “什么盗神,我在牛二面前告他,叫牛二抓他!”
  “算啦,那小子叫我不舒服,我叫他也不自在!”
  “牛二出差了,五七天才回来,好时光让你耽误两天,你……嘻……”
  “哈……”
  “哦……你咬我!”
  屋子里在干什么?齐探花当然最清楚。
  齐探花笑得无声,他转身就走,宛如幽灵。
  他当然是去找牛二了。
  齐探花当然可以出手毙了文仲七,但他明白,这儿是县城,又是牛捕头的家,如果他杀人,又是在牛二家中杀人,这个血案就闹大了。
  牛二也会麻烦,人们会说牛二老婆偷汉子,牛二也就别在云梦混了。

  二十四、
  齐探花飞一般地奔到城门楼,他直到南城门的楼外,正遇上牛二还在喝闷酒。
  一盏油灯搁在一张破桌上,一把花生剥着吃,有一壶二锅头已喝完,齐探花一晃进来了。
  牛二一看是齐探花,立刻抓起他身边的刀。
  “齐兄弟,有消息?”
  齐探花道:“快,那小子又摸上你老婆床上了。”
  牛二大骂:“我操他先人祖奶奶,我非砍了他不可!”
  睡在一边有两个捕役跳起来,有个捕役取来刀:“大人,砍谁?”
  这二人是被牛二吼声惊醒的。
  另一捕役看了齐探花,道:“你来了!”
  齐探花点点头,他不开口。
  牛二对两个捕役道:“你们去牢里,准备好刑具,娘的,我先叫他脱层皮!”
  牛二又对齐探花道;“齐兄弟,那家伙的本事高,我没把握拿住他,但兄弟你行,咱们走!”
  齐探花心想,若非那文仲七太缺德,他永远也不会帮宫府的人。
  齐探花与牛二匆匆地下了城门楼,绕过后街奔到了自己的家门口。
  齐探花早对牛二说好了,二人分别守紧了前后屋。
  齐探花就守在后窗边,那牛二——
  牛二跳进小院中,轻悄悄地到了屋檐下,他把个大脑贴在门缝仔细听,听得他火冒三丈高。
  只听屋中有笑声,男女二人都在笑。
  又听屋中有哼声,男女二人都哼哼。
  牛二心中气忿,老婆同自己在床上,她怎么直叫“自己不中用。”
  如今同野男人在一起,她不叫那人不中用了。
  牛二手握刀,一声吼叫:“开门呐,操他娘的,什么人同你在床上。”
  他叫了两声不打紧,房中传来悉索声,牛二又怕跑了人,自己的房门也不要了,他暴出一腿把门踢开,侧身举刀冲进屋中了。
  正面是客房,右侧是睡房,他大步奔过去,忽听后窗开窗声,牛二大叫:“别跑!”
  就在这时候,后窗闪出一个人影来,那人不是别人,正是一枝花文仲七呀!
  文仲七心中骂,因为他与牛二嫂正干到紧要关头,一人已至要死要活之境界了,忽然牛二回来了文仲七真想杀了牛二,他又担心牛二带了手下人。
  文仲七来一“悟空偷桃”往窗外飞,他的双手刚按地,突觉后颈猛一麻,再也使不出力了。
  他“吭哧”一声瘫在地,房中传来哭泣声。
  那是牛二嫂的哭泣。
  牛二捕头并不稍停,快到床沿边,他怒叱:“贱人,等我抓到那狗东西,再同你算帐!”
  说着:“咻”的一声穿窗而出。
  牛二也在此时露了一手穿云燕功夫,动作也算干净利落,毫无声息。
  只不过当他那稍胖的身子穿过后窗落在地时,轰的一声压在一个人身上几乎把牛二摔一跤。
  齐探花一把扶住了牛二捕头,道:“牛大人,这小子就在地上!”
  他手指地上,牛二也往地上看。
  牛二一看嘿嘿笑,他对齐探花道:“兄弟呀,多少人想当我的副手呀,干了吧!”
  齐探花道:“不干!”
  牛二道:“你是个智勇双全的高手呀,真是可惜了,为什么江湖称你为盗神呀!”
  一笑,齐探花道:“牛大人,此时不宜言他,你打算怎么收拾他?”
  说着,他用脚踢踢地上的文仲七,又道:“是揍他一顿? 还是送他去坐牢,要不然向他索一批遮羞费银子息事宁人呀?”
  牛二嘿嘿一笑,道:“眼前就叫你看我牛二怎么对付这王八蛋!”
  他这么骂,几乎叫齐探花忍不住地笑了。
  王八是他呀,戴绿帽子的也是他。
  那牛二说着伸手揪住文仲七,咬牙咯咯响,忽地交叉挥刀出手,文仲七的面孔流血了。
  牛二这是先给文仲七破破相,痛得他张口尖嚎没声音,因为他被齐探花点了穴道,制住了。
  牛二破了文仲七的相,立刻又在文仲七的双足后跟狠狠地切下去。
  “嗷!”
  文仲七便是被点穴道,这一刻他也痛得穴道自冲开,大声尖叫起来了。
  文仲七的脚筋被牛二挑断了。
  齐探花吃吃笑,他对牛二道:“牛大人,他跑不掉了,你也用不到我了,我们有机会再喝酒。”
  牛二重重抱拳,道:“兄弟,我牛二交你这个朋友了,不论你怎么回应,我有回报。”
  一笑,齐探花道:“你不是请我喝酒吗?有一天我找你,咱们老哥小弟两人去吃酒,哈……”
  “齐小子,你个王八老蛋呐!”
  这是文仲七的咒骂,本要走的齐探花,猛回身,道:“一枝花,像你这种江湖败类,你空有一身本事不在正途上用,专欺负大姑娘,娘的,你就不想想,你是谁生的?”
  文仲七已气昏头了,他几次挣扎未起来,又骂:“齐探花,你他妈的专门找你家文爷的麻烦,今天文爷我认了,只不过,我便是死也要变成厉鬼找你!”
  “哈……”
  齐探花道:“以你这种行为,在阳世间尽做缺德事的家伙,死了只有困在十八层地狱中,你便是厉鬼也休想走出地狱城。”
  “轰轰轰”连三轰,这是牛二用拳擂在文仲七的背上发出来的。
  三拳打得一枝花吐血,不料文仲七似乎豁上了,他厉笑道:“牛二呀牛二,我同你老婆相好有一年了,你绿巾罩顶不知道呀,你老婆同文大爷才是天造地设一双呀,不信你问她!”
  他这话一出口,大窗内忽然伸出个女人头,长发垂着,白面仰起来。
  “姓文的,你为什么死也拖我下水呀,你这个没良心的家伙,老娘以为你一个扛,一人担下这祸事,你,你……你害死我了!”
  文仲七道:“牛家娘子呀,阳间没咱们立足之地了,我们阴间去快活。”
  牛二嫂大怒:“哦呸,快活你个头,要快活你自去快活,我恨死你了!”
  “砰”的一声窗关上。
  牛二气得直哆嗦,这个地方怎么住下去?
  他对齐探花道:“兄弟,你去替我叫我的兄弟来,先把这小子带去大牢里,老子慢慢修理他!”
  不料忽地自暗处转来四名捕快,有人已对牛二道:“大人,咱们早来了,没有大人吩咐,咱们在暗中戒备。”
  牛二一见,叹口气,道:“家门不幸啊!”
  他戟指地上,又道:“把这淫贼抬入大牢。”
  “是!”
  四个捕快走过来,架起文仲七就走。
  那文仲七边走边骂,好像他多么冤屈似的。
  文仲七这吼叫,捕快们早已听习惯了,江湖上不少现行犯,无不都是一个样。
  齐探花把手一横,道:“大人,咱们再见了!”
  他转身而去,去了又回头。
  牛二见四个捕快架走了文仲七,他往屋内走。
  齐探花也在此时回来了。
  他听得牛二一声叫:“老婆!”
  齐探花吃一惊急忙扑近窗边往里看,他发现那女人上吊了。
  牛二出刀削断绳子,女的抱住牛二哭起来。
  齐探花摇摇头,他轻悄悄地又走了。
  齐探花认为,这位牛二嫂真行。
  牛二这算哪门子好汉?牛二嫂这是使手段,牛二还是一副不舍得的模样,他好像乱了章法似地抱紧了牛二嫂。
  牛二嫂吃定这位云梦县的大捕头了。
  ※※※
  齐探花走往大街上,他的心中酸甜苦辣全有了。
  他如果知道牛二是这么个货色,又何用引文仲七上当,不如他下手把姓文的杀了算了,又何必弄得牛二嫂施出苦肉计,又何苦叫牛二如此悲哀?
  齐探花心头一狠,他想到一件事——
  他认为牛二嫂吃定了牛二。
  江湖上很多厉害人物怕老婆。
  怕老婆的男人呀,实际上这男人太爱他的老婆了,久之便成了怕老婆。
  女人为男人撒娇的目的,便是想一步步地叫男人怕她,牛二嫂已经成功了。
  齐探花也火大了。
  盗神齐探花见牛二对他老婆这模样,担心牛二会听了他老婆的话中途放了一枝花文仲七,他咬咬牙飞一般地自后面追上去了。
  “各位大哥,请等等!”
  四个捕役站住了,回头,见是齐探花,这中间有二人认识盗神。
  “少侠,什么事?”
  齐探花道:“牛大人叫你们四个快回去,这家伙我替你们看守着。”
  四个捕役不多言,拔腿就回头。
  齐探花冲着文仲七冷冷笑,笑得文仲七吃一惊!齐探花笑得怪,他这种笑只有古怀今知道。
  齐探花发出这种怪笑,他就快杀人了。
  文仲七叱道:“王八操的,你笑得老子不舒服!”
  齐探花一听火了,他忽然闪出一掌,掌势斜削,文仲七发出“咯”的一声,双目翻动几下不动了。
  齐探花看也不看地转身就走,文仲七的身子挺了几下,他再也不动了。
  至于文仲七后续的事情,就由牛二去张罗吧!
  ※※※
  齐探花并未转往鸡公山,他回转刀叉湖。
  刀叉湖才是他住的地方。
  刀叉湖上的船也是快刀张不凡为齐探花备的,别的不说,至少在联络上很方便。
  快刀张不凡是有计划地在进行他的计划。
  当他发觉“快活居”有问题的时候,他并不冲动,甚至当他亲临其境之后,还是淡淡地离开“快活居”。
  如今由齐探花这个盗神把“快活居”的活招牌——五名美女送上山,张不凡的第一步计划完成了。
  他就要进行第二步计划了。
  ※※※
  齐探花睡在船舱中,他睡得香甜极了。
  船上那些吃的喝的仍在,齐探花不需再往云梦城去买东西。
  舱中两床锦被余香仍在,齐探花拥被而眠不时地笑醒过来。
  当然,他想到那夜与芍药、春兰两女同眠的味道,他就会笑出声来。
  这是什么时候了?
  齐探花拨开舱门看天色,看得他猛吃一惊,哦呀呀,刀叉湖来了四条大帆船。
  这种船不是装货的货船,而是大通舱住客人的。
  似这种大船,秦淮河上最多。
  齐探花披衣而起,他站在船上往远处看。
  他自从住在船上以后,这一带未曾见过什么船,这一段湖岸也最荒凉。
  齐探花不知这四条大客船是干什么来的。
  渐渐的远处四条大船往这一片石岸过来了。
  齐探花突然发觉四条大船上从船舱中走出许多青衣汉子,一个个正在收拾刀枪。
  齐探花绝对相信这批人并非是官府中人。
  那年头,官兵多穿灰衣裤,这批人显然是帮派或山寨的人马。
  只见这四艘大船落了帆,每两艘并一起,抛了锚停在离岸边不过五六丈外的水面上。
  立刻,又见拖在船尾的小划船,把船上的人,一批一批地往岸上运。
  有一条大船上竟然还有身穿孝服的怒汉十六人,一拥上了石岸。
  这光景是怪事,为什么只有这十六个身穿孝服,另外的全是青衣汉?
  齐探花在船上看得清,他双手叉腰微微笑。
  四条船上的人都上了岸,每条船上只有两个汉子在船尾看守大船。
  岸上的青衣大汉中有八人迎上十六个穿孝服的汉子,也不知他们在比手划脚说些什么,忽又见一个女子从人群中走过去。
  那女子也是比手划脚一番,指的方向是云梦北方。
  这批人叫齐探花看得很清楚,差不多就有一百二十人之多,他们三五人围一堆,四下里观望着。
  对于齐探花这边,他们问也不问。
  不闻不问,就好像这儿不存在齐探花这个人似的。
  于是,没多久,这批人三五一群地往北走了。
  于是,齐探花跳下船,他手上提了酒,走向泊在岸边湖中的四条大船附近。
  齐探花站在岸边高声呼叫道:“喂,老乡呀,下来喝几口酒呀,怎么样?”
  齐探花还把个酒壶高高举起来扬着。
  四条大船上有几个人回头看岸上,最近的那条船尾上,有人回应了:“干什么的?”
  这话问得齐探花一愣!
  认真地说,他这是多事。
  但齐探花还是呵呵一笑,道:“朋友呀,除了喝酒之外,还会有什么?下来喝几口呀!”
  忽听一人吼叱:“去,去,去,要喝酒爷们船上有的是,谁喝你的呀!”
  又一人还开骂:“你娘的,酒多是不?倒人湖中喂王八呀,操!”
  齐探花听得心中不愉快,他认为这些人同中原人不一样,而且不一样得简直没人性,干脆就认为这些人根本不是人。
  只不过齐探花不发火。
  齐探花忽地自怀中取来一把银子,他高举过顶,大声笑道:“各位,这是什么呀!”
  那会是什么?人见人爱的银子。
  船上人齐瞪眼,又听那汉子大声叫:“喂,你不会把银子也打算送爷们吧?”
  齐探花道:“赌.,喂,要赌的你就下船来。”
  他口中叫着,再把那五两一锭的银子一个个地自一手抛向另一手,张口还吃吃笑。
  船上的人立刻有小船划过来了,一共来了五个人,只有三个未下来。
  下一个,齐探花就高兴了。

  二十五、
  小船划抵往岸边,立刻五个汉子跳上来了。
  五个人围住齐探花,有个中年黑汉吃吃笑,举着个小布袋子抖得嗷嗷响,笑道:“赌三十二张,咱们就陪你玩几把。”
  好家伙,这些人身边带着赌具呀!
  齐探花笑呵呵地道:“太好了,我最喜欢赌牌九,这玩意儿玩起来最干脆,一番两瞪眼。”
  五个汉子一听齐声笑。
  这其中有个光面瘦汉笑道:“朋友你好像不是九头鸟嘛!”
  一怔,齐探花道:“什么意思?什么叫九头鸟?”
  “哈……”
  五个汉子全笑了。
  那瘦汉笑着拍拍齐探花肩头,带着几分调侃地道:
  “这你不知道呀,哈……九头鸟湖北佬呀,哈……”
  这意思是说湖北佬精明干练带滑头,尖酸刻薄歪脑筋,江湖上都知道。
  话中涵义有褒有贬,只是褒的少贬的多。
  齐探花仍不知这意思,他问道:“这么说来,各位来自何方呀?”
  那汉子道:“湖的南面叫湖南。”
  齐探花笑道:“骡子呀,牛脾气人物呀!”
  他把酒壶递给那人,又道:“留几口,咱们就在这赌起来!”
  那人接过酒壶道:“你兄弟有多少银子呀?”
  齐探花道:“你们有多少,我就有多少。”
  “你吹牛!”
  “你们可以亮出来呀!”
  五个汉子掏口袋,大小碎银全算上了。
  六人低头数着,全部只不过十七两。
  齐探花一笑,他自口袋猛一掏,五两一锭的掏出六七个,看得五个汉子瞪眼了。
  “真有钱!”
  那手持天九牌的汉子忍不住地说了出口。
  齐探花当先坐下来,他在地上手一指,道:“坐,坐下来干呀,操!”
  那汉子笑笑道:“听口音你是中原人吧?”
  齐探花道:“不错!”
  “你跑到这儿干什么?”
  齐探花道:“我这人有毛病,独来独往自由自在地过日子,既不拖家,又不带眷,赚了银子就游山玩水,等银子花完再干活。”
  “你干什么呀?”
  “三百六十五行之外,每行都干!”
  “大盗匪你也干?”
  齐探花哈哈一笑,道:“开玩笑,大盗也算行业吗?”
  那人一瞪眼,道:“怎么不算行业。这年头干大盗的人还真不少的,只要有人干,就算是行业。”
  齐探花道:“那么各位是干哪一行?”
  那人吃吃一笑,道:“咱们呀,干的是天下为我的那一行。”
  齐探花道:“没听过这一行呀。”
  那人已开始洗牌了,听了笑笑道:“你老弟现在不是听到了?”
  齐探花道:“那么,你说说,我听听,这一行是干什么来的?”
  那人在叠牌,听了,随口道:“大盗之行也,天下为我呀,哈……”
  “哈……”另外四人一听,全笑了。
  齐探花也笑,他这是头一回听到有人这么说盗。
  “大盗之行也,天下为我。”
  他只听过:“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
  齐探花立刻明白了。
  齐探花肯定了,来的是一批水寇。
  水寇与大盗是没分别的,要不然他们不会顺口溜出这上一句听来有学问的话。
  齐探花蹲在叠牌瘦子对面,他不笑也得憋出个笑,道:“各位仁兄,咱们如何赌?”
  那人笑道:“我推庄呀,你下银子吧!”
  齐探花道:“你推多少银子一庄?”
  那人道:“不限。”
  一怔,齐探花心想,这小子八成要玩郎中,太妙了,且看他怎么玩。
  齐探花笑笑,道:“各位仁兄呀,刚才你们五位全部只有那么一点银子,如果你输了,怎么办?”
  那人指指大船,道:“咱们船上有银子呀!”
  齐探花一听,道:“好,你推庄吧!”
  那人把庄出来,大声一吼:“下,下!”
  齐探花见出门押了一钱银子,么门的也一样是一钱银子,大伙把眼睛落在他身上。
  齐探花一笑,顺手推出四锭银子在门前——他站天门。
  这就是说,庄家要是输了,立刻去船上取银子,因为齐探花四锭银子二十两。
  五个人看的眼睛张大了,有三个汉子还在尖着舌头舔嘴唇——馋呐!
  于是,对面庄家一声吼:“离手,五自己!”
  那两粒骰子滚得快,半天不停下来。
  骰子不停,推庄的仍然叫:“五自己呀,五自己呀!”五个船老大怎知他在弄诡。
  等到骰子出现个三点,齐探花才住手。
  “哗呀”,骰子的点子是三对门,庄家看得一瞪眼。
  齐探花伸手抓过两张牌,手腕一翻摊开来。
  “妈呀,猴王呀!”
  另外两家很平常,一个五点另一个六点。
  庄家的把牌猛一摊,原来四六没有点。
  庄家面有难色,对另外四人道:“送我上船取银子。”
  齐探花忙摇手道:“何必那么急呀,你先欠我二十两,咱们再来呀!”
  庄家一听也笑了。
  “太好了,等到个整数再去拿。”
  匆匆地,他又把牌送出八张来,这一回他的精神更大,叫得也似电吼:“下,下啦!”
  齐探花又是那二十两押在天门。
  另外两门也不多,各自半两押门前。
  庄家双掌捂住骰子,送到口前吹口气,摇了又摇一声叫:“三对门啦!”
  眼看骰子是一二点要出现,齐探花的双掌又舞起来,他的双掌距离桌面两尺远,却有股力量自他的掌中发出来,那是内功,别人看不见。
  只见那个一点猛一翻,变成三点了。
  三点加两点,这是五点,五者五自己,庄家先拿牌。
  齐探花取过第三把牌,他看也不看地便把牌掀开,哦呀,一对火天露出来。
  庄家看也别看了,他大叫一声:“一共欠你四士两了,再来!”
  再来他还是输,一输输了一百两整。
  齐探花笑了。
  “娘的,我的运气从未曾那么好过,今天是怎么了,赢得我也不太好意思了。”
  他指指湖面上的大船,又道:“朋友,你上船去取银子吧,尽是动指头也没意思。”
  那汉子愣然地看向另外四个人,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
  齐探花道:“怎么了?莫非船上也没有?”
  那汉子哭穷的两手一摊,道:“没……有……”
  齐探花面皮一紧,道:“没有?那你推的什么庄?嗨,那就别玩了。”
  他把银子收起来,又道:“算了,我也不要了,就算是交个朋友吧!”
  五个汉子一听,不但没有笑,反而嘿嘿几声冷笑。
  推庄的汉子把牌九装入布袋里,忽地自腿上拔出一把匕首来。
  另外四人也一样地手上各持一把短刀。
  推庄汉子把另一手一伸,淡淡地道:“朋友,照说,你很大方,我应感激,可是不对呀!”
  齐探花故作惊吓地道:“怎么不对?”
  推庄汉子道:“我们的行业呀,爷们是干什么吃的吗?爷们是啃吃四方的呀!”
  齐探花道:“盗呀!”
  “哈……”五人齐声笑了。
  有个壮汉道:“见你大方,爷们不杀你,你就痛快地快把你身上所有的银子宝物掏出来,滚!”
  齐探花哭丧着脸,道:“老哥们,你们要银子我全给,可是你们至少叫在下知道你们的大名吧?”
  推庄怒汉叱道:“想干什么?”
  齐探花道:“我还能想干什么?银子被你们拿去了,我回到家里怎么向我老婆交待?”
  他两手一挑,又道:“我知道各位是什么帮什么派,什么山寨什么怪,也好向我老婆有交待。”
  五人一听齐声冷笑了。
  又听那庄牛二恶汉道:“你老婆如果问起来,就说你碰上了翔龙水寨的好汉们了。”
  齐探花不知道什么翔龙水寨,他怔怔地道:“什么翔龙水寨,没听说过。”
  “娘的,洞庭湖翔龙水寨你竟然不知道呀!”
  齐探花突然想到洞庭君山有二堡。
  他急忙道:“我只知道洞庭君山有个甘家堡,没听说什么翔龙水寨的。”
  他此言一出,五个人忽地又笑了。
  那个坐庄的汉子指向北方,笑得十分得意,道:“刚才你看到上岸去的那批兄弟们吗?”
  齐探花木然地装作不在意,道:“看是看到了,就是看得不太清楚。”
  那汉子冷冷道:“你没看清楚吗?那是咱们翔龙水寨的武士,可是队中有十多个穿孝服的,你……更不会知道了,对不?”
  齐探花道:“对,你对我一说,我就明白了。”
  推庄汉子道:“穿孝服的人就是你说的甘家堡人,小子,甘家堡完蛋了。”
  齐探花一惊,其实他早已知道这回事了。
  “天呀,甘家堡完了呀!”
  几个汉子哈哈笑,推庄的汉子又道:“甘家堡完了没关系,咱们同甘家堡同在洞庭讨生活,当然要为甘家堡撑腰讨公道了。”
  齐探花道:“讨公道怎么来到这云梦?”
  忽听一个汉子吼叱:“小子,你问得也太多了,还不快把银子拿出来。”
  齐探花道:“你们要银子,我给呀,呶,我这儿口袋装的银子十几锭,我全送你们了,千万别动刀。”
  五人一听,刀举得更高。
  齐探花把手上的四锭银子先取一个在右掌,他明敞着对五人道:“你们看,我这些银子是不是假的?”
  推庄大汉一瞪眼:“是真的!”
  齐探花道:“我说是假的!”
  五个大汉围得紧,有人已怒道:“你小子是不是想挨刀呀,娘的!”
  齐探花右手握紧了那块五两重银锭,他忽然把手掌又摊开来,哦呀,银锭变了形,上面还有指头印。
  齐探花再把另外银锭也握得变了形,他吃吃笑道:“你们说,是不是假的呀?”
  推庄大汉忽地一刀砍上去,道:“你娘的!”
  “叭!”
  那汉子的匕首劈在齐探花的手上,银锭被他砍个正着,还真奇怪,银锭被一分为二,准得另外四人都吃一惊!
  齐探花冷然道:“怎么样,你们说,这银子你们还要不要呀?”
  “杀!”
  五个大汉一声喊,五把匕首削过来了。
  这五人的武功太平常了,齐探花早就看出来了。
  齐探花把银锭交在左掌中,他只以右手来对付。
  仙人掌他用了二成功力,就在人影闪掠中,听得一连几声叮当响,五把匕首落地上,五个汉子正自甩着一手往湖中逃,他们逃到小船上才回头,齐探花并未追他们,只是呵呵笑地在挥手。
  “再见了,再见了!”
  五个汉子瞪眼了,推庄大汉道:“他娘的,咱们遇上寇了!”
  另一人也骂:“王八蛋呀,深藏不露!”
  齐探花飞一般地走了。
  他看看天色,非得赶快不可,要不然这天大的一场热闹就看不到了。
  他心中多少也为柳残月着急,如今她身边已没有冬梅五人,武力上就少了许多。
  只不过齐探花也明白,这场战争与他无关,只能躲在一边看,大枫林中有万人坑,已不知死了多少人在那个深坑洞下面,这一回不知又有多少人往那坑口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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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六、
  十六名身穿孝服的大汉,手上托了一个灵位牌,排成一排来到“快活居”。
  天还未黑,这批人已到了。
  十六人身后面,那些恶汉们肩上扛着刀,很有顺序地每十人一排,一共排了十排。
  另外有二十人不排队,他们分别从队的两边走出来,只一看便知道这些人是杀手。
  其实来的人都不好惹,翔龙水寨的精英都来了。
  大水贼闹江龙宇文化成没来,由他的两个儿子宇文蛟、宇文虎率领,在宇文天仙的带路下,找来了。
  “快活居”大门口站着三个伙计,三个伙计木然地看过来,三个人也面面相觑。
  有两个恶汉站在队的正前面,这二人的手中,一人拿的是刺鞭,另一人手上是一对虎爪。
  两个人中那个手拿虎爪的恶汉回头对一个女子道:“大妹子,你过来!”
  队后走出个女娇娃,这女子手上是两把刀。
  “哥,你叫我?”
  那人正是宇文虎,他沉声指着“快活居”道:“柳家人藏在这儿吗?”
  “哥,错不了的!”
  宇文虎立刻招手呼叫三个伙计,道:“过来,过来!”
  三个伙计一齐走,并肩走,没人呼叫一二一,但三人走得还真整齐。
  三人到了宇文虎面前,中间的汉子笑道:“你们这是丧事在身呐,没关系,要吃要喝咱们送出来。”
  宇文虎一声抽鼻子冷哼,忽地一虎爪打过去。
  “去你娘的,你家办丧事吧!”
  就听“叭”的一声,中间的伙计未闪开,被宇文虎一爪活活自顶门打烂,“哦”的一声倒毙在地。
  刹时间地上流了一滩红白浆水来。
  刹时间,两个伙计大声喊:“死人了!”
  两个伙计回头跑,“快活居”中柳残月出来了。
  柳残月走过两个伙计,她站在宇文虎这些人前面。
  猛然见十六个穿孝衣手捧灵牌位的人,不由双目一厉。
  她心想:“甘家堡的人找来了!”
  她也认为,上一回放走了宇文天仙,实在是大错特错,这可恶的宇文天仙真该死。
  柳残月不看地上死的人,她的表情冷漠,就好像地上死的人与她毫无关系。
  “你们这是干什么?怎么乱杀人!”
  “哈……”
  宇文虎道:“我们乱杀人?娘的,乱杀人的是你们!”
  宇文蛟走过来,他以刺鞭指向柳残月道:“我认识你,你们果然藏在此地坑杀人呀!”
  柳残月道:“你们带了这么多人前来,想怎样?”
  她这话刚出口,忽见两个穿孝服的恶汉跳过来。
  这二人正是甘家堡的兄弟俩,甘元直与甘元雷二人是也。
  甘元雷抖着手上灵牌位,厉吼如虎:“为什么血洗甘家堡?为什么?”
  甘元直也大叫:“就为了我哥喜欢你?他喜欢你这女罗刹也引起你们杀机呀!”
  突然听得另外十多个身穿孝服的恶汉,齐声吼叫起来:“拿命来!”
  柳残月把手一指,道:“各位,咱们在此做生意,开的是酒馆,酒店何时杀过人?”
  她冷漠地看看甘家堡十六人,又道:“来此喝喝酒,付帐之后不惹事,大家天下太平,需知咱们最不欢迎前来惹事生非的盗匪人物。”
  那甘元直一听大怒:“杀了数十口甘家的人,爷们来你这歪曲事实的解释?”
  那甘天雷更是大吼:“快把那批可恶的家伙叫出来,不有你的大哥柳阳,那个杀人魔鬼。”
  柳残月却看向宇文天仙,她怪笑如枭,道:“上一次前来闹事,我大哥手下留情放了你,你却把他们引上你这样做,只有多死几个人。”
  宇文天仙扬声道:“柳残月,我原本同你哥是知交,是你哥突然无情抛下我失踪了,可是,他不该把甘元风杀一甘元风与我快订婚了,他死,我能不管?”
  甘元雷厉吼:“柳阳,王八蛋,出来!”
  “出来!”
  这是另外十几人齐声吼叫。
  “快活居”里原有二十多位酒客,听得外面叫声,又见双方剑拔弩张,地上还死了人,一个个早溜之乎了。
  忽听宇文蛟道:“叫你哥出来,这件事双方很清楚,天王老子也化解不开,免不了杀出个结果来,别缩头当乌龟!”
  宇文天仙也冷厉地一笑,道:“三年多以前,就听人家提过你这女罗刹打得一手十二连环镖,上一次你未尽发挥,这一回你就尽情抖出来吧,本公主接下了。”
  柳残月也回以冷笑,道:“太好了,你这是在挑战,我收下了。”
  她指指附近大枫林,又道:“各位,何必大白天干杀人的勾当,如果大家等到二更天,再去那座大枫林中,双方对砍对杀也痛快方便呀!”
  她面色一寒,又道:“当然,在双方未动手之前,柳残月还是把各位当成远方来的客,好酒好菜端出来,大家尽情地吃喝,如何?”
  甘元直大怒,回叱道:“去你娘的客不客,爷们不上当,现在就动手。”
  “杀!”
  忽见十六个灵牌位往柳残月身上砸过去。
  柳残月立刻往回退,平飞着进了“快活居”。
  就听“快活居”中好一阵响声传来,又很快地静下来。
  大门口,宇文虎和宇文蛟二人立刻狂吼着:“兄弟们,冲呀!”
  十六名穿着孝服的甘家堡恶汉,也正是那天甘家堡被血洗的恶斗中逃到洞庭湖面上的人,也均是甘家堡的精英高手。
  这其中除了甘元直、甘元雷兄弟二人之外,甘家堡总管甘为仁与甘家堡大掌鞭甘升均来了。
  十六名甘家恶汉便发了疯似的往“快活居”冲杀过去。
  这十六人冲在众人的前面,看上去,好像都抱着必死的决心。
  只不过当这些恶汉们冲入“快活居”酒店内,才发觉酒店是空的,一个影子也看不到。
  “快活居”二门后是一院精舍,至少有二十多间房子,那柳残月与她的五婢原就住在这里,如今也是空的了。
  这些人到什么地方去了。
  而且是在一刹之间不见了,去之快,似幽灵。
  甘元直与甘元雷狂叫着杀进二门。
  甘家人分头冲入各房中,不料房中早已人去屋空,不见任何踪影。
  甘元直站在院中狂叫:“柳阳,柳星,你们是缩头乌龟呀,出来!”
  甘元雷迎上扑进来的宇文虎与宇文天仙等,他指着各屋忿怒地道:“他们逃了,逃的一个也不见了。”
  宇文天仙咬咬牙,道:“不见外边有人,必是这儿有机关。”
  宇文蛟奔过来,他身后跟了几十个翔龙水寨大汉。
  “人呢?”
  宇文天仙道:“藏起来了。”
  宇文蛟道:“我有办法。”
  宇文天仙道:“哥,快说出你的办法来。”
  “烧!”
  甘元直一听,咬唇道:“正是我心中想的,烧,娘的,当初他们也放火烧我们甘家堡。”
  甘元雷道:“我们来放火。”
  他果然对身边的大掌柜甘升几人吩咐了道:“去,找火种子,烧房子!”
  那甘升带人分散开,找来火种就燃上,这些人衔恨而来,来的目的就是要杀人放火。
  于是,二门后这片精舍烧起来了。
  宇文蛟哈哈笑,对他的人马一声吼:“兄弟们,快快出去,把这酒店四周团团围住,看清楚了,出来一个砍一个,出来两个砍一双,谁放走半个活人,小心我一刀砍了他。”
  “是,快呀!”
  大伙一听又出了“快活居”,一百二十人可也把“快活居”围了个水泄不通,别说是人了,便是个小老鼠也出不去。
  大火很快地冲上了天,火苗子发出噼哩叭啦怪响声,眼看着一座精美的大院陷人火海中。
  大火由二门后延炬到前面大厅房,那儿是招待酒客的大地方,如今火苗子卷过来,没多久,便听得轰轰之声接连响起来,然后一团火柱往空中冲去。
  那是“快活居”搁在前面酒台后的“仙人醉”被火烧得爆炸开来,看得人怵目又惊心。
  于是,怪事又发生了。
  “快活居”中那么多的人,柳家掌管“快活居”的伙计有近二十人,这些人怎么不见了?
  柳家有“地煞十八追魂使者”,更有“天魁十二虎将”,这些人为什么不出来一搏?
  就在大火凶猛地燃烧中,那甘元直急得又在大吼大叫:“出来,姓柳的,你们还不快出来!”
  甘元雷也跳起脚来骂:“狗东西们呀,还不出来受死呀,真不是人呐!”
  甘家兄弟再是叫,“快活居”附近就是不见一个“快活居”的人出现,这光景便是宇文蛟兄弟三人也怔住了。
  那宇文蛟厉声叫:“撤,撤!”
  一百二十名怒汉奔出火场到了外面,“快活居”一片火海中,忽地传来哈哈狂笑:“哈……烧的好,烧的好哇,哈……”
  大笑声音来自火中,齐吃一惊看向大火苗子,不见有谁逃出来。
  这时候“快活居”中逃出任何人都休想活命。
  忽然,宇文天仙尖声叫起来了:“是柳阳,是柳阳在笑,听,他笑得好惨烈呀!”
  随之,宇文天仙呼叫着:“柳阳,柳阳,你出来,柳阳,你快出来!”
  听不出她这是关怀,还是想杀了柳阳。
  甘元直也听出来了。
  甘元雷更是狂吼如虎:“姓柳的畜牲,你给老子出来,我们一对一大战一百回合。”
  甘元直也叫:“柳阳,老子找上门来了,你们一个也逃不掉了,快出来大家对决吧!”
  烈火中,传来狂笑声,声音却越听越远了。
  “快活居”的大门外,宇文虎已迭足大叫道:“我们搞错了呀,娘的!”
  宇文天仙道:“怎么搞错了?”
  宇文虎道:“我们不应先烧房子的,我们先在各处找他们,再放火烧才对!”
  甘元直道:“也是咱们一时气急了。”
  甘元雷道:“既然烧就烧彻底吧,放心,他们必藏身某处,咱们守株待兔,他们仍然逃不了。”
  宇文蛟一声大吼:“兄弟们,大家把这地方严密守紧了,休放走一个人。”
  “是!”
  只见这些人应了一声也是中气十足,队形一变每二十人一小队,星字形的分散开来。
  大火仍然在烧,天色却黑了。
  夜色中看大火,更是令人恐惧。
  再看每个人的脸,张张呈酱红色,砍刀握在手上,就等着与敌人拼命了。
  “快活居”这场火攻到了快近二更天,有个人看得直叫“真可惜”!
  这个人就是齐探花。
  齐探花早来了,他老弟悠然地站得远远的一道斜崖边,伸个头看得可清楚。
  齐探花发觉那位宇文天仙真太美了,一副天真烂漫不在乎的样子,这就是翔龙水寨的公主呀!
  齐探花也发觉柳残月面对那么多要消灭他们的恶汉面前,露出那种威武不屈的样子。
  齐探花认为,这正是苦难中成长的人,也是苦难中磨练出来的。
  柳残月令齐探花产生一种怜悯与同情的感觉,他为这女子在担心了。
  就在天黑不久,忽地地面传来“咚咚咚”奔跑声。
  齐探花听得吃了一惊,急急忙忙把耳朵贴在地面听。他越听越奇怪,难道这儿有地道?
  齐探花双掌撑地面,双腿伸得直,侧耳聆听着地面,然后一弹一弹地跟着声音往那发声地方追过去。
  地面下的声音更加清楚了。
  至少这一带已出了大枫林,而反方向地向南移。
  猛丁里他身子挺起来,齐探花吃一惊,远处有一条小河,河水如带,也不知从什么地方,冒出四五十个汉子来,他们正纷纷往小船上跳。
  齐探花急忙摸过去,在一片密林中那儿露出个石洞。
  石洞洞口有些乱蓬蓬的东西像是倾下来似的,却是一堆荒草堵得很严密。
  堵洞的大汉回身往小河奔去,灰蒙蒙中,他是最后一个跳上了小船的人。
  于是,三条小船挤满了人,匆匆地直往远处划去。
  三条小船去得急,齐探花追了三里路不追了,他发现这三条小船去得快,一直往南划。
  齐探花想了一下吃了一惊,忍不住地叫出口:“哇操,会不会去洞庭湖呀,如果去了洞庭湖,天呀,这柳家兄妹太狠了,这不是趁虚而入要去杀翔龙水寨的人吗?”
  齐探花认为,柳家兄妹是有仇必报的人物,这种人物最好少惹。
  他才不去管是不是他们赶去洞庭湖。
  齐探花立刻又奔回“快活居”,那个已快熄了火的“快活居”,他发现来的人正举了火把守得紧,彼此还在呼叫打招呼,就怕敌人逃掉了。
  齐探花又开始为这些人着急了。
  ※※※
  就快二更天了,忽听那宇文蛟大叫一声:“大妹子呢?快过来!”
  宇文天仙从暗处奔过来了:“哥,你叫我?”
  宇文蛟暗道:“妹子,你也是那夜在林中遇上他兄妹三个人的?”
  宇文天仙道:“我当时只见柳阳与柳残月二人,那个个性偏激的柳星,我没见到。”
  一边,甘元直道:“贤兄妹呀,已快二更天了,咱们不能就这么等下去呀!”
  宇文天仙道:“何用等呀,他们‘快活居’开酒店,大枫林中专杀人,如今咱们等到二更天,一路围上大枫林去,我认为今夜必有一场生死之搏。”
  甘元直道:“我已迫不及待了。”
  忽见有人走过来,那人是甘家堡总管甘为仁。
  甘为仁走到甘元直几人面前,道:“少堡主,二位贤兄妹,属下认为这么等也不是办法。”
  甘元直道:“总管,你有什么好主意?”
  甘为仁道:“主意没有,只觉有些不对劲。”
  宇文虎道:“快了,快了,二更天一到咱们就往大枫林中杀过去。”
  甘为仁道:“宇文大公子,咱们也准备妥了,就等大公子一声令下了。”
  甘为仁再看看火场,又道:“此地必有机关,天黑,咱们无法找出来!”
  甘元直道:“天黑找机关,必上当!”
  于是,另一边传来吼叫声,那是宇文蛟狂吼叫:“兄弟们,拔刀,往林中杀呀!”
  “杀呀!”五批人已往一条山道林中冲去了。
  另外二十名杀手,再加上甘家堡十六人,合力由中路直冲过去。
  这些人也厉吼:“杀呀!”
  “杀个鸟,人早不在了!”
  这是远处齐探花的声音。
  盗神齐探花心中着急,他不知道帮助哪一边好,如果他把发现之事告诉甘家堡与翔龙水寨的人,这批人必追去江中拦杀柳家兄妹那批人。
  盗神忽然想到刀叉湖上的几个船老大们,他们口称是水寇,大盗。
  齐探花的助人念头打消了,他一旦想通,人便又自在地找一处更隐秘地方躲起来。
  齐探花这是要看看,来的这些人再怎么折腾下去了。
  ※※※
  大枫林中刀光剑影却不见有搏杀,火把点得亮,只有自己的人在奔吼,却不见任何敌人。那甘家两兄弟气急败坏地大声叫:“柳阳,柳阳,已经三更天了,你们为什么还不走出来呀!”
  宇文蛟也带人在林中叫:“王八蛋,你们躲得了一时,躲不了永远,还是出来杀个结果吧!”
  这批人自二更叫吼到四更将尽,甘升来到两位少堡主身侧,他重重地道:“小心上当!”
  甘元直道:“怎么说?”
  甘升道:“姓柳的那批杂碎,等咱们折腾到天快亮,人困马乏之时再杀出来,那就对咱们不利了。”
  甘元直一听猛吃一惊,立刻奔告宇文兄妹。
  于是,宇文兄妹忙把人马招呼到“快活居”那面,天未亮,叫大伙先休息,准备随时搏杀。
  这批人倒卧在大道边与土场上,没多久便呼呼大睡起来,一夜奔跑狂叫,早就累了。
  怪的是直到近午时分,还不见有“快活居”的人出现,宇文兄妹就认为,也许“快活居”的人全都烧死了。
  甘家兄弟就不相信。
  他们肯定柳家兄妹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心态,宁可战死,绝不会活活被火烧死。
  只是,这批人又等到当天二更过后,他们再一次冲人林中,大吼大骂仍然无反应。
  这第二天夜到了四更天,忽听那甘元雷呼叫道:“不好,不好了!”
  他这么一吼,甘家的人以为有敌人来,立刻围过来,那总管甘为仁道:“少堡主,你发觉什么了?”
  甘元雷道:“我觉得好像大事不太妙了。”
  甘元直道:“你有什么预兆?”
  甘元雷道:“会不会姓柳的率人反击我们的窝去了?”
  他此言一出,这话立刻传到了宇文天仙兄妹那里,宇文天仙一听大惊道:“照那柳阳的烈性,他八九不离十地会采取这手段。”
  宇文蛟吼道:“他敢袭击我们翔龙水寨不成?”
  宇文虎道:“还是快把人马拉回去,水寨中咱们的力量已拉出一大半,不能不防姓柳的这一招。”
  宇文天仙急道:“哥,快撤呀,咱们随时可以再杀来的呀!”
  宇文虎道:“对,先求自身安全是对的!”
  宇文蛟道:“天亮再搜一遍,然后撤!”
  甘家兄弟也过来了。
  甘元直也认为天亮搜一遍,如果再找不到敌人,他们一齐撤。
  大伙商议既定,警戒严密地等到了天亮。
  只是这批人再也想不到,他们在这几个时辰的等待中,给了柳家兄妹绝佳的机会了。

  二十七、
  齐探花看着来自洞庭湖翔龙水寨的人马撤走,他十分犹豫,不知要不要跟去洞庭看热闹。
  他想了一阵便笑了。
  齐探花不必去洞庭,他要去在枫林后坡断崖处,找到那个地洞出入口。
  他亲见有人把洞口伪装堵起来,那么,这个洞中必定有更可看的东西了。
  齐探花直看烧尽了的“快活居”火场,不由也叫可惜。
  再看四下无人,便独自一人找到后坡崖处,往远处看,那条河上有船在行驶,那原是一条大河,只是这一带十分荒凉。
  齐探花拨开伪装的草丛,推开了五块大石,往那洞中看进去,阴森森的有风吹出来。
  有风表示洞中有洞,齐探花找了火把燃上,低头便往洞中走进去了。
  齐探花走入洞中吃一惊,坑坑凹凹的地不平,深人不到十丈远便尽头了。
  这一段洞显然不能住什么人,那么这地方就有可能有机关。
  齐探花就在这一段洞中仔细找,推敲了一个多时辰,他正背靠一块石头喘息中,火光之中发现在头下边有痕迹。
  那石头足有半个人那么大,齐探花用肩头一撞,突觉那石头在移动,石头移动地慢,但透出石下的几块石头很光滑,齐探花立刻精神大振。
  齐探花把火把插在石缝中,双手用力去移石,就听“轰”的一声响,石头滑向左边的石槽中露出个三尺长宽的洞中洞来。
  齐探花不再多想,取了火把就往洞中走进去了。
  这条弯曲大洞好像天然形成,然后经过人们的修整布置,看上去真美。
  也不知什么地方还传来潺潺水声,就是看不到水。齐探花缓缓地往洞中走着,忽的,前面出现个洞室,火把往里面照去,不由大吃一惊!
  只见洞的正面三个怪字,刻的是“阎王洞”。
  齐探花走入洞中,只见四周放着各种刑具,便是油锅炮烙的全齐了,有冰椅,有火床,牛筋木板支起来,至于夹棍皮鞭,那就是平常的了。
  齐探花叹口气:“柳家兄妹看来只有恨没有爱了!”
  齐探花走出这个阎王洞,举着火把往深处走,刚转过一个洞角处,只见面前是个大石洞——天然形成的大石洞,洞中铺设的是床铺垫子老棉被,兵器架子上还插了不少刀枪之类兵器。
  齐探花心中明白,柳家的两组杀手便是住在这洞中了。
  齐探花越过这间大洞往前走,又走了两个弯道,才发现有个沿室冒出香烟来,好像里面是神坛。
  果然,齐探花走进去,只见竟然是个灵堂。
  灵堂设在地洞中,却不见有棺材,只有两个巨大的细瓷罐子放在灵桌上。
  有供品,有香纸,还有铜钵与绣围子,祭桌前有几个蒲团放置。
  齐探花走过去看那瓷罐上的名字,写的是柳长青与满天红的名字,另一个写的是庐山飞云谷忠烈之士灵位。
  齐探花心中一紧,他们兄妹果真是有心人了。
  附近有个洞室,里面放置着一张床,另有两个软椅,洞室一边堆的是各种宝物与金银,想是自各处掠夺来的,但见这些东西放置十分零乱,齐探花猜不透什么意思,一般这么贵重的东西,必小心地放置在厢里,而不是乱七八糟堆在洞室一边。
  于是,洞中飘来了风,有一股酒香令齐探花想到“快活居”的名酒仙人醉。
  “快活居”就是两大诱惑,引得不少大豪找来。
  “快活居”的仙人醉,“快活居”的美人儿,这均是江湖人最爱的。
  当然,江湖人也最爱面子,能到云梦“快活居”一醉,而又受到美人享受的人,当然愉快,但至今也只有盗神齐探花一人愉快。
  而且还是愉快得不得了。
  此刻,齐探花走到酒香之处,妙哉,那儿有个巨洞,里面堆放着大酒桶,大酒坛,大酒槽与大酒缸不下二百多个,好像这儿成了酒池一般。
  齐探花有些瞠目结舌地愣住了。
  他走近那道石门,只见石门上刻有四个胖嘟嘟的大字,上面写的是:“满家酒坊”。
  “满家酒坊!”
  齐探花喃喃地念着这四个字,忽地心明一亮间笑了,他点着头笑了。
  齐探花道:“难怪了,柳家兄妹的娘不就是姓满吗?他们的娘叫满天红嘛!”
  他再走入酒窖中细看,心想:“找不出他兄妹为什么来到云梦,而不在九江庐山的原因,原来他们知道这儿的大枫林斜坡地下,有这么一个原始古洞了。”
  事情一旦想开,齐探花便也释然了。
  他又找到几处洞室,发觉洞室中虽然设备并不豪华,但却十分合适,简单大方,不落俗套。
  就在他又沿着洞道斜走出数十丈远时,忽然听得地面上传来人声。
  齐探花也吃一惊,他不动,竖起耳朵仔细听。
  立刻听得他冷笑了。
  只听地面上传来的声音是云梦捕头牛二的吼叫。
  “赶快再四下里找找,是不是还有死了的人,娘的,这人是被重器当顶打死的,找找,看‘快活居’的人都逃到哪里躲起来了。”于是地面上发出奔跑声,少说也有十几人在走动。
  齐探花心想:“云梦有个牛二,这地方还能平安,实属幸运。”
  他以为牛二必然不知大枫林中死了许多人之事,大枫林中有个万人坑,牛二如果知道,必会吓个半死。
  齐探花又退到酒洞处,他看着那些酒也吃惊,窖中藏酒已有百年矣,难怪如此的醇厚。
  齐探花本想拍开一坛仙人醉,又怕酒香把上面的捕快们引过来,但他想到一个人。
  那个人就是中原大醉侠燕子李七。
  李七的酒量就如同他的轻功一样,齐探花十分欣赏,李七能喝上十斤八斤高粱酒,喝得全身冒汗珠子而不知醉,就好像他见李七登那高大的汴梁城一样,像个猴子。
  李七人不瘦,轻功好的人不一定就是瘦子,而李七却是个小胖子。
  人长得白白胖胖的李七,曾在嵩山少林寺住过十年,他还有意出家,但被少林大师悟静拒绝了。
  悟静大师对李七太了解了,单只李七的酒瘾,少林寺就供不起他天天喝。
  悟静大师对李七说过,百行之中皆修行,要李七行侠走江湖,一样可以修来世。
  李七当然明白,除非能把酒瘾先戒除。
  李七戒过,但天下处处有酒香,他只一闻到酒香,便忘了他是老几。
  此地,齐探花面对这大片的酒桶微微笑,如果这时候老七在此,那还得了,他必先拍开一坛喝个过瘾。
  微微笑着,齐探花坐在弯道中不走了。
  他又听了一阵,方才听到那牛二的吼声:“把这尸体抬了,回城去啦!”
  是的,捕快们找了一遍,“快活居”已成灰烬,什么也找不到了。
  牛二带着他的捕役,抬了那具尸体回城去了。
  齐探花听得很清楚,足音从他的头上掠过去。
  齐探花站起来了,他要找出“快活居”的人,为什么那么快地消失不见了。
  他以为这一片地道中必然有个很大的出人口。
  只不过齐探花找了一个多时辰,他什么也未找到,着实令他惊讶。
  齐探花走回头,他经过那间堆了宝物金银的洞室,看了几眼,伸手取了几锭十两重的金块,笑笑。
  “总不能空手而退出吧?”
  齐探花又自原来的洞道中走出去了。
  ※※※
  有了这个发现,齐探花立刻奔向鸡公山。
  鸡公山上的寨主爷,快刀张不凡就是要齐探花去挖掘“快活居”的一切秘密。
  张不凡是个有头脑的山大王,他先谋而后动,因为这一带是他的势力范围。
  套一句霸道的话:“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酣睡。”
  这些天,张不凡对于这位小老弟齐探花的表现相当的满意。
  齐探花果然把“快活居”的五个美人儿弄到鸡公山来,下一步就是要同“快活居”正面干上了。
  张不凡还在打算着,忽有响箭传来消息,齐探花奔上山来了。
  张不凡这时候并不在鸡公山大寨,而是在距离山口五里处的一座前哨站。
  冬梅五女也在那儿受到妥善招待。
  张不凡尽力陪着冬梅五人,当然,张不凡也调来了他的二十四悍将守在附近。
  齐探花奔到这座五间大屋前面,张不凡已在台阶上双手叉腰哈哈笑。
  齐探花不知冬梅五人在此,他人还未到已叫了:“张寨主,‘快活居’被人一把火烧了呀!”
  只这一句话,屋子里挤着奔出五个佳人来,。
  冬梅已大叫:“谁放火烧了‘快活居’?”
  那秋菊更是急得掉眼泪,道:“齐公子,是不是你放火烧的?”
  “我怎么会烧‘快活居’!”
  “那是谁烧的?”
  夏荷也叫道:“我们大姐人呢?”
  齐探花着实吃了一惊,他愣住了!
  张不凡对五女道:“且进屋内,听我这兄弟对你们仔细地说。”
  冬梅已目中见泪,她拉住齐探花道:“先说,我们急死了!”
  齐探花看看张不凡,见张不凡冲他点头,他开口了:“五位美丽的姑娘,我以为你们在山寨上呐!”
  冬梅道:“快说呀,我们不听废话。”
  笑笑,齐探花道:“好,我就直说了吧,烧了‘快活居’的人来自洞庭湖的甘家堡与翔龙水寨中人马,他们来了一百多人,把‘快活居’团团围住。”
  冬梅冷笑道:“只不过一百多人嘛!”
  言下之意,一百多人算不了什么。
  齐探花接道:“柳残月要他在二更天大枫林决战,可是甘家人天不黑就要动手。”
  他叹口气,又道:“为什么要等二更天?”
  夏荷道:“二更天黑,杀人不会手软。”
  齐探花道:“对方不等二更天,他们立刻攻击‘快活居’,嗨,‘快活居’不知怎么地,转眼之间人去屋空了。”
  五女一听,面有得意之色。
  冬梅大叹一口气,还以手去抚胸口。
  齐探花道:“大火烧光‘快活居’,敌人守了两天才撤兵,有人大叫,柳家兄妹必率人去攻打洞庭翔龙水寨了,那一百多名杀手,便又急急忙忙地往回奔,他们乘的是大船四艘我见过,就停在刀叉湖,他们大概正往洞庭湖驶去了,想也知道,必是一场惨烈决战。”
  他此言甫出,少顷,只见五女噗通地跪下了。
  五女皆流泪,那芍药哭道:“公子,放我姐妹五天假吧,五天之后回来侍候你。”
  这是什么要求?齐探花怔住了。
  齐探花看向张不凡:“这……”
  不料张不凡哈哈一笑,道:“她们是你的人呀,当然由你决定。”
  张不凡还冲着五女点着头,似乎嘉许的样子。
  “江湖上似她们这么忠贞的人太少了。”
  齐探花道:“张寨主的意思是……”
  张不凡道:“我说过,她们是你的人。”
  齐探花再看跪地的五女,只见五人均落泪。
  齐探花一咬牙,道:“好,我放你们五天假。”
  五女立刻破涕为笑,起身要走。
  张不凡道:“走去就赶不上了。”
  五:女一听又回头,张不凡道:“我自会助你们一把,因为张某一生,最敬重忠心耿耿之士。”
  他忽地一声大叫:“快备来六匹快马!”
  附近已有几个喽兵奔到附近马槽牵马来了。
  齐探花道:“哎,为什么六匹马,难道……”
  “哈……”
  张不凡大笑,他对齐探花道:“你当然也要去呀,兄弟呀,‘快活居’的姑娘投你怀送你抱,她们的用意就是在你的身上。”
  齐探花吃惊道:“我的身上?”
  张不凡道:“这还不明白?当你的武功到达柳阳也拿你没办法的时候,就是他们的目的达到了。”
  他一顿,又道:“柳家兄妹要的是江湖上顶尖高手,如果这样的人物出现,他们必用一切手段把你笼络到他们的阵营中,我猜他们的目的就是希望你能帮他们报仇,再夺回庐山王的家产与家传至宝。”
  张不凡真厉害,他几乎洞悉那柳家兄妹的心意了。
  五女一边听得吃惊,这张不凡是个可怕的人物。
  齐探花一听也怔住了。
  只是这时候谁也不再开口了。
  于是,六匹快马拉过来,均已套好了马缰。
  张不凡指着山道往南延,道:“多年来我讨厌坐船,我去君山骑着快马比船快一半。”
  他吃吃一笑,又道:“我那个大胡子老丈人就住在洞庭君山,哈……快走吧!”
  齐探花道:“我们到君山,哪儿有船?”
  张不凡道:“去崔家堡,我老丈人他有快船一只,不过,我认为不对劲。”
  “怎么不对劲?”
  张不凡道:“万一被翔龙水寨人发现是崔大胡子的船,这以后我老丈人就麻烦了。”
  齐探花一笑,立刻跃上马背;他对冬梅五女道:“娘的,我们到底是敌是友呀,我弄糊涂了。”
  张不凡却笑笑,道:“人嘛,难得糊涂,哈……”
  冬梅五女听得也笑了。
  于是,六匹快马直往山下狂驰而去。
  就在刚出了山口,也快到那五间茅屋野店了,忽地路上有人呼叫了:“喂,盗神呐,你看谁来啦!”
  齐探花一看吃一惊!
  呼叫他的是神偷古怀今,但古怀今身边有个小胖子,白净净的还不到三十岁,那人,嗨,可不正是中原大醉侠——燕子李七来了。
  齐探花对于李七的到来,他很高兴,他却不停住坐骑只在马上大叫:“去我船上,我三两天就回来。”
  他拍马疾追前面五女,已驰出二十几丈开外了,忽听马后有叫声:“抓紧呐,老怪!”
  马上的齐探花回头看,哦,马背后有两个人,那李七蹲在他的身后面,神偷古怀今双手握住马尾巴,在后面飘起来了。
  齐探花立刻大叫前面:“冬梅呀,你们等一等啦!”他把前面奔驰的五女叫住了,五女回头也吃了一惊!
  齐探花把马勒住,五女策马走过来。
  齐探花对五女道:“太好了,我对你们说,今天来了他二人,大有助益呀!”
  夏荷看李七是个小胖子,忍不住地窃笑。
  冬梅道:“他们两位是……”
  齐探花道:“他们两位均是中原来的侠客。”
  夏荷道:“什么侠客呀,侠盗我接受。”
  齐探花道:“你们之中也有知道古老怪的,我今请他们两位一起前往洞庭,你们需有二人合骑一匹马,空出一匹由他们俩人骑。”
  冬梅立刻跃到秋菊身后,小胖李七也不多言,飞身上了马,那古怀今也跃过去了。
  男女一共是八人了,这八人可不能小觑,均是江湖一流人物。
  李七策马与齐探花并骑,他大声道:“盗神,你走出中原也不叫我一声,太不够意思了。”
  齐探花在马上道:“罚我,我请你喝酒。”
  李七道:“你有多少酒给我喝?需知我千杯不醉。”
  一笑,齐探花道:“我会叫你醉上一月起不来。”
  “哈……你吹牛了。”
  他一顿,又问:“对了,你把我们也引去洞庭,你这是干什么?”
  齐探花道:“咱们在江湖上弄枪舞棒的人物,还能会干什么?当然是去动刀子。”
  李七道:“我听老怪说,云梦有家‘快活居’,里面有酒仙人醉,我是一方面找你,另一方面是慕酒名而来。”
  齐探花道:“‘快活居’被人一把火烧了。”
  “什么?娘的皮,什么人如此缺德?”
  他大叫,好像被烧的“快活居”是他的。
  齐探花道:“我就是去找这放火烧‘快活居’的人。”
  李七重重地道:“好,就凭他们烧了‘快活居’,断了七爷的酒路,我李七就要去领教。”
  齐探花一听,心中有疙瘩,原因是甘家堡无妄之灾呀,那翔龙水寨是水寇的老巢,但他们是助甘家堡来的,这一仗叫他怎么下手?
  齐探花原只是打算救人的,他没有打算来杀人。
  坐在小胖李七身后的古怀今开口了:“盗神呐,人是有一套,柳残月手下五婢女都被你弄上了手,我问你,你吃得消?”
  齐探花道:“想要,送你一个!”
  古怀今道:“她们不爱老头子,她们大概也不会喜欢胖子。”
  齐探花道:“你们怎么遇上了?”
  小胖李七道:“我如果在武胜关再住一晚,我他娘地就碰不到老怪了。”
  “这就叫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呀,哈……”古怀今笑了。
  这时候,冬梅五女在前面,她们还拍打着坐骑,恨不得坐下马有八条腿。

  ※※※
  从云梦往洞庭,沿路河道真不少,弯曲的道路三百八十里,只有过河才休息。
  五女的表现令齐探花也感动,因为天黑不住店,策马连夜赶,第二天过午便到了洞庭君山。
  八个男女也累坏了,当然,坐下的马更累。
  齐探花找了个小市集,把马匹交给饭馆伙计,八个人稍作休息之后,便赶去湖边了。
  且不说齐探花八男女去找快船,再说那柳家兄妹三人,他们果然上了快船。连夜由水路驶向洞庭湖。
  柳家兄妹对于宇文天仙火大了。
  上一回柳阳放走了宇文天仙,这件事柳星不知道,但想不到宇文天仙却把甘家兄弟引到云梦来了。
  在情在义,在理在人性,宇文天仙实不该有此一招,这就惹火了柳阳。
  柳阳认为是宇文天仙不仁,我何必有义,对于往日的一段情,从此烟消云散。
  柳家兄妹在快船上商定了的,先破洞庭翔龙水寨,再于回程拦杀前往云梦的人。
  是的,“快活居”不能白白被他们放火烧掉。
  “快活居”还是要重振起来的。

  二十八、
  柳家使两艘双桅快船进入洞庭湖以后,便直往洞庭湖西南方驶去。
  这天吹的是东北风,湖面微波,顺风顺流驶得快,只一天工夫,远处只见水面竖起许多栅栏,看去一排排地交错在水中。
  有小船在栅栏之间漂动,这儿距离翔龙水寨已经不太远了。
  两条快船快接近栅栏的时候,忽见近岸芦苇中飞一般地划来一条小舟,舟上一共三个人,三个人均操桨。
  “喂,你们是哪里的船呀?”
  另一人也呼叫:“这儿是翔龙水寨,不可乱闯。”
  快船上,柳阳站在船头上,道:“兄弟,请带路,我们是来拜见宇文老爷子的。”
  小船哗哗操桨快,很快地靠到快船上来了。
  有个赤足汉子在划船上伸过手来,道:“既是朋友,咱们为各位带路,请把拜帖拿出来。”
  这小船贴靠的是柳星的快船。
  柳星的火气大,性情爆,听说要拜帖,叱道:“亲来晋见,要的什么拜帖!”
  小船上三人听得不愉快,又听柳星吼道:“带路!”
  小船上的三人冷冷笑,又听那人道:“朋友,若无拜帖,你们过几天再来!”
  柳星叱道:“放屁!”
  小船上的汉子一听,就知道来者不善,用力推开快船,打算走开了。
  柳星一见,更火,抖手打出三支飞镖,小船上的三人躲都难躲过,刹时倒在小船上。
  柳星把手指向远处,道:“那儿半岛,就是翔龙水寨前哨分寨,杀过去!”
  他这里出手杀了人,后面的快船上,柳阳与柳残月大声吼叫着。
  那柳阳吼道:“杀进去,速战速决!”
  这兄妹三人想到“快活居”被人放了一把火烧掉,再想到庐山王在大船上遇害,那股子原始野性爆发了。
  只见两条快船满帆前冲,激起浪花似涌。
  就在两船快到前面那座半岛附近,忽见半岛上有人大声呼叫了:“喂,哪儿的船,快落帆呐!”
  又有人也大叫:“落帆,检查!”
  柳家的两条快船理都不理地便往一边冲过去。
  于是,半岛上响起呼哨声响彻云霄,刹时间丛林深处奔出三十多个汉子来。
  这些汉子们手上有刀有枪有分水刺,还有人挽了渔网奔出来。
  就听一个苍老声音,大叫道:“怎么啦?怎么啦?”
  “大把头,来了两条不明身份快船,直往水寨冲去了,他们不受检。”
  那位大把头一声吼:“兄弟们,上船,追呀!”
  岸边就有小船,七八人挤一条,立刻间操桨往前面飞驶的柳家快船追去了。
  三十多人在小船上直着脖子看向前面的两条快船,小船上的人,有人还不住地吹口哨。
  半岛上又有了反应,十几个大汉在晒网,听得口哨声急忙奔到岸边往湖中看,旋即抛下手上工作,抓了刀枪也往水寨那面奔去。
  那条水道有九弯,九弯之中有三滩十礁,所以当地人又叫这一条水道:“招魂水道”。
  如果自水上进人翔龙水寨,这条水道就是唯一必经之路,另外,便是一条警戒更严密的山道,那可是在翔龙水寨后。
  柳阳与宇文天仙有过一段交往,他了解这一条水道,所以他站在船头当领航。
  那招魂水道全长七里半,岸的一边大部分芦苇露出水面一丈高。
  当快船疾驶中,那掩藏在芦苇中的小船疾驰而追,没有一条追得上柳家的两条快船。
  要知柳家在九江也有驶江大船十二艘,柳家的瓷窑十五座,他们在江面上的行船功夫也是一流的。
  柳家兄弟也常随船在江面上活动。
  此刻,两条快船猛着冲,再回头看后面,前后已追来七条小船。
  第二条船上的柳星,对身边的天魁十二虎将,与十个自“快活居”撤走的杀手们道:“不知还有多远,我认为咱们先把追来的这批家伙们干掉,等到杀入水寨,咱们也就轻松多了。”
  “天魁十二虎将”的两位把头,“霹雳斧”赵玉与“阎王斧”依祥两人齐点头。
  柳星再看前方,前船仍在疾驶。
  于是,他厉吼一声:“落下主帆,杀!”
  这是命令,船上二十多人一齐握斧在手,另外十人也拔出刀来了。
  柳星,这位冷面血手手握长短刀,忽地拨转身来,已有两条小船往快船上贴过来了。
  两条小船上有人大吼:“大胆,敢直闯翔龙水寨,你们不要命了!”
  又有人大吼:“你们是哪里来的?”
  两条小船两边夹攻,咚的一声靠上了。
  “杀!”
  快船上人分两面,不要命地杀到小船上了。
  小船上的人绝对想不到,对方见面就砍人。
  当然,他们更想不到,会有人敢杀到水寇老巢来了,如果这批人不是官府派来,那又会是什么大盗?
  小船上十几人,他们便是迎战也不及,早被乱斧快刀砍死在小船上。
  鲜血从小船上往湖面流,有几颗人头落入水中了。
  柳家快船上的杀手真利落,很快又跃回快船上,柳星在船头看得很满意,他摧动快船去砍杀另外三条小船,这光景好似大吃小不得了。
  三条小船上的人们见快船撞回来,只有一条往外闪,另外两条小船上,十几个汉子举刀哇哇怪叫着靠上了快船边。
  “杀呀!”
  这是两条小船上人们吼出来的声音,因为他们已发现驰在他们前面的两条快船正漂在一片血水面上。于是,柳星厉吼:“杀了他们!”
  “狠宰啊!”
  “砍呀!”
  这一回小船上已有戒备,一时间双方在快船上干起来了,那铜铁撞击声,彼此咒骂声,血肉在抛飞中已分不清张三李四王二麻子了,每个人只知道不要命地砍杀。
  那柳星发觉又有两条小船快来到,他发一声喊,直冲过去,长短刀带起两极般的冷焰,撩起血雨四溅,随着他的出手,两条小船上十几人已被他砍杀得肢离头断,血流似泉。
  附近闪开的那条小船吓得直往芦苇中逃去。
  就在这时候,还有两条小船调转头上湖岸去了。
  船上的人们张大了眼睛看,有人已跃上岸往半岛林中奔去了。
  人们都猜不透,这是些什么人物,好像一群杀人疯子。
  疯子就令人头大了,如果是杀人疯子,而且又是一群疯子,这就叫人吓破了胆。
  小船上的人们跳上岸,人人以为这批人是杀人王。
  快船上,立刻又扬起了主帆,舵手把舵使个右满舵,快船立刻直往翔龙水寨那面驶去了。
  有人在岸上直跺脚。
  “你看看,你看看呐,咱们的主力拉去云梦了,谁来抵挡这批杀手呀!”
  又有人道:“我看不得了,说不定咱们二位少寨主中计了,人家这是暗渡陈仓呀!”
  一干人等也没辄了,只好往林中奔去了。

  ※※※
  翔龙水寨真气派,大寨前面用六条大方船来一个锁连环,并排阻在大寨前,在六条大船的两边,分出左进右出的标识。
  再看主大寨,上面还飘着蓝色绣黄龙大旗,俨然这儿成了土皇帝。
  水寇们如果尊敬皇上,早作良民去了。
  看旗子,好像宇文化成是皇上。
  大水寇“闹江龙”宇文化成霸据在洞庭湖西南方三百方圆之地,官家还真拿他没办法。
  其实那年头,官家好像有重点治理,荒山大泽也就不去多管了。

  ※※※
  再说那柳家两条快船可管不了入大寨左进右出,或右进左出,只要有水道,他们立刻便把快船驶进去了。
  就在两条快船刚进人不久,就听湖面上响起阵阵铁链声,两边的出入通口已被粗链条封锁了。
  这就表示,如要出来,难如登天。
  只不过柳家的快船不管这一套。
  柳家兄妹有决心,只要把翔龙水寨的人杀死光,一个不留,他们就能自由自在地走出去。
  两条快船冲入水道直驶不远处的翔龙水寨,又见一排排的暗卡,附近也停着小船,船上守的是杀手,每一条小船五个人。
  仔细看去,每一排桩后就有一条小船,那些交错的卡桩有八道,等到快船哗哗啦啦冲过去,小船上的人再是喊叫也叫不住了。
  这翔龙水寨中的防守不能说不严密,单只暗桩就有十几处,由外围到水寨前,几乎无懈可击。
  只是,柳家的快船取的是迅雷不及掩耳手段,因为他们的目的是翔龙水寨。
  他们就快冲到大水寨上正前方一道高栅,上面可以看到有人在把守。
  有水闸垂下来,什么船也休想过去。
  大水寨后面连着一片土地是小岛的内陆。
  这儿的房舍接连着,屋檐栉比,犹比庄院还要大几倍。
  这儿不但住了宇文家族,而且也住了翔龙水寨中各头目,各把头兄弟们的家眷。
  此刻,还可以听到有娃儿在水寨中戏笑的尖嘻声,有几个老人还坐在大寨内的石墩上讲古论今。
  忽然,寨上有人低头问:“下面什么人,你们是哪里来的?”
  快船上,有人叫了:“开闸门,咱们是来会一会宇文老爷子的。”
  “什么地方来的?”
  “开了闸门就知道。”
  “有拜帖吗?”
  忽听一人怒叱:“没有拜帖只有刀斧!”
  水栅上面的人怒吼:“可恶,也不打听咱们爷们是干什么的,来这儿撒野!”
  下面快船上有人低沉地道:“有谁知道这大闸门的开启方法?”
  这问的人正是柳阳,他看向自己快船上的人,也看向身边的大妹子柳残月。
  忽听“绝一刀”汪怀古道:“大公子,先十了上面几人,咱们再找开闸的地方。”
  柳阳抬头,只见栅门上方三丈八尺高处已站了七个大汉,手上各举着刀。
  他尚未有所举动,柳星的快船也到了。
  那柳星火性子,他才不多问。
  柳星的快船猛一抵,船头抵在水寨墙上,只见他张臂拔身而上,中途左手短刀猛点,人已落在大寨上面了。
  真凶狠,当几个大寨上的汉子们举刀往他扑杀而来的时候,柳星的动作更快。
  他右手长刀上击,左手短力下杀,当他一路自七个大汉身边冲过去,他的身后面已倒下七个人,鲜血顺着大栅墙往水中滴着发出噗哒噗哒声。
  大寨后已有人在狂吼狂骂了。
  那是自远处奔回来的另七个汉子,他们由小船上逃到大寨后的。
  柳星左看右看,忽然低头大叫:“快上来人,两边有大铁链,需要绞动辘辘。”
  于是,汪怀古、立、于飞、佟祥、赵玉,这些功夫高手纷纷上了大水寨的上面了。
  柳星指着两边,道:“快放下铁链,绞上闸门!”
  翔龙水寨又将血腥遍地了。
  水寨栅门往上绞,远处杀来三十多大汉,这些人好像很仓促,有的还穿着湿叽叽的短裤挥刀杀来。
  那柳星看得双目尽赤,大吼一声:“杀!”
  柳星自水寨上面飞跃而下,刚落地,已有正面两个汉子活活被他劈死。
  柳星一路冲杀,鲜血肉块中已有七个汉子死在地上,他像猛虎入羊群,再回头又冲杀过来了。
  这些人没有一个功夫好的。
  这些人又如何能挡住柳星的砍杀。
  柳星第三次再回杀,已只有不到十人往大寨后面狂逃而去,边逃边狂叫。
  就在这时候,翔龙水寨的水上大闸门被吊起来了。
  柳家的快船不进去,但船上的人发一声喊冲进去了,这些人早就等着杀人了。
  突然,翔龙水寨传出呜嘟呜嘟牛角号声,远处看,只见从四面八方奔出男男女女上百人之众,一个个带着兵器往水寨的大厅广场上奔去。
  等到柳家兄妹率领着四十多人扑到广场附近,那大厅前面已聚了近二百男女。
  要知这翔龙水寨有近千人之众,只因为两位少寨主领去水寨中的杀手一百二十人,更多的人在江面上干活,宇文化成大小船只八十艘,一时间人马难集中。
  如今事出突然,只好下达动员号角,男女水寨中人全数赶来了。
  柳阳猛抬头,只见一张虎皮椅子上面端坐着一位白须飘胸老者,不用猜就知道这人是“闹江龙”宇文化成。
  宇文化成身边左右各站四个怒目大汉,每人的手托着大砍刀。
  众多男女也手持兵刃分两边站,一个个正在咬牙切齿准备杀人。
  柳阳大步走过去,他直是冷笑不开口。
  他站在广场中央目视着虎皮椅上坐着的宇文化成。
  于是,宇文化成向柳阳招手了:“柳阳,你过来!”
  柳阳道:“说吧,我听得到。”
  “呼”地站起来,宇文化成叱道:“柳阳,好歹老夫与你爷也算朋友,而且是几十年的朋友了,你这小辈,今天杀进我的水寨,乱上无尊,实属可恶!”
  他见柳阳连声冷笑,又道:“小女天仙,你们也曾相识相交,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你竟带人杀来?今天你要对老夫有个交待。”
  柳阳正要开口,柳星一跃而至。
  “哥,咱们是干什么来的?少同这老贼啰嗦!”
  柳阳道:“当然要杀,且叫这老贼无话可说。”
  柳星道:“休提爹娘惨死之事。”
  柳阳道:“我知道!”
  他抬头,大声吼道:“宇文化成,咱们不是朋友了,双方早就不是什么朋友了,你为什么纵子行凶?我们柳家在九江混不下去了,远走云梦去营生,而你——你这老贼呀,派你两个儿子,带着你翔龙水寨杀手一百多人,伙同甘家堡的人杀到我的‘快活居’,好端端的房舍客房,也被你儿子们放火烧光,杀人放火这种事,你们会做,他妈的,咱们一样会做。”
  他把大手一举,又吼叫一声:“今天就要把你们杀光,杀绝!”
  他当先往正厅前杀去。
  柳星的目标就是宇文化成。
  老人家见这光景,急叫一声:“刀来!”
  宇文化成使一对钩刀,他接刀在手又坐下,因为他身边的怒汉有八人,已挥刀迎上去了。
  “杀呀!”翔龙水寨男女一声吼,以人多压冲之势围杀上去。
  柳残月把手一挥,道:“杀呀!”
  他们除了“地煞十八追魂使者”与“天魁十二虎将”之外,便是平日张罗“快活居”内工作的二十人,如今这些人全来了。
  别看水寨中人马多,但交上手才知道什么叫以卵击石的味道。
  只听那赵玉大叫:“布阵,交叉掩杀!”
  佟祥更是举着板斧充当主攻点,他两翼已闪出斧芒杀上了。
  这边天魁十二虎将与六七十男女狠干上,另一面,“绝一刀”汪怀古,“摘心手”巴立,“神箭”于飞,三人各率五人形成犄角之势杀入刀丛中了。
  立刻间,传来声声凄叫声,怒骂声,大广场上便成了正的屠宰场了。
  冲下台阶的八名大汉,那是宇文化成的贴身杀手,他们并不含糊柳家兄妹三人,然而一旦交上手,便已心中明白,今日这局面不好过。
  搏杀中,柳残月在那么近的距离中疾射四枚飞镖,已有三个怒汉被她打中。
  这三人受伤不退,反而直扑柳残月围砍而上。
  “俏罗刹”柳残月一声冷笑,拔身而起三丈高,她头在下足在上,双手各又发出一枚飞镖,已传来两声沉重的哀叫:“嗷!”
  柳残月落地旋身,又是一镖反手打出,那人的砍刀举得高,但却无力地倒下去了。
  那一镖扎中这怒汉的心口窝,那可是个要命的所在。
  这光景太出人意料之外了,柳残月一举杀了宇文化成三个贴身武士,看得宇文化成也瞪眼。
  再看另外五人,如今只有两个带伤的分别同柳阳、柳星二人厮杀着。
  宇文化成有些气恼,因为大广场上死的男男女女,全是他翔龙水寨的人。
  宇文化成明白,他的精锐人马被两个儿子带走了,如今除了拼老命之外,别无他法。
  猛古丁,宇文化成挺身而起,他厉声狂叫着:“住手,住手……”
  他一共叫了七八声,才见双方的人住手。
  宇文化成对柳阳道:“柳阳,老夫发觉你们已失去人性了。”
  柳阳叱道:“你们也一样失了人性!
  宇文化成道:“我们不争辩,老夫只有一事对你们兄弟说。”
  “什么事?”
  “我们决一死战,甚至你兄弟二人联手也可以,如果老夫败了,项上人头你们拿去,但老夫要你们放过我的水寨中人,他们的武功有限……”
  柳阳道:“杀人的时候就应该知道会有这一天,烧人房子的那一刻,更应该明白后果。”
  宇文化成一怔,急问:“我的儿子与甘家堡那十六人……他们……”
  柳阳道:“血洗翔龙水寨之后,咱们再去拦杀你的两个宝贝儿子!”
  “哈……”
  宇文化成反而大笑。
  柳残月道:“这个局面,你还笑得出来?”
  宇文化成道:“老夫以为你们已把我儿他们消灭了,哈哈哈,原来,他们尚未与你们照上面呀,太好了,便是你们今天杀了老夫,我儿他们也必追杀你们,哈……”
  柳星大怒,回叱:“老匹夫,谁杀死谁那得动手以后才知道,而且,你这老匹夫已经不知道了,看不到了,你早已……”
  “射!”两侧传来这声叫,打断了柳星再说下去。
  宇文化成已狂笑了。
  大厅两侧不知何时出现二十个强弓射手,举箭便往?家带来的人射去。
  乱箭齐发,十分难躲,又在大广场上。
  立刻有人中了箭,发出沉闷的咒骂声:“娘的,玩阴诈呀!”
  “杀呀!”
  “噌噌噌”连环射,却见柳家兄弟分向射箭的地方扑去,随着他们的飞跃,不少弩箭被他兄弟拨得往两边飞去。两个兄弟也火大了。
  谁会想得到宇文化成会暗示了弓箭手射暗箭。
  地煞十八追魂使者就有三人中了箭,三人只哼了一声,仍然挥刀杀上去。
  天魁十二虎将中也有二人拨打不及而中了箭,这二人带着箭挥动板斧砍向人丛中。
  柳残月带的人中有五人挨箭扎,两个人倒在地上挣扎着,二十多名水寨中人围上来,好一阵乱刀砍乱枪扎,两个人便骨头也碎了,成了一团肉泥又被乱足踩。
  “杀!”
  柳星冲入箭手阵中狂杀,另一边,神箭于飞侧身闪到了柳残月身侧,柳残月挥刀去杀宇文化成。
  那于飞忽地双袖疾抖,便也抖出两支短箭直射向面对柳残月的宇文化成。
  声音不大,但却听得宇文化成一声怪叫:“嗷!”
  他的左腰与右面颊上中了箭,大吼着挥刀直往柳残月削去,回头厉叱:“杀了你这婊子养的!”
  柳残月出镖打刀,宇文化成双钩刀已展开来。
  他身躯高大,舞开双钩刀,几乎把柳残月与于飞二人卷在他的刀芒中。
  三个人就这么地干在一起了。

  二十九、
  柳家的杀手们,再一次冲入那些男女中了。
  双方又骂又砍,碎骨声不断地传来,狂骂声此起彼落,半空中片片血水在飞,地面上尽是碎肉成块,这翔龙水寨中已成杀人场了。
  当柳星杀尽右面的射手,他腾空飞跃而落在大厅的虎皮椅附近,只见他的身上挂着两支箭,有血在冒出来,他还咧嘴哇哇笑。
  忽地一足把那虎皮椅子踢飞,人已往宇文化成杀去。那面,柳阳双手尽是鲜血。
  他的龙王爪上也是碎肉,左面的弓箭手也早已被他抓死打死在地上。
  柳阳大吼如虎,一跃冲上了人群中,看吧,果然是挡者披靡,流血当场。
  混战中,宇文化成拼了老命。
  他也拼命地边杀边叫:“快逃,快逃!”
  叫着,并未见有人退走。
  宇文化成急了,大叫大骂:“你们都是猪呀,都死了谁为死去的报仇?”
  他大叫着已不顾一切地往柳残月杀过去,他已不管于飞又射出的箭,拼着一口气豁上老命了。
  于是,外围的翔龙水寨的男女,开始拼命地往外狂奔,他们奔向半岛一端,不少人已往湖水中跃落下去。
  柳星发了泼,咬牙大骂:“没种呀,没胆子了,你们能逃吗?”
  他追杀着还咒骂,但逃的人更多了。
  柳星追到岸边,有男女在水中指着他大骂:“王八蛋,你有种,你敢下来吗?”
  有个女的厉声骂:“王八狗东西,有胆子你到水中来,老娘一人侍候你!”赵玉追过来了,他拉住柳星道:“二公子,千万别上当,咱们杀回,做了那宇文化成老狗!”
  柳星忿忿地回头便走。
  湖面上已有几十人在漂着。
  柳星杀到广场上,发觉大妹子正浴血拼杀,那宇文化成宛如一头大灰熊般身上带箭流血仍然杀得有致,不由厉吼一声:“闪开,我来毙了这老狗!”
  吼叫中,柳星一头撞入那片刀丛中。
  听吧,金铁撞击如同五月花炮,飙血之中带着嘶嘶之声,二人并也不稍退,相互狂杀七十一刀未歇手,看上去是个平手而不见谁占半点便宜。
  这七十几刀对砍,只在刹那之间,于是有个血汉扑过来了,这人正是宇文化成还活着的近身武士。
  这人双目尽赤,举着大刀便往柳星砍去,口中厉骂:“老子砍了你这畜牲!”
  “噌!”
  “啊!”
  那怒汉举刀欲砍下,斜刺里飞来一镖,扎得他喉咙直打嗝,歪着身子倒下去,那一镖正是柳残月打的,也及时救了柳星。
  就在这时候,半空中一声长啸,一杆人影飞扑过来,人未到,已见金芒迸射。
  是的,柳阳杀过来了。
  柳阳出手快不可言喻地抓下宇文化成手中一只钩刀,他的右手龙王爪几乎把宇文化成开膛破肚。
  宇文化成双目圆睁,口吐鲜血,但他仍然厉烈的吼叱大笑。
  那种笑是怆然的。
  怆然的笑充满了悲忿。
  宇文化成再也想不到,他收了甘家堡的宝物想为甘家堡讨个公道,不幸却惹下这场祸事。
  宇文化成临死仍然以刀拄地,仰天狂笑不已。
  柳星忽地一刀削去,宇文化成的一颗人头便滚落在地上了。
  这是一场舍死忘生的拼杀,宇文化成在这洞庭西南开山立寨四十年,不料就在他的半百之年,还是免不了受这刀杀之报,死得令他无奈。
  大水贼“闹江龙”宇文化成一死,大广场中已不见有翔龙水寨的人了。
  人们带着妻小逃得不知去向。
  柳阳一声狂吼:“搜!”
  柳星也是一声厉叫:“准备火种!”
  他不忘“快活居”的被烧,这仇非报不可!
  于是,翔龙水寨各房各厅,被柳家兄弟等人分散开来仔细地搜刮,然后又放起火来。
  又见每人背了包袱,匆匆地走出来。
  柳家兄弟也找了许多宝物,一行人清点人马,只有柳残月的“快活居”杀手死了两个,伤了七个。
  地煞十八追魂使者也有三人在流血。
  那天魁十二虎将中,也有二人挨了刀。
  柳星也在冒血,大伙都匆匆地奔到了水寨大闸门口,两条快船仍在。
  远处漂了二十多条小船,船上挤满了男女老少,还有娃儿在哭叫。
  柳阳等上了快船,扬双帆又打桨,飞一般地驶出水寨前的水道。
  快船过了九弯招魂滩,快船上的受伤者已被敷了药躺在舱中了。
  那柳星还站在船头仰天狂笑不休。
  他对天挥拳:“爹,娘,看你们的儿女部下,为你们报仇雪恨了,哈……”
  柳星几近疯狂了。

  ※※※
  宇文虎与宇文蛟二人也快疯狂了。
  兄弟二人听了甘元直与甘元雷说出被柳家兄弟血洗甘家堡之事,心也快凉了。
  那宇文天仙更是催着大船用力地加桨往回驶。
  他们到了这时候才想到他们做了一件多么危险的蠢事,不该把翔龙水寨高手尽出,至少也得把翔龙水寨二十四杀手留在老父身边。
  那宇文天仙几乎快哭出来了。
  当然,他们还希望那只是推测,柳家兄妹不一定真的暗中杀去洞庭水寨。
  翔龙水寨的四条大船飞一般地行驶在大江中,眼看着就快进入洞庭湖了。
  附近崔家堡那面也驶出一条快船,这会是什么人的船?很快地这条船到了湖面上,那只是一条普通客船,有时候江面上有很多这种客船。
  就在宇文蛟等四条大船在飞驶中,远处烟雨漫渺的湖面上,忽地出现两条快船。
  嗨,天下事还真巧合,说他是上天安排也不为过,说是该当有一场搏杀更不为过。
  快船的船头上,有个汉子高声吼叫了:“大公子,快出来,水贼们的船果然回来了!”
  这一声狂叫不大紧,快船上立刻挤出几十人。
  另一条快船上传来柳星哈哈狂笑,道:“兄弟们,准备砍人了!”
  他习惯叫杀人为砍人,因为他所率领的“天魁十二虎将”均使板斧搏斗。
  斧头当然是砍了。
  就在这时候。忽又听得吼叫声,声音来自柳阳。
  那柳阳大叫:“快把船抵到岸边,咱们在岸上好布阵,快!”
  柳残月道:“哥,水上咱们一样能宰他们!”
  柳阳道:“他们有四条大船,而且船上水贼们都有很好水性!”
  柳残月道:“那又怎样?”
  柳阳道:“我们人受了伤,而且船又小,他们一旦把咱们的船撞翻,在水中咱们的功夫就大打折扣了。”
  柳残月还未开口呐,忽见柳星的快船已往前面敌人的大船撞过去了。
  柳阳十分担心地直跺脚。
  “兄弟呀,有勇也需有谋呀,你……”
  立刻间,水面上两条船撞在一起了。
  随之就听得喊杀之声划过湖面,令人吃惊!
  就在柳家快船与敌人第一条大船刚刚撞上,已见那快船上飞起十几条人影,群狼似的飞扑到大船上了。
  快船上留下十几人,他们举刀迎杀大船上冲来的十几个汉子。
  双方怒汉相扑对砍中,就听一女子大叫:“哥,哥,果然是柳家呀,他们好像有人受了伤!”
  船头上双手使刀砍杀的正是那宇文蛟,听得妹子宇文天仙的尖叫,才发觉那柳星舞着双刀在搏杀。
  柳星身上中过箭,他好像根本不在乎。
  柳星率领的天魁十二虎将,早已舞着板斧,个个凶神恶煞般地跃在宇文蛟这条大船上狠干起来。
  宇文天仙心中发急,不知翔龙水寨的情况如何了。
  只见她立刻挥动双刀直奔柳星。
  宇文家的武功并非泛泛。
  宇文化成只是太孤单了,如果老人家与柳家兄妹单打独斗,想要把他摆平,并非易事。
  宇文天仙跃身在柳星身侧,那翔龙水寨中二十四杀手有一半在这条大船上。
  此刻俩大杀手正围杀柳星。
  那宇文天仙刀指柳星狂叱:“可恶的小子你们去偷袭翔龙水寨呀!”
  柳星大为得意地道:“你们不也偷袭我‘快活居’?”
  宇文天仙大惊,道:“难道你们也放火烧呀!”
  柳星道:“一报还一报,礼尚往来,不足为怪!”
  宇文天仙大叫:“你们杀了人?”
  “包括那个横行洞庭数十年的大水贼!”
  宇文天仙一听,尖叫一声:“爹!”
  她叫着,已泪流满面,道:“翔龙水寨兄弟们,围紧了杀呀,咱们一个也休放他们走呀!”
  “杀!”
  船头上,宇文蛟也听到了,有两个怒汉围砍他,这二人的武功了得,他们的斧上功夫又狠又快,片片冷芒逼得他怪叫不已。
  那二人正是天魁十二虎将的两位把头,赵玉与佟祥二人,佟祥身上带伤,搏杀中,他的好哥们赵玉不放心,这才彼此联手干。
  这条船上杀得凶残,开始有人往湖水中跌落了。
  一旦跌入湖中,立刻就是一片鲜血染得湖水一片红。附近,又有两条船把柳家的另一条快船包夹起来了。
  这些水寇们很有技巧,他们操船如推车一般,想逃走也难了。
  快船上的柳阳与柳残月,还有那地煞追魂使者,他们全然不在乎。
  等到两船夹住快船,先发难的就是柳残月,她厉吼一声便飞向右舷大船杀去。
  “俏罗刹”柳残月人在中途就发镖,立刻有人大叫着倒下去,有三个大汉围上来,柳残月挥刀便杀,双方在大船上干上了。
  柳残月直奔左面大船,两条大船上合计就是六十人,这里面除了宇文虎之外,还有十二名翔龙水寨的大杀手。
  只不过柳阳一旦出招,十分霸道,柳家的龙王爪乃武林一绝,再加上柳阳的那把真正的金色利爪,他的威力就不得了。
  击杀中,有人对第四条船上人大叫了:“喂,快去支援大公子小公主的船呐,快驶过去!”
  那条船上有十六名来自甘家堡的杀手。
  甘家兄弟甘元直与甘元雷均在同一条船上。
  当他们发现果然柳家的船驶回来,兄弟二人心里那股子忿怒与惊惧就不必提多悲愤了。
  如果翔龙水寨也出事,他们将一辈子歉疚。
  甘元直兄弟听得有人叫喊,一听之下不多言;立刻间,大船使向三条搏杀的大船,直往那柳星的快船上撞过去,甘家兄弟这是叫柳家的人休想再逃走了。
  湖面上,甘家兄弟人未到,喊杀之声冲破天。
  “杀呀,杀这批无人性的恶鬼呀!”“狠宰啊,快!”
  随之,就听轰通一声响,甘家大船船头果然把柳家的快船顶了个大洞,发出卡卡之声。
  “杀!”
  甘家的人在甘元直、甘元雷兄弟俩率领下,立刻投人狂杀中的大船上去了。
  柳星一见狂笑如枭,道:“太好了,今天一齐送你们上路啦,哈……”
  狂烈地搏杀,忿怒地咒骂,再加上兵器的互砍声,立刻间,洞庭湖同上好像有人在唱对台戏一般热闹。
  热闹戏有人看,但这两处的戏吓死人,再看湖水中,有了不少缺腿没头的尸体在浮动,滩滩鲜血在水面上往四下里扩散。
  这就是人们自己制造出来仇恨的种子,产生了一定的效应,忘记了生命的宝贵。
  人呐,到了这种地步,便是猛兽毒蛇也不如了。
  什么猛兽,在斗争过后立刻去忘掉不愉快,它们绝不会邀人寻仇,大杀狂拼不要命。
  只有一种现象,说穿了也是自然现象,那就是当地上水中的食物链产生了变化,大自然需要加以调整的时候,才会有大批的死亡。
  江南江北有青蛙,一夜之间互咬上万只死亡。
  大自然讲的是优胜劣汰,适者生存。
  但此刻却不是,此刻乃是人们已丧失了人性,一心只想把对方活活砍死。
  这时候便是能张口咬一口对方,也必将咬下的人肉生吞入腹。
  双方已忘了一切地只知道砍杀了。
  狂砍中,柳星见甘家兄弟俩人往他杀来,他尖声大叫:“来吧,柳二爷送你们上路了!”
  他原是与几个翔龙水寨的十二杀手中三人拼杀,如今又加入甘家兄弟,而且甘家堡另外十四人也杀来了。
  柳星更发觉他的快船进了水,不由的一声大喊,大吼道:“拼啊,天魁十二虎将呀!”
  “杀!”
  这时候,快船上已有人在往外淘水,另外七对仍在狂砍,那些也正是“快活居”平日办事的人物,此刻便成了真正的杀手。
  突然,传来一声狂嗥,仔细看去,只见是那天魁十二虎将佟祥,握着板斧自一个杀手的头顶拔出他的斧头,而佟祥的背上着实挨了一刀。
  佟祥回身一斧砍空,便抱住了那杀手投入湖水中,激起了血水四溅中,赵玉一斧把另一杀手活活劈了个大开膛,死在船边上。
  赵玉低头看水中,他大叫“佟哥,佟哥!”
  佟祥却已不见了。
  赵玉大吼:“老子砍光这批狗操的!”
  他大吼一声便又挥斧冲上去了。
  他也正迎上了甘元直与甘元雷兄弟二人。
  赵玉的板斧杀得怪,上下左右一片斧芒中,逼得甘家兄弟闪避不迭。
  甘元直和甘元雷兄弟二人的功夫,比之甘元风就稍差一二了。
  甘家兄弟如果不是巧妙地彼此掩护,只怕早就被赵玉砍死了。

  三十、
  附近大船上,传来柳残月的尖叫声:“二哥,二哥呀,快退!”
  混战中柳残月发觉附近的船上,柳星满身是血,几乎已到了力尽气断的时候了。柳残月恨不得自己能飞过去。
  拼斗中的宇文天仙仰天凄惨地狂叫:“柳残月,今天咱们谁也别想逃走了,今天非杀出个结果不可!”
  她狂叫着,又挥刀往柳星杀去。
  柳星已杀得叫得力气都没有了,拼命地以刀狂拦,不似刚才的那般勇猛。
  柳星陷于危急中了。柳阳与柳残月也一样地拼上了命。
  他们与这批回转来的生力军交上手,基本上就吃了大亏,因为两条快船上已有十几人带着伤。
  柳星也是带伤回来的人呐!
  湖面上,四支大船夹击两快船家的武士已大半在飙血中,而翔云水寨的人却被砍死不少。
  这时候,灰苍苍的天空中似乎已到了夕阳西下的傍晚时分了。
  这一战直杀得天昏地暗还在拼搏不休。
  就在这双方人马伤的伤死的死,便是重伤的人也明白,今天是难以活命了。
  不料忽见一条快船飞一般地驶过来了。
  这条快船来得突然,来得意外,在那烟波浩渺的洞庭湖上,令人以为是魔船,因为太意外了。
  双方有人看过去,却认不清这客船是什么来头。
  于是,船上出现女子有五人。
  五个女子似乎发了急,齐站船头尖声叫。
  有三个汉子站在船中央,这三人都是有来头的人。
  这三人不是别人,齐探花,大醉侠燕子李七,还有个神偷是古怀今。
  双方就快碰上了,忽听得柳残月尖声大叫:“是冬梅们吗?快去救二公子”
  二公子者,柳星是也!
  来船噗通一声撞上一条大船,冬梅五女飞掠过人头,迎面宇文天仙疾出刀,那冬梅反手疾杀迎上去,夏荷与秋菊攻向宇文虎,芍药与春兰协同地煞武士们又干上了。
  这是来了生力军,很快的,柳星斜爬在船尾吐出几口鲜血了,他已用尽力气了。
  柳阳大吼一声,道:“消灭他们!”
  这时来了新生武力,柳阳等大为振奋,士气立刻由谷底攀上了高峰。
  此刻,那条客船上,除了船家四人吓得不知所以之外,齐探花、古怀今与小胖燕子李七三人,站着发了呆似的未出手。
  齐探花道:“娘的,好惨烈呀,好像命是别人的,死活不在乎呀!”
  古怀今道:“江湖仇杀,血腥收场,可是,这里也太过残酷,拿人当羊宰呀!”
  大醉侠嘿嘿笑,道:“你两位有什么主意,可不可以阻止他们不再杀下去?”
  古怀今道:“我没有,我有什么办法?”
  齐探花道:“久闻小胖轻功高绝,你何不露一手去唬唬他们,看他们是不是听你嚷嚷。”
  小胖李七道:“盗神,你送我上树梢呀,摔的是我李七呀!”
  一笑,齐探花道:“小胖,修修德吧,你会有好报应的嘛!”
  “什么好报应?”
  齐探花道:“想不想喝‘快活居’的仙人醉?”
  李七道:“我他娘的,慕酒名而到三江呀,当然想喝仙人醉了。”
  齐探花道:“那就看你的了。”
  李七拍拍脑袋,道:“再接近一点!”
  船家把客船使得距离接近,只听李七尖声大叫:“喂,李七爷来了。”
  他叫着,人已飞落在翔龙水寨的大船主桅上了。
  这李七露了一手“天猴下凡”绝招,看似要摔落下来,中途却又抓住绳索,厉叱道:“想死的留下来,不想死的快离开,李七爷的绝命十三斩下不留活口呀!”
  他这一手轻功,现场无人可比,再被他吹牛一唬,翔龙水寨的人马气馁了,因为他与五女子是一条船来的,再看客船上还有几人未出手。
  于是,宇文蛟一声厉吼:“朋友,冲着你这句话,咱们立撤,只不过等到事情弄明白,爷们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宇文天仙道:“就这么算了?”
  宇文蛟道:“撤!”
  双方不杀了。便是看着翔龙水寨与甘元直四条大船驶离,柳家的人马也不杀了。
  还怎么杀?没有一人是完整的。翔龙水寨的人死一半,另一半也是一样的凄惨。
  柳家的两批杀手中,重伤的就有一半,那位佟祥……
  赵玉奔到船边急忙往湖中看,他以为,兄弟一场,人即便是死了,至少也把尸体运回去。
  “佟兄,佟兄!”
  “我……在……这儿呀……”
  水中传来这回应,令赵玉十分惊讶。
  赵玉寻声找去,只见佟祥血人似的双手攀住船尾的舵,双目也为血遮住了。
  赵玉急忙拉上佟祥,天魁十二虎将立刻围过来了,真凄厉,每人身上在流血。
  柳家来了五十人,这一仗落水死的十二个,可算是够柳家兄弟难过的。
  柳残月扶住柳星,柳星还吃吃笑。
  柳阳在船头看过去,客船上的齐探花在木然地笑。
  柳阳把血手一挥,道:“盗神,是你把她们送回来了,我这里……”
  齐探花忙摇手,道:“别说谢,是她们求我,我感念她们五人对你柳家的忠心,才答应赶来的。”
  柳阳忽然大声问道:“盗神,你怎么知道我们来了洞庭湖?”
  “哈……”齐探花大笑,笑得刚刚跃回来的李七很不快。
  齐探花笑道:“柳大公子柳大小姐,你们忘了,我是盗神呀!”
  齐探花打着哈哈,又道:“我盗走你们姑娘,我盗走江湖上人们以为不可能被盗的,当然像什么消息之类的我更是简单啦,也就是说,只要我想的,必逃不出我的手掌心呀,哈……
  柳阳道:“齐探花,你那夜必去了‘快活居’,而且也见到敌人放火烧了我的酒店。”
  齐探花道:“可惜我无能为力呀,柳大公子!”
  柳阳道:“齐探花,今日你把她们五人及时送来,这就足够令人感激的了。”
  柳阳又道:“我不会忘记,而且有回报。”
  齐探花道:“什么回报?”
  柳阳道:“似你这种高手,赠之以金银,必不屑一顾,我的姑娘你已得到了,想来想去,大概只有一途,也许有机会回报。”
  齐探花大感兴趣的问道:“是什么一途?”
  柳阳道:“也许有一天我二人再交手,我必会放你一马以为回报。”
  “哈……”齐探花大笑,道:“太好了,这确实是一件令人意外的回报,好,好,我且等那一天的到来了。”
  身边的李七道:“喂,你们也是仇家呀?”
  齐探花道:“娘的,我也弄不清楚了。”
  神偷古怀今道:“如今天快黑了,齐小子,李小子,你看咱们是不是快回头呀!”
  齐探花道:“你二人且等一等,我问问。”
  他立刻提高声音道:“柳大公子呀,可要我们帮什么忙吗?”
  柳阳道:“不必了,盗神,咱们能自理。”
  他忽对冬梅五人道:“你们也过客船去。”
  柳残月低声道:“我们的计划也算成功了,至少今天大家没有死在洞庭湖。”
  她对冬梅五人又道:“你们应知道,盗神与刚才那小胖子,均是高人,继续设法诱他们……”
  就在这时候,忽听齐探花道:“柳大公子,我放她们五天假,叫她们留在你身边照顾你们伤者吧!”
  那冬梅与秋菊二人过来了。
  她俩人到了船边,冬梅道:“齐公子,至少我们两人不是你用功夫盗上手的吧,我俩是不是可以留下?”
  齐探花道:“我说过,你们都可以留下。”
  柳残月大声道:“盗神,是你的我们不留,冬梅、秋菊可以留下来。”
  她又对夏荷、芍药与春兰三人道:“过去吧,侍候人要像个有教养的女人,别叫人家笑咱们没教养。”
  “是,大姐!”
  三女齐施礼,转身跃到客船上。
  这时候,那条带着倾斜的快船也拴牢在另一快船左舷,两条船上层是血人在摇动。
  这一晚大家忍饥挨饿地往北驶去了。
  这一战也是洞庭湖上前所未有的搏杀。
  如果是快刀张不凡在场,他就会大叹不如了,因为当年他曾在洞庭湖上为了折腾崔家堡,着实干了几场。
  只不过,比之这一回,那就小巫见大巫了。

  ※※※
  客船缓缓地往岸边去,齐探花与李七、古怀今三人围坐在船头上。
  芍药,夏荷在齐探花的身后面,春兰笑对小胖李七道:“李公子的轻功了得呀!”
  李七得意地道:“马马虎虎!”
  春兰又道:“我看到了公子倒挂金钩在桅杆上,好像是嘻嘻嘻……”
  李七急问:“像什么?”春兰道:“说了李公子会生气的。”
  李七道:“生什么气?我愉快,我从不生气,我的脾气好得很呐!”
  春兰道:“我还是不敢说。”
  李七伸手抓住春兰,笑道:“不说我不放你。”
  春兰道:“我是齐公子的人呀!”
  李七道:“你也是我的人了,快说!”
  齐探花已哈哈笑了。
  春兰道:“你呀,看上去好像挂了一大块肥猪肉似的,怪难看的!”
  “哈……”古怀今反而笑了。
  李七有些木然,但春兰的话令他又笑了。
  春兰道:“我打从心眼里喜欢你这块大肥肉,嘻……”
  “哈……”李七大笑,一把搂住春兰了。
  李七搂住春兰笑,齐探花不但不以为李七过分,他反而也笑了。
  神偷古怀今道:“喂,小胖呀,她是盗神的女人呀,你怎么可以随便抱?”
  不料春兰却大方地道:“齐公子有芍药与夏荷呀,这有什么关系嘛!”
  神偷一瞪眼道:“哦,大盗之行也,天下为公呀,哦操,什么乱七八糟的!”
  齐探花哈哈笑,另外四人也笑了。
  齐探花心中早就明白,这五位姑娘是为柳家兄妹做工作,没有一人是真心爱他的,如果把这种狗屁倒灶的事情当成真,那才是驴。
  一开始盗神齐探花就发觉了。
  天下没有女子合起来去爱一个男人的,只有那有目的的才会不在乎。
  齐探花既然明白个中原因,他当然来者不拒。
  他颇大方地对李七道:“小胖,这就也算有福同享吧,你说对不对?”
  李七笑道:“我一直拿你当朋友。”
  齐探花道:“对嘛,朋友是干什么的?朋友不是光知道吃喝分分好处而已,要交心呐!”
  古怀今大叫道:“好啦,别他娘的你吃我擂唱对台戏了,拿人家姑娘当什么呀!”
  就在这时候,客船靠了岸,二更天有个汉子守在岸边上,见客船靠来,立刻迎上去。
  齐探花对那汉子点点头,立刻往附近小市集走去。
  他们的马匹就在这小市集上。
  那汉子看看自船上下来的六个人,不由问道:“还有两位姑娘怎么没回来?”
  齐探花道:“改搭船回去了。”
  一行人到了小市集,远远的灯笼下,有个大汉守在一家酒店门外面,见齐探花一行人走来,哈哈笑着迎上来。
  这人不是别人,乃崔家堡的管事大掌鞭崔强。
  齐探花来到洞庭君山,那快刀张不凡早已派人通知崔家堡,派专人给予一切方便。
  只不过,绝不能把齐探花等一众男女带进崔家堡,以免把张不凡的老丈人崔大胡子也扯进江湖恩仇中。
  崔强把众人让进客店中,立刻命伙计上酒菜。
  大伙围在桌子上,那夏荷忧心地道:“不知他们在船上怎么过,伤了那么多的人。”
  春兰道:“齐公子已准咱们五天假了,偏偏大公子不留下我们。”
  那李七笑笑道:“咱们既回来,就别忧愁,什么事情也抵不过酒,喝酒,喝酒!”
  他还真的张口就是一碗酒喝下去。
  李七在中原有大醉侠之称,他几乎喝酒不知醉了,人到了他这种喝酒的程度,是吓人的。
  六位男女在崔家堡管事崔强的殷勤招待下,又是酒又是肉,洞庭特产是王八,那老鳖加四补炖了一大盆端出来,哦,几个吃得可自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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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昨天 16:51 | 显示全部楼层
       三十一、
  就在几人吃得好不愉快,忽地自门外进来七个人,这七人之中有三个是和尚,三个中年大汉,只有一个是位小老头。
  齐探花看得心一沉,怎么这么巧,冤家路窄呀!
  那个小老头过来了。
  小老头者,并非别人,乃“散手遮天罗汉”丁三江是也!
  这丁三江曾被“一枝花”文仲七邀请到云梦,为的是对付齐探花,不料他被齐探花的一手“仙人掌”击退,想不到又在这儿遇上了。
  还有个和尚也不是别人,正是那云梦西城外附近,龙王庙的花和尚一波。
  花和尚也站在店中冲着齐探花吃吃笑。
  他不时地还把双目贼眯眯地瞟向春兰三女。
  就听丁三江站在齐探花身边,道:“巧呀!”
  齐探花道:“上天安排似的,真巧!”
  “你还认得你家丁三爷吗?”
  齐探花道:“你老就算泡在茅坑三天拖出来,我仍然认得你。”
  他一顿,又道:“你老不就是被我打跑的那位自以为了不起的什么罗汉吗?”
  丁三江早已瞪圆了眼,他出气有声地叱道:“老夫见不得你们这批年轻后辈如此尖酸刻薄,口不留德,损人而不利己的作风。”
  齐探花笑了。
  忽地,花和尚一波走过来。
  “你这残暴的凶徒,对于你,我佛已不慈悲了,你等着挨刀吧!”
  齐探花举起酒杯晃了晃,喝了酒,笑问:“嗨,和尚呀,你说我是凶徒?”
  一波和尚道:“你好卑鄙的手段,设计把文大公子诱到他相好的地方,下手把文大公子杀掉,是不是?”
  齐探花道:“你看到了?”
  一波和尚道:“云梦那个牛二,他绝对不会什么锁喉指或锁喉掌之类的功夫,只有你,你的仙人掌就十分霸道,对不对?”
  齐探花道:“那也不表示是我杀了他。”
  一波和尚道:“牛二抓不到文大公子的,只有你,你若插手,文施主必难走脱。”
  他咬咬牙,又道:“我相信文施主面上的刀痕是牛二干的,我也相信牛二挑断了文施主的足筋,可是,这一切全是你造成的。”
  齐探花道:“娘的,你好像在一旁看到了。”
  一波和尚道:“虽非亲眼所见,也是亲耳听到。”
  齐探花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呀,花和尚!”
  一波和尚怒叱:“混帐,什么花和尚!”
  他把身子一侧,又吼叱:“你可知道和尚听谁说的吗?小子!”
  齐探花道:“谁?”
  一波和尚道:“牛二的老婆对我说的。”
  齐探花一听笑了。
  “他娘的,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我便是不承认也不行了,不错,我担心牛二受不了他老婆的哀求,会放了那淫徒,所以我把几个公差支开,便……咯…”
  他比了个杀人的手势。
  就在这时候,另外三个怒汉冲过来了。
  这中间有个虬髯大汉,他冲着齐探花嘿然一笑,指着桌上酒菜道:“王八蛋,这是你在这世上最后一餐酒菜,吃吧,免得变个饿死鬼!”
  他似乎是老大,又对身边自己人道:“喝酒,完了咱们还得干正事。”
  几个人便在另一张大桌坐下来。
  这几人也是酒菜叫了一大桌,怪的是三个和尚也吃荤,而且吃得最多。
  齐探花对李七五人道:“你看看,你看看,这就是江湖。”
  李七冷淡地喝他的酒,不开口说话,好酒当前,他似乎懒得张口费唇舌。
  古怀今一双老眼直瞟邻桌,他喃喃自语:“娘的,江南人,老夫一个也不认识。”
  夏荷道:“只要齐公子一句话,我们三姐妹出手了。”
  笑笑,齐探花道:“这是什么话,我需要女人保护我吗?笑话!”
  夏荷笑笑,道:“我是说,杀鸡焉用牛刀嘛!”
  她还把粉头贴在齐探花肩头上。
  这光景看得一波和尚大怒。
  “可恶,光天化日之下,打情骂俏成何体统。”
  夏荷一听火了:“和尚,如今是二更天了,不是光天化日,再说,他是我男人呀,有什么不可?要你这秃驴多口!”
  一波和尚大怒,就要出手,却被那虬髯大汉阻住了:“男不跟女斗,鸡不同狗斗,喝酒!”
  酒店中这两桌真不搭调,也不相称,一个人要扮两副嘴脸。
  对自己的人是笑面相迎,对另一桌的人怒目相视,只有一样是相同的,那就是酒肉。
  齐探花对一边招待的崔强,笑笑道:“老兄,你可以先走了。咱们谢谢老爷子。”
  崔强明白齐探花意思。
  齐探花不愿意为崔家堡惹上麻烦,崔强笑笑,起身对伙计道:“我走了。”
  伙计认得崔强,他恭送崔强出了门。
  忽听一声沉叱,那虬髯怒汉站起来了。
  他走到门口回过头:“喂,前面咱们候教了,你不会逃走吧?”
  齐探花道:“我他娘的只看到别人逃跑!”
  他的目光落向一波和尚与丁三江。
  虬髯怒汉冷哼道:“嘴巴也不饶人,哼!”
  他当先往门外走去。
  齐探花看看李七道:“大醉侠,我有句丑话说在前面,这件事你们少插手。”
  李七道:“我没说要管闲事呀!”
  笑笑,齐探花对身边芍药三女道:“你们三人也不要插手。”
  芍药道:“齐公子,我们是你的人,当然,你便也是我们三人的靠山,有人要杀你,我们能不管?”
  夏荷道:“说得对极了。”
  齐探花道:“我命令你们少管闲事。”
  他忽地站起来。
  “伙计,咱们的坐骑。”
  神偷古怀今笑了:“盗神,我是不会助你的。”
  “谢谢。”
  古怀今道:“我虽然不助你对付一个连我也看不顺眼的人,可是,我倒是有个主意。”
  李七已笑道:“是什么缺八辈子德的主意呀,快,你说说,我听听。”
  古怀今道:“咱们有马骑,他们走路的,咱们拍马狂奔五十里,叫他们后面苦苦追,然后等在一处适合整人的好地方,齐盗神,以后就看你的了。”
  “哈……”李七当先笑歪了。
  三个姑娘点头。
  那芍药笑道:“真是好主意。”
  夏荷道:“我还想建议咱们坐船呐,少同这些恶人打什么交道比什么武。”
  齐探花见门口已有马拴定,五匹马是由崔强从崔家堡拉来的。
  这些马是由鸡公山骑来的,当然崔家堡也可以留住,只因冬梅与秋菊两人随船回云梦,如今正可以每人一骑。
  六个人出门上了马,齐探花当先拍马疾驰。
  出了这小市集,夜来蹄声传得远,二里外已见路上有几条人影在奔行。
  马很快地追上去,马上的齐探花大声道:“喂,快走啦,咱们在前面江边决一死战,我等你们了,不来就是王八!”
  他王八二字叫得声音特别大,马后面,虬髯大汉直着喉咙吼叫了:“喂,为什么不在此地决一死战,王八操的!”
  他边骂边追上去了。
  他跑另外六人跟着跑,看上去比赛谁跑的快,那一波和尚边跑边咒骂:“混帐东西!”
  只是,他们七人拼命跑。怎么也比不上四条腿跑得快,眼看着前面六骑不见了。
  其实,如果轻功了得的高手,三五十丈之内必能追上马,但过了这个距离,谁也追不上耐力特强的马。
  虬髯怒汉七人就越追越不行了。
  七个人追了五七里已喘气如牛了。
  ※※※
  君山往北五十里,果然就是长江岸,齐探花当先下了马,他指着一片砂石地,道:“你们坐马上别下来,看我教训这些人。”
  齐探花一再地交待,千万别出手助他。
  其实齐探花心中明白,他不打算叫这些人死。
  彼此无冤无仇,何必杀人?
  更重要的是,不管对方要如何杀人,但他们也是为个义字,只此一点。这些人就不该死。
  如今江湖上能不要命的为义,已经是太少了
  齐探花也知道李七的为人。
  小胖子大醉侠李七嫉恶如仇,惹上他,对方必死无疑,燕子李七的功夫,齐探花十分了解。
  齐探花见李七五人果然未下马,他坦然地笑了。
  古怀今不笑,他调侃地道:“盗神,今夜看你的真功夫了,娘的,别泄气呀!”
  齐探花道:“谢啦!”
  齐探花等了半个多时辰,他有些不耐烦地道:“怎么了,牛步呀!”
  还真被他猜中了。
  一波和尚七人狂奔中,那一波和尚突然大叫:“别上当,千万别上当!”
  七个人慢下来了。
  一波和尚道:“我们如果拼命追;到时候力气放尽了,哪有力量动刀杀人?这明明叫咱们上恶当!”
  虬髯怒汉一听,大怒,咒骂道:“娘的,可恶的东西,爷们差一点上大当!”
  于是,七个人放慢了步伐,一摇三摆地往前赶去。
  这么一磨蹭,时辰过了四更天,反倒是齐探花等得有些不耐烦。
  李七抚掌笑了:“我认为,老怪的计谋被他们识破了,八成,他们慢吞吞地追来。”
  他摇手又道:“那就不叫追来了,那叫他娘的什么来着?哦,叫什么急惊风慢郎中,哈……”
  古怀今道:“识破了没关系,一计不成有两计呀!”
  李七道:“什么两计?”
  古怀今道:“好的计谋不多,坑人的手段用不完;我们拍马再走一段,拍马再飞驶五十里。”
  他指指前方,又道:“我知道有个仙桃镇,咱们镇上吃吃喝喝再回来。”
  齐探花道:“何苦呐,我在此迎战也光荣。”
  古怀今叱道:“光荣?你同什么人决斗呀,他们来了七个人,一心要你命呀,对他们你讲他娘的什么仁义道德公平交易,听我的,快上马。”
  齐探花一听也对,他又上了马。
  于是,六人拍马过了一段江边石道,沿着江岸到了渡口,六人过了江,天也亮了。
  古怀今知道这一段,拍马前面带路,果然,三十多里处来到一个大镇叫仙桃镇。
  六人找了一家饭馆吃了个饱,齐探花以为往前去等人了,不料古怀今又带路,他带路走回头。
  齐探花立刻明白了。
  “老怪呀,你这条计还不错,任他们再精明,这个当是上定了。”
  “哈……”
  古怀今笑指前面大树林,道:“快进林中养精神,你们只管睡大觉,我在林外为你们把风。”
  齐探花道:“你不睡?”
  古怀今道:“我是干什么吃的,夜晚不睡极平常,三天不睡又怎样?哈……”
  他得意地笑了。
  于是,李七指着一片草地,道:“各位,我睡了,你们千万别吵我呀!”
  那春兰走过去,道:“李公子,我侍候你睡。”
  “在这种地方呀,你别侍候了。”
  他身体白白胖胖的,往树干上一靠,呼呼噜噜地睡起来,真有福气,闭上眼就睡着了。
  春兰坐下来,她看得微微笑,好像她真的喜欢这上小胖子李七似的。
  齐探花就佩服春兰几人,她们为了柳家,果然忠心得令人感动。
  那夏荷还为齐探花捶捶背捏捏腿,芍药一边哼小曲,哼得齐探花也睡着了。
  谁知道她哼的是不是催眠曲。

  ※※※
  神偷古怀今,自口袋中摸出个小瓶子,那扁瓶中装的什么,不知道,只见他仰头喝了一口,抖抖身子坐在路边大树下,算算脚程,一波和尚等七个人,想追上来只怕要到过午了。
  算距离,一共一百里出头,人如果走了一夜加上半天,又不吃喝,再打斗就别想打得过他们六男女。
  古怀今以为,一旦动上手,谁也别闲着。

  三十二、
  马正在林中啃青草,林中睡了五男女,有些过路的人看了也想不通,这些有马骑的人,为什么在此不走了。
  如果有人看向古怀今,神偷一样冲着这人瞧,而且露齿一笑。
  终于日正当午了。
  终于,大道上有七个人往这边走过来了。
  古怀今只要看到大光头,便吃吃地笑了。
  古怀今走人林中大声叫:“起来打呀,别睡了。”
  他这么一吼叫,林中起来四个人。
  只有一人起不来,那小胖李七还在打呼噜呐!
  齐探花不看李七一眼,他甚至对夏荷三人出手拦,道:“你们都别出去。”
  这时候古怀今发火了。
  盗神正要走,古怀今沉声道:“小子,你这是逞英雄呀,还是看不起咱们这几个?”
  齐探花道:“这是什么话,老怪!”
  古怀今道:“你英雄,你打抱不平,你一人对付七个人,是不是?拿咱们几个当什么人呀!”
  齐探花道:“我不想把你们也牵扯进来呀!”
  古怀今道:“我们已经牵扯进来了,小子,怕牵扯就别在江湖上混了。”
  齐探花道:“老怪,别扯了,我得迎出去了。”
  他闪身疾出,已见大道上走来七个人
  齐探花吃吃地笑了。
  一波和尚与散手天罗汉丁三江并肩走到齐探花面前.二人身后五个僧俗,气得面色也变了。
  丁三江戟指齐探花叱道:“你小子好龌龊,故意先奔出一百里,坐等咱们追上来呀!”
  一波和尚怒道:“以逸待劳,可恶至极!”
  齐探花道:“这是什么话,请问各位,咱们讲定在野地荒道上对决,在什么地方可并未说吧?”
  那个虬髯大胡子大怒,道:“叫你这小子古点便宜吧,娘的皮,你仍然得死!”
  他用手拨开了丁三江与一波和尚,这表示在这七人当中应属他是老大了。
  “唰”的一声,一条上面镶有倒钩刺的六尺长鞭抖出来了,虬髯大汉暴吼一声,道:“你们闪开了!”
  沙沙沙连响,虬髯怒汉甩动手上倒刺皮鞭,打得地上草石乱飞,端的吓人。
  想也知道一旦打中人身,衣破肉绽,骨裂血溅。
  齐探花看得一瞪眼,就听丁三江这小老儿得意地道:“盗神,且容老夫为你先做介绍,便是死了也知道是死在什么人的手中。”
  齐探花道:“好呀,那得听一听,这几位是何方神圣,也好记在齐某的帐上,他日对人炫耀。”
  丁三江却冷笑道:“听了,你就会知道,你已没有炫耀的机会了。”
  他双目一亮,又道:“要向你挑战的不是别人,乃盐帮大护法‘血鞭震江湖’欧阳单雄是也!”
  淡淡一笑,齐探花道:“你们一共邀来五位,何不一起加以介绍。”
  丁三江道:“另外两位是来找你报仇的,他二人正是被你害死的文老弟的两位师兄,“绝户杀”于天山与“回马枪”石勇二位老弟。”
  那一波和尚接道:“他两位乃五指山大风寺的大师,也是我和尚的同门师兄弟。”
  齐探花道:“八成也是花和尚。”
  那红面和尚出口厉叱:“胡说八道!”
  齐探花道:“八道是有的,却不胡说,我亲眼见你们的这位一波师兄同那个采花大盗文仲七,把姑娘脱光衣裤,二人还在一起喝酒呐!”
  一波和尚当然不承认:“放屁!”
  就听“血鞭”欧阳单雄一声厉吼:“你们闪开了,小心溅你们一身血!”
  一波和尚等早已拔出兵刃来了。
  闻得欧阳单雄的吼声,六个人形成一个半圆形,只在树林这一边站着,因为那一边已站了三女一男。
  当然是那古怀今与夏荷三女。
  齐探花急忙摇手,道:“等等,等等!”
  欧阳单雄叱道:“阎王等你去过堂,小鬼等得不耐烦,你还不想上路?”.
  齐探花道:“我呀,我只想问一问,盐帮是个什么样的组织?”
  他此言一出,站在一边的丁三江也冷笑了。
  欧阳单雄道:“你小子什么地方冒出来的,江南人谁不知道盐帮呀,官家也礼让爷们三分。”
  他顿了一下,又道:“爷们盐帮,长江有船一百五,运河有船一百二,岸上分舵二十一,大小车辆也上百,人马近万人,大爷我是大护法,没见识的小狗,听了吓死你!”
  齐探花道:“你又是为什么来为这些人撑腰要狠?”
  欧阳单雄道:“小子,你听过八拜之交这事没有?”
  齐探花道:“听过,结义金兰,成异姓兄弟呀!”
  欧阳单雄指着丁三江道:“他是我丁三哥。”
  关系至此弄清了。
  别管怎么的,人家师出也算有名了。
  “哦,这余下的就是咱们交手了。”
  欧阳单雄吼道:“取你的兵器来,需知我这鞭上的倒刺十分霸道,事先明说,叫你死得心服口服。”
  齐探花道:“就凭你这架式,你这目空一切的言论,便足以证明死在你这血鞭之下的江湖好汉不在少数。”
  欧阳单雄道:“所以人们尊称一声‘血鞭’。”
  齐探花双手一拍,道:“大护法,你放马过来吧!”
  欧阳单雄大胡子一翘,双目厉视齐探花,道:“你是不想活了。”
  齐探花道:“那得你劳驾出手了。”
  “我打死你这小畜牲!”
  他的血鞭不下打,也不反手抽,而是拦腰猛一扫。
  齐探花听风辨位猛一起,血鞭自他身下掠过,然而就在他身子刚站定,半空中“叭”的一声响,那条鞭之梢中途回打,快得几乎不及眨眼工夫已到了齐探花的头顶三寸地。
  齐探花头一缩,一把金色光焰已自他的右手闪射出来,半空中也同时响起沙沙咔嚓声。
  怪声甫起,一片掌影已轰上了敌人。
  欧阳单雄振臂疾抖,血鞭的一端被那突然出现的尖刀锁个正着,一片掌影打过来。
  欧阳单雄狂烈地一声怪叫:“杀!”
  真叫出人意外地绝。
  只见这位盐帮大护法,忽自那血鞭的把手中拔出一把小尖刀,他已在面门上着实挨了几掌。
  尖刀的出现,齐探花几乎上当!
  齐探花未把锁住的血鞭松开。
  这时候他若松开,必然会立刻处于下风。
  齐探花左掌疾拍,闪过尖刀十七杀,齐探花突出一招“锁五龙”,紧紧地扣住欧阳单雄的左手腕,大吼一声:“撒手!”
  “当”的一声,尖刀被甩在地上。
  欧阳单雄厉吼:“杀了他!”
  丁三江忽地往齐探花扑去,这位散手遮天罗汉,深知齐探花的武功高。
  上一次同齐探花过招对搏,他挨了齐探花一掌,打得他鼻歪吐血。
  这一回他一声不吭就杀上去了。
  丁三江的双尖刀上撩下削,出手就要把齐探花干掉了。
  就在这时候,忽然半空中一团肉堆撞过来,来的还正是时候。
  这不是谁抛来的一堆肉,而是小胖子李七来了。
  李七的身法怪异,双手胖嘟嘟地握着一对笔刀。
  李七大吼:“吃我一招画龙点睛!”
  两支尖笔发出星芒,尽往丁三江的面门上戳。
  丁三江本来扑杀齐探花的,不料中途杀出这个小胖子,他还是头一回见这人。
  双刀疾杀,身子暴退,丁三江哇哇怪叫不已!
  “咚!”
  李七忽地暴出一腿,踢得丁三江一声尖嗥:“嗷!”
  这一腿踢得有些缺德,卵蛋上怎可乱踢。
  丁三江往外滚去,齐探花吃定欧阳单雄不松手。
  听吧,噼啪之声,欧阳单雄已挨了十几掌,但,如要他放弃他的血鞭,不如要他的命。
  这二人纠缠不休中,一波和尚在叫一声:“上!”
  随着这声吼叫,于天山与石勇二人已向齐探花杀去。因为,他们的小师弟是齐探花害死的。
  五指山大风寺的两位大师,都与一波去击杀李七。
  于是,古怀今与夏荷三女四人出手了。
  古怀今大叫:“上,咱们不是来看热闹的!”
  他迎上了“绝户杀”于天山。
  夏荷拦住“回马枪”石勇。
  那李七双肩一晃便到了一波和尚面前,他出手就抓,刀子已往一波和尚肚子捅去。
  一波和尚从没想到这胖子动作这么快,急忙闪退间,胸口下面已凉嗖嗖的带点疼。
  退出五丈低头看,吓出一身汗。
  只见僧衣破肚皮正在出血,差一点未开了他的膛。
  李七这时并没跃空,他一步一步地走向一波和尚。
  一波和尚怎知中原这位大醉侠嫉恶如仇,听了齐探花的述说,知他是个花和尚,他就对一波和尚不客气了。
  李七边走边道:“花和尚呀,你躲得够快了,只不过你躲不过我的第二刀!”
  一波心中带怯,但他厉吼道:“和尚同你拼了!”
  这时候,芍药已迎上了大风寺的一净和尚,春兰也堵住一波和尚,只见那疼的全身冒汗的丁三江还在地上滚动不休。
  再看齐探花,他正与那欧阳单雄力争血鞭不松手,真不知齐探花手上的那把万能刀会有如此妙用,实在令人瞧它不出。
  欧阳单雄的血鞭难发效用,一张脸面也肿了,他只有挨打的份儿,因为齐探花的仙人掌太神妙了。
  当初丁三江就是发觉齐探花使出江湖失传的仙人掌,才转头而逃。
  附近,“回刀枪”石勇抖直怀管六尺长枪,七枪未扎中夏荷,他拖枪就往林中走。
  夏荷冷笑,随尾直追,忽地,石勇一声怪笑:“扎死你这臭贱货!”
  他这一枪正是用的回马枪,疾速又狠,夏荷闪身中左耳觉着有些疼,她知道流血了。
  夏荷拔身后闪,一连三个空心筋斗。
  要知“快活居”的姑娘,个个身怀绝技,尤其是打得一手好镖法。
  夏荷就在后空翻中,身前枪尖闪不休的时候,忽地一个侧翻,身子已平贴地上,巧妙地打出一镖。
  石勇在夏荷的闪退空翻中,枪狂刺,却枪枪落空。
  忽地一点寒星射来,石勇就没有闪得开。
  他绝对想不到人在逃中,而且是全力闪躲中会发镖。
  “噌”的一声,石勇的面门上着了一记,那镖扎在石勇的鼻梁边人肉一寸,他叫一声发狂般地往林中逃去了。
  正与古怀今对搏的“绝户杀”天山,听得师弟的狂叫,以为石勇完了,也惊怒中抛下古怀今直奔过来。
  于天山大叫:“师弟,师弟呀!”
  他追人林中去了,这一追也就不再回头了。
  他二人心中明白,眼前这批男女都不好惹。
  这时候夏荷用手帕按在她的左耳上,人却在地上滚向丁三江那边去。
  “我要杀了你这老头子!”
  丁三江似乎痛苦稍减,见夏荷逼来,也不管难看了,一手捂住裤裆就往林中奔去。
  夏荷冷笑道:“逃走三个了。”
  她再向三个和尚走去。
  李七在吃吃笑,他对三个姑娘道:“你们闪一边,看我收拾这三个秃驴!”
  一波忽地大叫:“不要脸!”
  李七在咬牙,古怀今也过来了。
  古怀今接口道:“这话应该由我们说!”
  一波手按肚皮道:“你们睡足了吃饱了,坐等咱们来决斗,胜了也不算什么英雄好汉!”
  古怀今对李七道:“听听,打不过找台阶下了”
  李七道:“我才不听嚷嚷,我非宰你不可!”
  说着忽地弹身而起,正在同芍药对搏的一净和尚,再也想不到这女子如此泼辣了得,惊怒中,忽地耳边传来“呼”声,猛甩头,一道极光闪来,立刻光头上开了一道血口子,鲜血往面颊上流下来。
  等他掠出七八步,才发现在他头上下刀的是那小胖子李七。
  燕子李七刀出刀收间,弹身不落地,人已到了。
  那春兰大战一涛和尚,二人杀得正处于忘我境界,李七已到了一涛面前。
  那一涛就不知道这李七是怎么到了他与春兰二人面前的,活脱像白花花的幽灵嘛!
  一怔间,李七暴出一拳,出手不及的一涛哇地吐出一口鲜血来。
  李七一声怪笑,尖刀拽向一涛和尚。他却对春兰道:“你看我把这和尚大切八块!”
  一波见这矮胖子了得,又见师兄二人也受了伤,不由急忙暴退到一波与一净二人身侧。
  那一波冲着二人使个眼色,立刻往林中逃走了。
  那李七摇晃着胖身子大叫:“别跑别跑呀,王八秃驴!”
  古怀今道:“大醉侠呀,你什么时候开始发慈悲了,这好像不是你的作风呀!”
  李七:“老怪,我的作风未变。”
  古怀今道:“为何在你手下放走三个和尚。”
  李七道:“老怪呀,这是有两种原因的。”
  古怀今道:“什么原因,你说说,我听听。”
  李七道:“一方面他们三人是出家人,别管是好是歹,总是佛前念经的,没有十恶不赦大罪,放他一马也就算了,何必认真呢?”
  古怀今道:“另一件又是什么?”
  李七笑笑,道:“我才认识姑娘不久呀,总得给她们一个好印象,没得叫她们认为我是残暴之人了。”
  古怀今也同意了。
  忽地,正在与齐探花恶斗的盐帮大护法欧阳单雄,忽地哇哇怪叫,拼足力气仍在争夺被锁牢的刺鞭。
  丁三江守在另一边,他似乎受的伤不痛了。
  丁三江又把两把尖刀握在手上,准备随时再出手。
  对于已经逃去的五人,丁三江只是冷哼不已。
  现在,李七五人过来了,丁三江看得吃一惊,杀了半天人家五人中只有一个人受了点小伤,那是夏荷姑娘。
  夏荷姑娘同回马枪石勇搏杀中,左耳被枪头划破,她正以手巾捂住,可是耳朵上鲜血特别旺,一时间夏荷的手帕染红了。
  李七几人见齐探花与欧阳单雄交上劲,二人的足下也发出沙沙碎石声,怪了,那根刺鞭就是扯不断。
  欧阳单雄的面颊浮肿,肿得一双眼眯成一条缝,那是被齐探花以仙人掌打的。
  再细看齐探花的那把金色万能刀,正紧紧地扣住刺鞭不稍松。
  刺鞭有倒钩刺,助长了万能刀更加地锁得牢。
  李七对古怀今道:“就叫他二人拼下去,咱们做朋友的人,至少替他把敌人的余党打发了,免去他的后顾之虑,也免受到影响。”
  他这话说给古怀今听的,当然更是说给齐探花听的。最受影响的,当然还是那大护法欧阳单雄。
  而李七,却又往丁三江走过去了。
  “喂,小老头,你刚才挨的一脚好像不重嘛,小心,我小胖会再给你补一腿,肯定叫你再躺地上翻滚着叫妈。”
  丁三江见这小胖子又来到,他一咬牙,当先往李七扑击过去,口中狂叱:“杀呀!”
  李七也似乎为丁三江这股子悍不畏死的动作吃惊,这是不要命了才会全身往敌人扑来。
  李七也发现两片极光遮住阳光,丁三江用的便是他那一绝活叫“散手遮天”。
  李七甩肩侧旋,大醉侠一声怒叱,抖然挥出一刀,立刻化解罩来的两片极光。
  他单足一点,口中厉叫:“小心你的老蛋呐!”
  丁三江果然弓腰疾闪,不料李七并不出腿去踢,左手却递出一掌,打得丁三江大呼上当。
  丁三江猛甩头,几乎昏倒,李七冷冷道:“老小子要想死,太简单了。”
  他这里正要下杀手,另一边,盐帮大护法欧阳单雄一吼叫:“去你娘的!”
  齐探花几乎拿桩不稳地往后摔去。
  原来欧阳单雄虽有力气与齐探花僵持,但他们走了一夜,又饥又累,这样体力如何能长耗下去。
  他放弃了,他松手了。
  那条喝过不少人血的“血鞭”,已到了齐探花的手上了。
  “哈……”血鞭被抛地不知去向了。
  齐探花在笑,而丁三江急忙奔去扶住欧阳单雄。
  他不再同李七互杀了。
  丁三江知道,他如果再杀下去,肯定挨刀。
  他很机智地扶住欧阳单雄。
  欧阳单雄忿怒地吼道:“来吧,向你家欧阳大爷下刀吧,看我会不会皱一下眉头。”
  丁三江道:“今天你们胜了,但并未说明你们永远胜利,山不转路转,双方还有得拼的。”
  李七一听大怒,道:“看我此刻杀了你!”
  齐探花拦住了:“小胖,算了!”
  燕子李七叱道:“什么?算了?他们是来要你的命呀,你真大方!”
  齐探花道:“战争结束了。”
  李七道:“你放他二人呀?”
  齐探花道:“在你手中不也放了五个人?”
  “哈……”李七笑了。
  齐探花对欧阳单雄道:“大护法,你们走吧,如果要报什么仇,就来三江找我,短时间我还不会回中原。”
  他这种口吻,听来平淡,实则不把他俩放心上,那意思是说:“随时领教。”
  欧阳单雄脸本来歪了,如今气得更不像话,他大吼一声:“气死我也!”
  丁三江道:“欧阳护法,咱们撤!”
  两个人已走出十几丈外了,欧阳单雄突然回头厉叫:“姓齐的,咱们没完没了!”
  齐探花道:“恭候大驾!”

  ※※※
  这一场搏斗有些莫名其妙,至少春兰三女为主杀得毫无道理,关她们什么事?
  她们只关心“快活居”,更关心柳家兄妹。
  就快到云梦了,神偷古怀今对齐探花道:“小子,‘快活居’已经被大火烧了,这儿怕是没戏唱了我打算回中原去了。”
  齐探花道:“你的行动呀,去问那位山大王,是他请你来的,我管不着!”
  古怀今问李七,道:“喂,胖小子,你回不回中原呀?”
  小胖大醉侠李七摇摇头,道:“我刚来呀,我发觉这南方山清水秀好风光,比之咱们中原来,尽是干巴巴的黄土地,太美了,我不回去!”
  古怀今道:“你这小子不是看中江南风光了,娘的,你看中人家好姑娘了!”
  李七吃吃笑道:“你知道还问我,你个老怪!”
  齐探花道:“二位老友,我不去鸡公山,我也不同你们去云梦,我回我的老地方——船上。”
  几人走到岔路上,齐探花又道:“各位,再见了!”
  李七忽地走到齐探花面前,咽着口水道:“盗神,唯一令我遗憾的是没有喝到那江湖上传言的酒中之酒叫仙人醉的,都是那批水寇……“”
  齐探花拍拍李七壮硕的肩头,道:“放心,过不了多久,你必喝到仙人醉。”
  “真的?”
  “当然是真的,我几时对你打过诳?”
  李七道:“你凭什么如此肯定?”
  齐探花道:“‘快活居’的女主人不是都回来了?我肯定他们不久必会再开张。”
  燕子李七哈哈笑了:“娘的,我在云梦等,非等到仙人醉不可!”
  一边的夏荷与芍药也笑了。
  齐探花对李七与古怀今挥挥手,道:“再见了!”
  那春兰也回头挥手道:“齐公子,我去侍候李公子了,可以吗?”
  齐探花道:“当然可以呀,祝你们愉快,哈……”
  “哈……”大伙全笑了,各自在马上大声笑。

  三十三、
  齐探花的船上遭偷了,船上的一应东西一件也没有,几乎快把船板给拆了。
  齐探花苦笑,他对夏荷与芍药二女道:“你们看,这年头变了,变成小啃大了,小偷跑到大盗头上撒尿了,娘的,江湖规矩也不顾全了。”
  他带着几许无奈地又道:“虽然偷是偷盗是盗,一对王八比年纪——各有千秋,可也需下手之前打听一下吧!”
  他走出船舱又道:“实在一句话,道上朋友需几个,找我当面鼓对面锣开口要,我不是铁公鸡--…毛不拔的人嘛!”
  他这是标准的中原话,说的两位姑娘齐笑了。
  丢了东西还笑,那当然是开心,因为丢的再多也不会影响她们的工作。
  齐探花双手一拍,笑道:“可好,娘的,剃头拍巴掌——完蛋了!”
  夏荷道:“齐公子,你在船上歇着,我们进城去办货,吃的用的我们买,你看如何?”
  齐探花道:“这一回我不叫你们去,这一回我亲自进城去,我不要历史重演,再遇上坏蛋。”
  是的,上一回姑娘一人去办货,遇上四个大恶人,若非姑娘有本事,岂不完蛋。
  齐探花跳下船,他对夏荷与芍药两女道:“我走了,很快就回来的。”
  齐探花匆匆往云梦走,那夏荷对芍药道:“芍药姐,要不要回大枫林瞧瞧,不知那儿怎么样了。”
  芍药道:“去瞧瞧是对的,难道那么大一院精舍全部被大火烧光了?”
  夏荷道:“齐盗神去办东西,我以为少说也要大半天,这时间足够我们去一趟大枫林了。”
  两女看齐探花已远去,立刻也跳上岸,跨马如飞地往北奔去。
  她俩把齐探花当成普通人了。
  就在俩女匆匆往大枫林奔去不久,齐探花笑呵呵地自几棵柳林中走出来了。
  齐探花看着夏荷与芍药疾走,他喃喃地道:“真忠心也,令人感动,为什么不明说?我会成全你们的,为何瞒着我,唉,女人心眼嘛!”
  齐探花骑马往云梦,他走得也轻松。
  看到云梦,立刻想到牛二牛捕头,牛二的老婆有一手,吃定了衙门当差的牛捕头。
  齐探花知道牛二的老婆长得白又模样俏,也风骚,牛二是个练武的粗汉,他当然愉快了。
  齐探花进入云梦城,找了一片衙门的那家“云梦酒馆”走进去。
  这家酒馆的木架上卤了几盘肉,荤的素的真齐全。
  荤的是:牛舌牛肚酱牛肉,猪心猪肺猪耳朵带上四块酱肘子肉泛红色,零碎的尽是些卤鸡脚鸡翅膀,脆肠猪脚一大盘。
  素的一盘也不少,粉皮黄瓜盘花生,豆干豆腐海带包菜带素鸡。
  齐探花走进门的时候,已对伙计道:“这些卤味我全要了另外十斤黄酒装起来。”
  伙计一瞪眼道:“全要呀!”
  齐探花道:“我付银子呀,另外,容我想一想。”
  他伸手一盘算,又道:“干脆,二十张葱油饼,包子有了最好来上五十个。”
  伙计一听,木然地道:“这么多呀!”
  齐探花道:“我付银子呀!”
  伙计奔到帐房,他对管帐的报了帐,又与另一伙计往灶上跑。
  那管帐的笑对齐探花道:“客官,加你卤蛋二十个,凑够银子十两吧!”
  齐探花摸出两锭银子,道:“我去办货,回头再来一齐拿。”
  齐探花匆匆往大街上走,忽地听得一声呼叫:“喂,是你呀,好兄弟!”
  齐探花回身瞧,不由笑了。
  “是牛大人呀,你好呀!”
  来人正是牛二捕头,他走到齐探花面前,低声道:“兄弟,干得好!”
  齐探花道:“什么干得好?”
  牛二道:“你替我把那淫贼做了呀!”
  齐探花忙摇手,道:“不,不,不是我干的!”“哈……”牛二乐了。
  “兄弟,我不是在办案,你也别害怕,走,我今天请你喝几杯!”
  齐探花道:“大人,我在办事,下次再说吧!”
  牛二道:“不行,今天非喝几杯再说。”
  他指指“云梦酒馆”又道:“进去吧,我还有事要对你说。”
  齐探花只好同意了。
  他跟着牛二又走回酒馆中,两个伙计正在为齐探花的东西打包,准备往马背上送了。
  牛二进门就叫道:“炒两个热盘,五斤江米老酒!”
  伙计立刻又往灶房奔,牛二大人来此,谁敢怠慢。
  于是,齐探花与牛二对面坐,那牛二边喝着酒,低声对齐探花道:“兄弟,你那一招真漂亮,老哥我算服你了,来,我敬你!”
  齐探花一声苦笑,道:“对你牛大人,我算是把是非搁下了。”
  他猛喝一口酒,又道:“那淫贼有两个师兄呀,他们约了几路厉害的找上我,嘿……换是别人早完了!”
  牛二惊怒地道:“有这种事?我还以为你为我解决了这淫贼,官家我也有了交待,竟然……”齐探花道:“找上我的人物中,有个厉害的人物,听他们唱名号,是什么盐帮大护法。”
  牛二吃一惊,道:“不好,盐帮势力在两淮,他们在汉阳有分舵;他们的人也不好惹。”
  齐探花道:“大人,我不放在心上。”
  牛二听了,面色一缓,道:“兄弟呀,我有一事对你说,你可得答应我。”
  “请讲!”
  牛二道:“是这样的。,自从那淫贼死后,我那位不懂事的女人突然明白过来了,她反而对你十分崇敬,叫我一定把你带回我家,她要好好地做几样菜请请你,兄弟,我的薄面,你一定赏光。”
  齐探花一听乐了。
  “大人,这顿酒我能吃吗?”
  “能,当然能吃,而且非吃不可。”
  齐探花道:“大人,何必再多事?算了吧!”
  牛二一怔,道:“这是什么话,我老婆,请你去吃顿酒,有我在座呀,怎说多事?”
  齐探花见牛二快变脸,不由点点头,道:“好吧,你既然如此坚持,我没话说了,我叨你一顿酒菜。”
  牛二吃吃笑了。
  “你答应了?”
  “我不敢再拒绝。”
  牛二道:“那好,明天傍晚,我在家门口等你,你兄弟一定要来哟!”
  齐探花道:“一定!”
  于是,这顿酒吃了半个时辰,当然由齐探花付了帐。

  ※※※
  齐探花这一回买了三床大棉被,要在船上三人同住,芍药与夏荷二人再是美,总不是一床棉被盖三人。
  齐探花不但买了被子,绸缎衣衫也买了几件,还连带买了两套首饰,这是男悦女、女悦男不可缺少的东西。
  齐探花心中明白,就是每人送她们再多的首饰,也买不动她们的心。
  他们的心是柳家兄妹的。
  只不过齐探花也不在乎,他愉快,她们也高兴,大家都好。
  马背上驮着吃的用的一大包,齐探花故意慢吞吞地走回刀叉湖岸。
  齐探花心中明白,俩女必是去了大枫林。
  大枫林中有地道,地道之中有门道,想着,他忍不住地摸摸怀中,那是他在地室中“顺手牵羊”取了的金条。
  现在,齐探花拉马回来了。
  只见那芍药跳上岸来拉马缰绳,那夏荷更高兴,立刻解着大包小包。
  齐探花道:“饿着你们了。”
  夏荷道:“看到你,我们早忘了饿了,嘻……”
  芍药把马拉进林子里,急急忙忙跳上船。
  齐探花这才吃吃一笑,道;“怎么样,‘快活居’那面的房子全烧了吧?”
  芍药听得一怔。
  夏荷道:“我们还没有……”
  齐探花道:“还没有对我说,哈……”
  夏荷道:“齐公子,难道你已发现了?”
  齐探花道:“你们如果不回去,我就失望了。”
  夏荷一听,对芍药道:“原来齐公子早已料到了。”
  那芍药面皮一松,一头撞进齐探花怀中,道:“你……我爱死你了。”
  齐探花也乐了。
  “一个人嘛,要紧的是要有良心,你们应该回去瞧瞧的,来吧,咱们喝酒。”
  三人围在舱门口,又是酒又是肉地吃起来。
  夏荷与芍药太高兴了。
  原因是,她们的任务完成了,齐探花的功夫高,一旦能投入柳家兄弟阵容中,那可是不可忽视的力量。
  夏荷忽地灌了一口酒,她扑进齐探花的怀中,双臂一张,抱住齐探花的脖子就吻上去了。
  夏荷把口中江米黄酒吐人齐探花口中,她还把俏嘴在齐探花的唇上磨蹭着,这光景要吃掉齐探花了。
  芍药也照样送了一口酒喂入齐探花口中。
  齐探花哈哈笑,他心想:皇帝老子也比上过他了。
  齐探花心中更想着:江湖上不少美女与“野兽”成双成对地蛮快乐,他不知道此刻他自己是不是那“野兽”。
  三人喝了几斤酒,包子各吃了几个才收拾起来准备进舱中睡觉了。
  齐探花就打算先睡一觉。
  忽听芍药笑道:“可惜此地没有七弦琴,要不然咱们唱几首歌儿助助兴。”
  夏荷道:“我唱你合公子听。”
  芍药道:“好呀!”
  齐探花笑笑道:“你二人唱歌必好听。”
  他抚掌在笑,那夏荷站在船尾面向湖面,她开口唱起歌来了。
  只听唱的是:
  白玉盒,贵妃杯呀嗨……
  白玉盒中贵妃杯呀呀嗨……
  千担瓷土百日窑,一只宝物到凡间呀……
  斟琼浆,现妃身呀嗨……
  杯底之中美人身呀呀嗨……
  举杯畅饮杯中宝,杯中美人面带笑呀……
  嗨……
  夏荷唱,芍药合,齐探花听得心中一动。
  齐探花叹口气,心道:“你们便是唱的歌也忘不了你们老主人的被害之事。”
  他把身子歪着,进入舱中了。
  齐探花知道那件事,这在江南道上,曾传言过,庐山王柳长青有一只宝杯,有人说是玉杯,有人却知道那是柳长青窑中烧的宝物。
  千担瓷土未成形,只出了这么一只杯,当然宝物了。
  酒杯一旦注人酒,就会在杯底出现一个笑靥的美女,只不过,柳氏夫妻也为此而丧了命。

  ※※※
  芍药轻悄悄地关上了舱门。
  夏荷已在为自己脱衣衫,她的双目盯在齐探花的面上,她的双唇已湿,双目欲泪,女人的饥渴,表现无余。
  回过身,芍药拉起一张被子,她对齐探花道:“公子,我为你脱衣吧,天黑了。”
  齐探花道:“舱门关起来,当然天黑了。”
  说着,他忽地出手,已把夏荷搂入怀中。
  夏荷只不过嘤咛一声,双腿双手已勾拦住齐探花,她把双目也闭上。
  芍药只管拨开夏荷,她笑着:“别猴急呀,公子的衣裤未脱,如何睡?”
  夏荷也认为自己有些急性子。
  只因为前些时日与齐探花的缪欢中,令她至今思之若渴,今晚当然仍想飘飘欲仙。
  而且齐探花在这方面似乎高人一等,江湖上什么金枪不倒,抱元守一之类的功夫,那比之他可就差远了。
  齐探花如果坚守玄关,不吐蜂蜜,十个女人也不在乎,放马过来吧!
  当然,齐探花是有功夫的。
  他哈哈笑,三把两把扯去衣衫,一张棉被他盖上,两个姑娘两边抱,这一抱,又是几声哈哈笑,然后……然后我就不知道了。,
  也许他们有伤风化去了吧,看不见。

  ※※※
  齐探花与芍药、夏荷仨人住船上,这头一夜就叫三人快活得不得了。
  天苍苍夜茫茫,江湖路上不寻常,又是金,又是银,侠义之心撇一旁。
  这是谁说的?
  至少不是齐探花说的,如果是他这么说,鸡公山山大王快刀张不凡也不会找他来帮忙了。
  就在第二天近午时分,齐探花睡梦中翻了个身,他一腿搭在芍药的腰杆上,压得芍药用力挣,她推开了齐探花的那条粗腿。
  她也许用力猛了,把腿拨到夏荷的胸口上了。
  单只这种摆势,就明白他们乱七八糟的睡姿不正。
  夏荷全身一紧,急忙抱住齐探花的腿,道:“好呀,来吧,我醒了!”
  齐探花猛一起,夏荷伸手去抱他。
  夏荷以为齐探花真的要来第七次了。
  齐探花道:“不行不行,我问你们,什么时辰了?”
  说着,他拉开舱门看外面,强烈阳光射进来。
  齐探花看天上,日正当中呀!
  “快起来了。”
  夏荷懒着道:“再来嘛!”
  齐探花道:“这玩意儿不能当饭吃,咱们的正事还需要办吧!”
  芍药道:“公子呀,你还要办什么事?”
  齐探花道:“云梦我还有约会,说不定今夜不回来。”两女一听,齐声哎呀,很是无奈。
  齐探花道:“别这样,我以为大枫林那面正需要你们去帮忙,我准你们回去,明天再回来。”
  芍药送上吻道:“你是个有良心的人呀!”
  夏荷也吻着,道:“我们明天必回来,公子呀,若非情势所逼,这一辈子我嫁给你。”
  齐探花笑了。
  至少他认为他已征服了夏荷。
  男人能征服女人,而且令这女的死心塌地地爱你,这个男人就愉快。
  谁说盗神不愉快?他太高兴了。
  先是,两女侍候盗神穿妥衣衫,拿出酒菜来,三人围坐着吃喝,面对刀叉湖上风光,轻风徐徐,柳条轻摆,美人浅笑,情话别管是真情还是假意,在此刻是不容人有所怀疑的。
  齐探花才不管是真情还是假意,他喝了酒起身就走,上岸在林中找到马匹他骑上。
  “二位可爱的仙女呀,回去代我问候一声柳家兄妹的平安呐!”
  芍药感动得直点头。
  两女见齐探花策马远去,夏荷抹泪,对芍药道:“芍药姐,我动真情了。”
  芍药道:“这话别叫大姐知道。”
  她心中的大姐,就是那俏罗刹柳残月是也!
  夏荷道:“我们是不是可以对齐公子明说了?”
  芍药道:“我看还不到时候,至少要等到大姐的指示以后,而齐探花这个人,他会答应吗?”
  夏荷道:“我们仍要使把劲了。”
  这俩女说的什么话?只有她们才知道。
  于是,芍药与夏荷也收拾了走上岸,她二人骑马往北奔驰,飞一般地去了十里长亭那里了。

  三十四、
  齐探花吹着口哨进城去,太愉快了,因为今夜牛二牛大人请他家中喝酒嘛!
  云梦的牛捕头请他,这在当地很少见,谁见过有几个官请民的?
  官只有啃吃一方,吃定民。
  可是牛二今夜非要请他喝酒不可,齐探花骑着马来了,而且骑到北门后,小院门前才下马。
  门外蹄声响,大门哗啦一声拉开了。
  开门的不是别人,牛捕头是也!
  “哈……我猜准是兄弟你来了,快快请进!”
  齐探花把马拴在院门外,哈哈笑着走进门。
  牛二抚掌哈哈笑:“兄弟呀,你太给我牛二面子了。”
  齐探花跟着牛二走进正屋里,牛二嫂拭着一双湿手走出灶房外,她含羞带笑施一礼,道:“齐公子请进屋里坐,你来了真好!”
  齐探花自袋中掏,他掏出一锭金条来。
  那是他在大枫林地下室中顺手牵羊拿来的。
  “牛二嫂,这锭金子你收着,算是小弟赔了礼,不成什么敬意。”
  牛二嫂愣了,牛二也怔住了。
  齐探花又笑道:“收着,收着我才坐下。”
  牛二道:“兄弟,这……太多了吧?”
  牛二嫂也道:“不能收呀!”
  齐探花道:“不收我只好走了。”
  牛二这才伸手接过来,笑呵呵地道:“老实说,兄弟呀,我也很少见有你这么大方的人。”
  其实齐探花这是冲着牛二嫂来的,人家既然不记仇,还坚持要请喝酒,这是女人的胸襟开朗了,真如此,牛二以后的日子就好过了。
  齐探花认为,花点金子算是为他夫妻二人助助兴,这以后再在云梦办事不就方便多了。
  齐探花认为这金子花得值。

  ※※※
  牛二嫂不但人长得美,灶上手艺也高明,屋子里只有三个人吃喝,她探取中盘弄十样,美其名曰“十全十美”。
  先是上桌四样拼盘,三荤一素有名堂。
  然后是九道热炒慢慢上,每一道菜她都坐在一旁陪着牛二与齐探花吃。
  牛二嫂也喝酒,喝了酒的牛二嫂变了样,三月打扇子——她是满面的春风呀!
  她每上一道菜,喝上几杯酒,就这么折腾到快二更天,三个人几乎酒已足菜已饱,最后——
  最后牛二嫂端出一碗汤。
  “来来来,这是最后一道醒酒汤,吃了以后提精神,一夜睡到大天光,嘻……”
  这一晚,她是热情的招待,齐探花看不出什么毛病来,牛二嫂不提那回事,牛二当然更不提。
  牛二一心只想把齐探花留下来,当他的副手。
  但牛二心中明白,齐探花不是池中鱼,他是大海一条蛟龙。
  牛二嫂把那味美的醒酒汤,每人盛上一碗,她提着酒壶往灶房走。
  她走进灶房未出来,斜着一目看外面。
  只不过刹那间,堂屋里传出哎呀声,牛二在吼叫,然后直叫肚子痛。
  牛二嫂的手中一把刀,她早就备下了。
  听得堂屋传来牛二的叫声,牛二嫂的双目如同豹目一般露出凶芒来。
  人言最毒妇人心呐!
  牛二嫂此刻的模样就叫人看了吓一跳。
  堂屋内听不到人叫声,很静。
  牛二嫂这才提刀走进去,她发觉丈夫爬在地上在抽搐,模样已离死不远了。
  再看齐探花,她嘿嘿冷笑指着骂:“娘的老皮,我同文爷在一起,关你屁事呀,你他娘的三番两次找麻烦,你吃撑了不是?今天叫你知道管闲事的下场!”
  她扬刀又叱道:“先叫你烂掉五脏,老娘再三刀扎死你这可恶的狗东西!”
  她猛丁里一刀对准齐探花的心口窝处直捅过去,那是一刀要命的。
  齐探花先中毒,再加上这一刀,他就快完了。
  突然间,齐探花虎吼一声拍出一掌。
  这一掌真不轻,打得牛二嫂似断线风筝般撞出两丈远,“轰”的一声撞上了墙。
  “哎哟!”
  牛二嫂一声叫,立刻昏过去了。
  随之,就听齐探花“哇”的一声,吐出两碗汤汤水水地溅了一地。
  齐探花出指疾点牛二,点得牛二弹了一下。
  齐探花不动了。
  只见他闭上双目盘腿坐,眼不睁鼻不动,宛如老僧人定。
  于是,齐探花冒汗了,而且汗出如雨。
  一阵死一般的沉寂之后,忽又听齐探花呕声大作,他吐得真多,今夜吃的喝的全部吐出来,而且还赔上半碗胆汁黄澄澄的可也把齐探花吐惨了。
  吐惨没关系,至少盗神的命保住了。
  抖抖一身的脏臭馊水味,齐探花急急忙忙走出去,他走到大街上,找了一家药铺,问明谁是大夫,便是一锭银子放桌上。
  药铺的几个人以为进来财神爷,一个个笑得嘴巴几乎咧到脖子后。
  那位大夫很年轻,他问齐探花道:“必有急事求我,你开口吧!”
  齐探花道:“有人中毒了,快去救。”
  年轻大夫哈哈笑,一拍大腿道:“问问题啦,我问问,是中的活毒还是死毒?”
  齐探花道:“什么活毒,什么又是死毒?”
  年轻大夫道:“五毒为活毒,百毒为死毒……”
  齐探花道:“哪有时间再讨论,快跟我走。”
  年轻人只好提两个箱子走出门。
  他边走边道:“天下五毒者,不过是蛊、蟾、蛇、蜘蛛、蜈蚣也,百毒者乃百毒之草炼冶而成的,这包括砒霜罂粟之类…
  齐探花听不进去,匆匆地进了牛二家的门。
  那大夫一看吃一惊,道:“牛捕头的家呀!”
  他还犹豫了一下,又道:“牛大人会中毒?”
  齐探花推开堂屋门,齐探花对那年轻大夫道:“快,快,救牛捕头!”
  年轻大夫扶起牛二的头,探手摸摸牛二鼻子道:“气若游丝了。”
  年轻大夫抬头问:“吃的什么东西?”
  齐探花把牛二嫂未喝完的那碗醒酒汤端给大夫,道:“就是这碗汤。”
  那大夫取出五根银针,然后打开五包药粉。
  只见他还真科学,先用一根针插在汤里面;那银针立刻变了色,他急忙把银针放入一包药粉中。
  他仔细看,又摇摇头,然后……
  然后他再取一根银针插人汤水中,银针立刻又变黑,这大夫急又把银针插入另一包药粉中,他看了又看,道:“也不对!”
  年轻大夫插试到第四包,果然见毒针上的颜色经过药粉以后在化解,颜色似乎要变回来了。
  年轻大夫笑了。
  “快快取来一碗清凉水。”
  齐探花奔到外面院子里有口井,他掏了井水走回来清凉水。
  大夫双手有力量,撬开了牛二的嘴巴,搅拌着一碗药水给他灌下去了。
  年轻大夫对齐探花道:“他有救了!”
  齐探花道:“你有‘起死回生’本事,牛二大人会感激你的,你放心!”
  年轻大夫指着墙下的牛二嫂,道:“我去把她也救活。”
  齐探花道:“不用,她自己会醒过来的。”
  说着,他自己动手,也调了半碗药水喝下去。
  这光景年轻大夫吃一惊:“你也中了毒?”
  “而且还很重,都是喝了这女人的醒酒汤。”
  大夫一听,苦笑了。
  他看看牛二嫂,重重地道:“云梦有一半人知道这女人偷汉子,可是谁敢多口找麻烦呀!”
  他冷冷一笑,又道:“牛大人奉公守法,他老婆给他弄了一顶绿帽子,前不久,那个野男人死了,咱们街坊邻居正为牛大人庆幸,嗨,这女人呐,真狠心,她真地爱死那个野男人了。”
  就在这时候,牛二忽地哇哇大吐,这一吐吐得满屋子腥臭味,也吐得大夫吃一惊!
  “怎么如此顶不住呀,他应该有救了。”
  齐探花道:“怎么说?”
  大夫道:“他吃了这么多。”
  齐探花心中当然明白,那是他点了牛二的穴道,才滞窒牛二的肠胃不蠕动。
  齐探花又呕了几口,他才运气一试,笑了:“大夫,把你的解毒药留下来。”
  “这一包吗?”
  “五包都要。”
  大夫道:“毒已解了呀!”
  “而且还要把你那五支银针也留下来。”
  年轻大夫一想,笑了。
  “行,我留下来,你留给我的是银子,很够了。”
  不料他把银针解毒药留下来,齐探花大方地又是一锭金子送过去。
  “这……太多了吧,你已给了。”
  笑笑,齐探花道:“刚才的是治毒,这一回是收买,丁是丁,卯是卯,我分得清楚的,大夫,你请回吧!”
  年轻大夫立刻对齐探花道:“公子,我收下,我是云梦老春堂的大夫,我叫胡云,我爹叫胡天,他老人家的本事全巷传了我,我们老春堂是很有名的。”
  齐探花道:“我记下了,你好走!”
  胡大夫愉快地走了。
  这两锭金子他得干上一年多才赚得来。

  ※※※
  齐探花坐在椅子上,他看着牛二痛苦地手扶椅子想坐起来,立刻伸手去搀。
  “牛大人,你感觉如何?”
  牛二用力地摇头,吃力地张口,才不过了一会,两只眼睛想翻白。
  齐探花又道:“稳住,千万别走岔了气。”
  牛二忽地一声叫:“嗷!”
  齐探花道:“牛大人,今天你请我来喝酒,这一顿酒比鸿门宴还鸿门宴,若非我发觉得早,急忙自封三十六大穴,七十二血门,娘的,你我小命全完了!”
  他这样说,就表示你老婆连你也一样地想干掉,这件事你看着办吧!
  牛二缓过气来了。
  他低头看地上,地上全是酒臭味,原来酒肉吃了拉出来或吐出来,是要比之吃五谷杂粮要臭多了。
  牛二道:“你也吐了?”
  齐探花道:“我差一点死掉!”
  牛二道:“兄弟,你是怎么把我救活的?”
  齐探花道:“找来一位胡大夫,他把咱们身上的毒完全解掉了。”
  牛二点头道:“兄弟呀,你的功夫好,你逼出毒来了,娘的,我的老婆呢,看我不杀了她!”
  齐探花道:“牛大人,你要杀妻?”
  牛二咆哮道:“我不杀她誓不为人,她连自己的丈夫也要害死。”
  齐探花道:“你老婆恨死我了,拿了尖刀要杀我,她没有说要杀你。”
  牛二四下看,道:“她人呢?”
  他看到老婆跌躺在墙边,一个大步跨过去,伸手猛一抓,大巴掌扬得高,吼道:“你……”
  他这巴掌未落下,全身有些不自在地又道:“为什么呀,你这蠢女人!”
  叫归叫,巴掌就是未落下,看得齐探花双目一暗。
  这个牛二呀,他好像有点舍不得的样子。
  齐探花站起来了。
  他冲着牛二一抱拳:“牛大人,稍等她会醒来的,这也是你家的事了,大人,我告退!”
  牛二“唰”的一声把裤带抽出来,真快,立刻把牛二嫂反手绑起来了。
  这牛二咬牙切齿道:“赶着天一亮,我送她人大牢,娘的,我求大人判她砍头之罪。”
  齐探花淡淡地道:“大人,那是你家务事了。”
  他走出了门,院中牛二又道:“兄弟,我又欠你一份恩情!”
  齐探花道:“牛大人,千万别放心上!”
  牛二送客,院门口又道:“兄弟,你且回去,过这一两天,我收拾这臭女人,咱们认真地喝几杯,我请你!”
  齐探花几乎大笑,他还是忍住了。
  他拉了马骑上去,什么话也不说,缓缓地驰到大街上,循北门再出城,到了城外才喃喃自语:“这个女人是什么功夫,弄得这牛二连一巴掌也打不下去,哼,牛二呀,你不会送她上衙门,你更不会杀了她,你必是常常对她说:我一切听你的,我愿为你死,这一类的话。”
  齐探花气大了。
  是的,人家是夫妻,他是外来的人,如果今夜死在牛二家,难道……
  齐探花猛一惊,因为他想到,也许牛二嫂不会杀了牛二,除非她真的想死。
  牛二嫂如果连牛二也坑死,她就只有两条路可走……
  一条是自己也死掉,另一条是逃命。
  牛二嫂是不会逃命的,那么……
  齐探花全身一震,他把马藏在城外林中,单人独自又进城门。
  城门已半掩门了,齐探花拨身转往北后街,一路又闪到了牛二家的大门下。
  他只一听就火了,纵身又上了房,越过后墙到了后窗下,这个地方他知道,文仲七那位一枝花就是被他弄死在那儿的。
  齐探花站在后墙下,他听得很仔细。
  只听屋内有吵声。
  “你这女人,怎么那么不懂事,你害死客人也害死我!”
  “你看看,这是解药呀,等那恶小子死了,我自会把你救活的,我怎么舍得把你也毒死,我不要命了?”
  牛二道:“你这是谋害人呀,他还是我兄弟!”
  牛二嫂道:“我恨死他了,爱管闲事!”
  牛二道:“人家这是行侠仗义,你娘的,心中还有那小子的影子呀!”
  牛二嫂不吭声,似乎在哭。
  牛二又道:“万一你把他弄死在我们家中,我来为你打官司?”
  牛二嫂果然带泪,道:“我想妥了,像你安排文爷的一样,咱就说他是淫贼,他上了我的床,你不在,我趁他不备把他毒死的,你在衙门当差,好办呐!”
  牛二叱道:“他娘的,你是怎么想得出来的!”
  顿了一下,牛二又道:“还不快收拾!”
  果然,牛二嫂没事了。
  这次,被齐探花猜中了。
  齐探花回来并非只是听牛二夫妻几句话,那是打算杀人,而且包括牛二。
  如果牛二附合他老婆的话,也同意他老婆的作为,齐探花就出手了。
  牛二说了齐探花的好话,那么,齐探花还有什么理由杀了牛二。
  既然不杀牛二,牛二嫂的死活,那是牛二的事,他齐探花有什么意思定要杀牛二嫂?
  齐探花又走了,他出城抬头看天色。
  这时候大概快二更天吧!

  三十五、
  齐探花沉闷地在马上,如果今夜心情好,他会在月夜之下唱唱歌,河南梆子三上轿,穆桂英挂帅也不错,只可惜他无心唱。
  差一点被毒死的人,怎么会唱得出来呀!
  盗神齐探花很不愿意出招杀人。
  齐探花心里明白,一个人生长那么大真不容易呀,十月怀胎累他娘,十年成长累他爹,累他娘累他爹,累得长大挨刀杀,倒霉的还是他爹娘。
  齐探花只有遇上十恶不赦的人才狠心。
  一枝花文仲七就叫他火大了。
  现在,他骑马三十里,就快走到船边了,远远的只见船头上坐了两个人。
  齐探花一看便笑了。
  “嗨,我可爱的两位女人呀,我回来了!”
  不料他叫了两声没回应,齐探花拨身就下马,下马就往船上飞跃过去。
  他以为两女出事了,芍药、夏荷应该高高兴兴地来接他上船的。
  齐探花扑到船头上,,芍药正无精打彩地指向船舱。
  夏荷对齐探花道:“才回来?”
  齐探花一笑:“能开口说话我就放心了。”
  他看看船舱门是开的,又道:“怎么了?”
  芍药道:“看了就知道。”
  齐探花走到舱门里面看,不由一怔,道:“怎么了,空空如也呀!”
  夏荷道:“一物不剩,连吃的也全偷走了。”
  芍药道:“真可恶,碰上非杀了他不可。”
  原来船舱中的新买棉被衣物又没有了。
  当然是第二次被人偷去,齐探花忽然捧腹大笑起来。夏荷道:“你还笑呀,好像你喜欢被偷似的。”
  芍药道:“我们就没这毛病。”
  齐探花道:“你们怎么不多想一想,偷了咱们的没关系,咱们可以再买呀,咱们又不是穷光蛋,要知偷儿有义气,偷儿三不偷!”
  夏荷道:“什么三不偷?”
  齐探花道:“忠义孝子不偷,孤寡之人不偷,大善人也不偷。”
  芍药道:“偷儿告诉你的呀!”
  “不错!”
  “谁?”
  “‘神偷’古怀今呀!”
  夏荷道:“别听那老头瞎掰!”
  齐探花道:“地方总是穷人多富的少,咱们失了几床棉被,可也叫穷人不受冻,对不对?”
  芍药道:“自我安慰。”
  夏荷道:“今夜怎么办?”
  齐探花对两女道:“今夜咱们玩游戏。”
  芍药道:“玩一夜呀!”
  齐探花道:“进来吧,明日我进城再买,我也会想个办法捉那偷儿的。”
  夏荷道:“你能抓到小偷?”
  齐探花道:“我保证。”
  俩女也笑了。
  于是,齐探花在舱中躺下来,芍药与夏荷两边躺,齐探花道:“我们的游戏得很简单,脚朝上头朝下,弯腰顶在舱板上,千万别动呀!”
  夏荷道:“我见过这姿势。”
  “你见过?”“是的,大公子常练瑜伽呀!”
  齐探花一听,笑道:“就这么个姿势,咱们看谁先吃不消地躺下来。”
  于是,二女也照样地做起来。
  齐探花的姿势很妙,他的脸不是朝上的。
  脸朝上再弯腰,双腿贴在舱壁上就不出奇了。
  那样子任何人也会做出来。
  齐探花的脸是朝下的,他的双手张开来,与身子平行着把双手贴在舱板上,他的双腿自臀部以下,反而贴紧了舱壁足顶舱顶紧紧的。
  那光景只有蛇才能如此违反身体上地逆转。
  齐探花的头侧一边,他对正自吃惊的俩女笑道:“来呀,照我的模样做做看。”
  芍药道:“公子呀,难呀!”
  齐探花道:“所以要练呀!”
  夏荷道:“你是怎么练的?”
  齐探花道:“我五岁就苦练了,你们是女人,腰杆细又软,快来练!”
  夏荷与芍药俩女并肩比拟着齐探花的姿势,只可惜几乎她二人下面可以坐个人,身子休想贴上舱板,双腿更难贴舱壁。
  齐探花微微笑,他闭上双目宛似睡着了。
  那种姿态也能打鼾呀!。
  能,齐探花不久就打起鼾来了。
  齐探花鼾声似乎打风箱,因为他的胸脯贴紧舱面上,呼吸道被他压扁了。
  芍药与夏荷看得更是吃惊,齐探花还有这样的怪毛病。芍药对夏荷道:“我恨死那些小偷了。”
  夏荷道:“可不是吗?把咱们美景良辰也糟塌了,真气死人了?”
  夏荷有些吃不消地翻个身坐在齐探花身边,他低着头看齐探花。
  她看齐探花打鼾嘴唇动,不由笑了。
  夏荷的童心起了,她也把头贴在舱板上,俏嘴去吻着齐探花。
  怪了,齐探花不但未醒,反而发出噗噗声,宛似在吃面喝汤一样。
  他吃得夏荷的春心荡漾了。
  一边,芍药又坐起来了;她抚摸着齐探花的身子,也有意无意的乱摸到齐探花某处。
  芍药吃一惊,她张口未叫出声。
  芍药再去摸,她忍不住的急促呼吸着。
  只不过她还是忍不住的对夏荷道:“你看,你看他这里,似乎有什么特别?”
  夏荷听得吃一惊,忙起身把脸贴在舱壁与舱板角地方看,她还伸手去摸。
  夏荷吃一惊,道:“怎么这么大呀,他练瑜伽术把功夫练在这上面了,好怕人呀!”
  说着,她有行动了。
  急急地,她把口也送去了。
  齐探花还是醒来了。
  那里被咬得吃不消,不醒也醒了。
  “你们干什么?”
  “嘻……”
  齐探花大怒,叱道:“不练功在干什么呀!”
  芍药道:“你睡得好自在,我们你不管了?”
  夏荷已在剥衣裳了。
  齐探花更怒,他把身子一挺又扭转,一把抱住了夏荷,叱道:“叫你知道厉害!”
  夏荷只低声嘤咛一下,已是气喘咻咻了。
  齐探花“火大”了。
  他要惩罚她两人,太不老实了。
  至于齐探花是怎么折腾夏荷与芍药两女?
  但闻舱内有声音,不见什么动作呀!
  舱内如果有棉被,就不会有声音了。
  别管怎么说,三人这一夜另是一番甜蜜在心头。
  ※※※
  天又亮了,船上三人挤着眠,齐探花把累了大半夜的夏荷与芍药两女叫起来。
  “你们先回十里长亭去吧!”
  夏荷道:“公子呀,我们是你的人了嘛!”
  芍药道:“公子撵我们了。”
  齐探花笑笑,道:“我又不是白痴,把美女赶走呀,爱你们还来不及呢,哈……”
  说着,他分别又吻了俩女,又道:“我是要找人抓小偷呀!”
  夏荷道:“对,小偷太可恶了!”
  芍药道:“我们帮公子抓小偷。”
  齐探花道:“怎么抓?小偷二字没有刻在小偷脸上,怎么去抓?”
  夏荷道:“你又怎么去抓?”
  齐探花道:“我是盗神呀,休忘了,便是神偷老怪也对我称赞有嘉。”
  夏荷道:“公子呀,你放我们几天假?”
  “三天应够了。”
  夏荷道:“好长时间,真舍不得离开你。”
  “真心的吗?”
  夏荷道:“可以发誓。”
  齐探花道:“誓就不用发了,三天以后你们再来吧!”“我们骑马?”
  “不,走路,马是鸡公山的,该还他们了。”
  夏荷道:“你去鸡公山?
  齐探花道:“也许吧?”
  夏荷与芍药起来了。
  俩女把衣衫端正了,各自拢拢秀发走下船。
  齐探花也下了船,他看着两女往北走,笑了。
  齐探花自言自语:“怪了,娘的,我也弄不清楚,她们好像是真心地爱上我了。”
  但他又呵呵一笑:“齐探花呀,小心美人计呀,哈……”
  ※※※
  齐探花骑上马,手上还牵了两匹马,他慢悠悠地驰到了云梦,就在城门口,他遇上了三个人。
  那三人不是别的人,神偷古怀今与小胖燕子李七,还有个美人儿春兰。
  古怀今见了齐探花,一怔,道:“哟,你的美人儿呢?你不是在享齐人之福吗?”
  春兰也问道:“是不是我姐妹惹你发了火,你不高兴把她二人撵走了?”
  齐探花笑了。
  燕子李七道:“不要我要,人呢?”
  齐探花道:“我放了他们三天假,三天以后再回来,哈哈古怀今道:“怎不叫她们骑马?”
  齐探花道:“便是你们的马也不要骑了。”
  李七道:“为什么?”
  齐探花道:“马是鸡公山的,还人家……”
  李七道:“借用几天不可以?”
  齐探花道:“先说说,你们去哪儿?”
  古怀今道:“我们就是去鸡公山,昨日里传来话,张大寨主有事呀!”
  齐探花道:“那好,我这儿三匹马,你们就一齐牵去吧!”
  他跳下马来,把三匹马缰绳交在古怀今手中,道:“代我告诉张寨主,我有事,办好了自会找他。”
  古怀今道:“咦,怪了,你有什么事呀,什么事不对我说说?”
  李七道:“盗神,你别拿咱李七当外人,火大了,咱们划地绝交。”
  齐探花道:“小胖,你这说的什么话?我拿你当外人嘛,春兰姑娘是我答应叫她侍候你的,忘恩负义呀,哦操,还划地绝交呀!”
  提到春兰姑娘,李七拉过齐探花,低声笑道:“真好,我打算把她带回中原,我爱死她了。”
  齐探花道:“真的吧?”
  “当然是真的。”
  “不后悔?”
  小胖李七吃吃笑,道:“后悔就是王八蛋!”
  齐探花叹口气,道:“你快挨刀了呀!”
  李七一怔,道:“我挨谁的刀?”
  齐探花小声道:“你爱她,就得听她的。”
  李七笑了。
  “天下许多男人都听他老婆的话,这本就正常。”
  齐探花道:“我说过,她们心中只有柳家兄妹,有一天柳家兄妹需要人协助,我问你,你要不要干?”
  李七道:“干!”
  齐探花叱道:“他妈的,你喝了她的迷魂汤了,你……你完了!”
  李七又一楞,笑道:“你怎知我喝了她迷魂汤呀!”
  听得齐探花也吃惊!
  “什么?你还……舔……哈……”
  齐探花忍不住地大笑了。
  齐探花狂笑着进了云梦城。
  古怀今道:“这小子中邪了。”
  李七道:“他没中邪,是我李七惹他发笑,哈……笑吧,娘的,只要我愿意有什么不可以?”
  他走近春兰,又道:“你说对不对?”
  春兰眨动美眸道:“什么对不对?”
  李七更是乐不可支了。
  这三人六匹马,一路驰往鸡公山方向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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