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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结] 龙乘风《惊奇俱乐部02智慧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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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昨天 22:18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龙乘风 惊奇俱乐部02智慧典

  前言
  我的第一个科学幻想传奇故事已经刊登,那是以惊奇俱乐部始创人兼会长作为故事主角的“隔代战争”,这男主角叫洛云,他为人性格如何,相信大家都可以从上述故事里知道得很清楚了。
  可是,大家却一定不会清楚,龙乘风写这一篇科幻的故事感受又是怎样?
  说句真心话,那是:“很吃力!”
  这不是故作谦逊,而是千真万确的事实,那种感觉,就像一个踢了几十年足球的球员,忽然跑到歌剧院大舞台上去演芭蕾舞。
  那不但是吃力,而且还相当滑稽。
  所以,当我在举笔维艰之余,写完了"隔代战争”一文后,我立刻就对鱼缸里的龙吐珠说:“喂你们吃虾的傻人下次不敢再写科幻小说啦。”
  鱼儿瞪着眼,摧动着鳞光闪烁的长尾,忽然鼓腮张嘴彷佛正在向我大声嘲笑。
  我也立刻向它瞪着眼,差点儿没有把手里捧着的一杯白兰地泼进鱼乱里。
  等到故事刊登后,忽然一连串接到了很多电话,那都是关心龙乘风的同行前辈、亲友和读者打来的。
  忽然间,我感到奇怪极了,因为他们都鼓励我再写第二篇。
  我很感动,也很兴奋,就在今天,我对着鱼儿大笑了三声,然后就下定决心,再写第二篇科幻小说。
  但题材呢?故事主角又该用甚么人才对?是不是仍然把洛云拉出来,让他再次惊险一番?
  “很对不起,洛会长,这次的男主角,不是阁下,而是龙乘风。”我忽然这样想:“因为这故事的一切,是我也曾经遭遇到的。”
  希望他不会吃醋,更希望我抢了洛云的主角地位,大家都不会介意。
  至于第三篇故事的主角是他还是我,且待届时让我问问江校长好了。
  接下来,我要写几段楔子,而首先一段要说的人物,就是江辉,江校长

  楔子(之一)
  江辉是一个体育家,摄影专家,也是一个勤恳的教育学者。
  在连动场上,他曾经是田径好手,排球健将,同是也是潜泳奇材,有一次,他在白令海域潜泳,鼻子差点碰着一座大山,但等到他看清楚之后,才知道那并不是甚么大山,而是一条比渔船还大的蓝鲸。
  若不是由于那一次难忘的经历,他也许直到如今还不肯配戴近视眼镜。
  但无论怎样,他那种古铜色的皮肤,和粗壮健硕的身材,仍然使人看得出他是个运动场上的宠儿。
  这也许是上帝的眷顾,才使他可以拥有这些优点,而他也是个虔诚的基督徒,一直以来,他认为上帝没有亏待自己,也没有亏待任何人,可是,罪恶仍然在人世间不断地滋长,使人类陷入了血腥,痛苦和堕落的深渊。
  神爱世人,他也爱世人,所以,他毅然放弃了高级摄影这个行业,从而参加神圣的教育工作。
  现在,他已超越了可以驰骋在运动场上的年纪,他常说:“人生苦短。”而一个运动员在运动场上的寿命,更是极其短暂。
  强如世界足球大王“黒珍珠”比利,还不是甫入壮年就已高挂球靴,不能再在绿茵场上与更年青的一代互争长短吗?
  江辉很明白这一点,所以,当他知道自已体态从巅峰向下滑落之际,他就不再正式参与田径和排球的比赛。
  但他还是离不开运动场,因为他要交棒,要把自己举生所学,传给中国人的下一代。
  他要年轻一代的中国人,在运动场上跑得更快,跳得更还,打球也打得更加出色。
  要完成这使命,当然不能单凭任何一个人的力量,所以,江辉尽量搜寻志同道合的人来支持他。
  幸好,中国人的血绝对不冷,支持江辉的人越来越多,他终于成立了一支少年排球队。
  凭江辉的资历,他可以胜任甲组排球的教练兼领队而有余,但他却选择了三十个青少年作为训练的目标。
  他的主张是:“一切训练要从年轻时严格着手,越年轻越有前途,越严格越有成就!”
  所以,江辉现在是一间学校的校长,也是一支排球队的领队兼教练。
  但我认识这位江校长,却是在一座苍凉的山峰上。
  那一天,天气十分严寒,在那山峰四周,都结满了皑白的霜。
  约莫在上午六点左右,我就已背着一大堆摄影器材攀到山峰之上,准备等到日出时份才开始摄影。
  我喜欢摄影,甚至认为是自从工业革命以来世间上最伟大的发明。
  只要等到时机成熟,我会开一个摄影作品展览会,请同道中人共同分享龙乘风的摄影成果。
  面对着重达三十余磅的各种摄影器材,我总是有着一种飘飘然的感觉,认为自己已经是个摄影专家了。
  但很不幸,就在那个严寒的晨曦,我在那苍凉的山峰上遇着了一个真真正正的摄影专家——江辉校长。
  他首先告诉我:“今天太冷,寒流从北方吹来,肯定是个灰色的日子,所以,决无日出之景可拍。”
  我说:“不会爆冷门吗?”
  江辉摇摇头:“这不是赛马,也不是跑狗,又如何会爆冷?”
  结果事实证明,那一天终日灰沉沉地,正是晩无星月,日无太阳,想拍摄冬天日出的照片,简直就是缘木求鱼,比守株待兔还更蠢了九千万倍。
  虽然等不到冬日的阳光,但我却因此而认识了这位江校长,我说很不幸,那是因为江辉在摄影这方面的知识和技术,已达到了十分精辟,简直是岀神入化的阶段,以致使我这个自以为是专家,立时产生了我是“幼稚园生”的感觉。
  那一天,我们在没有阳光的天气下拍摄自己所追求的照片,但出乎意料地,成绩居然颇为理想。
  我们第二次见面的时侯,大家拍出来的照片都已冲晒好了,我们互相交换作品,又互相研究每一帧作品的优劣,最后所得的结论是:“撕剩而两。”
  他把一叠比扇子还大的照片一帧一帧撕掉,然后把唯一剩下来的照片送给我。
  我也东施效顰,照做如仪。
  他很高兴,用宽阔结实有力的手掌在我肩上一拍:“好,我交你这个朋友!”
  江辉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他是个校长,但情性坦率猛直,甚至可以说是有点像个狂人,但你若要交朋友,就得首先选择这一种。
  我所不明白的,就是他为甚么也会选辉我做他的朋友?

  楔子(之二)
  洛云是惊奇俱乐部的始创人兼会长,也是一个真真正正的狂人。
  他喜欢过刺激的生活,玩新鲜的玩意,早在八九岁的时候,他已在欧洲高纬度地区苦练雪地溜冰技术,有一次还险些堕入万丈深渊里。
  但他不怕,又再埋头苦练,终于在二十五岁那年,在北欧一次花式溜冰大赛中获得双人表演项目的冠军。
  事隔数年后,洛云重游北欧,又再次在冰天雪地里表演他那卓绝不凡的身手。
  这一次他来到了瑞典,当年和他合作表演雪地溜冰,最后还获得了冠军奖状的金发女郎仙蒂娃,她一早就在“雪岭滑冰风帆会”的酒吧里等候着洛云光临。
  那一天,虽然还是冰天雪地,但阳光却十分明媚,透过酒吧的幕墙玻璃,仙蒂娃终于看见了洛云红光满面地走了进来。
  一看见他这种面色,仙蒂娃就知道他曾经在飞机上喝过酒,而且还一定喝得不少。
  这位身材和样貌都跟“蝴蝶仔”女主角很相似的金发女郎没有猜错,洛云的确喝了不少威士忌,那是因为他在飞机上遇见了一个英国朋友。
  那英国人喜欢喝威士忌,而且还要洛云奉陪。
  洛云就是这样才有了几分酒意的,但仙蒂娃不管他曾经喝了多少,一上来就搂住了他,柔声说:“我要你陪我喝中国的茅台。”
  洛云拍了拍她纤幼的腰肢,微笑着说道:“这里怎会有中国的茅台酒?”
  但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已有一个穿着白色燕尾礼服的棕发男人,用银盘托着一瓶茅台走了过来。
  这棕发男人看来不像是北欧人,而且也不像是一个侍役。
  仙蒂娃立刻向洛云介绍:“这位是约图,是巴西一座蔗糖制造工场的老板。”
  对于这个人的出现,洛云虽感到意外,但在礼貌上,他自然向他点头微笑,说:“你好,我是中国人,名字是洛云。”
  约图已开始为他斟酒。
  茅台很香,但在这里居然可以看见这种酒,未免是有些奇怪。
  银盘上只有一个杯子,当约图把酒斟满之后,就把这杯酒递给洛云。
  洛云接过这杯酒,怔怔地望着约图:“怎么只有一只杯子?
  约图笑了笑,但笑得不怎么自然,过了好一会,他才说:“这一只杯子是你们共同使用的,我祝贺你们会有一个很愉快的雪地假期。”
  洛云望了望仙蒂娃,她点点头,说:“你先喝一半,其余的我喝。”
  洛云耸耸肩,微笑着依言把酒喝了一半,接着,仙蒂娃也把其余的一半喝了。
  约图向他们挥了挥手,说道:“你们出去玩个高兴罢。我就在这里喝酒。”说完,抓起了酒瓶,把整瓶茅台直往喉咙里灌。
  洛云感到奇怪极了,本来想问这人两句说话,但仙蒂侄已搂着他的腰把他推走了。
  洛云忍不住问:“约图是甚么人?”
  仙蒂娃说:“巴西人,而且在上星期五之前,他还是我的第一任丈夫。”
  洛云吃了一惊:“你已结婚?”
  仙蒂娃嫣然一笑:“当然已结婚,否则又怎会在上星期五和他离婚?”
  洛云叹了一声,说:“那真可惜,他看来是个很不错的男人。”
  仙蒂娃点点头,又用手拨了拨给山风吹乱的金发:“你很有眼光,但有一件事是无法想像得到的。”
  洛云笑了笑:“是不是和在床上有关的?”
  仙蒂娃瞪了他一眼,接着失笑道:“你这句话不能算错,但真正的理由,你还是一定没有弄懂。”
  洛云咳了一声,试探着问:“是不是他……”       
  还没有说完,仙蒂娃已在他的嘴唇上用力吻了一下,然后才说:“我是受不了他的鼻鼾声!”
  洛云怔住,道:“这也是离婚的理由吗?”
  仙蒂娃拉着他的手,向一座髹得火红似的仓库走过去,在那里,有无数滑冰风帆摆放着。
  所谓滑冰风帆,就是利用风帆在冰上滑行,滑冰者要穿上雪橇,然后配合一种特别设计的风帆,就可以在冰原之上以髙速滑行,其速度之高,就连一般跑车也有
  所不及。
  仙蒂娃显然是此道髙手,幸而洛云也不是第一次尝试这种玩意,所以仍然可以跟她玩得并驾齐驱,不致于远远堕后。
  仙蒂娃玩得很兴奋,不断催促洛云滑得快一点,其实,他们破冰前进的速度,已高达毎小时二百公里!
  等到仙蒂娃意兴阑珊之余,滑冰风帆的速度才渐渐减慢,洛云又更接近了她。
  但就在这一刹那间,仙蒂娃的滑冰风帆突然发生爆炸!
  那爆炸的声音似乎并不怎么强烈,但套在仙蒂娃身上的滑冰风帆,却已在那一分一秒左右的时间里,变成了一团红色的火球!
  洛云立刻全身肌肉僵硬,双腿完全发软。
  在那短短三几秒之内,滑冰风帆不见丁,仙蒂娃也不见了!

  楔子(之三)
  丁船长曾经是丁舰长,他曾经指挥着一艘巡洋舰在远东区海域打过仗。
  那时候,丁舰长被誉为“怒海铁汉”,又被称为“东方卑斯麦”。
  现在,那艘巡洋舰早已给拆掉了,而在那一段拆舰的日子里,丁舰长天天都坐在拆船的船坞上喝酒。
  拆舰的工作人员,发觉丁舰长一天比一天瘦了,他本来像只雄狮,但后来却变得像只猴子。
  渐渐地,又有人发现,他的眼神越来越是呆滞,嘴里还不时呼唤着那艘战舰的名字。
  他初时多喝酒,少吃食物,但后来,有几天他甚至连一粒花生米也没有吃,身边的空酒瓶却是数之不尽。
  有人劝他,劝不听。
  有人想把他赶出去,却也没有成功。
  大家都担心这位已辞了官职的海军将领会死在拆船的船坞上。
  后来有一天,船坞里再也不见了丁舰长的踪迹,但他的鞋子却留在船坞上。
  有人惊慌起来,说丁舰长一定是自萌短见,跳海去了。于是,大家到处找寻丁舰长,甚至出动了潜水蛙人,但花了大半天功夫,还是遍寻不获。
  大家都感到绝望了,以为这一辈子再也见不着这位“怒海铁汉”。
  谁知道到了黄昏时份,一艘小渔舟从北方驶来,舟上两人谈笑甚欢,而坐在小舟前端一人,赫然正是失踪了整天的丁舰长!
  船坞的工程师立刻兴奋地大叫起来,又下令左右的工作人员马上把他迎接。
  丁舰长莫名其妙,不断抓着头,瞪着眼的说:“你们在干甚么?我又不是打胜仗回来,只不过是跟着这位老兄出外钓鱼而已。”说着,伸手向后面的汉子指了一指。
  那人向船坞的工程师和工作人员打了一个招呼,又欠了欠身才说:“我见丁舰长近来比较空闲,所以今天天还没有亮,就把他拉出大海去。”
  工程师终于长长的松了一口气,笑道:“原来是这样,我们初时还以为……以
  为……”
  丁舰长呵呵一笑:“你们是不是以为我指挥着一艘新的战舰打仗去了?”
  工程师呆了一呆,接着连忙笑着说:“是呀,我们都是这么想。”
  丁舰长又是哈哈一笑,道:“其实这也不能算是猜错,你瞧,这艘小渔舟就是我的新战舰,我今天一早就跟着战舰的舵手到大海作战去。”
  工程师身边的一个小学徒问:“你们跟甚么人作战?”
  丁舰长道:“不是人,是鱼,我们今天跟一大群?鱼作战,连手指也给炮火烧出了血。”说着,把右手食指一竖,指上果然还有两三道新的血痕。
  那小学徒又是一怔:“你们用甚么口径的大炮?”
  丁舰长立刻抓起了一个鱼丝辘子,咧嘴笑道:“就是这个!”
  从那一天开始,丁舰长交了一个新的朋友,精神上也有了一个新的寄托。
  在接着的几十年,他再也没有踏上过任何一艘战舰,他不再是丁舰长,但却变成了一艘远洋渔船的船长。
  他还是像壮年时那么喜欢海,只不过他的胡子现在已经变得一片银白。
  XXX
  南国的海域从不下雪,但当腊月来时,海面上的北风仍然十分凛冽。
  丁船长挨在船桅旁边,身上只披着一件破旧了的羊皮大衣。
  这羊皮大衣他已穿了三十年,他从来不肯让它沾上半点海水,因为海水会使它腐烂,使它受到侵蚀。
  这大衣若是他自己买回来的,就算是一天烂掉一件,他都总不会感到心疼,但这大衣却是那渔翁送给他的。
  那渔翁,就是那天早上,把丁舰长从船坞拉出大海去钓鱼的汉子,也就是在那一天回程之际,丁舰长决定不再做舰长,而要做一个船长。
  其实,那渔翁也不是一个真正的渔翁,他只是一个业余的钓鱼者。
  他家居岸上,工作也在岸上,但他却喜欢海,也喜欢交朋友,更尤其是和自己最喜爱的朋友出海与风浪搏斗,与凶狠的大鱼儿搏斗。
  那是一件赏心乐事,也是斗智斗力的拼搏。
  丁船长在第十五次跟渔翁岀海钓鱼的时候,就有过一段极姓忘极难忘的经历。
  那一次,渔翁给了他一副极粗极粗的鱼丝,又给了他一个几乎有半斤重的铅锤,而在铅锤之下所系着的钩子,更是有如尾指般粗大。
  那时候,丁船长的体重已回复正常,整个人的状态也已达到了巅峰,再也不是个终日对着破战舰愁眉苦脸的酗酒鬼。
  那一天,当他接到那副钓鱼工具的时候,颚下一大把胡子几乎全都竖了起来:“用这种大家伙来钓鱼?钓甚么鱼?”
  渔翁淡淡道:“甚么鱼上钩就钓甚么鱼。”
  丁船长咳了两下:“用甚么做饵?”
  渔翁抓起了一只活的乌贼,说:“用这个,它重两斤六两。”
  丁船长吸了口气,那时候正值严寒天气,他手上戴着了手套,而正当他想把手套除下来的时候,渔翁却摇摇头,说:“不必。”
  于是,丁船长就把乌贼、鱼钩、铅锤一古脑儿抛进海里,接着渔翁就说:“今天你要有点耐性,也许等到日落时分,鱼钩旁边的乌贼还是丝毫无损。”
  丁船长笑了笑:“我曾经在星加坡的码头上等过一个婊子,足足等了四十八小时。”
  渔翁一怔:“她爽约了?”
  丁船长摇摇头,说:“不是爽约,是迟到。”
  渔翁道:“她来迟了两天,你还在码头上等她?”
  丁船长道:“因为我说过不见不散,所以就算再等四十八天,甚至是四十八年,也一定要等到她才心息。”
  渔翁道:“这约会很重要吗?”
  丁船长道:“对她也许不重要,但对我来说,却比广岛和长崎的原子弹还更重要。”
  渔翁道:“你是不是向她求婚?”
  丁船长道:“你猜对了,她说要考虐考虑,于是我就告诉她,我会在码头上等候她的答复,不见不散。”
  渔翁道:“她真的是个婊子,还是只不过你故意用这种字眼来侮辱她?”
  丁船长道:“我也很渴望自己所爱的是个女神,但她不是,而是一个神女。”
  女神!神女!同是两个完全一样的字句,但倒转来念,意义就会变得完全相反。
  渔翁望着他,啧啧地说:“不管她是仙子也好,是婊子也好,她最后总算还肯来到那座码头见你。”
  丁船长道:“所以当她向我摇头说:‘不!’的峙候,我还是热情地拥抱着她,说:‘我不怪你,但仍然爱你。’她向我笑了笑,说:‘你的耐性很好,但脑筋却比浆糊更一塌糊涂,无论怎样,我永远都是不适合你的。’就是这样,我们这段露水情缘就在码头的海风下告吹了。”
  渔翁道:“但今天不用等四十八小时,你只等八个小时就知道今天有没有大鱼上钓。”
  丁船长哈哈一笑:“我一定等!”
  于是,他用极粗的鱼丝,极大的鱼饵等待着鱼儿上钓。
  渔钓仍以小虾幼丝垂钓,不到半天已钓了八九斤石斑和立鱼。
  但丁船长的粗丝大饵,还是没有甚么反应。
  但到了下午三点左右,丁船长忽然觉得一股沉重的拉力,透过鱼丝从海底传了过来,他眼色一变,向渔翁说:“来了!来了!”
  渔翁立刻把自己的幼鱼丝迅速拉起,同时说:“觑准机会就揪起它,千万不要手软!”
  丁船长透一口大气,神情紧张,咬牙切齿地说:“当然不会手软——”
  那时候,他体力正在巅峰之境,钓鱼技术也在渔翁指点之下练得不差,兼且鱼丝够粗够韧,手里又还戴着手套,这一切一切都显示,这一幕即将爆发的人鱼大战,丁船长会占着相当优势。
  倏地,丁船长粗壮的右腕用力向上揪,这一揪之势十分凶猛,看来最少也可以把鱼丝揪起三尺以上。
  但他的手才揪起一尺,鱼丝已“萧萧”声的向海底深处直射。
  “揪紧它,你一定比它更强壮有力!”渔翁大叫。
  丁船长胀红了脸,额上却迸现出青筋,他的嗓子比渔翁更大:“你不要担心,我会把它当作是船锚般直扯上来!”
  他体重超过两百磅,整个人就像是渔舟上的蛮牛。
  用牛力来钓一条鱼儿,只要鱼丝不断,又何惧之有?
  只见他奋起全力,把鱼丝一步一步向上拉,但那条还看不见的大鱼实在厉害,居然也可以跟丁船长的牛力拼搏。
  渔翁见形势有点不对,便说:“这家伙比想像中凶得多,不要蛮干!”
  丁船长用力地摇头,道:“不,鱼丝够力,我也够力,绝不能让它回到海底的大石里……”
  渔翁也在摇头,大声说:“还是让它先挣扎一会的好。”
  但丁船长好像已知这条不知名的大鱼拼斗得狠劲大发,渔翁的劝告,他完全没有听进耳朵里去。
  他用了全力,但鱼丝还是不时向海底急射下去。
  忽然间,丁船长“吔”的一声惨叫起来!
  也许他这一声实在是叫得太凄惨了,以致渔翁以为他受到些甚么可怕的伤害。
  但接着,只见丁船长颓然地坐了下来,面色铁青地说了四个字。
  他说:“鱼丝断了!”
  渔翁也不禁露出了极失望的神色,能够钓着一尾这样巨大的鱼儿,机会是绝不会多的。
  但这样凶悍巨大的鱼儿,终于得而复失,连鱼丝也给扯断!
  那种感受,对于钓鱼者来说的确是十分惨痛的,所以,丁船长那一下叫声,凄惨得就像给人在胸瞠上砍了一刀一样。
  两人你望我,我望你,就像是刚把一大箱宝藏抛进活火山口里似的。
  足足过了十分钟,丁船长才把鱼丝收回来。但等到他把鱼丝全都收回来之后,他傻住了。
  不但他傻住,连钓鱼经验丰富之极的渔翁也为之当场呆住,作声不得……

  第一章 这小妮子是不易招架的
  急景残年,家家户户都忙着大扫除,准备迎接新岁的来临。
  每年这个时候,我也会忙这个忙那个的,虽然早在很久以前,心里就已经有着“避年”的念头,但一年复一年,一岁复一岁,我似乎连一次都未曾避得开去。
  想到这里,我就十分羡慕洛云,在早一阵子,他还在阿拉斯加和几个生物学家一起研究金毛海狗,有一天,他用长途电话告诉我:“喂,你替小海狗喂过奶没有?你可知道,它们也是很出色的冒险家?每到十一月,一大群小海狗会奋不顾身地游进大海,但我身边的红鼻子老博士说:它们虽然勇敢,但却很惨,最少会有半数以上的小海狗在途中死亡,只有一些强壮而又运气好的小海狗能够冲破风浪,到达沙里德群岛栖身,然后长大……”
  那时候,我以为他最少会在阿拉斯加逗留一年半载了,因为我知道,那个“红鼻子老博士”是甚么人,也知道这个老博士耽在那种冰天雪地的鬼地方已有五六年之久。
  我也知道洛云有股傻劲,只要他神经发作,他可能会陪着那些金毛海狗一块儿作数百里的长途游泳。
  但在上个星期,我又接到了他的长途电话,这一次,他却是在瑞典打来的,他说:“红鼻子的老伴患病,他无法再陪着海狗,在两天前回到华盛顿去了,咱们分道扬镳,我现在到了瑞典。”
  当时,我笑了一笑,说:“是不是又想捧个冠军奖杯回来?”
  洛云却说:“我差点捧着了一枚小型火箭炮!”
  我呆了一呆,道:“你说甚么?”
  洛云叹了口气,道:“你不会明白的,事情很古怪,也很复杂。”
  我听见了不禁有点生气,便说:“既然我不会明白,为甚么给我这个电话?是不是长途电话的费用太便宜了?”
  洛云格格一笑:“那不相干,反正我以前在哥尔夫球场和桌球室里都赢过你不少钞票。”
  我更是气忿,正想数说六年前曾经在乒乓桌上直落杀了他三局的英勇事迹,他却已搁断了电语。
  我的脾气不怎么好,也立刻用力地把听筒搁在电话座上。
  “这个人,神经兮兮的,比我还更离谱!”我又骂了他七八句混蛋,然后才躺在床上,想着他这个人,想着他那句没头没脑的说话。
  他说过:“我差点捧着了一枚小型火箭炮!”
  那是甚么意思?是不是他乘坐的民航飞机,曾经给某国的军机追截,最后甚至还出动了火箭炮?
  又莫非是瑞典发生了大规模的陆战,以致火箭炮有如蚊子般到处飞来飞去。
  想到这里,连我也觉得自己有点神经兮兮了。
  “他一定是在开玩笑!”我想。
  但这种想法很快又给自己推翻,因为他又说过:“事情很古怪,也很复杂。”既然是一件又古怪,又复杂的事情,那么就算洛云捧着了一枚核子弹,那也是有言在先,再也不足为异的了。
  可是,那到底是一件怎样的事情?
  我当然无法从那两三句简短的谈话,就可以知道所有的真相。
  渐渐地,我恼恨的心情化作了担忧,我担心洛云终于会在瑞典给火箭炮轰中!
  而就在这时候,电话铃声又再响个不停。
  也许我想得太入神了,以致一伸手抓起听筒,立刻就大声说:“是不是瑞典的
  长途电话?”我真的很渴望洛云再跟我联络,再详细一点禀明真相。
  “龙大侠,你的女朋友原来在瑞典吗?”一听见“龙大侠”这三个字,我就知道这人是谁了。
  我不禁哑然失笑,接着不断地拍着额角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江校长!”
  江辉冷笑一声:“你现在才道歉,是不是太迟了一些?”
  我苦笑了一下,解释道:“洛云到了瑞典,他刚才给了我一个没头没脑的长途电话,所以我以为这电话又是——”
  “废话!我谈的不是这个!”江辉哼的一声,说:“我要的是胜利稿!”
  一听见“胜利稿”这三个字,我的眼睛立刻瞪大了两倍,心里却在连声暗叫:“糟啦!槽啦!这桩十万火急的事情居然忘掉了。”
  原来江辉那支少年排球队在两天前赢了一场胜仗,当时我也曾经在场边观战。
  那一仗打得十分灿烂,可说是战情高潮起伏,令人看得如痴如醉,不要说是少年排球比赛,就算是甲组甚至是许多国际性的重要赛事,也未必会有如此扣人心弦的镜头出现。
  所以,江辉决定要把这场赛事描叙出来,然后在报章及体育杂志里发表。
  由于当时我也在场观战,所以他就把撰写这一篇“胜利稿”的责任交了给我。
  本来,我若一回到家里就执笔,应该很快就可以大功告成,但那一天晩上,由于球队的胜利,我高兴起来,居然在晩皈庆功宴的时候自己灌醉了自己。
  虽然,那不算是大醉,但总也算是小醉了,在小醉之余自然最好就是睡觉,而等到一觉醒来之后,却又居然把“胜利稿”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
  这时候,我急了起来,只好说:“给我三十分钟,我马上——”
  “我给你半天时间,但不是写胜利槁,而是执拾行装,明天八点正在老人院门前等我!”江辉像是说急口令一般,而旦这几句话也是没头没脑的。
  “别收线!”我怕他有如洛云一般,急急叫道:“你说清楚一点行不行?”
  江辉嘿嘿一笑:“我说得还不够清楚吗?”
  我忙道:“你说得已经很够清楚,只是我的脑筋不够灵活,所以并不怎么明白你的意思。”
  江辉道:“胜利稿我写好了,而且很快就会刊登出来。”
  我如获大赦,长长吐出口气才道:“素知江校长文采出众,而在下写的只不过是走江湖文章,这码子事当然还是由你亲力亲为执笔的好……”
  “少给我高帽,”江辉哼的一声,“难道你跟我这许多年朋友,还不知道江某既不吃软,也不吃硬的吗?”
  我的脸登时一热,但胜在面皮还不算太薄,过了半响又再嘻皮笑脸地说:“我当然知道你软硬倶不吃,只喜欢吃恰恰好蒸熟的海鲜。”
  江辉这才“晤”的一声,道:“你还不算太笨!”
  我皱了皱眉:“但你不是想请我到老人院里去吃海鲜罢?”
  江辉道:“你还没有这个资格。”
  我又嘻嘻一笑:“这个自然,我现在才十五岁!”
  江辉却冷笑一声,道:“即使你真的只有十五岁,想加入我的排球队也已超龄了。”
  我怔了怔,过了一会才总算明白过来:“你明天要率领排球队参观老人院?”
  江辉却叹了口气,道:“不要再问了,总之,明早八点,在青湾道的老人院门前等我就是。”
  说完,只一声“再见”,电话已搁断了。
  我苦笑了一下,又在听筒上用力吹一口气,才把听筒放回到电话座上。
  XXX
  第二天,阴风细雨,气候严寒。
  在这种冷冰冰的日子里,我可以在床上蒙头大睡,直至隔邻教堂午间钟声响起才爬起来。
  但不知怎的,近几年来,那教堂连钟声也消失了,原因何在,待考。
  我虽然可以懒得出奇,但也可以精警得令自己大为叹服,就算我在凌晨五点才睡觉,只要是八点有约,到时我就一定会准时到达,而不会迟到半秒。
  我之所以对自己大为叹服,是因为我并非倚靠闹钟或者闹表才能准时起床,通常,只要腕上有一只普通的手表,我就会“到时即起”,前往赴会。
  这一天也不例外,才七点五十八分,我就已经站在老人院门前了。
  在老人院门前,没有老人,倒有不少年青男女站着等车。
  三分钟后,一辆旅游巴士在老人院门前停下,车门才打开,我就看见了江校长脸上那种与众不同的笑容:“龙大侠,欢迎!欢迎!请上车!”
  我陡地呆住:“不是你下车吗?这里是老人院了。”
  江辉又笑了笑:“我几时说过要进入老人院?我只是叫你在这里跟我们会合而已。”
  我向车厢望去,只见里面有二十几个活泼壮健的少年,其中有十几个我都认得,他们都是排球队的成员。
  我耸了耸肩,只好上车。
  车子立刻向北郊直驶,江辉望着我,说:“我们到一个渔村去渡假,而且是宿管。”
  我的瞳孔立刻收缩:“这么冷的天气,我们还去吹海风?”
  江辉道:“你若不够衣服,我这里有报纸。”
  我呆了一呆,才道:“不够衣服又跟报纸有甚么关系?”
  江辉道:“这世界上若没有报纸这种东西,我在英国留学念书的时候早已给冻死。”
  我呆了半晌,才道:“那是怎么一回事?”
  江辉道:“那一年十二月,一连多天不停地下着大雪,我驾驶着的小型汽车在郊外坏了,连人也迷了路,所穿的衣服又不够暖,直冻得脸青唇白,牙关打颤,眼
  看实在很难支撑下去,幸好车里有几叠报纸,我灵机一触,立刻把报纸弄皱,然后一张一张的塞进衣衫里,这才暖住身躯,得以支持到援手赶来。”
  我听得不住点头,道:“此计果然甚妙,但这里不曾下雪,我身上的衣服不算少,所以报纸取暖这一着,是万万用不着的。”
  江辉笑道:“用不着自然最好。”
  巴士一直向北走,天气也彷佛越来越是寒冷。
  XXX
  约莫经过两小时车程,旅游巴士才在一个码头旁边停了下来。
  我还没下车,就已问江辉:“我们要前往的渔村在甚么地方?”
  江辉立刻向码头边停泊着的一艘中国式游艇指了指:“它会载送我们到达目的地。”
  那一艘游艇大概长六十五尺,虽然天气很冷,但少年排球队的成员都是初生之犊,他们绝不畏惧刺骨生寒的海风,居然没有人愿意缩进船舱里。
  江辉身为领队,自然也在甲板上陪着他们,而我,却老实不客气走进船舱,在一张柔软舒适的沙发上坐了下来。
  游艇离开码头了,我正想瞌上眼睛睡一会儿,忽然有人在我的身边轻轻地说:“阁下是龙先生吗?”
  这声音虽然说得很轻,但却清脆如铃,令人觉得十分悦耳。
  我立刻睡意全消,转过脸向身边望去,只见向我说话的,是个大约二十一二岁
  的红衣女郎。
  她的脸庞很清秀,一双眸子更是清澈有如秋水,再加上一身明艳照人,式样和剪裁都很合适的衣着,实在令我为之眼前一亮。
  当我还在发怔的时候,她的手已伸了出来,然后又微笑着说:“我姓叶,叶蔚蔚。”
  她的态度很大方,反而使我显得有点过于拘谨了。
  我和她握了握手,才说:“是江校长告诉你知道我会来的?”
  叶蔚蔚摇摇头,道:“不是江校长告诉我,而是我叫江校长把你邀请到这里来的。”
  “甚么?”我诧异地说:“是你的邀请?他怎么不早点对我说清楚?”
  叶蔚蔚说道:“也许他知道你是个很忙碌的人,更尤其是在这个时候,若不用点古怪手段,只怕很难把你从市区里逼出来。”
  我闷哼了一声,道:“他看来并不像个很古怪的人,但有时候做的事情却令人莫名其妙。”
  叶蔚蔚看了我一眼,道:“你呢?你自己又怎样?”
  我勉强一笑,道:“我很正常。”
  叶蔚蔚道:“一个正常的人,又怎会在早上九点的时候写稿,到了中午十二点正吃饭,然后又在下午一点继续工作,到了黄昏五点的时候就搁笔?”
  我道:“朝九晩五,这岂不是很正常的工作时间吗?”
  叶蔚蔚婿然一笑:“在别的行业来说,这种工作时间当然是很正常的,因为绝大多数要上班的人,他们都没有选择工作时间的自由,但你们这一个行业却不同,据我所知,你们大多数人都是喜欢在夜阑人静时候才写稿的。”
  我凝视着她,过了片刻才说:“你似乎对我的工作习惯相当清楚?”
  叶蔚蔚道:“这是江校长说的。”
  我道:“所以,你认为在朝九晩五的时候写稿,看来似乎很正常,其实反而是古怪之极,对吗?”
  叶蔚蔚道:“我以前也认识过好几位作家,他们都不是太有规律的人,所以,你工作的时间那么有规律,反而就变得令人有点奇怪了。”
  我叹了一声,道:“你弄错了,江校长也弄错了。”
  叶蔚蔚一怔:“难道江校长说的都不确实?”
  我摇摇头,道:“他也不是存心骗你,我的确曾经有一段时期这样刻意安排,目的就是想尝试一下朝九晩五工作时间的滋味。”
  叶蔚蔚道:“你觉得怎样?”
  我笑了笑,道:“很好。”
  “很好?”叶蔚蔚有点意外地瞧着我,“是真的很好?还是很不好的另一个代名词?”
  我道:“我的意思是说工作时间很好,是真的很好,可不是故意说反话。”
  叶蔚蔚道:“既然这样,你应该继续采用这种工作时间呀。”
  我道:“但是有一件事却很古怪,我在白天所写的稿子,通常水准都并不怎么好?”
  叶蔚蔚奇道:“这是甚么缘故?”
  我道:“我也很想知道。”
  叶蔚蔚眨着晶莹的眼珠,笑道:“我明白了,你的灵感一定像是夜猫子,不到晩上决不出来。”
  我笑了笑,道:“灵感是一种很高级的东西,只有极高级的大作家才配谈论灵感。”
  叶蔚蔚讶然地说:“你不是靠灵感才能写出那许多小说吗?”
  我道:“我写小说靠的不是灵感,而是一支笔,和一叠又一叠的原稿纸,倘若只有灵感到了的时候才动笔,也许我每年只能写出几百字而已。”
  叶蔚蔚忽然用一种奇特的眼光望住我,道:“你果然是个很特别的人。”
  我扬了扬眉,道:“这又是江校长说的?”
  “不,他没有这样对我说过。”她摇摇头,道:“这只是我自己的观感。”
  我盯着她那清丽脱俗的鹅蛋脸,终于忍不住说:“你想我来,现在我已来了,有甚么事情不妨直说。”也许我给她问得太多了,所以很想从被动变成主动。
  叶蔚蔚却问我说:“你要喝点甚么酒吗?”
  我怔了一怔,道:“这又跟喝酒有甚甚么关系?”
  叶蔚蔚说道:“我知道,你在喝了酒之后,总是很容易答应别人所提出的要求的。”
  我有点尴尬,只好说:“我承认,这是我的缺点,但我还有另外一个更大的缺点,就是在早上的时候绝少喝酒。”
  叶蔚蔚道:“这个我也知道。”
  嘿嘿!她又知道!
  这时候,我巴不得马上把江辉揪进来,质问他到底在这女郎面前说了多少有关于我的事!
  谁知叶蔚蔚接着又道:“江校长常说:‘龙乘风是个好好先生,他很乐于助人,为人又有胆色……”
  听见这三句话,我的恼恨几乎立刻化为感激,而也就在此际,江辉拉开了船舱的玻璃门,笑容可掬的走了进来。
  “龙大侠,让我来介绍……”
  我不等他说下去,立刻便截然道:“你现在才介绍,最少已迟了十五分钟。”
  江辉“哦”的一声,首先望了叶蔚兰一眼,然后才对我说:“原来你们已谈得很投契了,那很好,叶小姐的父亲,也就是这艘游艇的主人,而今天晩上,我们还要到他们的家里作客。
  我怔了一怔,问道:“所有的人都去吗?”
  江辉说道:“不错,叶小姐家里很宽敞,床褥被铺也很充裕,就算招呼五六十人住上十天八天,也是绝对没有甚么问题的。”
  我吃了一惊:“你不是要我住上十天八天才肯放人罢?”
  江辉笑着回答道:“君子不强人之所难,你若非走不可,现在也可以回程折返市区。”
  我吁了口气,说道:“既来之,则安之,而且我也很想到郊外的渔村轻松一两日。”
  叶蔚蔚向我报以微笑:“难得龙大侠驾临敝村,我们自当热烈欢迎。”
  江辉瞪着她,气呼呼地说:“是不是只欢迎他,而不再欢迎江某?”
  叶蔚蔚也瞪着他,之后才用一种奇怪的语气说:“你不是常说自己是这里的‘半个村民’吗?既然也是村民,又何必自己人来欢迎自己人回到自己的渔村里?”
  江辉哈哈一笑,道:“但我毕竟只是‘半个村民’,所以你们最少也该欢迎我的另一半。”
  说到这里,游艇已经泊岸,有几个少年排球队的队员甚至已跳上了码头。
  只听见叶蔚蔚抿嘴一笑,对江辉说:“还不上岸?欢迎你另一半的人已在码头上等着你啦。”
  江辉捏了捏鼻子,叹道:“幸好你不是我的女朋友,否则光是这个早上,我就得给你气得快要跳海了。”
  叶蔚蔚“嘎”的一声,叫道:“你在发甚么神经病?”
  江辉哈哈一笑,用力拍了拍我的肩膊,道:“这小妮子不易招架,你可得要小心了。”
  我知道他是在说笑,自然也不以为意,倒是叶蔚蔚给他说得胀红了脸,恨不得马上擂他几拳来消气。
  但江辉行动迅速,早已像兔子般跳上了码头。

  第二章 来到一个古怪的渔村
  这条古朴的渔村,令人有着一种与世无争,宁静舒泰的感觉。
  我和几个少年排球队的队员在码头上垂钓,居然略有斩获,钓得石斑十余条。
  虽然我们所钓的石斑并不大,最大的一条也只有半斤左右,但我们已很高兴。
  江辉在安排了排球队队员的住宿地方后,就跑到码头来找我:“收获怎样?”
  我笑了笑,道:“不差,才放下鱼丝就已钓获红斑一条,重六两正!”
  江辉道:“但锅里的六斤红斑快要蒸熟了,你快来品尝一下。”
  我怔了怔:“何来六斤红斑?”
  江辉笑道:“若要等你钓上来才吃鱼,只怕非要等到明年不可,叶老板知道我带了你来,所以早就嘱咐厨房大师父为我们准备海鲜。”
  我道:“排球队队员又怎样?”
  江辉道:“他们喜欢烧烤。”
  我点点头,马上把鱼丝收好,就在这时候,我看见了一艘渔船,在码头外面经过。
  这艘渔船并不大,约莫只有十五尺长,船上摇橹的是个十三四岁的少年。
  这少年穿着一套纯黑色的衣裳,头发有点发黄,脸上还有几颗小麻子。
  但他的模样并不难看,笑起来的时候两颊还出现了浅浅梨涡,看来就像个女孩子。
  但女孩子的手绝对比不上他那么粗壮,,嗓子也不会像他那么嘹亮。
  “江校长,欢迎你又来了!”黑衣少年忽然向江辉挥手,脸上充满了笑意。
  江辉立刻住了脚步,也向他挥着手:“华劲,你往哪儿去了。”
  那黑衣少年原来叫华劲,他把渔船靠近过来,说:“送一个亲戚到鱼排。”
  华劲所说的“鱼排”,就是伺养海水鱼的地方,原来当地的渔民用尼龙网造成鱼笼,然后在鱼笼里面把鱼儿养大,而那些鱼笼密集的地方,他们就称之为“鱼
  排”。
  江辉道:“近来有没有去钓鱼?”华劲似是怔了一怔,又好像不懂得怎样回答这个问题,以致连面色也变得有点异样。
  我忽然觉得有点古怪,但到底古怪之处在那里,却又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只见华劲吸了口气,却没有回答江辉的问题,只是说:“你甚么时候走?”
  江辉道:“大概是明天下午。”
  华劲道:“待会儿我送你几条鱼。”
  江辉忙道:“不要客气了,梁嫂、亚带和尾叔都已送了鱼儿来。”
  华劲道:“他们送他们的,我送我的,你若不接受我就生气!”
  江辉见他好像真的想生气,只好说:“不要生气,我接受,但不要太多,一条就很足够了。”
  华劲的眼珠子转了转,终于点点头说:“好,我就拣一条最细小的送给你。”
  江辉哈哈一笑,道:“好小伙子,说话越来越像老骨头了,快把船泊好,上来跟咱们一起用板。”
  华劲却摇摇头,道:“不,我已吃过阪,现在还很饱。”
  江辉知道这孩子很倔强,也就不再勉强他,和我一起向渔村进发。
  XXX
  叶蔚蔚的父亲,在这条渔村里是富户,也曾经是这里的村长。
  在“鱼排”里,他所饲养的海水鱼超过两万斤,而且大多数都是价值昂贵的品种。
  现在,大多数人都叫他叶老板。
  叶老板看来并不像个渔村里的人,最少,他今天不像。
  我看得出,他身上所穿着的西装,无论质料和裁列都是第一流的,虽然他的身材略见肥胖;但这套西装穿在他身上,仍然使他显得神采奕奕,看来就像是大都市里成功人物的典型。
  但他的妻子却又黑又瘦,虽然今天她已穿红带绿,十只手指更最少有五六只戴上了名贵的指环,胸前又挂着一条镶着钻石的白金坠链,但这样反而使人觉得不伦不类,和她丈夫那种气宇轩昂的形态相比,可说是有云泥之别。
  我并不认为叶老板很有男性魅力,但是他最少懂得怎样使自己保持着一种容光焕发的形象,而叶太的装扮,却未免是欲盖弥影,使人有“暴发户太太来也”的感觉。
  也许有人会认为我说得十分刻薄,但很抱歉,这个女人给我的印象,的确就是如此。
  但经过一番寒暄之后,我却发现叶太并不是个喜欢炫耀自己的人,她是个很纯仆的中国女性,而且一定有过相当长时间艰苦生活的经历,这一点,我可以从她那双粗糙的手看得出来。
  她的手简直粗糙得像是两块花冈石。
  可是,她的女儿蔚蔚,却像是羊脂白玉精雕出来的美人儿,和叶太的形貌,丝毫没有半点相似之处。
  江辉认识这一家人,一定已经时日不浅了,而事实上,整条渔村的人,都和这位江校长十分稔熟。
  但这一次,叶老板招呼我的时间,比招呼江辉的时间还要多,他不断向我问这个问那个,似乎把我当作是一本会说话的百科全书。
  幸而我平时有“博览群书”的习惯,而他所问的问题也并不怎样偏僻深奥,所以总算还能勉强应付得来。
  从叶老板的神情看来,他是很关心叶蔚蔚的,因为他和我说话的时候,不时望着女儿,而且好像有某种疑难的问题尚待解决。
  我只是这样猜想,但心里也认为这种想法不会和事实距离得太远。
  正当我和叶老板谈话的时候,电话铃声忽然响起。
  叶蔚蔚抓起了听筒,只是轻轻的说了几句话,然后又点头才挂断了电话。
  我装作没有看见,但心里却有着一种奇怪的预兆,好像有一件很不寻常的事情已经发生了。
  叶蔚蔚挂断电话后,叶太立刻就把她拉到一旁问长问短,但两人的声音都很低,我又正在和叶老板淡话,所以她俩到底说些甚么,我连一个字也没有听见。
  只见叶太的神色忽然十分苍白,连双手也在发抖。
  叶蔚蔚又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然后就出门去了。
  她走得很匆忙,居然没有再理会我和江辉。
  这时候,江辉也有点诧异,他问了叶太两句,但叶太却只是不断地摇头,频频说:“没事,没事。”
  她显然是个不擅于撒谎的女人,她越说没事,我和江辉心里的疑惑也就越甚。
  但她既然不肯说甚么,江辉也就不好意思再问下去。
  这一顿午饭,虽然菜式丰富,味道鲜美,但却有阵阵疑云笼罩在我的头上。
  所以,我很想到外面吹吹海风,好让自己的头脑能够清醒一点。
  XXX
  天色越来越是阴暗,北风越刮越是凶猛。
  我和江辉站在码头背风的地方,欣赏着这条渔村冬日的景色。
  我忽然又想起了洛云。
  这里再冷,也比不上冰天雪地的瑞典冷。
  洛云在瑞典有了甚么奇怪的遭遇?他甚么时候才会回来?
  这家伙是个喜欢玩命的人,我真奇怪这种人怎么能够活到三十岁。
  正当我想洛云想得出神的时唉,一艘舢板就在我和江辉的面前停下。
  摇橹而来的,正是华劲。
  他看见了江辉,甚么话也没有说,就把一个尼笼鱼网从舢板旁边揪了起来。
  鱼网里只有一条鱼,他把鱼儿揪到江辉面前放下。
  江辉吃了一惊,我也是一样。
  因为这条鱼儿很大,差点连那个大鱼网也载它不下。
  “好大的石斑!”我惊呼了一声。
  江辉却立刻摇摇头:“这不是石斑,是龙趸,而且在它的同类中,他也不能算是大鱼。”
  华劲这才点点头,说:“这是不大不小的龙趸,还不到一百斤。”
  我不禁为之暗暗惊叹,我惊叹的并不是这条龙趸,而是看不出华劲膂力居然这么厉害,居然可以把这条活生生的龙趸揪起来。
  江辉望着这条大鱼儿,过了好一会才问华劲:“这是从哪里弄来的?”
  华劲向大海一指,却一言不发。
  江辉不满意,道:“它当然不会是从山顶跑下来的,但在这个年头,想弄一条这样的家伙上来,简直就是大海捞针!”
  “不是大海捞针,是大海捞鱼!”就在这时候,码头上忽然响起了一个人苍老的笑声。
  这人的笑声虽然苍老,但却还是很宏亮,我们同时回头望去,立刻就看见了一个嘴角咬着烟斗,身上只披着一件破旧羊皮大衣的老人。
  这人虽然老了,但身形还是十分健硕,腰肢还是挺得笔直。
  “丁船长,你回来了!”江辉立刻兴奋地大笑,然后就上前和这个老人热烈地拥抱。
  丁船长摸了摸他的头发,忽然又呵呵一笑:“你不再是小江了。”说着,居然在他的头顶上拔了一小撮头发。
  他看了一看,才又说道:“在十根头发里,有三条已经变白!”
  江辉哈哈一笑:“不错,当年的小江,如今已变成了老江,再迟十年,我就是老老江了。”
  丁船长立刻把烟斗从嘴角拉出来,同时用力地摇头道:“不要向这个‘老’字投降,你瞧,我比你大几十年,直到现在还是不断跟大海搏斗,而且还会继续再搏斗下去,永不言败!”
  江辉点了点头,大声应道:“对,我们不投降,无论对任何人任何事都绝不投降!”
  华劲却说:“但是这条龙趸却要投降了。”
  江辉望了他一眼,又再望望丁船长,忽然说:“这条大像伙到底是谁的?”
  丁船长道:“现在当然是你的,你可以马上吃了它,也可以抱它上床当作是软枕。”
  江辉仍然直望着丁船长,道:“这是你从远海弄回来的?”
  丁船长哈哈一笑,道:“且莫管它从哪里来的,总之这是华劲送给你的一点心意。”
  江辉“哦”的一声,笑道:“我明白了,是你把龙趸送给华劲,然后华劲又再把它送了给我!”
  丁船长终于承认,道:“对了,就是这么简单!”
  江辉叹了口气,过了半晌才对我说:“这位就是丁船长,他甚么都好,就是对朋友太豪气,往往令人吃不消。”
  然后,他把我介绍给丁船长认识。
  丁船长把手一伸,和我热烈地握了握手:“欢迎阁下来到这个古怪的渔村。”
  我怔了一怔,忍不住问:“这里有甚么古怪?”
  丁船长咧嘴一笑:“只要有我这么一个船长在村里,自然就一切都会变得古古怪怪起来。”
  我微笑着,不期然地更仔细打量着这位丁船长。
  只听见丁船长又说:“小江的父亲,和我也是朋友,若不是他,说不定我早已醉死在船坞里!”
  他拍了拍身上的羊皮大衣,又接着说道:“这个宝贝,就是他老子渔翁送给我的……”
  XXX
  对于这位丁船长,我虽然只是第一次和他见面,但对于这个人的事迹,我倒不算陌生。
  江辉经常提起这个人。
  在本故事楔子之三所描述的渔翁,他就是江辉的父亲。
  渔翁是丁船长的老朋友,那么江辉自然该算是丁船长的世侄辈。
  但丁船长却把他当做另一个“渔翁”,把他当作是朋友。
  而江辉也是个豪气干云的奇男子,对于俗世之见从来都不怎么理会,所以,他也把丁船长当作是自己的朋友。
  丁船长经常岀海,一年之中最少有八九个月在大海茫茫之中,这一天我有机会遇见他,也可算是一种缘份。

  第三章 华劲与龙趸来得很神秘
  在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里,华劲用舢板载着我们在码头附近垂钓。
  风很冷,海水更冷,我的手指很快就已冻得完全麻木。
  丁船长忽然把一个铜瓶子递给我,说:“长白山野生人参浸威士忌,喝一口保证浑身烫热。”
  我依言喝了一口,丁船长却“哇”的一声叫了起来:“这一口算甚么?是猫喝茶还是小鸭子喝水?要就不喝,一喝就得大口大口的吞!”
  我只好苦笑着道:“我不懂喝酒。”
  丁船长眉头一皱:“你是不是那个写武侠小说的龙乘风?”
  我点点头,故意把话题岔开:“你也是个武侠小说迷吗?”
  丁船长不答这个,却说:“你是龙乘风就行了,快大口大口的喝,我早就听人说过,你的酒量就像是当年天下第一号大醉鬼唐竹权那么厉害……”
  我大吃一惊,忙说道:“龙乘风何许人也,只要三杯灌下肚,只怕就得当场出丑。”
  江辉却笑了笑,道:“不必客气了,你若不大喝一口,只怕马上就会给丁船长踢进海里。”
  丁船长怪笑起来,道:“对!不喝就踢进海里!”
  我叹了口气,只好一口气把那瓶酒喝了差不多一半,才敢停止下来。
  丁船长立时鼓掌叫好:“这才是男人本色,正是大杯酒,大块肉,就算有天大事情也把它扛在肩上,既绝不皱眉,更绝不投降!”
  喝了一大口酒,我的兴致也来了,便说:“今天既已来了,自然不能做缩头乌龟,但现在要钓鱼,我们到晩间才再喝个痛快!”
  若是旁人见了,必然会认为我们神经大有问题,那条最少有八九十斤的龙趸已搬进厨里,今天晩上以至明天,已是绝对不愁无鱼可吃,又何必再在海上挨风吃浪,钓甚么鱼儿?
  但在那时候,我们似乎全然没有想到这一点。
  虽然,我们在这几小时之内的收获不多,但却一点也不觉得沉闷。
  我看得出,丁船长对江辉,是存在着一种难以形容的感情的,我甚至可以想象得到,江辉和他的父亲“渔翁”,一定有着不少酷肖之处。
  丁船长一定还很怀念当年第一次跟渔翁出海垂钓的情景。
  可是,当年的渔翁已不在这世界上,他如今只能面对着故人之子,来缅怀着昔日的一切。
  幸而,丁船长并非那种老是愁着眉苦着脸来想当年的老人,在绝大多数的时间里,他还是喜欢大声讲话,大声说笑。
  当我喝了半瓶参酒后,江辉手里的鱼丝抖动,过了半晌,他忽然把鱼丝一收,鱼儿立刻就已上钓。
  江辉收了两手鱼丝,笑道:“准是立鱼,好凶!”谁知话犹未了,鱼丝一轻,鱼儿已给溜掉。
  江辉“唷”的一声叫了起来,彷佛胸口给人揍了一拳。
  他把鱼丝收回,只见鱼钩仍在,鱼儿并不是扯断了鱼丝,只是勾它不稳,才给它挣脱了。
  江辉大为失望,他说:“这条一定是大赤立,而且最少超过五斤。”
  我也不时出海钓鱼,但一直没有碰过比较大一点的赤立,最多也只钓过一斤重左右的,反而大石斑却钓得不少。
  丁船长桀桀一笑,道:“鱼儿若要溜掉,就算是上帝也留它不住,说到凶,又有那一条鱼比得上‘钢牙’?”
  我怔了一怔,道:“有一种鱼叫‘纲牙’吗?”
  丁船长摇摇头,道:“钢牙只是一条鱼儿的名字,我不知是它到底是那一种鱼,甚至没有见过它的样子……”
  说到这里,他仰起脖子大喝了一口酒,然后又再说着那一段往事……
  XXX
  是多少年前的往事,丁船长已记不清楚了,但他还记得,那是他第十五次跟随着渔翁出海垂钓。
  那一次,他用的鱼丝很粗,粗得可以把他整个人吊起来。
  鱼饵也很大,大得连人都消化不掉。
  但那一次,丁船长钓的鱼儿更厉害,连他那样的大汉也险些抵挡不住。
  诚如丁船长刚才所说:“鱼儿若要溜掉,就算是上帝也留它不住。”
  那条不知名的大鱼,在人鱼角力了一段时间之后,终于还是溜掉了。
  它是怎样溜掉的?
  是鱼丝断了?还是它在挣扎的时候摆脱了鱼钓?
  两个答案都不对。
  真正的情况是:鱼钩给扯直了!
  XXX
  当丁船长说到“鱼钩给扯直了”的时候,脸上还是带着难以置信的神色。
  这件许多许多年的往事,到如今叙述起来,仍然有着一种扣人心弦的力量。
  那是甚么鱼?那条鱼儿的力道究竟有多大?
  我不禁问:“是不是鱼钓太软弱?”
  丁船长嘿嘿一笑;‘我也曾经那样想过,所以后来又用另一只完全相同的鱼钩,把它勾在码头的大铁链上,然后戴着皮手套拼命地拉,结果只有鱼丝给拉长了一点,而那鱼钩的形状却连半点也没有改变过来。”
  我叹了口气,道:“那一次,你是操之过急了。”
  丁船长道:“不错,那时候我简直是忘了形,完全没有理会渔翁的警告。”
  我道:“所以,你一直还是忘不了那条不知名的鱼,还给它起了一个名字叫‘钻牙’,对不?”
  丁船长点点头:“正是这样。”
  我道:“但我知道,你其实是忘不了江校长的父亲。”
  丁船长直认不讳,说道:“这个自不待言,你瞧瞧看,我这件羊皮大衣,就是渔翁送给我的,一直到现在,还保存得很好。”
  华劲忽然对丁船长说:“你想不想再钓那种大鱼?”
  丁船长道:“这是可遇而不可求的,谁都不知道在甚么时候才能再遇上一条那样的大鱼。”
  华劲道:“你最少该去碰碰运气。”
  丁船长道:“我碰过了,但结果都令人失望,不是钓不着,就是鱼儿太细小,完全不是那种滋味。”
  华劲好像还想说下去,但是当他发现我已经在瞥着他的时候,他就立刻闭上了嘴。
  江辉不以为意,他没有注意到华劲的一举一动。
  但我却总是觉得,华劲的言行都有点鬼祟,又好像有着某种秘密不敢让别人知道似的。
  尤其是那一条龙趸,我一直都认为它的出现相当古怪。
  因为我曾经看见华劲悄悄地向丁船长打了一个眼色!
  XXX
  转瞬又已黄昏。
  但今天的黄昏并不“黄”,它是灰的。
  天气的确很冷,但是在叶宅里,却是暖烘烘的,原来叶太早已为我们准备了火锅。
  火锅的主要材料是龙趸。
  丁船长也是座上客,他和叶老板十分熟悉的。
  但叶蔚蔚还是没有回来。

  第四章 发现华助举动神秘
  天色已黑,丁船长看来似乎有了七八分醉意。
  但他还是不断地喝,动作更完全不像个七八十岁的老人。
  他是粗犷的,也是热情的。
  我陪着他也喝了不少,但毕竟还是他喝得较多,所以,我就可能会比他清醒一点的。
  后来,丁船长要上厕所,而厕所却在屋后,所以江辉就叫我陪着他,不要让他跌倒。
  丁船长的脚步已很虚浮,说话也越来越多,而等到他从厕所里一摇三晃地走出来的时候,我就忍不住问了他一个问题:“那条龙趸是怎样弄回来的?”
  丁船长揉了揉眼睛,茫然地说:“我怎知道?”
  我眉头一皱:“它不是你的渔船所捕获的吗?”
  丁船长“呃”的一声,摇头道:“不!我的渔船没有网着龙趸,那条龙趸其实是华劲那小子的,他怕江校长不肯接受,所以就喑中和我串好,说龙趸是属于我的……呃……”
  我陡地吸了口气:“华劲怎会有一条这样的大鱼?”
  丁船长阿呵一笑:“这个我可不知道了,说不定……说不定是他在海里钓上来的!”
  我又再吸了一口气,道:“’他的渔船去不了远海。”
  丁船长道:“附近海域极多巨石,就算有龙趸匿藏在石口之间,也不是甚么奇事。”
  我道:“这龙趸很值钱,华劲这份礼物实在太重了。”
  丁船长说道:“别人也许消受不起,但是江校长却不同,华劲向来都很尊敬他的。”
  我又问道:“江校长和华劲有甚么渊源?”
  丁船长道:“当华劲只有七岁的时候,他曾经从一棵大树上摔下来,连右臂骨都折断了,是江校长把他带到市区住了两个星期才治好的。”
  我恍然大悟地说:“原来如此。”
  丁船长“呃”了一声,道:“别再问短问长,回厅子里继续喝酒吃鱼好了。”
  他叫我不要问,但我偏偏还是要再问一句:“那条龙趸,以你的经验看,它是不是给钓上来的?”
  丁船长点点头,道:“不错,是钓上来的。”
  我也点点头,表示明白。
  但是实际上,我心里的疑云却是更多了。
  华劲怎会有这条龙趸?是买回来的?还是在海里钓上来的?
  我寻思了好一会,认为华劲不可能买得到这种鱼,而且他的价钱很贵,绝对不是他所能够负担的。
  那么,唯一的可能性,就是华劲钓了这一条龙趸,然后再叫丁船长拿去送给江辉。
  但要钓龙趸,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华劲能应付得来吗?
  我知道他的膂力很大,但大海茫茫,这条龙趸他是在甚么地方钓的?
  还有,他为甚么这样鬼祟,好像这条龙趸有甚么重大秘密似的?
  虽然,我绝不怀疑华劲送这条龙趸给江辉的诚意,但这条龙趸的来源,却使我产生了一种奇怪的预感。
  我知道一定有事情发生了,但事情的性质到底怎样,我却说不上来。
  这一晚,丁船长带着八九分醉意回到他的渔船。
  他在这条渔村里有两间屋子,但他绝少在岸上逗留,他常说:“我的家,永远都是飘浮不定的。”
  陪他上船的是江辉,而我却被叶老板留了下来。
  叶老板用最好的茶叶来招待我,桌上还放满了新鲜的水果。
  我咬了一口苹果,正想问叶蔚蔚甚么时候回来,忽然眼前一亮,叶蔚蔚刚好就回来了。
  她还没有开口,叶太已把她拉开一旁,悄悄地问了好几句话。
  叶蔚蔚好像不断安慰着母亲,接着,我又看见叶太长长的吁了口气,还立刻燃着了一撮香烛,供奉在神台之上。
  叶老板也注意着这对母女,等到叶蔚蔚再走过来的时候,他咳嗽了两声,道:“你们慢慢谈,我要休息了。”
  我知道他是故意回避,而且也看出这个家庭一定发生了某种变故。
  但这毕竟是别人的家事,所以我只能保持着缄默。
  叶蔚蔚坐在我的身边,忽然斟了一杯酒。
  我忙说:“我已喝了很多,实在再也不能喝了。”
  叶蔚蔚望着我,过了半晌才道:“对不起,我只是给自己斟酒。”
  我怔了一怔,甚至觉得耳根有点发热,而就在那一瞬间,她已把满满的一杯酒喝掉。
  我有点奇怪,忍不住说:“女孩子很少这样喝酒的。”
  叶蔚蔚却瞪着我,忽然笑道:“你是不是说我已经不是个处女?”
  我吃了一惊,忙道:“叶小姐不要误会,我绝对不是这个意思。”
  叶蔚蔚道:“我知道你很能干,也很有侠义心肠,就像你笔下的雪刀浪子龙城璧。”
  我立刻摇头不迭,道:“龙城璧比我能干得多,他是浪子中的大侠,而我却只是一个煮字疗饥的爬格子动物。”
  叶蔚蔚道:“不要太谦逊,我早上已说过,要你帮我一个忙。”
  我苦笑了一下,耸肩道:“我不懂武功。”
  叶蔚蔚道:“我也不是想找一位武林盟主,而是需要一支生花妙笔。”
  我呆住,良久才道:“请恕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叶蔚蔚说道:“我的意思是说,是想请你写一个故事,一个没有人会相信的故事。”
  我更加莫名其妙了:“既然没有人会相信,为甚么还要动笔去写?”
  叶蔚蔚道:“因为这故事是真的,所以纵然没有人会相信,你也非写不可,至于稿酬,是每千字一千元。”
  我又呆住了,真的很想说:“你在开甚么玩笑?”
  但是这句话却在我嘴唇边吞了回去,因为我看得出,叶蔚蔚是很认真的。
  我沉默了很久,只好说:“我的稿酬,怎么说也不值这个数目。”
  叶蔚蔚道:“我知道你并不在乎钱,但这个故事,你一定会有兴趣写。”
  我望住她,道:“你甚时候开设了一间出版社?”
  叶蔚蔚道:“我没有开设出版社,但却很需要你为他们写一个故事,一个真实的故事。”
  “他们?”我皱着眉:“他们是甚么人?”
  叶蔚蔚吸了口气,道:“将来你也许会知道的。”
  “将来?”我有点不高兴:“为甚么要将来才可以知道?”
  叶蔚蔚道:“因为现在还不是应该你知道的时候。”
  我沉着脸,道:“但我却是一个很好奇的人,你若不肯让我知道整件事情的真相,就算是一万元写一张稿纸,我也不会动笔。”
  这当然是负气的说话,但叶蔚蔚的神情却立刻紧张起来:“不!不!你一定要写!”
  我冷笑一声,道:“若要我写言情小说,我可不在行。”
  叶蔚蔚立刻摇摇头,道:“不是言情小说,是历史故事。”
  我怔了一怔,道:“是唐、宋、元、明、清的中国历史故事?还是西方的百年战争?”
  叶蔚蔚道:“都不是,那些历史,是你从来也没有研究过的。”
  我听了更是不高兴,忍不住大声道:“我知道自己孤陋寡闻,是个不折不扣的草包,而你也一定是这样想,所以才会这样说,但既然如此,你又何苦找我来寻开心?”
  我知道这样说是很不礼貌,也很不客气的,但我却故意如此,目的是逼使她尽快说出真相。
  叶蔚蔚在犹疑了一下之后,才道:“只要你肯答应我的要求,你一定可以知道这段历史是怎样的,那时候,你就不会再怪责我。”
  我想了一想,忽然心念一动,便问:“刚才你到甚么地方去了?”
  叶蔚蔚道:“我去见一个人。”
  我本来不该继续再问的,但最后却忍不住又问道:“你去见的是甚么人?”
  叶蔚蔚摇摇头,道:“你没有知道的必要。”
  我闷哼了一声,道:“我知道这一问有点过份,但你若不肯把事情的真相说岀,我又怎能帮你这个忙?
  叶蔚蔚忽然挥舞着手,连说话的气息也急促起来:“龙先生,你可否把这件事情当作是一桩交易?
  我有点啼笑皆非,道:“你是否把我当作职业杀手?”
  叶蔚蔚道:“你用这个比喻虽然并不完全贴切,但却很实际。”
  我道:“一千元一千字,这种稿酬简直可以把我捧上太空去。”
  叶蔚蔚又接着说道:“你可以写十万字!”
  我道:“那是十万元的稿酬了?”
  叶蔚蔚道:“不错,而且可以预先支付一半。”
  我摇摇头道:“我还是不干。”
  叶蔚蔚道:“你真的不干?
  我道:“不明来历的事情,我从来都不想插手。”
  叶蔚蔚忽然冷笑了一下,道:“是不想?还是不敢?”
  我摊了摊手,无奈地道:“随便你怎么说好了,反正写故事的高手还有很多,你又何苦一定要找我这个不成气候的稿匠呢?”
  叶痢蔚给我再三拒绝,也不禁为之气得脸色铁青,我看见她这副样子,心里不禁有点歉意,但既然话已说了出口,总不成忽然又再软弱下来,只好继续坚持原则,决不向这位美小姐低头。
  到这时候,叶蔚蔚的脸实在再也挂不住了,她负气地又喝了一杯酒,然后说道:“龙先生,今天我总算又认识了一个疯子!”
  我勉强地一笑,说道:“你认识多少个疯子?”
  她没有回答,甚至再也不看我一眼,掉头就跑掉了。
  她走后,我搓了搓自己的耳朵,心想:“一千元一千字?是不是这两只小家伙有甚么毛病了?”
  就在这时候,我听见了一阵熟悉的咳嗽声在屋外响起。
  是江辉回来了。
  XXX
  江辉一回来,就把我拉了出去。
  他的神情看来有点紧张,又是有点古怪。
  外面风寒刺骨,正是赶狗不出门的时候,但由于我刚才跟叶蔚蔚弄得僵了,倒很想出来吹吹冷风,好让自己能够清醒一点。
  可是,对于江辉这种举动,我还是感到莫名其妙。
  他拉着我的手臂,一直向北方的浅滩上走。
  我终于忍不住,便问:“发生了甚么事?”
  江辉却还是一言不发,仍然不断拉着我向浅滩上走。
  最后,他在一块大石旁边停了下来。
  他手里有电筒,而当他停下来的时候,电筒就向那块大石直射着。
  “这里……这里有古怪!”江辉望着我,又用左手用力挥了一下,才接着说道:“在十分钟之前,这石头上曾经站着了一个怪物,是真的!是真的!”
  我皱了皱眉,道:“甚么怪物?”
  江辉说道:“当我送丁船长上船之后,回来的时候经过这里,就看见了那个怪物!”
  我问道:“那怪物到底怪到怎样的程度?”
  江辉道:“当时天色很黑,我看不清楚。”
  我吁了口气,道:“既然看不清楚,又怎知道在石头上站着的是个怪物?”
  江辉却用力地摇着头,道:“不!我肯定站在石头上的绝不会是一个人。”
  我道:“也许石头上根本甚么东西也没有。”
  “有!”定有!”江辉立刻反驳,道:“最少,我看见了两道森冷的目光,而那目光简直比黑夜里的猫头鹰还更明亮,还更可怕。”
  我盯着江辉的脸,想着看他是否正在跟我开玩笑。
  但江辉并不像是在开玩笑。
  我沉吟了片刻,才道:“你见到的到底是甚么东西?”
  江辉道:“我也很想知道那怪物到底是怎样的,所以,我曾经用电筒向它照射过去。”
  我道:“你看见了甚么?”
  江辉道:“我的电筒才照射过去,那怪物就溜掉了。”
  我皱着眉,道:“连一点点影子都看不见?”
  江辉道:“点点影子倒是可以看得见的,但却并不怎么真切。”
  我道:“你不妨形容一下,那怪物到底是怎样的?”
  江辉双眼发光,直盯着我才说道:“它很矮,头却很大……”
  我怔了怔,立刻就追问下去;“还有呢?”
  江辉道:“它好像只是一团肉球,但行动却一点也不迟钝。”
  “肉球?”我更加感到不可思议了,“那是怎样的一团肉球?”
  江辉摇着头,说:“它已溜走了,等到我再追上前的时候,已经甚么都看不见了。”
  我苦笑了一下,没有再说话,江辉立刻两眼睁大,焦急地道:“你不相信我的说话?”
  我毫不犹豫地就说:“我怎会不相信你的说话?但除了我之外,又有谁会相信呢?”
  江辉呆了一呆,才说道:“我不在乎别人相信与否,我现在只是问你相信不相信!”
  我道:“我相信你并不是故意撒谎,但若要我相信有这么一个怪物的存在,除非让我亲眼看见了它!”
  江辉怒道:“你分明还是没有相信我的说话!”
  我叹了口气,道:“倘若易地而处,我向你这么说,你又会怎样?”
  江辉陡地一呆,过了半晌才叹道:“不错,要是易地而处,我也会像你这么想的。”
  我望住他,道:“你现在想怎样?是不是要捜索那怪物的行踪?”
  江辉道:“我想坐在这里。”
  我道:“这是守株待兔!”
  江辉道:“反正我想在这里乘凉。”
  “乘凉?”我差点没给他气得七窍生烟,“现在是甚么气候了,你是不是想冻死在这沙滩上?”
  江辉说:“会不会冻死,那是我江某人的事情,你管不着!”他忽然野蛮起来,还好像想把我一脚踢走似的。
  但我却留了下来。
  我说:”你等多久,我就在这奉陪多久。”
  江辉闷哼道:“这种事可不有趣。”
  我道:“有趣的事要干,没趣的事也要干,谁叫我认识你这位江校长?”
  江辉用一种奇怪的眼光望着我,而我却不再岀声,就在沙滩上坐了下来。
  十五分钟后,就已全身冰冷,而江辉也在瑟缩着,显然也觉得不大好受。
  但就在这时候,江辉忽然在我耳边悄悄的说:“你瞧!”
  我立刻精神一振,还以为他又看见了甚么怪物,但江辉马上就伸手一指,接着说:“华劲的艇在那边!”
  我循着他伸手所指的方向望去,果然看见了华劲摇动着桨橹,渔艇正向一个细小的海湾逐渐移近。
  我怔了一怔,道:“这么晩了,他在这里干甚么?”
  江辉道:“他可能有点古怪。”
  我轻咳了一下,道:“原来你也有这种想法吗?”
  江辉哼的一声,道:“不要以为我是条糊涂虫,刚才我已经问过丁船长了。”
  我道:“你问丁船长甚么事情?”
  江辉道:“那条龙趸!”
  我笑了笑,道:“原来你也对这条鱼动了疑心?”
  江辉道:“我看得出,这条龙趸是钓上来的,因为它的嘴角还有鱼钩留下来的伤痕,但当我问丁船长的时候,他却说是网上来的!”
  我道:“这可露出破绽了。”
  江辉道:“所以我就老实不客气质问他,我要弄清楚这条龙趸的来源。”
  我道:“结果他就把真相说了?”
  江辉道:“不错,他终于承认,这条龙趸其实是华劲送给我的。”
  我道:“华劲向来都很敬仰你,这一点是不必怀疑的。”
  江辉道:“这一点我知道,但这条龙趸他是从甚么地方弄回来的?”
  我耸了耸肩,道:“我怎知道,也许是他钓上来的。”
  江辉沉吟半响,道:“其中一定有点古怪,我们现在不妨上前看看他在那海湾干些甚么。”
  我也同意他这个决定,于是,我们就沿着海滨的小径,向前面的海滩走过去。
  由于江辉没有亮着电筒,以致我们在小径上走得相当困难,好几次我险些仆跌在地上。
  约莫过了七八分钟的行程,我们已悄悄的来到那海湾旁边。
  我们很快就看见了华劲的渔艇,但令我们感到意外的就是这海滩里,还有另一艘比较巨大的渔船停泊着。
  这艘渔船亮着了一盏汽油灯,虽然光线不太明亮,但我们还是可以看见,在渔船甲板之上,站着了一对中年男女,看他们的模样,多半是水上人家的夫妇。
  我还没有作声,江辉就在我耳边轻轻的说:“这两夫妇,男的叫郭得水,女的叫大口嫂,他们经常向渔民收购海鲜到北市区贩卖。”
  我吸了一口气,道:“华劲莫非跟他们有甚么交易吗?”
  江辉道:“瞧下去就知道了。”
  话犹未了,只见华劲已经用鱼网把一大堆的鲜鱼捞起,然后送到郭得水的渔船上。
  江辉呆住了,我也吃惊不已。
  我连忙问他:“华劲有没有养鱼?”
  江辉摇摇头,道:“没有。”
  我呆了一呆,才道:“既然没有养鱼,他这些鱼却又从何而来?”
  江辉也隹了很久,才道:“也许是钓的,但……”
  我道:“有这个可能吗?还有那条龙趸呢?”
  江辉答不上来了。
  又过了片刻,江辉才问我:“龙大侠,你说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我沉默了好一阵子,才道:“你一定要把事情查个水落石出!”
  江辉吸了口气,道:“若是别人的事,我也许还可以撒手不管,但华劲这孩子,我是亲眼看着他长大的,我不能让他变坏,去做一些见不得光的勾当。”
  我扬了扬眉,道:“你怀疑他这些鱼是偷回来的?”
  江辉的声音有点难过,道:“不错,我的确是这么想。”
  我道:“你这种想法,本来也不无道理,但可能事实绝非如此。”
  江辉道:“我也希望这个想法是完全错误的,但除此之外,华劲又怎可能有这许多鱼儿卖给郭得水夫妇?”
  “这个……”我抓了抓脖子,无言以对。
  江辉冷冷一笑,道:“这件事我已决定要查个明白,谁都不能加以阻止。”
  我瞪了他一眼,道:“我几时阻止过你,倘若华劲真的做错了,我们是应该让他清醒过来的!
  江辉拍了拍我的肩膊,道:“我知道,你是个明白事理的人,但有时候脾气却顽固得像是一条驴子。”
  我笑了笑:“我若是驴子,你呢?”
  江辉笑道:“有时候也许会像是条牛,但永远都不会像是一只猪。”
  我道:“做猪也有做猪的好处,最少不用去伤脑筋。”
  这时候,华劲的渔艇已经走了,而郭得水的渔船也开动着向南而去。
  江辉忽然一拍大腿,说:“我们追上去看看郭得水收了些甚么鱼?”
  我怔了一怔,道:“怎样追?是不是噗通噗通的跳进海里游泳追上去?”
  江辉道:“不是,我们用快艇!”
  我诧异地说;“这里有快艇吗?”
  江辉道:“这里当然没有,但叶老板有。
  我点点头,道:“若有快艇,我们一定可以追上郭得水的渔船。”
  江辉不再说话,立刻就亮着了电筒,和我飞奔回去。
  XXX
  叶老板有游艇,也有快艇,他的快艇有二百三十匹马力,用它来追赶郭得水的渔船,自然是绰绰有余。
  当江辉开动快艇之后,不到十分钟就已赶在郭得水那艘渔船面前。
  大口嫂立刻走出甲板上,大声道:“有甚么事?”
  江辉向她挥了挥手,叫道:“我是江辉。”
  大口嫂一怔,郭得水已把渔船停下,然后也走了出来,向江辉挥了挥手:“江校长,这么晩了,怎么还开快艇玩耍?这可危险得紧哪!”
  江辉道:“吃饭也很危险,随时都可能会噎死人。”
  郭得水呵呵一笑,道:“江校长真会说笑。”
  江辉摇了摇头,道:“我在心情不好的时候,从不说笑。”
  郭得水仍然笑着,但已笑得相当勉强:“有甚么事,请你直接说出来好了。”
  江辉道:“我能上船吗?”
  郭得水犹豫了半晌,才道:“当然可以!”
  江辉立刻老实不客气,首先把快艇拴在渔船旁边,然后和我一起登上郭得水的渔船。
  郭得水还没怎样,但大口嫂的脸色早已变得十分难看,她瞪着我们,似乎把我当作是江洋大盗一般。
  江辉登上渔船之后,就对郭得水说:“华劲卖了多少鱼给你?”
  郭得水瞪着眼,但他还没有开口,大口嫂已怒叫起来,道:“谁说华劲卖鱼给我们的?”
  江辉却不动怒,只是淡淡地说:“不是卖,那么一定是送的了!”
  大口嫂道:“也没有这种事!”她虽然说得声色俱厉,但我却看得出,她心里早已慌乱了。
  江辉道:“可是,我和这位龙先生却亲眼看见华劲把鱼儿送上这艘渔船上。”
  大口嫂瞪着他,然后又瞪了我一眼,道:“你们的眼睛一定是有问题!”
  江辉道:“也许是的,但村里的人向来都很信任我,所以就算我真的看错了,他们还是不会怀疑我的说话的。”
  大口嫂又惊又怒,郭得水却已阻止着,不让她再说话。
  “江校长,我们没有做过半点犯法的事。”郭得水这一句话,倒是说得理直气壮。
  江辉冷冷道:“我也没有说你们犯了甚么罪,就只是想看看华劲的鱼。”
  郭得水的脸色一阵苍白,过了很久,他才说:“好的,我给你看。”
  说完,他揭开一块鱼舱木板,江辉立刻用电筒照射过去,只见鱼舱里最少有十几条超过一斤重的石斑,还有火点,盲鳝,立鱼等等。其中最大的一条黄立?,最少超过五斤以上。
  江辉呆住了:“这些都是华劲交给你的?”
  郭得水点点头,道:“是的!”
  江辉道:“华劲怎会有这许多鱼卖给你们?”
  郭得水道:“我怎知道?”
  江辉声音一沉,说道:“你怎么会不知?”
  郭得水道:“不知道就是不知道,我和华劲只是公平交易,至于这些鱼的来源,我一概不管,也不必去管。”
  江辉道:“你从没怀疑过华劲吗?”
  郭得水道:“他给我鱼,我给他花碌碌的钞票,我又何必理会他在甚么地方得到这些鱼?”
  江辉道:“这可能是偷回来的!”
  郭得水道:“但这三四个月来,我从来没有听说过任何人的鱼儿给人盗走,而且,这些并不是养鱼,都是从海里钓上来的海鲜!”
  江辉又用电筒照射着鱼舱,凭他的经验,自然可以分辨得出这些鱼是否在鱼排里养大的。
  他看了足足两三分钟之久,才用一种很肯定的语气说:“这都是钓口鱼!”
  “钓口鱼”就是用鱼钩钓上来的鱼!
  他望着郭得水,又道:“你已和华劲交易了四个月?”
  郭得水点头,道:“是的。”
  江辉道:“这事,除了你们夫妇和华劲自己之外,还有谁知道?”
  郭得水摇摇头,道:“应该没有别人知道了。”
  江辉道:“这是一件不可理解的怪事,难道你一点也没担心过吗?”
  郭得水皱着眉,道:“我们也曾经问过华劲,但华劲只是说:‘我给你鱼,你给我钱,来源不必理会。’所以我们就算是担心也担心不来。”
  江服道:“华劲给你的售价是不是很便宜?”
  郭得水道:“不错,约莫便宜了一半左右。”
  江辉道:“他一定曾经向你提出过甚么条件的,对吗?”
  郭得水道:“不错,但他的条件也没有甚么不大了,只是要我不向任何人说他有钓口鱼出售而已。”
  江辉冷笑道:“这已经是一件荒谬绝顶的事,他的鱼若是光明正大得回来的,又岂会害怕让别人知道?”
  我叹了一口气,道:“这的确有点古怪,也难怪江校长起了疑心。”
  郭得水皱眉道:“但既没有人被盗去海鲜,华劲的鱼又有甚么可疑之处?”
  江辉冷冷一笑,道:“这就难说得很了“'
  我道:“你也不要对华劲存有偏见,他看来并不像个坏孩子。”
  江辉道:“我也是这么希望,但这些鱼,还有那……唉,我真是莫名其妙之极。”
  郭得水道:“我看,一定是他找到了一个钓鱼胜地,所以才大有收获。”
  “一连三四个月都大有收获?”江辉哼了一声,“有这个可能吗?”
  郭得水苦笑了一下,道:“这就难说得很了。”
  江辉用力地摇头,道:“甚么难说得很,简直就是完全没有这个可能。”
  大口嫂忽然怒叫道:“江校长,你是个明白事理的人,但何以直到现在还对我苦缠不休?就算这些鱼的来历大有问题,这和我们夫妇完全没有半点关系,你要追查到底,应该去找华劲才对!”
  江辉沉吟片刻,终于还是点了点头:“你说得有道理,这一次,算是我们打扰了。”
  说完,他就和我一起回到快艇上去。我知道,江校长已决定要找华劲!

  第五章 地球以外的星球人
  天还没有亮,我和江辉就在暗中监视着华劲。
  六点零八分,华劲从家里走了出来,他一直向海滨而行,我们都看见他跳上了渔艇之上。
  我们不敢过份迫近,但江辉却忽然打了一个寒噤,同时低声叫道:“那怪物就在华劲的渔艇旁边!”
  这时候,我也看见了!
  我看见华劲用手摸抚着一个怪物,而且好像还正在跟那怪物谈话。
  那怪物有一对十分光亮的眼睛,虽然由于距离甚还,我无法看清楚它的形状,但我可以肯定,它绝不会是一个人,也不像是甚么野兽。
  但那到底是甚么?我却无法可以清楚地知道。
  江辉呆住了很久,才望住我说道:“那怪物是甚么东西?”
  我苦笑了一下,道:“它像是一团肉球,但却不软弱。”
  江辉道:“但那到底是甚么?”
  我摇了摇头,说道:“除了怪物之外,我暂时还想不岀任何适合的宇眼来形容它。”
  江辉道:“华劲好像还跟这怪物十分熟络。”
  我道:“怪物到底是怪物,它不可能会跟华劲谈话。”但我这句话才说出口,却又觉得有点愚蠢,既然那是怪物,它怪异到怎样的程度,我们是完全无从得知的,那又怎能肯定它不会讲人类的说话?
  但这怪物若真的会说话,那么事情就怪诞得更不可思议了。
  六点十六分,华劲把渔艇驶了出去。
  至于那怪物,似乎隐伏在渔艇之内,但我们却没法子再看得清楚。
  我吸了一口气,望着江辉道:“我们是不是继续追下去?”
  江辉立时道:“当然要追,我一定要弄清楚这件事情到底是怎样的。”
  我道:“那么,我们是不是用快艇追踪华劲?”
  江辉摇摇头,道.“快艇不行,华劲会发觉的。”
  我道:“是否用别的渔船?”
  江辉又摇摇头,道:“我不打算从水路去追踪他,我们从陆路进发,在山边观察华劲的行动。”
  我呆了一呆,道:“他的渔艇在海上,谁知道他会把渔艇驶到甚么地方?倘若他把渔艇驶到海中心去,我们远在岸上又能看到甚么端倪?”
  江辉道:“那就要碰一碰运气了。”
  我苦笑了一下,道:“但我认为这跟踪方法,就像是骑着一只蜗牛去追一匹马,成功的机会简直是等于零!”
  江辉道:“但那匹马若自己走到蜗牛的面前呢?”
  我瞪视着他,彷佛觉得连这位江校长也已变成了一个怪物。
  而我也是个很倔强的人,我几乎说要放弃了,但他却又说:“我们可以用长距离的望远镜,那么成功机会就会大大增加了。”
  用望远镜?我怔了一怔,过了一会才道:“有望远镜当然好一点点,但只怕也好不到甚么地方去。”
  江辉说道:“但这是最隐蔽的追踪方法,华劲就算是再精灵,也很难想像得到在岸上居然会有人用望远镜来偷窥他的行动。”
  我叹了口气,道:“但这种最隐蔽的追踪方法,只怕也是最笨的一种。”
  江辉给我气得铁青着脸,看他脸上的表情,几乎想在我的脸上揍几拳,但幸好我接着又说道:“这次我奉陪,但下不为例!”
  江辉听见这句说话,立刻就笑了:“这次若失败了,下次就算用八个世界小姐抬着轿我也不去!”
  我却嘿嘿一笑,说道:“若是有八个美人儿陪着,就算次次失败我也会照去可也!”
  江辉不再说话,带着我回到叶家。
  叶太一看见他们,就说:“你们匆匆忙忙,是不是发生了甚么事?”
  江辉道:“我们想去看日出。”
  叶太道:“看日出?怎么不到海滨去呢?”
  江辉道:“因为我的眼睛不怎么好,老是看不清楚日出到底是怎样的,所以,最好借蔚蔚的望远镜给我,让我可以看得更清楚一点。”
  叶太笑了起来:“江校长真会说笑。”说完,她就回到房里,把一具长距离的望远镜捧了出来。
  江辉立刻接着又道:“对了,就是这个。”
  叶太忽然向我走了过来,说:“是不是蔚蔚有甚么地方得罪了你?”
  我摇摇头,忙道:“没有这种事。”
  叶太叹了口气,道:“她虽然有点刁蛮,但做事向来很有分寸,龙先生是明白事理的人,她若有甚么地方做错了,还望你原谅原谅才好。”
  江辉有点莫名其妙,但却又为了追踪华劲的事而着急,华太的话还没有说完,他已把我拉了出去。
  “快一点,再迟就看不见日出了。”
  XXX
  江辉的年纪比我大,但奔走的速度比我还快。
  但这一次,我们靠的并不是速度,而是耐力。
  我跟着他,两人就像是攀山越岭的冒险家一样,一直沿着海滨的山头向前走。
  有些地方,根本就没有任何路径,有好几次,我几乎以为再也无路可行了。
  但江辉却也真有一套,每次遭遇到阻碍的时候,他总是有办法可以让我们继续向前进发,有一次,我们甚至要涉过一处水深及腰的石滩,才能到达另一个滩头,来继续我们的行程。
  在那样寒冷的天气,浸湿了下半截身子,那种滋味实在不足为外人道,幸而我们一直不断走动,几乎把全身热量都散发出来,那种寒冷之意才略为减低一些。
  太阳早已出来了,我们一直沿着海滨的山路向前走,但却连华劲那艘渔艇的影子也看不见。
  我没有作声,也没有半点埋怨,因为我是同意了江辉这一次的行动才启程的,若在这时候才怨天尤人,那未免是太不够风度了。
  江辉也没有说些甚么,他只是一直向前行,至于此行会不会有所收获,却是谁也没法子想像得到的事情。
  初时,我以为太阳越来越光亮的,但在日出之后不到半小时,天色却又灰黯下来。
  海面有风,虽然风势比昨天缓和不少,但这还是令人感到异常地寒冷。
  我们在八点二十五分左右,已转到了东北角一座悬崖下,那是一个十分荒凉的地方,在这里,除了浪涛澎湃声音外,我们唯一能够听见的就是风声。
  但忽然间,江辉的声音也响了起来:“嗯,华劲的渔艇就在那边!”
  他伸手向东方一指,果然是华劲的渔艇在那边飘浮着。
  我陡地吸了口气,道:“我们总算找到他了,快赶上去瞧个清楚!”
  他瞪着我,道:“我们为甚么还要向前走?是不是想让他发现我们?”
  我给他抢白了一顿,才记起他带备了望远镜,所以连忙赔个不是,道:“真是对不住!我们用望远镜瞧瞧就已经很清楚了。”
  江辉“嗤”了一声,喃喃地说道:“一个脑筋这样糊涂的家伙,居然会是鼎鼎大名的小说作家,世事有时真是莫名其妙之极!”
  我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忍不住道:“我从来都没有听过别人用‘鼎鼎大名’这句话来形容我!”
  江辉又瞪着我,道:“是我这样说的,行不行?”
  我给他说得毛管直竖,只好迭声道:“行!行!我是大作家,稿酬已达到每千字一千元了!”
  江辉不明白我后面那一句说话的意思,还以为我在胡说八道。
  他不再理睬我,只是用望远镜密切地注视着华劲那艘渔艇。
  由于距离很远,而我又没有望远镜,所以华劲的动静,我是完全无法可以看见的。
  但江辉却拿着望远镜,一直都很聚精会神地注视着,我也没有争看,反正他看见和我看见都是一样的。
  过了十七八分钟,江辉忽然放下了望远镜,两眼睁得老大。
  我皱着眉,道:“你怎么啦?”
  江辉长长的抽了一口冷气,才道:“那小子钓了一条大鱼!”
  “有多大?”
  “最少有十斤!而且是石斑!”
  我怔住:“你没看错罢?”
  江辉直咽着口水,道:“我还没有达到老眼昏花的阶段,你不妨自己瞧瞧!”
  我拿起望远镜,却已看不见甚么大石班,江辉道:“你若看不见,那条石斑一定已放进鱼舱去了。”
  我没有答腔,只是继续观察着。
  我看见华劲正在整理鱼丝。
  可能是那条大石斑把他的鱼丝弄乱了,所以现在要花一番功夫加以整理,过了好一会,华劲把鱼丝弄好了,我甚至可以看见他正在视察着鱼钩。
  鱼钓没事,看来还可以继续使用。
  “他用甚么鱼饵钓鱼?”我心里在猜:“是大虾?还是用其他的活饵?”
  谁知道华劲甚么鱼饵都没有勾上去,就把鱼钩连同铅锤一起抛进海里。
  我陡地一呆,忍不住喃喃道:“他在搅甚么把戏?”
  江辉连忙道:“华劲怎样了?”
  我道:“他把没有鱼饵的鱼钩抛进海里。”
  江辉也是一怔,道:“没有鱼饵,又怎能钓甚么鱼?”
  我苦笑了一下,说道:“这我怎么知道。”
  江辉道:“你肯定没有看错?”
  我又说道:“我看得很清楚……咦,他又拉动鱼丝了,而且好像还拉得很费气力。”
  江辉陡地吸了口气,我斜斜地瞥了他一眼,见他好像想从我的手里抢过望远镜,但最后却还是忍耐下来。
  我从望远镜里看得很清楚,华劲的确是在很费气力之下,才能够把那鱼丝拉动着。
  从华劲收回鱼丝的手法看来,他显然是个钓鱼高手,但最令我感到吃惊的,就是他的鱼钓上根本就没有勾上鱼饵!
  难道一只光秃秃的鱼钩,居然也可以钓到大鱼吗?
  这真是令人难以置信的怪事。
  但这种怪事却发生了,华劲居然真的钓了一条七八斤重的大立鱼上来!
  我傻住了,江辉也频频摇头,说:“这是不可能的!
  我叹了口气,把望远镜交回给江辉。
  江辉拿着望远镜,聚精会神地瞧着华劲在渔艇上的举动。
  过了一分钟,江辉轻轻的叫了起来:“这小子,果然没有用任何鱼饵!”
  我嘿嘿一笑,道:“你现在总算知道我的眼睛没有问题了。”
  又过了三分钟左右,江辉一面看一面失声道:“他又钓到鱼了!”
  我长长地吁了一口气,道:“这真是神乎其技,令人难以想像!”
  江辉道:“又是一条石斑!”
  他这句说话,我再也不感到意外。
  虽然,事情实在怪异之极,但我刚才已亲眼目睹过一次,而且也深信自己绝对没有看错。
  又再过了一会,江辉才放下了望远镜,伸手揉了揉眼睛,我叹了口气,道:“你不必怀疑自己的眼睛,因为我也已经看见他用空钩钓大鱼的情形。”
  江辉的脸一片胀红,道:“我也是个钓鱼高手了,但这种钓鱼方法,嘿嘿,说了出来又会有谁相信?”
  我道:“现在不是别人相信不相信的问题,而是这种怪事经已实实在在的发生了!”
  江辉又再拿起望远镜,但这时候华劲已开动渔艇向西南驶去。
  “他似乎已经很满意今天的收获!”江辉说。
  我道:“在他的鱼舱里,一定挤满了大鱼。”
  江辉道:“光是那两条大石斑就已不得了!”
  我苦笑了一下,道:“你是不是嫉妒华劲的收获?”
  江辉道:“当然嫉妒极了,他简直就像是变魔术一样,难为我们用鲜虾做饵也经常空手而归!”
  我道:“那么你以后也用空鱼钩钓鱼好了,正是本小利大,何乐而不为?”
  江辉冷哼一声,道:“甚么本小利大,根本就是无本生意!”
  我道:“你嫉妒是一回事,但现在却也证明了华劲并不是个偷鱼贼。”
  江辉道:“他虽然不是个贼,但却变得比贼还更神秘古怪。”
  我忽然一拍大腿,道:“对了,华劲的艇上,有一个怪物。”
  江辉一怔;“那怪物和钓鱼又有甚么关系?”
  我反问道:“你又怎知道那怪物和钓鱼没有关系?”
  江辉顿时瞠目结舌,答不上话来。
  我望着华劲的渔艇一直驶回西南方,又说:“虽然今天他钓鱼的时间并不长久,但是已经满载而归,看来,他已经不打算再钓下去了。”
  江辉道:“我们立刻回村里去!”
  我点点头,道:“这个当然,别忘了你的小球员还在村里等你。”
  江辉道:“我首先把他们带回市区,然后才再回来。”
  我道:“我又怎样?”
  江辉说道:“你就留在叶家等着我好了!”
  于是,我们又再攀山越岭,折回到渔村去。
  华劲果然不再钓鱼了,而他的渔船也远比我们的行动快捷,不到半小时就已完全消失在我们的视线之内。
  XXX
  回到渔村后,我们不动声色,甚至没有去找寻华劲。
  到了下午,江应带着排球队的队员回返市区,而我则仍然逗留在叶宅。
  但我也不想老是耽在这里,当江辉离去后,我就跑到村尾一间杂货店门外,跟几个村民东拉西扯的谈了半天。
  当我谈得有点意倦之际,叶蔚蔚忽然在我眼前出现。
  我怔了一怔,叶蔚蔚已把我拉了出来,脸上的神情看来有点异样。
  我望住了他,忍不住问:“发生了什么事?”
  叶蔚蔚压低了声音,显得既紧张又神秘:“我要带你去见一个人。”
  我沉思了片刻,才道:“你要带我去见谁?”
  叶蔚蔚道:“一个生死未卜的人!”
  我陡然瞪了她一眼,有点不耐烦地说:“你可以说得清楚一点吗?”
  叶蔚蔚神情凝重,道:“那是我唯一的哥哥叶能。”
  “叶能?”我一愣,半晌才接道:“以前有一个很著名的电脑工程师,他的名字也叫叶能。”
  叶蔚蔚点了点头,道:“我的哥哥就是那个电脑工程师。”
  我不禁为之一愕,道:“他出了什么事?”
  叶蔚蔚的眼神充满了忧郁:“他好像快要离开这个世界了,而在他离开这个世界之前,他很想见一见你。”
  我陡地怔住:“我和令兄素未谋面,他为什么会在这种时候还想见我?”
  叶蔚蔚道:“我也很想知道真正的原因,但我现在却还不知道。”
  我盯着她,毫不客气地问:“是不知道还是不想说?”
  叶蔚蔚皱了皱眉,道:“你似乎很不信任我。”
  我叹了口气,道:“我只是觉得你有很多事情,不想让外人知道,对于这一点,其实也是无可厚非的。”
  叶蔚蔚说道:“你不要再逼问我好不好?”
  我苦笑了一下,只好说,“你哥哥叶能在甚么地方?”
  叶蔚蔚说道:“我可以带你去,但那是甚么地方,你最好不要在这个时候来问我。”
  我觉得有点气闷,便说:“好!我不问!也不去!”
  叶蔚蔚脸色一变,说道:“你真的不去?”
  我倒也有趣,心念一转之下,立时便说:“假的,我其实很想拜会拜会你的哥哥。”
  叶蔚蔚吸了口气,道:“谢谢你,我哥哥真的很想和你谈一谈。”
  我完全不明白个中内情,但到了这时候,也只好跟叶蔚蔚去见一见叶能了。
  XXX
  叶蔚蔚驾驶着一艘金色的快艇,和我离开了渔村。
  快艇的速度十分惊人,海风迎面吹来,令人有着窒息的感觉。
  不到十分钟,我们已经看不见那座渔村。
  在这段时间里,我一言不发,也不理会她把快艇驶到甚么地方去。
  二十分钟之后,快艇直向一座孤岛驶去。
  岛上有一个小沙滩,叶蔚蔚居然把快艇当作是登陆艇一般,直向那沙滩之上标去。
  我暗吃一惊,暗忖:“千万不要弄得人仰艇翻才好。”
  总算苍天保佑,快艇平安登陆,我吸了口气,终于忍不住说:“这岂不是变成搁浅了?”
  叶蔚蔚说:“现在是潮退,等到潮涨就不会搁浅了。”
  叶蔚蔚果然很够胆色,不知道她的哥哥又是个怎样的人?
  XXX
  这是一个很荒凉的小岛,岛上怪石鳞峋,不要说是人,就是连飞鸟也看不见一只。
  我不禁大是奇怪,心想叶能怎会在这种地方?
  叶蔚蔚似乎已看出了我的心意,便说:“你是不是感到有点古怪?”
  我坦率地承认:“的确如此。”
  叶蔚蔚说:“这也很难怪,因为整件事情,本来就是怪异得很。”
  我试探地说:“是不是包括你哥哥在内?”
  叶蔚蔚说道:“当然包括,他若不是一个怪异的人,也不会牵涉及这件怪事之内。”
  这时候,她已带着我来到了小岛的另一边。
  这里的怪石更多,而在这些怪石丛中,居然有一个十分隐蔽的洞穴。
  叶蔚蔚把我带到这个洞穴,忽然说:“你看这洞穴有多深?”
  我看了一看,说道:“不会超过十五尺。”
  叶蔚蔚笑了笑,道:“第一层的确如此。”
  我呆了一呆,说:“第一层?那是甚么意思?难道这洞穴还有第二层吗?”
  叶蔚蔚说;“不但有第二层,还有第三层!”
  我皱着眉,道:“我不懂。”
  叶蔚蔚说;“等一会你就会懂了。”
  我奇怪地望着她,实在不明白这洞穴之肉有甚么玄虚。
  只见叶蔚蔚走进了洞穴,轻轻地说了一句很奇怪的说话。
  她说:“原始基地的智慧来了。”
  我陡地怔住,忖道:“这句话是甚么意思?她说给甚么人听?”
  我忽然又想起了阿里巴巴与四十大盗的故事,难道她这句话就等于“芝麻开门”吗?
  我只是随便想想,想不到这念头才冒起,洞穴果然就从中间分裂开来。
  洞穴里真的有一道门,但若不是亲眼目睹,谁也想像不到,洞穴内还会另有乾坤。
  叶蔚蔚带着我进入洞穴里,洞门很快又轻轻的关上。
  在洞门后面,是一间小室,我们才站定了身子,我就感到这小室正缓缓地向下直沉。
  这小室原来是一座升降机。
  不久,升降机停了下来,接着,我只觉得眼前一亮,我和叶蔚蔚已置身在一个极宁静的厅院里。
  这厅院的陈设十分奇特,只见四周全用玻璃间格着,而厅内又种植了大量的花卉和植物,以致骤然看来,就像是置身在一个温室之中。
  我的视线,很快就给这些花卉和植物所吸引。
  对于植物,我虽然算不上是专家,但总算有一定程度的认识,可是,眼前这些奇花异草,居然没有任何一种是我所认识的。
  我不禁瞧得呆住了。
  叶蔚蔚盯着我,说:“你是不是想知道它们的名字?”
  我立刻点头,道:“你知道这些植物的名字?”
  叶蔚蔚摇摇头,说道:“在这地球上,除了我大哥之外,谁都不会认识这些植物。”
  我皱着眉,大不以为然地说:“这是不可能的,除非这些植物都是由你大哥创造出来!”
  叶蔚蔚道:“我大哥对植物是全然没有兴趣的。”
  我道:“这是甚么地方?”
  叶蔚蔚道:“我大哥称呼这里做原始基地。”
  我望住她,问道:“你是原始基地的智慧?”
  叶蔚兰道:“那是一句暗语,只要我说‘原始基地的智慧来了’,洞门就会打开。”
  我说:“若别人也照着这么说,洞门是否也会打开?”
  叶蔚蔚摇头道:“不,那道门是由声波操纵的,只有我和我大哥的声音,才能使洞门打开。”
  我耸了耸肩,道:“倘若你们都患上感冒,连声音也改变了,那又怎样?”
  叶蔚蔚说:“那就要等到感冒痊愈了之后才能使洞门打开。”
  我说:“这是你哥哥设计的?”
  叶蔚蔚道:“不,那是他的一个朋友设计的。”
  我道:“那人是谁?”
  叶蔚蔚道:“豉油。”
  我怔住,过了半晌才道:“豉油?是酱油的一种?还是一个人?”
  叶蔚蔚道:“既不是酱油,也不是个人。”
  我一愣,道:“你说甚么?难道设计这道洞门的是一只猴子吗?”
  叶蔚蔚陡地生气起来,道:“不要侮辱豉油。”
  我道:“我没有存心侮辱他,刚才是你说他不是个人。”
  叶蔚蔚道:“豉油的确不是个人,因为他比地球上毎一个人都更高贵,也更能干。”
  我皱着眉,道:“你说的那个豉油,到底是何方神圣?”
  叶蔚蔚道:“我已说过,他是我大哥的朋友。”
  我道:“既然不是人,豉油又怎会是你哥哥的朋友?”
  叶蔚说道:“正因为豉油不是地球上的人,所以才能跟我的大哥成为莫逆之交。”
  我陡地吸了一口气,道:“不是地球上的人?那是甚么意思?”
  叶蔚蔚凝注着我,缓缓地说:“豉油是从外太空来到这地球上的高级生物,因为他很喜欢喝豉油,所以就用豉油作为他的名字!”
  我难以置信地盯着她的脸庞,道:“一个喜欢喝豉油的外太空髙级生物?他不怕咸吗?”
  叶蔚蔚道:“他若怕咸,也不会把豉油当作是可乐般喝进肚子里。”
  我又呆了半天,才道:“你曾亲眼看见豉油喝豉油?”说完这句话之后,连我自己也不禁为之一阵失笑。
  叶蔚蔚道:“在一年之前,我还陪着他喝了一口豉油,结果差点连胆汁都呕了出来。”
  我道:“你看来并不像个很笨的女孩子,却怎么会干出这种傻事?”
  叶蔚蔚道:“我大哥比我更傻,我只是喝了一口,而他却最少喝了大半瓶,喝得连眼睛都湿黄起来。”
  我道:“这算是甚么玩意?”
  叶蔚蔚道:“是送别。”
  我接着答道:“是为豉油送别?”
  叶蔚蔚点点头,声音听来有点难过:“是的,他在地球已有十五年了,迟早总要回去。”
  对我来说,叶蔚蔚的说话虽然相当不可思议,但我仍然是可以接受的。
  只是,我还没有得到确切的证实。
  我有点发怔,叶蔚蔚看见我这副神态,不禁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你一定不会相信的,甚至可能会认为我的神经有毛病。”
  我立刻摇头,道:“不,这种事情在我看来,并不是完全荒谬和不可接受的,就以这个原始基地来说,已经使我感到耳目一新。”
  我这几句话,倒是由衷之言。
  就在这时候,其中一块巨大的玻璃突然缓缓向上升起。
  在这玻璃后面,是一间十分宽敞的室子。
  我看见室内摆放着很多仪器,仪器有大有小,而在右边一排,更设置了一系列的彩色荧幕。
  而在那一系列荧幕的面前,站着了一个老人,他望着我,脸上木无表情。
  看见这个老人,我不禁有点诧异,正当我想说话的时候,这老人已比我更早开口:“来的是不是龙乘风先生?”
  我点了点头,道:“在下正是……”
  “你姓龙,我姓牛,叫牛伯。”老人淡淡的说:“叶能是我的徒弟。”
  “徒弟?”我怔了一怔。
  牛伯道:“我教他中国功夫,又教他益忘延年的秘法。”
  我道:“这很好。”
  牛伯眼里闪过了一丝悲哀的神色:“本来这的确是很好的,以我为例,若不是天天练功,只怕还不到三十岁就已经病死了。”
  我道:“你精神旺盛,体格比许多年青伙子还要好。”
  牛伯道:“但我在年青时,反而体弱多病,幸好遇上了明师指点,练成了这种益寿延年的气功心法,所以才能够活到现在。”
  我道:“叶能呢?”
  牛伯道:“他很聪明,资质比我强胜十倍,倘若不断练功,成就一定是十分骄人。”
  我吸了口气,道:“但我听叶小姐说,叶能现在的情况并不怎么好。”
  “当然不好!”牛伯叹了口气,道:“因为他太聪明了,对任何事情都想研究一番,又如何能够专心一致练功?”
  我叹道:“活在这个时代的人,一天只有二十四小时实在很不够用。”
  牛伯道:“像叶能那样的人,就算每天有七二小时,他还是会嫌太少了,因为他根本就不是活在这个时代。”
  我奇道:“不是这个时代?”
  牛伯道:“他是个活在超时代的人,因为他认识了豉油。”
  我道:“你也认识豉油?”
  牛伯道:“在这世界上,最早认识豉油的人就是我。”
  我道:“你是怎样认识他的?”
  牛伯道:“就在这孤岛上,我遇见了豉油。”
  我道:“后来呢?”
  牛伯道:“我把这件事告诉给叶能,于是,叶能就和他交上了朋友。”
  我道:“叶能现在要见我,又是为了甚么事?”
  牛伯道:“他快要离开地球了,而且可能以后再也不会回来了。”
  我笑了一笑,道:“他为甚么要离开地球?”
  牛伯道:“他若不离开地球,只怕活不到半年。”
  我道:“他有病?”
  牛伯道:“不错,而且还十分棘手,根据电脑精确的分析,他可以痊愈的机会只有千份之一点二五。”
  我抽了口凉气,道:“那未免是太渺茫了。”
  牛伯说道:“所以,他只有一条路可走。”
  “是离开这个地球,到别的星球去治病?”
  “不错,”牛伯道:“他要去豉油的星球。”
  “那是甚么星球?”我问。
  “我不知道,叶能也不知道,”牛伯道:“但可以肯定的,就是这星球并不属于我们所熟悉的太阳系。”
  我苦笑了一下,说道:“就算是太阳系的星球,我们所知道的还是少得十分可怜。”
  牛伯道:“即使是地球本身,地球人所知道的一切也是极其有限,就以这个原始基地来说,除了眼前我们眼前数人之外,又有谁知道它的存在?”
  我环视了四周片刻,道:“这都是豉油的建设?”
  牛伯道:“这基地是豉油和他的几个同伴一起建设的,到后来,豉油的同伴都回老家去了,只剩下豉油还不肯走。”
  我道:“他不舍得离开地球?”
  牛伯道:“他不舍得我们所出产的豉油。”
  他这句话似乎是在说笑,但实际上却是说得很认真的。
  我道:“但豉油最后还是要走了。”
  牛伯道:“不错,他毕竟并非地球上的生物。”
  我道:“外面那些植物,都是豉油带到地球上的?”
  牛伯点点头,道:“不错,这些植物耐寒耐热,而且都很美丽。”
  我叹道:“可惜豉油已走了,连叶能也快要离开我们。”
  牛伯道:“所以,你一定要成全叶能的心愿。”
  我望了望叶蔚蔚一眼,道:“是不是要我写一篇稿?”
  叶蔚蔚点点头,道:“是的,他喜欢看你的小说,所以希望你能够为豉油的祖先写一篇历史故事。”
  我奇怪地问道:“这篇故事很重要的吗?”
  叶蔚蔚说道:“对于豉油的星球来说,这段历史就像是第二次世界大战那么重要。”
  我吸一口气,道:“豉油的祖先在这个故事里是甚么角色?”
  叶蔚蔚道:“是主角,也是拯救整个星球命运的大英雄。”
  我呆了一呆,半响才道:“为了这篇故事,你们居然愿意花费大量金钱,来聘请我这个不成材的稿匠?”
  叶蔚蔚道:“金钱,对于我大哥来说是完全不重要的,他愿意付出任何代价,请你完成这一篇杰作。”
  我道:“我若写好了这一篇故事,你大哥会怎样处置它?”
  叶蔚蔚道:“当然是把它带到豉油的星球去。”
  我道:“会不会在那个星球印刷和发行。”
  叶蔚蔚道:“这几乎可以肯定的,我大哥会把你的杰作,翻译成为他们的文字,然后大量印刷和发行。”
  牛伯不等我开口,便已紧接着说:“但这肯定不是甚么生意经,叶能这种做法,只是要把这一篇故事当作礼物来送给豉油。”
  我听得为之出神,以致要过了好一会,才能说道:“资料方面又怎样?”
  叶蔚蔚道:“当然由我大哥供给。”
  我沉默着,良久才道:“叶先生呢?我要亲自和他谈谈。”
  我的话才说完,叶能就出来了。
  他是坐在一张轮椅上,缓缓地向我移动过来的。
  XXX
  叶能无疑是一个充满了智慧的奇人,而他的相貌,却和一个人颇为相似。
  我所说的那一个人,就是洛云。
  叶能的精神很差,脸色也十分苍白,但纵然如此,他脸上的轮廓看来还是很像洛云。
  叶能一看见了我,就微笑着点头,道:“龙先生,幸会,幸会!”
  我上前和他握了握手,发觉他的行动十分迟钝,甚至连握手也软弱无力。
  但无论怎样,他看来还是很像洛云。
  于是,我不禁又想起了那个不折不扣的狂人,还有他那一个没头没脑的电话。
  这家伙,往往令人有丈八金刚摸不着头脑,他在瑞典有甚么遭遇?现在是不是仍然活着?
  我忽然又再为他而担心,虽然,我明知这种担心是毫无用处,甚至可能是完全多余的……

  第六章 约图性命值十亿美元
  洛云本来很欣赏瑞典这一个国家,但一幕突如其来的爆炸惨剧,却使他留下了悲痛难忘的回忆。
  像仙蒂娃那样的美人儿,居然会给一枚小型的火箭炮轰中,实在令人感到震栗和不可思议。
  是谁要射杀仙蒂娃?
  洛云几乎立刻肯定,那是约图干的。
  约图当然不会自己亲自动手,但他可以买凶谋杀仙蒂娃!他一定是太爱仙蒂娃了,他不能忍受离婚的沉重挫折!
  洛云本来很同情约图,他看得出,这个巴西人是舍不得和仙蒂娃分手的。
  但约图若真的对仙蒂娃施毒手,那是无论如何都不能饶恕的。
  经过警方一番查问后,洛云在冰天雪地的街道上溜跶着。
  约图不见了,警方已发出了通缉令,要拘捕这个巴西人。
  根据警方推测,向仙蒂娃施放小型火箭的凶手,当时极可能在一辆汽车之内,而那枚火箭炮,就是从汽车里发射出来的。
  在滑冰风帆的场地附近,有好几条公路,当然也有不少车辆。这些车辆大大小小,少说也有一二百辆,但到底是从那一辆发射出来的,却是没有人知道。
  以当时的情况,约图似乎不可能亲自发射火箭炮,但却有买凶杀人的嫌疑。
  而且,他在案发之后就失踪,那是更加令人为之怀疑的。
  洛云很纳闷,独自跑到一间酒吧里喝酒。
  酒精只会使一个人的脑筋变得更加糊涂,但洛云就算再糊涂,也不会对着一只迎面而来的拳头而毫无反应。
  这一天,当他喝了五杯威士忌之后,一只又黑又大的拳头,就向他迎面挥了过来。
  这拳头很快,又快又凶,拳力当然一定十分沉重。
  若是换上别人,只怕非要立刻中拳倒下不可。
  但洛云毕竟是洛云,所以当这一只粗壮的拳头即将击中他面颊的时候,这一只拳头立刻就碎裂了。
  因为在那一刹那间,洛云的拳头也已飞起。
  洛云的拳头,绝对比不上那一只黑拳头粗壮,但两拳相撞之下,吃亏的却并不是洛云。
  洛云甚至若无其事地又喝了一口威士忌,然后才瞧着眼前的一个黑人。
  这黑人颧骨高耸,鼻孔朝天,身形十分高大,洛云虽然已绝不算矮小,但和他相比之下,还是最少矮了一尺之多。
  但这高大的黑人和洛云碰了一拳之后,立刻就疼得弯下了腰,右手不断地挥动着雪雪怪叫。
  洛云盯着他,冷冷笑道:“要打架,应该先学中国功夫!”
  他这句话还没有完,又有另一个人扑了过来。
  那是一个穿西装的黄种人,在他扑向洛云的时候,嘴里还吼叫着一句日语的粗话。
  这种骂人的粗话,洛云懂得最多,他也立刻用另一句日本粗语回敬过去。
  但真正伤人的并不是粗话,而是凶如刀斧的手掌。
  那人无疑是个日本人,他用的功夫也正是日本人最引以为荣的空手道。
  对于空手道这种功夫,洛云绝不陌生,因为他自己也是个中高手。
  但他最厉害的,还是中国武术。
  所以,他用中国的掌法,和这日本人周旋。
  这日本人的武学造诣,还在那黑人之上,以致连洛云那样的高手,也险些伤在他的空手道之下。
  但洛云虽有酒意,身手却一点也没有迟钝下来,经过一番较量之下,中拳倒下的还是那个日本人。
  洛云把他一手揪起,用日语喝道:“你们为甚么要找我打架?”
  那日本人咬紧牙关,一言不发。
  而就在此际,酒吧内忽然响起了两下枪声,这两下枪声并不响亮,只是“伏!伏!”两声,一点也不骇人。
  若是一般人,也许根本听不出这是枪声,因为这种枪是装上了灭声器的。
  但洛云对枪械有着极丰富的经验,一听之下就已知道那是怎么一回事。
  “中国人,你再反抗就只有死!”一个用英语说话,声音充满浓浊南美口音的嗓子在洛云背后响起,“在这里打架是一种野蛮的行为,我一点也不欣赏。”
  洛云脸色一沉,还没有回头就说:“约图,你在玩甚么把戏?”
  “约图?你以为我是约图?”
  “难道我听错了?”
  “当然是听错了,你若不相信,不妨转过身子看看我是谁。”
  洛云立刻回头,一望之下,发现自己果然是听错了。
  但这人显然也是从南美洲来的,而且还可能也是个巴西人。
  “阁下果然不是约图,是我弄错了。”洛云一面说,一面暗暗打量着这个南美洲人。
  这人虽然不是约图,但是声音却很相似。
  洛云吸了一口气,又故意问:“阁下怎么称呼?
  “钻石。”
  “这好像不是一个名字。”
  “不错,它只是一个绰号,”钻石桀桀大笑:‘你不欣赏吗?”
  洛云耸了耸肩,道:“对于钻石,通常都是女人才最迷恋。”
  钻石冷冷一笑,枪管向洛云的面颊伸得更前,道:“不要装糊涂了,快些跟我们走!”
  洛云淡淡道:“各位对瑞典一定很熟悉了,那很好,反正我也想我个向导。”
  钻石嘿嘿一笑,道:“不要再说废话,上车!”
  洛云给这三个不同国籍的男人挟持着,登上了一辆大型房车。
  驾驶这辆大型房车的,却是一个金发少女,洛云一看见她,就不期然地想起了仙蒂娃。
  这金发少女比仙蒂娃年轻七八岁,一双眼睛看来十分神气,有点像是仙蒂娃的影子。
  洛云登上汽车之后,就一直凝视着她,但车子开动了不久,那黑人已用一个黑色的罩子,罩在洛云的头上。
  洛云甚么都看不见,只能听见汽车引擎开动的声音。
  约莫过了三十分钟之久,汽车才停了下来,洛云给挟持着,一直走了好一段路,又登上了十几级楼梯,然后才被人推开一旁。
  这时候,他才听见钻石的声音再度响起:“你是不是仙蒂娃的奸夫?”
  洛云冷冷道:“你是私家侦探??还是那些专管别人闲事的周刊记者?”他这句话才说完,肚子上就已挨了两拳。
  治云疼得弯下了腰,他知道,这两拳是那黑人打过来的。
  钻石发出了一阵干笑声,道:“朋友,你们中国人有一句说话,叫‘识时务者为俊杰’,你看来并不像个蠢人,还是老实一点和我们合作的好。”
  洛云哼的一声,道:“我从来不在这种情况之下和任何人合作。”
  钻石沉吟半晌,忽然对那黑人说:“把罩子掀开,也许可以让他清醒一点。”
  洛云这才眼前一亮,而他第一眼又是看见钻石握着装上灭声器的手枪瞄准着自己。
  “这绝不是玩具,我也不是个不敢开枪杀人的人!”钻石用冷峻的语气警告洛云。
  洛云虽然刚挨了两拳,面上却还是挂着微笑:“但我看来看去,这只是一场无聊的游戏。”
  钻石道:“就算是游戏,也可能会导致死亡的。”
  洛云道:“甚么事情令到阁下这样认真?”
  钻石道:“我要找约图!”
  洛云怔了一怔,继而叹了口气,说道:“那么,你们就找错人了,我既不是约图,也和约图这个巴西人完全没有半点关系。”
  钻石冷冷道:“不要装模作样了,我知道,你和约图是同党!”
  “同党?”洛云不禁怔住:“我怎会是约图的同党?”
  钻石道:“你若不是约图的同党,又怎会和他一起来到了瑞典?”
  洛云道:“瑞典又不是火星,我来得他也来得,那又有甚么稀奇?”
  钻石冷笑道:“但是我却认为稀奇极了!”
  洛云道:“钻石先生,请你相信我的说话,我这一次来到瑞典,的确是想见一个人,但我要见的并不是约图,而是仙蒂娃!”
  钻石冷笑一声,道:“这么说,你已承认自己是仙蒂娃的奸夫了?”
  洛云不禁为之啼笑皆非,忍不住叫道:“你把事情看得太复杂了!”
  钻石道:“事情本来就很不简单!”
  洛云忽然脸色一变,道:“那枚小型火箭炮是你们施放的?”
  钻石阴恻恻一笑,说道:“效果不错罢?”
  洛云陡地吸了口气,道:“效果的确是好极了,但你们为甚么不用核子弹,岂不是更彻底得多吗?”
  钻石哼一声,道:“在有必要的时候,使用核子弹对我们来说绝不是一件困难的事。”
  洛云道:“你们想恐吓谁?”
  钻石冷喝道:“不要拖延时间了,快把约图的下落说出来。”
  洛云道:“你们不是一直追踪着约图吗?又怎会到这个时候才想从我身上逼问出他的下落?”
  钻石咬了咬牙,道:“他很狡猾,逃脱了。”
  洛云道:“他在甚么时候逃脱?”
  钻石道:“就在你和仙蒂娃开始玩滑冰风帆的时候!”
  洛云沉声道:“约图逃脱了,你们继续追查便是,何以却要杀了仙蒂娃?”
  钻石怪笑一下,说道:“这是一种惩罚!”
  洛云脸色一寒:“你们只是在惩罚仙蒂娃而已,但她却是无罪的!”
  钻石道:“仙蒂娃在一眨眼间就已死了,她的死亡,并不能算是甚么痛苦,但对约图来说,却是一个很适当的惩罚!”
  洛云怒道:“你认为自己是甚么东西?是个法官?还是一个刽子手?”
  钻石道:“我是甚么东西,那是无关宏旨的,你现在只要明白一件事就已很足够。”
  “跟你们合作,把约图找出来?”洛云冷笑着说。
  钻石干笑道:“你明白就好了。”
  洛云沉默下来,钻石也耐着性子,没有催促他。
  过了很久,洛云才望着钻石,道:“老实说,对于约图的事,我所知道的并不很多。”
  钻石鄙夷地一笑,道:“他是个著名的老狐狸,他的事,你这个中国人当然不会完全清楚,但那并不重要,我们只想见一见他而已。”
  洛云吸了一口气,故意说:“虽然这两个月以来,我在赌场输了不少钱,但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出卖他。”
  钻石陡地大笑起来,道:“你输了多少?”
  洛云叹了口气,道:“少说也有五万美金。”
  钻石“啫啫”一笑,道:“区区几万块美金,又怎值得放在心上,我虽然不算富有,但却可以随时给你十万块,让你回到赌场去翻本!”
  洛云也学着他“啫啫”一笑,道:“这算是甚么意思?
  钻石道:“这就算是我给你的一份礼物。”
  洛云道:“无功不受禄,请恕我不敢接受。”
  钻石道:“你不必客气,就当作是一桩交易好了。”
  洛云盯着他,道:“这算是基么交易?要我出卖自己的朋友?”
  钻石说道:“约图怎能算是你的朋友?他是个卑劣的小人,根本不配做你的朋友!”
  洛云心中冷笑,初时他以为仙蒂娃之死跟约图有关,所以对约图极是憎恨,但现在他已明白,真凶就是眼前这个自称“钻石”的人,所以反而感到约图这个人相当可怜。
  但约图和钻石之间究竟有甚么纠葛?洛云不知道。
  本来,这些事情,洛云是没有兴趣去理会的,但如今却牵涉及仙蒂娃之死,他就不能不弄个清清楚楚了。
  他连疑了好一会,才道:“我可以帮助你们找到约图,但……”
  说到这里,故意停顿了一会,钻石连忙说道:“只要把约图找出来,那十万块美金,我一定如数奉上。”
  洛云道:“但我要知道,你为甚磨非要找到他不可?”
  钻石脸色一沉,道:“你这是明知故问!”
  洛云心中苦笑,他是不知才问,而且,他甚至从前根本就不认识约图这个人,又怎会是约图的甚么同党?
  但洛云却是个极其机智的人,闻言立时便道:“约图是有他自己一套的,所以无论他怎么说,我都不能完全相信!”
  钻石这才干笑两声,道:“你能够这么想,总算还不太笨!”
  洛云问道:“约图有甚么地方得罪了你?”
  钻石道:“他背叛了我们,把一件宝物偷运离开南美!”
  洛云道:“那是一件怎样的宝物?”
  钻石道:“你不必知道,反正它很值钱便是。”
  洛云沉吟一会,才道:“你认为约图把那件宝物运到了瑞典?”
  钻石道:“我不能肯定,但却也很有可能是确如此。”
  洛云叹了一声,故意道:“我早就知道,他这个人狡猾之极,十分靠不住。”
  钻石道:“现在就要看看你是否愿意和我们合作了。”
  洛云道:“你认为我是约图的同党,但你和他之间又是甚么关系?”
  钻石道:“我和约图,可以算是合伙人,但现在已分裂,变成了敌人。”
  洛云道:“你们合伙,干的是甚么生意?”
  钻石瞳孔收缩,皮笑肉不笑地说:“只要有钱赚的生意,我们甚么都干。”
  洛云双眉一轩:“包括杀人?”
  钻石道:“当然。”
  洛云道:“这么说,当我协助你们找到约图之后,我似乎是难逃劫数了?”
  钻石瞪着眼,道:“你若肯和我们合作,我又怎会用这种手段来对付你?”
  洛云道:“可是,请恕我无法相信阁下的说话。”
  钻石冷冷一笑,道:“你不肯和我们合作?”
  洛云道:“不是不肯,而是身在险境之中,实在无法相信自己会有那么好的运气。”
  钻石脸色一沉,道:“你的花样倒不少,可惜却没有任何选择的余地。”
  洛云道:“你最大不了就是开枪,把我送上天堂,但想找约图,只怕很难如愿了。”
  钻石忽然哈哈一笑,道:“好小子,你若有甚么建议,不妨说出来让大家研究研究。”
  洛云想了一想,道:“我有把握可以制服得住约图,然后带他来见你。”
  钻石冷笑一声,道:“你以为约图是个饭桶?是个轻而易举就可以对付得了的小人物?”
  洛云回答道:“对付约图,我是有把握的。”
  钻石问道:“你用甚么方法来对付他呢?”
  洛云道:“这是秘密,而且你也毋须知道。”
  钻石说道:“我的确毋须知道这一点,只要你能够把约图活擒,其余的事情我们都不必去管,可是,我又怎能够相信你呢?”
  洛云道:“现在,是我很难相信你们会履行诺言!”
  钻石道:“十万美元,对我来说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数目,而且,我也没有再杀害你的必要。”
  洛云道:“可是,为了十万美元就出卖了约图,似乎是一件很愚蠢的事。”
  钻石道:“你认为约图值多少?”
  洛云脸上露出了贪婪的神情,迟疑了很久才慢慢的说;“依我看,最少要五十万美元才算合理。”
  “五十万!”钻石格格地怪笑起来,道:“你可知道五十万美元可以买多少条人命?”
  洛云哈哈一笑,道:“世间上最难决定价钱的就是人命,有些人只值一百元,甚至连一百元都不值,但有些人的性命,就算你肯花千亿美元也未必可以让他提早结束一分钟。”
  钻石眯着眼睛直视着他,过了足足两分钟之久才说:“我给你一个最公平,也是最后的价钱——三十万美元!”
  洛云沉默着,没有半点反应,钻石接着又说道:“你可以先考虑考虑才再答复我。”
  洛云似乎立刻就已陷入了沉思之中。
  又过了两分钟,洛云终于无可奈何地点了点头,道:“好!我答应你!”
  那日本人忽然冷哼了一下,道:“钻石,我看这个中国小子一点也不可靠。”
  钻石望了他一眼,继而点点头,道:“任何国籍的人都不可靠,包括你们日本人在内!”
  那日本人的脸立刻变得铁青:“钻石先生——”
  “你不要光火,”钻石立刻格格一笑,道:“我们都不是初出道的小伙子了,难道你还不明白,世间上最可靠的只有一种东西,那是金钱!”
  “你说得很对,”洛云道:“所以,当我把约图带来的时候,你一定要支付现钞。”
  钻石淡淡一笑,道:“你放心好了,这种交易,我是从来不会使用支票的。”
  洛云吸了口气,道:“我甚么时候才可以去找约图?”
  钻石道:“当然是越快越好。
  洛云又问道:“你要我在甚么时候交人?”
  钻石道:“明天正午怎样?
  洛云道:“地点呢?”
  钻石说道:“在雅梅镇的教堂内,怎样?”
  洛云怔了一怔,道:“雅梅镇在甚么地方?”
  那金发少女忽然说:“我知道。”
  洛云道:“你知道又怎样?”
  金发少女道:“我会带你去那地方和钻石叔叔会合。”
  洛云皱着眉头,说道:“这是甚么意思?”
  钻石淡淡道:“这样也好,丽娜和你一起去对付约图,保证十拿九稳!”
  洛云望了金发少女一眼,道:“你叫丽娜?”
  金发少女点点头,道:“你呢?”
  “洛云。”
  “你很英俊,”丽娜抿嘴一笑,“难怪仙蒂娃经常把你挂在嘴边。”
  钻石咳嗽一声,道:“丽娜,现在是谈正经事的时候。”
  “我当然知道,”丽娜俏皮地横了钻石一眼,道:“你以为我在玩耍吗?”
  钻石本来是个很威严的领袖人物,但丽娜却居然完全没有把他放在眼内。
  那日本人却叫道:“这中国小子奸诈之极,丽娜万万不能和他在一起。”
  “乌丸,你没有权管我的事!”丽娜立时怒叫道:“我喜欢跟谁在一起就跟谁在一起,谁都无权阻止我怎样做!”
  乌丸的脸陡地胀红:“但这是正经事,就算是你父亲在这里,他也不会容许你如此胡闹。”
  丽娜道:“谁说我在胡闹?”她瞪着眼,又向钻石说道:“钻石叔叔,你的手下对我完全不尊重,我要求你对他作出惩罚!”
  钻石苦笑了一下,对乌丸做了一个手势,然后才说道:“现在不是争吵的时候,既然丽娜决定要和洛云一起去找约图,就让她去好了,我相信她是具有办事能力的。”
  丽娜听见了很是高兴,摆出了一副胜利者的姿态望着乌丸。
  乌丸的脸阵红阵青,好像想把洛云一口吞掉了似的。
  钻石叹了口气,又道:“明天我们在教堂见面,希望两位不会令我失望。”
  就是这样,洛云和丽娜离开了钻石。
  到了晩上,他们在一座市镇的夜总会里跳舞,似乎已完全忘记了找约图这一件事。
  XXX
  丽娜是一个思想开放,十分新潮活泼的英国少女。
  洛云本来想尽快摆脱她的纠缠,但后来却又改变了主意。
  因为直到现在,他还弄不清楚钻石这一帮悍匪是何方神圣。
  丽娜虽然年纪轻轻,但却连钻石也不敢激怒她,可见她在这一群悍匪之中的地位是十分特殊的。
  这一天晩上,外面的气温虽然十分寒冷,但在这间还不算太差劲的夜总会里,却是暖烘烘的。
  尤其是丽娜,她喝了几杯威士忌,身子就像是一座火热的烘炉。
  “洛云,”她在舞池里搂着洛云的脖子,热情如火地说:“在我见过所有的黄种人之中,你是最可爱的一个。”
  洛云笑着说道:“乌丸不是也很可爱吗?”
  丽娜哼一声,道:“你最好不要在我的面前提起这个人!”
  洛云却故意说:“乌丸这个人也很不错呀,而且对你还很关心哩!”
  丽娜冷冷一笑:“他应该关心的人并不是我,而是他的未婚妻久岛芳子。”
  洛云吃吃一笑,道:“原来乌丸已有了未婚妻,难怪你为之嫉妒不已了。”
  “只有鬼才会为了乌丸这种人而嫉妒!”丽娜瞪大眼睛:“这家依是个色情狂,我看见他就想呕吐!”
  洛云道:“乌丸是个空手道高手,又怎会是个色情狂的男人?”
  “高手?”丽娜鄙夷地冷笑,“他的功夫只可以唬吓几岁大的后子!”
  洛云讪讪一笑,道:“但我却险些给他打得头崩额裂,莫不是我连几岁大的孩孑都比不上了?”
  “不!你是一个很出色的男人,”丽娜把蛋脸靠贴在洛云的胸膛上:“在这世间上,也许只有我爸爸才能比得上你。”
  洛云趁着这机会,便问:“你父亲是个怎样的男人?”
  丽娜嫣然一笑:“他很风流,几乎每一个女人都会喜欢他。”
  洛云道:“他叫甚么名字?”
  丽娜忽然盯着洛云的脸:“今天晩上是属于我们的,为甚么要在这时候提起我爸爸?”
  洛云微微一笑,道:“我欣赏出色的人,无论男人和女人都是一样。”
  丽娜立刻挺起饱满的胸脯:“我呢?我算不算是一个出色的女人?”
  洛云摸着她的金发,笑道:“你当然也很出色,但却只是一个女孩子而已。”
  “不!我是女人!”丽娜却一点也不避忌,“在两年之前,我就已经不是处女了。”
  洛云怔了怔,继而笑道:“你结婚了没有?”
  丽娜也怔了怔,接着就笑得弯低了腰:“我连想也没想过哩。”
  洛云道:“你只是喜欢玩耍?”
  丽娜道:“玩玩就好了,何必那么认真?’
  洛云道:“你父亲不管吗?”
  丽娜笑道:“他比我还更疯狂得多,又怎可以管得了我?再说,我也没有做错甚么事,而且也不是随随便便就和男人上床,所以总谈不上是滥交。”
  洛云苦笑了一下,道:“你染过性病没有?”
  丽娜道:“嗯,有一家险些患上了梅毒。”
  洛云一怔:“是甚么意思?”
  丽娜说道:“在半年前,我和爸爸到瑞士去渡假,我认识了一个从巴黎而来的时装商人,他很年青,风度也很好,而且对我体贴入微,有一天晩上,他带着几分酒意闯入我的房间,跪下来要求我和他造爱……”
  洛云道:“你答应了?”
  丽娜摇摇头,道:“我没有答应,但也没有反对,因为我知道,他是真的很喜欢我,也很需要我的。”
  洛云道:“后来怎样?”
  丽娜道:“就在我们拥抱一起的时候,大门忽然被撞开。”
  洛云道:“是不是他的妻子杀上门来了?”
  丽娜说道:“不是他的妻子,是我爸爸。”
  洛云道:“出了甚么事?”
  丽娜道:“我爸爸和钻石叔叔把那个时装商人痛殴了一顿,又骂他不该身患梅毒还想和我搅在一起。”
  洛云微微一笑,道:“如此说来,你父亲和钻石先生的确是神通广大得很。”
  丽娜“唔”了一声:“这种事不要再提,只要我们现在很快乐那就够了。”
  洛云道:“我们可能真的会很快乐,但是钻石先生和乌丸,都等着我们的好潸息。”
  丽娜道:“你直的有把握可以找到约图?”
  洛云道:“约图现在一定躲藏得很秘密,要我他可不容易。”
  丽娜道:“但你已答应了钻石叔叔,而且只要把约图交出来,就可以得到三十万美元的报酬。”
  洛云道:“我想知道,约图偷运出境的宝物是甚么东西。”
  丽娜哈哈一笑,道:“你以为约图运走的是宝物吗?”
  洛云道:“难道不是?”
  丽娜道:“当然不是宝物。”
  洛云道:“不是宝物,难道会是一个怪物吗?”
  丽娜道:“这次倒给你说对了,约图运走的东西,的确是个怪物。”
  洛云道:“那是怎样的怪物?它是不是有三头六臂?”
  丽娜道:“虽然它没有三头六臂,但却有一个很大的脑袋。”
  洛云笑了笑,道:“脑袋越大,就越聪明。”
  丽娜道:“这怪物的确很聪明,而且还拥有一副全世界最不可思议的电脑。”
  洛云“噢”的一声,道:“我明白了,它是一个设计先进的机械人。”
  丽娜摇摇头,道:“你弄错了,它不是机械人,它是一个既有血,也有肉的怪物!”
  洛云又再“噢”了一声,笑着道:“原来如此,难怪钻石先生一定要把它找回来。”
  丽娜悠然一笑:“我知道,你根本就不相信我的说话。”
  洛云道:“谁说我不相信?但若说到吸引力,那些怪物又怎么能和丽娜小姐相比?”
  丽娜很是高兴,立刻用力吻了洛云一下。
  但就在这时候,夜总会门外忽然响起了一阵激烈的打斗声!
  XXX
  打斗的是两个大汉。
  这两人在雪地上扭打,其中一人不时发出了喝叫,说:“是你!是你!我认得是你……”
  但这人显然已经喝得很醉了,他的声音混浊不清,而且说来说去都只是这一两句话。
  另外一人,他头上戴着一顶深灰色的雪帽,而这顶雪帽十分阔大,旁人根本很难看得见他的。
  论身形,那醉汉高大得多,但他脚步虚浮,出拳又不够准,最后自然敌不过那个戴着雪帽的汉子。
  “我认得你,你不要逃……”醉汉仍然在叫。
  戴雪帽的汉子没有逃,但却迎面一拳向醉汉挥了过去。
  只听见“蓬”然一声,那醉汉再也站立不稳,仰天便跌倒在雪地上。
  看热闹的人发出一阵哄然之声,丽娜却急急上前挟起那醉汉,又想叫洛云过来帮忙。
  但洛云却已不知所踪。
  XXX
  戴雪帽的汉子虽然打赢了,但他也显然挨了一些苦头,以致走路的时候一拐一拐的。
  但他走得还是很快,瞬即来到了一座停车场。
  但当他取出钥匙,准备打开一辆汽车车门之际,背后却有人冷冷道:“不要动,一动我就开枪!”
  这汉子的脸色立刻变得一片苍白,他似乎想逃,但最后却还是忍耐下来。
  因为他已感觉得到,背上有一支枪管正紧贴着自己。
  所以,他深深地吸一口气,才说:“是不是打劫?”
  背后那人冷冷道:“我不是劫匪,你还记得钻石先生吗?”
  这个戴着雪帽的汉子的脸色变得更难看:“你是陶勒伯爵派来的?”
  背后那人似是呆了一呆,半晌才道:“约图,你可知道自己有危险?”
  戴着雪帽的汉子,原来就是给警方通缉的约图。
  约图脸上的肌肉又是一阵扭曲:“我认得出你的声音了,你就是那个中国人洛云!”
  “你的记性还不真坏。”
  “但我想不到,你居然会是陶勒伯爵的爪牙。”
  洛云忽然哈哈一笑,说道:“你当然想不到,因为我根本就不是陶勒伯爵的手下。”
  约图一呆,道:“你说甚么?”
  洛云道:“我说的是事实。”他一面说,一面把身孑移到约图的左侧。
  约图忽然皱着眉,而且还有点啼笑皆非的感觉。
  因为洛云根本就没有手枪,刚才紧贴着约图背脊的,只是一支唇膏而已。
  约图怔怔地瞧着这支唇膏:“你怎会有这种东西?”
  洛云淡淡一笑,道:“它是没有颜色的,有时候嘴唇太干燥了,用它来滋润滋润,效果着实很不错。”
  约图却沉着脸,道:“你这种风趣,请恕我不懂得欣赏。”
  洛云立刻收敛了笑容,道:“你现在的心情,我是完全了解的,但你必须明白,我绝对不是你的敌入,而且也相信仙蒂娃之死,和你是完全没有半点关系的。”
  一听见“仙蒂娃”这个名字,约图的神情就变得很痛苦。
  “谁说仙蒂娃之死和我没有关系?”约图悲哀地嘶叫:“若不是我,她绝不会无缘无故成为牺牲者!”
  洛云道:“我知道,这是钻石的手段,他要给你一个沉重的打击!”
  约图龇着牙,说道:“他若要杀,就杀死我好了,为甚么却要把仙蒂娃炸成粉碎?”
  洛云道:“我明白,仙蒂姓是很无辜的,但这责任并不在你,归根结底,罪魁祸首仍然是钻石!”
  约图忽然用力一拍车子,道:“我要去找钻石算帐!”
  约图的情绪很是激动,洛云立刻制止他:“不要胡来,冲动只会带来失败和死亡!”
  约图怒道:“连仙蒂娃都已经死了,我活着还有甚么意思?”
  洛云道:“我知道你很爱仙蒂娃,但事情既已到了这种地歩,就算你死了,仙蒂娃也是无法复活的。”
  约图一掌推开了洛云,然后打开车门,道:“我的事,谁都不必多管。”
  但他还没有上车,洛云又已把他拉了出来,约图正要挥拳,脸上已先吃了一记火辣辣的耳光。
  “沉住气,想个办法对付钻石才是明智之举!”洛云也怒声喝了起来。
  约图呆住。
  他直勾勾地瞧着洛云:“你真的要帮我对付钻石?”
  洛云道:“你可知道你自己现在值多少钱?”
  约图道:“值多少?”
  洛云道:“美金三十万!”
  约图冷冷一笑,道:“这出手未免是太低了。”
  洛云奇道:“你认为自己应该值多少才对?”
  约图道:“十亿美金或以上!”
  洛云怔怔地望定了他:“在你自己的眼中,自然是十亿美金都比不上自己的性命重要,但在别人的眼里看来,只怕就不是这么一回事。”
  约图冷冷道:“别人怎样看法我不知道,但对陶勒伯爵而言,我这个人的价值简直就是一个天文数字。”
  洛云望着他,觉得他的态度很认真,似乎一点也不像是在开玩笑。
  过了一会,洛云才吸了口气,道:“你为甚么这样值钱?”
  约图道:“因为我知道一个很重要的秘密。”
  洛云道:“就是这个秘密,使你这个人变得这样值钱?”
  约图点了点头,说道:“是的,但就算有人把我劫走,把我带到陶勒和钻石的面前,他们也休想从我的嘴里知道任何事情。”
  洛云叹了一声,道:“你这样想就错了,他们会用严刑来加以逼供。”
  “严刑?”约图哈哈一笑,道:“我不怕任何严刑,就算是世间上最恶毒的刑罚,对我这个人来说,都是无法产生作用的。”
  洛云又叹了口气,道:“阁下的自信心似乎太强了,你要明白,长期的折磨,会使一个人的意志变得越来越薄弱,那时候……”
  “他们绝对不可能有这种机会。”约图冷冷一笑,道:“因为我可以在十秒钟之内就死亡!”
  洛云目光一闪,道:“你已在口腔里装上了有剧毒的假牙?”
  约图得意地一笑,道:“你说对了,有了这种装备,我要死就死,而且死得又快又舒适,所以就算有人把我缚到伯勒面前,他所能得到的绝不会是我心中的秘密,而是一具完全没有半点用处的尸体。”
  洛云问道:“你认为这就是上上之策吗?”
  约图苦笑了一下,道:“这当然不是甚么上上之策,但总比议他们得偿所愿好得多。”
  洛云道:“这是你自己的选择,我虽然不赞成,却也无从反对。”
  约图盯着洛云的脸,忽然叹了口气,道:“在很久以前,我就已听仙蒂娃说过,你是一个很了不起的中国奇男子。”
  洛云摇摇头,道:“我算得上甚么,充其量只能算是一个人而已。”
  “不!”约图道:“你的确与众不同,可惜我现在惹上了很大的麻烦,否则我一定会交你这个朋友。”
  洛云道:“你有麻烦是一回事,我们交朋友又是另一回事。”
  约图叹了口气,道:“我现在是个亡命天涯的人,而且又害死了仙蒂娃,我实在不想再继续害苦了别人。”
  洛云大不以为然,道:“你这种想法就错了,我看得出,你的心肠很好,绝不像钻石和乌丸那么残酷。”
  约图说道:“乌丸是一个职业杀手,两年前大坂富商浅泽太郎就是死在他枪下的。”
  洛云道:“我想知道得详细一点。”
  约图望着他,忽然长长地叹了口气,道:“朋友,你现下所知道的一切,实在已经太多了。”
  洛云道:“我本来就是个求知欲很强的人。”
  约图道:“但这是一个危险的漩涡,你知道得越多,也就会越加危险。”
  洛云道:“我不怕危险。”
  约图叹了口气:“这是孩子气的说话,你还很年青,应该好好地珍惜自己的性命。”
  洛云道:“你呢?”
  约图道:“我这条性命,在陶勒的眼里是无价之宝,但我自己反而觉得活不活下去都并不重要。”
  洛云道:“哦?这岂不是太自暴自弃了?”
  约图道:“没有仙蒂娃,就算我可以活到二百岁,那又有甚么意思?”
  洛云道:“活得长久并不等于活得快乐,这一点我是明白的,但仙蒂娃也不等于你生命的全部,就让时间去洗刷这段痛苦的回忆好了。”
  约图直视着洛云,脸上的神情显得相当激动。
  就在这时候,不远处突然传来了一阵叱喝声。
  “凶手!你不要跑!”只见一个人手持粗大木棒,向停车场直奔了进来。
  约图怒道:“又是这个醉鬼!”
  洛云道:“不要理会他,开车!”
  约图立刻钻进汽车里,但一时间却开动不了引擎。
  “我花了一百块租这辆车,谁知道如此不济!”约图不禁骂了起来。
  这时候,那个醉汉已经挥动着大木棒冲近过来,大声叫道:“我在电视上见过你的照片,你是约图,涉嫌和一桩凶杀案有关……”
  洛云淡淡一笑,道:“嗨,这位朋友,你刚才吃了他一拳,怎么反而变得更清醒了?”
  那醉汉瞪着眼,道:“我练过中国功夫,根基深厚,当然没事。”
  洛云笑道:“凑巧极了,我也是练中国功夫的,我们玩几招怎样?”
  醉汉摇头不迭:“现在不行,擒凶要紧。”
  洛云道:“擒凶有甚么要紧,还是玩几招功夫快活一些。”
  醉汉忽然怒目瞪视,道:“我知道了,你是凶手的同党——”
  话犹未了,下颚已中了洛云一拳,登时跌倒在地上。
  这时候,约图已把汽车的引擎开动了,洛云立刻上车,但车子才驶岀停车场,约图就已呆住。
  人呆住,车也停了下来。
  因为他看见,这个时候,最少有七八辆警车,分别从不同的角度向自己围了过来。
  约图怒叫一声:“你们这些猪猡,怎么总是好歹不分!”
  洛云苦笑了一下,说道:“但无论怎样,他们这一次的行动,的确是十分迅速的。”
  就在这两三句话说之间,最少已有十几个警员围了上来,把约图的车子围得密密的。

  第七章 华劲的秘密终于被揭发
  世事往往是很难预料的。
  洛云和约图被瑞典警方送进了警局,以为这一次麻烦极了,谁知道真正有麻烦的并不是他们,而是钻石先生。
  不但钻石先生有了麻烦,连乌丸和那个黑人也一起遭殃!
  原来瑞典警方已掌握了破案的线索,把这三个悍匪拘捕。
  警察局长对洛云说:“你和约图都不必担心,我们已经查岀,真正的凶手是都尔。”
  都尔就是钻石先生。
  警察局长又说:“除了都尔、乌丸和黑人柴路之外,还有一个叫丽娜的女匪,正在潜逃之中,倘若两位知道她的下落,请尽快与警方联络。”
  至于约图,他被警方盘问了五个小时,才被释放出来。
  洛云早已在外面等着他。
  “是不是很疲倦?”
  “哼,简直是疲劳轰炸!”约图忿怒地说。
  洛云道:“他们已明白你并不是凶手,何以还要苦缠不休?”
  约图冷笑道:“凡是警察,都想把别人所知道的一切完全榨取出来!”
  洛云道:“他们榨取了甚么线索?”
  约图道:“仙蒂娃曾经是我妻子。”
  洛云道:“还有呢?”
  约图道:“零碎琐事,包括我每天喝多少杯饮料等等。”
  洛云道:“这岂不是有点滑稽了?”
  “不是滑稽,是沉闷!”约图生气地说:“直到现在我还没弄清楚,到底他们和我之间,谁的脸孔更像第八流小丑。”
  洛云望着他,半晌才道:“你现在有甚么打算?”
  约图道:“准备逃亡。”
  洛云道:“钻石和乌丸都已身陷法网,你还有甚么顾忌?”
  约图冷冷道:“这两个人算得上甚么,他们在陶勒伯爵的眼中,只是芝麻绿豆般的小脚色而已。”
  洛云道:“你认为陶勒伯爵一定会再派人来找你的麻烦?”
  约图道:“这是可以绝对肯定的。”
  洛云道:“你打算只是逃亡,而不准备反撃?”
  “反撃?”约图苦笑了一下,道:“我凭甚么向陶勒作出反撃?”
  洛云道:“只要有决心,天下间没有绝对不可能的事。”
  约图哼的一声,道:“就算一只小狗肯拼掉性命,也绝对伤害不了一条大犀牛的!”
  洛云道:“小狗当然不可能伤害得了一条大犀牛,但我们不是小狗,而是被誉为万物之灵的人类!”
  “万物之灵?嘿嘿!”约图冷笑不迭,“人类最大的缺点,就是喜欢蒙着眼睛,然后把自己捧上了半天。”
  洛云微微一笑,道:“你今天似乎有太多的牢骚了。”
  约图用力地摇头,道:“这并不是发牢骚,而是事实,别的不说——”
  洛云盯着他,以为他一定还有长篇大论的,谁知道他说到这里,忽然长长叹了口气,就此中断了话题。
  洛云也不在意,只是说:“要不要去喝杯热咖啡?”
  约图吸了口气,点头道:“也好,能喝一杯就喝一杯。”他的声音听来甚是苍凉,洛云不禁为之一阵失笑。
  XXX
  喝了两杯咖啡之后,约图向餐厅的侍役要了一张白色的信笺。
  这时候,洛云正在沉思着。
  自从来到瑞典后,他几乎没有一分钟是可以休息的。
  现在,他也不能算是正在休息。
  仙蒂娃的死亡,对约图固然是一个沉重的打击,即使是洛云,也同样感到极度的难过。钻石、乌丸的出现,虽然使仙蒂娃死匸之谜得到了答案,但却也使洛云陷入了另一团疑雾之中。
  还有陶勒伯爵又是何方神圣?
  正当洛云想得出神的时候,忽然有个侍役递了一张信笺给他。
  洛云接过信笺,只见上面写着:“余有一秘密,藏于心中不吐不快,汝欲知真相,可携此信往见一人,其姓名地址列录如后……”
  接着,就是一个人的姓名和地址,洛云一见之下,脸色不禁立刻就变了。
  因为他知道,这人是亚洲知名的飞天大盗。
  这飞天大盗叫单良,听说已在十年前洗手不干了,而且近年来的生活还颇为潦倒。
  一个巴西的商人,怎会和单良扯上了关系。
  洛云越来越感到不寻常了,他把信笺折好放进衣袋里,然后问待役:“刚才那位先生呢?”
  侍役回答:“他走了,还叫你再也用不着找他4。”
  洛云有点茫然。
  他又坐了下来,继续喝了两杯咖啡,终于决定找寻单良。
  而当他到了机场的时候,就神经兮兮的拨了一个长途电话。
  他这个长途电话是拨给龙乘风的。而龙乘风就是我!
  XXX
  当时,我接到这个长途电话,唯一的感觉就是啼笑皆非。
  洛云说:“我差点捧着了一枚小型火箭炮!”
  这句没头没脑的说话,差点使我睡不着觉。
  幸而,我这个人也有点小聪明,既然是想不通的事情,就索性不去想它好了。
  事实上,无论当时我怎样去想,也一定想不出半点头绪的。
  我当然更想不到,洛云在瑞典的奇怪遭遇,一直发展下来之后,居然会和我自己的遭遇有所关连。
  这一点,不但当时我想不到,即使洛云也是完全始料不及的。
  写到这里,套用一句“话分两头”,又要再从我这一方面说起。
  我在那个不可思议的原始基地里,见到了叶能。
  叶能坐在轮椅上,看来真的病了。
  他对我很客气,这反而使我感到有点局促不安。
  “我喜欢工作,喜欢研究任何自己不明白的事情。”他说:“在这里,我唯一的娱乐,就是看小说。”
  我道:“你不嫌浪费时间?”
  叶能道:“不看看小说来调剂一下情绪,我可能早已发了疯!”
  我道:“你喜欢看那一类的小说?”
  叶能道:“中国的武侠小说,尤其是你写的。”
  我有点窘,道:“我的武侠小说写得并不怎么好。”
  叶能道:“任何人写小说都会有优点和缺点,你当然也不例外,但我却只是看见你的优点,而看不见任何缺点。”
  我苦笑了一下,道:“这已经是属于偏见了。”
  叶能道:“豉油也喜欢你的小说,他很欣赏雪刀浪子的每一个故事。”
  我不禁怔住。
  我从来也没有想过,自己的读者居然会包括了一位外星人。
  我不由叹一口气,道:“可惜豉油已走了,否则我可以看看这位最特别的小说读者。”
  叶能又说道:“豉油有一个愿望,就是希望能够看见你为他祖先而写的历史小说。”
  我沉默着。
  叶蔚蔚此时忽然插口:“龙先生,我们一定会依照先前定下来的稿费支付给你的……”
  我听见这句话,忽然光火起来。
  我瞪视着她,冷冷道:“金钱绝对不是万能的!”
  叶蔚蔚给我气得半晌说不出话来,叶能连忙向我道歉:“蔚蔚言出无状,真对不起!真是对不起!”
  我摇摇头,道:“她没有甚么不对,只是我这个人太古怪而已。”
  叶能说道:“我快要离开这个地球了,你甚么时候才可以写好这一篇历史小说呢?”
  我吸了口气,牛伯立时道:“龙先生,你若拒绝,我就自杀!”
  叶蔚蔚吃了一惊:“牛伯!”
  牛伯冷笑道:“我已活到这把年纪了,就算立刻死了也不值得可惜。”
  我知道他是故意恫吓,但却也不能不屈服下来:“牛伯,我……我会答应叶先生的。”
  叶蔚蔚高兴起来,道:“你真的答应了?”
  我缓缓地点点头,道:“当然是答应了。”
  叶能笑了笑:“我知道,龙乘风就像是他笔下的雪刀浪子。”
  我呆了一呆:“这是甚么意思?”
  叶能道:“总是喜欢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我陡然一呆,随即苦笑道:“就只怕这一篇外星球的历史小说写得不伦不类,影响了整个地球所有小说作者的声誉。”
  叶能忙道:“龙先生不必过谦了,我深信凭你的生花妙笔,一定是可以胜任有余的。”
  我只好说:“但愿如此。
  叶能就给了我一登资料,那是他曾经亲手整理过的。
  而我只是随便掀开了几页,就已忍不住讶然地惊叫起来。
  因为我看见了一幅很怪异的画像。
  画像绘画得十分精细,而画的却是一个怪物,它像是一团肉球,但却有一对森冷的目光。
  “这……这是甚么东西?”
  “豉油。”叶能马上回答。
  “甚么?这就是豉油吗?”我吃惊更甚。
  叶能点点头,说道:“他就是豉油,这是我花了整个星期的时间才能完成的杰作。”
  我呆呆地望着这幅画,脸上的神情一定已经变得十分古怪,以致连叶蔚蔚也忍不住说:“龙先生,你怎么了?”
  我抽了一口冷气,道:“我没事。”
  “真的没事?”
  “的确没事,”我揉了揉一双眼睛,又目注着叶能说:“你说豉油已离开这个地球?”
  叶能点点头,道:“不错,这是绝对可以肯定的。”
  我这时候的神态,一定是变得更加怪异:“但我似乎曾经见过他。”
  “你见过豉油?”叶能一怔,“是在甚么时候?”
  我道:“就在昨天晩上和今天凌晨,我似乎曾经两次见过豉油。”
  “似乎曾经见过!”叶能皱了皱眉,“是你的说话含糊不清,还是你的视线过份模糊?”
  我摇摇头,道:“我很清醒,视力也很正常,但我两次看见豉油,都是在很黑暗的环境之中,所以实在看得并不怎样清楚。”
  叶能又摇了摇头,说道:“不!那是不可能的,豉油已经回到他自己的星球去了。”
  我道:“可惜江辉不在这里,否则他一定可以证明我没有看错。”
  叶蔚蔚诧异地说:“江校长也曾经见过豉油?”
  我说道:“最先发现豉油的人也就是他!”
  叶能紧皱着眉,道:“这怎么可能?难道豉油又再重回地球了?”
  牛伯却摇摇头,说道:“江校长和龙先生都没有看错,但他们看见的也不是豉油!”
  叶能陡地呆住,目不转睛地直视着牛伯的脸:“你是说,豉油虽然走了,但仍然有同伴逗留在地球上?”
  牛伯道:“正是这样。
  叶能听了,不禁为之“啊”地一声叫了出来:“那真是太美妙了,但他是谁?怎么豉油从来都没有提起过?”
  牛伯叹了一声,道:“豉油不告诉你这一件事,是不想让你担心。”
  叶能陡地吸了口气,道:“师父,原来你知道豉油的事比我还多。”
  牛伯笑了笑,故意轻松地说:“我若是甚么事情都糊里糊涂,又怎能做你的师父?”
  叶能道:“在地球上,如今还有多少个豉油的同伴?”
  牛伯道:“一个。”
  叶能道:“他叫甚么名字?”
  牛伯道:“湿湿。”
  “湿湿?”叶能一呆,“那是甚么意思?”
  牛伯道:“湿湿很喜欢水,无论淡水或者是海水,他都喜欢,豉油说他第一次在地球游泳的时候,就兴奋得不断呼叫,由于他经常都把身子弄得湿淋淋的,所以豉油就叫他湿湿。”
  叶蔚蔚忍不住笑了起来:“真是有趣极了。”
  我陡地想起了华劲钓鱼大有收获的事情,便问:“湿湿除了擅于游泳之外,他懂不懂钓鱼?”
  “钓鱼?”牛伯怔了一怔,“这个我可不知道了,但是他水性极佳,那倒是真的。”
  叶能脸上露出了极兴奋的神情,道:“我要见湿湿,我要带着他一起回到他们的星球。”
  牛伯叹了口气,道:“湿湿若不是和豉油失去了联络,只怕他现在已不在地球上。”
  叶能道:“他们失去联络,那是多久以前的事?”
  牛伯道:“在你认识豉油之前。”
  叶能道:“豉油和湿湿之间,可有甚么关系吗?”
  牛伯叹了口气,道:“湿湿是豉油的儿子!”
  叶能陡地傻住了,我和叶蔚蔚的表情也是一样。
  最后,我们当然是决定要把湿湿找回来!
  XXX
  要去找湿湿,就得从华劲那一方面着手。
  但要对付华劲,我并不是一个理想的人选。
  而最理想的人选,自然是江辉。
  当我和叶蔚蔚回到渔村的时候,江辉早已在码头上等候着。
  “你们两个怎么啦,居然在这种天气之下去兜海风吗?”江辉笑道。
  我跳上码头,道:“你现在是不是很轻松?”
  江辉道:“球队已回市区,我现在简直轻松得可以飞翔如燕。”
  我嘿嘿一笑,说道:“你可知道,就在你带着球队回市区之际,我有甚么遭遇吗?”
  江辉双眉轩动,笑道:“像你那样古怪的人,说不定会在快艇上写稿,我又怎猜得出来?”
  我道:“在快艇上写稿,这种事未免是太平凡了。”
  江辉哼的一声,道:“你甚么时候学会了这种说话方式?老是吞吞吐吐,转弯抹角的!”
  我哈哈一笑,说道:“这是谈话艺术,尤其是用来对付阁下,那是最好不过的了。”
  江辉一愣,接着不由叹了口气,道:“算我倒楣,交上了你这种朋友,我现在肚子饿啦,想吃龙趸球,你有没有这个兴趣?”
  我摇摇头,道:“龙趸球吃腻了,想转一转口味。”
  江辉一怔:“好刁钻的胃口,你还想吃甚么海鲜?
  我说道:“钓上来的石斑,或者是立鱼。”
  江辉这才猛然省悟,道:“你想找华劲?”
  我点点头,道:“这件怪异的事情,已渐渐有了端倪,我相信,从华劲这方面着手,一定不会有错的。”
  江辉沉吟着,就在这时,我们听见了一个人在海面上大声叫道:“嗨!到我的船上喝酒!”
  江辉哈哈一笑,远远望去,只见丁船长正站在一艘舢板之上,正在不断向我们挥手。
  江辉也向丁船长不断挥手,但却说:“现在没空,明天一定奉陪。”
  丁船长立刻摇了摇头,道:“你现在一定要来,我的徒孙黑三子网着了一个海怪。”
  “海怪?”我和叶蔚蔚的脸都同时发白起来。
  江辉还没在意,又笑了一笑,道:“就算是尼斯湖的海怪给你们网住了,我现在也——”
  “不,我们现在就来!”我立刻截着江辉的说话,“既然丁船长盛意拳拳邀请,我们又怎能拒人于千里之外?”
  江辉一怔,丁船长的舢板已摇到码头旁边泊好,叶蔚蔚纵身一跳,人已落在舢板之上。
  这时候,江辉也知道事情有点怪异了,因他很了解叶蔚蔚,若不是有特别的原因,她是不会这样急于跳上舢板的。
  丁船长见我们接受了他的邀请,不禁十分高兴:“好极了,我们非要痛痛快快喝一千杯不可。”
  江辉摇摇头,嘟喃着说:“真是未喝先醉。”
  我和叶蔚蔚都很着急,巴不得马上跳上丁船长的大渔船上,看看那海怪是甚么东西。
  XXX
  丁船长的渔船看来已有点残旧,但实际上却坚固得很。
  “它最少还可以航行五十年!”丁船长向这艘渔船发出了赞美的叫声。
  他是豪放的,数十年前如此,直至如今也是没有改变。
  渔船上冷清清的,丁船长说:“平时难得靠岸,伙计们都钻到市区去了。”
  江辉道:“你怎么不去?”
  丁船长咧嘴一笑:“我不喜欢陆地,我是属于大海的。”
  我和叶蔚蔚都没心情去理会甚么陆地、大海,我们只想见一见黑三子网回来的海怪。
  半分钟后,我们终于在船尾部份看见了黑三子。
  黑三子的年纪比华劲略大一点,但肤色却还黝黑得多。
  叶蔚蔚一看见了他,就说:“那海怪呢?”
  黑三子却哭丧着脸,然后指指自己的额角。
  丁船长差点没跳了起来:“黑三子,你的额角怎么肿了一大块?”
  黑三子苦着脸道:“有人在我这里打了一棍,我就晕迷过去了。”
  丁船长瞪着眼道:“怎么你现在又这么清醒?”
  黑三子道:“我……我是刚刚才醒过来的!”
  “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居然敢跑到我的船上来伤人?”丁船长咆哮地说。
  “好像是……是……”
  “好像是谁?快说?”
  “我看不清楚,因为那人的行动很快,但当我倒下来的时候,我听见了一个人的声音……”
  “那是谁的声音?”
  “我不敢肯定,但……却似乎很是熟悉……”
  “你认为他是谁?”
  “是……是华劲!”
  “华劲?”丁船长怔住,过了半响才道:“这怎么可能?他是个很善良的小伙子!你当时一定是耳朵嗡嗡地作响,听错了。”
  我和叶蔚蔚互望了一眼,不期然地同时深深吸了口气。
  丁船长不相信是华劲击晕了黑三子,但我们却几乎可以肯定,这件事的确是华劲干的。
  江辉的脸色也是十分凝重,他左顾右盼的张望了一会,道:“那怪物呢?”
  黑三子脸上的神情很是难过,他指着一张粗韧的渔网,道:“那海怪本来已被我缚住,但现在……已经不见了……”
  “华劲!”丁船长怒骂起来,“你好大的胆子,我们走!”
  江辉拉住他:“走向那里?”
  丁船长道:“当然是去找华劲问个清清楚楚!”
  江辉吸了口气,说道:“有这个必要吗?”
  丁船长道:“为甚么没有这个必要?他打伤了黑三子,又抢走了海怪,说不定迟一下子又会酿出更大的祸事来!”
  江辉双眉紧蹙着,一时间不知道应该怎么说才好。
  我见他实在是留不住丁船长了,便道:“我知道,那海怪的名字。”
  丁船长陡地一呆,接着就盯着我的脸:“你说甚么?”
  我道:“我是说,那海怪其实并不是海怪,而是……唉……我应该怎么说才对呢……”
  “是另一个星球的高级生物!”叶蔚蔚立刻支援,道:“黑三子网着的,是湿
  湿!”
  “湿湿?甚么干干湿湿的?你是不是说眼湿湿?”丁船长奇怪地说。
  “不,那个外星球的高级生物,他在地球上的名字就叫湿湿!”
  这一来,连江辉也为之莫名其妙了,他瞧了叶蔚蔚一眼,然后又再瞧着我,道:“你们在说些甚么?”
  我叹了口气,道:“总而言之,这件事说来话长。”
  丁船长咳嗽一声,道:“不管是长是短,希望你说得清清楚楚,千万不要憋死我这个老渔夫!”
  我望着叶蔚蔚,想看一看她的意思怎样。
  叶蔚蔚立时说道:“这件事,丁船长是应该知道的,但黑三子年纪实在还轻,恐怕……”
  黑三子摸了摸额角,忽然道:“我想喝汽水,但船上没有……”
  丁船长笑骂道:“鬼灵精,算你懂事,快滚上岸喝个饱,不要阻着我们谈正经事。”
  黑三子连忙点头不迭,他刚下了舢板,丁船长又嘱咐他:“今天这里发生的事,你连一个字都不能向别人提起,否则……嘿嘿……”
  “哦!我明白了!”黑三子诚惶诚恐地说。
  丁船长这才满意地一笑,接着就一手抓住了我的手臂:“龙老弟,丁某是个性急的人,这件事你要从头说起,而且还要一字不漏!”
  我苦笑了一下,道:“就只怕我知道的还不及叶小姐那么多。”
  丁船长大不耐烦,道:“不管是谁,你们轮流说,互相补充便是。”
  我笑了笑,只好把这两天的奇怪遭遇,详详细细地说了出来。
  XXX
  丁船长听完了我说的一切,不禁长长的吐了一口气,说道:“真是不可思议之极!”
  江辉苦笑一下,道:“难怪华劲的鱼获这样惊人,原来是湿湿暗中帮忙。”
  我仍然大惑不解:“温湿怎样帮忙华劲?”
  江辉道:“湿湿怎样帮助华劲钓鱼,我们很快就会有答案了。”
  叶蔚蔚说道:“我们现在就去找华劲吧!”
  没有人反对。
  但我却说:“华劲是个性格内向的孩子,我们若声势汹汹的去找他,只怕后果会不妥当。”
  江辉沉吟了一会,说道:“龙先生的话不无道理,就让我自己一个人去找他好了。”
  我立刻抗议:“单是你一个人去,那是不公平的。”
  江辉望着我:“你也要去见一见海怪嘛?”
  叶蔚蔚面露愠色,道:“湿混不是甚么海怪,他是外太空的高级生物。”
  江辉轻轻咳嗽着,没有和她执拗,只是怔怔地瞧着我。
  我道:“不必犹豫了,我们现在就去找华劲。”
  XXX
  海滨,白浪一层一层地卷了过来。
  我们终于找到了华劲,同时也看见了湿湿。
  湿湿在海边,这里很宁静,只有海浪声和风声。
  江辉和我向海滨走过来的时候,他不断问及湿湿的事。
  而我们走了一段路之后,叶蔚蔚也赶了上来,江辉还在向我追问。
  我说的不多,倒是叶蔚蔚不断地向江辉解释。
  江辉听得目瞪口呆,但却又不能不相信那是事实,因为他终于看见了湿湿。
  湿湿躺在海边,动也不动。
  华劲跪在他身边,面上满是泪痕。
  我的心忽然向下沉,同时又感觉得到,另一只冰冷的手正在向我的手臂抓了过来。
  那是叶蔚蔚的手。
  她的手很冷,但一颗心却更冷,因为我们都已经看见湿湿的身子再也不会移动了。
  江辉忽然向海滨冲了过去。
  华劲没有回头,甚至没有看他一眼。
  华劲只是望着湿湿。
  “华劲!”江辉陡地叫道:“湿湿怎样了?”
  华劲苍凉地一笑:“谁是湿湿?”
  江辉道:“躺在这里的就是湿湿。”
  华劲摇着头,道:“他不叫湿湿,他是我的朋友海王。”
  “海王?”
  “不错,是海王,他正是海洋里的王者。”
  “你和他在一起有多久?”
  “半年了,”华劲道:“他是我最忠实的朋友。”
  江辉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现在怎样?”
  华劲道:“我救他回来的时候,他受了重伤。”
  江辉道:“黑三子怎样对付……对付海王?”
  华劲忽然抽抽噎噎起来:“他用网,又用……又用鱼枪!”
  “鱼枪!”江辉的脸色骤然变了。
  叶蔚蔚也忽然泣啜起来,连我也感到难过之极。
  也许两者都是,总而言之,无论叫湿湿也好,叫海王也好,这个从外太空来到地球的高级生物,已死在一支无情的鱼枪下。
  XXX
  我们把海王埋葬在大海里。
  当丁船长知道这件事情真相之后,他十分生气,若不是我和江辉劝阻,他早已揍了黑三子一顿。
  叶蔚蔚很伤心,最悲痛的却是华劲。
  “海王”使他钓了不少大鱼,原来华劲只要把空钩子抛进海底,海王就会把鱼儿挂在鱼钩上。
  海王是极灵敏的,而且在海底里的气力还大得惊人。可是,他很不幸地遇难了,华劲再也不能用空鱼钩来钓鱼。
  但华劲并不是为了鱼获而悲痛,他悲痛是为了失去海王这个朋友。
  华劲说:“海王是懂得人类语言的,而且还十分能干。”但到底能干到怎样的程度,华劲却不知道。
  这一天,我们的心情都很沉痛,没有人愿意多说半句话。
  到了第二天,我在码头上看见了一艘浅蓝色的帆船驶了过来。
  这艘帆船的设计很新颍,线条也很好看。但我对它一点兴趣也没有,在我的脑海里,仍然不断想起了牛伯、叶能、华劲和湿湿这些人。
  尤其是湿湿,不知如何,我到他的印象,居然十分深刻。
  蓦地,一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从海面上传了过来:“嗨!龙大侠!”
  我陡地愣住,像这样称呼我的人,除了江辉之外,据记忆所及,似乎还有另外一个人,那就是洛云。
  江辉仍然在岸上,他的声音绝不会从海面上飘了过来。
  既不是江辉,就一定是洛云,但洛云不是在瑞典吗?就算他不在瑞典,也不会来到这里。但这若不是洛云的声音,又会是谁的声音?
  当我抬起头的时候,我终于看见了那艘设计新颖的帆船,已泊近到码头旁边!
  帆船上站了一个人,这人戴着一副太阳镜,面露笑容,不是洛云又不会是谁?
  XXX
  “龙大侠,你怎会呆在这里?”洛云一跳上码头,就诧异地问我。
  我蹙着眉,奇怪地说道:“这倒有趣了,你不是在瑞典吗,怎么会来到这里找我?”
  洛云怪笑道:“谁说我来找你?”
  我瞪着他,道:“若不是找我,你来到这里干吗?”
  洛云又笑了笑,道:“正是人生何处不相逢,你没想过会在这里遇见我,我也想不到你会在这码头上恭候我的来临,说来说去,还是一个巧字。”
  我叹了口气,道:“的确是巧极了,我还以为你会从瑞典捧着一枚越洲飞弹才回来哩。”
  洛云说;“就算真的要捧,也该捧个瑞典美女回来孝敬孝敬阁下才对。”
  我忙说道:“阿弥陀佛,小生敬谢不敏。”
  洛云望住我,过了半晌才道:“说句正经话,你在这里有甚么目的?总不会是正在旅行罢?”
  我苦笑了一下,道:“本来是的,但现在却已变了质。”
  洛云奇道:“旅行就是旅行,难道会变作历险不成?”
  我道:“若说是历险,那未免是太夸张了一些,但若说是奇遇,那倒是贴切得很。”
  洛云凝视着我,忽然道:“你对这里的环境很熟悉?”
  我耸了耸肩,道:“我对这里的一切,都很陌生。”
  洛云道:“在许久以前,我曾经来过这里潜泳射鱼,但这一次,我来这里却是为了要找一个人。”
  我奇道:“你来到这里找谁?”
  洛云道:“这人姓单,叫单良。”
  “单良?”我皱了皱眉,“这名字好像很熟悉……咦?他……他是不是在二十年前曾经威风一时的飞天大盗?”
  洛云点点头,道:“今天我也曾经向一些黑道上的老前辈打听过这个人,他们都像你这么说。”
  我道:“你为甚么要找单良?”
  洛云道:“说来话长,将来有机会,我一定会把详细的情形向你透露。”
  “向我透露!”我冷笑一声,“这是甚么口吻?是不是把我当作采访新闻的记者?”
  洛云笑道:“你不是那种小器的人,就算你现在真的很生气,但很快就会完全没事了。”我给他气得无话可说,他又笑着接道:“不管怎样,我一定要找到单良这个人,你可以帮我这个忙吗?”
  我干咳一下,道:“你以为单良会在这个渔村里?”
  ‘当然,否则我何必来到这里?”
  “你要找单良,应该向熟悉这渔村的人着手,例如江辉。”
  “江辉?江校长?”
  “对了,只要他肯帮忙,就算你想在这里找寻一只失散了几十年的虱子,我也敢保证你一定不会失望。”
  洛云哈哈一笑,道:“你这种说话,不嫌太夸张一点吗?”
  我两眼一瞪,道:“若不夸张一点,又怎能写小说?”
  洛云道:“你夸张一点那是没问题的,但愿江校长不是你这种人。”
  我给他气得啼笑皆非,而就在这时,江辉来了。
  XXX
  洛云若要找一只失散的虱子,江辉一定是无能为力的。但幸好洛云找的并非虱子,而是一个曾经叱咤风云的飞天大盗。
  当江辉一听见飞天大盗单良这个名字之后,脸上的神情立刻就变得很奇怪。
  他压低了嗓子,语气沉重地问洛云:“你怎会知道这个人在这里?”
  洛云道:“是一个巴西人的指示,使我来到了这地方。”
  江辉摇摇头,道:“我不懂。”
  洛云道:“现在就连我也不懂得这是怎么一回享,但我一定要继续查个水落石出。”
  江辉皱皱眉道:“单良的确是在这里,但他再也没有做过任何不法的勾当。”
  洛云直视着他:“你和他很熟悉?”
  江辉道:“单良能够在这里定居,叶老板的助力最大。”
  我大感惊异:“叶老板认识单良?”
  江辉道:“连我都认识单良,叶老板当然认识。”
  我道:“单良以前住在甚么地方?”
  江辉道:“他以前住在市区最繁闹的区域里,但自从他决定洗手不干之后,他就讨厌了那种钢筋森林,而希望在这个渔村里渡过晩年。”
  洛云道:“那个叶老板和单良有甚么关系?”
  江辉道:“叶老板是单良的老朋友,但却肯定不是甚么同党。”
  洛云说道:“我现在很想马上找到单良。”
  江辉迟疑着,又向我望了一眼,我立刻点点头道:“洛云绝不是个坏人,你可以放心。”
  江辉干笑着道:“有你这一句话,我自然十分放心的。”说着,就带着我们去找单良。
  XXX
  单良不在家。他的家相当简陋,看来他晚年的生活似乎十分清苦。
  江辉向村里的小孩打听,才知道“良伯”到了海边。我感到有点奇怪,不禁忖道:“单良到海边干吗?”
  十五分钟后,我们终于在海滨找到一个老人。这老人拄着一根木杖,两眼茫然地望着辽阔的大海。
  江辉走到他的面前,叫了一声:“良伯!”
  单良回头,望住江辉。
  江辉向洛云伸手一指,道:“这个人想见你。”
  单良却连看也不看洛云一眼,只是用一种很苦涩的声音说:“他走了,而且以后再也不会回来。”
  江辉呆了一呆,道:“是谁走了?”
  单良道:“一个充满智慧,又充满慈爱之心的外星人。”
  我陡地跳了起来,叫道:“你在说湿湿?”
  单良猛然回头,厉视着我:“你怎会知道他这个名字?”
  我没有直接回答,只是说:“他本来就叫这个名字。”
  单良的脸肉抽动了几下,道:“湿湿死了。”
  我道:“你怎知道这件事?”
  单良道:“是华劲告诉我的。”
  我问道:“华劲为甚么会告诉你这种事?”
  单良道:“湿湿本来是跟着我的,后来我叫他帮助华劲钓鱼,有他在海底里,华劲不必用鱼饵,就可以满载而归。”
  我和江辉互望一眼,彼此脸上都充满着惑然不解的神色。我们一直都以为,除了我们两人之外,别人是不会知道这件事的,想不到单良知道得比我们还早。
  江辉长长的吸了口气,过了很久才道:“你说,湿湿本来是跟着你的?”
  单良道:“这又有甚么稀奇?”
  我道:“良伯,你初时怎样会和湿湿在一起?”
  单良长长地叹口气道:“是一个朋友冒着性命危险,把他带到这里来的。”
  洛云忙道:“他是不是巴西人?”
  单良一愣,视线转移到洛云的脸上:“谁告诉你知道的?”
  洛云耸了耸肩道:“我猜出来的。”
  单良的脸上泛现出一股怒意:“光凭猜测,那是绝不可能知得这样准确的。”
  洛云道:“那个巴西人我也认识,但他没把整件事详详细细的向我说出。”
  单良问道:“他现在怎样了?”
  洛云道:“我不知道,但他为了这件事而惹上了很大的麻烦,那却是可以肯定的。”
  单良又闷哼了一声,道:“我早就说过,约图是个蠢材!”
  洛云道:“他为了要把湿湿带走,惹来了弥天大祸。”
  单良道:“湿湿的头脑很精灵,而且对科学的知识,简直达到了令人难以置信的地步。”
  洛云苦笑了一下,道:“对不起,我对于湿湿这个外星人的事,是完全一无所知的。”
  单良瞪着他:“既然是一无所知,为甚么却有这么大的兴趣?”
  洛云道:“正因为一无所知,这份兴趣才会特别来得浓厚。”
  单良又瞪住洛云半晌,以后才叹息着说道:“其实,对于湿湿的一切,我所知道的也是少得可怜,但我可以告诉你们,湿湿以前也曾经在这渔村附近居住过。”
  我立时点点头,道:“不错,但他怎会忽然失了踪?”
  单良道:“有一次,湿湿在大海里游玩,忽然好奇心起,潜进了一艘大洋船之中。”
  洛云打趣地说:“这岂不是做了偷渡客吗?”
  单良道:“他从外太空而来,本来就是个非法入境者。”
  我道:“但这位偷渡客,却可能是此间上最奇特的一个。”
  单良立刻纠正我的说话,道:“不是可能,而是肯定。”
  洛云道:“湿湿潜上了大洋船后,又有甚么遭遇?”
  单良道:“他很轻易地,就乘坐这艘大洋船到了英国。”
  洛云道:“没有人发现他?”
  单良须:“初时的确没有的,但到了英国之后,湿湿终于遇上了一个拥有伯爵头衔的科学家。”
  “是陶勒伯爵!”洛云叫了出来。
  我和江辉都是一愣,想不到洛云和单良之间,居然都知道不少相同的事情,而且这些事情,都和湿湿大有关系。
  而当我在码头上遇见洛云的时候,我怎样也想不到他在瑞典的遭遇,竟然会和我们这里所发生的事情有所关连。
  单良听见“陶勒伯爵”这四个字,脸色立刻就变得有点异样。
  江辉有点着急,便说:“陶勒是个怎样的人?”
  単良冷冷一笑,道:“他怎能算是人?他是个冷血魔鬼!”
  江辉问道:“他做过甚么伤天害理的事?”
  单良哼的一声,道:“他是一个科学家,也是一个为求达到目的而不择手段的犯罪份子。”
  我吸了口气,道:“良伯,你似乎对他十分憎恨。”
  “不错,我憎恨这哥冷血凶手!”
  “他杀过人?”
  “杀人对他来说,就等于我们踩死一只蚂蚁,他在巴西有一间秘密工厂,专门生产化学武器,然后暗中供应给一些正在发生战争的国家。”
  我和江辉都是脸色一变,洛云却接着问:“你曾经和陶勒伯爵见过面?”
  单良摇摇头,道:“我没见过陶勒,也没有和这个冷血狂魔做过任何事,但我的表弟……”说到这里,他的情绪似乎已相当激动,过了半晌,才能接续下去:“我的表弟是个开保险箱顶尖高手,他的本领,就连我在年青之际也是望尘莫及。”
  江辉道:“你表弟到底怎么了?”
  单良道:“十二年前,我表弟到法国旅游……”
  我立时道:“是真的去旅游?”
  “当然是假的,”单良道:“他到法国的目的是要潜入一家大银行里盗窃。”
  我道:“就凭他一个人?”
  单良道:“当然不只他一人,邀请他合作的大盗首领,是一个叫钻石的人。”
  洛云冷哼一声,道:“这个钻石的手段,我已领教过了,他似乎并不是一个冷静的江洋大盗。”
  单良道:“他虽然不是一个十分出色的人,但陶勒伯爵却极信任他,而那一次计划庞大的盗窃案,真正的主谋人也就是陶勒伯爵。”
  洛云冷冷道:“你表弟和这一伙国际犯罪份子合作,只怕很难占到甚么真正的好处。”
  单良道:“他真正得到的是死亡!”
  洛云道:“陶勒伯爵杀了他?”
  单良道:“不错,陶勒伯爵说我麦弟的胃口太大,想得到赃款的百分之十。”
  我道:“百分之十的要求,其实并不算太多。”
  单良道:“但陶勒的想法和你不一样,他派人找我表弟谈判,叫他收少点。”
  我道:“陶勒愿付多少?”
  单良道:“美金十元。”
  洛云陡地怪叫起来,道:“这算是甚么?开玩笑吗?”
  单良道:“不是开玩笑,是想逼我表弟发疯!”
  洛云道:“他真的疯了?”
  单良道:“任谁被人这样出卖,都会神经变得很不正常的,所以,陶勒的手下就很快顺理成章地把他一枪解决!”
  我叹了一口气,道:“在黑社会里,这种事几乎是无日无之的。”
  洛云道:“但无论怎样,陶勒都说不过去,他不够义气,迟早必有报应。”
  单良冷笑道:“他将来会遭遇到甚么报应,我不知道,但我的表弟却已死了,他死在充满浪漫情调的巴黎!”
  江辉叹道:“人为财死,真是半点不假。”
  单良瞪视着他:“你是个圣人吗?”
  江辉一怔,知道不妙,忙道:“不!我只是个凡夫俗子而已。”
  单良却说:“你见识超卓,举止非凡,我是一直都很敬佩的,但老实说,你还不了解我们这种人!”
  江辉不愿和他争论,便说:“我的确一点也不了解。”
  我岔开了话题,盯着单良说:“我想知道,湿湿遇上了陶勤伯爵之后又有甚么事情发生?”
  单良道:“陶勒把他禁锢起来,然后送到巴西一间甘蔗工场里。”
  洛云一凛,立时接口道:“是不是约图那一间?”
  单良点点头,道:“不错,那工场有地库,而那座地库,就是一个庞大的化学兵工厂。”
  洛云咬着牙,道:“陶勒和约图都不是人。”
  单良道:“约图是被逼的,他并不是陶勒那一种冷血狂魔。”
  洛云大不以为然,但他知道这老人相当固执,也就不再争论下去。
  我急于知道湿湿的遭遇,又再催促单良继续说下去。
  单良叹了口气,才道:“陶勒用药物使湿湿陷入一种迷离境界,然后不断向他寻求答案。”
  “寻求答案?那是甚么意思?我大惑不解!”
  单良道:“陶勒把湿湿当作是一座电脑!在那座秘密兵工厂里,陶勒拥有不少第一流的科学家,他们不断发展凶残毒辣的新武器,而每次遇上疑难问题,就向湿湿请教。”
  洛云冷笑一声,道:“你说请教,未免是太客气了吧?”
  单良叹道:“你说的不错,他们并不是向湿湿请教,而是用药物使湿湿在无法自我控制的情况下,把他所知道的科技知识说了出来。”
  江辉抽了口凉气,疳:“陶勒为甚么不在湿湿清醒的时候发问?”
  单良道:“湿湿不喜欢陶勒,也不喜欢那一群冷血的科学家,所以,他若在清醒的时候,陶勒是无法可以从他口中得到任何科技上的答案的。”
  江辉呆了一呆,才道:“湿湿真的那么聪明,几乎无所不晓吗?”
  单良叹了一声,道:“若以地球人的智慧来衡量,他不但是一座活的电脑,简直可以说是一个活的神仙。”
  我也叹息一声,道:“这到底是湿湿太聪明?还是人类太愚蠢?”
  江辉道:“这一点是无可计算的,例如在地球上,猴子已经是一种相当聪明的动物,但和人类相比,它们那种聪明,又会变得完全微不足道。”
  单良的眼睛忽然湿润起来:“可是,湿湿死了,谁也不可能再在他身上得到任何好处。”
  洛云道:“是约图把他带出来的,他不忍心湿湿长期被禁锢在那种环境里。”
  单良道:“我不怪约图,他千里迢迢把湿湿交给我,完全是菩萨心肠,可是……唉……”他没有再说甚么,我们也是为之黯然无语。
  XXX
  故事已近尾声,直到这时候,我们才明白事情的真相。
  在陶勒的眼中,湿湿是一座电脑,他给了湿湿一个名字,叫“智慧典”。
  字典是用来查字的,而“智慧典”却能给予人类无穷的智慧。
  可是,在一次意外里,这个活的智慧典从此消失了。我们不能再怪任何人,只能认为这是上苍的安排。
  半个月后,我完成了叶能给我的任务,他果然照付稿酬,但我怎么说也不好意思接受,结果,我们都同意让这笔款项捐给老人院。
  叶能会离开地球,去会见豉油。
  但他甚么时候走,用甚么方法离开地球,这已不是一件重要的事。
  因为我们都知道,豉油一直都和叶能有着密切的联络,而且也相信,豉油一定可以很轻易就把叶能送到他们的星球去。
  又过了半个月,洛云忽然拨了一个长途电话给我。
  “嗨,龙大侠,您好!你知道我在甚么地方吗?”
  “电话公司已告诉我,你这个电话是从伦敦打来的。”
  “对了,今天雾很大,所以我险些看不清楚陶勒伯爵的脸。”
  “你见过陶勒?在甚么地方?”
  “警察局门外。”
  “他……”我一愕。
  “他被捕了,罪名之多,恐怕已足够让他坐三千年牢。”
  我呆住!在那一刹那,我的心情很复杂,我想起了许多人,也想起了许多事。
  当然,最令我怀念的还是湿湿。
  但湿湿再也不会出现了,所以,我只能去找两个人,那是江辉和丁船长。
  那一夜,我们都没有睡觉,等到天色已亮的时候,又再醉眼惺忪的出海,让海风来清醒清醒我们的头脑……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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