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回密码
 点我注册

QQ登录

只需一步,快速开始

查看: 38|回复: 0

[完结] 龙乘风 《还原密令》 (惊奇俱乐部之四)

[复制链接]
发表于 昨天 22:05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龙乘风 《还原密令》 (惊奇俱乐部之四)

  第一章 一盏灯数条命
  六月六日上午九点零五分,萧朗月以爽快节奏的步伐,进入了修饰华丽,气派不凡的董事长室。
  她是一间规模庞大航运公司的最高负责人,她一登场,其职位就是公司的董事长。
  没有任何人提出反对,因为除了她之外,谁也不够资格承继她父亲所遗留下来的庞大事业。
  今天,天气很好,她的情绪更好,因为律棠已从美国学成归来。
  律棠比她大八岁,个子很高,虽然略为瘦削一点,但却肤色健康,而且相当英俊。
  萧朗月认识律棠,最少已经有十五年了,律棠的父亲,是一间机器铸造厂的大老板,他一直都希望律棠能够成为医学博士,到了如今,总算是如愿以偿了。
  律棠现在的衔头是心理学博士,他对于精神病的研究,已达到了第一流专家的水平。
  从律家那一边的消息传出,律棠这次回来,将会在短期之内向萧朗月求婚,这看来似乎也是顺理成章的事。
  他们早已有了很不错的感情,而律家又是名门望族,正是门当户对,一切都是那么完美。
  这也就难怪萧朗月如沐春风,脸上总是挂着甜丝丝的笑容了。
  她喜欢律棠,她爱上了律棠,她愿意嫁给律棠。
  她愿意为律棠生孩子,甚至愿意为律棠而死。
  她这份感情,绝不是局外人所能了解的。
  她相信,在今天上午,律棠一定会带着一束红玫瑰来见自己。
  她有这份自信,就像是一艘刚下水的巨轮,前途一片光明远大,无论任何风浪都阻挡不住它向前推进。
  她坐在高背真皮大班椅上,用绿色墨水的钢笔签署了几分文件,接着视线就停留在她左首边一艘模型邮船身上。
  这艘模型邮船,是依照着一般真正邮船按比例缩小而制成的,船的名字是“功臣”号。
  功臣号是一艘六万吨的大邮船,它下水才只不过两年左右。
  萧朗月的父亲,为了这艘功臣号花了不少心血,也作出了极重大的投资,后来事实证明,他的心血并没有白费,他重大的投资也使他得到更重大的收获。
  萧朗月很喜欢这一艘邮船,她觉得功臣号好像是海洋上的巨人,甚至是海洋上的城市。
  到了九点二十三分,终于有人送花来了,但花不是玫瑰,人也不是律棠。
  XXX
  送花人,也就是卖花人,她是一个脸图圆,笑起来有两个小酒涡的女孩子。
  萧朗月认得她,她叫吕敏敏,现在还只不过是小学六年级的学生,她是念下午班的。
  敏敏送来的是一束紫罗兰,它看来很清新,完全没有半点庸俗的气息。
  “萧姐姐,这是一位漂亮男士送给你的。”敏敏说。
  萧朗月接过这一束紫罗兰,看了片刻,微笑着问:“他为甚么不亲自送来?”
  敏敏说:“他一定是害羞。”
  萧朗月一笑:“你怎知道?”
  敏敏的鼻子皱了皱,道:“这种事,我们在卖花店里见得多了,曾经有一个男人,他天天送花给自己心目中的女神,一直送了半年之久,还不敢亲自去见她一面,结果……”
  萧朗月“噗哧”一笑:“结果怎样了,是不是因为买花买得太多了而要宣告破产?”
  敏敏摇摇头:“不,而是给另外一个只送了一天花的男人,把他心目中的女神抢走了,因为那人是亲自带着鲜花登门造访的。”
  萧朗月怔了一怔,不禁叹道:“那真是太不公平了。”
  敏敏正要告辞,萧朗月却把她留下,过了一会,萧朗月从抽屉取出一张照片,然后递给敏敏:“要你送花来的,是不是他?”
  敏敏拿起照片看了一会,忽然反问:“你认为这人很漂亮吗?”
  萧朗月忽然有点尴尬的感觉,因为这照片上的男人,就是律棠。
  她只好说:“他当然谈不上很漂亮,但却也不算难看。”
  敏敏把照片交回给她,然后就用肯定的语气说:“要我送花来的男人不是他,绝对不是。”
  萧朗月愣住了:“真的,不是他?”接着,又喃喃地道:“不错,若真的是他,他只会送玫瑰花,决不会送紫罗兰。”
  既不是律棠,那么这个神秘的送花人又是谁?
  萧朗月决定不再想下去,因为这是不必要的。
  但她仍然把这束紫罗兰插放在精致的法国水晶花瓶里。
  “只要玫瑰来了,我一定把它换掉。”她心里这样说。
  但一直到了正午,玫瑰没有来,律棠也不见他的影子,连外面的天色也彷佛渐渐灰黯下来。
  她当然不会继续再等。
  她独个儿离开航运公司,连车子也懒得驾驶,准备截停计程车,到外面去吃午饭。
  但计程车还没出现,一辆银灰色的劳斯莱斯轿车已在她面前停了下来。
  车里只有一个人,当然,这辆华贵轿车是由他驶来的。
  但这人并不是那种穿着白色制服,头上戴着帽子的司机。
  那是一个东方黄种人,他身材颀长,肌肉结实,看起来是个年轻而英俊的运动家。
  “是你?”萧朗月忽然呆住了,因为这个英俊的年轻运动家,他手里赫然正捧着一束紫罗兰。
  这人把手里的花献上,微笑着说:“希望你不会觉得太讨厌。”
  萧朗月接过了花,有点不知所措的感觉,只好说:“这花很好。”
  年轻人礼貌地向她鞠了一个躬,然后才道:“萧小姐,还记得我的名字吗?”
  萧朗月点点头,说:“我们曾经在一个展览会见过面,你姓洛,名叫洛云,对吗?”
  年轻人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说:“区区贱名,萧小姐直至如今还能记在心上,这真是我的荣幸。”
  萧朗月忙道:“洛会长太客气了。”
  洛云一怔:“你连我这个胡闹着玩的衔头也知道了?”
  萧朗月笑了笑:“阁下是惊奇俱乐部的始创人兼会长,有人甚至谑称阁下是个‘狂人’,而有关于阁下的种种事迹,我已听别人提起过很多次了。”
  洛云微笑着说:“我本来就是个真正的狂人,别人这样叫我,也不能说是‘谑称’。”
  萧朗月盯着他,半晌才道:“想不到狂人也会送花,可以告诉我,那是甚么缘故吗?”
  洛云声了耸肩,道:“狂人也是人,而只要是一个正常的男人,就总会有向女孩子展开追求的时候。”
  萧朗月惊异地一笑:“哦,你很会说笑。”
  洛云掀了掀衣领,忽然用一种很优雅的姿态向她深深鞠躬。
  “狂人也会有认真的时候。”他的声音十分挚诚:“当然,我承认这是一种很冒昧的做法,但现在还只不过是开始的第一步,希望你不要在这个阶段就把我撵了出去。”
  萧朗月蹙起了眉头,嘴唇轻轻地噏动着,过了―会才说道:“你是不会有机会的。”
  洛云淡淡道:“机会是看不见的,世间上许多奇迹,往往是因为在事前被人们认为没有机会可以发生,但忽然间,机会来了,所以一件又一件的奇迹也就不断产生出来。”
  萧朗月瞅着他,微笑着道:“你的说话很有趣,说话的声线也很迷人,可是,你对我的吸引力,还不如一束红玫瑰。”
  洛云呆了一呆,继而笑道:“你不喜欢紫罗兰?”
  萧朗月撇了撇嘴,这表情使她看来更添几分俏丽:“你是否准备下次改送玫瑰给我?”
  洛云摇摇头:“玫瑰虽美,但却有刺,我对它有戒心。”
  萧朗月睨视着他:“你不是个喜欢过冒险生活的人吗?怎么连这点小刺也害怕起来?”
  洛云淡淡的说道:“就算是在前线出生入死的将士,他们在用刀切橙皮的时候,也会小心翼翼,不会胡乱地把手指弄伤的。”
  萧朗月深深地注视了他一眼,就在这时,一个交通警察走了过来,沉着脸对洛云说:“这位先生,这里是不能停泊车辆的。”
  洛云说:“哦!对不起,我们马上就走?”
  说着,打开车门,做了一个手势,请萧朗月登上车子。
  XXX
  在车厢里,呼吸声和心跳声彷佛比汽车的马达声还更清晰响亮。
  洛云忽然问:“我们应该到什么地方去吃午餐?”
  萧朗月漫不在乎地:“由你来选择好了,反正你以后再也不会有这种机会。”
  洛云笑了笑:“你不后悔?”
  萧朗月吁一口气:“阁下总不会带我到牛房里吃禾秆草罢?”
  洛云道:“禾秆草是很有营养的食物,只可惜我们的肠胃无法跟牛相比。”
  萧朗月不再说话,沉默下来。
  十五分钟后,洛云把汽车停放在一条人声嘈杂的巷子外。
  这附近一带的楼宇,全都十分古旧,即使是最“年轻”的一幢,只怕也已超过三四十年。
  至于一些“年纪老迈”的,更是和时代远远脱节,看来已经是第二次世界大战前的古老建筑物了。
  萧朗月惊诧极了,她盯着洛云,忍不住说:“我们来到这里作甚么?”
  洛云微微一笑:“你可知道这巷子里最著名的是甚么?”
  箫朗月摇了摇头。
  洛云把车门打开,接了萧朗月出来,又道:“串烧海鲜,法国大蚝,波斯顿笼虾以至无烟炭烧烤,对你来说都是太平凡,太没新意的食谱,所以,我现在诚意邀请你来尝试一下价廉物美的鱼蛋粉。”
  “鱼蛋粉?”萧朗月大感意外。
  她并不是连鱼蛋粉也没有吃过,但那已经是她念中学以前的事情了。
  她之所以感到意外,是因为万万想不到一个驾驶着劳斯莱斯轿车的年轻绅士,居然会把自己带到这种嗜杂喧闹的陋巷来共进午餐!
  巷内有不少熟食档,有喝咖啡吃三文治的,有吃叉烧饭和烧鹅赖粉的;但最热闹,完全挤满着顾客的,却还是卖鱼蛋粉的那一档。
  二十分钟后,萧朗月在意外中又有了更大的意外。
  她做梦也想不到,平时在午间例必小吃即止的自己,这一天中午居然吃了三碗鱼蛋粉,还另外加一碟鲜甜爽口的郊外油菜。
  等到她忽然发现洛云目不转睛盯着自己的时候,她的脸红了。
  她尴尬地一笑:“对不起,我今天的胃口有点不正常。”
  洛云微笑着道:“要说对不起的应该是我,我是不应该带你到这种嘈杂地方来的。”
  她立刻摇头,脸上发着光:“不,这里很好。”
  洛云道:“鱼蛋粉很好?”
  萧朗月道:“鱼蛋粉固然可口之极,这里的人也很不错,最少,他们不会太虚伪。”
  洛云道:“仗义每多患狗辈,他们都是社会中最辛勤,最劳苦的一群人。”
  萧朗月由衷地说:“谢谢你给我这种宝贵的体验,但有一件事,我一定要向你说个明白。”
  洛云凝注着她:“请说。”
  萧朗月眨了眨眼睛,道:“我早已有了男朋友,而且可能很快就要结婚。”
  “没关系,”洛云好像一点也不感到惊奇:“追求并不等于耕耘,但即使是最辛勤的耕耘者,也不一定会得到合理收获的。”
  萧朗月凝视了他半晌,忽然说:“谢谢你的紫罗兰。”
  洛云淡然地援道:“还有可口的鱼蛋粉。”
  萧朗月笑了。
  她这一笑,最少使附近七八个男人同时瞧得痴傻起来。
  XXX
  下午三点三十分,萧朗月在董事长室里批阅着一叠紊乱不堪的文件。
  说得正确一点,这叠文件虽然厚一些,但却是已给处理得井井有条,而她觉得紊乱,全然是因为她的情绪在下午之后发生了变化。
  她的情绪发生了变化,原因有二。
  第一:律棠还没有在她的眼前出现,甚至连电话也没打来。
  第二:一个虽然陌生,但很快就能令人产生亲切感的英俊男士突然岀现在她眼前。
  现在回想起来,她真不明白自己为甚么会答应和他共进午餐。
  想起这一顿午餐,对于那些普罗大众来说,实在是太简单,太平凡了。
  但在萧朗月来说,这种感受不但新鲜,而且还很宝贵。
  洛云,这个狂人!
  他居然有这份胆识,第一次邀请自己,就把名贵的劳斯莱斯轿车驶到那条古老的陋巷去。
  若是换上律棠,这种事一定永远不会发生。
  她忽然把这两个风格截然不同的男人作出了一个比较,但她也很快就作出自我警告:“除了律棠,我不能修去想任何异性朋友,而且,我以后再也不会再见洛云了。”
  主意一决,再无杂念,立刻集中精神批阅堆积在面前的文件。
  就在这时候,直线电话铃声响起,她一抓起听筒,就听见一个人用急促的声咅说:“是萧董事长吗?”
  萧朗月眉头一皱:“甚么事?”
  那声音听来充满了紧张,一句短短的说话,还得断断续续地才能说完:“功……功臣号……它……它……它失踪了!”
  萧朗月脸色陡变:“你是谁?”
  那声音道:“我是薛彼德,是负责和功臣号通讯的电讯室主任。”
  萧朗月道:“功臣号怎么失踪的?”
  薛彼德道:“我们不知道,大约在二十分钟之前,我们收到最后的一则电讯是‘紧急求救:我们已在迅速变……’。”
  “变甚么?”萧朗月催促道。
  “没有下文了。”薛彼德回答说:“这则电讯,实际上只是半则,接着,我们就再也无法和功臣号联络得上。”
  萧朗月吸了口气,道:“当时功臣号在甚么地方?”
  薛彼德马上回答:“东经一二九点五一度,北纬十一点一八度左右。”
  就朗月想了想,接着便说:“那是吕宋东南民答那海海附近。”
  薛彼德立时道:“对了,就是那个地方。”
  萧朗月道:“但那是不可能的,功臣号的航线,我很清楚,它绝不应该驶到菲律宾群岛以东的海域!
  薛彼德道:“我也是这么想,而且也拍过电报质询过了,但那边的回答,说这是彭船长的命令,若有甚么后果,他会负起全部的责任。”
  萧朗月说道:“为甚么你不早点通知我?”
  薛彼德道:“当时,我们虽然认为有点古怪,但既然这是彭船长所下的命令,所以……”
  “不必解释了,”萧朗月叹了口气,“就算我知道了,只怕后果也是一样的,但那半则电讯,到底是甚么意思?”
  薛彼德苦笑了一下:“我们也很想知道,但最重要的下文,却偏偏就在那时候中断了。”
  萧朗月道:“当时的天气怎样?附近有没有台风?”
  薛彼德道:“虽然现在是台风季节,但今天由菲律宾群岛以至雷伊泰岛一带,都是阳光普照,天气十分良好。”
  萧朗月道:“苏禄海及南中国海那边又怎样?”
  薛彼德道:“情况也是一样,而且,附近也没有任何严重的地震和海啸发生过。”
  萧朗月呆住,道:“我的上帝,在功臣号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薛彼德没有回答她,也不可能百所回答。
  他也很想知道答案。
  XXX
  功臣号真的失踪了。
  庞大的海空捜索行动虽已展开,但天色很怏已黑了下来。
  想找回这艘六万吨的大脾船,似乎非要等到明天不可了,但谁也不敢保证,事情是否可以一定成功。”
  萧朗月的情绪又变了,变得很恶劣。但她没有向任何人发脾气,也没有怨天尤人。
  虽然她是千金小姐之躯,自幼便娇生惯养,但她明白事理,绝不会作出无理取闹的事情来。
  她立刻召开了紧急会议,商讨应付的对策。
  但这个紧急会议,并未能打开邮船失踪之谜。
  根据最新的气象报告,是日天气相当良好,绝不应该发生巨轮沉船的事件。
  可是,功臣号偏偏就在那样的情况下失踪了。
  最令人感到离奇莫测的,自然还是那半则电讯。
  ——我们已在迅速变……
  变甚么?
  没有人能想得出一个所以然来。
  在紧急会议完毕之后,已经晩上十一点三十分,就在这时候,律棠忽然来了。
  他真的带来了玫瑰,一朵鲜红如血,同时也代表着热情如火的红玫瑰,并不是在律棠的手里,而是插在他怀中一个金发女郎的胸脯上。
  这金发女郎肤色晰白,腰细腿长,而且还穿着一袭令她全身曲线倍觉玲珑浮凸的金黄旗袍。
  鲜红的玫瑰配衬在金黄的旗袍上,看来更是刺眼夺目。
  律棠紧紧搂着这金郎女郎,两眼却直望着萧朗月的脸庞。
  萧朗月也直视着他,忽然视线好像是点模糊了。
  律棠面上掠过了一丝歉疚的神情,两人互望了很久,他才说:“很对不起,她今晩喝得太多,恐怕真的是醉了。”
  萧朗月咬了咬嘴唇,道:“但她好像还很清醒。”
  律棠点点头,轻声说道:“我也喝了酒,但不太多,所以现在还能来到这里见你。”
  萧朗月脾气再好,也按捺不住了,她指着金发女郎,叫嚷着说:“她是谁?”
  “仙蒂。”律棠简短地回答。
  萧朗月恼怒地挥着手:“不要告诉我,这只是逢场作戏,无伤大雅的玩耍。”
  律棠耸耸肩,道:“这的确不是逢场作戏,也不是儿嬉的玩耍,仙蒂是我的私家护士。”
  萧朗月冷冷一笑:“我倒看不出你有甚么毛病。”
  律棠道:“我患的不是毛病,而是间歇性发作的羊痫症,在这两年来,仙蒂一直对我很关注,当我不舒服的时候,她会不眠不休地来照顾我,直到一个月之前,她……她有了身孕……”
  萧朗月气得全身发抖,眼圈更加胀红:“不必再说下去了,我明白,我一切都明白。”
  律棠叹了口气,说道:“我知道那样是有点不对的,但是仙蒂真的很爱我,所以,我决定要和她结婚,希望你能够加以谅解。”
  萧朗月咬咬嘴唇:“律博士,很抱歉,我以后再也不想看见你这张脸孔。”
  律棠勉强的微笑着:“我知道你一辈子也不会原谅我的,但现在我已没有选择的余地。”
  萧朗月不再理睬他,匆匆地离开了会议厅。
  XXX
  八月七日上午九时三十分,萧朗月刚进入董事长室,外面就有人跌跌撞撞的冲了进来。
  萧朗月认得他,他是这间船务公司属下员工,而且还是功臣号的二副。
  这二副叫邱双,为人有点神经质,而且酒瘾颇大,若不是这样,他的成就一定会比现在更高。
  他才冲进来,整间董事长室就已充满了酒气,而在董事长室门外的秘书金小姐急急赶至,叫道:“邱先生,你要见董事长,必须经过通传才行。”
  邱双挥挥手,嘶声道:“他们真的干了,他们真的有这种能力!”
  金小姐急了起来,正要大声叫唤警卫人员,萧朗月却对他说:“金秘书,我也很想见见邱二副,你可以出去了。”
  金小姐怔了怔,但是既然萧董事长这么说,她也只好点了点头,退岀董事长室外。
  只见邱双的神态很是古怪,他好像想哭,又好像想笑,但到最后,他却长长吐出口气,然后整个人有如泄了气的皮球一样,颓然地坐在一张皮椅上。
  萧朗月说很想见见邱双,也只是在邱双闯进来之后,才有这个念头的。
  因为邱双是功臣号的二副,但在上一次功臣号开碇启航之前,他却向公司辞了职。
  萧朗月向邱双问及辞职理由,邱双含糊其辞,后来只是说身体不适,需要长时间休养云云。
  最后,萧朗月没有批准邱双的辞职,说可以让他留职停薪,每月仍然让他支取一些车马费,但他一直也没有到岀纳部支取。
  若在平时,萧朗月一定不会接见已经喝醉了的下属,但此际邱双的出现,却似乎有点不寻常,因为他如今长来应该还在功臣号之上的。
  但他却在功臣号这一次航程之前辞职,而且又在功臣号失踪之后撞了进来,说不定他会知道其中一些绊节,亦未可料。
  所以,萧朗月决定接见邱双,就算他说的全是废话、醉话,对自己的损失也是没有甚么损失的。
  只见邱双坐在皮椅上,不断地喘息着,彷佛正有一只无形的手,捏着他的脖子一样。
  萧朗月凝视着他良久,终于说道:“你是不是有话要跟我说?
  邱双听见这句话之后,似乎呆了一呆,但接着却忽然从皮椅上跳了起来,用一种尖锐的语声说:“我已警告过彭诚峡,但他不相信,还骂我喝酒太多,将来准会变成一个疯子!”
  萧朗月吸一口气,因为彭诚峡就是功臣号的船长。
  “你曾经警告过彭船长甚么事情?”
  “船上有一盏灯,一盏可怕的灯……”邱双说到这里的时候,面上的神情陡然紧张起来。
  他的神情,已不单止是紧张,甚至可以说是相当失常,只见他双手紧握着拳,面上肌肉不断抽搐,显然,那是由于他曾经喝了太多酒之故。
  萧朗月忙道:“不要紧张,你有甚么说话,尽管慢慢说好了,我一定会听你详细地说下去的。”
  邱双却忽然双膝一软,整个人跪倒下去。
  萧朗月眉头一皱,心想:“他真的醉得很厉害了。”
  过了片刻,邱双仍然跪在地上动也不动,连眼神也变得呆滞起来。
  萧朗月忽然感到有点不对头,道:“邱二副,你怎么啦?”
  邱双还是没有回答,萧朗月上前,想把他扶起,但她的手还没有触及邱双的身子,邱双已硬直直的跌倒在地板之上。
  萧朗月迅速打开了门,对金秘书说:“快叫护卫人员进来。”
  金秘书立刻按了一个内线电话,然后立时问萧朗月道:“董事长,发生了甚么事?”
  萧朗月的神情,充满了疑惑和惊恐交集,她面色灰白地,说:“邱二副,他……他可能已经死了!”
  金秘书一听见这句话,立时便尖声叫了起来,而这时候,两个护卫人员已匆匆赶至,其中一个盯着金秘书,道:“你怎么了?”
  金秘书早已魂不附体,倒是萧朗月已镇定下来,道:“金小姐没事,但邱二副却可能出了很大的岔子。”
  两个护卫人员立刻冲进董事长室,萧朗月也跟了进去。
  结果,他们发现邱双躺在地上,呼吸已然断绝!
  XXX
  邱双死了,初步死因报告认为,他是由于酗酒而引致心脏病发作,终于猝然暴薨。
  萧朗月又把邱双的说话,几乎一字不漏地向警方讲述出来,警方虽然纪录在案,但却没有引起太大的关注。
  一连串意料不到的事情发生后,萧朗月的情绪更低落了。
  她甚至不想再见任何人。
  但那当然是不可能的,因为有很多事情,旁人是绝对不能代替她去解决的。
  本来,律棠那一件事,应该算是极其严重的了,但功臣号的神秘失踪,再加上邱双在董事长室里暴毙,却使这件本来很严重的事情也彷佛不值得记挂在心上。
  男人!本来就并不可靠!
  但无论如何,律棠忽然之间移情别恋,对萧朗月的打击一定不轻。
  她曾经想大哭一场,但最后不但没有哭,甚至连眼泪也没有淌下一滴。
  哭,并不是办法,而且,当一个男人要变心的时候,根本就是无法可想的。
  功臣号一直都没有消息,它有如泡沬一般忽然间在空气里消失了。
  过了整整一个星期,萧朗月接到了一封信,信笺上绘着一束花,那是紫罗兰。
  在信封之内,有一张戏票,和一张照片。
  戏票是晩间七点半的,而那一张照片,里面只有一个人,但骤然一看,倒会令人以为那是一个驯兽师,因为在这人的身边,总共有三条狮子,四头老虎,还有一对美洲黑豹。
  事实上,这人虽然并不是个驯兽师,但他的胆色简直犹在驯兽师之上。
  这九只猛兽,的确是属于欧洲一个大马戏团拥有的,但拍摄这张照片的时候,驯兽师却并不在铁笼之内,而是在铁笼之外。
  但天下间就有这么一个人,为了要拍播一张“值得留念”的照片,居然不惜孤身犯险进入铁笼之内,和这九只猛兽共同拍照。
  这九只猛兽虽然已给驯兽师训练得相当驯服,但这人却不是驯兽师,倘若其中有某一只猛兽不肯卖帐,忽然凶性大发的话,那么后果真是不堪设想了。
  而事实上,当这人拍完照片,正准备离开铁笼的时候,其中一头美洲雌性黑豹兽性大发,扑前向他施以致命的袭击。
  但这人不但够胆色,身手更是极其敏捷,当那雌豹向他扑来的时候,他已抓起一张铁椅子,及时用椅脚把它挡住。
  这人就是洛云,惊奇俱乐部的始创人兼会长。
  XXX
  戏票当然总共有两张,另一张在洛云的手上。
  用这种方法来邀约女孩子,早在几十年前就已经是很普遍的事。
  若是初次邀约,这种手法能否成功,多半是全无把握的。
  接到另一张戏票的女孩子,可能会昂然赴约,但也可能早就把戏票撕掉,还有更恶作剧的一种,就是把戏票送给一个满身臭狐的家伙,把那个男的气得半死不活。
  萧朗月将会属于那一种?
  在接到戏票的时候,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到了晩上七点三十分,萧朗月还在董事长室里,独个儿沉默地坐着。
  戏票和照片,都在她的手里。
  她忽然暗中做了一个决定,这决定也许有点荒谬,但却是当一个人举棋不定之时,经常会这样做的事情。
  她从手袋里随便抓起一枚辅币,心想:“若是单数,今晩我就独个儿算了。”
  然后,她把辅币慢慢地数了一遍。
  第一遍数的时候,是三十一枚。
  她轻轻地吐出口气,好像如释重负似的。
  她已准备把戏票撕掉,但不知怎样,这张戏票彷佛有着一种奇特的力量,使她总是不忍将它撕掉。
  她皱着眉,又再把辅币再数一遍。
  结果,仍然和上次一样,是三十一枚,是个单数。
  她忽然有着一种惆怅的感觉,喃喃自语着说:“为甚么偏偏会是单数?”
  又过了三分钟,她终于离开了董事长室,而在她的办公桌上,还放着一堆辅币,但现在却已不是三十一枚,而是三十二枚。
  因为临走前咬了咬嘴唇,负气地多放一枚辅币下去。
  可是,她刚离开公司,就在门外遇见了律棠。
  律棠的神情,看来十分憔悴,只见他头发散乱,两眼无神,和上星期比,简直就判若两人。
  萧朗月没想到这时候遇见他,更想不到他会变成这副样子。
  但律棠已使她感到深切的失望,所以不管他变成怎样,她已不想再去理会。
  可是,律棠却拦住她的去路。
  “朗月,你听我说!一定要听我说!”他忽然激动地挥着手,道:“在一个小时之前,我父亲呑枪自杀死了!”
  萧朗月的身孑陡地一震:“你……你说甚么?”
  律棠立刻大声说道:“我父亲呑枪自杀!”
  萧朗月本来打算再也不理睬律棠,但这消息却太突然,也太令人震惊了,她实在无法可以再对律棠不瞅不睬。
  “他为甚么要干出这种事?”她惊诧地问。
  律棠痛苦地说:“他知道了那个秘密!他知道了那个秘密!”
  “甚么秘密?”
  “朗月,”律棠忽然紧紧地握着她的一双手:“我们不能在这里等死,我们快走!”
  “走?”肃朗月讶然道:“走往那里去?”
  律棠说道:“我们要立即还走高飞,远远离开这里……再也不要让他们找到我们……”
  “他们是谁?”萧朗月问。
  律棠道:“你最好不要问,就算要问,现在还不是时候。
  萧朗月立刻断然拒绝他的要求:“你不说清楚,我也一定不跟你走。”
  律棠的脸看来白得就像是一张纸:“我不是故意瞒着你,但是现在你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对你来说是绝对没有甚么好处的。”
  萧朗月冷冷一笑:“可是,你的说话,已很难成我完全相信。”
  律棠苦笑了一下,道:“你是不是还在嫉妒那个外国女人?
  箫朗月冷笑道:“她是一个很好的看护,你们一定会有幸福的将来!”
  律棠摇头不迭:“那个女人不是甚么看护,她也没有身孕,当时,我只是故意要气走你,要你和我断绝来往!”
  萧朗月陡地一呆:“你为甚么要这样做?这样对你有甚么好处?”
  律棠道:“对我完全没有半点好处,但却可以使你减少了危险!”
  萧朗月奇道:“我们若继续来往,又会有甚么危险了?”
  律棠顿了顿足,道:“这件事说来话长,我们以后再谈好不好?”
  萧朗月迟疑着,半晌才道:“你要我现在怎样做?”
  律棠握紧着她的手,声音很是急促:“马上跟我走!”
  “走?”萧朗月吸了口气,凝视着他:“我们要走到甚么地方?”
  律棠道:“我已准备了一艘性能优越,可以作长程航行的豪华游艇。”
  萧朗月吃了一惊:“你是说,我们必须离开这个城市?
  律棠道:“我们不但要离开这个城市,还要离开整个亚洲!”
  萧朗月勉力定了定神,道:“我想,你现在应该首先找一个宁静的地方,让头脑冷静下来。”
  律棠道:“不错,我们马上到那艘游艇去,那是最宁静的地方!”
  他不再等候萧朗月的答复,施着她的手便向一辆白色跑车飞奔过去。
  XXX
  白色的跑车,在二十分钟之后,来到了一座偏僻的小码头旁边。
  码头虽然细小,但旁边却停泊着一艘最少超过一百二十尺的豪华游艇。
  游艇上有四个水手,另外还有正副艇长。
  副艇长是个骨瘦如柴,但却精力极其旺盛的中年人,他叫何柱。
  艇长杜珍,做事勤快,极具责任心,身材中等。
  律棠一登上游艇,立刻就下令启航。
  当游艇行驶了五分钟后,何柱走了进来,对律棠道:“杜艇长在驾驶舱里,他想知道我们现在要去甚么地方。”
  律棠道:“一直向南驶。”
  何柱呆了一呆,道:“向南驶到甚么地方?”
  律棠道:“最少也要驶过赤道,驶到南半球那边去。”
  何柱惊讶得张大了眼,道:“律先生,这……这不是真的吧?”
  律棠的神情立时变得十分恼怒:‘我就算要开玩笑,也不会找你这种没趣的人作为对象。”
  何柱脸色一阵发白,但这是律棠的命令,他可不能抗拒。
  何柱退岀去之后,律棠就颓然地坐了起来,把两条腿伸得笔直。
  萧朗月在他身边坐了下来,道:“你今天的脾气很坏。”
  律棠盯着萧朗月,他双眼之中射出的光采,令人看来感到害怕。
  肃朗月不期然地打了一个寒颤,不再说话。
  律棠沉默了很久,才缓缓地吁了一口气,说道:“你听过阿拉丁神灯的故事没有?”
  萧朗月点点头,道:“在很久很久以前听过。”
  律棠道:“你相信不相信?”
  萧朗月道:“相信甚么?”
  律棠道:“那一盏神灯的法力!”
  萧朗月道:“哦!那是天方夜谭的故事,难道你以为这种神话会是变成真实的吗?”
  律棠道:“阿拉丁神灯这个神话故事,就算是小学生也知道,在现实生活中不能发生的,可是……可是……”说到这里,他面上泛现出一种茫然的神情。
  萧朗月听到这里,陡地想起了邱双,也想起了邱双临死前的说话。
  邱双曾经说过:“船上有一盏灯,一盏可怕的灯……”
  这是邱双毕生之中,最后的两句话。
  这两句说话,也许就是他一生之中最重要的两句!
  但没有人能够明白,那两句话是甚么意思。
  现在,律棠的说话,萧朗月也是完全不明白的,但他却和邱双一样,都提及到“一盏灯”这件事情!
  萧朗月尽最使自己保持着镇定道:“你是不是知道那一盏灯的秘密?”
  律棠立即回答道:“我知道!我知道!但你是否也应该知道呢?”他的说话,已不单是紊乱,而且还似乎有点幼稚的感觉。
  萧朗月深深地吸了口气,鼓励他继续说下去:“我是航运公司的董事长,功臣号失踪了,我当然应该知道整件事情的真相。”
  律棠喃喃地道:“不错,你是应该知道的。”
  看来,他已准备把事情说出来了,但就在此际,杜珍像旋风似的冲了进来。
  萧朗月一怔,接着就吓了一大跳。
  从杜珍冲进来,以至萧朗月吓一大跳,其间绝对不会超过两秒。
  但在这两秒钟内发生的事情,却是萧朗月毕生一切遭遇之中最恐怖最可怕的!
  在第一秒的时间里,她看见杜珍冲了进来,她最先看见的是他的脸。
  他的脸色很阴森,眼神更带着一种可怕的杀气。
  接着,萧朗月就看见杜珍的手,正握着一柄长达三尺的鱼枪。
  只听见“飒”一声响,鱼枪已闪电般发射,而且立刻命中律棠的眉心!
  律棠瞪着眼,鲜血迅速从他的脸上扩散,但他的眼睛还是一直瞪得那么大。
  杜珍发射了鱼枪之后,忽然跪了下来,身子抖个不停。
  萧朗月张大了嘴,好像想发出尖叫,但最后却完全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杜珍是个凶手,但他在杀人之后,为甚么要跪下?
  ——邱双在死前,岂非也是跪在地上的?
  律棠已倒下,他的呼吸很快就已经中绝。
  萧朗月终于还是鼓起了勇气,厉声质问杜珍:“你为甚么要杀他?”
  杜珍面上的肌肉一阵抽搐,道:“我不要去赤道,我不要去南半球!”
  萧朗月呆住了,过了一会,才道:“就是为了这一点点小事,你就要杀了律先生?”
  杜珍没有回答,突然身子软绵绵地倒了下去。
  他倒了下去之后,一张脸庞已变成紫蓝之色!
  XXX
  游艇还没有驶出大海,就已经折回码头。
  负责把游艇驶回来的是何柱,当他知道游艇上连续发生了两宗命案后,差点没有当场昏倒过去。
  他还能够把游艇驶回来,简直可算是奇迹。
  这一天晩上,萧朗月没有睡眠,她不是不想睡,而是根本没有机会可以让她躺在床上。
  警方十分重视这件血案,由于她是目击血案发生的唯一证人,警方自然顺理成章地向她展开了详细的询问。
  萧朗月把自己所知道的一切,都对警方一一细说。
  不久,警方宣布成立了一个专案小组,来调查这一件严重的游艇命案。
  等到萧朗月离开警署的时候,天色已经亮了。
  她受到大批记者的包围,但她甚么话也没有说,有几个年轻的记者紧随不舍,甚至阻拦住她的去路。
  而就在这时候,洛云来了。
  他以护花使者的姿态出现,不到两分钟,肃朗月已在他的协助下,摆脱了大批记者的纠缠。
  这一次,洛云驾驶着的是一辆西德小型房车,车厢里正播放着悠扬的音乐。
  萧朗月用疲倦而又感激的目光看了他片刻,然后才道:“对不起,昨天晩上,我没有到戏院里。”
  洛云耸肩一笑道:“不要对我说抱歉,昨晩的事,对你来说已经是很大的不幸了。”
  萧朗月蹙起了眉,又幽幽的叹了口气:“事情越弄越可怕了,但我怎样也想不到,律棠会这样死掉!”
  洛云道:“我很想知道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萧朗月道:“你是私家侦探?还是一个出色的犯罪份子?又抑或是深藏不露的国际间谍?”
  洛云道:“都不是,我只是一个喜欢捣蛋的狂人。”
  萧朗月心念迅速地转动着,她很快就作出了决定。
  她说:“这件事,并不如你想像中那么有趣,所以你还是不要管的好。”
  洛云道:“可是,律棠死了,难道你不想知道真正的凶手是谁?”
  萧朗月的身子陡地一震,接着面上就现出了极茫然的神情来。
  洛云又说:“请你相信我,我一定会把这件事查个水落石出的。”
  萧朗月沉默着,过了足足一分钟,她才说:“你听说过阿拉丁神灯这个故事没有?”
  洛云一怔,道:“这神话已流传了很久,难道居然会和这件事有关系吗?”
  萧朗月摇摇头:“我不知道,但邱双提起过一盏灯,而律棠遇害之前,他也曾经提及神灯的故事。”
  “一盏灯?”洛云皱了皱眉,“你可以说得详细一点吗?”
  萧朗月吸了口气,道:“但连我所知道的,也只是极模糊的一个概念,甚至连概念也谈不上。”
  洛云忽然把车子停下。
  “前面有一间餐厅,我们先吃早餐,然后慢慢再谈如何?”
  萧朗月迟疑了半响,终于轻轻地点了点头。
  XXX
  早餐并不算丰富,但却泡制得相当精美。
  但萧朗月的胃口并不好,她只是吃了少许烟肉,和一只半生熟的鸡蛋。
  洛云却不客气,无论侍役捧甚么上桌,他都吃个精光。
  他一面享用早餐,一面侧耳倾听萧朗月的说话。
  从功臣号失踪开始,怪异和不幸的事情就有如波浪般接踵而来。
  直到萧朗月说完之后,洛云才放下了刀叉,眉头紧皱地在沉思着。
  “洛先生,”她又补充说:“我绝不希望你步他们的后尘!”
  “他们?你说的他们是谁?”
  “邱二副、律棠,还有律老板!”
  “嗯,律老板自杀,这件事也绝不简单。”
  “不错,他本来是个很坚强的人,但当他知道那个秘密之后,就再也活不下去了。”
  洛云道:“律老板知道的秘密,律棠也一定知道。”
  萧朗月说道:“可是,他们却没有留下任何信息,可以让我们知道真相是怎样的。”
  洛云道:“但我们还是有线索可以追寻的。”
  萧朗月忧形于色,道:“你还是不要再追查下去,那实在是太危险了。”
  洛云淡淡一笑,道:“那艘功臣号,你不想把它找回来吗?”
  萧朗月呆了一呆,才叹道:“功臣号若还可以找回,应该早已给人发现了。”
  洛云道:“我现在感到最奇怪的,就是功臣号最后传回来的电讯。”
  萧朗月道:“不错,那边传来的最后一句话,是:‘紧急求救:我们已在迅速变……’但到底变甚么?变成怎样的样子?却来不及告诉我们知道了。”
  洛云道:“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的,就是当时功臣号一定已经很危急了,而且这危急的事,一定来得十分突然,根本使他们完全没有防备和及早求救的机会。”
  萧朗月道:“但有甚么变化,竟然可以使一艘六万吨的邮船,在天气良好的情况下忽然消失了踪影?”
  洛云道:“船上一定出了某种不可思议的怪事。”
  萧朗月目光一闪:“你是说,那一盏灯?”
  洛云道:“一盏灯的体积,似乎不会大到甚么地方去,除非它是一枚原子弹,才会使功臣号在瞬息之间化为乌有。”
  萧朗月道:“但这种设想,是全然不切实际的。”
  洛云道:“这件事的本身,只怕比我这种设想还要古怪千百倍。”
  萧朗月用手支撑着腮子,道:“我的在脑筋现在很紊乱,真不知道应该从那一处想起。”
  洛云道:“据我推测,律家父子、彭船长、邱二副以至杜珍,他们都是因为卷入了这件事的漩涡,所以才会遭遇到不幸的。”
  潴朗月思索着,道:“你的意思,是说整件事情,都是幕后人在策划的。”
  “当然,而且极可能是同一个人,或者是同一个组织,”洛云讲到这里,停了片刻,又说道:“无论是一个人还是一个组织,这策划者的手段都是极其冷酷无情的。”
  萧朗月凝视着他:“那么,我们应该怎办?”
  洛云道:“律棠是知道自己有危险的,所以他想逃避。”
  萧朗月黯然道:“他要从海路逃往南半球。”
  洛云道:“这种逃亡的方法,一点也不聪明,而且也太狼狈了。”
  萧朗月道:“又有谁能想得到,杜珍竟会突然发难中,用那样直接的方法杀了他。”
  洛云道:“律棠和你当然想不到,否则你们也不会登上那艘游艇,但策划者却早已算得很准确,所以连杜珍也成为了一个可怕的杀人工具。”
  萧朗月道:“杜珍是毒发身亡的。”
  洛云道:“这种毒,也许和邱双所中的毒相同。”
  萧朗月摇摇头,道:“邱双的验尸报告,说他是死于酗酒及心脏病。”
  洛云冷笑道:“验尸报告,也不一定可靠,据我所知,世间上有不少可以致人于死命的毒药,是用最精密的科学仪器也无法检验出来的。”
  萧朗月说道:“即使邱双和杜珍都是中毒身亡的,两种毒药的成份一定绝不相同。”
  洛云道:“何以见得?”
  萧朗月道:“邱双死亡之际,面色并不像杜珍那样可怖。”
  洛云道:“杜珍死时,面色怎样?”
  萧朗月道:“一片紫蓝,嘴角还沁出了暗红色的血浆。”
  洛云深深地吸一口气,道:“那是极剧烈的毒药。”
  萧朗月道:“他既然要死了,为甚么还要先杀律棠?”
  洛云皱了皱眉,道:“这件事,我们不妨来做一个假设。”
  萧朗月道:“甚么假设?”
  洛云道:“首先,我们要假设,有一件很可怕的阴谋,正在由某一个野心家或者是野心集团发动着,但是这阴谋却给邱双、律家父子知道了,所以先后给杀人灭口。”
  萧朗月思索了片刻,道:“这假设极可能就是事实。”
  洛云道:“律棠知道了秘密之后,感到十分恐惧,但更恐惧的却还是律老板,他甚至抵受不住这种精神上的巨大压力,终于自杀。”
  萧朗月道:“律棠和他的父亲,是否同时知道这个秘密?”
  洛云道:“这一点虽然有待稽考,但律棠对你情深义重,却是无可置疑的。”
  萧朗月长叹了一声,道:“他为了不想我卷入事情的漩涡,不惜想跟我断绝来往。”
  洛云说道:“可是,他最后还是办不到。”
  萧朗月道:“他最后的决定,是要和我远走高飞,逃到南半球去。”
  洛云道:“但阴谋野心家早已算准了他的行踪,所以就以毒药强逼杜珍向他进行刺杀。”
  萧朗月道:“怎样强逼法?”
  洛云道:“很简单,他们首先逼杜珍呑下毒药,然后威胁他用鱼枪射杀律棠,他们会这样说:‘只有杀了律棠,你才可以活下去!’于是,杜珍在没有选择余地的情况下,只好听从他们的嘱咐,向律棠施予致命的袭击。”
  萧朗月道:“还有别的可能性吗?”
  “当然还有许多许多,”洛云道:“阴谋野心家可能会用其他方法,来逼使杜珍谋杀律棠,但真正的目的,仍然只有一个,那是灭口!”
  萧朗月怒道:“这是灭绝人性的暴行,绝对不可以饶恕。”
  洛云道:“要追查这一件事,似乎有很多路径可走,但我们该走那一条?”
  萧朗月道:“功臣号的失踪,是一个很主要的环节,尤其是邱双已经提到,船上有一盏灯!”
  洛云道:“但还有另一点,也是不应该忽略的。”
  萧朗月目光一闪:“你是不是说彭船长?”
  洛云点点头,道:“彭船长为甚么要改变功臣号的航线?”
  萧朗月思索了很久,最后还是摇摇头:“我不知道,我想不出一个比较合理的假设。”
  洛云叹了口气,道:“邱双曾经警告过彭诚峡,但彭诚峡不相信他的说话。”
  萧朗月道:“邱双警告彭船长,到底是为了甚么事?”
  洛云道:“当时,彭船长认为邱双说的都是醉话、疯话,可见邱双所提出的警告,必然极其古怪,所以彭船长才会有这样反应。”
  萧朗月苦笑了一下,道:“但我们现在所能知道的,只是一盏灯!”
  “一盏灯,一盏怎样的灯?”
  “律棠也提及过一盏灯,而且是阿拉丁神灯。”
  “但他还没有说出真相,杜珍已杀死他!”
  萧朗月叹息着,又摊开了手:“我们还有别的线索吗?”
  洛云道:“线索往往需要亲自去发掘和找寻,只是坐在这里,不可能一下子就把事情全部解决。”
  萧朗月吁了口气:“你真的决定要查下去?”
  洛云微微一笑:“如此有何不可!”
  萧朗月怔怔地盯着他:“你认为值得吗?不要忘记,已经有几个人遇害了。”
  洛云道:“正因为这样,我更不能不管。”
  萧朗月沉默了良久,才缓缓道:“既然如此,祝你好运!”
  洛云竖起了两根手指作胜利之状:“一定好运!”
  XXX
  可以调查的路径,说多不多,说少也不算少。
  律家父子、邱双、杜珍这些人虽然都已死了,但他们生前的某种遭遇,必然会和这件事情有关。
  否则,他们也不会白白的丢掉了自己的性命。
  洛云考虑了很久之后,终于决定首先向邱双这一方面下手!

  第二章 用虱子的脚来做笔杆
  邱双是个独身汉.,虽然他酒瘾大,但却人缘不差。
  他有一层小型的住宅单位,地点是在极繁盛的一条街道上,洛云经过一番调查后,知道邱双虽然未婚,但女朋友却有不少。
  他首先找到了一个已三十出头的伴舞小姐关冰艳。
  关冰艳是个很奇怪的女人,她每年只伴舞三个月。在这三个月之内,她会拼命赚钱,只要有人客付得出代价,无论是甚么要求,她都会一口答应。
  有一次,她遇上了两个有虐待狂的客人,他们同时用尽方法来折磨她。
  事后,她必须提早一个星期结束“该年度的工作”,因为她虽然赚取了一笔可观的收入,但却得躺在医院里休养达两个月之久。出院的费用,虽然相当昂贵,但她仍然认为是值得的。
  当洛云找到关冰艳的时候,她正在溜冰场上,用笨拙的姿态向红色的栏杆滑了过来。
  她这一冲之力不轻,脸孔立时向前俯冲,鼻子险些碰在另一个的鼻子上。
  这人向她笑了笑。他这一笑,甚是潇洒迷人,就连关冰艳那样的风尘女性,也不禁看得为之一阵发愣。
  “对不起,”她讪讪一笑,“我是初学溜冰,今天才是第二次。”
  这人道:“第二次就有这样的成绩,已算不错了,你是关小姐吗?”
  关冰艳讶异地望望着这人:“我们以前曾经见过面吗?”
  这人摇摇头,笑道:“没有。”
  关冰艳蹙了蹙眉:“你怎会知道我的名字?
  这人道:“是六姑婆告诉我的,她还有你的照片。”说到这里,从衣袋里掏出了一张照片。
  照片虽然是彩色的,但由于时间久远,而且冲印的技术显然并不怎么好,所以照片上的颜色,已变得一片暗黄,一点也不悦目。
  但照片上的影像,还是相当清晰的。
  照片上有两个人,那是一男一女。
  照片上这对男女,看来十分亲暱,似乎是正在热恋中的情侣。
  关冰艳一看见这张照片,脸色立刻就变了,因为相片上的两个人,就是邱双和她自己。
  那时候,关冰艳还很年轻,看来只有二十岁左右。
  虽然照片上的彩色已褪却了一大半,但照片上的关冰艳,还是比现在活生生的关冰艳漂亮一些。
  她现在虽然还是相当美丽,但脸上的化妆品却似乎略嫌多了一点。
  “你还记得邱仇吗?”
  “我知道,邱双已经死了!”关冰艳翻了一下白眼,“你是谁?为甚么要在我的面前提起他!”
  这人耸了耸肩,道:“我姓洛,叫洛云。”
  关冰艳冷冷道:“你是警方人员?”
  洛云摇摇头,道:“不是。”
  关冰艳眼直直的瞪着他,两边肩膀耸动着:“我喜欢英俊的男士,但却更喜欢爽快的说话,所以,你最好不要再呑呑吐吐。”
  洛云眉毛一扬:“在这里谈话,似乎不太方便罢?”
  关冰艳迟疑了片刻,忽然看见一个穿着红色衬衣,打扮新潮,迹近乎怪异的小伙子滑了过来,叫道:“冰大姐,他是干甚么的?”
  关冰艳横了他一眼:“不干你事,快走。”
  这小伙子年纪虽轻,但身材倒是相当高大粗壮,他向洛云冷冷一笑:“这位兄台怎么称呼?”
  洛云默然不语。
  小伙子翻了翻眼睛,又说道:“我现在要给你提出警告,冰大姐是跟我们一伙的,谁要是妄想缠过来,不要怪我们不客气。”
  关冰艳彷佛给针刺了一下,立时尖叫道:“占美,你给我住口!”
  洛云这才淡淡地说道:“这位兄弟,似乎是刚从醋坛里捞上来的一只拳师狗,不但样子凶巴巴的,而且全身上下都有酸气。”
  冰艳涨红了脸,叫道:“他还没有资格吃醋。”
  占美似乎愣了一愣:“冰大姐,你怎么会对我这样说话?”
  冰艳叉着腰道:“不这样说又该怎样说?”
  占美道,:“冰大姐,我爱你,你是知道的!”
  冰艳吐出一口气,道:“够了,不要当众弄得我肉麻起来,洛先生有事情要找我商量,你自己继续玩好了。”
  她立刻就要离开溜冰场,占美想拉住她,但却有两个和他差不多年纪,也差不多装束的小伙子把他拖了开去。
  其中一个说:“总不信这家伙可以飞得上月球去!”
  XXX
  离开溜冰场后,冰艳又不断地注视着洛云。
  洛云身子潇洒而挺拔,嘴角挂着一种满不在乎的微笑。
  “你好像很轻松!”关冰艳终于忍不住说。
  “轻松一点有甚么不好?”洛云笑道:“我最讨厌紧绷着的脸孔,那样太不够写意了。”
  冰艳也许走得太急了,开始有点喘气:“我看得出,你是个很不寻常的人,但你可知道,刚才你已惹了很大的麻烦?”
  洛云把脚步放缓下深,“你是指那个占美?”
  冰艳点点头,道:“他是蜜糖帮的副帮主。”
  洛云又笑了笑:“年纪轻轻,居然已当了副帮主,真不简单。”
  冰艳没好气地说:“你可知道蜜糖帮是干甚么的?”
  洛云道:“他们专用甜言蜜语来打动女人的芳心,然后再从女人的身上得到好处。”
  冰艳挥动着雪白的右手:“但我已不再是活在梦幻的少女,所以纵使占美谈情说爱的本领再高,对我来说都是没有作用的。”
  洛云道:“你和他在一起,觉得愉快吗?”
  冰艳道:“当然愉快,否则又怎会认识了半年还不分手?”
  洛云叹了口气,道:“但刚才占美显然是很不高兴了。”
  冰艳撇了撇嘴:“每个人都会有不高兴的时候,我可迁就不了那许多。”
  洛云忽然眼睛怔怔的瞅着她:“邱双又怎样?”
  冰艳停住了脚步,也望着洛云半天才说:“他是一个很出色的男人。”
  洛云说道:“但他后来却并不怎么得志。”
  冰艳道:“洛先生,我想知道,你是为了甚么事情来找我?
  洛云道:“我知道,邱双死前,曾经找过你。”
  冰艳皱着眉:“你是听谁说的?
  洛云淡淡道:“是六姑婆的一个侄儿,他曾亲自目睹你们在一起。”
  冰艳哼的一声:“他是个白痴!”
  洛云道:“六姑婆的侄儿,只是有严重的口吃,他的头脑可清醒得很。”
  冰艳道:“不错,邱双曾经来找我,那时候,我已知道他完了。”
  洛云道:“为甚么你有这种看法?”
  关冰艳道:“他醉得太厉害了,酒已变成了他的第二生命,但我知道,这种第二生命,迟早会连他真正的生命也夺走的。”
  洛云道:“他对你说了些甚么?”
  冰艳道:“醉话连篇,简直是不知所谓。”
  洛云吸了口气,道:“醉话往往都是很有趣的,可以说给我听听吗?”
  这时候,他们已来到了一座露天停车场附近,而洛云的车子,就停泊在这停车场里。
  可是,也就在此际,一辆吉普车风驰电擎地驶了过来,援着急速刹车,停在洛云和冰艳的身旁。
  车上有四个年轻小伙子,四个人的衣着打扮都是那么新潮古怪。
  驾驶着吉普车的,就是那个占美。
  占美的动作相当快捷,车子刚停下,他已像飞将军般从天而降,向洛云扑了过去。
  洛云眉毛一扬,左拳已挥出。
  占美悍然不惧,仍然去势凶猛之极,但他显然低估了洛云的拳力,只听见“蓬”然一声,占美已胸口中拳,跄踉地向后倒退开去。
  其余三个小伙子见状,立刻有如疯狗般冲了过来,其中一个大喝道:“把这小白脸身上的每一根骨头拆下来。”
  他喝声宏亮,看来杀气十足,可是,不到三招两式,他的鼻子已经血淋淋地,给洛云打得眼前金星乱舞。
  这时候,占美又已站稳了脚步,再鼓余勇,要向洛云展开报复。
  但洛云身经百战,甚么阵仗没见识过?眼前这三几个“油脂青年”,他根本就没有当作一回事。
  不到片刻工夫,四个人都已给打得鼻肿脸青,占美只好向冰艳吼叫:“你为甚么要跟着这个家伙?”
  冰跳冷冷地望着他,说:“你太自视过高了,在洛先生面前,你们只不过是雄师脚下的几条小狗!”
  占美气得咬牙切齿,但他再也不敢缠洛云。
  XXX
  洛云驾驶着车子,把冰艳载到郊区。
  洛云在郊区有两座别墅,其中一幢还有泳池。
  他现在就带着冰艳来到这里。
  别墅里有一个管家,两个老仆,还有个花王兼泳池的管理人。
  冰艳在铺着波斯地毯的客厅上巡视了片刻,最后视线落在一个木雕佛像之上。
  她忽然说道:“这个是缅甸古庙的佛像!”
  洛云不禁大是讶异道:“你怎会知道的?”
  冰艳道:“这种古物,我曾经拥有过好几百件,而且都是精品。”
  洛云更是吃惊:“那么,那批古董的价值,应该是多少?”
  冰艳道:“若以每件五千美元计算,那批古董已超过一百五十万美元以上。”
  洛云不禁更是奇怪:“你怎会拥有这些古物的?”
  冰艳道:“是一个走私商人,他在临死前送给我的。”
  洛云道:“他患了甚么病?”
  冰艳道:“他没有病,但他见我的时候,肚子上还插着一把短刀。”
  洛云道:“有人要杀他?”
  冰艳道:“不是有人要杀他,而是他要杀人,结果他成功了,可是,被杀者在临死前鼓着最后一口气,用飞刀飞入了他的小腹!”
  洛云叹道:“那是黑社会里常见的悲剧。”
  冰艳道:“虽然我是个风尘女子,但那走私商人对我很好,他说,我很像他的亡妻,初时,我只当他信口雌黄,但他临死前不但给了我这批古董,还给我一张照片,那是他亡妻的遗像。”
  她略停顿了一下,才黯然道:“他没有说谎,我面貌的轮廓,最少和他亡妻有八九分酷似。”
  洛云道:“后来那些古量怎样了?”
  冰艳苦笑了一下,道:“凭我的本领,又怎保得住这几百件古董?终于,这些古董给另外一个黑社会头子抢走了,但不到两个月,这黑社会头子也给别人枪杀,原因不明,凶手至今还没有缉获。”
  洛云道:“你不觉得可惜?”
  冰艳笑道:“这些古董本来就并不属于我的,那又有甚么值得可惜的?”
  洛云微微一笑:“你很乐观,我敬你一杯酒!”
  他从酒柜里取出一瓶白兰地,斟了两杯,把其中一杯递给了冰艳。
  冰艳很快就把这杯酒喝掉,然后才说:“我看得出,你是个很爽快的男人。”
  洛云目光一闪,道:“邱双呢?”
  冰艳叹了一声,道:“他本来也很爽快,但自从酒瘾越来越深之后,他整个人就渐渐变了。”
  洛云道:“你们是怎样分手的?”
  冰艳道:“我要他戒酒,但他戒不掉,所以就闹翻了。”
  洛云凝注着她,半晌才道:“这真是一件很不幸的事。”
  冰艳道:“我讨厌男人经常烂醉如泥,就像他不喜欢我浓妆艳抹一样。”
  洛云道:“最近,他曾经找你,当时你们在谈论些甚么。”
  冰艳道:“我劝他不要酗酒,但他却说:‘酒是老邱的第二生命’。”
  洛云道:“还有呢?”
  冰艳道:“他说:‘猫可以一口呑掉大象,世界拳王将会被困在手表里!”
  洛云陡地呆住:“这是甚么意思?”
  冰艳冷冷道:“这只能证明,他已醉得像个疯子,他已无可救药。”
  洛云道:“他还有甚么话说?”
  冰艳哼的一声:“他的醉话,对你来说真的是那么重要吗?”
  洛云道:“对我并不重要,但对他来说,却是重要得很。”
  冰艳道:“他已死了,对于一个已经没有生命的躯壳,又还有甚么事情是重要的?”
  洛云道:“他如今正是冤沉海底,死不瞑目。”
  冰艳陡地一震:“你是说,邱双是给人害死的?”
  洛云沉吟片刻,道:“我相信,他在生前,曾经知道过一件很重要的事,那是一个秘密!”
  冰艳瞪着眼:“是甚么秘密?”
  洛云道:“我现时正在追查着,因为邱双之死,极可能是有人要杀他灭口。”
  冰艳深深地吸一口气,道:“你认为我会知道这个秘密吗?”
  洛云道:“你也许完全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但我相信,你是邱双在苦闷时候唯一可以倾诉旳对象。”
  冰艳道:“但我们早已分手。”
  洛云道:“正因为你们已经分手,而他却仍然再来找你,所以他对你讲的说话,也就更加值得重视。”
  冰艳叹了一声,道:“但他说的都是一塌糊涂,令人莫名其妙的废话。”
  洛云道:“是醉话也好,废话也好,只要是邱双说出来的,我都想知道!”
  冰艳忽然“呸”了一声:“他有些话说得很粗俗。”
  洛云迫:“我也想听听。”
  冰艳瞪了他一眼,忽然冷笑道:“他对我说的第一句话,是:‘我要在你的乳房上组织一支攀山队!”
  洛云眉头一皱,喃喃道:“这又是甚么意思?”
  冰艳冷冷道:“这还会有甚么意思?他根本就没有尊重过我。”
  洛云道:“从字句的表面上看来,他的确是对你不敬。”
  冰艳点了点头,但接着却又叹了口气:“其实,他这句话也不算甚么,我又不是个黄花闺女。”
  洛云道:“后来他又说些甚么?”
  冰艳伸了伸身子,停了一下,才道:“他接着说了下面这些说话:‘总有一天,人类会用虱子的脚来做笔杆!一颗避孕丸就把一群人的性命结束!’。”
  洛云呆住。
  冰艳望着他,叹了口气,道:“他不是醉了,就是已经疯掉,你不必再白费心机了。”
  洛云摇摇头:“但我却不这样想。”
  冰艳道:“难道你认为他的说话,会包含着高深的哲理?”
  洛云道:“就算不是哲理,也一定另有深意。”
  冰艳叹了一口气:“唉!你们这些男人,真是令人莫测高深,居然连一个醉得一场胡涂的人,也会认为他的说话很有价值。”
  洛云道:“那只是因为你不明白这些说话的真正用意。”
  冰艳道:“我的确一点也不明白,但是你呢?你是否可以明白他这些醉话的意思?”
  洛云耸了耸肩,笑道:“我现在还不知道,但我有信心,一定可以把事情弄个水落石出。”
  冰艳怔怔地瞧着他,半晌才道:“你是个很奇怪的男人。”
  洛云道:“也许是的,希望我这个人不会令你感到太讨厌。”
  冰艳忽然寒着脸,冷冷道:“很可惜,我最讨厌的,正是你这一种人!”
  洛云一怔:“我真的令你感到很讨厌吗?”
  冰艳冷冷一笑,说道:“那当然是真的。”
  洛云道:“我想知道真正的原因。”
  冰艳道:“从一开始的时候,你就没有尊重过我。”
  洛云奇道:“我有甚么地方开罪了你吗?”
  冰艳道:“你若尊重我,就不会在我的面前,打伤占美和他的朋友!”
  洛云道:“但是,这是他们逼我动粗的!”
  冰艳道:“你早就知道他们会追上来,所以故意慢呑呑地走到停车场,这样,你才有机会大显身手!”
  洛云苦笑道:“你误会了,我何必要惹上这种不必要的麻烦?”
  冰艳冷笑道:“你本来就是个很喜欢招惹麻烦的怪物。”
  洛云道:“但你为甚么还说他们是小狗,而我却是雄狮?”
  冰艳冷冷道:“我已不是初岀道的小妮子,有时候,耍一耍手段,让你们这些男人弄得扑朔迷离,那是必需的!”
  洛云叹了口气,道:“你若真的认为我讨厌,为甚么还要跟着我来到这里?”
  冰艳道:“那只因为占美他们,也同样令人讨厌,甚至令我感到恶心。”
  洛云道:“你似乎比我还更奇怪。”
  冰艳说道:“现在,我已来到了你的别墅,我看得出,你是个很有钱的富家子弟。”
  洛云道:“但钱并不能代表甚么。”
  冰艳冷笑道:“你的想法太超然了,但我不懂得怎样去欣赏。”
  洛云道:“我们可以冷静一点再谈下去吗?”
  “不必了,”冰艳翻了一下白眼,“我们之间,本来就没有甚么地方可以再谈下去。”
  “那么,真对不住,”洛云清澈的眼睛盯着她,又道:“这一次,算是我骚扰了你。”
  冰艳昂起了头,冷冷的说:“好了,我们的谈话,应该到此为止,再见罢。”
  洛云道:“送你一程。”
  冰艳摇摇头,道:“免。”
  就是这样,冰艳走了,她虽然不要洛云送他,但洛云还是嘱咐一个仆人用车子送她回到市区去。
  冰艳离去后,洛云到书室里,面对着一部电脑。
  这一部电脑,有着极复杂的询问系统,而其中一项,是“男女沟通法门”。
  洛云在情绪低落,或者是太沉闷的时候,都会把自己关在这书室里,对着这部电脑消磨消磨时间。
  他认为,人生在世,时间是十分短促的,但无论怎样忙碌的人,在他一生之中,总会有某些时间属于“沉闷化”的。
  “沉闷化”是一个很别致的名词,发明这一个词汇的人,就是洛云。
  以洛云的生活来说,在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之中,几乎没有一天是可以平静下来的。
  因为他喜欢冒险,喜欢找麻烦。
  但纵使这样,有时候他还是会独个儿关在书室里,像个大病初愈的人一般,陷入“非休息不可的阶段”。
  冰艳离去之后,他忽然就有了这种感觉。
  他向电脑问了一连串的问题,而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关小姐对洛先生的观感如何?”
  电脑的回答是:“她太喜欢洛先生了,但她知道自己配不起他,人类的自尊心使她速离而去。”
  洛云苦笑。
  他并不是个愚蠢的人,电脑的回答,其实就和他心里所想的不谋而合。
  但事情已发展到这种地步,他也只能叹一口气而已。
  接着,他又把邱双的“醉话告诉电脑。
  电脑的回答很妙,它说:“你把我问醉了。”
  洛云有点生气,骂了电脑一句:“蠢材。”
  电脑回答说:“请向电脑公司退货,聪明的阁下!”
  洛云啼笑皆非,迅速按动了另外一个按钮。
  这一个按钮,可以使他面对着第一流的围棋技术,而这一战,足足花了他三个小时。
  他当然败了。
  根据电脑的分析,就算是棋艺已达到九段的高手,充其量也只有三成取胜的机会。
  洛云的棋艺,当然不能跟九段的高手相比。
  他最多只能战胜七段高手而已。
  XXX
  从冰艳那里,洛云唯一的收获,就只有邱双的那几句醉话。
  这可能是线索,但到目前为止,洛云和他的电脑都无法提岀一些比较合理的解释。
  不能解释的事情,自然也就没有合理的答案。
  第二天,洛云跟萧朗月通了一个电话,萧朗月的语气听来有点消极。
  两人谈了七八分钟,但所谈的一切,都是无关重要。
  搁断电话后,洛云忽然冒起了一个念头。
  他想:“律家父子那一边,肯定有了重要的发现,何不从他们那里着手?”
  主意一决,立刻摇了一个电话给杨澈年。
  杨澈年是律家的家庭医生,年纪已六十多岁,在两年前,他已宣告退休,但律家的人若有病,他还是会亲自赶至悉心诊断的。
  洛云并不认识律老板,也不认识律棠,但却认识杨澈年十几年了。
  原来杨澈年在英国留学的时候,和洛云的舅父利教授是一对很要好的朋友。(有关利教授之事迹,请阅‘隔代战争’一文。)
  利教授是个既不算严肃,也不算太随和的学者,但他为人相当固执,那是人所皆知的。
  至于杨澈年,他却具有双重性格。
  在医务所和医院里,他通常都扮演着乐观的角色。
  他对病人,永远都是那么和蔼可亲,无论是贫是富,是男是女或者是老是嫩,只要是经他主诊,他都会用最乐观的态度来加以对待。
  因为他在少年的时候,就已经很讨厌那些老是板着脸孔的医生。
  但在离开诊所和医院之后,他却似乎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他不苟言笑,态度严肃,而且迹近乎暴躁,人缘差劲之极。
  他是个大男人主义者,但他的婚姻却很成功,因为他妻子是一个声哑的日本女人。
  杨医生有一子一女,全都聪明伶俐,绝无半点声哑的缺陷被遗传下来。
  杨医生的儿子,也是医生,但他只替病人医脚,因为他是个足科医生。
  和杨澈年比较,他的儿子倒算正常得多了,他建议任何人每天至少要洗一次脚,然后用软毛刷子刷掉死皮,洗后要擦干,鞋袜最好每天更换,如此则可免除脚癣及足趾间的微菌感染。
  但杨澈年却对利教授说:“他的脚比猫粪更臭!”
  XXX
  杨澈年虽然已经退休,但要找寻他,仍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杨澈年在没有退休之前,一直居住在繁盛的市区中心。
  但在退休之后,他搬迁到远郊一个小镇里,过着隐士般的生活。
  当洛云驾驶着车子,来到了杨宅,还没有按动门铃,“紧张万分”已扑了过来,兴高采烈地吠个不停。
  “紧张万分”是一头英国短毛猎狗的名字,是杨澈年在英国福克斯顿西南一个小乡村里买回来的。
  没多久,杨太太出来了。
  若是换上别人,一定会有不知如何是好之感,因为杨太太又聋又哑的。
  但对洛云来说,这绝不是甚么重大的障碍,他马上用手语和杨太太“交谈”起来。
  他首先问杨太太:“杨像生在不在家呢?”
  杨太太笑了一笑,回答:“两个都不在,医脚的杨医生在诊所里。”
  洛云立刻表示:“我要找的是医胃的杨医生。”
  原来杨澈年对胃部最有研究,经常替患上胃病的病人施动手术。
  杨太太摇了摇头:“杨老医生出外去了。”
  “去了甚么地方?”
  “不知道,你为甚么不预早打个电话来?”
  “电话号码忘记了,找也找不着。”
  “那真抱歉!”
  “现在没法子可以找得着他?”
  “我没法子,但不妨叫这头狗动动脑筋。”杨太太向蹲在一旁的猎狗一指,“它很聪明,名字就叫‘紧张万分’,就像个伟大的侦探。”
  洛云一呆,杨太太已向“紧张万分”做了一连串古怪的动作。但这几个动作是甚么意思,却连洛云也看不出来。
  他不懂,紧张万分却好像明白了,它向前又吠又冲,疾跑了几步之后又停了下来,两只乌溜溜的狗眼直瞪着洛云,彷佛在说:“你还站着干吗?快跟我跑呀!”
  洛云望了杨太太一眼,她微笑着点点头,示意洛云跟着猎狗向前跑。
  洛云只得避命。
  紧张万分见洛云肯跟着自己跑,彷佛很是高兴,但它会跑到甚么地方去,洛云却是完全不知道的。
  说到跑步,洛云是绝不输亏的,在念大学的时候,人人念书念得头昏眼花,甚至弄得皮黄骨瘦,但洛云却是个怪物,他花在运动场上的时间,最少比看书的时间多出两倍。
  这还不算,最令同学和教授们感到惊奇的,就是一个这样的人,居然还能够在学业上得到极优异的成绩。
  这时候,洛云跟着紧张万分跑步,可说是一点也不困难的。
  当然,人类奔跑的速度,是永远比不上猎狗的,但紧张万分不愧是一头聪明的猎狗,它绝对没有用尽全力,只是配合着洛云奔跑的速度向前迈进。
  杨医生的住所,本来就已位于极偏僻的地区,而紧张万分带着洛云奔跑着的路径,更是荒凉之极。
  一人一狗,奔跑了几乎一个小时,紧张万分才停了下来,不停地喘气。
  以一头狗来说,连续奔跑了五十多分钟,自然也是相当吃力的事。
  但更吃力的还是洛云。
  他之所以感到吃力,并不是因为路程遥远,而是鞋子不适合。
  他来的时候,绝未想到会跟着一头猎狗跑步,否则,他一定会穿上适合跑步的鞋子。
  但现在,他穿的却是一双皮鲑,而且还是刚买下来的。
  这双意大利皮鞋既名贵又好看,但用来跑步却是不敢恭维之极。
  等到他跑了半个小时后,他才猛然省悟:“何不把这对混帐的东西除下来。”
  他脱掉鞋子,跑起来轻松得多了,他甚至想把它丢掉,免得赘手赘脚。
  幸好他刚想丢掉鞋子的时候,“紧张万分”已把他带到一条石路之上。
  这条石路,十分崎呕不平,洛云才跑了几十码,就已脚板痛得要命,倘若再这样一直跑下去,他现在最急切要见的人就不是杨澈年,而是杨澈年的儿子。
  洛云可不想去见一个足科医生,所以,他只好叹了口气,重新把皮鞋穿上。
  最后,紧张万分终于停下来了,但它没有再吠,似乎这段奔跑已使它有点筋疲力竭。
  但事实却并不是这样的。
  紧张万分没有吠叫,是因为曾经有人教训过它,叫它不要在这里乱吵乱叫。
  这里是一个很清静的地方。
  这里唯一可以听见的,是木鱼敲击和僧侣念经时声音。

  第三章 两个医生三个跛和尚
  洛云就算再聪明八千倍,也一定想不到今天要跟着猎狗跑步,而且终点竟然会是一间和尚寺。
  这间和尚寺,也许是本市最偏僻的,不要说是汽车,就算是脚踏车也很难踩到这儿来。(最少,有几段路必须把脚踏车扛起来才可以到达寺门之外。)
  当洛云看见这和尚寺之际,整个人为之呆住了,他忍不住问紧张万分:“好兄弟,你是不是弄错了?”这句话才出口,又不禁用力敲了自己的脑袋两下,暗暗骂道:“真糊涂,怎么居然跟一只狗称兄道弟起来啦?”
  幸而附近好像没有甚么人,这句话大概只有紧张万分才听得见。
  就在他准备向寺院走过去的时候,背后忽然有人冷冷喝道:“猎狗的好兄弟,请你不要动,一动我就开枪!
  洛云怔住了。
  他做梦也想不到,在和尚寺外,居然会有一个枪手出现。
  他只好干笑着,道:“要不要我举起双手?”
  背后那人道:“不必,你只要老实回答我的问题,那就可平安无事回去了。”
  洛云吸了口气,道:“你尽管发问好了。”
  背后那人说:“你叫甚么名字?”
  洛云道:“我姓陆,叫陆雨。”
  背后那人道:“你来到这里,是干甚么的?”
  洛云道:“兜售大麻,迷幻药。”
  背后那人哼了一声:“这里又不是新潮餐会,有谁会购买这些毒品?”
  洛云道:“我有个干经纪的朋友说,这里有一间寺院,寺院里的和尚全是吸毒者,而且他们都有妻妾和女朋友……”
  “胡说!”背后那人道:“这些说话,全是他妈的放屁!”
  洛云耸了耸肩,又叹了口气才道:“但我的经纪朋友的确这么说,你不相信,我也是没法子可以证明的。”
  背后那人道:“这头猎狗,是不是你的?”
  洛云摇摇头,道:“不是。”
  背后那人道:“若不是你养的猎狗,怎会带着你跑到这里来?”
  洛云道:“我跑我的,它跑它的,正是萍水相逢,各不相识。”
  那人嘿嘿一笑:“你好大的胆子,在枪口之下,居然没有一句是老实话。”
  洛云忽然笑了一笑,道:“你想知道真正的原因吗?”
  那人冷冷一笑,道:“你说!”
  洛云又笑了,而旦笑得更轻松,过了片刻,他才淡淡地说道:“因为你也在说谎。”
  那人说:“我说甚么谎?”
  洛云道:“你的手里没有枪,因为阁下经常握在手里的并不是枪械,而是别人的脚。”说完这几句话之后,他就慢条斯理地转过了身子,面不改容地凝视着背后那人。
  XXX
  洛云的判断力,一向都很准确,但他从不赌马。
  虽然有时候,他兴之所至,也会跑到马场里玩三几场,但他投注并不大,所以那并不算是真正的赌马。
  他不赌马,是因为赌马并不能单靠判断力就可以赢钱。
  他有一个朋友,平时对任何事情的判断力都十分准确,而且在马圈里混了几十年,几乎每个练马师和骑师都认识他。
  这人的记忆力,更是十分之强,现役马匹的来龙去脉,时速纪录伤病情况以至年岁等等,他可以如数家珍,简直和部电脑不相上下。
  可是,三十年前他家财千万,如今却要挤巴士过着朝九晩五的写字楼生活。
  所以,赛马这玩意,玩玩不妨,赌是万万不可以的。
  当然,世间上也有某种很特别的人,可以靠赌马致富或者是赖以维生,但他们靠的并不是判断能力,而是其他很特别的因素。
  除了赌马不管用之外,洛云在其他等情的判断能力的确是“上驷之材”。
  现在,他已判断岀下列五点:
  第一:背后那人,他的声音是极力压着才发出来的。
  第二:基于上述原因,此人可能是自己所认识的。而他这样做,显然是不想自己认出他是甚么人。
  第三:紧张万分绝未有半点紧张的表现,它只是蹲在一旁,两只眼直瞪着在喘气。
  第四:他终于听出,那是杨澈年的儿子——杨以用的声音。
  第五:既是杨以用,他的手里就一定不会有甚么枪械。
  所以,洛云从容不迫,慢条斯理地转过了身子,两眼笔直地凝视着那人。
  在那一云眼间,那人怔住了。
  洛云也同样怔住了!
  因为他所判断的那几点,并不完全正确。
  他判断错误的是第五点,而且也是最要命的一点:杨以用的手里,居然真的有一柄银色的手枪。
  这柄手枪,不认识枪械的人,可能会以为它是玩具,但洛云对于枪械,有着极丰富的经验和知识,他一看之下,就知道这柄手枪绝对是真货,除非枪膛里没有装上子弹,否则只要一扳机,自己立刻就得变成一个死人!
  XXX
  杨以用是足科医生,也是一个很出色的业余话剧演员。
  但他平时的装束,却总是使人有着土头土脑的感觉。
  有一次,他在英国格林威治一个高尚的社交场合,遇上了有“超时代智多星”之称的雷迪伯爵。
  雷迪伯爵是个怎样的人,在这里也不必多费笔墨来描叙了,一个人能被称为“超时代智多星”,他的智力自然是不必怀疑的。
  那一次,雷迪伯爵跟杨以用谈了—几分钟,觉得这个来自亚洲的足科医生还不算太笨,便说:“你赌不赌博?”
  杨以用想了一想,道:“非赌不可的时候,一定会赌。”
  雷迪伯爵道:“何谓之非赌不可的时候?”
  杨以用道:“例如在被逼的情况下,那就非赌不可了。”
  雷迪伯爵哈哈-笑,道:“很好,我现在就想逼你赌一千镑,你赌不赌?”
  杨以用眉头一皱:“你凭甚么来逼我赌?”
  雷迪伯爵用手拨了拨唇上的两绺胡子,微笑着说:“你若不赌,阁下的左脚明天就会给几个醉汉用锤子敲碎。”
  杨以用想了想,便说道:“我不想自己医自己的脚,你要怎样赌,请说出来好了。”
  雷迪伯爵满意地一笑:“很好,我们就用最斯文,也最古老的方法来赌博。”
  杨以用道:“怎样赌法?”
  雷迪伯爵道:“我们互相向对方发出问题,谁若答不出,就得输一千镑。”
  杨以用一听之下,立刻摇头道:“我反对,要是这样赌,我宁愿掷骰子来定输赢。”
  雷迪伯爵眉头大皱,说道:“掷骰子太俗气了,难道你认为我的提议有欠公平吗?”
  杨以用道:“当然不公平,伯朗是众所周知的‘超时代智多星’,我怎能跟你相比?除非……唉,还是掷骰子定输赢的好。”
  雷迪伯爵挺一挺衣领,傲然道:“除非怎样?你尽管提出意见。”
  杨以用咳嗽一声,半晌才道:“除非我输了只付五百镑,那才公平,这就等于赛马,总该有一匹是冷门的。”
  雷迪伯爵呵呵一笑,他立刻就答应下来。
  杨以用这才无可奈何地点点头,他首先问道:“有一种机械,可以使一个想戒赌的人戒了吸烟,又可以使一个想戒烟的人戒了喝酒,请问这是那一个国家那一位科学家的最新产品?”
  雷迪伯爵想了好一会,最后只好认输:“我不知道。”
  杨以用说:“没关系,现在轮到你问我了。”
  雷迪伯爵很不服气,于是反问:“有一种机械,可以使一个想戒赌的人戒了吸烟,又可以使一个想戒烟的人戒了喝酒,请问这是那一个国家那一位科学家的最新产品?”
  杨以用连想也不想,立刻就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所以,你刚才输了的一千镑,我现在只能减收五折。”
  雷迪伯爵登时为之瞠目结舌,过了半天还说不出一个字来。
  这件趣闻,直至如今仍然在英国上流社会里流传着,而雷迪伯爵受过这次教训之后,他再也不敢小觑别人了,尤其是黄皮肤的中国人。
  毫无疑问,杨以用是个脑筋聪敏的智士,他才是真正的智多星。
  智多星应该是用脑多于一切的。
  但这时候,杨以用用的居然是一柄手枪,而且枪管已瞄准了洛云的心脏部位。
  洛云在这一霎间的感觉,就像个刚呑了三十粒维他命丸的人,忽然发现原来那是安眠药的人一样。
  这种错误,你说有多严重,就有多严重!
  吞错了安眠药,还可以马上跑到医院去洗胃,但这时候杨以用若一枪射了过来,就算不当场毙命,等到给送进医院之后,也势必流血过多一命呜呼去世。
  所以,他连苦笑也无法笑得出来。
  杨以用盯着他,面上的表情也变得十分难看:“你到底姓陆,还是姓洛?”
  洛云见他没有立刻开枪,这才轻轻吁了口气,道:“你若是我的敌人,那么我现在还是姓陆名雨。”
  杨以用冷冷道:“你太喜欢多管闲事了,那样实在很不智。”
  洛云苦笑了一下,道:“我的样子看来很聪明,但实际上,的确和一条牛不相上下。”
  杨以用道:“我知道你并不太聪明,但却很守信诺。”
  洛云道:“谢谢赞赏。”
  杨以用道:“你若要平安无事回市区去,就得首先答应我一件事。”
  洛云道:“甚么事?”
  杨以用说道:“以后再也不要来找我们。”
  洛云“嗯”地一声,道:“你们包括了谁?”
  杨以用道:“我和我的父亲。”
  洛云皱了皱眉,道:“你们出了甚么事?”
  杨以用冷冷道:“我们很好,绝对没有半点不妥之处。”
  洛云叹了一声,道:“杨兄,我们的认识,已不止一年半载,你有甚么困难,大可以向我直说——”
  “我没有任何困难。”杨以用的声音,似乎有点激动。
  洛云向那寺院望了一眼,才又再对杨以用说:“杨老医生在里面吗?”
  杨以用铁青着脸:“你不要问!”
  洛云道:“那却是何苦由来?你最少也该让我见一见他老人家。”
  杨以用挥了挥左手,道:“他不会见任何人!”
  “包括你妈在内?”洛云试探着问。
  杨以用道:“这是我们的家事,你更加管不着。”
  洛云吸一口气,道:“我知道,你并不是个坏人,虽然,你现在的手段未免是太偏激了一些。”
  杨以用咬了咬牙,冷笑道:“你以为我不敢开枪?还是认为枪膛里根本就没有子弹?”
  洛云只好说:“两样都不是,我只是认为你今天太不正常了。”
  “放心,你可以一万个放心,”杨以用道:“我比任何人还更正常,而且也很明白自己正在做着甚么事情。”
  洛云道:“但愿如此。”
  “少废话。”杨以用冷冷道:“我提出的条件,你答应不答应?”
  洛云道:“就算我答应了,你真的会相信吗?”
  杨以用道:“我可以不相信任何人的说话,但你却例外。”
  洛云道:“但我现在是陆雨。”
  杨以用道:“不管你是云是雨,只要你肯答应,我就放你一条活路。”
  洛云思索着,而就在这时,一只箭猪忽然在杨以用背后出现。
  这箭猪就像个冒失鬼般,从一堆草丛里钻出来,但它只是“路经此地”,很快就已向另一堆草丛窜了过去。
  这一下情景,杨以用是没有看见的,但那头英国短毛猎狗却已狂吠起来,而且立刻飞跃而起,向那草丛直扑过去。
  它毕竟还是一头狗。
  紧张万分这一次可说是名副其实,真的紧张万分了,它冲扑之势极快,而且是从杨以用的身边直扑出去的。
  杨以用立刻回头大喝了一声:“甚么人?”
  显然,他以为自己的后面有人,却没想到只不过是只箭猪适逢其会,刚好经过而已。
  洛云知道机会来了,就在杨以用回头疾喝那一刹那间,整个人突然身子一矮,身形也立即跟着紧张万分直标出去。
  猎狗的去势,固然是疾迅无伦,但洛云的身形,更是快如闪电,在不到半秒的时间内,他的左手已抓住了杨以用的右手腕。
  就在此际,杨以用扳动了枪机,只听见“砰”然一声,证明了他的手枪绝不是用来装腔作势的。
  但这时候,洛云已智珠在握,所以就算这一下枪声比战舰上的大炮更响亮,他也不会感到震惊。
  震惊的人,只是杨以用。
  他立刻用了一下女人常用的招敌——用牙齿去咬洛云的手。
  他这一咬甚是凶狠,似乎一口就想把洛云的手咬断下来,但说到近身搏击的道行,他就算再下二十年苦功,也绝不会是洛云敌手的。
  所以,他这一咬甚么也没咬着,只是咬着了空气,而咬着空气的结果,当然是把他自己的上下两排牙齿,震荡得好像快要马上甩掉下来一样。
  不到一两秒的工夫,那柄名贵的银手枪已落在洛云的手里。
  杨以用的面色,立时变得比纸还更苍白,他陡地叫了起来:“开枪呀,为甚么还不开枪杀了我?”
  洛云轻轻地叹息着,把手枪收藏好,然后才对杨以用说:“我不是甚么陆雨陆雾,更不是你的敌人,我是你们的朋友洛云。”
  杨以用的身子一震,忽然颓丧地坐在地上:“洛云,你不错就是洛云,但我们真的还是朋友吗?”
  “当然还是朋友!”洛云说。
  杨以用说:“你若真的还当我是朋友,那么求求你马上离开这里,基么事情都不要管,也不要问。”
  洛云摇摇头,道:“很抱歉,这一点实在恕难从命。”
  杨以用叫了起来:“为甚么还不可以,反正事情跟你完全没有任何关系。”
  洛云说道:“你是不是心里想说那两句老话:‘各家自扫门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
  杨以用说:“就算是,那也没有甚么不对。”
  洛云道:“的确没有甚么不对,但我却喜欢我行我素,偏偏不扫门前雪,反而喜欢爬到别人的屋顶上,把冰霜一块一块划下来。
  杨以用的声音听来有点愤怒:“洛云,你这样蛮干,对谁都没有半点好处。”
  洛云道:“也不见得有甚么不妙。”
  杨以用说道:“这是你自以为是的想法而已,真正的危险,并不在于我那柄手枪。”
  洛云道:“那么,请你老老实实告诉我,杨老医生出了甚么事?他现在甚么地方?”
  就在这时候,寺院门外有人回答说:“我就在这里,我没有事,完全没半点不妥。”
  这声音洛云很熟悉,因为那人就是杨澈年。
  XXX
  杨澈年看来没有多大的改变,他还是以前那副老样子。
  他在退休之后,并未使苍老提早加速出现,现在他的精神仍然十分良好。
  但无论如何,洛云已感到他有了某种变化。
  纵使杨澈年的外貌和从前一般无异,但他的心境怎样,却是不一定能从外表看得出来的。
  虽然看不出,却大可以调查个水落石出。
  洛云就是一个这样有自信的人。
  杨澈年凝视着他,过了很久才又道:“利教授若仍然活着,他也许会找到这里来,唉,我们是几十年的老朋友,你说是不是?”
  洛云点点头:“舅父经常提起杨医生,说你是个了不起的人材。”
  杨澈年叹了口气,道:“人老了,再了不起的也会逐渐变成不中用。”
  洛云道:“杨医生,我想知道律家父子的事。”
  杨澈年道:“我明白,你是个很好奇的人,倘若不让你知道真实的情况,你是永远不肯罢休的。”
  洛云苦笑了一下:“想不到你这样了解我。”
  杨澈年摇摇头:“世间上最了解你的,是利景贤教授,你的舅父。”
  洛云黯然道:“你不要再提起他。”
  杨澈年叹了口气,道:“既然你已来了,就请进来看个究竟罢!”说着,做了一个手势,示意洛云进入寺院之内。
  杨以用却在这时怪叫起来,“不,不能让他进去,绝不能让他进去。”
  杨澈年盯着儿子,道:“不让他进去又怎样?你刚才为甚么不开枪杀了他?”
  杨以用的面肉抽动了几下,又深深的吸一口气才道:“他若不是利教授的外甥,我说不定早已在他背后放了几枪!”
  杨澈年叹了口气,道:“这就不用再说下去了,既不能杀他,就应该让他进去,我相信,他绝不会妨碍我们的。”
  洛云用感激的眼光望了他半晌,才道:“舅父生前常说,你比起他还更明白事理得多。”
  杨澈年叹了两声,道:“你现在可以进来了。”
  洛云不再迟疑了,立刻向寺院走了过去。
  寺院大门,是虚掩着的,阵阵梵音,从大门之内传了出来。
  这本是一件很正常的事。
  但等到洛云进入佛殿之后,就发现事情一点也不正常了。
  因为寺院之内,根本就没有和尚。
  没有和尚,又何来念经和敲击木鱼之声。
  洛云很快就找出了答案,因为他看见了两座扬声器,这些“和尚之声”就是从这里传出来的。
  杨澈年问道:“你是不是觉得有点滑稽?”
  洛云道:“滑稽倒不觉得,我只想知道寺里的和尚跑到那里去了?”
  杨澈年道:“和尚没有跑,他们根本就跑不掉。”
  洛云道:“那是甚么意思?”
  杨澈年道:“这里的和尚,本来就不多,只有三个。”
  洛云道:“怎会只得三个和尚?”
  杨澈年道:“一些老和尚死了,一些年轻的和尚还俗去了,又有一些和尚嫌这里太偏僻,所以搬到了别的和尚寺去念经,于是,这里的和尚越来越少,蚊子却越来越多。”
  洛云道:“就算只剩下三个和尚,那也可算是和尚寺,但怎么现在连一个也不见了?”
  杨澈年道:“这三个和尚,都是跛了双腿的。”
  洛云道:“他们怎会跛了腿?”
  杨澈年回答道:“是给人用铁棒打断的。”
  洛云一怔,“是甚么人这样心狠手辣,连出家人也下此毒手?”
  杨澈年道:“不是我。”
  杨以用这时接说:“也不是我。
  洛云道:“我相信你们不会这样做,因为两位都是好医生。”
  杨以用道:“但这三个和尚的脚伤,我却是无能为力。”
  杨澈年叹息一声,说道:“你不必内疚,他们被打断了腿,责任并不在你的身上。”
  杨以用大声叫道:“但我是个足科医生!”
  杨澈年道:“是足科医生又怎样?就算是全世界最出色的工匠,也不可能把一个敲碎了的瓷瓶回复原来的样子。”
  洛云缓缓地道:“两位不必争论了,那三位出家人如今何在?”
  杨澈年道:“他们都在佛殿后的房舍中。”
  洛云道:“我可以见一见他们吗?”
  杨澈年道:“当然可以。”他一面说,一面带着洛云向佛殿后走出去。
  殿后有两列房舍,在两列房舍的中间,是一口老大的井。
  杨澈年把洛云带到了其中一间房舍里面。
  洛云果然看见三个和尚,而这三个和尚,都是坐在轮椅上的。
  但最滑稽的,就是他们所坐着的轮椅,根本就完全无法可以移动。
  因为椅下的轮子,居然都是四四方方的!
  四方的轮子,自然不能算是真正的轮子,但他们所坐着的,却又偏偏是真正的轮椅。
  对于这三个跛脚和尚来说,这简直是不可饶恕的恶作剧!
  洛云忍不住咆哮起来:“你们太过份了!”
  杨澈年道:“只有这种轮椅,才可以使他们在寺里安静下来。”
  洛云瞪视着他:“这是你的主意?”
  杨澈年点点头,道:“嗯!这次你说对了。”
  洛云又怒叫起来:“这样太不人道了,他们犯了甚么错事,要备受着这种可恶的折磨?”
  杨澈年道:“若不是这样,他们早已活不下去。”
  洛云目光一寒,道:“这又是甚么道理?”
  杨澈年却沉默下来,没有继续说话。
  就在这时,中间那个和尚忽然合什道:“这位施主,你还是速离此地也罢。”
  洛云固执地摇了摇头,说道:“不行,我有很重要的事情,非要在这里办妥不可。”
  那和尚道:“不要自招麻烦,我们若还能走得动,早已远飏而去。”
  洛云道:“是甚么人,竟然向三位施主用这等毒手?”
  那和尚摇摇头:“这个不能说。”
  洛云道:“大师是怕他们会使用更毒辣的手段?”
  那和尚道:“不,再毒辣的手段,现在也吓不着我们了。”
  洛云道:“那么,请三位大师把真相赐告,只要在下能力所及,就算赴汤蹈火,在下也要使三位脱离险境。”
  那和尚默然半晌,道:“施主真有此决心?”
  洛云道:“不错。”
  那和尚叹了口气,忽然从袈裟之内掏出一件物事来。
  洛云陡地怔住。
  因为和尚掏出的物事,乃是一柄枪!
  而且,和尚一掏出了枪,就向洛云发射!
  XXX
  洛云中了枪,当他倒下去的时候,他听见那和尚咆哮着叫道:“你们是怎么搅的?竟然让这家伙闯到这里来?”
  洛云只是听到这里,就已眼前完全漆黑,连听觉也已完全消失。
  他以为,这么一倒之后,以后就再也不会清醒过来了。
  但过了很久很久之后,他却又再看见了阳光。
  阳光是从一道窟户外面射进来,射在洛云脸庞上的。
  接着,他又嗅到了一种奇怪的气味。
  除了这种气味之外,他又感到有一件湿濡的东西,不断地接触着自己的身体。
  他的头很重,就像是脑袋里塞满着石头一样。
  但那件湿湿濡濡的东西,实在使他受不了,他终于用尽气力,坐了起来。
  这时候,他才看见,原来是一只狗在舐着自己。
  但是这一只狗,却并不是紧张万分,它只是一只饿得连肚子也扁瘦得可以的野狗。
  而洛云所嗅到的奇怪气味,却是从另一个地方传来的。
  他仍然在那寺院里,但这里除了这只野狗之外,就只剩下他一个人。
  他忽然苦笑起来。
  他问那野狗:“你是不是很饿了?”
  野狗没有回答,只是拖着垂下来的尾巴,自顾自地走了开去。
  洛云拍了拍脑袋,尽量让自己的脑筋早一点清醒过来。
  他呆了足足三分钟之久,才勉强可以站直身子,这时候,他开始为自己“检查伤势”。
  “检查结果”,他中了一枪,但幸好那只是麻醉枪而已,否则,只怕他再也没有机会可以清醒过来。
  洛云长长地吐岀口气,喃喃道:“总算是大和尚手下留情,没有把洛会长送到佛祖那里去。”
  又过了两分钟,他的体能已逐渐完全恢复过来。
  他开始在寺院里展开捜索,而搜索的结果,是发现三个死和尚!
  这三个死和尚都是给人用绳索勒死的,而其中两个,洛云在昏倒之前曾经见过他们,那时候,他们都坐在不能移动的轮椅上。
  但开麻醉枪对付洛云的和尚,却又不在这里,只是多出了另外一个和尚。
  洛云一想之下,便明白那是怎么一回事。
  寺里的确有三个和尚给人打断了腿,但当洛云追入寺院的时候,其中一个和尚已给掉换了!
  所以,开麻醉枪的那一个和尚,可能是假扮的,但也可能真的是个和尚,但却做出了令人发指行径。
  杨澈年和杨以用呢?这对医生父子乂怎样了?
  洛云虽然弄不清楚整件事情的性质,但其中一定有不可告人的阴谋存在。
  策划这阴谋的,并不一定是杨家父子,也许,他们也是被逼的。
  自始至终,洛云实在无法相信,他们会是作奸犯科的人。
  那并不是因为感情上的偏袒,而是他对杨家父子,实在有着相当长时间的认识和极深切的了解。
  但事情到底是怎样的?
  洛云现在又应该怎样去处理这一桩血案?
  虽然,他不想惊动警方,因为那样会使杨家父子陷入极麻烦的境地。
  但死了三个出家人,而且很明显是属于谋杀,他又怎能诈作不知,就此置身于事外?
  所以,他最后还是向警方报案,而报案之后的结果,当然就是一连串麻烦之又麻烦的协助调查。
  洛云很合作,而警方也相信他不会是血案的凶手。
  可是,杨澈年父子呢?
  他们失踪了。
  警方亟欲会晤这两个人,当然,还有杨澈年的妻子,她也很想再见到丈夫和儿子的。
  但一连三天,全世界都没有这一对父子的消息,有人说他们畏罪潜逃,也有人怀疑他们也遭遇到歹徒的毒手。
  但真正原因,却没有人能知道。
  XXX
  警方展开了大规模的追查行动。
  洛云却似乎有点泄气,居然跑到海滨,摇着一支钓竿在钓鱼!
  海面的风很大,水流也很湍急,在这种天气之下垂钓,肯定不是一个好日子。
  但洛云却不在乎,他是“钓翁之意不在鱼”。
  约了萧朗月在这里见面,约会的时间是下午五点。
  但他三点十五分就已来了。
  他要让海风吹醒自己的头脑,把一连串不幸和古怪的事情找岀答案。
  四点四十五分,萧朗月修长、婀娜多姿的影子在他身边出现。
  洛云抬头望着她:“你来早了十五分钟。”
  萧朗月道:“但你更早。”
  洛云道:“我在钓鱼。”
  萧朗月道:“有没有收获?”
  洛云道:“除了功臣号之外,任何大鱼都引不起我的兴趣。”
  萧朗月道:“但功臣号是一条船。”
  洛云道:“是鱼也好,是船也好,我一定要把它找回来。”
  萧朗月道:“有这个可能吗?”
  洛云道:“天下间没有任何事情是不可能的,就只怕没有信心去争取。”
  萧朗月道:“你说的只是哲学,但我想知道的却是真实情况。”
  洛云把鱼竿收回,过了很久才慢慢地说:“没有人知道真实的情况,最少,我不知道,所以也就无可奉告。”
  萧朗月道:“我并不要求你一直冒险下去,其实,你已应该收手了。”
  “收手?”洛云陡地瞪大了眼睛,“我们现在连一点收获也没有,怎能就此罢休?”
  萧朗月道:“警方已在侦查着。”
  洛云道:“本地的警察力量,还伸展不到异域的汪洋大海。”
  萧朗月道:“但据我所知,国际刑警组织也在密切注视着事态的发展。”
  洛云道:“国际刑警怎样干,我不必理会,正是同桌吃饭各自修行,你不要向我的头上泼冷水。”
  萧朗月道:“可是,你已惹了很大的麻烦。”
  洛云道:“我惹甚么麻烦?”
  萧朗月道:“在那寺院里,你没有死在歹徒的手里,已经可算是侥天之幸。”
  洛云道:“我没有死,其中必有原因,但那绝不是由于歹徒有菩萨心肠。”
  萧朗月道:“你知道就好了,再继续下去,后果一定会更加恶劣。”
  洛云凝视着她,声音忽然充满了感激之意:“谢谢你的关怀,我会小心的。”
  萧朗月吸了一口气,道:“你还是不肯改变主意?”
  洛云道:“这件事,对你极其重要,所以请恕我不能在这时候停止下来。”
  萧朗月蹙着眉,忽然咬牙道:“既然这样,我们一起查下去。”
  洛云一怔:“你的意思……”
  萧朗月道:“从这一刻开始,我要在你的身边。”
  洛云又是傻住:“是真的?”
  萧朗月盯着他:“是不是不欢迎?是不是要把我远远赶走?”
  洛云忙道:“不,我怎会不欢迎,但你考虑清楚了没有?”
  萧朗月道:“我已不是个小孩子,难道你可以冒险,而我就不能?”
  洛云看着她,忍不住伸手搂着她的腰:“你对我太好了。”
  萧朗月低声说:“我不是对你好,只是感到有点歉意。”
  洛云仍然看看她,眼光清澈而深沉。
  她迎视看看她他的目光,忽然感到心跳、头昏。
  洛云忽然说:“如果我要带着你私奔,你肯跟我走吗?”
  “疯狂!”她叫一声,接着深抽了一口气:“你真是个疯往的人!”
  洛云寐了賛肩,道:“这算是拒绝我吗?”
  萧朗月摇摇头,说道:“不,但你的提议太崭新了,这会使我的血液有如酗酒者一般奔窜、冲激,甚至有神经错乱的感觉。”
  洛云摸摸她的面颊,低声说:“我早已决定要向你说一句话。”
  她怔了怔,轻轻问:“是甚么样的一句话?”
  洛云道:“我爱你。”
  “你……”她咬咬嘴唇,眼光同时垂了下去。
  “我是认真的,”他把她搂得更紧:“我从来没有这样认真过。”
  萧朗月发岀了一下呻吟的叫声,亮晶晶的眼睛又再盯着他:“可是……”
  她还没有说下去,洛云已一叠声的说:“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我们认识的时间还很短浅,但我可以给你时间。”
  萧朗月道:“这段时间有多久?”
  洛云道:“从一秒钟到八十年,任你选择。”
  萧朗月抿嘴一笑:“这种口吻,倒像是分期付款供楼的广告术语。”
  洛云正色道:“对不起,但我是认真的,绝对绝对的很认真。”
  萧朗月在他的怀里呆了呆,片刻才说:“我相信你的说话,但你最少要给我一年的时间,来让我忘记律棠。”
  洛云陡地吸了口气,她的眼睛立刻怔怔地瞅着他,俏丽的脸庞上似乎带着一份难以描叙的苦恼:“你生气了?”
  洛云摇着头,声音有点沙哑:“我没有理由因此而生气,但律棠之死,对你来说实在是很大的不幸。”
  萧朗月默然不语。
  这时候,有两个少年,正在轮流使用着一支钓竿,在海滨垂钓,他们大概还在求学阶段,没有能力去购买足够的钓鱼工具。
  洛云把鱼竿和所有的钓鱼工具送给了他们。
  两少年显得惊愕,洛云笑了笑,向萧朗月一指,道:“这是我的女朋友萧小姐,因为她不喜欢我钓鱼,所以这些东西,我以后再也用不着了。”
  而少年兴高采烈地高叫着,向萧朗月发出了欢呼。
  XXX
  晩上,洛云和萧朗月在夜总会中。
  这是第一流的夜总会,大大的厅子里布置豪华,灯光柔和而环境幽静。
  一看见洛云来了,容经理立刻亲自走过来招待。
  容经理大概五十岁左右,虽然身材矮小,但却相当精明能干。
  “洛会长,怎么整整一年没见啦?”容经理一面热烈地跟洛云握手,一面打量着萧朗月。
  洛云把萧朗月介绍给容经理认识,容经理赞叹地说:“直到现在,我才知道真正的美人儿是怎样的。”
  萧朗月笑道:“容经理真会说笑。”
  容经理忙道:“我说的是由衷之言,可不是恭维的说话。”
  洛云拍了拍他的肩膊:“老容,不要让萧小姐脸红了,听说你聘请了一个很了不起的厨房大师父,可以让我见识见识他的烹调绝艺吗?”
  容经理道:“这是甚么说话了,难得洛云会长驾临,就算你要吃满汉全席,老容也会立刻去准备准备。”
  洛云笑道:“你是欺负我们两个人的肚子装不下满汉全席吗?”
  容经理道:“欺负别人,我是连眉头也不会皱一下的,但洛会长嘛,又有谁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洛云道:“不要再耍花样,今晩这一顿饭菜,你给我们拿主意好了。”
  容经理哈哈一笑:“每次你都是这么说,真是!哈哈!哈哈!”
  洛云道:“那只因为你每一次都没有令我感到失望。”
  容经理又说了几句风趣的说话,然后才退了下去。
  他退下去之后,萧朗月便问洛云:“你以前是这里的常客?”
  洛云点了点头,道:“有一段时期是的。”
  萧朗月“唔”的一声:“这里的情调,实在很不错。”
  洛云微笑道:“但我带着美丽小姐到这里,却还是第一次。”
  萧朗月翻了翻眼,道:“你是毋须作出这种自辩的。”
  洛云笑着说:“你好像有点敏感。”
  萧朗月的脸有点发热:“是不是我的表现,令你感到我是个思想狭隘的人?”
  洛云道:“这只不过表示,你是个正常的女孩子。”
  萧朗月沉默了一下才说:“正常的女孩子,通常都不会令人有特别的感觉,所以正常的另外一个同义词,就是平凡。”
  洛云摇摇头,道:“你错了。”
  萧朗月道:“错在那里?”
  洛云道:“你若真的平凡,我又怎会向你展开追求攻势?”
  萧朗月沉默下来。
  就在这时候,夜总会的乐队领班走了过来,对洛云说:“还认得我吗?”
  洛云和他握了握手:“亨利,有人说你到澳洲去了,怎么还在这里?”
  亨利苦笑了一下,道:“我本来的确想在澳洲结婚的,但我的澳洲女朋友忽然移情别恋,跑到三藩市嫁给一个牧师。”
  洛云道:“不要紧,我知道你是个很坚强的人,这件事不要再放在心上。”
  亨利哈哈一笑:“你真的很了解我,对不起,我还要继续工作,改天有空,我们在哥尔夫球场见面好了。”
  洛云微笑着,目送他回到台上。
  这时候,第一道菜已经由侍者端上来了。
  容经理又堆满着笑容来到洛云身边:“这是岭南椰子盅,希望两位会欣赏。”
  洛云却把他拉了过来,俯耳低声说了几句话。
  他说了些甚么话,就连萧朗月也听不见。
  但这几句话的威力,却是非同小可,只见容经理听了之后,脸色登时变得极其可怕。
  他忽然用力摇头,说:“这是不可能的,绝对绝对不可能!”
  洛云淡淡一笑,又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
  只见容经理的身子颤抖不停,两眼直勾勾地瞧着洛云:“这一次,希望是你弄错了。”
  洛云叹一口气:“我也是这么想。”
  容经理面上的神情,似乎在犹豫不决,但洛云已不再理会他,还带着萧朗月离开了夜总会。
  萧朗月用怀疑的目光盯着洛云,等到两人已离开了备会的时候,她终于忍不住的说:“你可知道,在女士面前跟别人耳语,那是很不礼貌的。”
  洛云点点头,说:“我知道。”
  萧朗月道:“我不要你道歉,只想知道发生了甚么事?”
  洛云道:“前面有辆计程车。”说着,挥手把车截停下来。
  萧朗月一呆:“为甚么不用自己的车子?”
  洛云道:“上车再说。”
  但登上计程车之后,洛云却紧闭着嘴,只是告诉司机,一间大厦的名字。
  XXX
  十五分钟后,洛云带着萧朗月来到了一幢楼高二十八层的大厦门外。
  萧朗月盯着他的脸,问道:“你要找谁?”
  洛云道:“容经理。”
  萧朗月道:“但容经理还在夜总会里呀。”
  洛云道:“我用电话找他。”
  大厦管理处的人员,已走了出来,道:“洛会长,今天是甚么风,居然把你吹回来啦?”
  洛云笑了笑,道:“是椰子风把我吹回来的。”
  管理人员正要为他按动升降机的按钮,洛云却说:“我想先借电话一用。”
  管理人员忙道:“请进!请进!”急急把洛云迎入管理处。
  洛云立刻摇了一个电话找容经理。
  足足过了五分钟之久,容经理的声音才自电话的听筒里传出来。
  洛云叫萧朗月也靠近过来,这样,两人都可以同时听见了容经理的声音。
  洛云首先说:“情况怎样了?”
  容经理的声音听来相当紧张:“有一只狗已经死了。”
  萧朗月怔了一怔,心想;“甚么一只狗已经死了?夜总会又怎会有甚么狗?”
  只听容经理接着又说:“都是我不好,我不相信你的说话,所以……所以……所以……”
  洛云叹了一口气,道:“你不是把椰子盅拿喂多利罢?”
  容经理也叹了口气,道:“正是喂给多利,它一直都在货仓里,而且两年前还得过狗王的荣誉。”
  洛云道:“死了一只德国狼狗,固然是很可惜的,但你也不要太悲伤了。”
  容经理忙道:“这个自然,多利再好,也只不过是一只畜牲,倘若不是你消息灵通,我现在的麻烦就大得多了。”
  萧朗月听到这里,不禁深深抽了一口冷气。
  现在,她竟然明白过来了。
  只听见洛云又说:“是谁下毒药,查岀了没有?”
  容经理道:“我已在暗中调查着。”
  洛云道:“去问亨利罢,我和他握手的时候,他塞了一张字条过来,若不是他及时告知,嘿嘿我这个洛会长只怕在阴司里见阎王了。”
  “亨利!”容经理忙道:“我会马上跟他联络。”
  洛云道:“你自己也得小心一点,那个下毒的家伙,可不是善男信女。”
  容经理“哼”了一声,道:“我也不是个甚么好人,谁在捣蛋,我一定要他知道后悔。”
  洛云笑了笑,说:“祝君好运。”然后就挂断了电话。
  萧朗月叹了一声,道:“看来,我们正面对着一个很可怕的不法之徒。”
  洛云道:“不是一个,而是一群!”
  萧朗月道:“你有甚么打算?”
  洛云道:“我想到菲律宾走一趟。”
  萧朗月一怔:“为甚么要到菲律宾去呢?”
  洛云道:“功臣号是在菲律宾岛以东一带失踪的,我若到那里深入调查,说不定会有意外的收获。”
  萧朗月道:“但最大的可能,却是一无所得。”
  洛云道:“我知道。”
  萧朗月道:“既然知道,为甚么还是非去不可?”
  洛云道:“凡事总该试一试,总之应做就去做!””
  萧朗月道:“你真的这样决定了?”
  洛云点点头:“不错。”
  萧朗月道:“我可以跟着你吗?”
  洛云笑道:“菲律宾又不是月球,你当然可以跟着出发的。”
  萧朗月道:“但我们现在的处境,已经是很不安全,我们能够活着乘坐飞机抵达菲律宾吗?”
  洛云说道:“不要太悲观,我会找一个很安全的地方,决不会让你受到半点伤害。”
  萧朗月道:“是甚么地方?”
  洛云道:“一个国家的领事馆。”
  萧朗月道:“是甚么国家?”
  洛云回答道:“一个地下王国的领事馆。”
  萧朗月怔住,良久才道:“地下王国?那是甚么意思?”
  洛云道:“在二十年前,有一群很了不起的科学家,他们集中了大量的人力物力财力,想完成一个空前伟大的计划。”
  萧朗月道:“是一个怎样的计划?”
  洛云道:“那计划是很秘密的,除了直接参与该计划的九个科学家之外,外界绝对没有任何人知道那是怎么一回事。”
  萧朗月沉默着,继续听洛云说下去。
  洛云接着又说道:“可是,他们的计划失败了,而这九个优秀的科学家,也在进行这个计划的时候遭遇到意外,全部死亡。”
  萧朗月陡地吸了口城,道:“真的这么严重?”
  洛云道:“虽然,这九个科学家都已死了,但他们仍然有大量人材和金钱,留存在组织之中,于是,第十位科学家就开始冒出头来,掌管着整个神秘的组织。”
  萧朗月道:“这科学家又是甚么来历呢?”
  洛云道:“他是那九个科学家之中,年纪最大,也是重心首脑人物的儿子。”
  萧朗月道:“他要继续进行父亲未能完成的计划?”
  洛云摇了摇头,说道:“不,他干不了。”
  萧朗月道:“为甚么干不了?”
  洛云道:“我已说过,除了直接参与整个计划的九位科学家之外,谁都不知道那计划到底是怎样的。”
  萧朗月道:“连这第十位科学家也不知道?”
  洛云道:“不知道就是不知道,因为那九个科学家,都曾经罚下了毒誓,无论在怎样的情况下,都绝不能把计划的内容,向任何人泄漏出去!”
  萧朗月道:“但他们却死了!”
  洛云道:“不错,而且事情发生得很突然。”
  萧朗月道:“哦?这意外是怎样发生的?”
  洛云道:“他们在实验室里研制一种药物的时候,突然全部中了毒气。”
  “毒气?”
  “不错,而且是极致命的毒气,可以使人在十五秒之内昏厥,然后在一分钟之内死亡!”
  “那么厉害!”萧朗月深深地吸一口气,“这意外是怎样发生的?”
  洛云道:“传说纷纭,莫衷一是,当然也有人认为,那未必是甚么意外。”
  萧朗月陡然一呆:“若不是意外,那就是可怕的谋复了?”
  洛云道:“这可能性的确是不容抹煞的,但由于没有人能找到甚么证据,所以也就只好算是意外了。”
  萧朗月道:“你说的地下王国领事馆,就是这个组织的名字?”
  洛云点点头,道:“不错。”
  萧朗月道:“你认为我们在那里会很安全吗?”
  洛云道:“那第十位科学家,是我的老师,他对我很好,而我也很了解他的为人。”
  萧朗月道:“了解到甚么程度?”
  洛云道:“我深信他的人格,远比我这个洛会长清高得多。
  萧朗月道:“真的这么了解?”
  洛云道:“我相信自己绝不会看错孙铁森!”
  萧朗月“嗯”的一声:“他叫做孙铁森?”
  洛云点点头,道:“两年前,我在里斯本参观一场斗牛表演,那个斗牛勇士结果死在牛角之下。”
  萧朗月叹息一声,道:“这种表演,无论对牛还是对人,都是残酷的玩意。”
  洛云道:“那是观点与角度的问题,若要争论,只怕一千年之后还是没有结果的。”
  萧郎月道:“那场斗牛表演,又跟孙铁森有甚么关系?”
  洛云道:“他是座上客,而且刚好坐在我和一个阿拉伯酋长的中间。”
  萧兰月道:“那一定是贵宾席了?”
  洛云点点头,道:“不错,我们是被葡萄牙几个著名的斗牛勇士联名邀请,所以才会置身于其间的。”
  萧朗月道:“这倒可以算是难得的殊荣。”
  洛云叹道:“只可惜最重要的那一场表演,斗牛勇士却给一条凶猛的蛮牛撞死了。”
  萧朗月道:“后来怎样?”
  洛云道:“后来孙铁森很生气,差点要跟隔邻的阿拉伯酋长动武。”
  萧朗月道:“阿拉伯酋长的身边,一定有很多保镖……”
  “那可不然,”洛云道:“人有很多种,酋长也是一样,这个阿拉伯的酋长,他的装束完全是西方化,若不知他底蕴的人,做梦也想不到他是个有三座大油田,连私人飞机也有五架的中东巨富。”
  萧朗月道:“难道他没有带着私人保镖,就进人斗牛场吗?
  洛云说道:“不错,据说他经常都是这样的,有一次,他甚至在日本银座,单人匹马跟十几个日本空手道高手展开了恶斗。”
  萧朗月一怔:“他是个技击高手?”
  洛云点点头,道:“你说对了,那一战的结果,他伤了两条肋骨,但那十几个日本高手,却最少有一大半要躺在医院的病床上。”
  萧朗月现出了讶异之极的神情,道:“一个阿拉伯的酋长,居然有这份能耐,那真是怪事。”
  洛云道:“不要以为只有中国人和日本人才懂得打架,须知世界上能人异士数之不尽,这阿拉伯酋长不但家财亿万,他在搏击技能方面,简直已达到第一流武学名家的水准。”
  萧朗月道:“孙铁森跟那酋长吵架,自然是十分吃亏了?”
  洛云淡淡一笑,道:“那可不怕。”
  萧朗月奇道:“莫非孙铁森也是个身怀绝艺的武林高手?”
  洛云道:“他不是,但我是。”
  萧朗月瞪了他一眼,但是接着却也不得不承认:“我知道,你这种说法并不夸张。”
  洛云道:“过份骄傲固然不佳,而过份的谦逊,却也令人有矫情做作之嫌,所以,还是实话实说的好。”
  萧朗月道:“孙铁森何以会跟那个阿拉伯酋长有所争执?”
  洛云道:“那个酋长说:‘斗牛勇士临场胆怯了,所以失手!’孙铁森听了大不服气,两人便因此争执起来,若不是我岀手阻止,这两个人只怕真的会糊里糊涂地大打出手。”
  萧朗月问道:“孙铁森的脾气很暴躁吗?”
  洛云道:“不算暴躁,但那一天的情况有点特别。”
  萧朗月道:“是不是喝了酒?”
  洛云道:“你很聪明,一猜就中,但他喝酒与我无关,那天我连一滴也没有喝过。”
  萧朗月道:“后来又怎样了?”
  洛云道:“我的调解,暂时来说是成功了,但这两人虽不动武,却还是纠经不休,孙铁森说:‘我的葡萄牙朋友,全都是不怕死的勇士。’酋长冷冷一笑:‘但你不是!’孙铁森道:‘我虽然不懂斗牛,但却随时敢向死神挑战。’酋长听了,哈哈一笑,道:‘那好极了,我们来打一个赌,你敢不敢?’孙铁森道:‘不敢的是龟儿子!’酋长不明白中国人说‘龟儿子’是一种侮辱的说话,孙铁森便又再说:‘我若不敢接受你的打赌,就是懦夫!’酋长这才道:‘你有甚么特别的技能,请说出来罢。’于是,孙铁森便一口气说出了十几件擅长的体育运动,而最后所说的一项,就是踩钢线。”
  萧朗月“嗯”的一声,道:“我记起来了,我以前也曾经听过孙铁森的名字,那是另一个职业高空踩钢线的专家向我提起的。”
  她想了一想,又说道:“那专家是的黎波里人,在两个月前已经正式宣布退休了。”
  洛云道:“但孙铁森并不是一个职业踩钢线专家,他只是业余性质而已,我也曾经和他一起去学这种技能,但很惭愧,我屡试屡败,没有成功。”
  萧朗月道:“孙铁森呢?”
  洛云道:“他别的运动,都比不上我,但对于这门玩意,却居然极具天份。”
  萧朗月道:“他成功了?”
  洛云道:“成功与否,那是很难立下判语的,但他的确很够勇气,而我的脚型却似乎完全不适合踩到钢线上去。”
  萧朗月道:“当他向酋长提到踩钢线的时候,那酋长有甚么反应?”
  洛云道:“酋长说:‘你若敢从摩天大厦顶楼踩钢线走到另一座摩天大厦,你就赢了!’孙铁森立时道:‘我若输了,就会输掉性命!’酋长道:‘所以,你不敢答应这个打赌?’孙铁森道:‘不,我愿意接受这个挑战,但你也必须付出打赌的代价。’”
  萧朗月吸了口气,道:“酋长怎样回答他?”
  洛云道:“酋长说:‘我不赌命,只赌钱。’孙铁森道:‘你敢赌多少?’酋长说:‘你提出数目罢。’孙铁森便说:‘一百万美元。’酋长道:‘一百万就已令你满足了?’孙铁森道:‘我是个极贪婪的人,这笔赌注若由我赢取,一百亿也嫌太少。’酋长道:‘我不明白阁下的意思。’孙铁森道:‘这一百万,你捐给里斯本的一间孤儿院好了。’酋长道:‘好,就算你从几百尺高空摔下来,这一百万美金我还是会照捐出来!’我连忙道:‘他若成功了又怎样?’酋长道:‘捐够两百万美金!’孙铁森面上立刻露出了异样的光芒,大声道:‘一言为定!’酋长冷冷一笑:‘愿真神保佑你!’孙皱森道:‘真神就算不保佑我,也会保佑可怜的孤儿。’就是这样,孙铁森用自己的性命作为赌注,但却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异邦的可怜小孩。”
  萧朗月默然片刻,才道:“这是伟大的赌博,虽然,他在开始的时候,还只不过是意气之争。”
  洛云道:“一个星期之后,孙铁森果然在一幢三十五层高的大厦顶楼出现,他必须从一条钢线上面,走到另一历大厦的顶楼。”
  萧朗月忙道:“当日的天气怎样?”
  洛云道:“天气晴朗,但却不时吹起疾风,尤其是在高空之上,风力更是无从估计。”
  萧朗月吸了一口气,秀眉紧皱地说:“那岂不是很危险了?”
  洛云眨着眼,半晌才道:“高空走钢线,本来就是危险之极,再加上风力增强,那自然是险上加险。”
  萧朗月盯着洛云,道:“你为甚么不阻止他?”
  洛云哼了一声,好像有点气恼:“要劝阻他这个人,简直比劝牛不要吃草还更困难,当时你若在场,说不定一拳就会把他从大厦顶楼打落街道上去。”
  萧朗月怔了一怔,接着叫道:“我才没有这么野蛮。”
  洛云道:“幸好我也没有。”
  萧朗月道:“那个酋长呢?他可有甚么表示?”
  洛云道:“那酋长的心肠倒不坏,他对孙铁森说:‘这次打赌,取消如何?’但孙铁森却说:‘为甚么要取消?’酋长说:‘因为风太大,对你是不公平的。’孙铁森道:‘若取消了,对孤儿们更不公平。’酋长说:‘,你若肯答允取消,我愿捐五十万美元。’孙铁森摇头:‘不行。’酋长说:‘我付足一百万又怎样?’孙铁森道:‘还是不行。’酋长皱眉道:‘但你若踩到钢线上去,准会跌死。’孙铁森道:‘纵使跌死了,你也要付岀一百万,但我若平安无事,孤儿院就可以得到两百万美元的捐助。’酋长瞪着他,道:‘你真是一条顽固的驴子。’结果,孙铁森没有临阵退缩,仍然冒险进行这一次性命的打赌。”
  萧朗月面上出现一种敬仰的神情:“这是人类最勇敢的表现。”
  洛云道:“不错,我也是这么想。”
  萧朗月道:“最后,他终于还是成功了?”
  洛云点点头,道:“当然是成功了,否则现在地下王国的首领,已不是孙铁森这个人,但只有适逢其会,目睹他怎样走过长达一百二十五尺钢线的人,才能体会得到当时惊险的情况。”
  萧朗月道:“所以,你信任他?”
  洛云道:“我信任他的为人,也并不单凭这一件事,总之,你首先相信我的眼光,才可以进而信任孙铁森。”
  萧朗月叹了一口气,忽然又咧嘴笑道:“到了现在,我还能不信任吗?”
  洛云高兴地说道:“那好极了,我们现在就去地下王国的领事馆。”
  萧朗月立刻跟落他走。
  她真的很信任洛云,她相信洛云的眼光,而且也相信的眼光。
  洛云忽然在她的脸上轻轻颊地吻了一下……

  第四章 火柴盒里的六头大象
  地下王国领事馆是一个很特别的称号,而孙铁森更是个充满传奇色彩的奇人。
  虽然他身材并不高大,但却扎实壮健得出奇。他精力充沛,牙齿整齐而雪白,他若在满面笑容的时候,样子一定会相当讨人喜欢。
  但当洛云带着萧朗月来到“领事馆”的时候,孙铁森的脸,看来就像是铁板烧的那块铁板。
  地下王国领事馆其实是一幢充满欧陆情调的花园房子,在大门两旁,都有护卫人员在看守着。
  而孙铁森接见洛云和萧朗月的地方,并不在宽敞的大厅,而是在一间凌乱不堪的书房里。
  书房里不但有数之不尽的书籍,也有网球拍、中国的山水画、用黄金镜成的夜壶、罕见品种的飞蛾标本、奶樽、用象牙精雕的天九牌,甚至还有一具古埃及时代遗留下来的木乃伊。
  洛云拍了拍额角,叫了一声:“我的上帝!”
  孙铁森叮着他,道:“你是不是想说:上帝为甚么不把老孙宠召上天堂去?”
  洛云苦笑了一下,道:“我从来都不是一个这样刻薄的人。”
  孙铁森道:“人是会变的,也许你以前从来都不刻薄,但忽然间就在这一刻开始改变了,那也不是甚么出奇的事。”
  洛云呆了一呆:“你不欢迎我了?”
  孙铁森挥着手,道:“我今天根本不准备接见任何人客,包括美国总统和英国首相在内。”
  洛云道:“但你却还是接见了我,还有这位萧朗月小姐。”
  孙铁森陡地一怔,目光转移到萧朗月的脸台上:“你就是那航运公司的女董事长?”
  萧朗月点点头:“是。”
  孙铁森道:“功臣号失踪了,你有甚么新的发现?”
  萧朗月摇摇头,道:“没有,但我相信,事情一定会水落石出的。”
  孙铁森好像有点神不守舍的样子,过了一会,他的视线又落在洛云的脸上:“你把她带到我这里来,有甚么目的?”
  洛云道:“‘因我认为这里够安全。”
  “安全?”孙铁森嘿嘿一笑,道:“你把这里当作甚么地方?”
  洛云道:“说得动听一点,这里是避难所。”
  孙铁森皱眉,说道:“够了够了,我只想听动听的这一句,你肚子里若还有甚么难听的形容词,大可留回自己享用。”
  洛云道:“有人要杀害萧小姐。”
  孙铁森道:“你呢?”
  洛云道:“也是一样,所以才会想到这一个安全的地方。”
  孙铁森道:“你们为甚么不去找警察来保护?”
  洛云道:“警察不一定能帮得了我们,但你却不同。”
  孙铁森叹了-口气,道:“不要把我捧上半天,我吃不消。”
  洛云环视了画室一眼,良久才道:“你近来是不是很忙碌?”
  孙铁森道:“不是很忙碌,而是情绪乱七八槽,无沦想做甚么事情都不怎么如意。”
  洛云道:“你并不是庸碌之材,又有甚么事会令你想不通透?”
  孙铁森道:“很多事情都想不通猜不透,就像先父和那八位科学家的计划,和他们发生意外的真相,我直到现在还是如堕五里梦中。”
  洛云道:“这世间上有许多事情,都是没有真正答案的。”
  孙铁森道:“但他们的计划,却是在二十年前就已订下来的,所以这件事一定有答案,只不过我们无法可以找得出来而已。”
  洛云道:“过份勉强自己,那是自我摧残。”
  孙铁森闷哼了一声,道:“你是不是想劝我放弃追查下去?”
  洛云道:“劝是劝不来的,你年纪比我大,心思比我慎密,应该会有明智的决定。”
  孙铁森道:“说得好,你们暂时就在这里呆下来罢。”说完,从书柜里抓起一瓶酒,向洛云抛了过去。
  洛云伸手一抄,把酒瓶接在手里。
  “这是好酒。”洛云立刻赞道。
  孙铁森道:“你既然已经来了,就该陪老孙痛痛快快的大醉一场。”
  洛云立刻摇头不迭:“我不想喝酒,更不想大醉。”
  孙铁森道:“你有甚么困难,何不对我直说?”
  洛云道:“但看你现在的样子,似乎比我还更困扰得多。”
  孙铁森道:“我的事,我自己可以解决。”
  洛云道:“我也是一样。”
  孙铁森道:“”你若真的解决得了,何以要躲到这里来?”
  洛云道:“说句真话,你这里并不比我的别墅更安全。”
  孙铁森道:“我是有自知之明的,所以对你这次到访,甚感意外。”
  洛云道:“我把萧小姐带到这里来,其实是要向孙兄查问一件事。”
  孙铁森道:“请说。”
  洛云道:“你有了甚么线索?”
  孙铁森道:“这就是你要问的?”
  洛云道:“你可以不答,我绝不会生气。”
  孙铁森道:“既然你绝不会生气,我又何必作答?”
  萧朗月陡地冷笑道:“但我却要生气了。”
  孙铁森怔怔地盯着她:“你为甚么要生气?”
  萧朗月道:“你们都在隐瞒着一些我应该知道的事情。”
  洛云皱眉道:“我隐瞒了甚么?”
  萧朗月道:“你把我带到这里,原来并不是为了躲避凶徒的追杀。”
  洛云道:“你错了,这的确是原因之一。”
  萧朗月说道:“但最少也不是全部,你为甚么不预早把所有的原因都告诉我知道?”
  洛云叹了一口气,道:“老实说,我来的时候,脑海里只是有着一种模糊的概念。”
  孙铁森盯着他,道:“你认为我会知道功臣号失踪的真相?”
  洛云道:“就算不完全知道,最少也会知道一点点。”
  孙铁森说道:“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的?”
  洛云道:“因为我曾经花了一笔钱在朱定礼的身上。”
  “朱定礼?”孙铁森呵呵一笑:“你倒有办法,居然去找个私家侦探来查我的事!”
  洛云道:“我要查的并不是你。”
  孙铁森道:“不查我,却又去查甚么人?”
  洛云道:“律家父子。”
  “律家父子?”孙铁森的声音忽然变得有点像是悲鸣,“你是不是说早些时双双横死的那个?”
  洛云点点头:“就是他们。”
  孙铁森道:“你叫朱定礼去查两个死人的事?”
  洛云道:“说得正确一点,应该是追查他们生前所遭遇到的事。”
  孙铁森的神情变得悲哀:“老朱查到了甚么?”
  洛云道:“他查出,律老板曾经和你见面,地点就在这里!”
  “这里?”萧朗月疑惑地说。
  “不错,就在这书室之内!”洛云的语气很肯定,两眼同时直瞪着孙铁森,“朱定礼最大的优点,就是从来不说不负责的说话,这一点,你是应该知道的。”
  孙铁森沉思着,过了片刻才点头道:“我知道!我知道!但你到底想知道些甚么?”
  洛云道:“律老板来找你,有甚么目的?”
  孙铁森道:“你一定要知道?”
  洛云道:“我本来是局外人,但现在却已卷入漩涡里。”
  孙铁森道:“烦恼皆因强出头。”
  洛云道:“这句话你自己也应该牢牢记住。”
  孙铁森叹道:“你和我都是这种人,谁也不必说谁了。”
  洛云道:“我知道你现在的情绪很恶劣,但我们是老朋友了,可以让我为你分忧吗?”
  孙铁森道:“看来,我们已同在一条船上了。”
  洛云道:“所以,我们应该同舟共济,不分彼此。”
  孙铁森默然半晌,才道:“律老板的事,跟先父颇有关系。”
  洛云说道:“你可以说得更详细一点吗?”
  孙铁森望着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良久才缓缓地说道:“其实,即使你不找我,我也会去找你的。”
  洛云道:“我们也许会是一对很好的搭档。”
  孙铁森又沉默了很久,才道:“律老板是认识先父的,而且两人的交情十分之好。”
  洛云感到意外,因为这一点,他以前是完全不知道的。
  孙铁森接着说道:“当年,先父与八位杰出的科学家,秘密地进行着一个计划,在那时候,除了他们九个人之外,世间上是没有其他的人知道那计划到底是怎样的。”
  萧朗月插口道:“连你也不知道?”
  孙铁森道:“我也不例外。”
  萧朗月道:“后来怎样?”
  孙铁森屏住了气息,把声音压得十分低,道:“他们在进行这计划的时候,遭遇到意外。”
  萧朗月道:“真的是意外吗?”
  孙铁森道:“本来,我也一直怀疑那不是意外,而是人为的,但经过再三调查,再三研究,我敢肯定,其间绝对没有甚么阴谋的存在。”
  萧朗月道:“我还是不懂。”
  孙铁森道:“他是在实验室里中毒身亡的,那种毒气的化学成份极其复杂,直至如今,地球上还没有人能将它的成份正确地分析出来。”
  萧朗月一呆:“怎会这样的?”
  孙铁森道:“世间上有无数物事和现象,都是人类无法可以分析和了解的。”
  萧朗月说道:“既然这样,你又怎可以肯定当年的惨剧,一定是意外所造成的呢?”
  孙铁森叹了口气,道:“从各方面的线索推断下来,我得到了一个结论。”
  萧朗月立时道:“甚么结论?”
  孙铁森道:“先父和那八位科学家,要挽救地球的命运!”
  萧朗月愣住,向洛云望了一眼。
  洛云耸了耸肩,道:“不要问我,因为这答案可能会有好几千个。”
  孙铁森道:“但即使你可以想出一万个答案,只怕还是没有一个会和事实相符的。”
  洛云道:“这一点,洛某绝对同意,所以,还是非要你说出来不可。”
  孙铁森仰着头,两手做着一种没有任何意识的手势,过了片刻,才道:“你们可知道,我父亲是个怎样的人?”
  洛云道:“我只知道,他是个很有钱的科学家。”
  孙铁森道:“有钱到怎样的地步?”
  洛云道:“这个可不清楚了,对于这种事,我的兴趣并不大。”
  孙铁森道:“还记得在里斯本遇见的那个酋长吗?”
  洛云道:“一辈子也忘不了,这酋长虽然骄傲一点,但心肠并不坏,我若信奉回教,说不定会和他成为朋友。”
  萧朗月立时道:“宗教信仰,和交朋结友完全是两件事,你的思想似乎太狭隘了。”
  洛安淡淡一笑:“那么,算是我说错了。”
  孙铁森道:“在科学家的眼里,宗教是另一个范畴的学问,它是独立的,超然的,也是在现实世界里不可捉摸的。”
  洛云道:“不要再说宗教,你认为那酋长怎样?”
  孙铁森道:“他很有钱,但还比不上我的父亲。”
  洛云吸了口气,道:“孙教授真的这样富有?”
  孙铁森道:“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之前,我们的家族就已很有钱,到了先父那一代,无论在产业或者是黄金存量方面,都已达到了惊人的地步。”
  洛云皱了皱眉:“你为甚么要提起这件事?”
  孙铁森道:“你认为我在存心炫耀家族的财富?”
  洛云摇头道:“你不是这种人。”
  孙铁森叹了口气,道:“我提起这一点,是要你们知道,先父当年纠集了大量的人力物力财力,到底是进行着一个怎样的计划。”
  洛云双眉一轩:“原来你已查出了真相?”
  孙铁森脸上露出了沮丧的神情,他摇了摇头,道:“我若查出了事情的全部真相,也不会是这副样子了。”
  洛云道:“纵使查不出全部真相,最少也该知道其中一部份罢?”
  孙铁森深深地抽了口冷气,良久才道:“先父曾经和律老板谈论过一件怪事,那时候,两人都喝得有点醉醺醺的。”
  洛云道:“孙教授怎么说?”
  孙铁森道:“先父对律老板说:‘阿律,你相信鬼神之说吗?’律老板哈哈一笑,答道:‘那要看情况而定,例如在勇敢的时候,就算有吸血僵尸扑过来,我也会用脚把他踢开,但若在懦弱的时候,就会处处疑神疑鬼,连夜路也不敢逛了。’先父道:‘不错,人是会随着环境而改变的,我也是一样,有时候很勇敢,有时候却连一只飞蛾也可以把我吓一大跳。’律老板道:‘老孙,今天你的说话很古怪,是不是遇上了疑难的问题?’老父叹了口,道:‘实不相瞒,地球末日快到啦。’律老板笑问道:‘这是不是上帝说的?’先父道:‘我若有宗教信仰,也只会信奉佛教。’律老板道:‘你说清楚一点行不行?’先父道:‘一只火柴盒有多大?’律老板说:‘大概只可以装几十根火柴。’先父道:‘若是大象呢?’律老板一怔,道:‘甚么大象?”先父道:‘当然是有象鼻,有象牙,行动迟缓的大象。’律老板茫然不解,道:‘你是说玩具大象吗?’先父摇摇头,道:‘不是玩具大象,而是有血有肉的非洲大象。’律老板哈哈一笑,道:‘你在开甚么玩笑?世间上怎会有这么大的火柴盒?’先父长长地叹息一声,道:‘你是会错意了,不是世间上有那么大的火柴盒,而是世间上有那么细小的大笨象。’律老板怪声笑了起来,道:‘你醉啦。’先父道:‘我没有醉,因为我有一只饲养着六头大象的火柴盒。’律老板大笑,道:‘有没有驯象师在内?’先父道:‘现在没有,但将来就说不定了。’律老板道:‘孙教授,今天你很风趣。’说完之后,他就离去了。”
  洛云道:“后来又怎样?”
  孙铁森道:“律老板当时显然认为先父说的都是醉话,都是无稽之谈,但在毒气事件发生之后的第二年,律老间却接到了一个神秘的电话。”
  洛云道:“这电话是谁打来的?”
  孙铁森道:“那一天,律老板从佣仆的手里接过电话听筒,立刻就听见了一个女孩子的声音:‘你是律伯伯吗?’律老板一怔:‘你是谁?’女孩子的声音回答说:‘我叫孙若婷,是孙教授的干女儿。’律老板哦了一声:‘原来是若婷,孙教授以前经常提起你的名字。’孙若婷道:‘乾爹死了,但他有一件很奇怪的东西遗留下来。’律老板皱了皱眉,道:‘是甚么东西?’孙若婷道:‘是一只火柴盒。’律老板奇道:‘一只平平无奇的火柴盒,又怎值得大惊小怪?’孙若婷道:‘火柴盒当然并不是甚么古怪的东西,但在火柴盒内,却有六头大象。’律老板陡地一呆,脑海里竭力思索着,过了半晌,孙若婷接着又说:‘也许我说错了,藏在火柴盒里的,无论如何决不会是甚么大象,充其量只能算是很细小很细小的小象而已。’律老板面上忽然露出了怪异的神情,他说:‘它们是否仍然活着?’孙若婷道:‘我看见这六头小象的时候,它们都已奄奄一息,但我保证,那时候它们显然是生存着的。’律老板道:‘现在呢?’孙若婷道:‘现在不活了。’律老板道:‘为甚么?’孙若婷道:‘多半是给饿死啦。’律老板道:‘你在甚么地方发现火柴盒?’孙若婷道:‘在老星的家里。’律老板一怔,道:‘老星是谁?’孙若婷道:‘老星是干爹的教练。’律老板更奇道:‘甚么教练?’孙若婷道:‘干爹曾经有一段时期苦练网球,而老星就是他的网球教练。’律老板立刻道:‘我记起了,孙教授以前也提过这么一个人,他叫雷星,你干爹是很尊敬他。’孙若婷忙道:‘对了,就是这位雷教练。’律老板道:‘现在雷教练怎样了?’孙若婷道:‘很不幸,他患上心脏病,已经死了。’律老板道:‘那火柴盒又怎会在他家里被发现的?’孙若婷道:‘老星有一封遗书,留在火柴盒的旁边,遗嘱上说,这火柴盒具有玄妙的生命,又说第一个发现这些生命的人,就是我的干爹。’律老板深感奇怪,便道:‘我想看一看那火柴盒,可以吗?’孙若婷道:‘当然可以。’于是两人就约好了地方会面。”
  萧朗月长长地吁出一口气:“这真是令人难以相信!”
  洛云道:“邱双曾经对关冰艳说过几句话,他说:‘总有一天,人类会用虱子的脚来做笔杆。’当时听来,真是一句莫名其妙的废话。”
  萧朗月皱了皱眉:“虱子的脚,也许还只有在放大甚至是显微镜之下才看得见,又怎能用来做笔杆?”
  洛云道:“但一要火柴盒可以容纳几头大象,那又怎样解释?”
  萧朗月屏住了呼吸,过了好一会她才说道:“若要解释,只能说那些大象缩小了。”
  洛云道:“缩小到连火柴盒也比不上?”
  萧朗月点点头,脸上却有着一种啼笑皆非的表情;“不错,就是这样。”
  洛云也点了点头,接着道:“既然一只大象可以缩小,那么我们也同样可以缩小了,对不?”
  萧朗月呆了一呆,才道:“在逻辑学上来说,的确是这样的,但在实际上,这种事有可能发生吗?”
  洛云摊了撼手,道:“我向来都很相信两句话:‘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萧朗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道:“甚么力量可以使人类或者动物会作出这种可怕的改变?”
  洛云道:“我不知道。”
  萧朗月目光一闪,道:“是不是那一盏灯?”
  洛云道:“现在无从估计,但邱双一定知道其中内情。”
  萧朗月叹道:“可惜他死了,而且还是在我面前气绝身亡的。”
  孙铁森道:“律老板也就是因为知道许多不应该知道的事,所以才会招致杀身之祸。”
  洛云盯着他,道:“律老板见到了孙若婷之后,情形又是怎样的?”
  孙铁森道:“他终于看见了火柴盒内那六头大象。”
  萧朗月深深吸一口气,道:“他肯定,那六头大象是真的?”
  孙铁森道:“律老围不敢肯定那六头细小的大象是不是真的,因为那时候,六只细小的大象都不会动了,于是,他带着这火柴盒去见一位生物学家,结果由那生物学家断定,这六头细小的大象,的确曾经是活生生的动物。”
  洛云道:“这发现太惊人了,那生物学家为甚么没有将这件怪事公诸于世?”
  孙铁森道:“那是律老板的请求,他不想这件怪事披露出来,而且,也想凭着这一条线索,追查当年实验室内的毒气事件。”
  洛云道:“那火柴盒和大象呢?”
  孙铁森道:“律老板带走了,而且一直保存得很好。”
  洛云目注着他:“你也见过了?”
  孙铁森点了点头:“是的。”
  洛云道:“律老板还再甚么话对你说么?”
  孙铁森说道:“为了要侦查这一件不可思议的怪事,他先后聘请了五个极能干的老江湖,想知道个中真实情况,但结果都失败了,直至最近,事情才有了一点眉目。”
  洛云目光一闪:“他有甚么新的发现吗?”
  孙铁森道:“有新发现的人,并不是他,而是律棠!”
  萧朗月的身子,不由自主地震动了一下:“律棠怎会插上了手?”
  孙铁万道:“他从父亲的日记里,知道了这件怪异的事,初时,他一点也不相信那是真实的,可是,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他还是展开了深入的调查。”
  洛云皱了皱眉:“他不是一直在外国留学吗?”
  孙铁森道:“在去年,律老板害了一场大病,足足躺在医院里一个月之久,就在那一次,他曾经回来,结果就发现了这桩不可思议的怪事。”
  洛云道:“他有甚么新的发现?”
  孙铁森道:“他认识了邱双!”
  “邱双!”萧朗月失声叫了起来。
  “不错,就是邱双,”孙铁森凝注着她:“这人是你的下属,你对他的底细,究竟知道多少?”
  萧朗月叹了一声,道:“我对他,几乎是一点也不了解的,也许我唯一知道的,就是他经常酗酒。”
  孙铁森叹道:“正因为这样,所以他的说话没有人会相信。”
  洛云道:“不错,例如彭诚峡,他就不相信邱双的说话。”
  孙铁森深深吸一口气,道:“你说的彭诚峡,是不是功臣号的彭船长?”
  洛云道:“正是彭船长。”
  萧朗月陡地发出了一下呻吟般的声音:“你们怀疑功臣号的失踪,真的和‘缩小事件’有关?”
  洛云说道:“倘若大象可以变小,人类可以变小,一艘巨轮也是同样可以变小的。”
  萧朗月的脸色忽然变了,她瞪大了一双眼睛,半响才说道:“功臣号最后拍回来的电讯说,‘紧急求救,我们已在迅速变……’……”
  “是迅速变小!”洛云的声音听来有然怪异,但更怪异的却还是脸上的表情。
  孙铁森的眼睛半眯着,又用力在鼻子上搓了几下:“你说对了,功臣号并不是沉没,也没有被毁灭,而是给缩小了。”
  萧朗月说道:“但这是令人难以置信的。”
  孙铁森道:“若在一百年前,你对别人说:‘人类可以在月球漫步,一枚原子弾就可以毁灭数十万以至数百万人的性命。’他们也会把你当作是疯子。”
  萧朗月吁了一口气,道:“人和动物可以缩小的故事,我在很小的时候就已听过不少,尤其是在卡通片集里。”
  她叹了一声,接着又道:“但这不是卡通片,而功臣号更是一艘六万吨级的巨轮!”
  孙铁森冷笑了一下,道:“在浩瀚的大海里,纵然是二十万吨的运油船,也只不过有如一片小叶。”
  萧朗月摊开了手,苦笑道:“就算只是要把一张书桌变小,在现今人类科技阶段看来,仍然是不可能的。”
  孙铁森道:“在原始部族里,一架收音机已可以令全族人为之目瞪口呆。”
  萧朗月道:“你是说,我就像那些原始民族的人?”
  孙铁森道:“我不敢用这种目光来看你,因为我们都只是半斤八两,谁也占先不到甚么阶段去。”
  萧朗月说道:“我不懂这到底是甚么意思。”
  孙铁森道:“我是说,人类一向自以为是,甚至目空一切,把自己当作是万物之灵,但在无垠宇宙里,人类究竟精灵到甚么程度,又有谁可以正确地说出来?”
  萧朗月摇摇头:“我还是不懂。”
  孙铁森道:“把人类,动物以至任何物质变小的科技在人类目前的能力来说,那是不可思议的,但若是外星球的高级生物,那就不可一概而论。”
  萧朗月陡地呆住。
  过了很久,她才目注着孙铁森说:“你已掌握了证据?”
  孙铁森道:“没有。”
  萧朗月道:“既然没有证据,又怎能支持这种说法?”
  孙铁森道:“但我有预感。”
  “预感是不可靠的。”
  “你错了,”孙铁森道:“我的预感,往往比先知还更准确!”
  洛云立刻挥了挥手,大声道:“我认为,这种争执是多余的,不必要的。”
  孙铁森立时望住他,道:“没有甚么更佳的提议?”
  洛云道:“追查下去。”
  萧朗月立时道:“这一点当然是肯定的。”
  洛云道:“但事情却已比原来想像之中,更要复杂得多。”
  孙铁森说道.:“太简单的智力游戏,对你来说,是索然无味的,而对我也是一样。”
  洛云道:“律棠和邱双之间,有甚么关系?”
  孙铁森道:“邱双是个失意者,他在情场上失意,在事业上也并不成功。”
  洛云道:“这种人,在大都市里多如牛毛。”
  孙铁森道:“但他却曾经看见了一件事。”
  “甚么事?”
  “那是一件他不应该看见的事,”孙铁森轻轻的叹了口气,道:“你们只知道邱双是个轮船上的二副,但他最大的嗜好是甚么,你们知道吗?”
  “他喜欢喝酒。”萧朗月道。
  孙铁森道:“除了喝酒呢?”
  萧朗月道:“我不知道。”
  孙铁森道:“他除了喝酒之外,最大的嗜好就是古董。”
  萧朗月一怔:“难道他是个古董收藏家?”
  孙铁森道:“当然不是,要成为一个古董收藏家,非要有相当富裕的经济能力不可。”
  萧朗月道:“邱双并不有钱。”
  孙铁森道:“一个人既没有钱而又喜欢玩古董,那是一件很没趣的事,所以,他有时也会去偷窃一些古董的。”
  萧朗月冷然道:“那岂不是变成偷窃古董的贼了?”
  孙铁森道:“可以这么说。”
  洛云眉头一皱,道:“这种作风,可能会酿出祸事来。”
  孙铁森道:“他的确惹上了祸,但主要原因,却不在于古董,而是在他偷窃古董的时候,在无意中看见了一件可怕的怪事。”
  洛云道:“那怪事是怎样的?”
  孙铁森道:“那一晚,邱双潜入一座洋房的厅子里,初时,他以为屋子里的人都赴宴去了,但就在他准备下手偷盗的时候,厅子里的灯光忽然亮了起来。”
  洛云道:“这可不妙。”
  孙铁森道:“邱双立刻躲藏起来,接着,他听见了两个中年人的对话。”
  萧朗月忙道:“这两个中年人在说些甚么?”
  孙铁森道:“这段对话,是邱双告诉给律棠知道的,而律棠后来又把这段对话向父亲说了,所以,我是经过数次转述,才能知道当时情况的。”
  洛云道:“虽然经过数次转述,但我相信你说的这段话仍具有相当的价值。”
  孙铁森道:“也许是的,当时,邱双听见两个中年人的谈话,其中甲君首先说:‘今天好冷。’乙君道:‘冷缩热胀,正与我们的行动不谋而合。’甲君道:‘这里就只有我们两人,你想说甚么,不必有所顾忌。’乙君道:‘我们的元首,已掌握了控制生命的奥秘。’甲君道:‘你不是想说,你们的元首是希特勒罢?’乙君笑了一下,道:‘希特勒早已死了,就算他仍然活着,只怕也是没有甚么作为。’甲君道:‘但我知道,你们的元首,最少控制着七八个恐怖组织。’乙君道:‘这一点你不必管,你只要能够按着方程式完成任务就行了。’甲君道:‘连地下王国的科学家都失败了,难道我还可以有所突破吗?’乙君道:‘你不必过份谦逊了,你一定可以成功的。’甲君道:‘但我若拒绝,那又怎样?’乙君嘿嘿冷笑了几下,才道:‘我们相信,尊夫人一定会对莎莎这个女孩子很感兴趣的。’甲君怒道:‘这算是要胁吗?’乙君道:‘其实,你在外面还有一个女儿,那也不是甚么大不了的事情,而且尊夫人看来也不像是个横蛮不讲道理的人。’甲君大声道:‘够了够了,不要再说下去。’乙君道:‘其实,跟我们合作,对你是有极大好处的,最少,钱这一方面,绝对不是问题。’甲君道:‘我要两百万美金。’乙君道:‘可以,而且可以先付一半。’甲君道:‘但你在酒吧里说的一切,我还是很难可以相信。’乙君道:‘那一盏灯我已带来了,它有无穷的力量,可以使任何生命甚至是物质变得细小。’甲君道:‘可以做个试验吗?’乙君道:‘当然可以。’甲君道:‘我这里没有养狗,却有一只波斯猫。’乙君道:‘请把它带到桌子上。’于是,甲君就把一只雪白的波斯猫,捧到一张餐桌之上。”
  萧朗月呆了一呆,道:“那个乙君,真的把波斯猫缩小了。”
  孙铁森点点头,道:“根据邱双的叙述,当甲君把波斯猫放在桌面上之后,乙君就从一个皮袋里取出了一盏看来很古老的银灯,只见他在灯耳上轻轻抚摸了几下,灯口里就射出一道银色的光芒来。”
  “银色的光芒!”洛云和萧朗月不禁异口同声地叫道。
  孙铁森缓缓继续说下去:“邱双说,那道银色的光芒,虽然看来是那么明亮而灿烂,但却一点也不令人感到刺眼,而这种光芒,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
  萧朗月吸了口气,道:“这银光持续了多久?”
  孙铁森道:“大概五秒钟左右。”
  “五秒之后又怎样?”
  “五秒之后,波斯猫不见了,桌子也不见了。”
  “不见了?”萧朗月愣住。
  “其实不是不见了,只是猫和桌子都缩小了。”
  “缩小到怎样的程度?”
  “桌子变成普通杯子一般大小,而波斯猫则变得更细小,大概和一枚戒指不相上下。”
  “我的天。”萧朗月不期然捧住了额角。
  洛云皱了皱眉,问孙铁森:“乙君是何方神圣?”
  孙铁森道:“邱双不知道。”
  洛云道:“你呢?”
  孙铁森道:“初时也不知道,但现在总算查出了。”
  洛云道:“请说。”
  孙铁森说道:“到个乙君,是个中比混血儿,他的母亲是比利时的艺术舞蹈教师。”
  洛云问道:“这个比利时女人有问题吗?”
  孙铁森道:“他的母亲没有问题,但他的舅父,却是‘国际和平宣言大同盟’的高层份子。”
  “甚么?”洛云突然跳了起来,“原来是国际和平宣言大同盟?”
  孙铁森一愣:“哦?你也知道这个组织?”
  洛云“哼”的一声,冷笑道:“怎会不知道!大同盟的元首,是个心理不正常的日、德、意、葡、美、加混血儿!”
  萧朗月听得眉头大皱:“怎么这样复杂?”
  洛云道:“这家伙的名字很长,我也记不全了,但是他有个代号叫做‘和平元首’。”
  “和平元首,”萧朗月“嗯”地一声,“这称呼不错。”
  洛云冷笑道:“但他却是个混世魔王,专门喜欢采取恐怖血腥手段,来达到目的。”
  萧朗月叹道:“在本世纪,除了发生两次世界大战之外,最令人感到痛心疾首的,也许就是恐怖主义越来越猖獗。”
  洛云道:“我有两个美国朋友,他们都是第一流的警务人员,但都给和平元首派人杀了。”
  萧朗月陡地身子一震:“美国警方为甚么不采取行动加以对付?”
  洛云叹了口气:“美国联邦调查局并不是没有追查,而且连行凶的家伙也已执行死刑了,但真正的元凶,却还是逍遥法外。”
  萧朗月道:“你的美国朋友,何以成为和平元首杀害的对象?”
  洛云道:“他们掌握着某种线索,想瓦解国际和平宣言大同盟在纽约市的势力,但结果却赔掉了两条性命。”
  孙铁森道:“纽约的事,我们大可不管,但和平元首的阴谋弄到这里,那可是切肤之痛。”
  洛云望住他,道:“你认为孙教授和八位科学家的死,和大同盟有关?”
  孙铁森面色森然,道:“这是可以肯定的,但在实验室里,毒气泄漏,却是意外。”
  洛云想了一想,道:“那就像是老邹,他也是在实验室里中毒致死的。”
  萧朗月一怔:“老邹是甚么人?”
  洛云默然片刻,才道:“他是一个充满爱心的科学家,他的一生充满了传奇性,而且还懂得刺绣。”
  萧朗月越听越是莫名其妙,洛云又已叹了口气,道:“现在,并不适宜谈论老邹的事,但将来我会详细告诉你。”
  萧朗月只好点点头,说道:“一言为定。”
  (有关老邹在实验室发生意外的详情,请阅‘隔代战争’。)
  只听见孙铁森道:“和平元首的行踪,相当神秘,有时候他在美国纽约,有时候又在东南亚一带出没,他很有钱,而且爪牙遍及美、欧、亚三大洲,据说,他曾经一度是泰国金三角地带的风云人物。”
  洛云道:“他的手段毒辣而高明,这两年,他的势力甚至已渗入了荷里活。”
  孙铁森道:“荷里活毒潮泛滥,不少名气响当当的大明星和导演,都染上了毒瘾。”
  洛云道:“可以说,和平元首的势力是无孔不入的。”
  萧朗月的脸色一阵发白:“我们斗得过他吗?”
  洛云道:“不管对手有多强,只要觑准他的弱点,不难一击即破。”
  萧朗月道:“这是幻想。”
  洛云道:“世间上有许多伟大成就,都是由幻想变成事实的。”
  孙铁森道:“国际和平宣言大同盟和这件事情有关,那是不容置疑的,但全部真相怎样,却还得要继续追查下去。”
  洛云道:“那个乙君叫甚么名字?”
  孙铁森道:“唐阿里。”
  洛云道:“甲君又是谁?”
  孙铁森回答道:“甲君姓杨,叫杨羽年。”
  洛云陡地呆住。
  萧朗月望着他,忍不住道:“云,你怎么啦?”
  洛云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叠声道:“我没事,我没事。”
  萧朗月仍然牢牢地凝视着他:“你知道杨羽年是甚么人?”
  洛云皱着眉,说道:“杨羽年是一个杰出的科学家,他有一个弟弟,名叫杨澈年。”
  萧朗月“呀”的一声叫了起来:“是杨澈年医生?”
  洛云点煞头,道:“不错,杨医生和律家之间渊源极深,想不到杨羽年也被牵涉在内。”
  孙铁森陡地目光大亮:“杨澈年是不是出了事?”
  洛云苦笑了一下,道:“他失踪了,还有他的儿子杨以用,也失了踪!”
  孙铁森深深吸一口气:“我要知道得更详细!”
  洛云道:“但我还没有弄清楚,唐阿里与杨羽年之间的纠葛是怎样的。”
  孙铁森道:“唐阿里要杨羽年为大同盟做一件事。”
  洛云道:“甚么事?”
  孙铁森却摇摇头,道:“邱双不知道,因为他们已进入卧室里才再谈。”
  洛云皱了皱眉,道:“后来呢?”
  孙铁森道:“后来邱双走了,自此之后,他开始暗中留意杨羽年。”
  洛云说道:“有没有再进二步的发现呢?”
  孙铁森道:“他发现杨羽年的情绪很不稳定,有时候看来简直像个傻子,甚至像个白痴。”
  洛云叹道:“即使是邱双的情绪,也不见得好到哪里去。”
  孙铁森道:“直至有一天,他用窃听器听见了杨羽年和唐阿里的谈话。”
  萧朗月忙道:“这两个人又有什么阴谋?”
  孙铁森说道:“杨羽年对唐阿里说:‘你给我的方程式,只有四分之三!’唐阿里道:‘若是全部,孙教授他们早已成功了。’杨羽年道:‘若只是凭空想像,可以继续完成的机会实在是太渺茫了。’唐阿里立时怒吼起来:‘我们不是要你凭空想像,而是要你确确切切,实实在在地完成任务。’杨羽年道:‘我已尽力!”唐阿里道:‘继续尽力而为,决不能稍有半点松解。’杨羽年似乎也很生气,大声道:‘解铃还须系铃人,你只懂得向我大动肝火,那才是完全不切实际的。’唐阿里冷冷一笑:‘不必装模作样,我们的元首已分析过,你一定具有这种能力,可以完成这一项任务!’杨羽年这次沉默了很久,才道:‘你们都是疯子!都是疯子!’唐阿里突然道:‘你想不想看看另一个的出色的实验?’扬羽年道:‘你们又要干甚么伤天害理的事?’唐阿里嘿嘿一笑,道:‘我们已在菲津宾群岛一带做好了准备!’杨羽年道:‘你们在准备些甚么?’唐阿里道:‘我们准备拍摄一辑精采的纪录片。’杨羽年道:‘难道你们下次准备把一条鲨鱼变得如鲤鱼般大小?’唐阿里笑着说道:‘不是鲨鱼,而是一艘六万吨的巨轮,它的名字很不错,叫做功臣号!’……”
  萧朗月陡然瞪大了眼。
  “功臣号!”她的声音有如梦呓。
  洛云却还是极其清醒,而且,他知道功臣号失踪之谜,已开始渐露端倪了……

  第五章 要救出两个关键人物
  功臣号失踪,是件相当哄动的新闻。
  但又有谁会相信,它的失踪,其实只是变得细小了?
  一盏灯,为甚么有这种惊人的力景?到底这是神迹?还是超时代的最新武器?
  在目前来说,孙铁森和洛云都没有答案。即使是邱双,他活着的时候,也是略知大概而已。
  他曾经警告彭诚峡,但彭诚峡一点也不理会,认为这是无稽之谈。
  可是,功臣号终于失踪了。
  但彭船长曾经改变了功臣号的航线,那又是甚么缘故?
  若找不回彭船长,这件事可能变成一个永远打不破的哑谜。
  功臣号,彭船长,还有无数人的性命,似乎都被这个不可思议的哑谜包围着。
  XXX
  孙铁森很有钱,也有很强大的势力。
  在本市,好几个黑社会的大头目,都在暗中拢络孙铁森。
  孙铁森虽然不能算是一个犯罪份子,但他却有一种超然的地位,使最凶悍的黑社会巨子也要退让三分。
  当然,国际和平宣言大同盟这种国际犯罪集团,却是绝对绝对例外的。
  孙铁森无疑是个很聪明,也很勇敢的人,但太强的对手,还是使他有着疲于奔命的感觉。可是,他绝不屈服,无论风险有多大,他都乐于应战到底,永不投降。
  他若不是这种人,也不能在里斯本赢了那个会长。
  XXX
  杨澈年、杨以用失踪了。
  但杨羽年呢?
  本来,洛云是完全没有想到这个老科学家身上的,但如今却不同了。
  杨羽年同样是个极重要的关键人物!
  于是,洛云决定要去找他,但孙铁森却摇摇头,道:“不必了。”
  “为甚么不必?”洛云一凛,“莫不是他早已有甚么不测?”
  孙铁森叹了口气,道:“杨羽年患上了严重的神经分裂症。”
  洛云脸色一变:“一定是和平元首把他害疯了的!”
  孙铁森说道:“他工作得太拼命了,终于支持不住,整个人的精神为之全部崩溃。”
  洛云道:“他如今在甚么地方?是不是在神经病院里?”
  孙铁森点点头:“是的。”
  洛云道:“我想去探访他。”
  孙铁森道:“这是没有用处的,因为他根本就不肯再跟任何人谈话。”
  洛云道:“但他是一个很重要的关键人物!”
  孙铁森道:“我认为,在现今阶段里,最重要的人并不是杨羽年,而是杨澈年父子。”
  洛云叹道:“但他们都失踪了。”
  孙铁森说道:“那么,先把他们找回来!”
  洛云盯着他,苦笑道:“你倒说得轻松,现在,连警方都找不着他们。”
  孙铁森道:“警察找不着,说不定我们反而会有办法。”
  洛云道:“我是没有办法的了,要找,就得看看你的功夫。”
  孙铁森道:“你先把杨家父子失踪前的情况详细道来,然后大家再想办法。”
  洛云点点头,接着就把寺院里的遭遇一一说出。
  XXX
  孙铁森不但有干劲,而且神通广大。
  他足不出户,只是在电话里发出了一道命令,立刻就有一群干练的手下,四出追查杨澈年父子的下落。
  两小时后,已有电话回报:“杨澈年父子在山头一间豪华别墅里。”
  孙铁森“唔”一声,道:“不要轻举妄动,也不要在附近监视,在二十分钟之内,你马上回来见我!”
  他才放下了听筒,洛云就已经赞叹着说:“久闻地下王国领事馆工作人员办事效率又快又准,果然名不虚传,佩服!佩服!”
  孙铁森道:“那算不了甚么,倘若杨澈年父子的失踪,和大同盟完全没有关系的话,那么我们就算神通广大,也不一定可以查出他们的下落。”
  洛云道:“这几天以来,你在干些甚么?”
  孙铁森道:“我甚么也没有干,只是呆在这书室里,而且最少有七十二小时跟外界完全隔绝。”
  洛云叹了一口气,道:“这就难怪你全不知道杨澈年父子失踪的事了。”
  孙铁森道:“若不是你提起,我实在想不到,大同盟已把目标转移到他们父子的身上。”
  洛云吸了口气,道:“杨羽年在没有疯掉之前,可能已经有了某种很重大的发现。”
  孙铁森道:“你这种推断,不无道理,但真相如何,尚待查考。”
  洛云道:“我对你有信心。”
  孙铁森道:“这句话也是我要向你回敬的。”
  “大同盟!和平元首!”萧朗月冷冷一笑,“这算不算是再世的希特勒?”
  洛云道:“就算是希魔再世,这种狂徒始终还是要失败得焦头烂额的。”
  XXX
  连串奇案,总算有了眉目。
  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要从杨澈年父子那一方面下手。
  孙铁森的分析很有道理,倘若杨澈年父子的失踪,是另有原因的话,那么想把他们找回来,可能是一件极困难,甚至是无法可以成功的事。
  但事情既和大同盟这个恐怖集团有关,那就反而有了依据。
  原来地下王国领事馆这个组织,一直都在暗中监视着大同盟在本市的活动。
  虽然,在杨澈年父子失踪这件事情上,孙铁森可说是后知后觉,但一旦追查起来,却比警方还要顺利得多。
  有了杨氏父子的下落,再进一步就是采取行动了。
  但应该怎样采取行动?是否应该通知警方?还是采取突击救人的方法?
  这一点,是大有商量余地的。
  就在孙铁森和洛云举棋未定之际,鸟爪回来了。
  鸟爪就是查出杨氏父子下落的人,他比孙铁森年轻三岁,但却头发灰白,身材极瘦,看来似乎比孙铁森还苍白得多。
  而他的一双手,更是又枯又瘦,的确和鸟儿的爪没有多大分别。
  鸟爪回来后,就对孙铁森说:“杨澈年父子是被软禁着的,但他们的健康情况相当良好。”
  孙铁森道:“大同盟的目的是甚么,可查出了没有?”
  鸟爪道:“我们在大同盟的卧底,只能查出上述两点,其余的无法知晓。”
  孙铁森点点头,道:“虽然这样,你们已算干得很出色。”
  鸟爪道:“谢谢首领赞赏。”
  孙铁森叹了口气,道:“我这个首领,有时候真是一场糊涂,但愿大家不要见怪才好。”
  鸟爪忙道:“首领精明果断,我们都佩服得五体投地。”
  孙铁森面上似乎是笑非笑的神情,过了半晌才道:“我们若想救人,你有甚么建议?”
  鸟爪想了一想,道:“虎穴救人,险地斗智,这是灰羊最擅长的。”
  “灰羊!”孙铁森颔首微笑:“你这个建议也算是好极了。”
  鸟爪又是一声“多谢”,然后退了出去。
  五分钟后,一个跟“羊”完全没有半点相似的大胖子走了进来。
  萧朗月不禁一愣,而孙铁森已在介绍:“这位先生就是灰羊。”
  洛云笑了笑,道:“我在很久以前,就已听过他的大名,许多老千都曾经把他当做一只肥大羊牯,但当老千们想大口咬下去的时候,才发觉这一只原来是披着盔甲的。”
  孙铁森也笑了笑:“所以,满口鲜血的永远都是那些老千,由于这条披着盔甲的‘羊牯’喜欢穿灰色衣服,所以我们就索性叫他做灰羊。”
  灰羊道:“做羊其实没有甚么不好,因为别人总会认为羊是善良的。”
  孙铁森道:“你本来就不凶恶,但却有精细的头脑。”
  灰羊哈哈一笑,忽然眨着眼道:“首领,你已很久没有大拍‘羊屁’了,今天又有甚么好主意?”
  孙铁森也哈哈一笑,道:“好家伙,果然聪明。”
  灰羊却叹了口气,道:“只可惜越聪明的人,往往也死得越快。”
  孙铁森摇摇头,道:“你错了,一个人若笨头笨脑,往往还没有出世就已胎死腹中。”
  灰羊道:“首领,你有甚么计划?”
  孙铁森道:“我想救两个人出来。”
  灰羊道:“首领要救甚么人?他们又在甚么地方?”
  孙铁森干咳两声,足足过了一分钟之久,然后才说道:“这两个人你也认识,那是杨澈年父子。”
  灰羊眉毛一轩,立时大声地说出了一个字:“行!”
  XXX
  灰羊貌不惊人,但他却是一个大将之材。
  孙铁森没有用错人,灰羊果然没有令他失望。
  在一二个小时之后,灰羊已带着杨澈年父子回来。
  (灰羊在虎穴中把杨氏父子抢救出来,其间的经历,可说是既精采又紧张,若全部纪录下来,最少可以写成一个短篇小说。)
  当灰羊在完成任务之后,洛云和萧朗月差点认不出他来。
  原来灰羊脸上曾经化装,连头发也染成银白色,看来简直就是另一个人。
  孙铁森拍了拍他的肚子,笑道:“就只有这个大肚子,怎么说也化之不去,改之不掉。”
  灰羊装出了一个无可奈何的神情,叹道:“这是上帝的安排,我从三岁开始已挺着大肚子走路,要减肥,那真是没办法之又没办法的事。”
  杨澈年望了他一眼,叹道:“但他打架时的身手,却快得出神入化,杨某实在甘拜下风,佩服得五体投地。”
  洛云盯着杨澈年的脸,说道:“杨伯伯,我知道你有隐衷,但是逃避并不是办法!”
  杨以用陡地怒叫起来:“谁说我们在逃避?我们只是被人要胁!我们是被人逼害!”
  洛云道:“被要胁不反抗,被逼害而不抵挡,那更非智者所为。”
  杨以用哼一声,道:“你是局外人,自然是说得轻松,谈得自在。”
  萧朗月脸上立刻现出了大不以为然的神情:“不!他也是个被逼害者,在不久之前,他险些让大同盟的人毒死……”
  杨以用一怔,杨澈年已挥了挥手,道:“我们不想再谈过去的事。”
  孙铁森也扬了一下手,说道:“过去的事若和现在以至未来的事情大有关连,那么就不应该忽略,正是前事不忘,后事之师。”
  杨澈年叹了一声,道:“你想知道些甚么?”
  孙铁森毫不迟疑,立刻道:“我想知道,大同盟把两位掳走的目的。”
  杨澈年道:“我不能说。”
  孙铁森问道:“你是不能说还是不想说?”
  杨澈年瞳孔收缩,道:“既不能说,亦不想说。”
  孙铁森道:“真正的理由何在?”
  杨澈年道:“我认为,这是毋须解释的。”
  孙铁森道:“是为尊夫人的安全?”
  杨澈年冷冷道:“你的幻想力太丰富了,我建议你去开拍一部幻想式的写实电影。”
  孙铁森道:“幻想和写实,本来就是互相矛盾的。”
  杨澈年道:“是矛盾也好,是合理也好,我认为我们已经到了应该告辞的时候了。”
  孙铁森抿着嘴,一声不响。
  就在这时候,鸟爪走了进来,对孙铁森说:“外面有一位女士,她虽然不会讲话,但却用英文写了一张字条。”
  孙铁森向杨澈年伸手一指,半响才道:“请把字条交给这位杨生生。”
  杨澈年立刻从鸟爪手里接过一张字条,当他看完之后,脸色立刻就变了。
  他怒瞪着孙铁森,道:“你怎么把我妻子带到这里来?”
  孙铁森道:“在非常时期,我们只好使用非常手段。”
  杨以用看来也在发怒,而且脸上的怒意比父亲还更甚:“孙铁森,你这是甚么意思?”
  孙铁森坦然道:“我要知道大同盟元首的阴谋!”
  杨澈年哼一声,道:“他们的事,我怎会清楚?”
  孙铁森道:“但两位为大同盟做事,这一点已是无可置疑的。”
  杨澈年瞪了他一眼,道:“你们这些人,为甚么总要理会旁人的事情?”
  孙铁森摇摇头,道:“你错了,这些事,并非只对你们杨家有关,而是每一个人都已陷入漩涡里。”
  杨澈年叹了口气,似乎有气无力的样子:“不要再泥足深陷了,你们是斗不过大同盟的。”
  洛云冷冷一笑,说道:“我们的思想若和你一般消极,那样自然斗不过大同盟了。”
  杨澈年皱着眉:“小洛,你的性格,比起你舅父还要混帐!”
  “不是混帐,是坚强勇敢!”孙铁森大声更正,道:“最混帐的是缩头乌龟,怕事的王八蛋!”
  杨以用大怒,一拳就向孙铁森的鼻子打过去。
  孙铁森笑了笑,眼睁睁地看着举头迎面飞了过来。
  每个人都以为他会避开,谁知他全身纹风不动,就此结结实实地挨了一拳。
  在还没有中拳之前,他在笑。
  在中拳之后,他居然还是笑脸依然,所不同的,就是他的鼻子已给打得鲜血长流。
  杨以用怔住,鸟爪却已经同时飞扑过来。
  不必出手,洛云早已看出这个叫鸟爪的人绝非善男信女,果然,他一展露了身手,就证明洛云的判断是正确的。
  鸟爪是个深蔵不露的技击高手。
  鸟爪既已出手,杨以用当然无法抵挡得住。
  但鸟爪这厉害的一击还没有出手,孙铁森已把他喝退开去。
  杨以用的脸阵青阵红,瞪着孙铁森道:“你不必对我客气!”
  孙铁森摇摇头,用手帕把脸上的鲜血抹掉:“你这一拳打得对,若换上是我,也一定会这样做的。”
  洛云说道:“但这并不能解决任何问题。”
  杨以用吸一口气,道:“能不能解决问题,都是我们的事。”
  洛云道:“也是我和萧小姐的事!”
  杨以用皱着眉,杨澈年忽然道:“以用,也许是我们错了。”
  杨以用道:“我们甚么地方错了?”
  杨澈年道:“大同盟那些人,绝不是甚么好东西,这一点是可以肯定的。”
  杨以用道:“是又怎样?”
  杨澈年道:“适些日子以来,我们绞尽脑汁为他们工作,全然是为了你母亲的安全着想。”
  杨以用点点头,神情激愤地说:“不错,无论是谁,都绝不能伤害她。”
  孙铁森立时说道:“我们没有伤害过她。”
  杨以用道:“但大同盟的人也没有伤害我母亲。”
  孙铁森道:“可是,假如你们为大同盟所做的事,会危及到许多许多人类性命的话,那种后果又将会是怎样的?”
  杨以用身子一震,接着大声道:“你这种假设简直是杞人忧天,我们又不是为大同盟制造核子弹。”
  孙铁森道:“可以伤害人类性命的东西,又岂仅是核子弹而已?”
  杨以用道:“你的意思,请恕我们一点也不明白。”
  孙铁森道:“只要你细心想一想,很快就会明白过来的。”
  杨以用皱着眉,洛云已疾挥着手,道:“不要再姐声姐气了,相信你们也知道功臣号失踪的事罢?”
  杨澈年道:“我们早就从新闻媒介知道这件事,但这和我们又有甚么关系?”
  洛云冷冷一笑,说道:“在风和日丽的海洋上,一艘六万吨的巨轮就像是泡沬一般消失,这种事你们可知道是怎样发生的?”
  杨澈年摇摇头,杨以用接着说了一声:“不知道。”
  洛云冷冷一笑,道:“好,我就当你们甚么都不知道。”
  杨以用立时问:“那么你知道吗?”
  洛云道:“我若不知道,也不会用这种语气来对你们讲话,你们听着了:功臣号是给一种神秘的力量,使之变成了一艘模型船!”
  “模型船?”杨以用的脸立刻苍白得可怕,“是你亲眼看见的?”
  洛云冷冷道:“是不是亲眼看见,那并不重要,而最重要的只有一点。”
  “是那一点?”
  “这是铁一般的事实!”
  杨以用愣住,杨澈年也愣住了。
  还有萧朗月,她也不禁为之愣住。
  只有洛云在心中暗暗好笑,忖道:“这件事完全未经证实,但是形势所逼,只好将之说得千真万确一般,以求加强效果了。”
  而在这时,孙铁森面上的表情也是一本正经的,但实际上,他真想立时捧腹大笑一场。
  只不过他在再想深一层之后,就觉得事情实在并不好笑。
  这是一件严肃之极的大事!
  这件大事,甚至可能会关乎到整个地球人类将来的命运!
  XXX
  要劝服杨以用,并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
  因为他太爱自己的母亲,他不愿意看见母亲受到任何伤害。
  但洛云终于还是劝服了他。
  至于杨澈年,他没有表示反对,甚至还站在洛云这一边。
  于是,一件怪异的事情,就从这时候开始逐渐被揭露出来了。
  这一次的谈话,历时超逾两小时,他们有时候提出疑点,有时候把过去的经历详细叙述,接着就是客观性的讨论。
  过程并不沉闷,因为这个人人都想寻求真相的哑谜,终于得到了确切的答案。
  当这一次谈话结束后,孙铁森向杨澈年保证:“我发誓,我会用尽全力,来保护你们的安全。”
  杨澈年却摇摇头,淡淡地说:“和全球人类的安全相比,我们实在是太微不足道了。”
  洛云也点点头,道:“杨医生的说话一点也不错,他并不是个自私的人。”
  萧朗月道:“但我们怎样去对付和平元首?”
  洛云道:“我想首先会见一个人。”
  萧朗月一怔:“你要见谁?”
  “胡登。”
  “胡登?,他又是甚么人?”
  “国际刑警中的一位高层人物。”
  XXX
  从外貌看来,胡登是个典型的英国中年绅士。但实际上,他并不是个很有绅士风度的男人。
  绅士尊重女权,开口闭嘴不离“女士第一”这句话。
  但胡登从来不理会这一套,他有自己的原则,有自己的做事方法。
  然而,他也不算是个大男人主义的人,总括来说,他做事从不理会同伴或者对手是男是女,只要他认为是对的,就会直干到底。
  洛云很欣赏这个英国人。
  胡登也同样很欣赏这位惊奇俱乐部的始创人兼会长。
  要找胡登,就像找洛云一样,有时候容易之极,但有时候却会难比登天。
  幸好这一次,洛云很顺利就找到了胡登,他们在两个相距几千里的地方上通了电话。
  那时候,胡登正在瑞典斯德哥尔摩的一间食品制造厂里,调查着一桩残酷的谋杀案。
  这一桩谋杀案要劳动到胡登那样的人物出马,是因为被杀的人也是国际刑警的高层人员。
  案情很复杂,若全部描叙出来,肯定会是一篇很长很长的长篇侦探小说。
  洛云对侦探故事向来很有兴趣,但在长途电话里,却谈不了这许多。
  胡登最后告诉洛云:“你等我,我很快就会赶来见你。”
  洛云道:“你抽得了身吗?”
  但胡登已搁断了电话,显见他在斯德哥尔摩那边实在是忙碌得不可开交。
  既然这样,他为何还要赶来见洛云?

  第六章 不可思议的“缩小奇术”
  斯德哥尔摩是瑞典首都,是一个典型的北欧城市。
  洛云已不只一次在这都市中流连忘返,但自从仙蒂娃在瑞典遇害之后(详情请阅‘智慧典’),他就发誓永远不再到瑞典这个国家。
  他并不是讨厌这个国家,而是不想冉回忆起这件可怕的爆炸凶杀案。
  当洛云与胡登互通长途电话之际,他怎样也想不到,胡登在斯德哥尔摩所调查的凶杀案,居然和功臣号失踪的事也有关连。
  他本来只是想试探一下胡登的反应,看看他有甚么意见。
  谁知胡登听了他几句说话之后,几乎马上就离开了瑞典,要和他会面详细地再谈下去。
  胡登很快就找到了洛云,但那却是孙铁森的功劳。
  胡登很奇怪,曾经这样问孙铁森:“你们怎会知道我的行踪?”
  孙铁森道:“因为阁下其中一位上司,是孙某的下属。”
  胡登听见这句话,居然没有生气。
  他只是笑了笑,说:“我早就知道你是个神通广大的人,但有不少事情,你还是解决不了的。”
  孙铁森耸了耸肩,微微笑道:“我完全同意你这种见解,所以,我们必须紧密合作,才可以使不法之徒绳之于法。”
  胡登干笑着,没有再说些甚么。
  接着,孙铁森就带着他去见洛云。
  XXX
  胡登一看见洛云,就说:“看你现在这副样子,真是写意极了。”
  这时候,洛云正坐在一张柔软的真皮沙发上,手里还捧着一杯加了冰块的威士忌。
  他望着胡登,长长叹了口气,道:“你错了,我现在甚么都不像,只像一只无家可归的流浪野狗。”
  胡登目光一闪,立刻压低着嗓子道:“你在长途电话里说的一切,请再重复一遍,而且还要尽量说得详细一点。”
  洛云于是又再说了一遍,而且还作出了详细的补充。
  胡登一面听,一面拈着唇上的两绺胡子。
  等到洛云说完之后,他才长长的吐出口气,道:“你说得很精采!”
  洛云眉头一皱:“你认为这只不过是现代天方夜谭式的故事?”
  “不!不!”胡登连忙道:“我说精采,那是由衷之言,可不是不相信你所说的一切。”
  洛云道:“胡登,我知道你并不是个虚伪的英国人。”
  胡登道:“我也有虚伪的时候,但却从不在朋友面前虚伪。”
  洛云说道:“那么,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胡登道:“在三天之前,斯德哥尔摩其中一个岛屿上,出现了一件不明飞行物体。”
  洛云一怔:“那是怎么一回事?”
  胡登道:“不明飞行物体就是不明飞行物体,尤其是对于那些不明白真相的人来说,这种物体永远都只是一个打不开的谜。”
  洛云道:“但我知道,你一定会比一般人知道得更多、更详细。”
  胡登忽然哈哈一笑,道:“你太看得起我了。”
  洛云道:“我若看不起你,也不屑给你一个长途电话。”
  胡登一怔,接着叹了口气:“你还是和以前一样骄傲。”
  洛云道:“我也有谦虚的时候,但却从不在朋友面前谦虚。”
  胡登又是怔了怔,半晌才道:“但就算你再聪明、再骄傲,也一定猜不出那件不明飞行物体原本是甚么东西?”
  洛云淡淡道:“它总不成会是一个沐浴缸罢?”
  他这句话,当然只是说说笑的。
  谁知胡登听见这句话之后,整个人立刻就跳了起来。
  他这一跳,跳得十分之高,就像在他的脚下,正有着一张弹床一样。
  他这么一跳,倒把洛云也吓了一跳。
  洛云直勾勾地望住他,道:“你怎么了?难道……难道……”
  他还没有说完,胡登已叫了起来,他的嗓子听来极之怪异,就像个刚发现妻子在衣柜里藏着另一个男人的丈夫:“难道你已比我更早知道这件事?但这是不可能的……”
  洛云呆了-呆,说道:“你的意思是说,那不明飞行物体,原本只是一个沐浴缸?”
  胡登立刻不断用力地点头:“正是这样!你怎会知道的?”
  洛云脸上现出讶异之极的神情:“我发誓,刚才我只是随便说说的。”
  胡登伸手指着他:“真的?”
  洛云说道:“如有半字虚言,天诛地灭!”
  胡登吁了一口气,苦笑道:“这真是凑巧之极的怪事,你这么随便说说,却真的说对了。”
  洛云道:“倘若用沐浴机横渡英伦海映,那么也许会有成功的机会,但一只沐浴红,又怎能飞起来?”
  胡登长长地叹了一声,道:“这就是化腐朽为神奇的好例子。”
  洛云皱着眉,说道:“是外星人的杰作?”
  胡登望着他,道:“我知道,你曾经不只一次和外星人打过交道。”
  洛云道:“但绝大多数的人,都只当我在吹牛,在胡说八道。”
  胡登道:“地球人往往就是这么古怪,他们宁可相信世间上有各式各样的鬼魂,也不肯相信外星人曾经到过地球,甚至不相信外太空有高级生物的存在。”
  洛云道:“你也见过外星人?”
  胡登摇摇头,道:“没有。”
  洛云道:“这个会飞的沐浴乱又是甚么人制造的?”
  胡登道:“是地球人。”
  “地球人?”洛云大感诧异,“凭地球人的科技,可以做到这一点吗?”
  胡登道:“一般的地球人当然不行,即使是目前被视为最优秀的科学家,若是他们将一只沐浴乱当作太空火箭般飞上太空,那也是万万办不到的。”
  洛云奇道:“既然这样,又有谁能化腐朽为神奇,把一只本来平平无奇的沐浴乱变成神秘的不明飞行物体?”
  胡登道:“那是一对老夫妇。”
  洛云问道:“这对老夫妇又是甚么来历?”
  胡登道:“这对老夫妇,男的是普尔殊曼,女的是格但丝汀,在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之后,他们在一个神秘的岛屿上,创立了一座没有人知道的太空科学研究中心。”
  洛云笑了笑:“这倒有点占士邦电影的作风。”
  胡登道:“占士邦在沐浴红的时候,身边必然有美女陪伴着,但这老夫妇的生活,却平淡得有如囚犯。”
  洛云道:“这是自我囚禁,怪不得任何人。”
  胡登道:“他们没有怪任何人,要怪就只好怪自己有太多金钱,也有太多的梦想。”
  洛云说道:“那神秘岛屿到底是怎样的?”
  胡登道:“它在南太平洋,面积只有两平方公里。”
  洛云道:“在那样孤僻的地方生活,一切都会极不方便。”
  胡登道:“但在这岛屿之下,却有一个地下城。”
  “地下城!”洛云深深吸一口气,道:“这工程可不简单。”
  胡登道:“当然不简单。”
  洛云道:“普尔殊曼夫妇有这个能力建造这个地下城吗?”
  胡登道:“当然没有,他们再有本领,也无法动用庞大的人力来建造这座地下城。”
  洛云道:“那么,他们是怎样拥有这座地下城的?”
  胡登道:“在三十年前,这对夫妇还很年轻,而且满怀肚志,想推翻一个残暴苛刻的政权。”
  “他们是革命份子?”
  “可以这么说。”
  “他们成功了没有?”
  “失败!彻底的失败!”胡登道:“所以他俩只好到处躲避,在世界各地过着流亡式的生活。”
  洛云道:“成者为王,败者为冠,这是自古皆然之事。”
  胡登道:“虽然这样,但他俩爱好冒险的性格还是没有改变,在两年后,这对夫妇在无意中卷入了美国黑社会的斗争漩涡,而这个黑帮组织,就是神秘莫测,党徒众多的三K党。”
  洛云吸了口气,道:“哦!这可不简单!”
  胡登道:“当时,在三K党之中,有一个巨头人物,他的绰号叫‘海豹先生’,他要背叛三K党,成立新的党派。三K党其余巨头人物自然不允,终于引起了一场可怕的大火并。”
  洛云说道:“当时海豹先生的形势怎样?”
  胡登道:“海豹先生财雄势大,声威绝对不弱,但他太骄傲了,以为这一仗必可稳操胜券,谁知到头来还是功亏一篑,只好逃出美国,另创一番基业。
  “那时候,普尔殊曼夫妇也跟随着海豹先生,原来海豹先生险些无法活着离开美国,他是全仗这对夫妇铺排一切,才能逃得出去的。”
  洛云笑道:“泥菩萨也会救人出险境,倒也新鲜有趣。”
  胡登道:“其间过程,既复杂又紧张,但总而言之,海豹先生是很感激普尔殊曼夫妇的。”
  洛云“唔”一声,道:“后来呢?”
  胡登道:“海豹先生虽然在美国失势,但他在瑞士的银行里还有巨额的存款,为了要重振雄风,他次定要建立一座地下城,并且训练一批勇悍不怕死的杀手,来对付把自己赶出美国的仇家。”
  洛云说道:“这种想法是很自然而然的,但是建立地下城,却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胡登道:“但他有钱!只要有钱,就会有人肯为他工作,肯为他卖命。”
  洛云点点头,道:“亦是道理!亦是道理!”
  胡登道:“但海豹先生的手段,却太毒辣了,当地下城建好之后,他居然大放毒气,把所有的工作人员全部杀死。”
  洛云骇然道:“是为了保密?”
  胡登道:“不错,他要灭口,除了他的亲信份子之外,他不容许任何人知道这座地下城的位置,甚至不容许任何人知道它的存在。”
  洛云吸了口气,道:“那么,他对普尔殊曼夫妇又怎样?”
  胡登道:“同样要杀掉灭口!”
  洛云道:“他不是很感激这一对夫妇吗?”
  胡登说道:“本来是的,但到了这个关节上,他却还是不能容许这对夫妇活下去。”
  “哼!这太岂有此理了。”洛云悻悻然道:“这是恩将仇报,全然不讲江湖义气。”
  胡登道:“这人的确该死,所以,连上帝也不再帮助他,他害人不成,反而死在普尔殊曼夫妇的手下。”
  洛云瞳孔收缩,谱:“但在这岛屿之上,还是死了不少人。”
  胡登道:“当时,就只剩下这对夫妇仍然活着,那情形真是恐怖之极。”
  洛云皱着眉,道:“后来又怎样?”
  胡登道:“普尔殊曼夫妇接管了海豹先生的一切,包管这座地下城在内!”
  洛云道:“整个神秘岛屿,就一直都只有他们两人?”
  “初时的确如此。”胡登说道:“但后来,普尔殊曼逐渐增加了人手,而且那些人,全都是热衷于科学研究的伟大科学家。”
  洛云道:“于是,地下城就变成科学城了?”
  胡登道:“不错,正是这样。”
  洛云道:“这群科学家,有甚么新的发明?”
  胡登道:“他们发明了一种最新的科技,可以把任何物质、以至生命的体积缩小!”
  洛云深深地吸了口气,道:“这种发明太可怕了。”
  胡登道:“火也很可怕,它可以焚毁一切,但它也可以创造无数物事,甚至可以让生命得到温暖。”
  洛云道:“我承认,这种科技可能会为人类历史带来崭新的一页,但更大的可能,却是有不法之徒会利用这种科技来为非作歹,直接威胁到全球人类的安全。”
  胡登道:“你这种担心,并不多余,而且这种可怕的事已发生了。”
  洛云吸了口气,道:“你是指功臣号的失踪?”
  胡登道:“不单是功臣号,还有杜祖儿。”
  “杜祖儿?这又是甚么人?”
  “他是一个年轻人,现在大概身高三寸五分!”
  “杜祖儿!阿迪!”洛云陡地跳了起来,“杨澈年医生曾对我说过,大同盟要他把阿迪还原!而阿迪现在的高度,就是三寸五分!”
  “对了!杜祖儿的另外一个名字,就是阿迪!”
  “阿地原本是甚么人?”
  “他就是普尔殊曼夫妇的儿子,唯一的儿子!”
  “阿迪变小了!”
  “他在两岁的时候,就已被缩小,那时候,他身高仅仅超过一寸!”
  “那岂不是比麻雀还要细小?”
  “细小得多!”胡登道:“但他却一直活着,一直生存下去!”
  洛云道:“是谁把他变成这样的?”
  胡登道:“是他的母亲。”
  洛云吃了一惊:“莫不是格但丝汀疯了?”
  胡登道:“格但丝汀不是疯了,而是对科学的研究过份投入。”
  洛云皱眉道:“但她这样对待自己的儿子,简直就是疯狂的。”
  胡登道:“她这样做,是因为她以为自己已掌握了可以令儿子还原的方法。”
  洛云道:“但结果怎样?”
  胡登叹了一口气,道:“她失败了,她把儿子变小,但却无法将他还原。”
  “普尔殊曼岂不是很生气了?”
  “普尔殊曼并不是一个寻常的人,他是个科学家中的科学家,虽然他唯一的儿子缩小了,但他没有埋怨妻子,只是希望可以把儿子还原过来。”胡登缓缓地说:“可是,他们一直无法成功,于是,地下城里的其中一个科学家,就想到了孙铁森的父亲孙教授!”
  洛云深深地吸一口气,道:“他们认为孙教授能够令阿迪还原?”
  胡登道:“不错,最少,孙教授可以给他们很大的帮助。”
  洛云道:“但事情怎么又会牵涉及大同盟那一边?”
  胡登道:“那是因为大同盟发现了这件重大的秘密,和平元首亟欲得到可以让物质和生命体积缩小的方法。”
  洛云道:“这种科技若落在和平元首的手里,那真是可怕极了。”
  胡登道:“但无论怎样,大同盟很快就已控制住孙教授,要他和另外八位科学家首先让阿迪还原,然后再向普尔殊曼夫妇讨取‘缩小科技’的方程式。”
  洛云“唔”了一声,道:“我明白了,但孙教授和另外八位科学家,却在实验室里遭遇到可怕的意外!”
  胡登点点头,道:“那是很不幸的悲剧。”
  洛云道:“在这次意外发生之后,大同盟还是没有死心?”
  胡登道:“当然不死心,他们更掳走了阿迪,誓言一定要将之还原,变成一个正常的人。”
  洛云道:“他们何以不藉此直接恐吓普尔殊曼夫妇,要他俩把‘缩小科技’的方程式交出来?”
  胡登道:“这对夫妇一直没有露面,他们只是通过另一位科学家向大同盟表示:‘阿迪不还原,一切免谈!’”
  洛云道:“但大同盟后来还是使功臣号缩小了。”
  胡登道:“大同盟没有真正掌握了‘缩小科技’,他们只是得到了一些可以使物质和生命缩小的仪器。”
  “例如一盏灯?”
  “可以使物质和生命缩小的仪器,它可能只是一盏灯,甚至只是一只看来很普通的打火机,”胡登说:“但拥有这一盏灯或者是打火机的人,还是无法知道‘缩小科技’到底是怎样制造出来的。”
  洛云道:“但大同盟还是使功臣号失踪了。”
  胡登道:“不,真正使功臣号失踪的并不是大同盟,而是普尔殊曼夫妇。”
  洛云一怔:“他们为何要这样做!”
  胡登道:“因为他们要离开地球,而且想带一艘邮船到另外一个星球去。”
  洛云陡起呆住:“哦?这算是甚么玩意?”
  胡登道:“根据我们调查所知道的结果,证明了普尔殊曼夫妇曾经和另外一个星球的高级生物互有通讯,而那一个星球,它也和地球一样,是有水和空气的。”
  洛云道:“既有水,就会有海洋、湖泊。”
  胡登超:“还可以适合人类在那里生存。”
  洛云想了片刻,道:“所以普尔殊曼夫妇就索性把功臣号连人带船一起带到那个星球去?”
  胡登点点头,道:“不错,他们说:‘轮船是地球人送给外星人的礼物,而船上的人,就是‘星际移民’。”
  “我的天!”洛云拍了拍额角,“这种计划,只有疯子才会想得出来!”
  胡登叹了一声,道:“疯子与天才,往往只是一线之隔,在法律和人情的观点来说,普尔殊曼夫妇这样做都是不对的,因为他们根本就没有权力可以把功臣号缩小,而且连船上所有的人也一并带走。”
  洛云愤怒地说:“这简直是可鄙的罪行!”
  胡登道:“但根据我们的情报显示,功臣号的彭船长,曾经在南非一个港口里,与普尔殊曼夫妇有所接触。”
  洛云陡地一呆,过了很久才道:“你的意思是说,彭船长可能早已知道这件事情的发生?”
  胡登无点头,道:“不错。”
  洛云道:“但彭船长一定不会相信这种事。”
  胡登道:“但普尔殊曼夫妇若在他面前做一两个实验,他就会深信不疑了。”
  洛云道:“彭船长怎不报警求助!”
  胡登道:“也许,当他知道普尔殊曼夫妇的计划之后,根本就没有反对!”
  洛云一怔:“难道彭船长也和这对夫妇一样,都是个疯子?”
  胡登说道:“我相信彭船长是个绝对正常的人,可是,普尔殊曼夫妇却可能用药物或者是其他手段,来改变彭船长的意志。”
  洛云恍然大悟:“这就难怪功臣号会在菲律实群岛一带航行的时候,无缘无故地改变航线了。”
  胡登点了点头,道:“功臣号失踪的地点,是天连海海连天的大海洋,附近根本完全没有任何船只,它忽然变成一艘模型船,大慨就只有附近的鲨鱼或者是海豚才会目击得到。”
  洛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抿紧着嘴。
  胡登忽然闷哼一声,道:“你是不是认为我的说话很无稽?”
  洛云立刻摇头不迭,道:“一点也不无稽,而且,这正是我想知道的一切。”
  他说到这里,略为停了一停,然后又接着说道:“但大同盟那边,还有阿迪又怎样了?”
  胡登道:“阿迪可以还原的希望,已越来越是渺茫,就在不久之前,普尔殊曼已把他从大同盟那里‘偷’走。”
  洛云立刻用力地点点头道:“不错,杨澈年父子也曾经对我们说过:‘阿迪忽然不见了,大同盟的人很是紧张!’”
  胡登道:“没有阿迪,大同盟就不可能掌握到‘缩小科技’,和平元首自然大发雷霆。”
  洛云道:“缩小固然非同小可,要还原更是难上加难,看来,这一次大家都是失败了。”
  胡登摇摇头道:“对于科学家来说,没有任何一种失败是永恒的,就算今天失败,又有谁敢说明天不可以得到成功?”
  洛云道:“普尔殊曼夫妇真的已离开了地球?”
  胡登点点头,道:“他们用一种全球科学家都不懂得运用的超时代科技,把一个在一九五五年出厂的古老沐浴缸加以改装,终于成为一只可以冲出大气层,直向外太空飞驰而去的古怪飞行物体。”
  洛云皱了皱眉:“一只小小的沐浴缸,能载得下他俩夫妇吗?”
  胡登道:“在正常的情况下,当然不行。”
  洛云目光一闪,道:“莫不是他们连自己也缩小了?”
  胡登点点头,说道:“不错,他们利用‘缩小科技’,把自己的体积缩小了十倍。”
  洛云面上的神情,变得古怪而又难以形容之极。
  “这真是一对不可思议的奇怪夫妇。”他喃喃地说。
  胡登叹了一声,道:“虽然他们把自己的身子缩小了十倍,但比起功臣号来说,还是要巨大的,因为‘缩小科技’可以操纵自如,而功臣号上的人员,只怕已给缩小得有如蚂蚁般大小。”
  洛云道:“他们在那样的情况下,仍然可以继续生存吗?”
  胡登道:“既然阿迪可以生存,那就证明被缩小了的生命,是可以继续再活下去的。”
  洛云苦笑了一下,道:“但他们一定会极度的不满意。”
  胡登道:“不满意又怎样,当一个人变得和蚂蚁一般大小的时候,他们的反抗能力也必然会随之而大大减少。”
  洛云点点头,道:“不错,普尔殊曼夫妇虽然已经很老了,但他俩还是可以很轻易就操纵着轮船上每一个人的命运。”
  胡登道:“也许,他们会用一个养金鱼用的鱼红,让功臣号继续在水面之上航行。”
  洛云苦笑了一下,道:“但食物方面又怎样解决?”
  胡登道:“这种事,不必你我来费心了,普尔殊曼夬妇是科学家中的天才,他俩一定有办法去解决。”
  洛云道:“但大同盟那边又怎样?”
  胡登道:“和平元首想得到‘缩小科技’,来作为扩展势力和敲诈世界各国的本钱,但普尔殊曼夫妇不辞而去,这个梦想自然也给戳碎了。”
  洛云扬了扬眉,虽然明知自己头脑极度清醒,但却还是有着如在梦中的感觉。
  (全文完)
您需要登录后才可以回帖 登录 | 点我注册

本版积分规则

QQ|Archiver|手机版|小黑屋|古龙武侠网 ( 鲁ICP备06032231号 )

GMT+8, 2025-12-27 08:36 , Processed in 0.084297 second(s), 16 queries .

Powered by Discuz! X3.5

© 2001-2025 Discuz! Team.

快速回复 返回顶部 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