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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衣
我是个杀手，是个喜欢穿黑衣的杀手。我爱黑衣，实在不是因为我狠毒、冷酷或者高傲。只因为黑衣实在是很方便。如果晚上要去杀人，那么很好，你已不用换夜行衣。黑色的衣服不大容易脏。就算是再高明的杀手，杀人时难免要沾上血迹。血染黑衣，不那么容易看出来。没有哪个杀手会愚蠢到穿着一身雪白的衣服去杀人，然后带着血 就大摇大摆的走开。倘若被人发觉，即便你技艺高超，被一群小喽罗缠上也不是什么赏心悦目的事情。更何况我们杀手都是自了汉，白衣沾血不大好洗；至于黑衣，洗掉腥臭就好。虽不是吉利的想法，但倘若哪天真的失手，黑衣做寿衣倒也不错。
医生和杀手是很相似的职业。一个拿钱救人，一个拿钱杀人。如果有下辈子，我会去做医生而不是杀手。
有一次一个白衣少年找到我。我说你要杀谁，他说杀我。他是个世家子弟，和我无缘无仇。尽管我知道一个杀手还是该多杀人少说话，但还是忍不住问：你杀我做什么。那少年说我杀人太多，荼毒生灵。于是我仰天长笑--真是个世家子！说得头头是道，但这世上有谁该被杀？有谁不该杀？我不知道。谁都不知道。但是却偏偏有这样自以为正义的无知之人。在他仍在为我的大笑发怔之时，我一剑划过，血滴在剑上，又记下我一笔人命债......
我并不想做杀手。钝器刺入人体内的声音让人作呕。整日殚精竭虑，殚精竭虑的想怎样去杀人，也殚精竭虑的想怎样才能不被杀，夜夜不得安眠。杀人者必被杀，我不过是在杀人中等待那一天到来而已。既然如此，我为何还要做杀手？这不奇怪，如果我能够选择，那么，早没有人们口中那叫做“命运”的东西。
杀手就是要杀人，只要把人杀死了，随便你用什么法子都可以。所以对于杀手来说，更重要的不是武艺的高低，而是杀人的技巧。你可以用一种法子杀掉365个人，也可以用三百六十五种法子杀掉1个人。看着猎物一步步走入陷阱，既没有成功的喜悦，也没有什么负罪感。我已经作了十五年的杀手，早就能做到无视于猎物的痛苦挣扎，把一切当作一件很平常的事情去完成而已。没有办法，杀手若对猎物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
不可以有朋友，不可以有亲人，不可以有任何牵挂的东西，不可以有感情.....这一切都是杀手的羁绊，都是杀手致命的毒。所以我踽踽独行，寻找猎物，独自舔着伤口。
然而我毕竟还是染上了那种毒--那就是感情。当杀手染上这种毒时，他连同他所爱的人就已经死了。我深知这毒的厉害，但当我与那双明眸对视之时，我知道，我十几年来用坚冰铸起来的意志，便崩塌在那一瞬......情感是可以压抑的么？情感是可以控制的么？不是的，至少我不能......世间人心向背，相隔如同天地之遥。又有几人能找到真正与己心意相同之人？
微蜷的眼睫，温香软玉
或许我真的意乱情迷了。
一个夜晚，她还在沉沉安睡之时，我却离开了。只因为那天早上，我收到了一封“拜帖”。你只要过了一天刀尖上的日子，你一生就别想摆脱。我只有离开，除非我想让她一起陪葬。我留下了我所有的钱物，也不知她会明白我的想法，还是把这些当作侮辱？我不得而知。
此后的几年中，我依旧只杀人，不见人。见的，只有一个。谁若要叫我杀人，就要先去约那个人。我信任他，只因为它是我嫡亲弟弟。与我不同，他是个医生。我不怎么喜欢他。我是个杀手，却是个真杀手；他是个医生，却是个伪医生。
一天，他和我说有人找我杀人，且坚持要和我面谈。我向来不愿做这样的交易，刚欲推辞，他递给我一支发簪，说是客人给的。见那发簪，我心头便一紧--那是她的发簪！......
郊外的竹林里，一个白衣少年立在那。那神情和昔年那个不自量的世家子如出一辙。高傲，冷漠，看我的眼神就是那种满怀正义的少年想要除掉江湖渣滓的眼神。
我问：“她在你手里？”
少年只是冷笑。
“放了她，你想要怎样，都请便！”
“一个杀手真能如此情深意重？”神情冷漠的少年一剑过来。
他的剑法很优美。我看着，然后他的剑便刺穿了我的胸膛。钝器刺入人体的声音，依旧难听得紧。
血，染上了黑衣，染红了剑锋，洒了一地......
他那澄澈的眼眸是多么的熟悉，他冷漠的神情和我也如此相似。
他有理由恨我，也有理由杀我。是的，原来......他是我的儿子！
杀人者必被杀，这是注定的命运。我岂非一直等待着这一天？但为什么，心中还抱有一丝生的期望？但......这样也好，太累了，太长了......
地面冰凉。他慌乱地扑倒在我身旁。我看出了他的疑问：为什么没有出手？
这个少年，竟这样挺拔俊秀......我看得出，他恨我，却并不想杀我。血快要涌进我的双眼了，快要看不见他了......我很用力才抓到了他的手，修长有力的手......
“不要慌，回去告诉你母亲，我......很好，而且，从不曾忘了她......”
血染黑衣，难辨痕迹。我最后的话，你可听见......?
（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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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4-9-5 14:25: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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