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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意]苏韩《蓝梦刀》最新17—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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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12-4 20:55:18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十七 蝶羽飘零

  培正走出去的时候,门口有一个人一动不动地站着,与他擦肩而过,好像在看着他,那种目光让人多少有点不舒服。但是当晓枫出来的时候,门口一个人也没了。

  晓枫回到家,决定给自己几天时间好好休息。忽然想自己存折上的数字已经足够三个人醉生梦死,执着一纸文凭又何必。忽然想起高捷。
  高捷没有知觉的双眼,总流露出无限温暖的光辉,令人怀念。但是高捷,此刻又在何方?
  台灯默然,温暖地亮着。灯下的女孩可是在回忆的暖光之中看见了什么?
  原来思念,竟然也可以安慰人。漫漫长夜孤灯之下,知道天地的尽头有一个可以思念的人,那份温暖,已足以使人度过一个寒冬。

  独自走在街上,一个人也不认识,一点事情也没有,一点责任也没有,这种感觉其实奇怪得有点恐怖,自由到一无所有。
  晓枫正漫无目的地走,苻鸩打电话来。
  “看来你倒像很有空的样子,去兜兜风怎么样?……不要回头……对了,向前走一点……好了,等待一分钟,立刻会有意外惊喜。”
  还不到一分钟,苻鸩已经开着车来了。
  晓枫笑问:“怎么这么巧?”
  “应该是我凑巧今天有空。别管是我陪你还是你陪我,想去哪?”
  “随便。走高速到陇江去逛一圈如何?”
  抛开高楼大厦,一片碧绿的田野一马平川。晓枫感叹,“要是能一直在这样的路上走下去该多好。”
  “为什么不能?只要你愿意,我可以一直开到乌第河去看冰雕。”
  “少爷,你有空吗?”
  “怎么你希望我没空吗?”
  晓枫叹了一声,“我倒真希望你永远有空,很多人也许因此能过上好日子。”她见苻鸩脸色不太好,便改口说:“说真的,为什么突然对我这么好?”
  苻鸩笑而不答。那种笑是做过坏事之后的笑。
  晓枫忽然有种预感,有件她不能说出来的事似乎已经发生了,但是因为是“似乎”,所以她还是不能说出来。

  既然不能问苻鸩,只好去问方敏卿。一走近敏卿的画室,忽然听里面女人的声音说:“不行……来了,进去,快进去进去进去进去!!!”
  ──为什么进去?进哪里去?什么人需要藏起来?是个男人还是个女人?或者不是个人?
  敏卿的样子和从前完全没什么两样,根本不像是刚刚说“进去进去进去进去”的那个人。屋子里所有的摆设也都还是老样子,但是某个箱子柜子里面或者桌子底下有一个人,令人神经紧张。
  如果让晓枫把那个人揪出来,你得借给她两个胆子,再加上一张脸。暂时没人能借给她,所以那个人还是好好的藏着。晓枫问:“最近怎么样?你和宝宝都好吗?”
  敏卿说:“还好,那天你怎么啦?”
  晓枫连忙说:“没事!我早就好了。”
  说不出话,晓枫准备告辞。偏偏纷雪来了,带来一个惊人的大消息:她要结婚了。
  晓枫拿着纷雪的喜帖,恍觉时光荏苒,仿佛又换了一纪。只不过几天而已,每个人每件事随时都可能不一样。离开学校这几天之内,晓枫已不是从前的晓枫。
  纷雪问敏卿:“你觉得怎么样。这两天有没有……”敏卿急着截住她的话头说:“没有,这些天你有的忙了,关心你自己吧。”晓枫敏感,发觉敏卿有想瞒着的事。这年头大人物的隐私是钞票,小人物的隐私是话柄,谁也不愿多说自己的事。
  “是呀,”晓枫说,“7月15号结婚,最多还有半个月,怎么这么急?”
  敏卿笑着说:“你不是……”
  纷雪说:“你们想到哪里去了,只有这时候他请得到假嘛,所以就这时候喽。”
  三个女孩子又开始说说笑笑,纷雪说:“晓枫你知道吗?你们报社有个叫‘什么正’的,现在在我们医院住着,这家伙大白天一头从自己家阳台上栽下来,把腿摔断了。”
  “平衡性太差了吧。”敏卿说。
  “是贺培正?”晓枫问。
  “对对对!就是他!”
  “我要走了。”晓枫说。敏卿送她到门外,问:“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
  “我怕问了你不高兴。”晓枫说。
  “既然我会不高兴,你有没有考虑过不问?”
  “我的确没有问,但是已经知道结果了。”晓枫说,“你放心,下次我就算伤心死,也不会再来找你哭!”
  敏卿怔了怔,“怎么啦?我干了什么?”
  晓枫摇摇头,“还有你家里既然有另外一个人,你就别让纷雪说那么多话。”
  “我……”
  里面纷雪大声说:“敏卿,你的新作好漂亮!”敏卿回了回头,晓枫已经走了。
  但是,晓枫,离开的时候没看见身后的方敏卿神色有多悲伤。
  那双深黑的眸子里似乎有一重一重黑暗的巨浪,接连不断地涌来。
  晓枫还是收到姜宁的短信:“培正跌下楼受了伤,有空来看看他吧。”
  晓枫在心里苦笑。──看?难道贺培正还想见她?难道贺培正还有脸见她?

  晓枫拿着稿子走进 Joe 的办公室的时候,本以为是最后一次。
  Joe 像平常一样整个人埋在一堆报纸里,一边不知在忙些什么,一边说:“请坐。”
  “这一期的稿子在这里。”
  “好的,稍等。” Joe 抬起头,戴上眼镜,看着晓枫说:“上次那个人真的是你老同学?”
  “是。”
  “他说的话也是真的?”
  “是。”晓枫说这个字的时候甚至已想到 Joe 会怎么样告诉她永远不要再来这个地方。
  Joe 皱皱眉头,“这么说,你明年是无法完成学业了?你有什么打算?”
  “还没有。”
  “那么,有没有兴趣来这里工作?”
  晓枫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Joe 又说:“这里的环境我想你已经很熟悉了,你的学历虽然不够,但是通过进修应该很快就能搞定。怎么样?”
  “我……”晓枫的声音低得自己都听不懂了。
  “你不愿意?”
  “啊,不,我当然愿意。”
  Joe 笑了,“现代学生的习惯,我不想再追究。不过作为朋友,我还是要提醒你,你的那位老同学那样的人物,最好还是敬而远之。”
  “谢谢。”
  “不愉快的经历就不要再多想了,毕竟人生总是向前走。这两天不妨让自己轻松一下,什么都不要想,渐渐也能知道以后怎么办。”
  “……”
  晓枫走在街上,耳边还响着 Joe 的话:“受挫折虽然不是好事,但是年轻人出点错总比老来再出错的好。就像我,如果现在丢了工作,也许不出两个月就要去撞地铁了。”
  ──不出两个月,这么短,难道 Joe 有什么特别重的负担?

  以后的十几天过的很顺利,只是再去找敏卿的时候却在那里看见了苻鸩,而且只有苻鸩一个人。纷雪问。
  “一直找不到敏卿,你知不知道她去哪了?”苻鸩问,“她有没有告诉你她去哪?”
  “不知道。怎么了?”
  苻鸩沉吟着,问:“你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她生了病?”
  “不知道!什么病?”晓枫心里猛地一抽。
  苻鸩冷笑,“你居然也不知道,还说你是她最好的朋友,屁。你们女人,哪里会有真正的朋友?”
  晓枫说:“我不跟你辩。你现在有没有空,咱们去找她。”
  他们找了整整一天,所有敏卿喜欢去和晓枫知道敏卿去过的地方他们都找遍了,一无所获。
  一个人若是存心躲起来,怎么会让别人找到?方敏卿太熟悉晓枫和苻鸩,他们知道的地方,敏卿都没有去。第二天,是纷雪的婚礼。

  纷雪的婚礼并没有请很多人,新郎潇洒俊朗,风度翩翩,是一个医生。
  晓枫记挂敏卿,只默默地吃东西,很早便告辞,姜宁抢着说:“我送你回去。”
  姜宁已经喝了不少的酒,看起来心情不是一般的不好。晓枫虽然心不在焉,却也发现姜宁有些不对劲。
  晓枫没见过有人开车能这么快,急速地在原始森林般的城市黑夜里穿行,夜晚的灯如流星般后退。姜宁一直把车开到郊外黑暗的田野上,猛地刹住。
  姜宁伏在方向盘上,很久,晓枫摇摇他,原来他已经醉了。半睁着眼睛,对晓枫说:“纷雪,不要,不要离开我……”
  晓枫怔了很久。只觉得事情既突然,又不可思议,又好像有点道理。
  纷雪若不是姜宁信任的人,也不会帮姜宁作那些事。在那个诡异的楼上,内奸就是纷雪,凶手,是苏铭铭和蹁跹其中的一个。
  天地一片黑暗,黑暗的风径自吹过,只有车灯照到那一块巴掌大的地方是亮的,照着前面的路应该无穷无尽的地方,照着路边的野草。
  有时候,作一棵草,也可以这么的自由。
  姜宁终于抬醒了,强笑说:“对不起,我忘了先送你回家。……我送你回去。”
  “你怎么了?”
  姜宁没有回答。
  姜宁回头看着晓枫,终于说:“今天晚上的事,不要告诉别人,行吗?”
  “行。”
  “我送你回去。”
  姜宁欲言又止的样子,终于问:“昨晚我说了什么?”
  “没什么。”
  “不是,我一定说了什么。告诉我。”
  晓枫只好说:“你叫纷雪的名字。”
  姜宁苦笑。
  “纷雪是你的表妹,你们是……”晓枫说不下去了。
  “所以我们没办法在一起。”姜宁笑得比哭还要凄凉,“但是我们明明知道,还是控制不了自己。”
  “你早就喜欢她?”
  “不是。”姜宁转回刚开了十分钟,又把车停下,说:“我受不了了,憋在心里我真的要闷死,晓枫答应我不要告诉别人好么?”
  “好。”
  姜宁沉默了很久,才开始缓缓地说,说出一个故事。故事的男主角是姜宁自己,而女主角是纷雪。
  “有一段时间我很消沉,认为自己是个罪人。也觉得很孤独,不敢去接近任何人。纷雪很关心我,一开始我们谁也没有介意,她是我表妹,我一向对她们就像我的亲妹妹。但是过了一段时间之后,我忽然发现,我对她不一样了,而纷雪……她也喜欢我。感情真是奇怪,晓枫,我也喜欢过你,很喜欢,找不到你的时候,我很焦急,很忧虑,很难过,但是纷雪,我对她那种感觉完全不一样,就好像……好像世上只有她才是我真正完全可以信任的,……你懂吗?”
  晓枫点点头,“我懂,我明白。”
  姜宁接着说:“虽然我们在一起只是两三个月的事,但我们彼此都很清楚,如果我们真的能一辈子在一起,一定会很幸福。但是可惜,不能。”
  现在纷雪已经披上嫁衣,一切已经成为过去。晓枫轻轻说:“算了。不要再多想啦。”
  姜宁苦笑说:“纷雪,她也很难过,她终于决定同她男朋友结婚,是不希望我们两个人都苦苦纠缠没有结果的感情,也不想辜负燕医生。”
  爱情,为什么永远最艳丽也最凄凉?多少人的泪与思念才染就这华丽的青春锦缎?

  而这一时刻,人来人往的兴宁广场依旧如往日一般美丽多情。一片银白色的灯火亮如烟花,灯光洒在行人的肩上,宛若一道道斑驳的月光。
  人流中,某一盏路灯下站着一个人,白色衬衫,黑色长裤,看来是个年轻人。
  又过了一会,一个人走过他身边,若即若离。
  后来的人戴墨镜,西服革履。低声说:“第二笔已经付过了,一个月后拿第三笔。”那年轻人道:“他们盯得我很紧哪!怎么办?”“别紧张,这段时间挺过去就没事。如果你挺不过去,你老妈的住院费就泡汤,你知道后果。”“喂……”
  穿西服的人一闪身,已经滑进人群里,落下一个厚厚的信封。那年轻人回头张望,捡起信封。──这个人,竟然是汴大的研究生,监考谢老师的数理方程,抓住晓枫的那一个。
  ──给他钱的是谁?为什么?他还没走,立刻有两个人挨上来架住他,抢过信封。
  信封里有几份广告,还有一张纸──是电话费帐单。
  那个穿西服的人走在人群里,摘了墨镜。红猴和小兵盯着他,只见他转个弯走进一个公共厕所。许久,许久也没有出来。红猴忽然说:“糟了!”
  在某条街上,一个紫衣红裙的艳丽女子正走在人群中,消失在人流里。

  巨大的城市在微红的晨曦中醒来,一切都沐浴在一片朝晖里。晓枫在回家的路上遇到苏铭铭。苏铭铭说:“早。刚回家?”
  “你家也住这边?”
  “不是,我顺便帮朋友看房子,所以在这里住一晚。”
  晓枫点点头,两人各自挥手。苏铭铭又说:“还有点事想请你帮忙,今晚有空吗?”
  “什么事?”
  “晚上我打给你。”
  天光大亮,晓枫也不准备再睡觉,趁天气好去逛街。谁知苻鸩的电话像追魂一样响了。
  “你现在在哪里?我告诉你,听着,听仔细了,你现在很危险,杀裴之迪的凶手也要杀你。从现在起别理会任何人,也别回家,搭一辆记程车,到我这里来。”
  “啊?”晓枫想起早上遇到苏铭铭,立刻笑了,“没事的吧。”
  “你在哪里?”苻鸩还是问。
  “民政路。”晓枫忽然看见蹁跹在前面,呕吐狼藉,必定又喝醉了。便说,“我要先送蹁跹,先不说了。”
  电话另一头,苻鸩脸色立刻变了,大声说:“不可以!你在哪里?……”
  但是晓枫,根本没有再听。
  蹁跹被晓枫拖着,坐进一辆出租车。她整个人都倒在晓枫身上了,忽然,晓枫觉得全身发软。而蹁跹径自说:“我们去……”
  一如往日的城市里,有匆匆行人在寻找一个人──晓枫。

  晓枫睁开眼睛已经在一间阴暗的地下室,四壁萧然,只有一张床,一把椅子,和蹁跹。
  蹁跹已不是往日的蹁跹,再不是每个人都认识的那个蹁跹。
  惨白的日光灯下,站在晓枫面前的女孩苍白,高傲,冰冷,惊艳,不似人间。
  ──不像神,不像人,更不像鬼,仿佛千年孤独的精魂站在万年无情的风中,恨着世上每一个生命。
  蹁跹说:“我杀人之前从来不说什么,因为杀人很难,很容易杀不死。如果杀不死,我不希望她们有什么可以乱说。只有这一次例外。”
  晓枫觉得自己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只有听着蹁跹说。
  “你因为被学校开除,心灰意冷,一时想不开所以割腕自杀。”
  晓枫勉强说:“但我既不会想不开,也不会自杀。很多人可以证明。”
  “所以我要尽快解决你,警察在查我,有人跟踪我,翻我陈年旧案──都是因为你!”
  “你现在回头是岸,还不算晚。”
  蹁跹喊道:“晚了!从姜宁爱上你那天起,就一切都晚了!”她拿出一把刀,短短的、秋水般的刀锋泛着冷冷的乌金光芒。晓枫吃了一惊,“我的刀?”
  蹁跹唇边露出一丝冷笑,“你的刀。你以为我去你家住,真的是没地方去了吗?”她拉起晓枫的手狠狠割下,殷红的鲜血立刻迅速涌出。而蹁跹还在说:“我就是想知道你和姜宁到底什么关系,我甚至专门买了一个和你一模一样的手机。哈,老天不负有心人,我什么都查不到的时候,裴之迪居然用她的日记本来告诉我。姜宁喜欢你──他一直喜欢的人是你!”
  “姜宁是你的哥哥,他现在已经不喜欢我了。”泪水不知不觉从晓枫的双颊滑落,那么痛,煎人心肺。
  “我不信!总之姜宁是我的,世上只有他一个人疼我爱我,谁也不能把他抢走!”
  “他当你是妹妹!”
  “我不当他是哥哥!没错我是他堂妹,那又怎么样?如果没有你们从中捣鬼,我们照样快快乐乐!……我知道,你和别人不一样,我从楼顶上推你下去都摔不死。呵,我倒要看看你到底有多大本事──血流光了,会、不、会、死。”晓枫一直想按着伤口,却怎么也按不住。
  晓枫忽然笑了,“可惜,你为姜宁恨得死去活来,为他杀人,他还是不喜欢你。他永远也不会喜欢你,没有人会喜欢一个杀人凶手。”
  “闭嘴!”蹁跹一巴掌掴在晓枫脸上,还要再掴,竟然忍住了,眼泪却不争气地流下来。
  “你放了我好不好?我也会对你很好很好的。”晓枫忍不住哀求,“不再想那些情情爱爱,一切从头再来。”
  蹁跹哭得很难过,好像真的心软了,终于还是摇头说:“不可能。”
  蹁跹说:“无论如何,这世界欠我太多。为什么要我孤独?为什么所有人都对我那么冷淡?我一定要讨回来。我要欠我的人付出代价──我要你,死!”
  晓枫唯一觉得有点希望的是,药效似乎渐渐过了,一会会,也许只要一会会,她就能有力气离开。
  蹁跹冷笑着,“诸蕴聆,你以为自己聪明,我杀了裴之迪你还拿我当朋友。那天怎么不干脆摔死,死得还舒服些。”
  但是晓枫忽然站起来。蹁跹立刻抓起刀,扑过来。晓枫等着蹁跹,她本来没有多少力气。蹁跹用刀狠狠戳过来,晓枫躲过,这一刀戳在床上。晓枫反手一掌切在蹁跹后颈──唯一的机会!
  蹁跹回头,好像在笑。晓枫心里一冷──唯一的机会。
  蹁跹软软地倒下去,还是晕了。
  晓枫高兴得想哭,立刻扎住伤口。却发现自己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了。血,已流得太多。晓枫忽然觉得眼前一片发白──甚至还没来得及难过,没来得及着急,就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感觉不到。
  “咚!咣当!”隐隐有一声巨响。

  晓枫睁开眼睛的时候,只见一个身穿白衣,微笑和蔼的年轻男子在自己面前,说:“你醒了,觉得怎么样?有什么地方不舒服?”
  而床边坐着一个老人──温和,微笑的老人。
  ──高捷!

 楼主| 发表于 2005-12-4 20:58:47 | 显示全部楼层

十八:疑云


  晓枫一看见高捷,立刻觉得全身轻松了许多。过去的那些天,她是多么的想念高捷。
  只要高捷还在,其他的一切都不重要。
  生生死死,也都不是那么重要。
  晓枫握住高捷的手,想说很多话,却又好像什么也不想。
  那时阳光明媚,山谷开满山花,他们说了很多话,至今似乎已不记得。
  ──好像,的的确确过去了太久。如果没有高捷,又有什么可以怀念。
  纷雪进来问候晓枫两句,便问那个医生:“她怎么样?”
  “她应该好好休息。”
  
  
  “奇怪,警察居然现在都不来问口供……我在外面看见两个人贼头贼脑的,不知道等着干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纷雪说,“真是怪事特别多。”她说到这里忽然住了嘴,但是晓枫已经全都听到了,而且似乎听得很明白。她立刻问道:“翩跹怎么了?”
  高捷笑着说:“没事的,那些人是警察,他们是来找我的。”
  一听到有警察,晓枫立刻紧张起来,双眼直盯着高捷,看他要怎么办。
  高捷说:“我去见他们。”
  晓枫抓着高捷的手立刻抓得很紧,说什么也不放手。
  高捷笑了,用哄小孩子的方式说:“没事的,我去去就来。”
  晓枫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她就是不放。
  高捷叹了口气,说:“让他们进来吧。”
  晓枫充满忧虑地问:“可以吗?”
  高捷微笑道:“你不让他们进来,他们还不是等在外面?”
  晓枫不说话了,她也知道高捷说的有道理。但是她的眼中仍然充满了担忧和牵挂。
  纷雪说:“可是他们好像并没有要进来的样子……”
  高捷说:“那么,麻烦你和医生先出去,他们就会进来了。”
  纷雪望着晓枫。
  晓枫说:“麻烦你。我们有事跟警察说。”
  
  
  来的是阿鹏──只有阿鹏。李信和零零在外面等着。他们本来只打算问晓枫口供的,却无意间发现坐在晓枫病床前面的人居然很像是一个被通缉已久的大人物。
  商议以后,阿鹏决定进来看看究竟。如果他们没看错,那老头真的是高捷,也不至于打草惊蛇。
  但是事情远远没有他想象中简单,他刚一进门高捷就很严肃地指着他说:“站住。关门。坐下,对,就坐在门口那张椅子上。”
  高捷坐在晓枫的旁边,和晓枫拉着手,两人很认真地面对着阿鹏。这大出阿鹏的意料,他根本来不及干什么,只好先按着高捷说的作。
  “咳咳……那个,诸小姐,我这次来主要是……有些事情我们想请你提供资料。你最后一次见到姜翩跹是什么时候?”阿鹏问。他没有忘记自己是来干什么的。眼看高捷拆穿了他的目的,他只有尽量拖延,分局已经增派人手过来援助,只要拖到援兵到来,高捷就算飞也飞不走了。
  晓枫清清楚楚记得,她那一掌是砸不死人的,也没有砸到要害,但是为什么阿鹏问得好像翩跹出了什么事?──难道?
  难道翩跹失踪了?
  她静静答道:“今天早上。她怎么了?”
  “大约几点?发生了什么事?”阿鹏说。
  “你先告诉我。她怎么了?”
  阿鹏知道这小妞既倔又不讲理,难缠得很。不过恰好,这一次他正好需要多说点话。“希望你同警方合作,否则我没法告诉你。”
  “你不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也恕我没心情回答你的问题。──高捷,你不是有事要同警察先生说吗?”
  阿鹏立刻大声说:“她死了……也不知道你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他也觉得这样的话不像警察说的,改口道:“我是说……姜翩跹小姐,死了。”
  晓枫真的怔了一下,无论怎样死的是谁也应该轮不到翩跹──为什么?
  她急着问道:“真的?她怎么会死?”
  “所以需要你告诉我们发生了什么事。”阿鹏心中窃喜。果然女孩子是好哄的,你引她到另一个话题,她立刻就跟着跑题了。
  “七点左右,我遇见她,然后我晕倒了。”
  “你是怎么晕倒的?”
  “不清楚。”晓枫回答得有点心不在焉,她突然想起在她晕倒以后很有可能是高捷救了她,否则也不会一醒来就见到高捷。那么翩跹的死岂非……她决定暂且不再多说。
  “小姐,你想清楚,细节对我们来说很重要的!”
  晓枫说:“我的确不太明白,我的头很疼。”
  阿鹏还要再问,高捷已经开口说:“你们既然是来找我的,就不必再东拉西扯。咱们出去吧。”
  阿鹏简直有点惊讶:“你……那个……对,出去出去,免得影响诸小姐休息……请!”
  ──晓枫根本没有休息,影响?
  高捷微笑着,“你放心,我不会耍赖的。”
  阿鹏做梦也没想到高捷会这么“老实”,他更不得不小心些了。“是么?”
  高捷说:“我知道你不希望误伤了谁,我更不想。”他又叹了一口气,“人越老就越想多活几天,其实像我这样,又老又瞎,活多久又有什么意思?”
  阿鹏看着高捷,在他眼前的只是一个又老又和善又瘦弱的瞎子。──高捷?阿鹏忽然很同情这个老头。
  晓枫握住高捷的手,只希望这一点点时间长些,再长些。高捷的手是温暖的,宽大的,像是有魔力一样,那种温暖的感觉一下子就传遍晓枫全身。而她能握住这只手的时间是这样的短。
  高捷又说:“如果你是我,你就会知道像我这样的人,在哪里也差不多。也许监狱里有人照顾,好过在外面东躲西藏。”他笑着对阿鹏说,“其实,我已经跑不动了。”
  晓枫心里又掠过一阵焦急。高捷已经笑着对她说:“我出去一下。”晓枫还没有来得及有一点点的表示,高捷的声音已经传来:“我很快就回来。”
  手,松开了。
  晓枫看着高捷的目光是那样明亮,充满了信任,好像高捷什么都看得见。阿鹏忽然很恨她那双眼睛。而高捷已经站起来,走出去。
  阿鹏一走出去,晓枫的眼睛立刻泛起了泪花。──她真的有那么坚信吗?这会不会是她最后一次见到高捷?会不会?
  
  
  似乎是一阵空白的寂静之后,忽然有几声枪响远远地传来。接着又是难堪的寂静。
  晓枫没有表情,也没有动。失血过多,她的脸白得没有颜色,整个人看来像一尊石像。
  该发生的都已经发生了,看到与否,知不知道都已经注定。晓枫忽然有种想大哭一场的冲动,她第一次这样清楚地发现,有些事根本不容人去改变。她也是第一次感觉到如此的无能为力。
  又是如此的,盼望。
  高捷……
  除了诸宸,晓枫第一次如此的盼望和一个人在一起。当初她那么想念姜宁,却也没想过要和姜宁在一起。
  命运,真正像一把刀,一下子隔断了所有的盼望。──高捷,还活着吗?
  一片淋漓的血迹忽然染红了晓枫的视线,大片鲜红的血迹,那么多次,她看到别人的血,也看到自己的血。尸体,伤口,血肉模糊。
  
  
  不知道什么时候,晓枫迷迷糊糊睡去,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忽然发现床头多了一大束鲜花。
  大朵的百合开在窗口的阳光下,屋子里笼罩着一片生机。
  纷雪笑眯眯地对她说:“你看谁来看你?”
  来的竟是敏卿!
  晓枫和苻鸩拼命都找不到的敏卿,忽然从天而降,落在晓枫的面前。
  晓枫笑着说:“你来就来了,还学人买那么多花,好像我没人送花一样。”
  敏卿说:“花倒不是我买的,你的确不是没人送花。”
  除了敏卿,那么……也许是苻鸩……一想到苻鸩,晓枫不说话了。有时候谈到苻鸩,敏卿的样子会有点不自然,晓枫猜想可能有些事情是自己不知道的,她不知道从何说起。
  或者这束花不是来自苻鸩,而是……
  高捷……晓枫耳边一响起这两个字,敏卿和纷雪明显看到她失神。纷雪说:“我先出去了,你们慢慢聊。”
  高捷的消息一定很快传来,晓枫忽然很怕,很怕下一秒。
  敏卿没有惊醒晓枫,静静等她自己醒来。晓枫问道:“苻鸩说,你病了?”──还是不能不提到苻鸩。
  敏卿轻轻一笑,说:“没什么。”她笑容平和,脸庞白皙,气色很好,哪里有一点生病的样子?晓枫便放了心,改口说:“坐啊,别老站着了。”敏卿的肚子已经很明显,晓枫总怕她累着。
  敏卿笑着说:“别把我当成千金小姐似的。”这时,纷雪领着阿鹏走进房间。
  晓枫心里猛地一紧,只听阿鹏问道:“高捷藏在哪里?你说他藏在哪里?!”声音里似乎有说不出的焦急愤怒,甚至威严。阿鹏脸色铁青,眼睛有些发红,满脸都是怒色,甚至──愤恨。晓枫忽然不那么紧张了。
  看来阿鹏带来的,对她并不是坏消息。
  阿鹏见晓枫不说话,又大叫道:“你说!你一定知道他在哪里!你告诉我他在哪里!”晓枫还是不说话,阿鹏忽然暴怒,指着她鼻子骂道:“你这个婊子!蠢货!你知道你包庇的是谁?高捷!杀手!杀人犯!我看他什么时候杀人灭口,别报警让我救你!”
  纷雪发觉情况不对,连忙连推带架,把阿鹏拦住,不让他靠近晓枫。又有两个护士闻声赶来,三个人合力把阿鹏推出病房,但是阿鹏已经近乎疯狂,三个女人根本推不动他。吵得路过的两个医生不得不一起把他拦住,五个人架着阿鹏一个,他两脚都离开了地面,被众人推得一路滑开。一边仍然大声叫着:“诸蕴聆,你知不知道高捷杀了零零,杀了李信?!你要是有一点天良,你告诉我他在哪里!我一定要查出高捷在哪里!……我女朋友死了,我要查出凶手在哪里!……”
  阿鹏就这样被架出病房,晓枫听着他越来越远的吼声,嘴角飘过一抹微笑。
  ──只是微笑,一点也没有感伤。高捷逃走了,她自然开心。但是那两个警察呢?那个失去女朋友的警察呢?
  晓枫仍旧半靠在枕头上,她甚至一句话也没有说,阿鹏就跑来把所有的事实全都说给她听。阿鹏说出了所有的事实,她仍是一句话也不用说。
  ──那浅浅的笑容里,究竟包含了多少的冷漠?晓枫,也是这么样冷漠的么?
  难道所有的女孩子都有如此阴险温柔的智慧,不说话,不动手,就完成了所有的事?
  
  
  一直没有高捷的消息,但是没消息就是好消息。晓枫渐渐好起来,她的主治医生白玄羽恰巧是纷雪的丈夫,受纷雪所托,对她关怀备至。
  晓枫的床头仍然每天都有一束花,仍然不知道是谁送的。晓枫也没空去猜。
  阿鹏大闹医院之后,换了另外几个警察来查问翩跹的案子。从谈话中,晓枫猜到翩跹是被人杀死的,警方怀疑杀死翩跹的就是逃得无影无踪的高捷。
  晓枫并没有提起那天早上苻鸩给她打电话的事,她不想给苻鸩找麻烦。事实上,她甚至有些怀疑杀死翩跹的就是苻鸩。因为那天,苻鸩很明显知道这件事。
  晓枫忽然很想念苻鸩,苻鸩来了,她至少可以问一问这些她一直疑惑的事。
  苻鸩这段时间一定在忙什么,一直不见人影。
  晓枫等得有点不耐烦了,开始考虑打个电话给苻鸩。
  ──但是恐怕他以为我想他,这种自大的男人都这样想,误会起来多不好意思。晓枫想到这里,放下了电话。
  ──你以为你是谁,平时对人不理不睬,有事就去求人,他有空理你已经不错了。晓枫叹了口气,拨通了电话。
  
  
  苻鸩的反应倒也平常,晓枫有事就找他没事就不理他他已经习惯了,并没有多说什么。
  翩跹的死是晓枫最关心的,苻鸩也的确知道很多她不知道的事。
  他们没有在医院谈,因为怕人听见。依旧是苻鸩开车,沿着公路一路开到郊外。
  “你知道翩跹是怎么死的?”晓枫问。
  “你可以直接问是不是我杀了她。”苻鸩说,“的确,我看到她的时候她如果还活着,我的确可能杀死她。”
  “你看到她的时候,她已经死了?”
  “嗯。”
  “那……怎么回事?”
  “那天早上,我打过电话给你,就知道有点不对,立刻叫弟兄们分头找,还好能及时找到。当时你昏倒在地上,姜翩跹趴在你旁边,背上插着你那把刀,她中了不止一刀,已经快死了,还挣扎着想要掐死你。”
  晓枫打了一个寒战。
  “我推开她,先帮你止血,然后拔出你的刀。姜翩跹根本活不成了,所以我也没理她。我正要带你离开,就感觉到高捷在附近。
  “诸宸要他保护你,他倒真不错,来得很快。我不想再遇见他,你知道的,我们谁也不敢给对方时间,一碰面就会出手,一定又是个两败俱伤的下场。那样的话,可能我们谁也没机会管你了。所以我暂时躲在一面墙后面。”
  晓枫想到当时时他那么顾着自己,不禁看了苻鸩一眼,苻鸩接着说:“我本来想等高捷走近些,把握大点就收拾了他。高捷没有发觉,我还可以多点打死他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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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12-4 21:01:11 | 显示全部楼层

十九 过往浮生,烟花一瞬


  晓枫吓了一跳,虽然知道高捷没事,仍不免惴惴不安,问道:“那么,后来呢?”
  苻鸩刚要说话,电话响了。苻鸩接了之后没说什么,直接掉头回去。“我送你回医院。”
  “什么事?”晓枫问。
  苻鸩答非所问地说:“这时候,方敏卿一定在画室。”
  “那又怎么样?”
  “我有事找她。”苻鸩常常这样,每句话的每个字都很简单,拼在一起便有很深的意思。
  “你说──这个电话是她打来的?”
  苻鸩笑笑,很是轻蔑。
  
  
  晓枫走进医院门口,一边想着苻鸩说了一半的事,看来翩跹是高捷杀死的没错,可能翩跹袭击高捷,却被高捷发现……这时有个一瘸一拐的人擦肩而过,医院里多得是伤病号,晓枫并没有太留意,却总觉得有点不对,回头看已经不见人。
  “奇怪,怎么这么快不见了?”
  第二天,晓枫在走廊里看到敏卿。敏卿居然也在这家医院,也许的确有点事是晓枫不知道的。敏卿的鼻子有点红,好像着凉的样子,“你怎么样?”
  “好了很多,你为什么住院?”
  敏卿笑了,“住院,当然是因为有病。”
  “什么病?严重吗?”晓枫心中惴惴。
  “没什么,仅仅是──cancer。”
  “啊?”晓枫惊得快要呆住了,“你说什么……”
  方敏卿依旧平静,小巧的嘴边还有一丝笑意。但那目光告诉晓枫这是真的,不然方敏卿不会这样平静,平静得像水,像是……神明。
  她一早就已经知道这件事,自从她把手袋忘在医生那里,自从她突然失踪……不错,那么多本来不会发生在敏卿身上的事就那么发生了,晓枫现在才明白,这些小事里隐藏着这样的事实。
  “究竟是什么……多久了?”晓枫甚至连“癌”字都不愿说出。
  “是胃,发现两个多月了。医生告诉我的时候,我自己都不信。”
  “那么你的宝宝……”
  敏卿微笑了,“他没事的。”
  “那就好。你治病不会影响他吗?”
  “所以我现在只用中药。”
  晓枫又是一惊,“那怎么行?”
  “先别说这个,你能不能帮我一件事?”
  “当然可以!”晓枫忙不迭地答应,何止一件,一百件也答应。
  敏卿缓缓说:“如果我有什么事,我想你做我宝宝的妈妈。我知道这件事很难但是你能不能……”
  晓枫不知道说什么,只是仔细地看着方敏卿,其实她现在最想问的是:你是不是真的会离开这人世?但是不忍。
  敏卿又说:“我小时候什么也没有,没有爸爸妈妈,世上这么多人,没有一个人关心我。别的小朋友过年过节有新衣服穿,我从来也没有。没什么,我告诉自己早晚有一天我一定会赚回来。到那时我要最漂亮的衣服,最舒服的床……后来我学会了画画,还用卖画的钱买了很多东西,买了自己的房子,谁知道现在……”敏卿轻蔑地笑着,望着窗外,“我那么努力得到了什么?到现在得到了什么?方敏卿你真是没用,现在什么都有了,你又要没命。”
  晓枫努力忍住泪水,却还是忍不住,“别这样想。”
  敏卿停了停,接着说:“我是个孤儿,知道一个小孩子无依无靠有多难过,我不想我的孩子将来和我一样。晓枫,可不可以答应我,帮我照顾他。你可以让他快快乐乐地长大,让他有一个最好的妈妈,最好的家庭,上最好的学校……我不能给他的,你都可以。”
  晓枫答应,她当然会答应,这件事在她的心里压着,生怕某一天失去方敏卿。
  这一天之后,似乎很多事都不再一样。
  往事消失在光阴里,慢慢地改变了一个人。
  
  
  晓枫仍然喜欢站在那个窗口,看着下面经过的路人,一草一木。一个熟悉的身影不经意地穿过她的视线,一跛一跛地走出医院。这个身影很熟,晓枫忽然想起这是曾经的好友贺培正。这一跛一跛的姿势又让晓枫想起曾经在医院门口遇到的那个人──正是他,贺培正一直到医院来干什么?
  晓枫忽然想起些什么,难道那些花……
  晓枫拨通了培正的手机。
  “哪位?”
  “晓枫。”
  “你好。”
  “喂,培正。我们之间是不是有些误会?”
  电话那边沉默了三秒钟,然后挂断。培正关上电话,自言自语道:“你可不可以不要这么聪明,虽然被你误会是很难受。”
  
  
  一个中年人来找晓枫。这人长相平常却穿得很庄重,西装领带白衬衫,光可鉴人的皮鞋,拎着一个黑色的手提箱。若在高级写字楼里这份打扮很常见,在医院就显得有点变态。
  “喂,聆聆?”西装革履的人小痞子一样坐在窗口,看见晓枫走来就问道。
  “你是?”
  怪男人拿出一张纸片:“我是高捷的朋友的朋友,高捷现在很想见你。”
  纸片上画着一只豆角。
  “他在哪里?”
  “我会带你去。”
  “他现在好吗?”
  “很不好。”
  晓枫抬起头,“我认识你,你是我哥哥的朋友,叫邓纯。”
  邓纯懒散地笑笑。
  敏卿的手术安排在下星期,做手术取出宝宝,晓枫有点犹豫,怕敏卿没人照顾。敏卿却让她只管去,“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有纷雪照顾我呢。”
  
  
  邓纯领着晓枫辗转来到燕京的乡下,那时燕京属于大金国境内,从大宋到大金颇费辗转,有邓纯这样的老手领路才安然无恙。
  高捷病睡在床,没有知觉。
  高捷上次在医院附近和警察枪战的过程中也受了伤,他已经年迈,又屡次受伤,旧病复发就特别严重。
  晓枫握着高捷的手,仿佛还是以往一次次共度难关,高捷一次次地救她,不顾一切地保护她。
  高捷的手很瘦,却很温暖。
  只有这一个人,世上只有这一个人毫无保留地帮助她。
  曾几何时,她那么盼望和高捷相见,见到却又是永别。
  现在才知道那是种相思,真的相思,不管对方是谁,做过什么,不管相处的机会多么少,依然如是。
  晓枫把高捷的手贴在自己脸上,想,也许我真的喜欢过他。这种感情已分不清是亲情,友情,还是爱情。
  可惜高捷已经老去。相聚的同时意味着别离。
  
  
  邓纯一直在外面等着。“是他想见你的。”
  “谢谢你。”
  “我应该高兴才对,他不仅扔下我们不管,而且还杀死我母亲,现在,全都算了。”
  晓枫心中一片茫然,高捷人都已经不在,往事当然全都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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