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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日如火，仿佛是老天爷把地球当成了他的红薯。
压上了最后一发子弹，我推了推身边正扎绷带的大飞，“刚才是第几次了？”
“十三，不对，是十五次。”大飞满不在乎地边动作边回答我，浑没把已经流出体外的肠子当回事。
阵地前横七竖八地躺着两、三百具尸体，最早报到的几具因为曝晒时间过长已经开始变色，甚至已经开始散发阵阵恶臭。离我们五点钟方五十米，是口枯井，也是那些尸体存在的理由。
一九九六年至一九九七年的新疆，是我此后一生难忘的地方。东突、车臣及阿拉伯志愿军、土耳其特种兵以及西方雇佣兵甚至所谓的“日本志愿人员”，全都集中在了中国新疆，只是为了一个历史名词──东突厥斯坦共和国。
恐怖袭击、武装偷袭，曾经只在国际新闻中才能听到的名词开始成为中国新疆居民生活的一部分。中央宣布新疆为战区，当年的所有新兵都在训练营中承受了真正的魔鬼训练。没办法，训练完毕后我们就将成为新疆战区的一员。
经历过战场生死考验的人都明白当国家机器把热血沸腾的年轻人送上血肉横飞的战场前，总会违心地给出一个正义的理由，我们得到的就是──为了共和国！
总有一些看多了《天赋人权》之类的垃圾的所谓精英会批驳这些理由，以此作为自己逃避国家义务的理由。他们的借口就是──别做炮灰。他们不知道一件事，一个真正上了战场的士兵之所以会在九死一生之后继续留下，只会为了一个理由──为了兄弟。
自从陈东一个月前在克拉玛依被炸断双腿之后，我们心里就只有一个念头──为陈东报仇！也正是为了这个理由，我们现在才会在伊犁谷地沙漠中阻击眼前这支日本武装部队。
我们身后三十米处是一座废弃的三层砖房，一楼的大厅里整整齐齐地摆放着包括老黑在内的五具战友遗体。仅仅在两小时前，老黑还尽情地向着蜂拥而来的小日本抛洒手雷，直到一发7.62毫米狙击弹穿过他的头颅。
老黑是我们的第五名牺牲者。班长则是第一个，在小日本的第五次冲锋中，单独防守侧翼的他在来不及换弹夹的情况下挂着十颗手雷冲向了鬼子。硝烟散尽后在已经四分五裂地他周围躺倒了将近二十头日本猪。
＊ ＊ ＊ ＊
就在昨天，完成剿灭东突基地的任务后的我们因遇上了特大沙尘暴而与大部队失散。63步战令我们免于葬身沙漠，可在先前战斗中受损的雷达与通讯设备让我们彻底成为沙海中的孤舟。被击中腹部的副班长因伤口感染而发起了高烧，战车上以及所有人随身携带的饮用水都早已被集中管理，重伤的班副则由全班一致通过可以无限制饮用。到了今晨我们发现了这栋沙漠中孤独的建筑时，全班的饮水已不足两壶。
院前的水井曾让我们兴奋异常，但在下井勘测后我们所有人的心都凉了半截。从井中的情况来看它已干枯了至少几年了，老山东和王强两名老兵钻探了半天也一无所获。失望的我们正准备离开时却意外地收到警戒的大飞发来的讯息──有人。
迅速做好战斗准备，一辆丰田敞蓬越野车出现在了我们的视野之中，三名东方面孔的武装分子和一名当地装束的向导向院落走来。班长迅速通过手语告诉大家──一级戒备，随时准备战斗！
向导居然懂英语，只见他一面指着院落一面向着后面几人喊着：“Water here，water here。”但身后三人却始终以小队队形持枪前进，而他们手中的M4明白无误地告诉我们──敌军。班长再次以手势通知我们：尽量抓活的。
对方即将进入我们的包围圈，可打头的武装分子突然死死地盯着地面──我们还没来得及清扫的脚印。那家伙回头喊了一嗓子，就是这一声让我们所有人肾上腺素分泌突然加快──那是一句日语。
＊ ＊ ＊ ＊
战斗开始，战斗结束。
最外围的大飞击毙了断后的小日本，最前边的倒霉向导则被王强打中了眉心。中间两个还想反抗，一跃而出的老黑和我一枪托一个就把他们收拾了。
越野车上除了武器弹药外一无所有，两具尸体上也没有任何有价值的东西，我们只好把注意力放在那两个俘虏身上。
打头的俘虏四十岁左右，即使是在烈日的炙烤下仍然如标枪般挺立，甚至连眼角的血迹也不屑擦拭，浑身上下散发着浓郁的军人气质；另一个二十出头的与之相比简直就是一头烂泥，居然手捂着被老黑敲肿的眼圈哭鼻子，歪歪斜斜地站着仿佛一棵随时会倒的蛀树。
班长拿着一小杯水出现在两人面前，中年人始终目不斜视，丝毫不顾自己已龟裂的嘴唇。另一个小子却仿佛被抽走了魂似地死命盯着班长的手，班长的手故意一抖，几滴水珠在小日本的惨叫声中迅速被黄沙吸走。不等班长下命令，老山东和大飞左右一夹，把小日本带到了另一边开始问讯。
问话很顺利，在清水的诱惑下小日本将所知道的一切说了出来。离此地两公里处，就有五百名“日本志愿军”，指挥官是一名前海上自卫队的三佐和原第七装甲师的一个一尉，那个始终挺立的中年人是前陆上自卫队特种突击队的一名军士长，目前担任这支部队的军士长，下属士兵的组成则极其繁杂，既有自卫队士兵，也有警察、暴力团员，甚至还有许多加入右翼团体的学生，眼前的小日本就是东京大学的。至于他们的任务，小日本因为军衔过低，知道得并不清楚，只隐约听同一部队的大学学长告诉他是要“突袭支那武警军火库”。由于是突袭行动，所以部队没有重型武器，五门车载迫击炮就是他们的火力支援。
小日本心有不甘地向中年人走去，边走还边回头死盯着班长手中的水杯。当他经过中年人身边时，中年人忽然出手。我们都没阻止，只是默默地看着小日本那渐渐变成猪肝色的脸和慢慢凸出的舌头。
扔下已瘫成烂泥的小日本，中年人用一种心愿已了的表情看着我们，眼中甚至还带着一丝嘲弄。
班长挥手制止已勃然大怒的老山东，将那杯清水递到中年人面前。虽然还有些抗拒，但终究抵不过干渴的折磨，一把抓过水杯一饮而尽。
＊ ＊ ＊ ＊
“回去告诉你们指挥官，只要投降，就有清凉可口的水。”中年人早已远去，可班长的话还在我们耳中回荡。“这家伙不会是渴疯了吧？”大家虽然都没说话，可眼神中早已体现了大家的心声。
“狗日的疯子，说是志愿行动，还让老子把枪留下再走，这不摆明了逼老子参加嘛！”王强边挥汗如雨地埋着地雷，边用十里外都听得见的声音抱怨着。大家心照不宣地边笑边干活，只当在听他讲相声。
说不怕是假的，我们只有十三个人，副班长受了重伤，受了轻伤的步战副驾驶也被抽调出来照顾他，能参加战斗的人只有十一个人，从常理来讲，对付五百人有死无生。不过当时歼灭东突营地时缴获的三十颗土制触发雷都在步战里，再算上我们每个人自带的一共十三具一次性PF89，我们的火力并不弱于倭寇。当然，就算那个小日本撒谎骗我们，我们还有一样秘密武器──当时停在屋后的步战。本身自带的12.7高射足以在阵地前构筑一千米的死亡地带，车里的69四零火箭筒也可以部分抵消对方迫击炮的威力。
埋完最后一颗地雷，清扫完所有脚印，我们陆续进入隐蔽阵地，静静地等待着倭寇的到来。正做着战斗准备的我隐越听到随风飘来的班长的抱怨：“操！要是象美军一样配备单兵电台，又何必让弟兄们在这里送死！”
一列阴影开始浮出地平线，倭寇的第一次冲锋开始了。
＊ ＊ ＊ ＊
十几辆丰田的残骸还在熊熊燃烧着，周围散布着几十具残缺不全的尸体。倭寇潮水般冲来，又潮水般退去，而我们甚至还一枪未发。以密集队形突击，就算没有地雷，我们一样能给对方造成差不多的伤亡。也不知道对方的什么三佐、一尉在自慰队里除了打手枪外还学过些什么，难道是打飞机？
中年人举着白旗紧跟在一名军官身后出现在我们的视线中，然后停留在了阵地前50米，班长拍了拍我，一起走向了对方。
三十多岁的中等个子，唇上两撇倭式胡，眼中满是混杂着自卑的自大，这就是那个军官给我的第一印象。等到一开口，对他的厌恶更是开始直线上升──“支那军人，你们是无法阻挡伟大的天照大神的后代的，立即投降，我们可以保证你们的安全。”老实讲，虽然带了点闽南与东北混杂的腔调，但他的普通话还是比许多著名演员标准得多。
“倭寇指挥官，可能你的下属没有转达清楚，我重复一遍，只要投降，就立即可以喝到甘甜无比的清水。”必须承认，班长的广东腔让我都感到汗颜。
“八嘠！”按捺不住的小日本右手伸向腰间，但又突然停止──原本背在班长背后的81已经出现在了手中。我和中年人也各自将枪口重新指向地面。
“傻屄！”难得讲了句标准的普通话后班长扭头就走，只留下傻愣愣的对方站在原地思索班长说的是哪国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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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次了，连班副也加入了战斗，被炸断履带的步战前的尸体增加到了四百多具，而身后大厅里也多了老山东──他是我们第四个被爆头的人。狙击手是王强，可他为了抢回班长的遗体被一个重伤的鬼子刺中了大腿，撑回阵地就不行了。
又是一面白旗出现在了我们面前，除了军官没变之外其他都不一样了。十分钟前中年人和另一个年轻的军官在已经溃退的鬼子的衬托下继续向我们冲锋，直到老山东和班副把他们打成筛子。
班副用步枪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向对方走去，临走时还少有地用严厉地口气命令我们继续坚守阵地。
鬼子军官已明显失去了耐性，距离虽远，我们还是能很清楚地听到它的咆哮。忽然，我们看见平时温文尔雅的班副做了一个他这种人不应该做的手势──他向对方伸出了中指！
仍然虚弱的班副忽然闪电般冲出，然后我们就看见鬼子军官象只空麻袋般软了下来，举白旗的鬼子兵正想拔枪，只见班副左手银光一闪，那家伙便捂着咽喉倒下。班副艰难地转身，用尽全身力气向阵地跑来，副驾驶小包不顾班副的严令冲出阵地迎接，然后，我瞥见了左前方一架车辆残骸后火光一闪。
班副的头上突然爆出一蓬血雨，已冲到他面前的小包不顾一切地拉着他就后撤，但残骸左下侧再次响起枪声，然后小包抱着班副一起跌入战壕，红色的鲜血与白色的脑浆从他左眼快速涌出。
我操！拿出最后一筒89，我不加瞄准地便向残骸发射，惨叫声中，一枝M24和断手残肢一起飞上半空。
大飞已陷入昏迷，方明拖着断腿将最后一个弹夹交到了我的手中，抱着大飞斜靠在大厅的柱子边，先是微笑着指了指挂在自己脖子上的光荣弹，又看着我向外面努了努嘴。
刚走出院落，半空中忽然响起炮弹的呼啸声，我条件反射般地卧到，然后，就听见身后传来一身巨响。
我冲入已成废墟的屋子，方明和大飞的脑袋都软软地耷拉在了一边，方明的左手，还紧紧地捏着那颗光荣弹。
从方明手中纂出光荣弹，我慢慢步出院落，小日本的最后一门迫击炮进行着倭寇的最后一次炮火准备，零落的炮弹掀起阵阵黄沙，十八次，这是最后一次冲锋了。
几十名小日本以比第一次时更密集的阵形向我冲来，三十发子弹很快就没了，剩下的十几个倭寇视若无睹地继续着他们的冲锋。
攥紧光荣弹，我静静地看着冲近的小日本，心中一边默默计算着拉环的时间，然后，........................................
小日本们扔下了手中的武器就向枯井跑去，小日本投降了，可我仍然没中断计算。发现被欺骗的倭寇的反应是完全可以预计的，饥饿能使人虚弱，可干渴足以令人疯狂，尤其是满心以为可以喝到水的受骗者。
有一瞬间我以为自己在做梦，围在“枯”井边的小日本们用一切可以盛水的东西从井中舀出清澈的泉水，边喝边用日语哭喊，估计是在感谢他们的天罩大婶。
他们刚才发射的迫击炮弹打穿了沙层，泉水又重新涌了出来。
我静悄悄地踱到他们身后，拿走了他们所有的武器。
＊ ＊ ＊ ＊
傍晚，起风了。
十几个喝饱了的小日本跪在沙上仰头望着坐在步战车顶仍滴水未进的我，几个曾经想反抗的家伙的尸体横卧在他们中间，我也不知道一整天没有喝水的自己还能坚持多久。
远处忽然传来发动机的轰鸣声，俘虏开始了明显的骚动，扫倒了五个仍然无法使他们彻底安静，谁都不知道来的到底是哪方的人，如果是他们的援军的话我只有死路一条。几个小日本看着我的眼神中已露出凶光。
＊ ＊ ＊ ＊
一队63步战出现在了我面前，一个年轻的军官走下战车目瞪口呆地看着我和那些垂头丧气的小日本，我则用一种近似与恶狼的姿势扑向挂在他腰间的水壶。 战友的遗体已经全部抬上了直升机，半空中的我最后望了一眼黑暗中的废墟，那里有我的战友们的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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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仔卡
发表于 2005-12-28 21:04: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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