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1) 戈壁的边缘,依旧不见生机,一眼看去,尽是砾石与沙尘,不尽的荒凉。 月光却很好,将无垠的旷野洒上一帘素辉。 那棵生存了不知几载,却有不知死去了多久的枯树,在这月光里显得说不出的凄寒,摇摇欲倒。 蹄声急促,三匹快马疾驰而来,倏忽之间,已冲至树前。 一个面容清癯的中年人。清寒的脸庞,清冷的目光,清瘦的腰里围着一条长鞭。 一个满面粗豪的汉子,粗黑的眉毛,粗壮的身材,粗大的手里拎着两柄硕大的铜锤。 一个素面的女子,冷而清的双眼,单薄却倔强的嘴唇,身侧带着一只小包袱。 却正是伯乐,铁匠与百合。 (2) 百合下马之后便奔向了这棵老死经久的枯树。 在树前丈远立定之后,推了推身上的包袱,一掐指诀,口中念念有词,但有如蚊蚋一般,听不清楚。 转息间,便见百合,一合双掌,叫声:“开” 她面前的沙砾竟是不住的跳动起来,脚下的地面也是微微震动,似有物体欲破土而出。 果然,须臾之后,只见一件黝黑的东西随着这震动,缓缓的移了上了,上宽下小,刷满黑漆。 竟是一口棺材。 铁匠一咧大嘴,笑道:“哈,在一起这么久了,还不知道你竟是一个忍术高手。”、 伯乐在一边接口,道:“要不然在这么大点的地方,如何才能藏住人呢?你也 就做不成老九了。” 百合始终不曾言语一声,只是用掌风扫落了棺材上失效的封印。 棺材盖立脚不住,睡倒在地。 一个粗眉大眼,脸膛黝黑的粗壮汉子,立在棺材中。 果然是流沙镇的铁匠老九。 只是老九此时嘴角的那一抹诡异的微笑,却让百合悚然大惊,惊叫一声:“退!” 话音未落,老九以及那口棺材已经炸裂开来。 饶是三人见机不妙,速退之中还各各劈出了一掌,如此之下却也挡不住爆炸的碎片以及里面裹杂的的暗器,察伤了不少。 (3) 百合一振丈余,正是靠向了那棵枯树。 可是那棵枯树突然间竟然活了。 一蓬硕大鲜活的枪花,爆闪而出,炸开了枯树,炸向百合的后心。 百合的去势不变。 她也变不了。 没人能在这么巨大的惯性之下,在退回去。 但是这蓬枪花却在百合诡异的折身之下,炸空了。 百合竟是硬生生的横移了出去。 伯乐的身子还未落下落下,他已抽出了他的长鞭。 甩手抖的笔直,一下便刺入了,本该落脚之地,借力之下又跃了开去。 随着鞭梢却钩上来一个手持短剑的汉子,鞭梢正刺在他的胸口。 铁匠的身子相当笨拙的撞向了一个带着虎爪的虬髯汉子, 蓝油油的虎爪在凄寒的月光下狰狞的破土而出,欲咬断铁匠的喉咙。 铁匠的轻功也的确不好,他做不到百合那样的折身。 铁匠的武功也比不上伯乐灵巧,事实上他 的双锤也只有在贴身肉搏中才是其长处。 铁匠不是铁做的这避无可避 的一撞之下,绝无幸免的可能。 于是铁匠扔出了他的那柄以赤铜所作,重六使斤的铜锤。 那秉铜锤正撞在心喜如狂的虬髯汉子的胸口上,曲去势不停,在砸断了 他的六根肋骨,砸碎了脏腑后带着尸身又飞出了两丈。 当百合的短剑割断了那名枪手似的喉咙后,茫然的看向伯乐,却见伯乐昂首向天。 天上有月,月寒大漠。 二 (1) 这是见斗室。 无帐无幄,无灯无火,无椅无桌。 一名锦衣少年,黑暗里看不清面目,面向了墙壁站着。 他的身后是一个黑衣的中年大汉,低眉垂手恭敬的立着。 “他们已到哪儿了?”锦衣少年问道。声音竟是说不出的嘶哑,艰涩。 “岳阳”中年大汉立时答道。 如果有人见着这大汉一定会吃惊,因为,金陵的“金玉满堂”的堂主是个跺跺脚整个武林都要抖三抖的人物,此时在这个锦衣少年面前竟是如此的恭敬。 接着便是无尽的沉默。 半晌,少年一挥手,中年汉子,躬身而退。 “他们真的要舍近求远么?”少年喃喃自语。 (2) 金乌西坠,残照当楼。 傍晚的岳阳楼,却突然热闹了起来。 石敢当拎了他的六尺长的开山巨斧,句那么大摸大样的在小二惊惧的目光里走上楼来。 刘老板,一个穿着 锦绸的富家翁打扮的中年人,扫了眼那柄大斧,却慑于石敢当的瞪视过来的目光,连忙低下头饮茶。 “怕不有百八十斤重。”半晌,他衣襟忍不住对坐在左首的账房老何说道。 那账房一张脸清森森的,长了几根焦黄的鼠须,小眼滴溜溜的乱转,却是没有说话。 刘老板有对着坐在对面的青年人低声说道:“你是不是认识他?他怎么一直盯着你看哩?” 青年人长的极为俊美,扭头看了一眼:“恩,你不晓得他?他就是大响马王大虎。“ 刘老板摇摇头。 青年人突然一紧眉头道:“老板,你们是不是运了什么好东西?怕是在看你们吧。” 刘老板的脸登时绿了,听着青年人说什么石敢当如何凶残,身子禁不住一阵发抖。 眼睛又扫了一眼巨斧,越发的浑身不自在起来。 还是那旁边的账房活泛,说道:“掌柜的不是约了本地的马掌柜的么》” 刘老板连连点头,道:“对,对,对。时间也差不多了,这就去吧。” 话未说完,已经起身欲行。却有一转身,对了青年说道;“小哥,没事也一快去吧。” 青年人道:“不用 了,我还得会会朋友》” 刘老板也听不懂青年人的意思,道了声再会,匆匆下楼去了。 其他客人一见有人带头,也是纷纷会钞结帐。 偌大的岳阳楼一下字空了下来。 “百合姑娘什么时候也学会在背后说人坏话了。”一直不言语的石敢当突然开口说道。 那青年人,笑了笑。道:“二当家的什么时候有成了一条赖皮够呢?” (3) 桌子上铺满了大大小小的纸条。 纸条上是或多或少的字。 可无论多或少,却都是相当的简洁/ 也相当的准确。 六月十一日,流沙镇外,东南十里,遇袭。疑为金玉满堂。 六月十六日,野猪林,伏击,失败,四总管死。 六月十七日,百合与铁匠分手,化装成乞丐,带盒子,向南。另二人不知所踪。 。 七月十九日,百合化装成富家公子,折向西南。 七月二十一日,野鸭渡口,遇袭,败石敢当,西行三里,七公子,出手,失败,百合不知所踪。 七月三十日,午时,岳阳楼,百合化装为青年书生。 七月三十日,未时,同桌商人刘全,疑为铁匠,账房似为伯乐易容。欲暗渡陈仓,盒子转手。 关七,看完纸条后猛地喊道:“备马。” “自始至终百合只是幌子么?” 三 (1) 百合很想再等下去。因为他不知道最后目的地。 可是现在她已不能再等。 石敢当的斧头不答应。 这一路上,从大漠开始,石敢当就一直紧追不舍,这大漠的悍匪还真有耐心。 石敢当的招式大开大合,却不失灵动,百合的短剑如困浅滩的蛟龙,虽然狠辣,却是无论如何也冲不破斧影。 石敢当却没有丝毫的欣喜,相反却是愤怒,惊惧,因为自己带来的七名手下,已经倒下。 杀他们的却不是百合。 一个醉眼乜斜的汉子,本是酒色过度,惨白浮肿的脸庞,立时褪去了酒意。 在七人围上时,一剑斩杀之。 剑仆轻笑道:“不好意思,你认错人了,我不是酒虫,百合的易容术一向不曾失手过。” (2) 官道上只有这么一支车队。 车队走的很急,只有轧轧的车轮转动的声音。 突然,一阵急促的蹄声传来,背后风也似的冲过来十几匹快马。 冲到车队前,将路堵住。 背后又是一阵蹄声,密如骤雨。 当先一人正是刑部的总捕关七。 勒住马后,关七一拱手道:“伯乐先生,请移驾刑部一行。“ 这车队的老板却正是那岳阳楼上见过的刘老板。 此时,他是身抖如筛糠,汗出如浆,说不出话拉。 关七又道:“伯乐先生,我想您也一定未曾见过盒子里面的物事。这样,只要交出木盒,大家就当没这么回事情。” 那老板依旧只是上下牙齿打架,似乎早已被这阵仗吓傻了一般。 关七,一镇气恼,眼中精光爆闪:“你以为我好欺负么?拿下。” 身随身动,一曲五指,率先,攻向刘老板。 三四十名捕快好手,也是刀枪并举,冲了上去。 可就在关七的如钩手指,扑至刘老板的喉前三分时。突然停住了。 他发现这个老板的害怕绝对不是装出来的。 因为他见到了一股黄水,满是腥臭,从刘老板的嘴角,溢了出来。 他竟是吓破了胆。 (3) 船行极速。 自洞庭口,买舟东下,只一日,百合已经隐约看见了金陵那古老的城墙。 百合嘘了一口 气。有摸了摸身侧的盒子。 她实在想不通,这个只有巴掌大小盒子为何会引来这么多势力的觊觎。 金玉满堂---这是江南数一数二的帮会。 石敢当,她可不相信,千里追杀,只是为了替他的大哥沙漫天报仇,那么简单。 甚至,还有刑部。 真是头疼啊。好在已经到了。 “剑仆应该已经解决了石敢当吧。”她想,“不知道,伯乐与铁匠是否已经安全摆脱了关七。” 她从一开始就是要吸引各方的注意,并在适当的时候将盒子转移出去,有伯乐与铁匠带走。可是在岳阳楼头,化装成账房的伯乐却告诉她,计划已经被对方识破。于是将计就计,盒子依旧由百合带着,从水路去金陵,而他们从陆路引开对方。 应该成功了吧,因为一直跟在身后的人已经全都不见了。 她想着天下第一名捕抓错了人会是怎么样一副表情就想笑。 只是她笑的想哭。 不知什么时候,她的小舟已被四条快船围在中间,没想到还是被识破了。 可是不等那快船靠近,那个一直在划桨的梢公,已抢先一桨砸了下来。 那是不计后路的一桨,一往无前。 (4) 大厅里,一个满面沧桑的中年人,一个皓首黑衣的老者。 “百合已经带了木盒到了岳阳。”中年人道;“伯乐与铁匠会引开追兵,百合带着盒子顺江东下。” 中年人看了老者一眼;“你的任务是护送百合来金陵。” 老者一颔首道:“属下明白,只是。护不住怎么办?” 中年人,一拧眉:“护不住,就杀。” 护不住就杀----决不能让盒子落在对方手里。 (5) 老者知道那四条船代表的含义,那不是他可以对抗的。 护不住 ,就杀。 既是杀人,也是自杀。 所以这一桨有去无回,虽是破绽百出,却霸道至极。 百合甚至来不及应变,她一心都在对面的船上。发现危险时,已经来不及了。 可是现在有人不想她死。 一支紫金长箭钻进了梢公的喉咙,一并将其尸身带进了水里。 随着这支长箭而来的还有一个手持五丈巨弓的紫衣人,一个手持飞爪的惨白脸色的汉子。 紫衣人弓弦一划,袭向百合的脖颈,惨白脸色的汉子飞爪锁向她的双腿。 百合急退。 这两人每一个人的武功都不在她之下,何况还有更多的虎狼在侧。 可是那条飞爪却不是抓向百合,而是加速饶过了百合的身畔,一夹,那如手指一般的爪镰割断了百合的包袱,抓住了木盒。 百合大惊,一停身便要抢回。 但她此时却见到不了一样东西。 远处的江岸上,突地腾起一篷诡异的焰火,那是墨黑如地狱般的黑色焰火。 撤退,那是信号。 百合,一咬牙,心带不甘的,恨恨跃进了江中。 脚踩江水,施展了自东瀛学来的水遁之术,奔行如飞,冲向岸边。 身后紫衣人,一拉长弓便欲放箭。 “不必了.”一条五彩大船上,传来了一阵艰涩喑哑的语声。 却是那间斗室里的锦衣少年。 四 (1) “盒子怎么办?”百合愧疚的问道。 伯乐的脸依旧是如此的清寒,他饮了一口酒,道:“不必了。” 百合一愣。 伯乐道;“任务已经完成。” 看百合还是不解,一旁的铁匠接口到:“从一开始,人家就没打算要我们将盒子带过来。我们一直只是为了吸引别人的注意。真正的盒子从一开始就是走另一条路去了金陵。” 百合道:“也就是说我们自始至终只是带着一假盒子,从一开始就是别人的棋子?” “到底是谁?”百合感到愤怒。 伯乐看她一眼,道:“别生气,说到底我们只是用兵。何况人家愿意告诉你这些已经够多了,否则你现在还得去找别人为假盒子拼命。” “更何况,”伯乐叹口气道:“没有见到真正的盒子,也未尝不是件好事呢?” 百合又愣住了。 (2) 大厅,只有那个满脸沧桑的中年人。 一个青衣人走了进来,一躬身道:“老九已经回来了。” 中年人一颔首:“没有人注意到吧?” “没有人会想到盒子就在追杀者的身上,真盒子一直都在假盒子的附近。” “很好”中年人一挥手,“你下去吧。” 青衣人躬身而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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