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气是个很奇怪东西(我不认为它是一种情感),全世界恐怕只有中国的文化里有这个东西。 窃以为义气这玩意是从儒家那一套“天地君亲师”派生出来的。说白了就是用来蒙人的。 后人们一直津津乐道司马迁《史记·游侠列传》所描绘的任侠世界,侠客们(其实都是些鸡鸣狗盗之辈)为了报知遇之情,甚至一顿酒菜,一声仰慕的赞称,可以把命交出去换取他人的性命。自近代始,武侠小说泛滥,香港黑社会电影广为传播之后,那一套套江湖里的游戏规则不知不觉深人民心,为大众所接受,于是是非黑白的界线就模糊了,于是青红皂白不分了。义气成为民间默认的一种社会契约,虽摆不上桌面,却是暗地里的准则。 “一起去吃饭吧?” “谢了,偶吃过了。” “陪吃也不行?真不讲义气!” (晕,吃饭也得讲义气?!) “……好,偶去。” “一起上个卫生间吧?” “不了,偶不急。” “陪去也不行么?真不讲义气!” (靠,连这个也跟讲义气有关系?!) “……好,偶去还不行么。” 这样的情况,其实都为我们所熟悉。你居然不能拒绝别人强加给你的“义气”,你要是敢拒绝就是不讲“义气”,你敢不讲“义气”吗?你不敢,没有谁敢。不讲“义气”如同文革时那顶“反革命分子”的帽子一样,谁戴上谁就完蛋了。在我看来,逼别人讲“义气”其实就是在强奸别人的意志。我们的“义气”是一柄悬在头顶上的刀,你稍一不慎,就掉下来斩断你的脖子。 中国人的生活哲学是三个字:情、理、法。人情排第一位,道理排第二位,最后才轮到法律。 这“义气”就属于“情”的范畴。从这个角度看来,我们的行为是非常古怪的,指导我们所做所为的竟然是“人情”二字,而人情这玩意,如何能说得清楚? 幸好我们的社会及文化正处于动荡的裂变时期,或许有一天我们能够弄清楚该如何对自己的行为负责,同时不用在某种变态而不知道是什么的文化下生活。当然也不排除我们往后的生活更变态。 回头说《黄金时代》,王二以“伟大的友谊”和“讲义气”的名义把陈清扬骗上床,而陈清扬以“破鞋”的理由上了王二的床,他们只不过是在寻找一种契,一张遮挡流淌在他们血液里的伦理道德的遮羞布罢了。只不过王小波这个鬼用“讲义气”和“破鞋”分别隐喻了王二以道德反道德,陈清扬以反道德自己我催眠。 小风的意思是,“义气”这两个字对女人有很强的诱惑力,原因是这东西女人没有。为什么女人没有呢?是因为男人把这东西给专有了,不给女人。这男人要是肯把“义气”给女人的话,就是特别看得起女人,于是女人就特别受宠若惊,最后就迷迷糊糊什么都答应了。并依论定为这是千百年来男尊女卑的状况造成的,而女人为了推翻男尊女卑的状况就接受了男人的“义气”,故而产生了一系列事件。 我有个女同学,只喜欢跟男同学交往,我问她为什么?她说女人之间没有“义气”。她的意思是女人能够生养人类,却生养不出“义气”。 我反问她男人和女人之间就有“义气”吗?她说有。 后来结婚后,她跟以前交往的那些男性朋友都断了联系了。 “义气”这东西跟性别多少有点关系,但主要还是受到后天文化环境的熏陶而生成的。 虽然在感情上我挺喜欢这玩意,但在理性上我认为它应该被消灭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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