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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库] 曹若冰短篇武侠小说四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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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9-9-15 11:44:13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紅葉令主 于 2019-9-15 11:45 编辑

曹若冰的“小计谋”

    武侠小说作家成名之后,稿约渐多,难免有应接不暇的情况出现。在于长篇小说连载而言,大多是倩人代笔捉刀,倒也催生出了一批武侠小说作家的崛起,而在于短篇小说的邀约,则多半是在亲力亲为之下,去施展些“小计谋”了。
    以台湾武侠小说作家曹若冰为例,名下的短篇武侠小说不在少数,但细察之下,有些作品是颇有些“似曾相识燕归来”之感的。简单来说,就是将已经创作完成的长篇武侠小说作品,进行一番大刀阔斧的删减,最终形成一篇仿佛是短篇故事的文字,拿去交差。有趣的是,这样“惫懒”的“创作”,有时竟然也能够“一鱼两吃”。
    举例来说,如《误会》、《恶狼》这两篇短篇武侠小说,依着中华武侠文学网的武侠书目清单,则这两篇小说的连载情况如下:
    《恶狼》一九七一年九月六日连载于台湾民族晚报,全一集。
    《误会》一九七一年九月廿七日连载于台湾民族晚报,全一集。
    而在我翻阅新加坡的华文报纸之时,又见到了这两个短篇武侠故事,连载情况如下:
    《恶狼》一九八〇年九月十五日至一九八〇年九月廿一日刊于南洋商报,全七期。
    《误会》一九八〇年十一月十五日至一九八〇年十一月廿一日刊于星洲日报,全七期。
    全一集的意思,就是一期刊完。而新加坡的华文报纸将这两篇故事分成多期,是因为报纸版面的缘故。
    除此以外,尚有《傲骨琴心》、《银剑书生》两个短篇武侠故事。
    《恶狼》这篇故事,实际上是曹若冰在中国时报连载《霸刀仁剑侠客魂》的开篇删减而来,弄得没头没尾。而它的本来面目《霸刀仁剑侠客魂》,故事也并不见佳妙,后由台湾裕泰出版有限公司出版,全一册。
    《误会》这篇故事,则是曹若冰所著武侠小说《情剑》的第一个故事的简写版,不仅将主角司徒文杰的心上人完全忽略,更将人物关系简化至极,人物的结果也有改变。其故事主叙:司徒文杰被万花山庄庄主纪雄飞误会,以为司徒文杰伤了自己的女儿纪云云,于是司徒文杰自愿被囚禁于牢中,等待纪云云苏醒,在此期间,司徒文杰在牢中见到一位被囚禁十余年的老人,交谈之下,才知道是纪雄飞误会这位老人知晓一批宝藏的所在,于是在纪云云苏醒后,司徒文杰将这两桩事情均解释明白,并迎娶了纪云云,纪云云并还拜那位老人为义父,干戈化解。
    那么在《情剑》故事中,有关情况是如何呢?首先,《误会》故事中所写的那位“老人”,名叫敖子斌,他的确知道宝藏的所在,而非误会,并且在早年间,他手中还犯下了罪行,最终在逃出万花山庄时,与庄丁缠斗,寡不敌众,重伤而死。而司徒文杰也没有迎娶纪云云,因为他的心上人也在故事结尾重伤而死。
    至于《情剑》故事,其书在民国七十年八月由台湾裕泰出版有限公司出版,为初版,全一册,共有一长一短两个故事,相较起来,稍长的那篇故事更为好看。
    像这样的例子,还是有的,比如曹若冰在香港武侠世界连载全六期的《寒星剑》,就是由长篇作品《一刀斩》删减而来,当然,相比于《恶狼》、《误会》这样的短篇小说,《寒星剑》好歹还算是有个有头有尾的模样。只是这样的“计谋”,竟然能够得逞,实在是想不出究竟有怎样的原因了。

    此四篇短篇武侠小说故事,更多意义,在于留存资料,阅读感受恐怕不佳,不建议同侪观看。

 楼主| 发表于 2019-9-15 11:51:47 | 显示全部楼层
傲骨琴心



    夜,穹空繁星万点,是一个充满诗情画意,引人幻思无限的初夏之夜。
    文剑秋望着身在自己怀中,而心已别有所属的宓姐,他心中不由泛起了一缕淡淡的哀伤……
    突然,一声娇弱而低微的轻唤起自耳际:“剑秋……剑秋……”
    娇柔低微的轻唤遏阻了他心底的哀伤,低下头来,望着裴宓,只见她紧闭着的眼角,不知何时已滚落两行泪珠,情不自禁的轻唤道:“宓姐!宓姐!……”
    裴宓无力的睁开美目,望着文剑秋道:“剑秋!你刚才伤得很重么?”
    文剑秋轻轻一叹,道:“只是震晕了过去。”
    裴宓心头忽然一阵激烈的跳动,满脸汗珠滚滚而下,眼皮又无力的垂了下来。
    文剑秋连忙急叫道:“宓姐!你现在觉得怎么样?”
    裴宓凄凉地一笑,道:“快啦!就要死啦!”
    文剑秋黯然道:“你自己觉得没有救了么?”
    裴宓轻叹了一声,道:“没救了。”
    说着,两行清泪自眼角顺腮缓缓流落。
    文剑秋星目蕴泪,道:“宓姐!别说这样的话,宓姐……”
    裴宓突然幽怨的一声长叹,道:“剑秋!我死了,你会原谅我吗?”
    文剑秋凄然一笑,道:“宓姐!快别说这样的话,你不会死的。”
    裴宓轻挪了一下身躯,使自己躺得舒服些,又幽幽地轻声一叹,道:“剑秋!告诉我,你还恨不恨我?”
    文剑秋紧闭着嘴唇,一言不发,但神色却更激动,久久才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的点了点头,道:“恨。”
    裴宓乏力的抬起头来,望着文剑秋俊逸而略显消瘦的脸庞,心中再也难以抑止那一股有如长江大河般的幽怨了,陡然伏在文剑秋的怀里,伤心欲绝的啜泣起来。
    裴宓和文剑秋各自流着泪,互相凝视着对方,谁也没有再说话。
    夜,静极了。
    只有风在呼啸,树叶子在簌簌作响……
    突然,裴宓从文剑秋怀里站起身子,踉踉跄跄的向前奔去。文剑秋伸手一把没抓住她,只微一怔神间,她已奔出一丈开外。
    裴宓走了没多远,终因伤势太重,支持不住地一跤跌倒地上。
    文剑秋赶了过去,一把把她抱起,凄然叫道:“宓姐!你……你何苦如此作践自己?”
    裴宓默然了半晌,喘气地缓缓说道:“你难道不知道我?……唉!剑秋!告诉我,你还爱不爱我?”
    文剑秋长长的叹了口气道:“比恨更深。”
    裴宓凄凉的一笑,道:“那就好了,假如我死了,你会不会原谅我?”
    文剑秋点了点头,但没说话。
    裴宓叹了一口气,道:“剑秋!告诉我,你原谅我,使我死能瞑目。”
    文剑秋再也忍不住心头的激动,泫然说道:“宓姐!我原谅你。”
    裴宓凄然的笑道:“剑秋!真的?”
    文剑秋没想到她对自己的原谅,竟然如此重要,感动得轻轻叹了口气道:“宓姐!真的。”
    “谢谢你。剑秋!我们今生缘尽于此,但愿来生能结连理,白首偕老……”
    话未说完,人已晕了过去。
    文剑秋怆然呼叫道:“宓姐!宓姐!”
    伸手向她胸口摸去,这是一种下意识的举动,他事先并没有觉得什么,及至他的手指触及她的胸口部位时,顿感心神震荡,赶忙向后缩去。
    就这么一触,他已感到她的胸部仍有些微的跳动,文姑妈替他疗伤的一幕,又在他脑中幻起……
    突然,一个娇滴滴的声音传来,道:“文剑秋!”
    文剑秋转头望去,三丈开外的一棵榆树下,悄立着一位容光绝代的中年美妇人,星月光辉下,有如天仙般令人不敢仰视。
    文剑秋看得心头一动,连忙收敛心神,冷冷道:“什么事?”
    中年美妇人微微一笑,道:“凶什么?快点把神形秘录交出来。”
    文剑秋冷冷一哼,道:“除非我死了,否则休想。”
    中年美妇人微微一笑,道:“你真的那么想死?”
    文剑秋淡淡一笑,道:“是又怎样?”
    中年美妇人脸色一沉,道:“那你为什么还要活着?”
    文剑秋冷冷一笑,道:“这关你什么事?”
    中年美妇人秀眉耸动,冷冷说道:“你将不将秘录交出来?”
    文剑秋剑眉一挑,道:“我已经答复过你了。”
    中年美妇人冷冷一笑,道:“那你是要我动手杀你了?”
    文剑秋傲然道:“在下候教。”
    中年美妇人忽然轻叹了口气,淡淡说道:“如此,就让我成全了你们两人的一片至诚爱心吧,生不能长相厮守,死后能在一起也不错呢……”话落,扬手一掌,劈了过来。
    她劈出的掌势,既无破空风响,亦无激荡的潜力,随手推来,轻描淡写。
    文剑秋却脸色凝重,冷冷道:“试试看。”
    猛吸一口丹田真气,暗运内力,出掌硬接中年美妇人的掌势。
    中年美妇人似是不愿自己的手掌,和文剑秋的手掌相触,玉腕一挫,掌势突然收了回去。
    文剑秋正想藉势欺身攻上,突然一股暗劲,直逼过来,不禁吃了一惊,暗道:“这女人的武功,当真不可轻视,竟能把沉猛的内力,蓄蕴在掌心之中不发,掌势收回,内力再排涌而出。”
    一股暗劲,撞击在他的掌心上,力道强猛无比,不自禁的向后退了一步。
    那中年美妇人原以为文剑秋这一震之下,纵然不当场重伤而死,亦必被那陡然间涌出的内力震倒地上。
    四天前在破庙前,文剑秋的内力如何?中年美妇人已经窥透,她自信只要力运七成,就可把文剑秋一命送上西天,哪知事实大谬不然,文剑秋虽然被震得后退了一步,却硬把她这一掌接了下来。
    双方似是都为对方的武功震动,微微一愣,才又出手抢攻。
    文剑秋施出北梅的“追魂五式”和天独门的“回魂步”,变化奇奥,当真是鬼神莫测。
    中年美妇人却是气定神闲,出手轻描淡写,在那轻描淡写的掌势之中,似是含蕴着极神奇的招式,不论文剑秋追魂五式变化如何奇奥,均被她轻描淡写的化解开去。
    片刻之间,两人已相搏了二十来招,仍是个不胜不败的局面。
    中年美妇人脸上逐渐泛出惊异之色,一直不肯挥手反击,分明在诱使文剑秋尽量施展武功手法。
    文剑秋却是满脸肃穆,掌法凌厉,左拳右掌,交相击出,攻势猛恶绝伦。
    这一轮急攻,实为武林罕见的而战,文剑秋攻出的每一拳,每一掌,脚踏的每一步,每一旋身,指尖弹出的断魂血指,都是罕闻罕见之学。
    中年美妇人在文剑秋凌厉的拳掌,奇奥身法逼迫之下,掌法也随着施展出奇奥的招数,截穴斩脉,极尽诡异之能。
    文剑秋猛恶的攻势,陡然受到了牵制,被中年美妇人的截穴斩脉手法,迫得施展不开,拳掌攻势越来越少。
    激战中,中年美妇人突然急攻两掌,逼得文剑秋掌势一缓,斜斜飘退五尺。
    文剑秋身形一退,中年美妇人并未再进逼,冷冷喝道:“住手!”
    文剑秋收住掌势,冷冷道:“怎么?不要我的命了?”
    中年美妇人淡然一哂,道:“取你的命,只是举手之劳,稍等一下何妨,只是在你死前,我倒要问你几个问题。”
    文剑秋怔了一怔,道:“什么问题?”
    中年美妇人微微一笑,问道:“适才一轮急攻之中,一共用了天独门的‘回魂步’,北梅文玲的‘追魂五式’和毒书生的‘断魂血指’,我问你,这三人之中谁是你的师父?”
    文剑秋傲然的摇了摇头,道:“谁都不是。”
    中年美妇人微微一怔,道:“那你的师父是谁?”
    文剑秋想到教自己武功之人,都已离他而去时,不由长长的叹了口气,道:“我没有师父。”
    中年美妇人忽然格格一阵娇笑,道:“一个练武之人没有师父,有谁相信?”
    文剑秋剑眉一扬,怒道:“我说的都是实话,信不信由你。”
    中年美妇人冷冷道:“你敢对我如此说话?”
    文剑秋冷哼一声。中年美妇人道:“我看你活得不耐烦了。”话落,突又扬手拍出一掌。
    文剑秋运足十成断魂血指,暴然弹出。
    掌指相触,响起了一声砰然轻震,文剑秋被震得连退五步,脸色发白。
    中年美妇人身子晃了一晃,终于稳立不住地退了两步。
    文剑秋运气护住了内腑翻涌的气血,一退即上,飞起一脚,踢向中年美妇人的小腹。
    中年美妇人冷冷一笑,滑身避过,身子灵妙无比的斜斜欺上,左掌如刀,急切而下,直向文剑秋左臂斩去。
    这一招真是奇奥无比,文剑秋眼看着掌势劈来,却是无法闪避。
    “啪!”的一声激响,中年美妇人一掌在文剑秋左手臂弯处,文剑秋左臂突然垂了下来,身形也被顺势带出了三四尺。
    文剑秋似下了必死之心,他身形一稳,倏然清啸一声,一招“步步招魂”直劈过去。
    中年美妇人微微一笑道:“不知天高地厚的娃儿,你当真找死?”
    右手一挥,拍出一股潜力逼住文剑秋的掌势,左手一招“西天佛音”还击。
    两人再次动上手,打的更是猛烈,拳脚的变化,也愈见凶险猛恶。
    一个舍生拼死,掌指袭击之处,无一不是足以致人死地的要害,一个是存心戏耍,但亦不敢过分轻视对方的功力,故而奇招百出。
    忽听中年美妇人娇笑着喊道:“左颊,着!”
    但闻“啪”的一声,文剑秋整个身子被打得转了一个圈子,才拿桩站稳,嘴角汨汨流出血来。
    中年美妇人微微一笑,道:“怎么样?将不将秘录交出来?”
    文剑秋冷冷一哼,并不说话,欺身而进,一指点去。
    中年美妇人也不禁为文剑秋的傲骨心折,轻轻的叹了口气,飘身避开了文剑秋这一指。
    第二次再度交手,掌势的变化,愈见奇幻。
    中年美妇人突然发觉文剑秋的武功有如江河潮涌,节节上升,每一次动手必有新奇招数施出,有时自己竟隐隐似乎被他突出的奇招所制,只要他适时地再出一招奇学,自己必然会被压得不知所措。但他往往施出一招奇招绝学之后,就突然停下来,以致使她有喘息的机会。
    突然,文剑秋施出了一式奇招“魂飞魄散”,直朝中年美妇人迎胸拍了过来。
    这一招奇奥绝伦,掌势若劈若点。
    中年美妇人悚然一惊,急忙施出一招“梵音西来”,幻起一片掌影,封住门户。
    哪知文剑秋掌势突然一转,竟从她幻起的一片掌影之中,直切而入,掌势直逼中年美妇人的前胸。
    中年美妇人看着文剑秋掌势直切而入,封架已然不及,心念一转,气运右肩,不避反迎,右肩急快的向前一送……
    猛闻文剑秋沉声喝道:“着!”
    “砰”的一声,正好击中中年美妇人的右肩上。
    文剑秋料想不到中年美妇人会运间反击过来,肩掌相触,只觉一股强大的反弹之力,直冲过来,震得他的身形不由连连后退了两步。
    但是,中年美妇人却也被文剑秋那一掌的力道震得后退了两步。
    这是她从未有过的耻辱,她冷冷一哼,暗忖道:“瞧不出这娃儿年方弱冠,功力已然如此高强,而且似乎时时刻刻都在暗暗增进之中,今天如不能杀了他,无异纵虎归     山,留下无穷后患……”
    她心念及此,突然欺身而进。
    文剑秋轻叱一声,旋身错步,斜斜一掌拍向中年美妇人的左肩。
    中年美妇人适才大意在前,轻敌在后,险些吃了大亏,此刻自是再也不敢大意,左肩突然一沉,恰恰避过了文剑秋的掌锋,使得文剑秋那一掌纵能触及她的左肩肩头,却已真力消竭。
    就在这刹那之间,又闻中年美妇人娇笑着喊道:“右颊,着!”
    “啪”的一声脆响,文剑秋的右颊上又挨了一巴掌,被打得斜斜退出了三步。
    中年美妇人掩嘴一笑,道:“娃儿!我看你还是乖乖的把秘录交出来,免得受苦。”
    文剑秋再也禁不住心头火起,冷笑一声,道:“贱妇!你休想要,痴人说梦!”
    中年美妇人美目流转,娇艳的粉颊上忽地掠过一抹杀意,口中却仍然娇笑着说道:“你敢骂我?!”
    文剑秋冷冷一哼,道:“骂你又怎样?”
    中年美妇人微微一笑,道:“没怎样,凡是骂我的人,就必须受到严厉的教训!”
    话未落,猛一挫柳腰,突然直向文剑秋身边欺去,身法怪异,疾逾飘风,人影一闪,已经欺近,右手一抬,猛向文剑秋肩头上搭去。
    文剑秋万没想到对方身法如此迅快,微一怔神间,中年美妇人的一只右手已距离他的肩头尺许,他连忙吸气横向一侧跨了两步。
    他二人一攻一避之间,看似简单,实在所施展的身法,都是极上乘的武功,攻的疾如迅雷,避的大出意外。
    那中年美妇人一手搭空,暗中运劲一带,掌势倏然倒转,五指直向文剑秋拂去。
    这一招不但用的奇妙,而且少了一道收回之势,文剑秋想避开这五指的拂击,已自不及,但见他脚底滑溜溜一转,人已奇妙的避了开去。
    中年美妇人冷哼一声,笑道:“你跑什么?”
    突然一长身,疾逾电光闪动,直追过去,同时右手急拍而出。
    她武功本已高强,这一招又是蓄势含怒而发,其势不但迅快绝伦,而且蕴含着极歹毒的一种内家气功。
    文剑秋两脚刚刚落地,突觉一股热气直逼过来,心中不禁蓦然一惊,再度施展回魂步法,险而又险的避过这追魂夺魄的一招。
    中年美妇眉宇间闪掠过一抹浓厚的杀机,双肩微晃,衣袂飘飘,人影闪动,又已欺身而至,但听她格格一阵娇笑道:“看你还往哪里跑!”
    这时,文剑秋已深知这中年美妇人功力较他深厚太多,何况对方又已心存杀机,出掌必含杀手,如若和其硬拼绝非敌手,是以再度施展回魂步法,飘身而退。
    就这样一追一逃,两人像走马灯般的追逐了起来。
    文剑秋已被迫得头上汗珠滚滚,全身已有数处被中年美妇人的掌风余力扫中。
    中年美妇人脸上那常有的微笑不见了,脸色也逐渐肃穆起来。
    文剑秋知道长此拼战下去,必定难逃一死,同是一死,倒不如死得轰轰烈烈一点,心念及此,陡然仰天一声长笑,笑声悲壮凄怆,充满了视死如归的豪气。
    中年美妇人冷冷一笑,道:“你笑什么?”
    陡然扬手一掌,轻轻拍来,姿势曼妙,好看已极。
    文剑秋止住笑声,运足十成断魂血指,暴弹而出,迎向拍来的掌势。
    掌指接实,轻轻一响,激荡的潜力涡旋成风。
    文剑秋功力不敌,被震得后退了五步,眼前一黑,差点倒了下去,但却勉强提住一口真气,支持着不使身子倒下去。
    中年美妇人却也被震得双肩晃了两晃,后退了一步。
    这一掌,她已运足了八成内功真力,心想这一击若不使文剑秋丧命当场,至少也要使他重创。岂知文剑秋只后退了五步,依然无恙,不由怒喝道:“你果然不错,再接我一掌试试。”
    怒喝声中,又是一掌拍出。
    文剑秋心知自己如再逞强硬接一掌,绝对难逃一死,但他天生宁折不弯的傲气,使他不愿低头服输,挑眉冷冷道:“再接一掌,又如何?”
    再度运足十成断魂血指力,迎向来掌弹去。
    眼看指力、掌力就要碰触在一起,这两股力道如果接实,文剑秋必然难逃活命。
    文剑秋自知适才一掌已拼尽全力,已然消耗了大半真元,中年美妇人紧接着击来这一掌,必然比刚才那一掌更为凌厉,他绝然无法抵受……
    陡然,他想起了老怪物的恳托,也想到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如今老怪物托他办的事还未办完,他怎能就此一死了之?
    这不过是电光石火一闪的刹那,他转念至此,中年美妇人的掌力已然将要触及他所弹出的指力……
    在此一刹那,文剑秋蓦地猛一挫腕沉掌,竟硬把已经弹出的指力收了回来,身子猛然向一侧飘退五尺,避过了中年美妇人那看似轻描淡写,实际劲力暗含的一掌。
    中年美妇人冷冷一哼,继之格格一阵大笑道:“我以为你当真不怕死呢!”
    文剑秋厉声喝道:“谁说我怕死了?”
    中年美妇人娇笑道:“我说的。”
    文剑秋微微一怔,继之一叹,道:“我并非怕死,实因……”
    中年美妇人微微一笑,道:“实因什么?”
    文剑秋道:“实因我有不能死的理由。”
    中年美妇人冷笑道:“满口胡说,也不怕烂了舌头。”
    文剑秋怒道:“信不信由你,休得出口伤人!”
    中年美妇人微微一笑道:“出口伤你?太便宜你啦!看我再教训教训你。”
    玉掌挥动,幻起一片掌影,若点若劈,飘忽不断的攻来。
    文剑秋但感掌影绵绵分自四面八方攻至,不禁心头骇然大惊,连忙施展回魂步法急闪,但仍被掌风余力扫在左肩上。
    中年美妇人冷冷道:“看你还能逃过几招?”
    话未说完,又已闪身攻至。
    文剑秋刚站稳脚步,中年美妇人的掌势又已攻至,他无可奈何,只得再次施展回魂步法闪避,但掌风余力却扫中了他的右肩,又退了一步。文剑秋心念一动,想起了个人,藉着这一退之势问道:“你可是姬无双?”
    中年美妇人微微一怔,道:“不错。”
    她口说手不闲,又已一掌拍至。
    文剑秋要闪已然不及,猛然大喝一声,右手一举,一招“幽魂回转”,硬接了姬无双一掌。
    双掌接实,文剑秋被震得后退了五大步,口中莫名其妙的喃喃说道:“这就好了,这就好了。”
    接着他轻轻唱了起来:
    ……
    关山万里,一片痴情……
    ……
    中年美妇人嘴角噙着微笑,奇快无比,如影随形的随着文剑秋一闪而至,正想一掌把文剑秋毙杀掌下……
    但她掌力刚吐欲发之际,蓦闻歌声,不禁微微一怔,继而神色大变。全身如受电击般地微微一颤,竟硬把欲吐未吐的掌力缓缓收了回来,神色黯然的垂下了头……
歌声如泣如诉,如怨如慕,飘荡在荒郊夜空,令人听来泫然欲泣……
    ……
    念此去人海茫茫,相逢无时。
    想昔日恩爱,如在梦中。
    不禁满怀凄楚,两行热泪,哭向天涯。
    ……
    文剑秋唱着,唱着,一遍又一遍。
    他似已深入歌中,却不自觉,星目中泛涌起一连串的泪珠,缓缓步向裴宓倒地之处,轻轻把裴宓抱了起来,大步走去,头也不回的走了。
    ※     ※     ※

    歌声响荡在原野。
    感情的激流奔腾在心中。
    一切静极了,只有那缠绵悱恻的歌声在夜空中回荡……
    姬无双呆呆怔立在当地,她脸上已挂满了泪渍……



    南洋商报1982年12月28日——1983年1月8日连载十一期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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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9-15 11:53:44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紅葉令主 于 2019-9-15 11:55 编辑


误会


    万花山庄中,万花争妍斗艳,芳香扑鼻,中人欲醉。
    从表面上看,万花山庄的环境十分美、雅、幽静,有若世外桃源。
    可是,这只是外表,实际呢?
    司徒文杰被囚在地牢内,地牢内空气污浊、阴暗、潮湿,令人十分难受。
    但是,他并不后悔自己的决定。他是自愿走进这间地牢的。如果不是他自愿,如果他想闯出万花山庄,凭他的所学功力,万花山庄绝对无人能够拦得住他,连庄主纪雄飞也办不到。
    只是,那么一来,势必引起了纪雄飞更深的误会,误会纪云云是他所伤。
    为了证明纪云云确实不是他所伤,因此他决定顺从纪雄飞的意思,随同纪雄飞走进万花山庄,胸怀坦荡地走进地牢,等待纪云云神智的回复清醒,等待事实的澄清。
    他深信,只要纪云云的神智一清醒过来,那伤她的凶手是谁?真相自可大白。
    纪夫人对司徒文杰的印象似乎很不错,似乎很相信司徒文杰决不是伤害她爱女的凶手。
    因此,自从司徒文杰进入地牢后,她每天都到地牢中来探望他,和他聊天,安慰他,只要纪云云清醒过来,证明他确实不是凶手,保证她丈夫会亲自向他道歉,立刻还他自由。
    可是,现在纪夫人已经有两天没来探望他了。
    这是为什么?
    司徒文杰心中在暗想:是因事忙,还是她天天来探望他的行动受到了纪雄飞的反对、阻止?……
    其实,纪夫人来不来探望他,他并不在意,也不重要,重要的是纪云云的神智是不是已经回复,清醒过来了?
    想着想着,他不由深深地轻叹了口气,颓然地倚着墙壁缓缓坐下,暂且抛开一切问题的闭目养神。
    突然,他似乎听到有人敲击墙的声音。他睁开眼睛四下里看了看,以为是自己听觉上的错觉,心中不由哑然失笑。
    他心中刚自哑然失笑,那敲击墙壁的声音竟又响起。
    这回他听得很清楚,绝不可能是错觉了,那声音似乎就在他的旁侧。他心中不禁大感奇怪地暗忖:难道隔壁还有一间地牢,那一间地牢内也囚得有人?……
    他暗忖中,立刻抬起右手,以指节试击墙壁:“笃!笃!笃!”轻叩了三下。
    “笃!笃!笃!”隔壁也传过来三响。
    再试一次,得到的反应完全一样。
    现在他明白了。
    这情形明显不过,隔壁的确也是一间地牢,牢内也的确囚的有人。
    只是,那是个什么人呢?……
    他开始沉思,开始估量目前的情况,估量那墙壁的厚度。他想将墙壁挖开个洞,看看隔壁地牢中的情形,被囚禁着的是什么人?
    能够用指节叩击得响的墙壁,当然不可能太厚。
    于是,他凭着一双肉掌,费了将近一个时辰的功夫,终于如愿以偿,墙壁间终于被他挖开了个尺许多大的洞。
    地牢内光线虽然很暗,但凭借那从通气孔透进来的一点微弱的光亮,尚能看清楚一切事物。
    当司徒文杰看清楚了隔壁地牢中被囚禁着的那人时,他不禁吓了一跳,那是个满头白发苍苍,脸色苍白,双目深陷,形容枯瘦的老人。
    司徒文杰是个心地十分善良的青年,他一见那老人的情形,心底立刻油然地生起了一股同情。他吸了口气,道:“请问,你是谁?”
    老人抬眼望着他,声音沙哑地道:“你又是谁?”
    司徒文杰道:“我叫司徒文杰。”
    “你是江湖中人?”
    “是的。”
    “你既是江湖中人,想来必然有个外号了,你的外号叫什么?”
    “江湖上人称我独行情剑,又叫我浪子。”
    “浪子?独行情剑?”老人双目眨动地摇摇头道:“我似乎没听说过,不过,这并不足为奇,看你这么年轻,而我在这里已经度过了十五年的岁月,当然不可能听说过你的名号了。”
    司徒文杰听得心中不禁一怔,暗道:“十五年?别说是十五年了,十年前,我都还没出道呢……”
    他默然了一下,又道:“老人家!您怎么会被关在这里的?”
    老人反问道:“你呢?”
    司徒文杰道:“我是自己愿意被关进来的。”
    老人神情愕然一怔,道:“你是自己愿意被关进来的?为什么?”
    司徒文杰忽然轻叹了口气,道:“纪庄主的女儿被人杀成重伤,误会我是凶手,为了证明我确实不是凶手,所以我自愿被关进这间地牢,等待事实的澄清。”
    “哦。”老人沉默了一下,道:“小伙子!你太傻了。”
    司徒文杰道:“我怎么太傻了?”
    老人道:“纪雄飞那沽名钓誉的坏蛋,他既然把你关进地牢,又岂会轻易放你出去,你太天真了。”
    司徒文杰道:“难道他女儿亲口证明我不是凶手,他也不会放我出去?”
    老人目露诧异之色地道:“他女儿能亲口证明你不是凶手?”
    “嗯。”司徒文杰明白老人诧异的意思,解释地说道:“他女儿身受重伤,现在神志昏迷中未醒,只要他女儿神智一清醒过来,说出凶手是什么人之后,我想他一定会放我出去。何况我与他又无冤无仇,他也没理由不放我出去。”
    老人眨眨眼睛,道:“万一他那宝贝女儿神智不能清醒过来呢?”
    “不会的。”司徒文杰道:“她一定会清醒过来的,最多不超过十天半月。”
    老人道:“你有把握?”
    司徒文杰点头道:“我有绝对的把握。”
    老人淡淡地道:“但愿到时候他真能放你出去就好了。”
    司徒文杰眨眨眼睛,话锋一转,道:“老人家!您还没告诉我为什么被关在这里,关了十五年之久呢?”
    老人的双目中忽然现出一片委屈之色,他的头发虽已全白,形容很枯瘦憔悴,但是脸上的皱纹并不太多,看来只不过五十多岁的年纪。
    他神情显得伤感地叹了口气,道:“小伙子!关在地牢里,反正无聊,你何不猜猜看呢?”
    老人的双目中虽然满是委屈之色,神情也显得很伤感的样子,但却很稚气。
    司徒文杰沉吟地道:“我想您跟纪雄飞之间,一定有着什么仇恨,对不对?”
    “不对。”老人摇头道:“再猜。”
    司徒文杰想了想,他实在想不出除仇恨之外,还有什么原因使得纪雄飞这等狠心,将老人关在地牢中长达十五年之久。
    他摇摇头道:“老人家!我很笨,实在猜不到,还是您告诉我吧。”
    “唉!”老人轻叹一声,道:“你真没有耐性,如果你是我,被关上十五年,一定会成为一个疯子。”
    语声微顿了顿,说道:“纪雄飞那坏蛋说我知道一批宝藏,要我告诉他地点,你信吗?哈哈哈……”
    老人突然神经质地狂笑起来。
    司徒文杰双眉微皱地望着老人,没说话。他有点担心这老人有可能真是个疯子,因为那狂笑笑得很突然,似乎有点失常。
    一阵狂笑停息后,老人神情忽然很正经,望着司徒文杰,道:“小伙子!要是你知道一批宝藏的所在,你会怎么样?”
    司徒文杰一怔,道:“我……”
    老人接口道:“你会去把它掘出来。是不是?”
    司徒文杰沉吟地道:“似乎应该如此,这也是人之常情。”
    老人忽然显得很气愤地道:“但是纪雄飞那笨蛋却没有想到这一点,他不相信我。”
    司徒文杰道:“您不说出宝藏的所在,他就一直把您囚禁在这里?”
    “嗯。”老人道:“十五年来,他每次都向我说同样的一句话:告诉我,那批宝物究竟埋在什么地方?”
    司徒文杰道:“您为什么不坦白的告诉他,你不知道那宝藏呢?”
    老人道:“我说了千百次了,奈何他不信,他认定我一定知道。”
    司徒文杰双目凝注,道:“事必有因,他为什么会认定你一定知道呢?”
    “唉!”老人感慨地轻声一叹,道:“事情说来话长,一言难尽。”
    司徒文杰道:“如果您告诉我详情实话,或许我可以帮助您。”
    老人怀疑地道 :“你可以帮助我?”
    司徒文杰道:“您不相信?”
    老人忽然大笑道:“小伙子!你该知道你本身的处境,现在正是泥菩萨渡江,自身难保,如何能帮助我?”
    司徒文杰道:“我说可以帮助您,当然有办法。”
    “什么办法?”
    “办法很简单,我们只要把墙壁上的洞再弄大一些就行了。”
    “你的意思是要我过去你那边,还是你过来我这边?”
    “先是您过来这边。”
    “你那边便可以逃得出去么?”
    “有七成以上的机会和希望。”
    老人忽又哈哈大笑起来,道:“算了,小伙子!你别自说自话了,纪雄飞那坏蛋心智既高明又狡诈,除非他有心放你出去,否则决难逃得出去的。”
    司徒文杰道:“这我知道,但是您老人家也该记得刚才之前我说过的一些话。”
    老人道:“你刚才说过的一些什么话?”
    司徒文杰道:“重伤纪雄飞女儿的凶手不是我,当她神智一清醒过来,说出那凶手是谁后,纪夫人一定会立刻来告诉我,放我出去的。”
    老人道:“她放你出去与我何关?”
    司徒文杰道:“您可以换穿上我的衣服,冒充我逃出去。”
    老人忽然一声苦笑,道:“谢谢你,小伙子!”
    司徒文杰双目微睁地道:“怎么?您不想逃出去?”
    老人轻叹了口气,道:“小伙子,你看我这付形象,纵然换穿上你的衣服能有什么用,岂能瞒得过人,冒充得过去?再说我逃出去之后,你呢?你又怎么办?纪雄飞那坏蛋岂会放过你?”
    “这个……”司徒文杰微怔了怔,道:“您放心吧,纪雄飞他奈何不了我的。”
    “那坏蛋奈何不了你?”老人惊奇地道:“这么说来,你的武功一定很高,那坏蛋多半不是你的敌手了?”
    “嗯。”司徒文杰含笑道:“老人家!不瞒您说,凭武学功力,这万花山庄上,大概还没有人是我敌手,此刻如果我想冲出这地牢的话,也不是件十分困难的事。”
    “哦……”老人的双目中露出将信将疑的神色。
    司徒文杰对他那将信将疑的神色没作理会,话题一转,道:“老人家!您还没告诉我详情实话呢!”
    老人似乎很健忘,神情愕然一怔,道:“什么详情实话?”
    司徒文杰道:“那纪雄飞为什么认定您知道一批宝藏?”
    老人双目凝望着他沉吟了一下,缓缓轻吁了口气,道:“那实在是个天大的误会。十五年前,名震大江南北的中原镖局,因一批价值百万的镖银被劫关了门,于是镖师、伙计大都失了业,纷纷流落江湖,同时江湖上竟传出了一个惊人的消息,那批价值百万的镖银并非真正被劫,是自己人弄的鬼。”
    司徒文杰眨眨眼睛,道:“是说中原镖局的自己人劫了自己?”
    “正是这样。”老人突然显得很气愤地道:“不知道是哪个混蛋传出的这个消息,其实根本没有这回事。”
    司徒文杰沉吟地道:“这么说,老人家想必是中原镖局里的人了?”
    老人道:“我正是当年押解那批百万镖银八名镖师中的一个,要不然纪雄飞那坏蛋也不会找上我,将我囚禁在这地牢中十五年了。”
    正说话间,地牢上面那坚厚的木门被打开了,一阵脚步声响动,有人自地牢入口的石阶上走了下来。
    司徒文杰连忙低声说道:“有人来了,可能是纪夫人。”
    说罢,转过身子背倚着墙,挡住墙壁的小洞,抬眼望去,来的果然是纪夫人。
    纪夫人走到牢房前,打开门上的铁锁,拉开门,望着他含笑致歉地说道:“司徒少侠!真对不起,为了小女,委屈你受了好几天的苦。”
    司徒文杰淡淡道:“没什么,我深信误会总会获得澄清的。”
    语声微微一顿,目光凝注,道:“令嫒的情形怎么样了,好些没有?”
    纪夫人道:“谢谢少侠的关心,现在总算清醒过来了。”
    司徒文杰道:“她说出那凶手是什么人没有?”
    “说了。”纪夫人道:“拙夫为了要向少侠郑重道歉,已在客厅上整备了一席酒菜为少侠压惊,也是为略尽地主之谊,同时还有点事情要和少侠当面商谈。”
    司徒文杰摇头道:“道歉压惊那倒不必,在下也不敢当,至于……”
    纪夫人接口道:“少侠别说客套话了,拙夫和小女已在客厅上等候,请少侠随我前往吧。”
    司徒文杰剑眉微微一皱,道:“这……”
    纪夫人目光一凝,道:“怎么?少侠心中对拙夫可是存有芥蒂?”
    司徒文杰摇头道:“那倒不是。”
    纪夫人笑笑道:“既然不是,那就别再客套说什么了。”
    司徒文杰沉吟了一下,道:“如此,夫人请先行。”
    纪夫人含笑地点了点头,转身迈步朝石阶上走去。
    司徒文杰连忙传声说道:“老人家!事情来得如此突然,原先让您冒充我的办法已经来不及了,但是您请放心,稍作忍耐,我一定会想办法救您出去的。”
    老人低声道:“小伙子!你快去吧,不管你能不能救我出去,你的这份心意,我都会很感激的。”
    司徒文杰没再说话,快步走出牢房,上了石阶,随着纪夫人往客厅走去。
    客厅上,果然已备好了一席酒菜。
    纪雄飞和纪云云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父女俩正在低声地谈着话。纪夫人和司徒文杰一进入客厅,父女俩立即停住谈话,双双站起身子。
    纪云云娇声喊道:“司徒大哥!”
    司徒文杰含笑问道:“姑娘已经完全好了?”
    纪云云娇媚地点点头,道:“谢谢司徒大哥关心,我已经完全好了。”
    纪雄飞双手抱拳一拱,道:“司徒少侠!为小女之事,老夫深感抱歉。”
    司徒文杰淡然一笑,道:“前辈请别客气,事情过去就算了。”
    纪雄飞哈哈一笑,道:“多谢少侠海涵。”抬手肃客道:“少侠请坐。”
    司徒文杰也抬了抬手,道:“前辈先请坐。”
    于是,四人分宾主落座。
    坐定,纪雄飞立即举杯邀饮,酒过三巡,纪雄飞轻咳了一声,目视纪夫人说道:“夫人!这件事还是由你和司徒少侠谈谈吧。”
    纪夫人沉吟地微点了点头,望着司徒文杰道:“司徒少侠!听说少侠出身关外,是么?”
    司徒文杰道:“是的。”
    纪夫人道:“令尊令堂都健在吗?”
    司徒文杰神色微微一暗,道:“家父母都已仙故了。”
    “哦。”纪夫人道:“少侠府上还有什么人么?”
    司徒文杰摇头道:“没有了,先父母只生了我一个。”
    纪夫人双目微微一凝,道:“少侠成家了没有?”
    “还没有。”
    “少侠的年纪大概已经有廿七八了吧,我想应该成家了。”
    “是的。论年纪我是应该成家了,只是我孑然一身……”
    “少侠对小女的印象如何?”
    司徒文杰微微一怔,道:“夫人的意思是?……”
    纪夫人道:“对少侠的人品、胸襟、气度,我夫妇都十分钦佩,所以我有意将小女许配少侠,少侠愿意么?”
    司徒文杰抬眼朝纪云云望去。纪云云低垂着头,一双美目正偷偷的朝他望来。
    他心头不由暗暗一震!但却明知故问地道:“令嫒呢?她也愿意?”
    纪夫人含笑道:“我夫妇已问过她了,她对少侠的人品、胸襟、气度,和我夫妇一样地钦佩。”
    司徒文杰心念倏然一动,吸了口气,道:“这件事我想待会再谈,可以吗?”
    纪夫人道:“为什么?”
    司徒文杰道:“我想先请求纪前辈一件事。”
    纪夫人道:“可是为了地牢中那老人之事?”
    司徒文杰一怔,道:“夫人已经知道了?”
    “嗯。”纪夫人含笑道:“你可是想求情放了他?”
    司徒文杰目光转向纪雄飞,道:“前辈答应吗?”
    纪雄飞脸色不禁微微一变,道:“这个……”
    纪云云突然娇喊道:“爹!”
    纪雄飞双眉一皱,道:“丫头!什么事?”
    纪云云美目一眨,转望着纪夫人,道:“娘!您劝劝爹,好么?”
    纪夫人笑了笑,正要开口。纪雄飞却忽然哈哈一笑,道:“丫头!八字还没见一撇呢,你倒先帮起外人来了,真是女生外相,女大不中留。”
    纪云云不禁霞生双颊地娇嗔道:“爹!您……”
    纪雄飞倏然抬手一摆,道:“丫头!你先别开口,爹自有主张。”
    语声一顿,转向司徒文杰含笑说道:“司徒少侠!有关那位老人的事,虽然我早就想通了,他根本不知道什么宝藏,那只是个误会。只是,擒虎容易纵虎难,他虽然不是只虎,但他被误会冤枉囚禁了十多年,受了不少的苦,一旦恢复自由,他岂肯与我善罢甘休?所以我不得不狠狠心肠,做作误会到底。”
    司徒文杰接口道:“这问题,您尽管放心,一切由我来负责调停处理,保证他不会记仇就是。”
    纪雄飞哈哈大笑道:“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现在你该可以行礼拜见我这个坏蛋岳父了吧?”
    “坏蛋”两字听得司徒文杰不禁一怔,旋而目闪异彩地道:“原来你是有心人,这一切都在你的高明意料中。”
    纪雄飞又是哈哈一声大笑,道:“别废话了,快拜见岳父吧,要不然我女儿可要生气了。”
   
    ※     ※     ※

    夜,二更时分。
    万花山庄的客厅中,灯烛辉煌。不过,不是办喜事,是宴客。
    主客是地牢中的那位老人,陪客是司徒文杰,主人则是纪雄飞夫妇和爱女纪云云。
    这时,老人仪容已经梳洗整理过,衣服也临时换上了纪雄飞的衣服。
    老人双目眨动地望望纪云云,又望望司徒文杰,倏然高兴地哈哈大笑道:“受了十五年的苦,突然间获得了这么一个美艳如花的女儿,英挺俊逸的女婿,该是很值得的了。”
    说罢,又是一阵哈哈大笑。
    原来纪云云已拜在老人膝下为义女。
    当然,这完全是司徒文杰的苦心安排。


    星洲日报1980年11月15日——1980年11月21日刊载全七期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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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9-15 12:01:30 | 显示全部楼层
银剑书生





    夜,四更一刻。
    碧空如洗,明月星稀,大地一片冷寂;荒野墓园地方更显得冷寂,而且阴森。
    冷月清辉下,墓园前的空地上,神情冷肃地站立着两道一俗三个人。
    两道是名满武林“点苍双剑”中的寒星、寒云道长,一俗是威震漠北武林的当代枭雄“飞马庄主”崔逢时。
    寒云道长仰脸望了望天空的月色,忽然微吁了口气,道:“师兄!到现在还不见人影,我想他可能不敢来了!”
    寒星道长双目凝望着前方,沉吟地说道:“我想不会,看他一身傲骨,似乎不是个胆小怕事背信之人,我们再等等……”
    他话未说完,声调突然一低,道:“来了!”
    月光下,人影电射划空,他“来了”两字刚落,面前丈外地方已掠落一男二女三个人。
    一男是“银剑书生”江彦奇,二女是贺婉、贺婷二姐妹。
    江彦奇目光冷冷地一扫寒星道长等三人,拱手道:“在下来迟一步,三位久等了。”
    寒星道长冷冷道:“别客套了,你辣手剑杀本派两名弟子之事,打算如何交代?”
    江彦奇淡淡道:“道长请稍安勿躁,有关贵派弟子之事,在下定向道长作一合理交代,如是在下理亏,在下愿凭道长处置!”
    语声一顿,转向“飞马庄主”崔逢时冷声说道:“崔庄主!在下有事请问,你敢不敢实答?”
    崔逢时的一双色眼,正在盯着那美艳无双、风华绝代的贺氏姐妹的身上打转,闻言不由一怔,道:“你要问什么事?”
    江彦奇道:“先说你敢不敢说?”
    崔逢时双眉微微一轩,道:“老夫纵横武林,称霸漠北数十年,还从来没有过不敢答说的事情。”
    江彦奇冷冷道:“但此事关系重大,只怕你不敢说!”
    崔逢时抬手拍拍胸脯道:“你问吧,不管是什么事,老夫绝没有个不敢说的!”
    江彦奇目光凝注,道:“绝不食言反悔?”
    崔逢时双眉高挑,道:“老夫生平言出如山,岂会食言反悔!”
    “好。”江彦奇神色倏然一肃,目光如电逼注,道:“我请问,十二年前秦岭绝谷中阴谋暗算我恩师的,你可是幕后主谋者之一?”
    崔逢时脸色不由一变,旋即倏然哈哈一声狂笑,道:“不错,老夫正是主谋者之一,你可就是轩辕瑜老鬼的徒弟,要替那老鬼报仇?”
    “哼!”江彦奇冷冷道:“师仇犹如父仇,不共戴天,在下今天正是要替恩师他老人家报仇!”
    崔逢时嘿嘿一笑,道:“就凭你?”
    江彦奇目射煞威地沉声说道:“崔逢时!你若听从在下的良言忠告,立刻自毁功力,在下当本上天好生之德,放你一条生路,让你安度余年,否则,明年的今天就是你的忌辰。”
    崔逢时倏又哈哈一声狂笑,狂笑声落,突然瞪目厉喝道:“江彦奇!光说大话无用,你先接老夫一掌试试!”
    话落掌发,抬掌拍出一股阴柔的掌力,直朝江彦奇击去。
    寒星道长深知崔逢时内功深厚,所发阴柔掌力看似无甚刚猛惊人的威势,其实却是着物吐力,力逾千斤。放眼当世天下武林,能够接得下他这阴柔掌力之人,为数只不过十来人之谱。
    他因江彦奇对剑杀他派中弟子之事还未作交代,惟恐崔逢时一掌就将江彦奇击毙。因此,他一见崔逢时突然发掌击出,立即扬声说道:“庄主掌下留情!”
    话声中飞快地抬手也拍出一股掌力,朝崔逢时的阴柔掌力撞去。“轰”然一声暴响,崔逢时的那股阴柔掌力,立被寒星道长的掌力撞向一边。
    崔逢时的脸色微微一变,道:“道兄为何帮他?”
    寒星道长微微一笑,道:“庄主请别误会,贫道这绝不是帮他,只因他对敝派弟子之事尚未交代,道兄这一掌要是将他击毙,贫道师兄弟此来岂不是白跑一趟么?”
    崔逢时微一沉吟,道:“那么依道兄之意?”
    寒云道长道:“贫道想请崔兄先让他对剑杀敝派弟子之事作一交代,然后再……”
    寒星道长突然接口说道:“二师兄!依我看不必要他交代什么了,反正杀人偿命,这是武林中历来不变的规矩,干脆我们先废掉他的功力,留他半条命交由崔庄主处置。这样,我们对掌门师兄既可有个交代,也免得崔庄主多费手脚麻烦。”
    寒星道长觉得这话颇为有理,便即目视崔逢时问道:“庄主以为如何?”
    崔逢时还没开口答话,江彦奇已朗声一笑,说道:“两位道长也太性急了,崔逢时与我师门之仇已积十二年之久,理该先做了断。至于我剑杀贵派两名弟子之事,二位尽管放心,稍时我定当给二位一个公道,让二位在贵掌门面前有所交代。”
    语声一顿,神情忽然冷漠地一笑,又道:“不过,二位如果感觉闲着无聊,我可以让二位姑娘向二位道长请领教益。”
    寒星道长和寒云道长二人听得双眉全都不由微微一皱,正要开口说话时,那贺婉、贺婷姐妹已在江彦奇语声一落之际,闪身掠出,贺婉扑向寒星道长,贺婷扑向寒云道长。
     寒星道长与寒云道长虽然自恃身份,心中甚不愿意与贺氏姐妹动手,奈何贺氏姐妹出手招式攻势全都十分凌厉,迫得他二人不能不出手招架。
    贺氏姐妹这里刚与寒星、寒云两道长动上手,江彦奇那里已目射煞芒地冷声说道:“崔逢时!你一生作恶多端,两手血腥,满身罪孽,早就该杀该死,今天在下只要你自毁功力,留你一条老命,对你已是天大的恩德。这也是在下为遵恩师令谕,不欲多造杀孽。你既然不愿自毁功力,妄想逞强,在下只好成全你了,你接招吧!”
    话落招发,双掌化作漫天掌影,威势凌厉无伦地直朝崔逢时攻去!
    他一出手就施展了威猛绝伦的伏魔掌招,展开疾攻。显然,他已存下速战速决之心,想在三五招之内就将崔逢时收拾下来。
    因为他深知寒星、寒云两道武学功力精湛深厚,为当今武林绝顶高手之流,贺氏姐妹武功虽也不弱,但绝不是两道之敌,短时间内或可无碍,时间一久,必然支持不住。
    因此,江彦奇不得不速战速决,全力施展奇学,尽快地将崔逢时收拾下来,好接应贺氏姐妹。
    崔逢时一见江彦奇双掌化作漫天掌影,威势凌厉无比,虚实颇为难测地攻到,已知江彦奇身怀奇学,功力身手极高不俗,心中立时提高警觉,猛提一口丹田真气,功凝双掌,一招“钟鼓齐鸣”,直向江彦奇那漫天掌影中撞去!
    他是存心先来一招硬碰硬,藉以试试江彦奇真力的虚实!
    “砰”地一声巨响大震,疾风气流激荡中,崔逢时马步浮动,身形微晃,脚下稳立不住地后退了一大步。
    江彦奇身形却是借势凌空腾起,变掌,招演“神龙布雨”,遮天盖地的笼罩着崔逢时当头压下!
    “神龙布雨”威力无伦,周围三丈方圆之内,全在这一招的威力笼罩之下。
    崔逢时一见这等招势,知道除硬接之外别无他法。刚才他一掌硬接,已试出江彦奇的内功真力,似乎并不见得比他高明深厚。
    因此他立即毫不犹豫地双掌一抬,一招“天王托塔”,飞快地迎上了江彦奇凌空下击的双掌。
    他这一掌硬迎,已运聚起全身功力,满以为江彦奇纵不被他这一掌震伤,至少也要被震得身形弹高数尺,内腑气血翻涌。
    他错了,而且是大错特错。
    先前的这一掌硬接,江彦奇是遵循师训,留他一命,所以只施展了五成功力,要是功加三成,他岂能只是马步浮动,身形微晃后退一步即止?
    双方掌力接实,又是“砰”地一声巨响大震,劲风气流激荡中,江彦奇身形飘然落地,神定气闲,脸色不变。
    崔逢时吃的苦头就大了,他脸色煞白,双足下陷几达一尺,胸中气血翻涌如潮,一缕血线由嘴角缓缓沁出!
    情势显然,他内腑已经受了严重的震伤。
    江彦奇神色冷漠地一笑,道:“崔逢时!现在你该明白我绝不是说大话了吧!”
    崔逢时吸了口气,抑压住胸中翻腾上涌的血气,抬手抹了抹嘴角的血线,厉声说道:“江彦奇!老夫技不如你,只有认栽!你要替你那老鬼师父报仇,杀剐任便,你只管动手吧!”
    江彦奇目光微凝,道:“你不怕死?”
    崔逢时双眉一轩,道:“大丈夫生有何欢,死又有何惧?老夫闯荡江湖一生,岂是那种贪生怕死之人!”
    江彦奇忽然抬手一竖拇指,道:“崔逢时!你虽然一身罪孽,死有余辜,但看来还算得是条汉子。在下敬重你是条汉子,决心仍本初衷,只毁你一身仗以为恶的功力,让你安度余年。只是你必须好好回答我两个问题。”
    一个身怀绝学功力的武林高手,功力如果一旦被毁,那可真是生不如死。
    人没有一个真不怕死的,何况俗语有云:好死不如歹活。
    尤其是像崔逢时这种人,又岂真是那不怕死之人?他口中虽说“大丈夫生有何欢,死有何惧。”但是他心里如何?那就只有他自己明白了。
    他为人生性险诈,心机深沉,目光冷冷地望着江彦奇,心念电转了转,道:“你想知道些什么?”
    江彦奇道:“你愿意实答?”
    崔逢时沉吟了一下,道:“只要是老夫知道的事情,当可实答,但是老夫也有条件。”
    “什么条件?”
    “老夫以实答你两问,换取五成功力。”
    “这条件我不答应。”
    “那你就别想老夫实答你们什么!”
    江彦奇冷冷道:“你该知道,以你一生恶行罪孽,早该死有余辜,如今我毁你一身功力,留你一命,你该很知足了。”
    崔逢时嘿嘿一笑,道:“随便你怎么说,你不答应这样条件,老夫宁死,你也休想从老夫口中问得一句什么!”
    江彦奇双眉微挑倏垂,沉吟地吸了口气,道:“好吧,我答应你的条件了,现在请先答我第一问。”
    语声一顿,双目倏如冷电逼注,道:“当年秦岭绝谷中阴谋暗算我恩师的,同谋者共有几人?”
    “七人。”
    “另外的六人是谁?”
    “北邙鬼叟,天山三绝和点苍双剑。”
    “哦!”
    当年秦岭绝谷中阴谋暗害轩辕瑜的恶贼,江彦奇虽然早已查出除崔逢时外,尚有“北邙鬼叟”和“天山三绝”,但“点苍双剑”也是同谋之人,却大出江彦奇意外。
    因此,他一声轻“哦”之后,目光不由立时转朝那正与贺氏姐妹激斗中的寒星、寒云道长望去。
    崔逢时为人阴沉狡诈,他口中虽说要求以实答两问换取五成功力为条件,其实他心里却一直在暗暗打着歹毒主意:如何才能一举击杀江彦奇?
    当然,这需要机会——一个最佳的突击机会。
    江彦奇目光转朝寒星、寒云道长那边望去,这是个绝好的机会,这种机会稍纵即逝,他必须立刻把握。
    于是他动了,他悄悄地抬起一只右手,悄悄地伸入怀内。
    他又错了,而且这次的错比上次错的更厉害!
    上次的错,他只是吃了大苦头,这次的错,却是他一生中最后的一次,错掉了他的一条命!
    崔逢时这里一只右手刚悄悄抬起,江彦奇那里已然有所发觉。
    他目光虽然转朝寒星、寒云两道那边望去,但是眼角余光却未放松对崔逢时的监视,因为崔逢时的出身来历,他已经查得很清楚。
    崔逢时外号江湖人称“神火弹”,他原本出身西北马家,后因犯过被逐出门墙,乃浪迹江湖,成为三十年后今天的“飞马庄主”。
    他生性狡诈,心机阴深,早在当年未犯过被逐出马家之前,便已窃取得马家“霹雳雷”的制方。因此,他的“神火弹”,实际就是马家威震武林的“霹雳雷”,其威力之霸道与“霹雳雷”并无差异,一炸之威,也是三丈方圆之内皆成死域。
    江彦奇心中早就提防着崔逢时的“神火弹”了,他眼角余光瞥见崔逢时的右手悄悄伸入怀内,立时警觉地,势在意先地,身如电射地扑向崔逢时。
    他人未到,右掌已经奇快绝伦地抓出!
    崔逢时一见江彦奇突然身如电射地扑来,心头方自猛然一惊,右胳膊已被江彦奇的右手五指抓住,立时犹如上了一道铁箍。
    他一身功力虽然尚未被废,但因内腑已受严重震伤,功力根本无法提聚。
    江彦奇五指抓住他的胳膊,他顿感半身麻木,连一点力道也用不上。
    就在这闪电刹那间,江彦奇的右手一抖一甩,崔逢时的身子已凌空飞起,直飞五丈以外,“砰”地一声摔跌地上。
    “轰”然一声巨响,火光暴闪,烟屑飞腾,沙石飞溅疾射中,挟着崔逢时那凛人刺耳惊心的凄厉惨嗥!
    烟屑散尽,地面上出现了一个水缸般大的凹坑,崔逢时的人不见了,满眼尽是那令人触目惊心,惨不忍睹的断体残肢,血肉模糊一片。
    崔逢时死了,他自食恶果,死在他自己的“神火弹”下,被炸得尸骨不存!
    江彦奇望着那些血肉模糊的断体残肢,心中不禁感慨无限地喟然轻叹了口气,缓步走向贺氏姐妹与寒星、寒云两道搏战之处,静观战况。
    寒星老道一身武学功力虽然精湛深厚,为当今武林绝顶高手,但贺婉近来已功力大进,比前激增了几达两倍。
    她手中长剑绝学展开,顿见剑气纵横,矢矫如龙,凌厉无伦!
    因此她与寒星老道搏战的情况,倒是显得颇为激烈!
    看那战况,此战她虽然很难获胜,但寒星老道如果不使用兵刃,只凭一双肉掌搏战,她定可支持百招以上。
    贺婷力战寒云老道,她虽因功力火候稍差,吃亏甚大,战来也险象环生。但她生性聪明精灵,似是深知取长补短之道,竟以小巧功夫与寒云老道搏斗,手中一柄短剑,绝不与寒云老道力敌硬拼!
    因此,寒云老道虽然功力深厚,双掌招式凌厉,掌力雄浑刚猛,却奈何不了贺婷。
    这时寒云老道心中不禁又惊又气又怒,他做梦也想不到,凭他一身精湛高绝的武学功力,力战二十多招,竟然收拾不下贺婷一个小姑娘家。
    突然,贺婷手中短剑招式一变,奇招连展,一口气竟朝他攻出了三招快攻。
    这三招快攻,不但奇快如电,剑势十分凌厉精绝,更巧妙无伦,寒云老道立被迫得连退了三步。
    当然,贺婷绝不可能有这份能耐,施展出这等巧妙凌厉精绝的剑势招式,这完全是江彦奇在旁暗暗传音指点的。
    这一来,寒云老道的脸上勃然变了色,心中也惊凛极了,比他刚才闻听“轰”然巨响和崔逢时的惨嗥声时更为惊凛!
    可是贺婷竟是得理不饶人的咯咯一笑,道:“老牛鼻子!你再接姑娘这一招‘钟鼓齐鸣’看。”
    话未说完,右手短剑已寒虹如电地直刺寒云老道的腰肋,左手同时骈指如戟地疾点寒云老道小腹!
    贺婷虽然只是个十五岁的小姑娘,剑术造诣火候虽然尚浅,但在江彦奇传音指点下,自然是奇招迭出,威力迥异寻常。
    寒云老道武学功力虽然高绝,但他此刻面对的敌手,表面上虽然只是一个小姑娘,实际上的敌手,却是足堪傲夸当世武林的无敌高手江彦奇!
    因此在贺婷剑势如电精寄凌厉的攻招下,他虽是身形疾闪躲避,却仍被贺婷一剑划破了左衣袖,几乎伤及腕臂。
    这一来,寒云老道心头在骇然惊凛中突然生起了一股寒意!
    他原本自恃身份,自负武学功力高绝,不屑使用兵刃与贺婷动手,认为只凭一双肉掌,就足够将贺婷收拾下来。现在他明白他错了,低估了贺婷的所学剑术造诣。
    寒云老道在几乎伤腕,心头骇然,凛生起一股寒意的情形下,哪里还敢再自恃身份?
    本来也是,性命到底比身份重要得多了!
    他立时右手反探,“呛”然一声,寒虹电闪中,“点苍双剑”赖以成名的兵刃“磁铁剑”已经出鞘,剑一出鞘,口中立即一声厉喝道:“小丫头!你也接你道爷的剑招看!”
    厉喝声中,手中的“磁铁剑”疾挥,寒虹如电,接连两剑,剑势凌厉,奇快无伦地攻想贺婷。
    “磁铁剑”是以北极元磁混合精钢钢母炼铸,为点苍派镇山宝刃。
    此剑锋利非常,如能贯注内功真力施展,不但能断金削铁,剑身具有绝强无比的吸力,功力稍弱的一般江湖好手,遇上这种“磁铁剑”,只稍一不慎,兵刃就会被吸脱手。
    “点苍双剑”威震当代武林,一方面固然是由于本身功力修为高绝,一方面也是由于此剑而致。
    寒云老道的“磁铁剑”才一出鞘,只不过两招,贺婷手中的短剑挥动之间,立感沉重异常,显得十分吃力。
    江彦奇虽然从未与“点苍双剑”动过手,但对“磁铁剑”的厉害早有耳闻。他一见贺婷短剑挥动十分吃力的情形,知道如不赶紧喝止,贺婷定必非吃大亏不可!
    他心中意念电闪,立即朗然一声大喝道:“住手!”
    大喝声中,身形电飘,右掌轻挥,贺婷的娇躯已被一股无形劲气托起,送离三丈开外。
    那与寒星老道搏战正激的贺婉,闻听喝声,立即自虚攻一剑,拧腰飘身,后退两丈。
    江彦奇跨步岸然岳立在寒星、寒云两道对面丈许之处,神色冰凝地说道:“点苍绝学果然非凡,但是在下有事请教,尚望二位坦诚实答!”
    寒星老道道:“什么事?”
    江彦奇道:“适才崔逢时曾说,你们‘点苍双剑’也是当年策划阴谋暗算我恩师的同谋之人。是么?”
    寒星老道道:“是便怎么样?”
    江彦奇双目寒芒一闪,道:“是,在下今天便要为恩师向你们讨还公道,了断这笔宿仇!”
    寒星老道冷笑道:“就凭你?”
    “不错。”江彦奇冷冷道:“只凭我单人只剑,你两个一齐上吧!”
    寒云老道脸色勃然一变,双目怒瞪,喝道:“姓江的,你有好大的功力,竟敢如此狂妄,大言不惭!”
    江彦奇神色冷肃地说道:“我有好大的功力,是不是狂妄,大言不惭,动上手你们就知道了,动手吧!”
    寒云老道目射杀机地道:“好!你既然这么说,道爷就试试你有多高的武学功力?”
    语声一顿,转向寒星老道说道:“师兄!我们上!”
    话落,手中“磁铁剑”一振,抖起七朵碗大的剑花,一招“笑指天南”,直朝江彦奇面门点去!
    在寒云老道振剑攻出的同时,寒星老道已经抬臂探手撤出了肩后的“磁铁剑”,飞快地挥剑攻上!
    蓦地——
    银虹暴闪,“铮!”“铮!”接连两声激响中,寒星、寒云两道的两柄“磁铁剑”立即同被荡开!
    两老道运力略一稳住剑势,一声喝叱,立又双双振剑攻上!
    江彦奇与两老道一招硬接之下,已试出两老道的功力确实深厚不凡,于是他便不再与两老道硬接,只凭仗身形剑术与两老道展开了一场激战!
    双方剑招全是以快攻快,刹那之间,三人已激战了二十多招。
    突然,江彦奇一声朗喝,剑势一变,已施展开“大罗十二式”剑法,接连三招间,蓦见血雨飞溅,厉吼惨叫之声倏起!
    银虹敛去,江彦奇神色冷肃地岳立场中,右手“银龙剑”下垂,剑尖犹自往下滴血。
    一丈外,寒星老道右手拄剑而立,身躯摇摇欲倒,他左臂齐肩断去,鲜血染红了他半边身子。
    寒云老道身躯跌倒地上,他断去了一条腿。
    江彦奇神色冷冷道:“断去尔等一臂一腿,阴谋暗算我恩师之仇就此勾销,尔等心中如果不服,可以随时找我!”
    话落,率领着贺氏姐妹转身缓步,从容而去。
  


    新加坡联合晚报1985年12月31日至1986年1月10日连载10期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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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9-15 12:07:32 | 显示全部楼层
恶狼




    华灯初上。
    高升酒楼的楼上楼下,已经上了六成座,几间雅座里,也大都有了客人。
    忽然,三号雅座里,传出了一阵让人听来心跳耳热的吃吃笑声,还有一个邪里邪气男人的强调。
   一阵匆促的脚步声响,两个黑衣汉子上了楼,一前一后直奔三号雅座,掀帘进入。
    走在后面的那个黑衣汉子,在进入三号雅座的刹那,一双眼睛如图闪电般地,回头环扫了全楼一眼。那眼神,机警而狡猾,有如狐狸与狼的混合。
    两个黑衣汉子掀帘进入三号雅座,前面的一个,脸色阴沉而冷峻。他目光如两道冷电,凛人心寒地瞥视了那两个被招来佐酒陪坐,形态妖艳的风尘妓一眼,神色冷凝如冰地说道:“老三,这是什么时候,还玩耍这个,你真是不知轻重。”
    老三,是个三十多岁,生意人打扮的蓝衣汉子,长相尚称英俊,却生长一双桃花眼,脸色白中透青,眼圈呈泛黑。
    桃花眼,予人的相貌并无大碍,但脸色白中透青的眼圈儿泛黑,那就不对了,完全破坏了他那尚称英俊的仪表。
    老三本已站起身子,闻言,连忙欠欠身,满脸堆笑,道:“老大!我只不过是借此遮人耳目,叫了来,也只是解解闷而已。”
    “废话。”老大沉声低叱道:“正经事还没办,就先借题目找乐子,小心办砸了事,我剥你的皮。”
    话声中,抬腿跨步,大马金刀的在一张椅子上,气势沉稳地坐了下去。
    跟在老大身后的黑衣汉子是老四,疏眉细眼,两腮无肉,鹰钩鼻子,薄嘴唇,左腮上有铜钱般大一块青疤,青疤上长着一颗豆大的黑痣,痣上还长着几根寸许的长毛。
    他扭着嘴角,朝老三笑了笑,抬脚勾开一张椅子,在老大的身旁矮身坐下。老三也跟着坐了下去。
    老大眼珠转动,看了看桌上的酒菜,目视老三,道:“老二跟老五还没来过?”
    老三道:“还没有。”
    老大道:“那我们就边吃边等他们吧。”
    说着,伸手端起面前的酒杯,一口喝干。
    老三和老四也伸手端起酒杯,陪着老大喝了一杯。
    放下酒杯,老三轻咳了一声,道:“老大!俗话说好,人走运来马走膘,骆驼走到卢沟桥,太平水,步步高升,黄豆白米任君吞,这一回呀!咱们兄弟……”
    他正说的得意,老大突然一声冷哼,浇了凉水,道:“你先别高兴,八字还没见一撇哩,这一回,说不定咱们会落个偷鸡不着蚀把米。”
    老三双眉一挑,道:“那怎么会,老大!凭咱们兄弟五个,加上搭上线的朋友,这么雄厚的实力,难道还怕不能得手?”
    老大冷冷道:“很难说,如今听到风声,赶来的人太多了。别说梅老儿不是省油灯,就是赶来的各方人手,哪一方也都是‘张飞卖刺猬’,人硬货又扎的扎手货,没有一方是好对付的人物。”
    老三似乎有点不服气,道:“老大!咱们这一次早都计划好了,可说是万无一失,你何必灭自己的威风。”
    老大道:“老三!你别不服气,除了对娘儿们你还有一些能耐外,其他还不都是跟纸扎的老虎一样。我警告你,在正经事没办完以前,你最好放安分一点,少去沾惹娘儿们的骚气,少替我惹麻烦。”
    “行。”老三点头道:“你怎么说就怎么行,你放心,这回我一定听你的话,决不去沾惹娘儿们的骚气,不然,你只管剥我的皮。不过……”
    老大双目一瞪,道:“不过什么?有话痛痛快快地说,别婆婆妈妈的。”
    老三干笑了笑,道:“听说梅老儿的两个丫头,这回也破例出来了,我对她两个很有点兴趣,到时候,尚望老大成全小弟。”
    老大哈哈笑道:“我看你,如不趁早改过,这条命迟早定会断送在女人的手里。”
    老三干笑笑道:“老大!你是知道的,小弟只此一好……”
    老大抬手一摆,道:“好了,你不必说了,这事你用不着求我成全,只要你有能耐,你尽管一箭双雕。”
    老三立时眉飞色舞,起身拱手一揖,道:“小弟先谢过大哥。”
    那副神情,就好像有了老大这句话,梅家的两位姑娘已是他囊中物,嘴上肉。
    这时,雅座外面又是一阵脚步声响动,竹帘掀处,人影一闪,进来一个长马脸、八字眉、丧门吊客似的黑衣汉子。
    老三一见,连忙伸手一拉身旁的椅子,含笑说道:“二哥!你辛苦了,快请坐。”
    老二一屁股坐下,双手握拳平搁在桌上,目光冷点似地瞥视了那个默坐一旁的风尘妓一眼,转向老三,道:“老三!这大概又是你不甘寂寞吧?”
    老三神情有点尴尬地笑了笑,道:“二哥!是大哥跟四弟还没来的时候,我一个人坐着无聊,叫来解解闷儿的。”
    老二冷哼一声道:“现在可以打发她走了。”
    看情形,老三似乎很怕他这位二哥,连忙点头,伸手从怀里掏出一块碎银子,递给那个风尘妓,道:“你走吧。”
    那风尘妓坐在一旁,早就如坐针毡,闻言如获大赦,连忙起身接过碎银,朝四人福了福,说了声“谢谢”,移步向外走去。
    老二忽然抬手一拦,道:“等一等。”
    那风尘妓只好停住脚步,诧异地望着老二,道:“大爷,您有什么吩咐?”
    老二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风尘妓道:“奴家名叫小翠花。”
    老二道:“是哪一家院里的?”
    小翠花道:“梅香院,这儿地方上就只有咱们一家。”
     老二道:“小翠花!咱们这几个人,你什么都没看见,也什么都没听见,这话你可懂得?”
    小翠花怔了怔,旋即恍然明白地点点头道:“大爷!您放心好了,奴家懂得,奴家今儿个从没来过这三号雅座。”
    老二满意地一笑,道:“你懂得就好,没事了,你走吧。”
    小翠花又福了福,移步行向雅座门口,伸手掀开竹帘,走了出去。
    就在小翠花伸手掀起竹帘的当儿,那老二的双目中,忽然飞闪过一丝狠毒之色,抬手弹出了一缕指风。
    他功力极高,隔空弹指,一丈之内可伤人性命,但是,他只用了三成功力。
    小翠花只觉得背后微麻了一下,并无任何不适之感。
    她只是个风尘妓,丝毫不懂武功,自然不知道背后微麻了一下,已中人暗算,要了她的小命儿。
    老三眉头微皱了皱,低声道:“二哥!他大概活不过明天吧?”
    老二淡淡道:“她活不过天亮。”
    老三道:“二哥!她只不过是个迎人卖笑的娼妓,你何必下此毒手。”
     老二冷冷道:“怎么?你在怜香惜玉?”
    “老二做得很对。”老大神色沉凝地说道:“这种娼门妓女,认识的人最杂,嘴皮子也最不可靠。”
    老三默然了,因为老大说的是事实。
    老二拿起桌上的酒杯,手一抬,喝干了杯里的酒,放下酒杯,轻吁了口气,道:“大哥!风声很不妙。”
    老大一轩眉,道:“怎么样?”
    老二道:“梅老儿始终未见露面,情形仍和往常一样,由那江凡秋主持一切。”
    老大点头道:“这我已经知道了,那神鞭铁掌江凡秋,虽然是个十分精明能干,足以独当一面的人才,只是这一次情形不同,他未必能挑得起。”语声一顿,双目悠然凝注,道:“听你的口气,好像另外有什么发现,是不是?”
    老二拿起老三刚替他斟满的酒杯,又一口喝干,笑了笑,道:“大哥高明,除了已知道的两路人马外,又增加了三路。”
    老三淡淡道:“事情早在意料中,这也没有什么不得了的。”
    老二冷冷一笑,道:“老三!别把事情看得太容易了,增加的这三路人马,可是一路比一路扎手,难对付。”
    老大问道:“是一些什么人物?”
    老二道:“邛崃三煞和邛山四鬼联手成了一路。”
    老大双眉挑轩了一下,道:“还有呢?”
    老二道:“太行七禽也率领属下高手倾巢而出,正在赶来此间途中。”
    老大双目寒煞一闪,道:“嘿!‘七禽七剑’阵,威力绝世,够难对付的。但这还难不倒咱们五兄弟,还有一路是何许人物?”
    老二脸色倏转凝重,道:“是西北皋兰道上的‘连环马’。”
    老大脸色突然一变,惊声道:“怎么?皋兰马家的人也出动了?”
    老二点点头道:“各路人马中,最难斗最扎手的,就是马家的人了。”
    老大两道浓眉深皱,神色凝重,没说话。
    老三突然一拍桌子,道:“他妈的,这些王八羔子养的,为什么早不动晚不动,偏偏一齐赶到这地方来凑热闹。”
    老二冷冷道:“别人高兴,你管得着?”
    老三双目一瞪,道:“我虽然管不着,可是……”
    可是怎样?他说不下去了。
    因为,他自己也不知道可是怎样?应该如何说下去才合理?
    老二没再理他,目光转向老大,道:“大哥!看情势,咱们似乎要改变一下计划。”
    老大微一沉吟,道:“如何改法?”
    老二道:“梅老儿扎手,各路人马也都不是好相与的,俗话说得好,‘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我看咱们何不就效此一俗话故事,大哥认为如何?”
    老大目光一亮,道:“好计划。”语声一顿,道:“奇怪!五弟怎地还没有到?”
    他语声刚落,忽闻外面脚步声响动。老三立刻说道:“大概是五弟来了。”
    竹帘掀处,哪里是他们的五弟,是上菜的伙计,双手捧着一个木盘,送上来四盘热炒。
    伙计退出后,老大立即伸手端起酒杯一举,道:“咱们先吃喝咱们的,一切事情,等五弟来了再说吧。”
    于是,老二、老三、老四都点头表示同意,纷纷端起酒杯,开始吃喝起来。

※     ※    ※

    在他们四个人的隔壁,四号雅座里的客人,是三个,一胖二瘦,年纪都在五十开外的青衣老者。
    三个青衣老者,作品字形而坐,胖的居中,两个瘦的分坐左右。
    三个人的脸色神情,都是阴沉沉的。他们边吃边谈,谈话的声音很低,吃喝的很慢,样子也都十分斯文。
    这时,居中坐着的胖老者,目视左边的瘦老者低声问道:“大瘦!他们就是那五条恶狼么?”
    大瘦点点头,低声道:“阿胖!先到的那色鬼是‘花狼’杜云风,后到的两个是‘天狼’宋冲、‘青狼’成大器,撵走那个风尘妓的是‘地狼’焦刚,现在只差那最奸、最阴、最毒的老五‘白狼’蔡文庆了。”
    阿胖道:“听说这五条恶狼的一身武功都很不错,横行晋、陕一带十多年,作了不少的恶事,手下全都够狠够毒的。”
    右边的瘦老者低声道:“阿胖!你看要不要现在就把他们四个引出去,打发掉他们,还是等那头‘白狼’到齐了再说?”
    阿胖微微一笑,道:“二瘦!你大概又在手痒,动了杀心了。是不是?”
    二瘦讪讪一笑,道:“阿胖!你是知道的,我最看不得这种凶狠的恶徒,杀了他们也是为江湖除害,并不为过。”
    阿胖点点头道:“我懂得你的意思,不过我看,还是等一下吧,看看那头白狼,带来的是什么风,再做决定好了。”
    大瘦、二瘦都点了点头,没再说话,阿胖双目倏然一凝,问道:“你们有没有弄清楚,和五条恶狼搭上线的,是些什么人物?”
    大瘦道:“听说是星宿海双怪门下的两个弟子跟沙老鬼。”
    “哦。”阿胖道:“这就难怪了,难怪他们要在这里下手,原来有沙老鬼这条地头蛇,想坐地分赃。”
    二瘦道:“他们的如意算盘打得虽然不错,可惜,只怕打不响。”
    阿胖正容说道:“二瘦!不可轻敌,沙老鬼既占地利之宜,而且属下人手众多,加上五条恶狼跟星宿海双怪的那两个门下,这实力实在不容轻视。”
    大瘦眨眨眼,道:“阿胖!他们三方面之能搭上线,主要的只是一时利害关系,互相利用而已,其实都各怀私心。”
    阿胖点点头道:“这个我明白,依你看,他们三方面,哪一方较强?”
    大瘦微一沉思,道:“如以地利人和言,是沙老鬼占便宜,但若以技艺论,五条恶狼似乎要强一些……”
    “你错了,大瘦!”阿胖摇头道:“他们三方面,最难应付的,该是星宿海双怪的那两个门下。”
    大瘦不禁微微一怔,但他心念霎转间,也就明白了阿胖这所谓“最难应付”的意思,双眉不由一皱,道:“那该怎么办?”
    二瘦似乎也明白了阿胖的话意,哂然一笑道:“这有什么怎么办的,既然遇上了,就只有到时候看情形,见机应付了。”
    阿胖点点头,吁了口气,道:“也只有如此了。”语声一顿,忽然目视大瘦,道:“大瘦,刚才那‘地狼’焦刚和‘花狼’杜云风的谈话,你听清楚了没有?”
    大瘦道:“我都听得很清楚,什么事?”
    阿胖道:“听他们的口气,好像焦刚已在那个风尘妓身上下了什么毒手,对不对?”
    大瘦点点头道:“好像是这么回事,焦刚曾说,那风尘妓活不过天亮。”
    阿胖目光微凝,道:“你对这件事的看法如何?”
    大瘦道:“那风尘妓何辜,焦刚竟对一个无辜的风尘妓暗下毒手,他实在该杀该死。”
    阿胖吁了口气,道:“想那风尘妓,也是父母所生,原本也是好人家的女儿,不幸沦落烟花,迎人卖笑,命已够苦够可怜的了。如今竟无端遭那焦刚暗下毒手,我们既然知道了,岂能看着她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死去,袖手不管。”
    大瘦眨眨眼睛,道:“你的意思是想救她?”
    阿胖道:“难道你认为不该?”
    大瘦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该是当然应该。可是,我们怎么救她呢?”
    阿胖道:“这问题,我已经想好了。”
    大瘦道:“怎么救法?”
    阿胖微微一笑,道:“我想麻烦你去那梅香院走一趟,救她一命。”
    大瘦眉峰一皱,道:“阿胖!别开玩笑了,你明知道我最怕见女人……”
    阿胖接口道:“我知道你最怕见女人,但是,这是救人性命。”
    大瘦摇头道:“我不去,这件事,你自己去吧。”
    阿胖道:“你真不去?”
    大瘦道:“当然是真不去。”
    阿胖道:“那你可别后悔。”
    大瘦道:“我后悔什么,这又有什么好后悔的?”
    阿胖冷声一笑道:“你不后悔就好,日后见着少主时,我会把这件事原原本本的告诉少主。”
    大瘦毫不在意地道:“你只管告诉少主好了,我大瘦不在乎。”
    阿胖道:“你知道我会怎么说吗?”
    大瘦道:“你要怎么说?”
    阿胖淡淡道:“我会对少主说你见死不救,不遵圣僧他老人家的令谕,不听我的。”
    大瘦神情呆了呆,道:“您怎么可以这么说?”
    阿胖道:“这是事实,我不这么说该怎么说,又为什么不可以这么说?”
    大瘦双眉一皱,道:“你要是这么一说,少主不对我的印象坏透了,将来,我怎么进大雷音寺?”
    阿胖冷冷道:“那是你的事,可与我阿胖无关。”
    大瘦眨眨眼睛道:“阿胖,咱们已经是二十多年,快三十年的老朋友,老交情了,是不是?”
    阿胖道:“是便怎么样?”
    大瘦道:“你应该看在咱们多年老交情的份上,放我大瘦一马,别对少主这么说。”
    阿胖道:“要我阿胖不对少主这么说可以,那你就乖乖听我的,去一趟。”
    大瘦微一沉吟,道:“阿胖,咱们打个商量,好不好?”
    阿胖断然一摇头,道:“不好!除非你听我阿胖的去一趟,说什么都不好。”
    二瘦在旁插口道:“大瘦!我看你就勉为其难的去一趟吧,这也是善功呢。”
    大瘦双目忽的一瞪,道:“你怎么不去?”
    二瘦耸耸肩道:“奈何阿胖没派我。”
    大瘦眼珠微微一转,道:“阿胖!这件事让二瘦去吧。”
    阿胖一摇头道:“不行。”
    大瘦道:“为什么?”
    阿胖道:“不为什么,不行就是不行。”
    大瘦道:“阿胖!你这不是存心整我么?”
    阿胖道:“就算我是存心整你吧,你也只有认了。”
    大瘦苦着脸,皱着眉,一付无可奈何的神情,道:“好吧,我认了,我去走趟就是。”
    阿胖那胖嘟嘟的脸孔上,立时露出了笑容,道:“要去就快去,救人的事,可是越快越好。”
    大瘦站起身子,道:“那么,你们等我一下,我去去就回来。”
    “好。”阿胖点头道:“你快去快回。”
    大瘦没再说话,掀开布帘,快步出了四号雅座,下楼而去。
    盏茶辰光过后,大瘦回到了高升酒楼。
    阿胖凝目问道:“办好了?”
    大瘦点头道:“幸不辱命。”
    “好,记你一功。”阿胖含笑地站起身子道:“我们走吧。”
    大瘦朝隔壁三号雅座呶呶嘴,低声道:“都走了?”
    阿胖点点头,迈步下楼付过酒菜帐,与大瘦、二瘦出店往东行去。
    大瘦问道:“我们去哪里?”
    阿胖道:“找家客栈睡觉去。”

※     ※    ※

    第二天,天刚放晓,做小生意营生的人却忙碌地交谈着:
    “哇!从今以后市面、街道上可平静了。”
    “嗯!看到那五只恶狼伏法的丑态,真是大快人心。”
    “听说,这次是梅香院的小翠花先给梅老儿、江凡秋报的信,杀得五恶狼措手不及!”
    “是啊!难得一个风尘女也能知晓大义,不容易啊!”
    大胖在客栈前,微笑地听罢,回头对二瘦说:“走吧!咱们往大雷音寺,找少主去吧!”



    马来西亚南洋商报1980年9月15日至1980年9月21日连载全7期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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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9-9-15 13:44:51 | 显示全部楼层
紅葉令主 发表于 2019-9-15 11:53
误会

    万花山庄中,万花争妍斗艳,芳香扑鼻,中人欲醉。

这篇好几处受《基督山伯爵》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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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9-9-15 20:01:00 | 显示全部楼层
哈,不如红叶小文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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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9-9-17 11:02:12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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