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留香之午夜兰花》代笔推测

剑心元璟

《午夜兰花》是古龙著名作品《楚留香传奇》系列的最后一部，1982.09.17-1983.03.26连载于台湾《中国时报》。

首先对《午夜兰花》的部分内容进行简要科普。

在《午夜兰花》前半部分反复提及的林还玉事件，出自1983年郑少秋主演的《楚留香大结局》（该电影署名古龙编剧，实际应当以吕继尚为主）。

现在一般网上能查到的资料所谓《午夜兰花》为电影《玉斑指》后续，此《玉斑指》即电影《楚留香大结局》别名，在电影结尾楚留香疑似死去，引发观众不满，因而古龙又作《午夜兰花》令楚留香死而复生。

《楚留香大结局》上映数个月后，古龙又推出了电影《楚留香之午夜兰花》，仍然是之前《大结局》的主创阵容，该电影中的内容即为小说《午夜兰花》未写明之楚留香破获兰花先生过程。

作为《楚留香》系列的最后一部，《午夜兰花》往往被认为是全系列最晦涩的一部，相较之下，这部比起很早就被怀疑代笔的《陆小凤》系列最后一作《剑神一笑》（早期多被认为薛兴国代笔，后丁情承认），由于其晦涩的意识流风格，反而长期并没有被认为存在代笔。

然而，古龙的弟子丁情在其出版的回忆录中，承认了《午夜兰花》由其代笔。甚至明说了：

（《午夜兰花》）故事内容两人均有讨论，其后几乎是由丁情接写至结束。后期因连载结稿在即，又急于出单行本，以至于用一老一少、两人对话方式草草结束。

《丁情回忆录》

随即，问题就出现了，就我见过的古龙粉丝而言，普遍认为以丁情的能力，绝无可能代笔《午夜兰花》，毕竟丁情啥水平，《边城刀声》《怒剑狂花》之流都放在那里，大家也看得见。譬如《古龙小说原貌探究》作者、著名古龙研究者程维钧先生就对丁情所谓代笔持存疑态度。

于是，有关丁情代笔《午夜兰花》的问题，似是在这几年间被“搁置争议”了，毕竟古龙的粉丝们大多不认为丁情有能力代这个。

再加上丁情先生于2018年去世，此事算是彻底死无对证。

但我在近期忽然有了些想法，《午夜兰花》代笔或许确实存在，而且也确实是丁情有可能写出来的。

丁情其人，虽无创作之才，却有裁缝之能。

他的作品往往亮点全在于对古龙金句的缝合，可谓是看一本书能复习好几本古龙书，譬如《边城刀声》的序幕及开场，一眼望过去，就能看到《边城浪子》《天涯·明月·刀》《流星·蝴蝶·剑》甚至是《血鹦鹉》的内容。

但随着篇幅逐渐拉长，丁情毫无创作能力的问题逐渐暴露，作品的整体质量也就一言难尽了。

那么我提丁情与《边城刀声》用意何在呢？

我们先来看《午夜兰花》的目录：


第四部　苏苏
第一章　宴会
第二章　中原一点红
第五部　后人
第一章　论战·飞战
第二章　兰花传奇
第三章　结局


直到第四部，《午夜兰花》仍然在推进故事主线，但从第五部开始，就变成了一老一少对话。

正常来说，第四部既然都还在规规矩矩的推进主线，没有道理第五部忽然变成一老一少对话，会这么写，肯定是作品的连载出了问题。

按丁情所陈，我们先做个推断，或许从老少对话起，就有可能是出自他的手笔了。

现在可能会有人质问我，这段对话写的水平也不错，以丁情的能力，他写得出来吗？

没错，理论上说，丁情写不出来，但实际上，他抄的出来，前提是篇幅别太长。

那么，古龙有作品存在类似情节么？

答案是有的，这部作品就是古龙于1976-1977年连载的《大地飞鹰》。

《大地飞鹰》共83章，其中，直到第79章，内容都还是小方的主线剧情，但从80章起，笔调陡然一变，直到82章，都是吕三和齐小燕的对话，随后在最后一章才回到了小方和班察巴那的主线，但对于小方具体是如何击杀班察巴那的，并没有细写。

有没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午夜兰花》也是大部分在正常推进主线，从第五部开始忽然变成了两个人对话，然后对话在倒数第二章结束，结局章又是和主线有一些关联的内容，但始终没有细写楚留香是如何击败兰花先生的。

而且，我们再来看原作文本。

两个人。

这两个人，就是我们在前面已经说过的两个人，一个有智慧也有经验的老者，一个求知欲非常丰富的少年。

老者清矍，少年真漂亮真好看。

二

一间古厝，一张大榻，一件短几，一壶茶，一瓶酒，两个青丝竹编成的枕头，以及两个人。

这两个人，当然就是我们刚刚说过的那两个人。

老者喝茶，少年饮酒。

......

《午夜兰花》第五部 后人 第一章 论战·飞战

是否有感觉到一种熟悉的感觉？

我上文说了，丁情此人无创作之才，却有裁缝之能，倘若推测这一段老少对话是其手笔，那么借鉴对象自然不会只有《大地飞鹰》。

那么古龙是否有作品存在一老一少的对话呢？

有，而且这部作品很出名，就是古龙1978-1979年连载的《英雄无泪》。

一座高山，一处低岩，一道新泉，一株古松，一炉红火，一壶绿茶，一位老人，一个少年。

“天下最可怕的武器是什么？”少年问老人：“是不是例不虚发的小李飞刀？”

“以前也许是，现在却不是了。”

“为什么？”

“因为自从小李探花仙去后，这种武器已成绝响。”老人黯然叹息：“从今以后，世上再也不会有小李探花这种人；也不会再有小李飞刀这种武器了。”

少年仰望高山，山巅白云悠悠。

.......

《英雄无泪》序幕

对比一下，《英雄无泪》的这一段，和《午夜兰花》的这一段，近乎如出一辙的一堆一开头的短语，也同样是一个老人，一个少年。

无独有偶，我认为丁情应该非常喜欢这一段，所以在他自己缝写的《那一剑的风情》里，这段又出现了一次：

一间斗室，一盏孤灯，一壶酒，一位智者，一位少年。

“离别通常是为了相聚。”智者喝口酒，“没有离别，怎能有相聚。”

“没有相聚，又怎能有离别？”

“是的。杨铮的钩，是为了要和他所爱的人永远相聚，所以才名为离别。”

“是的。”

......

《那一剑的风情》不是前言

最后还有一点，《午夜兰花》里饱受好评的结尾句“饮不完的杯中酒，割不尽的名人头”，其实也是从古龙1978年的作品《七星龙王》里挪过来的，而且也弗如原版：

他放下酒碗，拿起双筷子，以竹筷击酒盅，放声而歌：

“喝不完的杯中酒，唱不完的别离歌。放不下的宝刀，上不得的高楼。流不尽的英雄血，杀不完的仇人头。”

《七星龙王》

而且《午夜兰花》和《七星龙王》未必就只有这点关联——《七星龙王》的主角里也有一位小叫花元宝，他或许是《午夜兰花》的割头小鬼的人物原型，毕竟丁情说过，《午夜兰花》即便是在古龙亲笔部分，也是他和古龙商量故事内容的。

那么说到这里，其实我的观点基本就已经出来了：

我认为“丁情称《午夜兰花》由其代笔”所言非虚，至少从“第五部 后人”开始，直到结尾，很有可能全部都是丁情写的。

而且由于他缝了古龙的《大地飞鹰》《英雄无泪》和《七星龙王》，再加之代笔的篇幅并不算很长，即便是对于丁情来说，尚不露馅也是有可能的。

毕竟除了丁情，还有第二个人会在创作时缝好几本古龙书在一起么？

倘若不信丁情有这个能力的话，可以看看《边城刀声》，只看第一章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