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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 宇文不凡 《剑圣处女》 ----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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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4-5-16 14:42:46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Swordman790106 于 2024-6-3 13:43 编辑

    宇文不凡实际是香港武侠世界主编王学文的笔名,2000 年后港台作家凋零,他和社长沈西城都自己亲自上马写了一些小说,他以宇文不凡笔名写武侠,代表作《剑.血. 神》 和 《地狱图谱》,《剑圣处女》等, 并以叶秋彤笔名写鬼故事,今天开始分享他的代表作《剑圣处女》。
这个故事和之前连载的《剑.血.神》 有一点相关, 里面男主家传的灭魂剑法和灭魂剑 实际就是传自越国剑圣处女的越女剑法演变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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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5-16 16:44:18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Swordman790106 于 2024-6-5 09:30 编辑


宇文不凡《剑圣处女》




楔子


  越王勾踐的眼神注視着對陣的吳國軍隊,他的内心緊張,這一戰實在太重要了,一戦而敗,自己便是亡囯之君。
  眼前的吳軍,已經一列排開,一架架戰車和步卒構成的方陣,旌旗鮮明,在烈風下飄揚。
  勾踐的内心,有點膽怯,自己剛登上國君之位,吳王闔閭便有意來犯,昨天晚上定下的大計,能否得逞呢?全無把握,一切,只能看天意了。
  他向身旁的將軍揮了揮手,陣陣的戰鼓聲,如雷般響起。
  武王闔閭神采飛揚,今曰一戦,眼前的越兵人少車少,和己方的陣勢一比,可說是猛虎與小兔之比,勝利的激情早已在他的心中迴蕩。
  越軍的中陣此時向兩邊散開,只見陣中走出了一隊奇怪的士兵,這一隊兵足有三百人,排成了長長的三行,各人都是上身赤裸,哪有一點軍容,更奇怪的事,每一個兵的頸上都横放了一把劍,這是什麼士兵?
  吳王闔閭哈哈大笑起來,這勾踐簡直是瘋了,竟然派出了這樣一隊殘兵打頭陣,豈不可笑?不止吳王笑了,陣中的將軍笑了,連士兵也笑了。
  這越王所為,豈非蚍蜉撼樹?自取滅亡?
  這一隊衣衫襤褸的兵已經到了吳兵之前,更奇怪的事發生了,只見其中帶頭者是一個三十餘歲的漢子,滿面于思,身材健碩卻面有菜色,走到了陣前,大聲地叫道:“我們越王不自量力,膽敢與吳王為敵,越王現已知錯,特令我等代越王以死謝罪。”此時,只見他回頭對各人大叫:“以死謝罪!”自己竟先把頸上的劍柄握在手中,向着脖子一抹,立時見他頸上鮮血如箭般噴出,同時人向後倒,此時第一排的男子全部同時舉劍,向自己的頸上抹去,竟是一起集體刎頸自殺,吳王和他的士兵被弄糊塗了?這是什麼兵?莫非越國自知不敵,索性不戰而自殺?
  第二排的士兵又來了,奇怪,他們又做出了同樣的動作,刎頸,汨汩鮮血由他們的頸中噴出,戰場上滿佈鮮血,最大膽的人看到眼前這一幕,也不覺心驚膽戰。
  此時第三排的士兵也已經到了吳兵跟前,他們又開始了自刎,一個接一個的倒下,鮮血染紅了眼前的土地,天下還有比這更瘋狂的士兵嗎?
  吳王的驚奇消失了,代之而起的是一陣的狂笑,“勾踐,你的士兵可真是天下無敵,因為,沒有人比你的兵更勇敢了,上陣不殺敵,卻來自殺,哈哈哈。”
  將軍們見國君笑了,他們也都一起大笑,這是那門子的作戰方法?可說是軍事史上從未見過的奇招。
  吳兵們也都笑了,手持的戟已經東歪西倒,剛才的緊張已一掃而空,仗,不用再打下去了,只要等一批批的越兵自殺完了,大家便可以回家抱老婆孩子,從來也沒打過如此輕鬆的仗……
  就在這一個時候,一陣急速的大鼓聲由越陣中傳出,咚、咚、咚,一聲比一聲緊逼,一聲比一聲催人……
  吳王呆住了,這是怎麼一回事。
  此時越陣移動了,勾踐手持長戟,一馬當先,一隊隊的戰車加上車兵,正以最快的速度掩殺向前。
  千萬枝的利箭,由越陣中射出,如雨般撒向了吳兵,一個又一個的中箭者發出了慘叫……
  越兵已經殺到了陣前,戰意早已鬆散了的吳兵陣勢大亂,一架又一架的戰車倒了,一個又一個的兵受傷,吳兵如潮般向後退了。
  吳王震驚了,勾踐已經來到了面前,他的雙眼射出的殺戮之火,彷彿要把闔閭吞掉,他的手中已換成了一把寶劍,劍鋒在陽光之下,閃出了耀眼的光芒,吳王闔閭自覺不能匹敵,他的內心慌了,轉身想逃走,勾踐手中劍一揮,闔閭發出了一聲嘶心的叫聲,他的一隻腳趾被砍去了,痛徹心肺,此時的他慌不擇路,拍馬飛逃,耳邊還聽到勾踐那得意洋洋的嚎叫……
  這一夜,吳王闔閭死於逃亡回國途上。
  勾踐笑了,這一戰使他雄心萬丈,卻又怎想到,三年之後,他變成了吳國的階下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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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5-17 15:09:32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Swordman790106 于 2024-6-5 09:32 编辑


一 八年之約


  這一座山,當地人稱之為龍牙山,在此一帶並不算高,只是,山上密林滿佈,加上峰連峰,遠看有如龍口中的牙齒,所以,人們給它起了一個龍牙山的名字。只是,此山實在太荒涼了,鮮有人蹤,但偏偏在這大山中的一隅,築有一問小小的茅屋。
  縷樓的炊煙正由屋中冒出,此時太陽剛出不久,晨霧尚未消散怠盡,和這炊煙混在一起,屋子四周綠樹成林,屋前開了一大片的菜田,菜已經熟了,黃色的菜花在晨光中似乎鋪上了一層金,配上綠色的樹林,白色的煙霧,四周一片寧靜,構成了一幅優美的田園畫。
  屋子的門打開了,一個七、八歲的女孩走了出來,這女孩樣子嬌俏,一雙大眼特別有神,她的右手拿了一把小刀,左手提着個籃子,顯然正準備到菜田割菜。
  當她走到田頭的時候,猶見了在菜田的田埂上,坐了一個男人,男人見到她的時候,咧嘴而笑。
  這個男人大約三十歲左右,粗眉向上揚,配上圆圆有如兩粒黑色卵石的雙眼,碩大的鼻子,濃密的鬍子使他的口看起來似乎有點小,雖然是在笑,卻令人覺得他似乎哭笑雖分,他的身穿一件粗麻布的上衣,披髮,足登一雙草鞋,令人最觸目的是他手中的一把劍,在陽光下閃閃生輝。
  小姑娘突然見到了眼前這一個漢子,卻毫無懼色,她打量着對方,問道:“你是路過這裏嗎?”
  漢子搖了搖頭,說:“不是。”他的聲音低沉而雄壯。
  “找人?”女童問道。
  漢子點了點頭。
  “你找誰呢?”女童問道。
  粗豪漢子笑了一笑,說:“我找一個叫田光子的人。”
  “這裏可沒有田光子。”女童說:“這裏只有我娘和我爹。”
  粗豪漢子面上仍是帶着笑,說:“你爹叫什麼名字?”
  “我爹叫繆令,我娘叫羊姬,我呢,叫繆風。”女郎一口氣說道:“可沒有人叫田光子。”
  粗豪漢子望着這天真的女孩,說:“我叫須無忌。”
  繆風笑說:“原來是須無忌叔叔,我可沒空和你說話了,我娘要我今天把這菜都割下,我必須工作了。”
  須無忌道:“繆風,你進屋去跟你爹說,須無忌來了,要見他。”
  “你跟我爹是朋友嗎?”繆風問道。
  須無忌搖了搖頭,說:“別多問,快進去。”
  繆風流露出奇怪的神色,她又問道:“你是一個劍客嗎?”
  須無忌點了點頭:“是的。”
  繆風搖了搖頭,說:“你走吧,我爹是不會和劍客來往的?”
  須無忌面色一變,喝道:“快去,快去,要不我殺了你。”
  繆風見須無忌面上變色,竟然毫不畏懼,說:“我爹說不見的人就是不見,你殺了我也沒有用。”
  須無忌的神色變得更加凝重,他站了起來,直向茅屋前的空地走去,一面大聲地叫道:“田光子,馬上出來,我須無忌來找你了。”
  房子內一片寂靜,一點聲音也沒有,也沒有人走出來。
  “田光子,你做了縮頭烏龜嗎?”須無忌的聲音雄壯,他的叫聲,打破了這裏的靜諡,幾隻飛鳥由那樹叢中受驚飛起。
  繆風走到了須無忌的後面,說:“你在這裏叫也沒有用,我不是跟你說過嗎?我爹不是田光子,就算他是田光子,他說不見的人就不會見。”
  須無忌卻不理她,繼續叫道:“田光子,你當日的勇氣到那裏去了?如果你膽怯了,出來說一聲,我須無忌絕不難為你,你現在這樣算什麼?還是一個劍客嗎?”
  繆風聽到他如此說,笑了起來:“須叔叔,你一定找錯了地方,我爹從不用劍,他只是個農夫。”
  須無忌推了她一掌,用力甚猛,繆風被推得退了幾步,一跤跌在地上。只是,她既不哭,也不發怒,站了起來,又走到了須無忌的身邊,說:“須叔叔,你還是走吧。”
  須無忌此時開口道:“田光子,你再不出來,我便一劍殺了你的女兒,再殺入屋內找你,我們可是有言在先。”
  繆風聽了須無忌的話,毫無懼色,也不逃走,仍然站在那。
  須無忌此時喝道:“好,我就先殺了你的女兒。”
  他的眼睛瞪向了繆風,繆風覺得,他的身上瀰漫出一股濃烈的殺氣,顯然,他並不是開玩笑。
  繆風到底是一個小孩,看見對方的眼神難免有一點恐慌,只是,她並未逃走,她說道:“沒有用的,你殺了我,我爹也不會出來見你。”
  須無忌此時手握向劍把,他的雙眉收聚,目光盯到繆風的身上,只要他的劍一出鞘,繆風便死定了。
  就在這一個時候,茅屋的草門打開了,繆風的面上流露出驚奇的神色,她想不到父親竟然出來了,而須無忌面上的殺氣,也在此刻消失於無形。
  只見出門的是一個三十餘歲的男子,身材瘦長,面白無鬚,雙目藏神,身穿一套陳舊的麻衣,在他後面,是一個二十五、六的女子,這個女子面尖,眉長,挺直的鼻子,配上一個紅紅的小嘴,確是一個美人胚子。
  這兩人正是繆風的父親和母親。
  繆風見父母走了出來,奔了過去,握住父親的手,叫道:“爹、娘。”
  繆令此時望了須無忌一眼,說道:“須無忌,你走吧。”
  須無忌冷笑道:“田光子,你匿藏在這裏幹什麼?你當年的勇氣那裏去了?”
  繆風望了父親一眼,說:“爹,誰是田光子?”
  繆令“哼”了一聲,並無回答,羊姬此時說道:“風兒,過來。”她的聲音中似乎帶着擔心。
  繆風不敢再問,走到了娘的身邊。
  繆令此時說:“須無忌,你來這裏幹什麼?”
  “當年一劍之約,未敢或忘,今天就是來找你算賬。”
  繆令道:“我現在不過是個小小的農夫,劍法之事,早已淡忘。”
  須無忌道:“好極,你不願意決鬥嗎?”他的眼光此時移向了羊姬,說:“羊姬,,你跟我走吧。”
  羊姬的臉上露出了哀傷的表情,搖了搖頭。
  須無忌轉過頭來,望向了繆令,說:“田光子,你只有兩個選擇,一是為你的女人而戰,殺死了我,或者在我殺死你以後,你的女人跟我,另外一個選擇,是讓羊姬現在就跟我走。這可是你當年的諾言。”
  繆令的面上露出痛苦的神色,說:“明天早上第一線陽光出來的時候,竹林之外的那片空地上見。”
  須無忌的面上流露出了喜悅的神色,說:“這才是田光子。”他說完這一句話以後,便轉身離去。
  繆風望向父親,只見他陷入了沉思之中,她望向母親,母親的面上流露出一種關注的表情。
  “娘,為什麼那人叫爹做田光子了?”繆風問道。
  羊姬此時說道:“風兒,去割菜吧。”她伸出了手,牽住了繆令的手,說:“我們走走去。”
  繆令的面上露出了溫柔的微笑,說:“好。”
  繆風只見娘牽住了父親的手,向後山走去。她的心中在想,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呢?
  自從出生懂人事以來,她便一直住在這山中,從未到過別的地方,所見的人就只有父母,而這一個地方,也從來沒有外人來
  過,今天所見的那一個叫須無忌的人,是她出生以來所見的第一個陌生人。
  對於父親,她了解不多,因為,他是一個沉默的人,經常都是冷冷的,但是,父親對於母親卻是言聽計從。
  她不止一次聽父親對母親說過:“你放心好了,我只是一個農夫,不是劍客,也一定不會見任何的劍客,我們居住在這裏,與世無爭,不會有事的。”
  所以,今天她聽到須無忌說,他是一個劍客,同時,要見她的父親的時候,她便立即告之對方,自己的父親不會見劍客,卻又怎料到父親不僅見了對方,更和對方相約明天比舍,父親會使劍嗎?她似乎從來未見過父親使劍。


  ×  ×  ×




  茅屋之後的小路,十分狹窄,一直向上走,便通向後山,後山有一個小小的瀑布,瀑布的水積成了一個小水塘,再沿着一條小河流下山去,而這水塘便是他們一家洗衣,沐浴、打水的地方。
  羊姬牽着繆令的手來到池塘邊。
  “田哥。”她說,嘆了一口氣,“你既已答允了明夭的比劍,我也應該叫回你原來的名字。”
  “羊姬,你對我真好。”田光子說道。
  “明天之戰有把握嗎?”羊姬問道。
  田光子默言不語。
  羊姬也就不再開口,說:“田哥,我來替你洗澡吧。”
  她也不等田光子回答,便已經開始把他身上的那套簡陋的粗衣脫下來,田光子露出了結實的肌膚,可以見到,在他的背上有一道痕,足有五寸長,已經結成一條嫩紅的疤。
  羊姬也把自己身上的衣服脫去,她的身形是如此的美,一雙豐盈的乳房有如是兩個成熟的桃子,纖細的腰肢,平滑的小腹,在那小腹之下的小丘,被一叢淺黑覆蓋,加上修長的大腿,一個活脫脫的美人。
  田光子每次看見這一具軀體的時候,都會情不自禁地衝動起來,他那男性的象徵現在已經變得高昂。
  羊姬牽住了他的手,走入了水中,清晨的池水帶着冰涼,人走下去,只覺渾身一陣寒氣相侵,只是,冰冷的池水卻無法淋熄那已經燃起的慾火,當羊姬用布擦着田光子的身體的時候,田光子已經急不及待地把她摟入了懷抱之中,他的嘴唇貼到了羊姬的唇上,當羊姬的舌頭鑽進了他的口中時,他的身體開始了顫抖。
  羊姬的手在這時握住了田光子那高昂的部份,田光子的口中發出了一聲吼,他用手托起羊姬的臀部,羊姬的兩條大腿,纏住了他的腰,當他進入了她的身體時,她發出了一聲的嬌喘。
  “對不起,作為一個劍客,我不能背信。”田光子狂野地在動着,在這狂野的律動的同時,他的口中吐出了痛苦的字句。
  羊姬用自己的嘴封住了對方的嘴,禁止他說下去。
  田光子的動作更加猛烈了,羊姬發出一聲的凄嗚,她的面上,泛起了紅霞,眼中卻滴出了眼淚,淚水滴入了池中,泛起了圈圈漣漪。
  “田光子,我不會為你自殺,我只會為你報仇。”羊姬說道。
  田光子的面上露出了微笑,“謝謝你,羊姬。”他說:“可惜我們只有一個女兒,她成不了劍客,這是我唯一的遺憾。”
  他卻不知道,繆風這時正藏身於池畔的一棵大樹之後,她目睹了父母剛才的一幕,她隱約覺得,那是男女愛到極點時的表現,她的內心也充滿了疑惑,我是一個女的,為什麼就不能變成一個劍客?不,我不要父親有所遺憾。她的內心說道。
  在她的耳邊,傳來了父親狂野的吼叫,也傳來了母親那聲若柔絲般的嬌喘,只令她的內心一片混亂……


  ×  ×  ×


  繆風這一天沒有聽見父親說一句話,他只是坐在樹下,磨着屬於他的一把劍。
  這一把劍足有五尺長,繆風在此之前,從未見過這一把劍,不知道父親以前把劍藏在哪裏。
  劍在那磨刀石上磨時,發出了“颯颯”的聲音,兩邊的刃現在在陽光下射出了耀眼的光芒。
  羊姬表現一切如常,和平日一樣,她和繆風一起下田,把已熟的菜割了以後,又翻了一遍土,然後,她又到溪裏洗了衣服,她今天只是比平日少了言語。
  “娘,爹今天怎麼樣了?”母親去洗衣的時候,繆風跟在她的後面,到了小溪旁,她才問道。
  “你年紀還小,以後娘會告訴你,好麼?”羊姬說道。
  繆風點了點頭,她不敢再問下去。
  這一天就在寂靜中過去,晚上,一家人如常吃完飯以後,田光子便一早到了屋角那堆稻草上睡下了,而且,很快便發出了鼾聲,睡得十分香甜。
  羊姬坐在油燈之下,正在修補田光子今天所穿衣服上的破洞,繆風坐在一旁觀看着,她的內心,有一種的不祥之兆,因為,一切實在太寧靜了。
  她打開了草門,走出屋外,夜涼如水,四周傳來昆蟲的嗚叫,天上一鈎清月,同樣給人一種清冷的感覺。
  繆風在這清冷之中,聽到了遠處傳來了粗豪的歌聲。
  “豈曰無衣?與子同袍。王于興師,修我戈矛,與子同仇!
  豈曰無衣?與子同澤。王于興師,修我矛戟,與子偕作!
  豈曰無衣?與子同裳。王于興師,修我甲兵,與子偕行!”
  這是一首雄壯的軍歌,卻不是本地的歌曲,而是來自內陸的秦國。
  這一個地方根本從來沒有外人,現在在這靜夜之中,卻有人在這裏壯聲高歌,道一個人是誰呢?繆風想起了白天所見的須無忌。


  ×  ×  ×
  竹林之後,是一塊平地,鋪滿了綠草,草上掛着露珠,晶瑩通透。
  草地的一角。站了羊姬和繆風。草地邊的一塊大石上,坐了田光子,他的手中抱着那把五尺長劍,劍套早已褪下,只用一塊布包裹着,他坐在石上,一動也不動,就有如一尊石像。
  陽光已經射出來了,照在地面上,草上的露珠在朝陽一照之下,仿如粒粒的明珠,幻化出不同的色彩。
  第一線之陽光已經出來了,可是,須無忌仍然未見蹤影。
  繆風的心中有一種快慰的感覺,須無忌可能不來了吧?不知為什麼,昨天晚上聽到了須無忌的歌聲以後,她就有一種感覺,知道父親絕對不是對方的對手,
  如果和對方動手的話,只會送死。
  所以現在她不見須無忌出現,心中便有一種輕鬆的感覺。
  就在她心中暗喜的時候,她聽到了一陣粗豪的歌聲由遠而近,羊姬的面孔變得慘白,田光子本來緊鎖的眉現在卻舒展了。
  須無忌由一叢竹之中穿了出來,他的劍扛在肩上,當他見到田光子一家三口均在此處之時,露出了笑容。
  田光子緩緩地站了起來,他的手一揮,裹在長劍上的布向天上揚起,陽光照在劍上,發出了慘白之光,田光子右手一伸,劍尖斜斜向地,他站直了身子,有如一尊石像般巍然不動。
  須無忌神彩飛揚,他站到了田光子的對面,左手握住了劍鞘,右手握住了劍把,說道:“田光子,恭喜你做回了田光子,在下是秦之須無忌,今日向你求教,並向你討回十年前一戰之仇?”
  田光子點了點頭-說:“進招吧。”
  須無忌把劍由劍鞘之中拔了出來,這是一把只有四尺的劍,比起田光子的劍足足短了一尺,
  這劍身成啞紅色,在陽光之下,可以見到劍上的暗花紋,刻得極其精細。
  須無忌橫劍在胸,說:“來吧!”
  田光子站在原地,動也不動,繆風看見了父親的眼光,射向須無忌,緊緊地把他盯住就像是凝在那裏一樣。
  此時,她見到了須無忌也同樣瞪起了他那雙圓圓的眼珠,在他的眼中似乎蘊含了一股怒火。
  兩個人就這樣相距十尺,互相瞪視着,一動也不動,陽光照在兩人的劍上,映出的兩點寒星似乎也凝固在空氣之中。
  繆風的心有一種恐懼,她從來也沒有見過人用劍比武,不,正確的說法是,在此之前,她根本就沒有見過劍,她只是偶爾在聽到父母閒聊之時,聽過劍客這一個名字。
  現在,在她的眼前卻出現了兩個劍客,一個是她一直以為只是普通農夫的父親,另外一個,卻是昨天才見面的須無忌。
  她凝神望着兩人,兩人現在站着就有如兩尊石像一樣,紋風不動,他們在幹什麼呢?為什麼不馬上交戰呢?
  只看了一會,她便看出了其中的奧妙,兩個人雖然身體不動,眼神卻是在凝視着對方,繆風覺得,他們雙方的眼神,都是在找尋對方的破綻,只要一發覺對方有可攻的破綻,便會馬上採取行動了。
  她開始有一點明白,這劍道的其中一點奧秘了。
  就在這一個時候,須無忌突然發出了一聲的大喝,聲音有如驚雷,此時,他的身體如風般向前移動,十尺的距離在一瞬之間便已到達,只見他手中的劍此時劃了一個半圓,一道弧型的劍光由下至上向田光子刺去,田光子的劍亦同時由上向下砍向須無忌,“噹”的一聲,兩劍相交,迸發出一點火花。
  兩劍相交之後,迅即分開,須無忌的身子向前跨了一步,而田光子的身子向後退了一步,須無忌的口中又發出了一聲猛喝,手中劍向橫一掃,繆風此時見他的眼中射出了一股令人不寒而慄的兇光,全身竟似有一股氣流一般,連衣服也脹得鼓鼓的,田光子身體此時站得筆直,動也不動。
  羊姬發出了嘶心的一聲驚呼,她的手也在此時緊緊握住了繆風的手臂,繆風只覺一陣痛疼,母親的指甲竟已陷入了她的手臂中,她忍不住呻吟了一聲。
  只见田光子的頸部突然傅出了“嘶嘶”之聲,鮮血竟如喷泉般向外喷射出來,把須無忌的面也染成了一片血紅。
  繆風看了父親的眼中射出絕望的眼光,臉也在這一煞變得死灰,站得筆直的身子迅即向前傾倒,直直地撲在地上。
  須無忌此時收劍入鞘,他臉上的殺氣在這刻消失於無形,代之而起的是一臉的得色。
  繆風掙脫了母親的手,她走到了田光子的身邊,搖着父親躺在地上的身體,大聲地叫道:“爹!爹!”田光子的身體一動也不動。
  這時,她看見了须無忌走到了羊姬的身邊,他說:“你是我的了。”
  羊姬冷冷地說:“你可以得到我的身體,卻不可以得到我的心。”
  須無忌冷笑一聲:“得到你的心有什麼用?一個出色的劍客絕不能有牽掛,田光子就是死於你的手上。”
  羊姬的面上露出了凄苦的神色,她說:“我在你身邊的話,總有一日我會刺殺你。”
  須無忌面有得色,說:“這樣最好。”他此時不再說話,走上前去,手執羊姬的衣服,向外一扯。
  羊姬那如雪的軀體此時展現出來,須無忌的面上流露出貪婪的神色,他一把把羊姬抱起,向後山的路走去。
  繆風在地上拿起了父親手中的劍,那一把劍極其沉重,她花了很大的氣力,才能勉強提起,向着須無忌衝去。
  “我要殺了你。”繆風說,那把劍的重量使她連走路也走不穏。
  須無忌本來已經向後山走去,見到繆風拿劍的情狀,卻停了下來。
  “好丫頭,來,把老子殺了。”須無忌說道。
  “繆風,快把劍放下,要不他可會殺了你。”羊姬叫道,她的眼中此時流露出擔憂的神色。
  繆風卻全無恐懼之色,她把劍用兩手持起,向着須無忌走了過去。
  須無忌把羊姬放到了地下,就站在那裏等着繆風。
  “須無忌,不能殺她,她是田光子的唯一骨肉。”羊姬說道。
  須無忌微笑道:“劍客只殺劍客,你擔心什麼?”
  繆風已經衝到了須無忌的面前,她雙手平舉着劍向須無忌直刺過去,須無忌側身一閃,右腳踢起,一腳已經把繆風手中的長劍踢走,繆風卻仍撲上前去,一把抱住了須無忌的腳,張口便咬下去。
  須無忌只覺腳上一痛,伸手一把抓起了繆風的頭髮,用力一扯,想把她扯起,誰想繆風竟如瘋了一樣,只是死口咬住不放,須無忌怒道:“臭丫頭,不要命了。”一拳擊下繆風頭中,已把她擊暈。
  也不知過了多少時間,繆風醒來,發現自己正躺在泥地上,頭上極痛,父親的劍正放在身旁。
  她站了起來,只見父親的屍體仍在地上,母親和須無忌卻已經不知去向,想起剛才須無忌抱起母親時是走向後山,所以,也就向後山走去。
  前行不遠,快近瀑布之時,她聽到了瀑布附近傳來了一陣的叫聲,那是母親的聲音。
  她急步向前,只見在水塘旁邊,羊姬正被壓在地上,而須無忌正騎在她的身上,須無忌的手肆無忌憚地在羊姬雪白的身體上游移着,羊姬的大腿已經被張開,須無忌的身體這時壓向了羊姬,他的口中發出了有如野猷一樣的吼叫。
  繆風只覺心中怒不可遏,就在這一個時候,只見羊姬的手由頭上拔出了一枝骨簪,用力的刺向須無忌的頸部,當骨簪刺入須無忌的頸中時,他發出了一聲慘叫,和羊姬的身體立即分開,同時,他拿起了地上的劍,只見劍光一閃,羊姬發出一聲的慘叫,撲在水中,鮮血把溪水淹紅。
  繆風忍不住叫了出來,只見須無忌此時用手掩住了頸,鮮血卻仍然汨汩而出,他把自己的衣襟撕下一幅,纏在自己的頸上,再用手掩住傷口,但是,即使如此,血仍無法停止。
  繆風走了出去,走到她娘的身邊,只見母親雙眼圆睁,已經死去。
  須無忌大抵因為流血太多,見了繆風,竟無法站起身來。
  繆風戟指怒罵道:“你殺了我的父母,我要殺你報仇。”
  須無忌頸中仍在滲血,聽了繆風此話,卻忍不住哈哈大笑,說:“好,有志氣。”
  繆風看到了放在他身旁的利劍,心想只有在此時殺他,才有把握,如果他一旦止了血,可以站起來的話,則十個自己也不及他一個。
  須無忌看到了繆風的眼神,嘲弄地笑道:“怎麼樣?想過來搶劍?”
  繆風說:“我用石砸死你。”叫她到須無忌身旁取劍,她到底有些膽怯,一念之間,心想去取幾塊大石,砸向須無忌,把他砸死,也非無可能。
  心念一動,便即走到池邊,撿了一塊大石,雙手抱住,便要走近須無忌,把石向他砸去。
  須無忌看着繆風,說:“可惜,可惜。”
  繆風到底是小孩心性,聞言停手,問:“可惜什麼?”
  須無忌道:“你爹是一個劍客,決鬥死在另一個劍客之手,那是死得光明磊落,死而無憾,你是劍客之後,不以劍術殺我,卻以此下三濫的手法取我性命,你爹娘定以你為恥。”
  “我爹娘為你所害,我殺了你,又有何不可?”繆風說道。
  須無忌冷笑道:“你以此方法殺我,你爹娘九泉之下,難以瞑目。”
  “為什麼?”繆風怒問道。
  “你爹難以瞑目,是因你並非以劍術殺我,你娘難以瞑目是因你殺我以後,在這深山之中,你一個八歲孩童,如何可以單獨生存,到了最後,不免餓死或被野獸殺死。”
  繆風心中一呆,對方所想的,她倒是沒有想過,不過,現在聽對方說出來,卻覺得的確如此,她爹從來未向她提過劍術一事,只是昨天她爹曾經提起,可惜他是一個女的,不能當上劍客,顯然,如果她生為男兒,父親便有讓她當個劍客之意。
  為什麼女的就不能當劍客呢?繆風想道。
  她又想到了,自己一個人在這深山之中,真的可以生存下去嗎?
  她望了對方一眼,說:“你怕死吧?”
  須無忌又哈哈大笑起來,“怕死?我須無忌豈是貪生怕死之輩?”他望了繆風一眼,說:“我來問你,你知道我為什麼要和你父親決鬥嗎?”
  繆風搖了搖頭,說:“不知道。”
  須無忌臉色凝重地道:“你以為我無故殺你父親,辱你母親,是也不是?”
  繆風點了點頭。
  須無忌說:“這一切都是十年前之約,你父親明知非我敵手,仍然守諾進行決鬥,是一個英雄,你母親雖為我所辱,卻只求一死報夫,也是一個女中豪傑,你不應有辱他們。”
  繆風道:“我現在把你殺死,為他們報了仇,我自己也因此而死,又有什麼不可了?”
  須無忌道:“你這樣做也無可厚非,但是,卻絕非最佳的方法。”
  “什麼是最佳的方法?”繆風問道。
  “你今年幾歲了?”須無忌問道。
  “八歲。”
  “好,我和你定一個八年之約,如何?”須無忌道。
  “什麼樣的約?”繆風眼瞪着對方。
  “這八年之內,我會傳你劍術,並且將你養大,在這八年之內,你隨時可以找我決鬥,只要你勝了我,自可把我殺掉,如你敗了,我也不會殺你,但八年之後,如果你不能殺我,人又長得如花似玉,對不起,我就不會對你客氣。”須無忌說。
  “我不會跟你學劍術。”繆風說道。
  “跟不跟我學,隨便你,即使你跟我了,我也不會認你做我的徒弟。”須無忌說:“你要有本事,自學成高手,那是你本事。”
  繆風望着對方,說:“好,我們擊掌為約!”
  她把手中的石頭放下,走了過去,伸出了小小的手掌,須無忌哈哈大笑,說:“好!”亦舉起了手掌,兩個人雙掌互擊三下,剛剛擊完,須無忌便已“咕咚”一聲,跌在地上,顯然因失血過多,不支倒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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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5-23 17:33:22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Swordman790106 于 2024-6-5 09:33 编辑


二 自創劍道


  茅屋本來就十分簡陋,一邊鋪了一個大一點的稻草舖,就是田光子羊姬的臥床,另外一面的一個小草舖,就是繆風的睡床了。
  現在,大草舖就由須無忌所佔有,而繆風卻仍睡在小草舖上。
  自從那一天兩人擊掌之後,繆風便一句話也不再和須無忌說了。
  须無忌經過了這幾天的休養,頸上的傷口也日漸痊癒,那骨簪幸好不是刺中他的大動脈,否則,早就一命嗚呼了。
  他現在住在這一間小茅屋內,繆風不和他答話,他也不理睬她,但是,每天他都會煮好飯,自己吃了以後,留下一份給繆風,而繆風也不客氣,見到飯菜便吃。
  外面的菜地,並未荒廢,須無忌代替了田光子的地位,他負责種菜,也負責把收割了的菜挑到山下去賣,再買回一些柴米油鹽之類。
  須無忌花在種菜的時間少,花在練劍的功夫上多,每天清早晨光未現,他便已起床到外面練劍,令他覺得奇怪的就是,無論他起得多早,繆風總是起得比他更早,她到底到了那裏,卻沒有人知道。
  須無忌心中奇怪,這一天晚上故意不睡,到天剛剛微亮,見到繆風起床,須無忌詐作仍在睡夢中,卻暗中在監視對方。
  只見繆風到那飯鍋處舀了一碗冷粥,喝下肚之後,便即悄悄開門,出門而去。
  須無忌覺得好奇,等她一離開屋子,便即起床,開門跟在後面,出門之際,只見月亮尚未全下,白色的銀光灑在地上,早晨的溫度極低,寒氣透骨。
  繆風沿着小路向後山走去,小路只能通往瀑布,須無忌知她去向,也就等她走了一段時間,才再跟了上去。
  只走了一半路,便已聽見瀑布那邊傳來了一陣嬌叱之聲,聲音帶着稚嫩,正是繆風的聲音。
  須無忌悄無聲的走上前去,只見在瀑布前的空地處,一個人影手持一把劍在亂舞,正是繆風,細心一看,只見其所持者,是一把用木削成的劍,不知她什麼時候做了這一把木劍,用作練習,只是,她舞劍舞得全無章法,亂揮亂舞,而在她的前方,則有一個木樁,上面縳了一個草人,繆風的劍便招招或刺或劈,招呼在那草人身上,須無忌相信,草人便是自己的化身。看到繆風如此亂舞,他忍不住發出了一聲笑聲。
  “誰?”繆風聽到了笑聲,問道。
  須無忌大模斯樣的走了出去,說:“是我。”
  繆風看了他一眼,不再理他,仍是舞着木劍,向草人亂劈,而且,劈得更加戮力。
  須無忌也不理她,走向瀑布之旁,坐了下來,只聽他口中喃喃自語道:“如此亂劈亂舞,只怕到了十六歲,祇能陪老子睡覺,妙極妙極。”
  他說話聲音極大,繆風自然聽到,但她卻並不答話,仍是嬌叱連聲,還故意把叫聲加大,手中劍剌在草人身上,刺得“啪啪”連聲,加上瀑布下墜時發出的“嘩嘩”水聲,在這黎明時份,更加刺耳。
  須無忌坐在瀑布下的水池邊,這水池水不算深,卻也不淺,池中經常有手掌大的山坑魚出現,以往,田光子與羊姬經常帶繆風到此釣魚。此時天色已明,太陽光驅散了雲霧,池中水也漸見清楚。
  須無忌伸了個懶腰,說:“天天吃菜,真淡出鳥來,今天不如吃魚好了。”
  他走到池邊的一棵樹旁,拔出劍一揮,便已削下一枝粗兩指,長五尺左右的樹枝,他把橫枝和葉削去,樹枝變成了一條長竿,拿着長竿,他走回了池邊,坐到石上。
  繆風剛才一番亂砍亂劈,早已筋疲力盡,此時正想稍作休息,她對這須無忌恨之入骨,見他前來偷窺,又出言冷嘲熱諷,心中更是憤怒,此時本想離去,但又心深不忿,見須無忌只拿一枝樹桿,既無魚鈎也無魚絲,卻說去釣魚,心中不覺十分奇怪。
  她曾聽父母說過,當年姜太公領兵伐紂以前,經常在河邊以直鈎釣魚,只是,一條魚也釣不上,姜太公那時釣魚最少還有魚絲,眼前這個須無忌連魚絲也沒有,只不知他怎樣釣魚。
  她雖說極恨這須無忌,但到底是小女孩心性,好奇之下,也想看看對方如何利用一枝樹枝釣魚。
  只見須無忌坐到了池邊以後,閉上了眼睛,如入定般坐在石上,手握的那枝長竿,向着天上,同樣一動也不動。
  繆風看得納悶,只不知這須無忌到底是搞什麼?須無忌此時有如一個死人般,一動也不動,連呼吸似乎也停下一樣。
  繆風小心看着,只見須無忌如此呆坐了有兩盞茶的時間,突然之間,口中一聲暴喝,手中的樹枝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向前伸出,直插水中,當暴喝聲剛止,他的手腕亦同時提起,繆風見到在那樹枝的尾部,已經插了一條魚,正在抖着尾。
  繆風只覺得須無忌這種鈎魚方法十分神奇,他根本就看不見水中的魚,為什麼可以把魚刺中呢?
  須無忌此時把樹枝上的魚拿了下來,丟到草地上,又坐回岩石上,同樣閉上了眼睛,很快便即入靜,下一會,又再暴喝一聲,手中樹枝剌出,又一條魚被插中。
  他把兩條魚用一條樹藤穿起,把樹枝扔在地上,也不理繆風,便自行由小路往回走。
  繆風等他離去以後,走到他剛才釣魚的地方,拿起了樹枝,這一枝樹枝全無特別之處,她坐到石上,手執樹枝,和剛才須無忌一樣,閉上了眼睛,耳中,只傳來一陣陣瀑布瀉下時發出的水聲,奇怪,須無忌怎樣可以釣上魚的呢?
  繆風閉眼想了一會,也猜不透其中原委,一怒之下,也突然大喝一聲,和須無忌一樣,把手中的樹枝插向水中,只是,這一下用力過猛,立腳不穩,“噗通”一聲,掉下水中,幸而她平時早已慣了在這池中游泳,人掉了下去,只喝了兩口水,便即爬回岸上,但全身濕透了。
  繆風心中不服,走回原來的大石,再次坐了下來,心中一再地想,須無忌如此的做法,閉上眼睛,一動也不動,一定有他的用意,但那到底是什麼呢?
  繆風再次閉上眼睛,耳邊又傳來陣陣的水聲,這一次,她盡量把心安定下來,慢慢地,竟然覺得除了這流水聲之外,細心聆聽之下,其實還有其他的聲音,像風聲,樹聲,蟲聲等等,這時她開始明白了,須無忌其實是坐在石上聽聲,他在那各種聲音之中,聽到了池中的魚游之聲,定下魚兒所在的位置,再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利用手中的樹枝把魚刺中。
  繆風一想通了這一點,興趣大增,也開始細心聆聽,不過,無論怎樣,她都不能聽見魚游的聲音,她明白自己的耳朵因為未有足夠的訓練,所以,尚不夠靈敏,也未因而能很快識別各種不同的聲音。
  這時,她對於須無忌的耳朵之靈敏,不覺大為佩服,雖然在她的心中,對須無忌仍是極度憎恨,她的內心想到,要比須無忌更出色,則必須要有比他更加靈敏的耳朵。
  這一整天,她便在這池邊練習利用耳朵,只是,練了一整天,也毫無收穫,好在她在這深山之中也是無事可做,所以,內心也並不急躁,只想到以後每天都必須在此練練耳朵辨聲的功夫。
  有了這一種想法,她在回家的路上,也同樣的用耳細聽各方的聲音,並嘗試在心中辨出這是什麼的聲音。
  說也奇怪,以前走在路上,什麼聲音似乎都是一樣,但是,現在專心細聽,卻發現原來大自然中竟有如此多種不同發音的聲音,細聽之下,更可以分別出各種聲音的不同之處。
  當她回到茅屋時,只見須無忌已經躺在茅草上睡了,小桌子上,放了一盆魚粥,這才想起今天一天只顧練聽聲,連飯也沒有吃過,此時腹如雷鳴,把魚粥喝下肚中,只覺是天下第一美味,耳邊卻聽到須無忌在發夢囈,“蠢蛋,連聲音也分不清楚,練什麼劍了?”
  繆風心中想道:“你別小看我,終有一日我練成最好的劍法,把你殺死,為我父母報仇!”


  ×  ×  ×
  時光荏苒,一晃眼四年過去,繆風已經十二歲了,由一個女童轉變成一個少女。
  在這四年中,她和須無忌的關係依然非常的奇怪,她從來也不和須無忌說一句話,須無忌也從不和她多話一句,只是有時吩咐她工作,才和她簡單的說一句。
  在這四年中,繆風每天仍是一早起床,到後山去練劍,她脾氣倔強,說過不跟須無忌學劍便連他練劍也從來不看,一心只想自己另創一路劍法,好把對方打敗。
  她每天在後山亂打亂砍,最初用的是一把自己削的木劍,到了十多歲時,氣力大了,此時,可以拿起父親所用的劍,此劍相當沉重,舞動起來,極不方便,但她仍然咬着牙,毎天舞動此劍,最初之時,長劍亂舞,幾乎把自己的手腳也砍了下來,只是舞得多了,卻悟出了用力之道,最後舞起劍來,雖然全無章法,卻也不致於砍到自己,加上她用了這把重劍,臂力也就越練越大。
  在這四年中,劍術雖然自覺無甚大進步,但是,在用耳聽聲方面,卻是大有收穫,現在,繆風不備可以在石上聴出水中魚身游動的不同聲音,而且,在林中走動之時,更可分別出不同的蟲鳥嗚聲,在午夜入睡以後,耳朵也極其靈敏,只要一有風吹草励,她都會馬上醒覺,並可以聽出傅來的到底是什麼聲音,她對自己這一方面的進步,十分自豪。
  這天晚上,繆風返回茅屋時,見到須無忌正在磨劍,心中不覺暗暗驚奇。
  須無忌望了她一眼,說:“收拾一下,明天我們上路。”他的聲音似乎完全沒有商量的餘地。
  繆風聽了他的說話,也不問什麼,就此收拾幾件衣服,包在包袱內。這幾年她長高了很多,以前小孩的衣服已不合穿,她就把母親的衣服隨意改小,穿在身上,看起來怪模怪樣,不過在這山野之中,也無人理會。
  第二天太陽尚未升起,外面仍是一片漆黑,繆風已聽見須無忌起床。
  繆風也跟着起床,梳洗了一下,喝過須無忌所煮的粥以後,把那把劍用布條綁住,負在背後,便跟在須無忌之後,一起下山。
  繆風並不知道須無忌到底要到哪裏,亦不打算査問,在她心中唯一覺得要做的就是,尚有四年,便要和須無忌比劍,所以,一定要練好劍法。
  須無忌走路極快,繆風人比他矮,跟在他後面,十分吃力,但須無忌卻理也不理,只是自顧自走路,繆風咬緊牙齦,一路半跑地跟着。
  須無忌一路往山下走去,繆風心中此時有一點緊張,她自出生以來,從來也沒有離開過龍牙山,所見過的人,除了父母以外,便是眼前這一個殺父母的仇人須無忌,現在卻要走到一個外面世界去,只不知會遇上什麼人和事。
  兩人走到日照中天時,便離開了大山,下山之時,全無道路,只是在樹林和草叢中穿梭,到了山下,眼前卻出現了一條路。
  兩人在路上走着,最初,是渺無人煙,慢慢地,路上零零星星的出現了一些人,偶爾也出現了一些牛車,繆風從未見過其他人,也未見過牛,這時見了,只覺得十分的奇怪,好奇心起,到處張望,甚有趣味。
  漸漸地,人和牛車都多起來了,兩邊都是農田,繆風只覺這一切和山上大有區別,心中有一點歡喜,也有一點害怕。
  須無忌也不理她,仍自顧自的在前面走,不久,一個城出現了,城外,有士兵守門。
  繆風是第一次見到城,也是第一次見到士兵,難免多望幾眼,這些到底是什麼人呢?她的內心想道。
  須無忌帶着她進了城,來到了一家酒家,繆風跟在他後面,也走進了酒家之中。
  酒家中的小二,見走進來這兩個客人,一個衣衫襤褸,一個衣不稱體,早已皺起了眉,走過來說:“兩位要什麼?”
  “來一壺酒,一盆肉,還有兩碗面條。”須無忌說。
  小二望了他一眼,說:“這可要三個貝錢。”
  須無忌瞪了他一眼,說:“老子這把劍你說值多少錢?”他把背中劍取了下來,放在桌上,繆風到了今日才發覺,這劍柄上原來竟是金的,上面有精美的花紋,非常漂亮。
  小二見了那劍柄,態度也變了,說:“大爺,我這就把酒拿來。”
  須無忌哼了一聲,說:“一般人就是這樣,人性醜惡。”
  繆風從未到過酒家,見這小二前倨後恭,聽了須無忌的說話,竟然對人產生了一種不好的感覺,另外一方面,她今天才知道,世界上原來尚有另外一種東西,叫做錢,有了錢便可以有食物。
  稍候,小二已拿來了一壺酒,一盤肉,須無忌也不理會繆風,自己拿起了筷子,自斟自飲起來。
  繆風見狀,也替自己斟了一杯酒,喝了一口,一喝下去,只嗆得咳了起來,天下竟有如此難喝的東西。
  須無忌見狀,哈哈大笑,說:“好喝麼?”
  繆風氣鼓鼓的不理他,拿起筷子,也挾了一箸肉,放入口中,卻覺這肉實在做得好吃,味道極佳,她平日在山中,所吃的肉都是須無忌打獵得來,再經自己燒烤的肉,須無忌根本就不會煮食,無非是把肉燒熟便吃,那有像酒家般精緻,只吃得繆風津津有味。
  她也不理須無忌,自顧自吃,當小二端來了面條的時候,她更是覺得這是天下第一美食。
  須無忌把酒乾了一杯又一杯,然後把一碗面條吃下肚中,取出了三枚貝幣,扔在桌上,起身便走。
  兩人出了飯店,須無忌在前面走,繆風在後面跟,她初次進城,感覺什麼都十分新鮮,四處張望。
  就在這一個時候,她聽到了街上的行人叫道:“大王來了。”
  所有的人都走到了道路兩旁彎身下拜。
  須無忌此時亦停步,和繆風一起,混在人叢中,只見一架牛車徐徐而來,車上一男一女,均是三十來歲,那男的身材中等,面色青白,留有一綹長鬚,身穿一件打了補丁的褐色衣服,在他身邊的女子,樣貌清麗,雖已到了中年,仍是十分動人,她穿了一件青色素衣,在車旁有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人,身形略胖,圓面,眼中炯炯有神,另有兩個侍從,六個持戰戟的士兵,伴在車旁。
  所有人見了這一男一女,都作揖下拜,車上兩人也向圍觀的百姓作揖行禮,男的不住說:“大家辛苦了,本王向諸位道謝。”狀甚謙恭,在兩旁的百姓,有些竟忍不住哭了起來。
  車上那女子,此時見人叢中有一個衣衫襤褸的小孩,連忙下車,由車上取出了一件衣服,替小孩換上,又詢問他是否肚餓,並吩咐從人取來飯菜,交予小孩。
  車子過去以後,百姓散去,繆風聽到須無忌口中喃喃道:“這勾踐受了教訓,看如今之情形,不出十年,吳國危矣。”
  繆風聽過父母所說有關越王勾踐之故事,知道他是越國君王,兵敗作為人質扣押在吳國,想不到今天竟在這裏見到他,卻原來他已經返回了越國。
  須無忌此時帶着她來到了一家低級客店,這客店只有一個大房,地上鋪了褥子,各人各自找地方佔一個鋪位,須無忌在角落處找了一個舖位,放下行李,繆風也學他在另一角落找了個位置,放下包袱。
  須無忌不理會在這大房中尚有其他人,自顧自躺下,不久,已發出了一陣如雷的鼾聲。
  繆風坐在鋪位上,想要睡卻又睡不着,放眼房內,共有五、六個人,其中四個男人正在賭錢,另外一角,是一個三十來歲的漢子,身材極其瘦削,猴臉,穿了一套灰色的衣服,正不斷打量自己。
  繆風的心中有一種厭惡之感,本來,這一種大統舖式的客店,根本就很少有女性入住,即使有女性的話,也只是一些貧民夫婦而已,繆風雖然年僅十二歲,但是,一來她生得比一般女孩子高大,另外一方面,她發育得較早,所以,光看外表,倒似是十四、五歲,那時一般女子成婚甚早,很多只不過到了十四、五歲,便已成為人婦了。
  如果繆風是一般人家長大,自然知道男女避忌,也不肯入住這樣的客店,偏生她自幼就和父母匿居深山,父母死後,又和這須無忌共處一室,根本無所謂男女避忌,加上從未到過城市,這次隨須無忌到此,一切便只好跟着他了。
  她此時見那男人瞪着自己,便也瞪着對方,看他想作什麼。
  瘦男人向她微微一笑,站了起身,走過來道:“小姑娘,你從那裏來?”
  繆風瞪了他一眼,並不回答,事實上,她亦不知如何回答,因為,她從來也沒有和人打交道的經驗。
  痩男人坐到了她的身邊,說:“你背着一把劍,會劍術嗎?”
  繆風仍是望着對方,沒有說話。
  那男子笑道:“原來是一個啞巴。”當下也不理眾人在場,便伸手去摸繆風。
  繆風怒道:“你想幹什麼?”
  男子道:“你一個女孩,住在這裏,可十分危險,不如睡在我的身邊,我好照應你。”
  繆風急了,望向須無忌,卻見他熟睡如豬,對眼前事竟一無所覺。
  男子此時索性伸手過來,摟住了繆風,另一雙手便向她的胸部摸去,繆風用力一推,將男人推開,站了起來,說:“你別亂來,否則我可殺了你。”
  男子哈哈大笑,說:“小姑娘力氣不小,不過,你吹什麼大氣?你可以殺得了我嗎?”
  繆風一手拔出了背上所負之劍,劍一出鞘,劍光四射,她此時處於盛怒之下,也沒有想到自己是否真能殺死對方。
  男子望着她,說:“小小姑娘,可以拿得起這麼一把劍,也算本事。”
  繆風仗劍護身,她從未正式學過劍術,一直不過是在山上亂砍亂劈,現在手持長劍,馬上想起當日父親和須無忌兩人決鬥時的姿勢,她便根據記憶中當日父親所立的姿勢站着。
  本來在房內賭博的四個男子,聽見了繆風的怒喝聲,早已停了賭博,圍了上來,四人之中的其中一個藍衣漢子,看到了繆風的手中劍,驚叫一聲,說:“小姑娘,你這把劍是那裏來的?”
  繆風說:“那是我父親的劍。”
  藍衣漢子聞言變色,說:“你父親是田光子?”
  那個痩長漢子,本來嘻皮笑臉的,聽見了田光子這三個字,竟然一下子臉色變得煞白,露出了害怕的神色。
  繆風曾經聽過須無忌叫她的父親為田光子,她自己卻從未聽過父親說自己是田光子,所以,一時之間,不知如何回答。
  藍衣漢子此時厲聲問道:“我問你,到底你父親是不是田光子?是還是不是?”
  繆風問道:“是又怎樣了?”
  藍衣漢子面色變得陰沉起來,說:“田光子現在在哪裏?”
  繆風想回答說“死了”,但又不知如此說好還是不好,她本來就不善和人交際,現在更加手足無措,只是叫道:“你們可別過來,否則我會殺了你們。”
  此時,聽得一人開口道:“吵死人了,連睡覺也不得安穩。”說話的人正是須無忌。
  眾人本來的注意力都在繆風那裏,根本就沒有留意在房中一角的須無忌,現在聽見他說話,暇光都轉望過去。
  只見須無忌懶洋洋地坐了起來,說:“你們一幫大男人,在欺負一個小女孩,不醜麼?”
  藍衣漢子看了他一眼,說:“閣下是哪一位?和田光子有什麼關係?”
  須無忌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說:“老子是哪一位關你屁事麼?”
  藍衣人勃然大怒,說:“在下屠蘇,閣下如不明言,我便要和你決鬥了。”
  須無忌冷笑道:“你是田光子的手下敗將,當年他饒你不死,你有什麼資格和我決鬥?”
  這句話一出,屠蘇面上變色,說:“我敗在田光子手上,卻未必一定會負於閣下。”
  須無忌冷冷道:“田光子被我殺了,不信你們問他的女兒。”他指了指繆風。
  屠蘇及和他一起的漢子聽得此言,都面露懷疑的神色,屠蘇向繆風問道:“這是真的麼?”
  須無忌此時開口道:“你負了給田光子,心中不服氣,現在又想找他報仇,對不對?”
  他頓了一頓,也不等對方回答,便說:“這樣吧,你們找他的女兒比劍,如果勝了,我便和你比真劍,真正決一死戰,如果連他的女兒都打不贏,就不要妄想了。”
  繆風大吃一驚,她自己雖然現在手中持劍,也每天練劍,可是,自己所練之劍招全屬自創,說得不好聽,就是亂打,何況,自己從來未和別人對過劍,須無忌現在竟然代她下戰書,她的內心未免有一種慌亂,她卻不知道比劍並非決鬥,所比者不過木劍而已。
  屠蘇等四人更是滿腹疑問,如果眼前人真是田光子的女兒,而眼前漢子所說的又是真的話,田光子的女兒為什麼會跟仇人在一起呢?田光子的女兒,又是否劍術高明呢?看眼前這一個女孩,不過是十三、四歲,怎樣看也不似一個劍術高手。
  須無忌看出了各人的疑惑,冷笑道:“怎麼樣,連一個小女孩也害怕了,是不是?”
  屠蘇聽見此言,面露青筋,吼道:“小姑娘,明天早上太陽出現之時,我在城外淡溪河畔的草地上等你。”
  他向另外三人揮了撣手,說:“走,我們離開這裏。”四人便離間了客店。
  最初調戲繆風的那一個男子,更是在須無忌和屠蘇等人對話時,早已偷偷溜走了。
  須無忌此時望向繆風,說:“走吧,我們去看看比劍的現場。”
  繆風把劍放回鞘內,拿起包袱,跟在須無忌的後面,離開了客店。她並不知道淡溪到底在哪裏,須無忌卻似十分熟,悉道路,領着繆風,由西門出了城,走了差不多一個多時辰,一條小河出見在眼前,在河的旁邊,都是農田,兩人沿着田邊再向前走,又走了半個時辰,已到一片荒郊,此時,只,見河邊有一塊青草地,野草並不高,間雜其間的是一些個不知名的野花,顏色鮮艷,令人有一種心曠神怡的感覺。
  須無忌此時停了步,說:“到了。”
  繆風看着眼前的這一片草地,想到明天一早,便會在此處和人比劍,心中感慨萬千。自己的劍法,可以勝過對方嗎?如果不能的話,這裏便是自己葬身之地了,不過能在如此漂亮的地方死去,也不是一件壞事,何況死後更可以和父母見面了。(她卻不知道這種比劍,或許會受傷,甚至殘廢,但除非被擊中要害,一般甚少死亡。)
  須無忌此時走到了草地上,細細地看着草地周圍的情景,看了好一會,他向繆風喝道:“過來。”
  繆風依照他的話,來到了草地上。
  須無忌這時開口說道:“你明天便要在此和人比劍,害怕嗎?”
  繆風搖了搖頭。
  須無忌冷冷地說:“你會以為我想借刀殺人,除了你這禍患,對嗎?”
  繆風仍是搖頭,坦白說,她的內心中的確是沒有這一種想法。
  須無忌逍:“好極,你沒有這種想法,表示你現在心境平靜。”
  他說:“作為一個劍客,比武前夕,心境平靜極為重要。”
  繆風點了點頭,她的內心在想:“我是一個劍客嗎?”
  須無忌道:“你爹十二歲那年,第一次比劍,你今年也是十二歲。”
  繆風想不到,自己的父親原來亦是十二歲那年第一次比劍,想到自己明天和他一樣,也是在這一個年齡和人比劍之時,心中豪氣頓生,本在內心深處的一點憂慮,竟然在這一刻完全消失怠盡。
  須無忌繼續說:“作為一個劍客,被人挑戦或者挑戰別人是必不可免的,剛才的屠蘇,只是一個三流劍客,看他心急氣躁的樣子,便可知他的劍術造詣高不到哪裏,不過,雖然是三流劍客,你目前的功夫尚不及他。”
  繆風想不到須無忌會說這樣的話,既然明知自己劍術不及對方,卻偏要代她接受挑戰,豈不是要她受辱?
  須無忌顯然看出了她的心思:“比劍能否取勝,不是光靠劍術,還要看你的膽色和戰略,明白嗎?”
  繆風聽他如此說,知道須無忌顯然認為,只要自己膽夠壯,,又運用戰略得宜的話,便有機會勝過對方。
  須無忌說:“你自己一個人在這裏好好想想,明天你有什麼方法勝過對方,我現在先去替你找木做一把木劍,作明天比武之用。”
  他也不等繆風回答,便已經自顧自的向着河邊走去,草地上只剩下了繆風一個人。
  繆風回想着剛才須無忌所說的說話,心中在想,明天在技不如人的情況下,怎樣可以擊敗對手呢?
  她細心地在草地上觀看,這一塊草地,就在河邊,一邊向東,另一邊向西,現在的陽光正由西邊照射過來,向着太陽之際,陽光刺眼,她想到了明天比劍之時,必須要背東向西,這樣,就不會受陽光的影響。
  她又想起了剛才須無忌所說,屠蘇是一個心煩氣燥的人,看他今天在客店之中,也的確如此,如果自己明天能夠激怒對方,是否有更大的機會戰勝對方呢?
  須無忌說,比劍要獲勝,還必須靠自己的膽色,這一方面,她對自己倒有信心,自從父母死後,她的生活基本上就依賴自己,怕字對她來說,是一個陌生的字。
  想到這裏,她的內心竟然有一股極大的動力,隱隱覺得,自己明天很有機會取勝。
  這時,太陽已經西斜,快要下山,夕陽照射在草地上,把草地染成了一片的金黃,繆風站在草地的中央,眼看四野,一片寧靜,她站定在草地上,緩緩地拔出了長劍,依照父親當日遺傳的影像,擺了一個姿勢,夕陽如一件金衣般披到了她的身上,繆風突然大喝一聲,手中劍在空中揮舞,隱隱帶着一股風聲,劍影在此時形成了一個金色的光圈,把她整個身子都圍在光圈之中,構成了一幅極其威武的畫圖,只見在遠處的須無忌緩緩地點了點頭,眼中露出了嘉許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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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5-27 09:17:22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Swordman790106 于 2024-6-5 09:36 编辑


三 南山劍客


  當第一線的陽光照射在淡溪旁的這一塊草地上的時候,一個像凝固了的身影出現在眼前。
  這個身影背陽而立,她的手中持着一把木做的長劍,這木劍是用昨天須無忌由一隻船上找來的船杖所削成,事實上,船杖是用作木劍的最好材料,因為杖本身已經濕透了水,所以,特別柔韌,不易折斷。
  四周一片寧靜,和繆風現在的心境一樣,她的眼睛望着四野,心中有一種坦然的感覺。
  須無忌躺在草地的邊上,眼睛注視着繆風。
  就在這一個時候,遠處走來了四個人,人影漸漸而近,可以清楚看見,領頭的一人,正是穿了藍衣的屠蘇,他除了身上負着一把劍以外,手上也拿着一把雕琢精緻的木劍,顯然是由上好的木材精製而成。
  當他看到繆風已經在草地上等候的時候,有一點驚訝,不過,仍然帶着傲慢的表情走進了草地之中。
  同來的三人到了草地的邊緣,便即站定,屠蘇一人走到了草地的中央,面對繆風,在離她十五步左右的地方站好。
  “在下屠蘇,今日特向閣下請教劍道。”他向繆風微微一揖,便態度傲慢地站定。
  繆風此時開口道:“在下繆風,今日特向閣下請教劍道。”她從未和人比過劍,見對方如此說,便也學着對方的口吻向對方
  説道。
  屠蘇“哼”了一聲,擺出了一個姿勢,只見他雙手持劍,高舉過頭,兩眼盯住了繆風。
  繆風此時腦海之中,出現了上次他所看見的決鬥埸面,父親和須無忌各自持劍的姿態出现在腦海之中,在這一瞬,她突然覺得腦海中一片清明,她的手顺勢舞起了木劍,擺出一個劍勢,而她的精神也在這一瞬高度集中,她的雙眼緊緊地盯住了對方。
  當她的心境處於極度平靜的時候,她只覺得四周一片寂靜,靜得似乎連财方的呼吸聲也可以聼得見。
  繆風一擺出其劍勢之後,屠蘇的心中一緊,這一個年紀小小的女孩,所擺出的姿態竟然流露出大將風度,他想起了那一次和田光子的決鬥,心中竟在這時產生了一點怯意。
  繆風现在可以看到,屠蘇的手竟然有一點的顫抖,她的眼睛此際盯得對方更緊,而她的身體也如一尊石像一樣,在草地上凝着不動。
  兩個人互相對峙着,都沒有向前跨進一步,凝重的氣氛,竟似把空氣也凝結住了一樣。
  屠蘇的心中開始焦燥不安,他不能忍受這一種氣氛,他的內心在想道,應該開始進攻了,不能再等下去。
  他的身體開始向前移励,可是,無論他轉到哪一個位置,繆風的眼神都跟着他的身體移動,而且,她眼中所放射出的眼光,似乎燃燒着無盡的戰意。
  “呔!”屠蘇大喝了一聲,雙手持劍,以飛快的腳步向繆風撲了過來,當他離縿風只有三步的時候,手中的木劍突然向下劃了一個大弧型,向繆風的身體削去。
  繆風的身體向旁一側,輕輕巧巧地避過了對方的一劍,她的目光仍然緊緊地盯住了屠蘇,手中劍仍高舉過頭。
  “呔!”屠蘇一劍失手,馬上變招,手中劍向横削去,擊向繆風的腰部。
  繆風在這電光石火之間,見到了他的頭部竟然露出了一個破綻,這是怎麼可能的事呢?一個劍手怎可能讓自己的身上出現這樣一個破碇呢?她已不及細想,手中的劍此時由上劈下,只見這一劍來勢迅猛,直擊屠蘇的頭部,“啪”的一聲,屠蘇的頭部已經被木劍擊中,血花四濺,屠蘇“啊”了一聲,便已暈倒在地上。
  只見繆風此際劍勢意猶未盡,在胸前劃了一圈,再變回高舉於頭上,雖然屠蘇已經倒地,但是,她的雙眼仍然緊緊地瞪住對方,身子一動也不動,構成了一個美妙的圖畫。
  在旁觀戦之屠蘇的三個朋友,見狀馬上走上前來,把屠蘇抬起,也不說話,便即抬着他離開草地,連在草地上的那一把木劍也沒有撿起。
  繆風此時收劍,心中無限喜悅,這是她第一次的勝利,她的眼光望向了須無忌,雖然,對方是她的仇人,但不知為什麼,在她獲勝以後,她竟想和對方分亨自己的喜悅。
  卻見須無忌在搖頭,說:“真差勁,應該在他一撲過來之時,便看出他的破綻了。”繆風的心中有一陣的不快,她大聲地叫道:
  “在下繆風,謹向閣下請教劍術。”
  須無忌面上完全沒有驚奇的神色,他站了起來,走到了繆風的身邊,說:“木劍給我。”
  繆風把手中的木劍交了給他,他把繆風本來使用的那把屬於她父親的靑銅劍扔了過來,懶洋洋地說:“來吧!”
  繆風的心中大怒,自己首戦便獲得勝利,對方不僅沒有一點誇獎,反而諸多批評,不僅如此,現在竟然要以一把木劍來和自己手中的寳劍比試,明顯是看不起自己。“我的劍法或許和你相差很多,但總不致於連木劍也勝不了吧?”她的內心想道。
  此時,須無忌已經走到離她有十步之遙的地方,面向她站定,口中說:“來吧。”他並沒有像和田光子決鬥時一樣,擺下一個什麼的姿勢,而是懶懶地在站着。
  繆風心中憤怒到了極點,她把寶劍拔出了劍鞘,站定了姿勢,眼望對方,擺出了一個剛才與屠蘇鬥劍時一樣的姿勢,手中的劍由雙手高舉過頭,她的眼睛瞪向了對方。
  由於心中憤怒,她在這時竟然無法攝住心神,她的手也開始有一點微微的顫抖。
  當她看到了須無忌仍是那樣懶散地站着,胸門大開的形態時,心中的怒火更加上升,“你如此輕蔑我,卻不知自己胸口已露出了大破綻,只要我衝前一刺,便可把他一劍刺死。”
  她心想意動,在一聲嬌叱中,身子向前移動,她的動作,要比剛才的屠蘇快,而她和須無忌之間的距離也比剛才屠蘇和她的距離要近,所以,瞬間,她已到了須無忌的身邊,此時劍乘她的奔跑之勢,直刺向須無忌的胸口。
  但是,當劍刺出以後,她便馬上發覺情勢不妙,看似全無防衛的須無忌,手中的木劍所擺的位置,竟然可及全身任何一個部位,而且,在防衛之餘,更可隨意反擊。當繆風一劍刺出以後,馬上發覺,根本對方身體任何一個部位都全無破綻之處,反而自己剌出這一劍以後,主動全失。
  果然,須無忌此時手中木劍一揚,再向下一拍,繆風“呀”的一聲,只覺持劍的右手手腕一陣劇痛,已被木劍擊中,手中劍再也把持不定,“啪”的一聲,掉到了地下。
  須無忌此時木劍向前一進,繆風只覺喉部被木劍點了一點,如果對方手持的是一把利劍的話,早已穿喉而過。
  繆風心中一陣沮喪,剛才獲勝的喜悅已經蕩然無存,須無忌不過一招,已把她手中劍擊落又同時剌中她的喉嚨,一氣呵成,自己的劍法和對方相差之遠,實在無法量度。
  須無忌此時冷冷地道:“我們之間有八年之約,我今天不會殺你。”他頓了一頓,又說:“小勝一場便輕佻浮燥,以你這等修為,怎成大器?”言訖,扔下了木劍,說:“我們回城去吧。”


  ×  ×  ×
  這一天晚上,兩人就住在那間低級客店中,繆風獨處一角,無法入睡,只是在想着今天所進行的兩場決鬥,一勝一負,細心回想當時的每一個細節,心中悟到,自己功力和須無忌雖然相差太遠,但第二戰之敗,卻也和自己心情浮躁,冒險進攻有關,此時只覺右手劇痛,只見被擊中之處,已然腫起,心中想到,這一敗卻使自己得了教訓。
  想起了須無忌的冷言冷語,心中恨恨地說:“四年之內,我一定要勝你,取你之命。”
  就這樣想來想去,到天色微亮,才迷迷糊糊入睡,矇矓之中,覺得有人在推她,睁眼一看,眼前人是客店的老闆。
  “小姑娘,你爹叫我這時叫醒你。”老闆說。
  繆風睜眼一望,卻原來已日到中天,客店房中空無一人,連須無忌也都不見了。
  “你爹叫你醒來以後,到城中的雷神廟去,他在那裏等你。”
  繆風知道,老闆口中的她爹,其實就是須無忌,她亦懶得分辯,到外面打水洗臉,向老闆問明了雷神廟之所在,背了劍拿了行囊,便即前往。
  當時楚越一帶,所信奉的神祇極多,主要是各種不同的巫教,其中的雷神,也是甚多人信奉的神祇,繆風在街上一路走,一路向人問路,走了大半個時辰,便見到了前面的一座廟。
  這廟用木建成,進了大門,是一個大園子,園中大樹林立,十分蔭涼。
  繆風進入其中,在廟堂中是一個巨大的雷神之像,這雷神的樣子是鳥面人身,身上長有一雙大翼?形狀十分兇猛。
  繆風在廟內走了一遍,卻不見須無忌的影子,整個廟內,空無一人,心中不覺納悶,須無忌到底到了哪裏?叫自己到此,又是什麼目的呢?
  她無可奈何,只好坐在廟前大園的大樹下等候,此時,只覺肚內咕咕作響,餓極了,但是,身上無錢,也不知到哪裏可以找到吃的,十分難受。
  就在此時,她見到了一長一幼由外面走進廟內,長者約五十多歲,身高六尺多,身形魁吾,穿一件布長衣,跟在他後面的是一個十四、五歲的少年,樣子俊秀,背負一把長劍,跟在那長者的後面。
  長者進廟以後,看見了繆風,面上露奇怪的神色:“小姑娘,你在這裏幹什麼?”他問道,語氣甚為溫和。
  繆風道:“我在等人。”
  “等哪一個?”男子問道。
  “一個叫須無忌的人。”繆風答道,她不善和人交往,回答對方問題時都是簡單直接,也沒有什麼禮貌。
  中年男子聽見須無忌的名字時,臉上微微變色:“須無忌叫你在此等他的嗎?他是你的什麼人?”
  繆風一時之間,不知如何回答,須無忌到底是她的什麼人呢?親人當然絕對不是,說是仇人嘛,自己卻又跟着他,靠他過生活。
  她想了一想,然后還是說:“他是我的仇人。”
  中年男子更加驚奇了,“他是你的仇人?為什麼?”
  繆風恨恨地說:“他殺了我的父母。”
  男人奇道:“那你在這裏等他幹什麼。”
  繆風又答不上了,自己為什麼要在這裏等他呢?但是,不等他又怎麼樣?
  她望着男人,說:“他叫我在這裏等,我便在這裏等了。”少年此時笑了起來,說:“師傅,道個女孩真是古古怪怪的,又說那人是她的仇人,偏又要聽仇人的說話。”
  繆風看了他一眼,說:“那關你什麼事了?”
  少年伸伸舌頭,說:“這小姑娘脾氣極差,不好惹。”
  男子此時看到了繆風所負的長劍,面上露出了更加奇怪的神色,說:“你背上的劍,可以讓我一看嗎?”
  繆風略為猶疑,想了一想,看來眼前這兩人倒不似是壞人,所以,把長劍解了下來,遞給對方。
  中年男子一看此劍,厲聲問道:“這劍是你的嗎?”
  繆風見對方語氣變得凌厲,心中不快,但仍點頭說:“是的。”
  “你怎樣得到此劍?”中年男子語氣加重,逼問道。
  繆風怒道:“那關你什麼事了?”
  中年男子也發覺自己語氣略重,所以,放緩了語氣,說:“我和此劍之主人大有關係,小姑娘,你把為何得到此劍告訴我,好嗎?”
  繆風見對方改了語氣,於是說道:“那是我爹的劍。”
  中年男子問得更急,說:“田光子是你爹?他現在哪裏了?你娘呢?”
  繆風聽見對方提起自己的爹娘,覺得他語氣親切,想起了父母,不覺紅了眼說:“他們被須無忌殺了。”
  男子面上露出了悲傷的神色,說:“果然發生了。”
  少年此時問道:“師傅,發生了什麼事?”
  男子卻不理她,繼續向繆風問道:“你爹娘死後,是須無忌一直和你一起?”
  繆風點了點頭,咬牙恨恨地道:“我要練好劍術,殺了他。”
  中年男子道:“是誰教你劍術,是你爹嗎?”
  繆風搖了搖頭,說:“我爹從不告訴我他懂劍術。”
  “是須無忌?”中年男子追問。
  繆風又搖頭,“他曾經說要教我,但是,我不肯學他的劍術,我不會靠他教我來挑戰他。”
  中年男子拍了拍她的頭,讚道:“小姑娘很有志氣。”他的臉上流露出讚賞的神色:“那是誰人教你劍術了?”
  繆風道:“我自己創的,沒有人教我。”
  中年男子笑道:“原來你自創劍術,可以表演給我看看嗎?”
  少年亦拍手道:“看她小小年紀創了什麼劍法。”
  繆風聽出了少年的語氣帶着諷刺,便說:“我不會表演。”
  “為什麼?”中年男子問道。
  “我肚子餓了。”繆風想了一個籍口,不過,她其實也真的肚子餓得不得了。
  中年人哈哈大笑,說:“原來肚子餓了,那就先吃飯好了。”他轉頭吩咐那少年“侯單,你去取一碗飯給這小姑娘。”
  “且慢。”繆風說道:“我吃飽了也不會為你表演。”
  中年男子訝異地問道:“為什麼?”
  繆風一本正經地說:“我練劍是為了報仇,除非別人向我挑戰,否則,我不會顯露我的劍法。”
  中年男子此時露出了佩服的神情:“小小年紀,不簡單。”他說:“好吧,你先吃飯,我不會強逼你表演,對了,你叫什麼名字?”
  繆風說:“那我謝謝你了,我叫繆風。”
  中年男子坐到了繆風的身邊,說:“我的名字叫侯安平,是這廟的住持,剛才那少年是我徒弟,叫做侯單。”
  繆風聽對方語氣親切,心中好感,她自父母去世以後,只和須無忌一人同住,這須無忌脾氣暴躁,而繆風又把他當作殺父母的仇人,如無必要,根本就不會理會他,那試過有人如此和她親切談話,所以,對侯安平自然產生親近之感。
  “侯伯伯,你剛才說我爹大有關係,到底是什麼一回事?”繆風問道。
  侯安平道:“田光子是我的徒弟。”
  繆風一聽,大吃一驚,想不到眼前人竟然是自己父親的師傅,自己豈不要稱對方的師公?侯安平不理繆風的驚奇,繼續說道:“須無忌也是我的弟子,他是你父親的師弟。”
  繆風呆住了,她更想不到,須無忌竟然是自己的師叔,但是,為什麼他要殺死自己的父親呢?
  侯安平看出了繆風的疑惑,說:“你想知道為什麼你爹會和你師叔決鬥吧?”
  繆風點了點頭,侯安平說:“那是因為你娘。”
  繆風聽他這樣說,更加糊塗了,這一件事,為什麼又牽涉到自己的娘親呢?
  侯安平道:“我是一個劍術師傅、田光子和須無忌都是來此跟我學劍,須無忌來自秦地,羊姬本來是須無忌未過門的妻子,她由鄉下到這裏來找須無忌,卻偏偏和你父親一見鍾情,兩個人更發生了關係,這一件事被須無忌發現以後,他就約你父親決鬥,只是,他技不如你父,你父打敗了他以後,卻不殺他,只是求他饒恕羊姬,須無忌當時定了一個十年之約,十年之後,便去找你父決鬥,如果他技不如人,即使你父不殺他,他也會自殺,但如果他勝了,他便要回羊姬,這就是為什麼發生了後來的事。”
  繆風一直不知道須無忌為什麼會和父親決鬥,現在聽侯安平這麼一說,便知道了前因後果。
  這麼一想,那是自己的父母做錯在先,也怪不得須無忌要報仇。她年紀仍小,對男女之情似懂非懂,一時之間,心中一片惘然。
  侯安平此時卻說:“你父母、須無忌都是敢愛敢恨的人,他們所作所為都是光明磊落,你也應做這樣的人。”
  繆風點了點頭,心中對於男女之間的情事卻產生了一種恐懼之感。
  此時,侯單已經取來了一碗飯,上面有一些菜和肉,遞給了繆風,繆風早已飢腸轆轆,拿過來後,狼吞虎嚥,只看得侯單口瞪目呆。
  不過一息間,繆風已把那碗飯吃得乾乾淨淨,“還要嗎?”侯安平問道。
  繆風搖了搖頭,說:“不必了。”
  侯安平點了點頭,對侯單說:“你進去取兩把木劍,向繆風討教一下。”
  侯單點了點頭,走了進去,繆風心知侯安平是想看看自己的劍法。
  此時,侯單已取出了兩把木劍,侯安平接過了其中一把,指了指廟前的空地,說:“在那裏比試吧。”
  繆風由侯安平的手上接過了木劍,也不推讓,直接走到了空地上。
  此時,已是下午快近黃昏了,繆風在背陽處站定,侯單也在她對面站着。繆風的右手,昨日被須無忌的木劍擊中,腫了一大塊,現在仍然痛疼,但她強忍痛苦,手執木劍,劍尖斜斜向下,身體直立,口中說道:“在下繆風,謹請閣下多多指教。”聲音稚嫩,卻含有一股威嚴。
  侯安平由她出場到擺定的劍勢,都一直注視着她,只見她氣宇不凡,法度嚴謹,自有一種大將氣派逸出,不禁暗暗吃驚,不敢相信她是自己學習的。
  侯單此時亦擺好了姿勢,說:“在下侯單,請指教。”
  兩個人互相對望,只見繆風眼神集中,全神貫注地瞪視對方,身上此時竟凝聚出一股劍氣。
  侯單眼望對方,只覺自己的氣勢已被對方壓了下去,兩人一動不動,互望了一盞茶,尚未接觸,只見侯單此時把劍一拋,說:“我輸了。”
  繆風見對方拋劍之後,眼中精光收劍,收劍站直,一言不發。
  侯安平招了招手,叫她過來,說:“繆風,你是一個天生的劍客,須無忌送你來此,顯然是想我授你劍術,只是,我自問不足以成為你的師傅,你走吧。”
  繆風有點手足無措,她今年十二歲,又從未在外行走過,侯安平叫她離去,一時頓生前路茫茫之慼。
  侯單帶點焦急地道:“師傅,你叫她離去,她一個小姑娘,可以到哪裏去呢?”
  侯安平道:“你進去拿三十枚貝幣來,我自有主張。”
  繆風眼露倔強的神色,說:“不必了,我這就離去。”便要拿起行囊。她本來對侯安平甚有好感,此時见他如此絕情,心中氣愤,竟拒絕對方的好意。
  侯安平平靜地說:“繆風,我知我拒絕你留此,你心中必然恨我,但如我留你在此,只會誤了你的前途,四年之後,你必不是須無忌的對手。”
  繆風望了侯安平一眼,說:“我知道了。”
  侯安平道:“以你之资質,他日自非池中之物,你必須明白,所有劍法,均不過是人之所創,你已經走了這一條路,便應繼續走下去,不應再受現在已有的東西,像我的劍法等的規縛,明白嗎?”
  繆風此時對侯安平的好意有些了解了,本來憤憤不平的心情稍為平伏。
  侯安平繼續說道:“此去五十餘里,有一座大山,名為南山,這山荒無人煙,卻是我當年悟出劍法之處,在山的北面,有一個大樹林,名叫南林,南林臨湖之處,有我當年在那裡所建的一間小木屋,我要你到那裏去居住,並且從中領悟劍術之秘。”
  繆風點了點頭,說:“謝謝。”
  侯安平道:“劍術之道,本就由人自創,你有這一份天性,不應浪費,當然,劍術最終還要回歸到實戰,所以,你最終仍必須多作實戰,明白嗎?”
  繆風向他作了一揖,說:“多謝師公指點。”
  侯安平搖手道:“我不是你師公,你上了南山以後,我會定期叫侯單送些補給給你,這山上猛獸毒蛇極多,也有獵頭族人,上山之時必須多加小心。”
  此時,侯單已拿出了三十枚貝幣,交予繆風,侯安平說:“你這就去吧,現在天色未晚,你尚可以趕一段路,不要浪費時間,以你現在的劍術,一般山賊之類,已不能和你匹敵。”
  言訖,不再理會繆風,自行轉身返回了廟中,侯單說:“我送你一程吧。”
  繆風點了點頭,兩人離開了廟,侯單帶着繆風,向南門走去,這廟離南門不遠,不久便即,到達,侯單向她指明了路,說:
  “沿此路直去,便可到南山,你路上可要小心,如果有什麼困難,可以回來,我會求師傅的。”
  繆風向他點了點頭,說:「謝謝你。」她除了和須無忌以外,一向沒有和外人接觸,昨日碰上的兩個,卻是她心目中的壞人,今日遇上了侯安平和侯單,對她關懷備至,使她覺得,人原來也有多種,有好有壞,對侯單和侯安平,心中自然好感頓生。


  ×  ×  ×
  一座高聳入雲的大山出現在繆風的眼前。
  經過半個月晝行夜宿,現在終於來到了南山腳下。其時越國全國在勾踐領導下,正力求勵精圖治,國人不分男女,同心同德,全力生產,休養生息,團結一心,所以國內治安很好,繆風白日在路上行走,晚上向農家借宿,一路無事,平平安安的到達了南山。
  她仰望此山,發覺這山不止極高,而且,並無上山之路,只好四處向人打聽,但是此一帶十分荒蕪,人煙凋零,好不容易才見到山上有一間破舊茅屋,於是上前查問。
  拍門良久,才有人打開草門,應門者是一老婦,衣衫襤褸,近乎衣不蔽體。
  “老婆婆,我想上南山,只不知哪裏有路?”繆風問道。
  那老婦面上露出了恐懼之色,說:“小姑娘,你一個人上南山?”
  “是的,我要上山。”
  老婦人道:“你上山幹什麼了?這山上極為危險,你一個小女孩不不怕死麼?”
  繆風搖頭,說:“不怕。”
  老婦道:“山上可有獵頭族,我的兒子三日前上山失了蹤,相信已被獵頭族人捉殺,我媳婦偏不相信,帶着孩兒上山去找他,天可憐見,恐怕現在也沒命了。”說到此處,竟忍不住哭了起來。
  繆風摸摸身上,尚餘十幾枚貝幣,,便一古腦掏了出來,交到老婦手中,說:“婆婆,這錢就給你,你只要告訴我上山之路就好了。”
  老婆婆牽着她的手,說:“好人呀,你不要去送死。”
  “別擔心,老婆婆,我是一個劍客。”繆風說,挺直了胸膛,她的表情顯然同她的年齡不相稱。
  老婆婆仍帶着擔心,繆風卻不耐煩了,“老婆婆,我有急事,你別擔擱我的時間了。”
  老太太只好向她指明上山之路,又千多萬謝的和她道別。
  卻原來,上南山只有唯一的一條山路,只是,由於一向甚少人上山,所以,很多段路也已經荒廢,長滿了野草。
  繆風沿着小路向上,越走路越窄,漸漸便已無路,只能用劍劈開野草,再一步步的往上行,所以,行進速度極慢,當日到了半山,便已天黑,無可奈何,晚上只能在半山留宿一晚,等白天再走。
  對於在荒山中留宿,繆風倒一點也不怕,這方面她經驗豐富,以前和父母所住之處,也是荒山,父母死後,和須無忌同住,她也經常不回茅屋中去,就在深山中生一個火過夜,對此可說駕輕就熟。
  她挑了一處略為平坦之地,找來一些枯枝,生了一個火,吃過乾糧以後,便躺下休息。
  睡到半夜,她在矇朧中聽到了一些的聲音由遠處傳來,自從她按照須無忌聽魚的方法練習聽聲以後,她的聽覺極其靈敏,一聽到了一些異常的聲音,便即醒來。
  那似乎是陣陣的鼓聲,由不遠處傳來。
  繆風想起了老太太所說,這山上有獵頭族人,心想,鼓聲可能便是由獵頭族人處發出,於是把火滅掉,把包袱放到了一棵大樹的樹杈上,然後,背了長劍,循着聲音發出的方向走去。
  她在樹叢中穿梭,耳邊聽得那鼓聲一緊一慢,越來越近,她亦越發小心起來。
  不久,她發現了前面出現熊熊火光,鼓聲振耳,她躡手躡腳走前,躲在樹叢中向前望,只見一片草地出現在眼前,這草地佔地極大,上面有五個火堆,其中四個在四角,一個大火堆則堆在中央,草地上有一百多人,圍成一個大圈,在右角處一群鼓手正在敲着大鼓,鼓聲便是由該處傳出。
  繆風看到,這些圍在一起的人,有男有女,但無論男女,均只在下身圍了一塊默皮,上身赤裸,各人均是散髮,如果不看各人的胸前,根本分不出是男是女,其中一些人的面上畫上了圖案,樣子甚為嚇人,各人正在隨着鼓聲起舞,所跳的舞蹈極為狂熱,氣氛熱鬧。
  繆風從未見過獵頭族人,今天才是第一次,見狀心中也覺恐怖,對方人多勢眾,自己一個人可惹不起,心想及此,便想悄悄由原路離開。
  偏在這一個時候,鼓聲突然停止,所有在跳舞的人也都停了下來,而且,發出了一聲的歡呼。
  繆風心想一定是有什麼事會發生,好奇心起,便暫時不離去,看看發生什麼事。
  只見此時一個滿面紋身的男人走到中間,這一個男人身材健碩,肌肉結實,手中拿着一個搖鼓,另一隻手拿一枝長戟,向天揮舞着長戟,大聲地說着一些繆風聽不懂的說話,他顯然是各人的首領,像酋長之類,各人聽了,齊聲歡呼,顯得十分興奮。
  眾人呼叫過後,鼓聲又起,此時,只見四個獵頭族押着兩個赤條條的人出來,其中一個是三十五、六歲的男人,另外一個,是一個三十來歲的女人,兩個人一看便知不是山裏的獵頭族人,而是山下的住民,兩人都一絲不掛,被人用繩索緊緊地縛着,男的似乎受了傷,身上仍有血跡,女的雖然同樣被縛,但是,一臉關注之情望着男的,兩人顯然是一對恩愛夫妻。
  繆風想起了上山之時指路那位老太太所說的話,兒子上山砍柴失蹤,媳婦帶同小孩上山找人,眼前這兩人莫不便是這對夫婦?只是,如果是他們的話,同來那小孩又到了哪裏呢?
  繆風想起老太太,不覺覺得她可憐,如果這兩人真是她兒子媳婦的話,則他們被獵頭族殺了,老太太也活不下去。只是,自己力孤勢單,想救人亦無從。
  這時,只見四個獵頭族人把一男一女推到了場中的火堆處,繆風此時才發覺,中間的火堆處立有兩條木柱,一男一女便被縛在柱上,圍着的眾人又開始隨着鼓聲起舞。
  領頭的魁吾男子,舉着手中的長戟,搖着搖鼓,領着眾人,鼓聲越來越急,舞蹈也越來越烈,領袖突然向天一躍,大喝一聲,在這一聲以後,鼓聲突止,現場一片死寂。
  此時,只見兩個獵頭族的女子抬着一把劍走了出來,到那領袖的面前。
  領袖此時拿起了劍,大聲地向着天空說話,顯然是在作祈禱之類,之後,他轉過身去,向着那一男一女同樣地在叫着。
  繆風看見一男一女互相對望着,眼中所流露出的不是恐懼,而是關切對方之情,在此死亡關頭,兩人所關心者顯然只有對方。
  酋長此時舉起手中劍,繆風看到那是一把極其漂亮的劍,有着金色的劍柄,長約三尺多,在月亮和光火的掩映下,發出藍色幽光,眼看兩人便要喪身在劍下,繆風有不忍卒睹的感覺。
  她想閉上眼睛,但突然聽見“嗖”的一聲,一枝利箭竟然破空而至,一箭正中那酋長的手臂,只聽見他“呀”的一聲,手中劍便已墜地。
  劍墜地時,另一枝利箭又已射至,站在柱旁的另一獵頭人已中箭倒地。
  所有的獵頭人引起一陣混亂,各人紛紛去拿武器,並向箭發方向奔去,一時之間,草場上亂紛紛。
  繆風心中奇怪,是什麼人射出利箭呢?看這箭只是一枝接一枝,顯見射箭的人只有一個,此時,見大部份的獵頭族均向對面的樹林追去,草場上那對夫婦旁邊,只有六、七個人持刀及茅在守衛,他們的眼神也都是只注視箭射來的方向,繆風心中一閃念,便即拔出了身上的長劍,大喝一聲,向着草地中央奔去。
  草場上那六、七個獵頭族人,其中兩個正在扶起中箭的酋長,另外的幾個,見樹林之中突然走出一個持劍的少女,一時都不知所措。
  繆風大喝一聲,手中劍向前一遞,一個獵頭族人便已中劍倒下,她此時不及細想,手中劍在刺倒一人之後,即圈成一弧圏,再向斜劃去,一聲慘叫,又一個獵頭族人倒地,連殺兩人之後,繆風已撲到了場中的木柱,手中劍一揮,綑綁着兩夫婦的繩索已被割斷,繆風叫道:“跟我來。”
  帶着兩人便往回走,只聽得酋長大聲呼喝,本來亂作一團的獵頭族人聽到呼叫以後,開始穩住陣腳,圍了上來,同時,一些
  本來去追射手的獵頭族人,也開始往回跑。
  如果這時只是繆風一人,要殺出這包圍並不困難,只是,她要帶着這對夫婦,不時要分心照顧兩人,結果便難以發揮全部功力,動作慢了,圍上來的人便越來越多。
  繆風被圍在圈中,手中高舉寶劍,眼觀八方,只要對方一動,她嬌叱一聲,便搶先上前,手中劍一揮,又一個獵頭人腹部中劍。
  繆風雖然威風凜凜,但眼見圍上來的人越來越多,心中暗暗叫苦,心想這一次難以突圍,看來便要命喪此處。
  “姑娘,你自己走吧,不用理我們。”那個男的此時叫道。
  繆風喝道:“別胡說!”身子同時向前跨了一步,手中劍由下而上斜削,“啊”的一聲,一個獵頭族人的頭被劍砍飛,鮮血四濺。
  酋長此時口中哇哇地叫,各人均向後退,但是,卻圍成了一圈又一圈,其中一些舉起長茅,向繆風他們擲來。
  敵人距離遠了,繆風的手中劍便無法發揮所長,另外一方面,對方用長茅向此擲來,繆風舞動手中劍格擋,所花氣力既大,又難以應付四面八方所來的茅,只聽見“嗖”的一聲,她的左手臂已被一枝短茅擦過,鮮血流出。
  繆風心中暗忖,這次顯然劫數難逃,侯安平叫她上南山南林領悟劍道,卻想不到南林未到,便已經先行歸天了,心中不禁黯然。
  此時,只見圍着三人的獵頭族人足有四、五十人,大部份人手中的茅已舉起,酋長怒目瞪着三人,只要他一聲令下,三人縱有三頭六臂,也難擋這幾十枝茅,繆風長嘆一聲,閉上眼睛,準備等死。忽然之間,她的耳中聽到了“噹、噹”的鑼聲,睁眼一看,只見眼前的獵頭族人,竟已散開,人人跪在地上、向天漠拜,再無人理會他們。
  繆風抬頭一看,只見天上本來高掛的一輪明月,其旁邊竟缺了一角,一個黑影正在月土移動,似乎正要把月亮吞噬一般。
  “天狗食月。”繆風心中想道。這獵頭族人顯然極怕月亮被天狗吞去,紛紛跪下祈禱,繆風連忙招呼那對夫婦,“快走!快走!”
  她向着自己的來路逃走,那對夫婦緊緊地跟在後面,竟然沒有一個獵頭族人追來。
  繆風心中暗叫好彩,這天狗食月,本是大為不祥,想不到變了自己的救命恩人。
  三人沒入了樹林之中,走了一段路,發覺天已全黑,天上月亮已被黑狗完命吞噬,三人此時想起了剛才之事,都心有餘悸。
  他們目前所在之處離獵頭族所在的草地已遠,三人便停了下來,略作休息,那對男女,此時才發覺救白己性命者,竟是一個小姑娘。
  男的向繆風深深謝道:“小人季達,這是小人的妻子逢心,幸得你打救,否则今日便送了性命。只不知姑娘何名姓?”
  繆風道:“我叫繆風,你們其實不用謝我,要不是有人放箭射傷酋長,讓對方陣腳大亂,我也無法救你們。”
  季達說:“只不知誰射的箭。不過,如果姑娘你不是拼死相救,我們也無法檢囘小命。”
  此時有人叫道:“爹、娘,你們在此嗎?”
  季達一聼,大喜道:“是陳音。”
  繆風一看,樹叢中走出了一個少年,大約十四、五歲,和侯單年齡相若,他生得方口大面,一對濃眉向上揚,雙眼有神,厚厚的嘴唇,樣子敦厚,他的手中拿着一把弓,身上掛着箭袋。
  逢心見了這個由樹林中走出來的少年,更是喜歡得眼淚也掉了下來,摟着他說:“你為什麼不聰話,不是叫你自己逃回奶奶處嗎?”
  陳音道:“娘,我怎能眼看着你和爹被殺呢?”
  季連此時說:“陳音,快過來見過繆風姑娘,今天要不是有她,只靠你我們也無法逃出。”
  陳音走了過來,他有點靦腆地向繆風揖了一揖,說:“謝謝你了。”
  繆風說:“謝什麼?”她看到了陳音一家團聚,內心想起了父母,不覺心中作痛。
  此時,天上又開始有月亮光了、顯然天狗食月已經漸漸過去。
  季連說:“我們還是趕快離開這裏、要不然,再給他們追來就麻煩了。”
  繆風帶他們到自己最初停留的地方,在樹杈上取回自己的包袱。
  季達開腔道:“繆姑娘,請恕在下多口,你一個人在這深山之中,到底要到那裏去呢?”
  繆風說:“我要到山北那一片稱為南林的樹林中去。”
  季達十分吃驚:“那一處地方全無人蹤,山形險峻,你一個人到那褢做什麼呢?”
  繆風不願意把自己的家事告之對方,只是說:“我師父指示要我到那裏去領悟劍道。”
  季達露出了驚奇的神色:“你師父也太大膽了,那一個地方猛獸極多,連我們也不敢去呢。”
  繆風淡淡一笑,說:“這也沒什麼大不了。”
  逢心此時說:“繆姑娘,你不如跟我們回到山下再作打算吧。”
  繆風搖了搖頭,陳音此時開口:“爹、娘,繆姑娘是遵師傅之吩咐,怎麼可以違反呢?”
  季連說:“如此,我們陪你到該處吧。”
  繆風一口拒絕:“不必。”
  季達道:“實不相瞞,我也是一個劍客,只是在楚國為人所害,不得已才逃到這裏來,雖然我劍術不是很高明,但也可以幫你的忙。”
  繆風堅決地說:“明天你們給我指路,我一個人去便可以,希望你們不要跟着我。”
  季達見她如此決絕,也就不再說話,陳音看着繆風,他的眼中流露出敬佩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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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5-27 13:29:50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Swordman790106 于 2024-6-5 09:38 编辑


四 危崖決戰


  北風勁吹,今天的風勢特別大,而且,不一會,天上便開始降下了雪花。
  繆風仍如往日一樣,天還未亮,便已經到了屋前的草地練劍,這是一套她自創的劍法,只是,她舞了一會,便意興闌珊。
  今天,她的心情有點落寂,由她上山到現在,已經三年過去了,雖然,自己創了不少的劍招,拼成了現在的這一套劍法,但是,她卻覺得自己的劍術仍然沒有什麼進步,是的,每一招劍招新想出來的時侯,都覺得十分完美,可是,所有的劍招配合起來使用時,她卻覺得其中破綻百出,無法連成一氣,最重要的是,她覺得這些劍招和須無忌的劍法相比,根本無法取勝,而劍招創得越多,這種感覺越加強烈。明年,便是和須無忌相約決鬥的日子,這三年來,須無忌到底在哪裹,她一無所知,因為,她根本就沒有離開過南林,而須無忌也從未在這裏露過面。
  南林是一大片的杉林,這些古老的杉樹,有些拔天之高,相信已有千年的歷史,林中的深處這一間小小的木屋,便是繆風的棲身之所。
  當年她別了季達一家,上山之後,足足找了三天,才找到這一間屋子,在這片老林的後面,有一個山水流下形成的湖,湖邊是一小片平地,算得上是這深山中的唯一平地,而木屋便是建在此處,只是,這片老林又密又大,一般人根本就不敢入林,也就不會發現這一個湖,當然也不會找到這一間小小的木屋,所以,這裏可以說是與世隔絕的桃源。
  不過,這湖卻是山中動物的飲水之所,經常可以見到各種不同的動物出現,猛獸如老虎,山貓、也有鹿、兔等的小動物,湖中更有很多的魚,而山中生長了各種的野菇、野果,這些,都成了繆風的食物。
  每天她花了大量的時間在練劍,也在研究自己開創一套劍術,只是,在這一方面進展有限,使她日增煩惱。
  在這三年中,侯單每半年都會來一次,為她帶來一些衣服,以及一些鹽巴之類的補給品。
  最近一次見到侯單應是六個月前吧?他應該很快又會到這裏來了,侯單已經成為了一個男子漢,對,他已經十八歲了,當他每次背負長劍出現在繆風的面前的時侯,繆風都有點認不出他的感覺,他長得十分好看,俊雅又英俊,談吐斯文有禮,雖然每次他都只在這裏逗留三天,但是,每次繆風都覺得他在此的那三天,似乎過得特別快。
  “嗯,自己在亂想什麼了?”繆風責備自己。不好好想想劍道方面的事,這樣下去,一年之後,如果敗於須無忌之手,自己不僅可能連性命也沒有,連身子也會被他佔有,想到可能會出現這種情況,她的腦海便浮現出須無忌把母親羊姬抱在懷中,狠命地佔有她的一幕,繆風就有一種想吐的感覺。
  繆風走到了湖邊,她用手掏起那冰冷的湖水,潑在自己的面上,冰冷的水使她清醒了一些,看看水中自己的倒影,她心中的感觸又來了,這幾年,自己的身體也變化不少,水中的自己,雖然不施脂粉,卻仍然嬌俏動人,自己的樣子和媽媽似乎越來越相似了,鼓脹的胸脯,似乎比母親的更豐滿,不知為什麼,她的腦海中有時會想起父母在瀑布下親熱的情景,一想及此,她的身體便有發熱和空虛的感覺。
  嗯,自己又想到哪裏去了?她忍不住嘆了一口氣。
  “嘆什麼氣了?”一個聲音由她的身後傳來,使她嚇了一跳。她的耳朵本來已經練得很靈,卻想不到在胡思亂想之際,把這本能也失掉了。
  她回過頭來,只見一個十七、八歲的陌生男子,站在她身後二十來步處,這個男子身穿一件灰衣,外加一件獸皮袍,背負一把長弓,身上掛有一個箭袋,另外佩有一把短劍,他的手中拿着一個大皮囊。
  男子生得方口大面,一道劍眉向上揚,結實的身材,身上散發出一股豪氣。
  “你是誰?為何闖到這裏來?”繆風手握劍柄,問道。
  “繆風,你忘記我了嗎?”青年說,他的面上有一點失望:“我是陳音。”
  陳音?啊,那個楚人季達的兒子,三年前分手以後,大家便沒有見過面,今天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裏呢?
  陳音看出了繆風眼中的疑惑,“我是特意來看你的。”他說:“三年前一別,我們下山以後不久,奶奶便去世了,我們一家也返回了楚國,這次我重臨越國,到山上去拜祭我奶奶,想起了你,所以,便到山上來找你了。”
  他的語調帶着興奮:“我也不知你是否仍在這山上,只是想碰碰運氣,卻想不到,你真的仍在這裏。”
  繆風淡淡地說:“我不在這裏,可以到哪裏去呢?”
  陳音急切地問:“你的劍道領悟到什麼程度了?”
  繆風搖了搖頭,說:“我仍然沒有什麼頭緖。”
  陳音此時把手中的皮囊打開:“我為你做了一件皮袍,只不知是否合你心意?”他的手中是一件虎皮做的袍子,虎皮在那時可是極難得到的珍品,陳音竟然用來做袍子。
  “這虎是我親手打的。”陳音帶點夸耀地說。
  “謝謝你,不過,我不需要,你拿回去吧。”繆風仍是淡淡地說。她的內心不能說沒有感激,但是,不知為什麼,她不想表露這一種感情。
  陳音的面上流露出失望的神色:“繆風,你知道嗎?為了找你,我在這山中逛了有半個月,你為什麼如此冷淡。”
  繆風望了他一眼,說:“陳音,我可沒有叫你來找我。”
  陳音的聲音變得激動起來:“繆風,你知道嗎?三年前我第一次见到你,之後,我便經常想起你,我知道我自己喜歡你。”
  陳音的言詞懇切,而且,把自己內心所想盡情地表達出來。
  繆風心中存一點感動,她想不到,三年不見的陳音,一見面竟然就如此的坦白。她望着對方,說:“陳音,你走吧,我不會喜歡你。”
  陳音的面上流露出痛苦的神色,說:“你是不相信我的情意?你認爲我那晚見你一面,不可能愛上你?”
  繆風冷冷地搖頭,說:“我現在耍做的是追求劍道,你走吧。”
  陳音說:“我知道你現在的追求,但是,你不可以給我一個機會嗎?最小,告訴我可以等你。”
  繆風搖頭道:“不可以。”
  “你是不是喜歡上別人了?”陳音追問道。
  繆風說:“沒有。”但是,在她的腦海中,此時卻泛起了侯單的面孔,侯單應該很快到這裏來了吧。
  陳音由箭袋中取出了三枝箭,拿在手中,一折而斷,說:“繆風,我以此箭為誓,我一定要追求你,等到有一天可以感動你。”
  繆風望着他,有一點感動。就在這個時侯,遠處傳來了一陣的歌聲,那是一個青年男子的歌聲:
  “出其東門,有女如雲。雖則如雲,匪我思存。
  縞衣綦巾,聊樂我員。出其闕闍,有女如荼。
  雖則如荼,匪我思且。縞衣菇慮,聊可與娛。”
  這是一首描述男子想念夢中情人的歌,雖則東門外美女如雲,又怎及我心中思念的夢中情人呢?
  陳音聽到有人唱這一首歌的時侯,面色變了,但是,他並沒有出言査問繆風,只是站在一旁。
  繆風一聽歌聲,便知道是侯單來了,果然,歌聲剛停?便聽到侯單的聲音:“繆風,你在哪裏了?”
  繆風尚未回答,一個青年已經由林中走出來了,這個青年身穿一套綠衣,外加一件羊皮的袍,腰繫一把長劍,一個布袋擱在肩上,瀟潇灑灑地向這邊走過來。
  “繆風,怎麼不回話。”侯單看到繆風的時侯,大聲地叫道。但是,他馬上發現了在繆風旁邊的陳音。
  繆風看到侯單的面上露出了驚訝的神色,也有一些嫉妒的表情。
  陳音此時也在上下打量着眼前的侯單,他的面上同樣的神色不定。
  侯單此時走到兩人的跟前,說:“繆風,我給你送補給來了。”他望向陳音,說:“這一位是誰?不給我引見嗎?”
  陳音向侯單作了一揖,說道:“在下陳音,是楚人。”
  侯單點了點頭,說:“在下侯單,是越人。”
  兩人互相打量着,然後,都一起望向繆風。
  繆風盡量保持冷淡的說:“侯單,你來啦。師公好嗎?”
  侯單說:“他可十分關心你,問我你的劍術現在練得怎樣了?”
  繆風道:“我現在彷彿一切停止了,沒有進步。”
  侯單道:“上次我來的時侯,你不是說已經創出了十五招不同的劍招嗎?這半年反而停止了?”
  繆風點頭,說:“就是,我雖然創出了很多的劍招,只是,每一招似乎都有很多的缺點,而且,我也沒有辦法把它們連成一氣,沒有什麼進步。”繆風說到這裏,嘆了一口氣。
  侯單說:“你等一會表演給我看好嗎?”
  繆風搖搖頭,說:“不好。”
  他們兩個人你一句,我一句,竟把陳音冷落了,陳音站在一旁,只是看着兩人交談。
  侯單此時轉過頭來,說:“陳兄,你也是繆風的好朋友嗎?”
  繆風插口道:“我和他不過見過一面。”
  陳音卻說:“雖然只見一面,卻已經是生死之交了。”
  侯單的面上露出了驚訝的神色,說:“繆風,怎麼我從來未聽你提起過這一個生死之交的朋友呢?”
  陳音搶在前面說:“我也從未聽繆風提起你。”
  侯單笑道:“陳兄似乎喜歡繆風呢。”
  “不錯。”陳音大聲地說:“我今天到這裏來、便是把我的心事告訴她。”他眼神轉向了侯單,說:“你也喜歡繆風嗎?”
  侯單回答道:“不錯,我也喜歡她。”
  繆風聽到侯單的口中竟然說出這一句話,不覺面上一紅,心中不怒反喜,眼睛望向侯單。
  陳音聲音變得有點粗暴了,他說:“那麼,我們是對手了。”
  侯單答道:“不錯。”
  “好,那我們來公平競爭吧。”陳音說:“或者有一天,我會找你決鬥。”
  侯單道:“我會等你!”
  繆風怒道:“你們兩個把我當作是什麼人了?”她恨恨地說:“我對你們兩個都沒興趣,你們下山去吧,以後都不要到這裏來。”
  陳音和侯單兩個人面色變了,他們互相怒視對方,顯然認為是對方把繆風激怒了。
  就在這一個時侯,一陣“哈、哈”之聲傳來了,繆風聽見這一把聲音的時侯,面色變了。
  只見一個中年男子由樹林中走了出來,陳音和侯單望向那一個男人,眼前人身材魁梧,滿面鬍子,身上穿了一件褐色的棉袍。
  “繆風,你終於長大了。可以做人婦了。”男人叫道。
  繆風看着他,一言不發。
  陳音喝道:“你是哪一位?”他對這個男人之無禮十分的不滿。
  男子望着陳音,說:“這一個小子是誰?是你現在的情人嗎?”
  陳音見對方竟然毫不理會他,心中憤怒,他大聲地說:“在下陳音,閣下是那一位,報上名來,我要和你決鬥。”
  繆風聽見他如此說,喝道:“陳音,你幹什麼了?你不是他的對手。”
  陳音聽見繆風如此說,更氣憤了,他拿下了背上的弓,搭起一枝箭,說:“兀那漢子,我問你的姓名呢。”
  漢子囘過頭來,說:“在下須無忌,小子,你不要命了?”
  陳音恨恨地道:“我未必敗於你手。”
  侯單聽到了須無忌的名字時,面色一變,他早就知道,須無忌是自己的師兄,也是繆風的殺父母仇人,繆風練劍就是為了對付他,想不到四年之期未到,他卻會出現在這南山上。
  “須師兄,你和繆風之約尚有一年,你現在為什麼來騷擾她了?”侯單上前一步,對須無忌說。
  須無忌打量了他一眼,說:“原來你就是師傅所收的小師弟,你叫什麼名字?”
  侯單向他揖了一下,說:“小弟侯單。”
  須無忌說:“師傅最後還要收你這一個徒弟,你的天資不錯吧?”
  侯單道:“在師傅口中,劍術最好的是須師兄,人品最好是田師兄,小弟無論人品和劍術都不及兩位師兄。”
  須無忌冷冷地道:“既然如此,你可以說是乏善可陳,師傅不是老糊塗了吧?”
  侯單道:“小弟也有一個好處,不畏艱難,也不怕權威,這一點又可能比兩位師兄稍勝。”
  此時,在一旁的陳音叫道:“須無忌,我現在向你挑戰,你為什麼不理我,是怕了我嗎?”
  須無忌回過頭去,看了他一眼,說:“我不殺無名之輩,等你在江湖上有點名氣,再來找我吧。”
  陳音叫道:“在下劍術或許,不如閣下,但我的箭術已在楚國揚名,絕不是無名之輩。”
  繆風這才知道原來陳音在箭術方面早已經闖出名堂,是一個大家了。
  “陳音,你何苦要纏住他決鬥?”繆風道。
  陳音的眼中露出了奇怪的神情,說:“我看他不順眼,就是要和他決鬥,你別管我。”
  須無忌冷冷地說:“你這小子,我現在不會和你決門,我和繆風明年有一個約會,等我和繆風的事了結之後,自會來找你。”
  “不,我就是要現在先和你決鬥。”陳音固執地說,
  繆風此時覺得,陳音如此的堅持,似乎和自己有關,他是不是知道繆風明年要和須無忌決鬥呢?他為什麽會知道這一件事?須無忌冷冷地道:“小子,我和你有什麽深仇大恨了,你纏着我幹嗎?”
  陳音道:“我適才聽說,您和繆風要在明年決鬥,還有一年之期,我可沒耐性再等一年,只想和你早點了結。”依所說的完全不是決鬥的理由,繆風卻聽出了其中意,陳音剛才聽到了她和侯單的對話,顯然推測到須無忌便是繆風練劍要對付的人,他知道繆風劍術不如須無忌,而且,再練上一年也可能無法及得上他,所以、便想出頭搶先和須無忌決鬥,如果他可以殺死須無忌的話,就可以免了繆風的一個大患。只是,以陳音的武功可以勝得了須無忌嗎?
  須無忌怒道:“你這小子不知好歹,好。”他用手指了指湖左邊的山峰,說:“小子,你看到山頂的那棵大樹嗎?”
  各人順着他的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見在那山峰不遠處果然有一棵大松樹。
  須無忌道:“那一個地方叫做回頭崖,明天午時,我在那裏等你。”
  陳音道:“好,不見不散。”
  須無忌此時轉向繆風,說:“繆風,我是來向你下戰書,明年今曰,我會在龍牙山你原來的家後面那水塘處等你。”
  繆風道:“好,我會準時到達。”
  須無忌向她望了一眼,哈哈大笑、向着樹林中奔去,他的步履極快,隨着他的笑聲,瞬息之間,人便已奔入林中,他的笑聲漸遠,最後再也聽不到一點聲音。
  繆風此時望向陳音,說道:“陳音,你根本就不是他的對手,何故要去送死?”
  陳音冷笑道:“我不會妄自菲薄,我相信我的箭術可以置他於死命,如果我勝了,你明年就不用再和他決鬥。”
  繆風輕輕嘆喟了一下,她的猜測真不錯,陳音如此做,果然是為了自己。她的內心對陳音有一點感激,他的確是為了自己而甘於犧牲性命。
  侯單此時亦向陳音揖了一揖,脫:“陳兄,我十分佩服你,你放心好了,即使你有什麼不测,我也會像你一樣,為繆風作出任何的犧牲。”
  繆風望着兩個眼前人,一時之間倒不知說什麼才好。
  她想了一想,說:“我們三個人就在此處結義吧。”
  陳音和侯單此時都露出了尷尬的神色,顯然,這並不是他們所要求的,但是,繆風卻不理會他們兩人,自己便在湖邊堆了一個土堆,招呼兩人道:“快一點過來呀。”
  陳音和侯單無可奈何地走了過去,繆風問了兩人的年齡,結果是侯單年紀最大,做了大哥,陳音排第二,繆風最小,便是三妹了。
  這一天夜晚,天降大雪,竟下了一夜,到了第二天一早,雪仍未止。
  繆風一早便起了床,她看了外面的天氣,說:“今天的天氣,對於二哥你可能有一點好處。”
  “為什麼?”侯單問道。
  “須無忌用的是劍,而二哥用的是箭,這大雪滿地,走動不便,用劍者自然吃虧,相反,二哥用箭便佔了便宜,對方要在雪地上閃避來箭也不容易呢。”
  侯單說:“三妹的話甚有道理。”
  繆風此時端來了一鍋野山菌煮的粥,說:“先吃好了,我們便要上山去看看場地。”
  陳音問:“為什麼?”
  “知己知彼才能取勝。”繆風說,她想起了那一次,她第一次和人比劍,須無忌帶着她早一天到現場,小心地觀察地形的情況,這一次的比武場地是由須無忌所指定的,肯定他對那一個地方十分熟悉。
  三人把粥喝過以後,便即一起上山,要到松樹所在的回頭崖,並無現成的路,而且,上山之處也十分險峻,三人之中,以繆風的武功根底最好,加上她在此山中攀爬慣了,所以,便由她來打頭陣,繆風出門時早有準備,帶了一條長繩,每爬一段,把繩在樹上綁牢,陳音和侯單再沿繩上爬,足足花了一個時辰,三人才爬到了該處。
  這回頭崖在下面看來,沒有什麼特別,但是,三人到了上面才發覺原來這裏的地形絕不簡單,這回頭崖前面是一塊小小的空地,空地的一邊是陡峭的山,另外三邊,都是萬丈高崖,只在正前方有一塊長石伸出,構成了一個小小的石臺,而那一棵大松樹便在石臺之下的山崖上斜向上生,膽大的人走上這石臺也不免心驚,因為,石臺就像是孤零零的懸掛在空中一樣,難怪這一個地方叫做“回頭崖”了。
  繆風一看了此處地形;說道:“須無忌這傢伙的確不簡單。”
  侯單道:“正是,你看這一個地方,如果雙方是比劍的話,地形也已經兼十分狹窄,極其危險,而二弟你用的是箭,你看這麼小的地方,箭怎能發揮威力呢?拉滿弓之後,射出的箭也不夠距離發揮威力呢。”
  陳音皸着眉頭,四處打量,最後他說:“我唯一可以站的地方,便是那一塊長石了。”
  “可是,那裏十分危險。”繆風有點擔心地道:“那裏完全沒有退路,只要他逼上了石臺,你便只能掉下崖了。”
  陳音堅定地道:“我沒有太多的選擇,你們不必擔心。”他的眼中流露出堅毅的神色,向那石臺走去。
  此時,天上的大雪已停,只是,石臺上仍有積雪,他走上去之時,石很濕滑,必須小心翼翼。
  繆風和侯單看着他走到了石臺的盡處,也就是那棵松樹所在之處,他倚着松樹,說:“我這裏位置極佳,他要衝上臺來,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聽他如此說,侯單和繆風的心情稍為放鬆了一點。
  時間流逝,雖然看不見太陽,無法準確預測時間,但是,三人都覺得,午時應該是已經過去了,但是,須無忌卻還沒有出現。
  “他會不會不來了?”侯單問道。
  繆風和陳音的面上也都流露出迷惑的表情。
  就在這個時侯,一把聲音傳來:“在下須無忌,謹向閣下討教!”
  這聲音竟是從空中傳來,三人大叫一聲不妙,此時只見陳音在石臺上所倚的那棵松樹的頂部,一個白衣人飄然而下,停在陳音四步以外,他的手中握住一把劍,道白衣人正是須無忌。
  卻原來須無忌早已到了此處,只是,他穿了白衣,屏氣躲在樹頂之上,一動也不動,加上昨夜一場大雪,雪積樹上,便把他的身體遮掩,所以,繆風他們到此地時,不僅沒有發現他,反而以為他未到現場。
  須無忌對現場的情況顯然十分了解,他想到陳音用箭,唯一在這地方能佔優勢的便是這個石臺,知道陳音必到該處,他以逸代勞,現在一現身,便佔盡了先機。
  “陳音,你現在已經無法發箭,如果你認輸的話,我便饒你一命。”須無忌得意洋洋地說道。
  陳音面色鐵青,只怪自己太過大意,竟遭了對方的暗算。
  繆風和侯單心知情勢不妙,眼睛注視着陳音,他們都明白在此情勢之下,陳音除了認輸以外,實在沒有其他方法可以取勝,只是,只要他一開口認輸,以後在須無忌的面前就再也抬不起頭來,對於一個劍客來說,這是奇恥大辱,比死更加可怕。
  此時只見陳音眼睛盯着須無忌,說:“在下陳音,今天向閣下討教。”這句話一出,他的身子便向後退去,一彈而起,向那松樹頂上躍去,與此同時,他手已從箭袋上抽出一枝箭,當他的腳一踏到樹幹上時,他已經同時搭箭拉弓,“嗖”的一聲,一枝箭如飛般射向了須無忌。
  這一下突起變故,繆風和侯單都大出意料之外,此時,只見須無忌一聲叱喝,劍已經出鞘,一道銀光在他面前一閃,那枝飛馳而來的箭已被砍斷,只是箭頭餘勢未盡,“波”的一聲,插入了須無忌的左肩,與此同時,須無忌的第二劍亦隨着他的第二聲呼喝而出,只聽“隆”的一聲,這第二劍砍到了松樹的枝幹上,那枝幹正是陳音所在之處,這劍砍在樹上,只見碗口粗的枝幹被砍了一個大口,由於陳音的重量,樹枝向下墜,馬下就要折斷,而如果這樹幹一斷,陳音便會向下直墜入懸崖下的山谷。
  繆風一聲驚呼,馬上把手中那條本來作攀山用的長繩揮出,繩子直射向正在下墜的陳音,口中叫道:“接住。”她同時把繩子的另一邊纏在腰上,以增加穩定的力量。
  此時只聽“嚦勒”一聲,樹幹已斷,向下直墜落入萬丈深谷,樹幹上的陳音卻在樹幹折斷一瞬借勢一點,伸手接住了繩,只是,由於他身體重量的關係,身體仍向下墜,須無忌手中揮劍,向前一步,直刺向在空中向石臺上下墜的陳音,陳音人在半空,眼見這一劍實難躲開,雖逃脫了墜崖之險,卻難逃成為劍下亡魂。
  繆風眼見情勢危急,大喝一聲,把繩子用力拉緊,由於繩子被拉緊,陳音身子就如紙鳶一般再向上升,繆風身子旋動,把他帶向崖上的平地,只見陳音在將到平地之時手放開了繩,而他的右手已同時由箭袋中取出了兩枝箭,同時搭在弓上,“嗖、嗖”兩聲,兩箭連發,直射向須無忌,須無忌見這連環兩箭來得迅猛,手中長劍馬上舞成一個光圈,把全身護住,只是,其中一箭仍是突破了他的劍圈,射中了他的大腿。
  也在此同時,各人聽見一聲驚叫,原來繆風用繩把陳音帶回平地,卻因自己身子旋動過急,當陳音到達平地上空之際,亦是她到了崖邊之時,她的身體無法停下,竟然滑出了崖邊,墜入萬丈深谷之中。
  這一下事起突然,在崖上的三人都呆住了,陳音和侯單走到了崖邊,大聲地叫道:“繆風,繆風,你在哪裏?”
  山崖之下,除了回音以外,什麼也聽不見。
  須無忌見此情形,神色黯然,他手中劍一揮,把穿腿而過的箭頭削斷,用力拔出斷箭,也不管腿上仍在流血,狂嘯一聲,便向山下走去。
  侯單和陳音兩人正為繆風的安危擔心,也不管他。
  兩人在崖邊叫了一會,仍聽不見有任何的回聲,不覺都心亂了。
  “無論如何,我都要下去找她。”陳音說道。他想找剛才繆風手中所持之繩,才發覺那繩已經被繆風握着同時掉入了崖中。
  侯單看着那山崖,哪裏有路通向下面?心中焦急,說:“如果要找路下這崖,到得崖底,最快也要半個月。”
  陳音說:“怎能等那麼久?我們下去再找一條繩吊下崖去。”
  侯單怒道:“你以為這裏如我們剛才上來時一樣嗎?由這崖到谷底最小有數百丈,半路絕無落腳之處,你那裹去找幾百丈的繩子。”
  “找不到也得找,你發怒也沒有用。”陳音道。
  “我就是要罵你,平白無事,你逞什麼英雄,要和這須無忌鬥劍,如果不是你,怎會發生這一件事呢。”侯單怒罵道。
  這麼一說,陳音卻真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的確,如果不是自己昨天提出要和須無忌決鬥,也不會鬧出今天的事。
  他嘆了一口氣,說:“是我不好,害死了繆風。”
  侯單此時又罵道:“誰說她死了,你的心怎麼這麼毒?”
  陳音被侯單激怒了,說:“這事的確因我而起,如果繆風真的有事,我自會跳下這崖,陪在她身邊,在未確實之前,我會盡我的能力去找她。”
  侯單道:“你跳崖死了也沒有用,她根本就不喜歡你。”他頓了一頓,說:“陳音,我們割席絕交,如果繆風死了,我會找你決鬥,親手殺了你,為繆風報仇。”
  陳音取出了一枝箭,一折而斷,說:“侯單,我等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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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5-28 13:51:16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Swordman790106 于 2024-6-5 09:40 编辑


五 絕谷練劍


  繆風在一陣劇痛中醒了過來,她的腦中一片空白,一時之間,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她張眼四望,四周一片黑暗,而自己的身體竟然是吊在半空之中,山風極大,她的身子也像韆鞦一樣,在搖搖晃晃。
  她抬頭一看,嚇了一跳,自己的身體竟然是被一條繩吊在一棵樹上,而自己的身子是吊在崖壁上,在月光之下,她可以看到,自己所在之處,離崖頂最小有幾十丈,向下望,只見漆黑一片,望不見底。
  她的記憶漸漸地回來了,對,自己是在用繩子把陳音送回平地時滑向崖邊,且因此而掉下懸崖,也是命不該絕,手中的繩未放手,一邊纏在腰上,所以,身體下墜之時,繩子半路纏在崖上突出的一棵樹上,人就這樣地被吊在半空。
  只是,現在自己雖然仍然沒死,卻仍未脫危險,山風如此之大,身子搖搖晃晃,隨時有可能再往下墜。
  現在,自己怎樣才能夠脫險呢?
  她望向四周的崖壁,由於仍是夜晚,她無法看得清楚。這一個晚上,她就這樣吊在半空,晃來晃去,直至晨光露出了一線的陽光,此時,風勢也止住了,她的感覺似乎好了一點。
  在晨光之中,她能清楚看見目前自己的情勢,向上望是筆直的崖壁,要爬上去那是絕無可能,向下望是萬丈深崖,同樣無法攀爬下去。
  她忍不住嘆了一口氣,如此情景,唯一出路便是在這裏等死。她倒不是怕死,只是,人在面臨死亡的時候,總有一種掙扎求存的心理,這也是無可厚非的。
  她想了又想,目前唯一可做,只能先沿繩攀回那棵現在纏着繩子的大樹,因為,無論如何,那裏都比像現在這樣吊着要安全一些,也沒有現在那樣辛苦。
  她於是用手拉了拉繩子,發覺相當穩固,便用腳踩崖壁,雙手交替用力向上爬。那樹離她所懸之處有二丈左右,剛好是繩子的長度,對她來說,難度不大,只不過一瞬間,她便已經爬到樹幹處。,
  這棵松樹生得極怪,由崖壁上伸了出來,根在崖壁的石縫中,只是,這樹的根把崖壁掙開,深入石內,變成了像由石縫中生長出來一樣。令繆風更驚奇的是,她的繩子下墜之時,能纏在此處,卻全因陳音身上那一把短劍。
  原來,她抛繩去救陳音之時,繩子離開陳音的一瞬,把他身上的短劍也捲走,纏繞在一起,下墜之時,這劍剛好在這突出的樹杈上卡住,這才救了她一命,她伸手把劍解下插在腰間,再把繩索在樹幹上綁牢,心中覺得安全感大了,她下墜之時,身上的劍已經掉入深谷之中,現在這把短劍正好用作防身。
  繆風在半空中吊了一夜,此時又餓又渴,見樹上尚有積雪,於是用手拿了一把,塞入口中,有水進口之後,人也精神了不少,感覺舒服多了。
  雖然困在此處,和吊在半空一樣,並未脫險,也無食物,但無論如何,身在樹幹上,似乎多少有些依靠,加上太陽出來,陽光照在身上,寒氣消失,昨夜一夜未睡,疲累極了,在不知不覺中,繆風迷迷糊糊的闔上了眼。
  也不知過了多少時候,繆風突然聼到了一陣“啾啾”之聲,睜睛一看,被眼前的景象嚇呆了,原來在那大樹顶部,有一個極大的鳥巢,“啾啾”之聲,正是由此發出,繆風由那樹的枝葉中见到,是一條蛇正爬向鳥巢,巢中三隻雛鳥發現了敵人,發出了求救之聲。
  繆風只见那蛇通體如雪白,粗逾大腿,身體纏住了樹幹,正向前蠕動,口中吐舌之時,有一股霧氣同時喷出,雙眼血紅,樣子極足嚇人,而巢中三雛鳥灯大如雁隻,顯然屬於一稱極大的大鳥。
  那蛇此時已至巢前,只见牠頭一伸,口中舌一吐,已把一隻雛鳥吞入肚中,而且,又準備吞第二隻。
  此時,只見遠方的一個黑點飛速而至,由上而下,撲向那條大蛇。繆風一看,那是一隻極大的鵬鳥,顯然是這些雛鳥的母親。
  大蛇見了大鵬,馬上昂首吐舌,頭迎向對方,這蛇雖然極粗大,可是,身形卻十分靈活,而且,口中更不時喷出毒霧,向大鵬襲擊。
  大鵬只是繞着大蛇的身體打轉,不時避開其所喷的毒霧,以及牠不時改變方向的頭部。雙方爭持,竟似兩大高手在對峙一樣,令繆風覺得十分奇怪的是,本來一般的蛇在遇上敵人之際,都是盤成團,最後,伺機襲擊對方,但眼前的這一條蛇卻採取主動出擊的方法,看牠身子雖然極粗大,其動作卻相當靈敏,只見有幾次,牠突然把身體伸長,便差點用毒霧喷中大鹏。
  相反,那鵬鳥卻採取守勢,只是不停地閃開大蛇的攻勢,顯然在等候機會向對方進擊。
  繆風看着兩者相搏,竟看得痴了,就在此時,只見大鵬突然由上向下猛地一撲,兩隻利爪竟抓住了蛇頭部份,那蛇吃痛,蛇尾本來捲在樹上的部份突然放開,同時一甩一捲,也捲住了鵬鸟的雙腳,並且開始收緊,鵬鳥見狀,馬上用尖喙不停地啄向蛇身,只是,那蛇皮極厚,利喙雖啄得牠皮肉破損,卻無法擺脫牠的纏繞。
  鵬鳥此時撲動雙翅,便要起飛,繆風本來看着兩者雙鬥,看得入迷,此時見鵬鳥起飛,突然腦中靈光一閃,站了起來,手中短劍一揮,割斷了纏在腰間之繩索,身體此時一躍而起,雙手竟握住了鵬鳥的雙腳,和那纏在鵬鳥腳上的蛇身觸在一處。
  鵬鳥此時已經起飛,只是,突然多了一人一蛇的重量,加上雙腳被纏,竟無法飛向上空,反而是快速地向下墜,一人一蛇一鳥互相纏着,向着萬丈山崖下墜去,只要一着地,三者均難逃一死。
  鵬鳥顯然自知生死攸關,拚命的擺動雙翼,繆風此時只聽見耳邊風聲呼呼,她什麼也不想,只是雙手死命地抱着蛇身鳥腳,突然之間,她發覺下墜之速度大減,睜眼一看,卻原來那大鵬死命地拍動雙翼之下,竟勉強可以略為飛起,雖然無法阻止下墜,卻使下降的速度大大地下降了。
  繆風此時心中略寬,看來自己這冒險一撲,或許真可使自己由崖上逃出生天,此時望向那蛇,只見牠頭部被鵬的利爪所抓,一雙血紅的眼中似乎射出了兇光,十分駭人。
  三者仍在慢慢下墜,那鵬鳥此時看似筋疲力倦,拍翅的速度已減慢,三者下墜的速度又加快了,只聽見“砰”的一聲,繆風身上一陣痛疼,卻原來已經墜到了谷底,幸而下了一場大雪,谷底中是厚厚的一層雪,所以,繆風雖由高處墜下,也只受輕傷,但到底驚魂未定,躺在雪地上,一時竟不能動彈。
  她雙手放開了鵬腳,滾向一邊,此時見大鵬已經力竭,抓住大蛇頭部的手竟已放鬆,大蛇頭部恢服自由,反過來撲向大鵬。繆風想起要不是這大鵬,自己無法脫險,不忍見牠被蛇所噬,手中短劍一揮,“波”的一聲,劍已刺入了大蛇頭部,大蛇身體扭動,纏在大鵬腳上的尾巴放鬆,大鵬此時稍為恢復力氣,拍動雙翅,又向天上飛去了。
  繆風慢慢地站了起來,望向天上,竟不能望見剛才所抱的那棵大樹,心中暗暗吃驚,這懸崖豈止千丈,如果剛才自己不是冒險犯難,實在無法脫離此險境。
  那時見那大蛇躺在地上,想到如非牠襲擊鵬鳥之巢,自己也無法逃此險境,想到牠為自己所殺,也不無內疚,向那蛇揖了兩揖,才四處細看。
  這山谷的兩邊都是懸崖,但是谷底卻是一片坦地,足有二、三十尺寬,再過去才是另外一邊的高崖。
  再向前望,那山谷綿綿不絕,也不知連延多遠。
  繆風身上所受的只是輕傷,所以也不為意,由蛇頭處拔回短劍,繫在身上,便向前行,只是走了一段長路,仍未見走出山谷,不過,卻見前路漸平坦,出現了一些小小樹林,繆風此時肚中極餓,又發覺天色漸黑,北風此時再起,心想必須找一些食物,同時找一個地方過夜。
  她在深山中一人過活,早已習慣,便在一處小樹林中找來了一些枯枝,搬到一棵大樹之下,把身上的火石取出,生了一個火,又在林中獵了一隻野兔,殺了以後,放在火上烤熟,便成了當晚晚餐。
  飽餐之後,只覺得極其疲累,便倒在火旁睡着了。
  在矇朧之中,她見到了今天所殺的那條大蛇,竟然復活,而且,向她襲擊,那蛇頭左右兩邊擺動,姿勢靈活,自己左閃右避,卻始終無法擺脫蛇頭,突然之間,那蛇身子變長,尾巴纏住了她,竟無法掙脫,大蛇血紅的雙眼瞪住了她,一口咬向她的咽喉,她大叫一聲,睜開雙眼,卻是一夢,只見外面天色已漸亮,她的內心在想,不知侯單和陳音現在怎樣了?想起了兩人,她的內心竟有一種異樣的感覺。
  侯單雖然認識在先,只是,自己對他一向沒有什麼其他想法,陳音只不過見過一面,在此之前更談不上認識,只是不知為何,兩個人一起在同一天向她表達愛慕之情,使她的內心覺得一片混亂。
  不,我現在絕對不可以有任何情慾之念,否則,我將如父親一樣,不能自拔。繆風在警惕自己,只是,兩個男子的影像卻無法在她的心底中消失。
  她嘆了一口氣,站了起來,把昨天吃淨的兔肉包好,心中在盤算着,我應該到哪裏去呢?回到原來南林的木屋?很困難,因為,不知自己現在身在何處,如何走出這大山已成問題,另外一方面,她更害怕回到原來的木屋時,要面對兩個男人,她完全不懂得如何應付。
  另找一個地方,先練劍術,明年之約,已經時日無多了。她想,對,就另找一個地方好了。
  離開了樹林,沿着谷地向前行,她現在的想法和昨天不同了,昨天,她是想着如何離開這裏,現在,她卻是要找尋一個可以居住的地方,以作為自己的練劍之所。
  她的眼睛現在在山的兩邊搜索,看看何處是一個適合的地方,要居住的話,就必須要有水源,有擋風之所,有可供打獵之處,要找到這樣的地方,在這大山之中,說易不易,說難不難。
  一連幾天,繆風都在這山谷中兜兜轉轉,只是,一直未能找到一個合意的地方。
  這一天,找了半天以後,覺有些累了,所以,走到一處林中,靠在樹上休息。此時,見前方的草叢中出現了一隻野兔,繆風想起今天晚上的晚餐仍未有準備,便想把這野兔擒殺。
  她站起來之時,這兔卻聽到了聲音,便即逃走,繆風跟在牠的後面追趕,只是,這兔走得極快,迅速向林中奔去,繆風跟在後面,只見這兔走上了山上,並且由兩塊大岩石中間的石縫穿了過去。
  繆風追到該處,發現石縫之後,竟然傳來陣陣“隆隆”之聲,心中好奇,見藏在草叢之中那石縫的底部間隔頗闊,可容一個人通過,好奇之下,決定鑽進內裏一看。
  她伏下身來,弓腰由石縫中往內爬,這石縫夾在兩塊大石中,鑽進之處,有如一條隧道,最初入口處極窄,慢慢變得開闊,最後竟可站起,再向前走便即見到亮光,她朝着光亮處走去,耳邊聽到的“隆隆”之聲越大,之後,眼前一亮,只見出現在眼前的是一大片的空地,長滿了花草,極其漂亮,這地的四周,均是極高的崖壁,抬頭可見到一片天,四周崖壁極其險要,而且其上光禿禿,連猴子也無法爬得上,在地的一角,是一個樹林,長滿了果樹,樹上有不少猴子在嬉戲,而空地的另外一面,有一條小河,只是,河水並不是向外流,卻見地面上有一個大洞,洞有十來丈深,河水流到該處,便直接的流入洞中,洞下有一塊大石,被水沖擦日久,有如一個大石臺,水直瀉到該處,撞向巨石,激起水花四濺,更泛起陣陣白烟,使下面看得模糊不清,而“隆隆”之聲,便是由水花撞擊所引起。
  繆風看见此地,心中大喜,想不到在這山谷之中竟有如此一塊地方,自己正想找個地方練劍,這豈不是上天賜予自己的好地方麽?一时高興,在那地上打了兩個筋斗,猴子见她翻筋斗,也有幾隻走了過來學着她的樣子,繆風此時肚子餓了,爬上了其中一棵果樹,採了幾個果子,便在樹上大吃起來。
  就在此時,一陣“沙沙”之聲傳來,果樹叢中的猴子陣腳大亂,紛紛亂竄,繆風不知發生了什麽事,爬上樹上高枝,向下張望,此時只以一隻比繆風高上一個頭的,形如巨猴的动物由樹叢中走了出來,繆風從未见過這樣大的猴子,一時之閒,不敢亂動,藏身樹上,這猴顯然和那一群的猴子不屬一類,是屬於猩猩之類,只見牠走到了猴子群中,行動極其靈敏,只一手便把其中一隻小猴捉住,“颯”的一聲,他把猴子撕成兩半,只見牠把死了的猴子放入口中,吃將起來。
  此時看似小猴之母的猴子,眼见親兒被噬,“吱吱”亂叫,手中拿着一塊石,向那巨猴擲去,巨猴“啪”的一聲,扔下了手中的猴子,撲向母猴,牠身形極大,動作卻甚敏捷,只一撲,又把母猴抓住,又是一撕兩半,其他的猴子紛紛四散,只在遠處不斷地“吱吱”悲叫。
  繆風的心中嚇了一跳,猴子她见不少,但是,如此巨大的猴子卻是首見,她更想不到,這巨猴竟足如此血腥,以吃同類為樂。
  此時,只見巨猴已把母猴屍體一扔,走到了石洞邊,牠向下一躍,跳入洞中。
  繆風大為驚奇,這洞極深,河水由上向下沖,沖激力極大,加上河水流下之後,水流湍急,這巨猴為了什麼跳進去?好奇心一起,便即由樹上爬下,只是想到那巨猴兇殘無比,如果被牠發現自己,可能會有危險,所以,她把短劍持在手中,靜悄無聲的走到了洞口,偷偷向下看,不覺呆了。
  只見那巨猴站在石台中央,正任由水柱撞向牠身上,牠不時發出“嗷嗷”的叫聲,以手捶胸,顯然十分受用,卻原來,牠竟以此水柱為玩具,在此沖擊為樂。
  繆風心想,這洞深餘十幾丈,兩邊的石壁滑不溜手,這巨猴等會如何可以上來呢?
  此時,卻見巨猴仰頭,眼睛望向了她,顯然已經發現了她,只見猴眼圆睜,眼中射出一股精光,繆風心知不妙,正想逃走,卻見那巨猴雙腳一蹬,只見牠手腳並用,攀着岩壁稍為突起的石角,只不過三幾下動作,便已經攀回洞口。
  繆風心中大駭,忙轉身逃走,這巨猴卻極其動作靈敏,颯颯兩聲便己竄到了她的身後。
  繆風聽到背後有聲,回身便是一劍,刺向巨猴,只見這巨猴動作敏銳,身子向側一閃,便已避過繆風一劍,此時牠又再跨前一步,伸手來抓繆風,繆風心知如不全力抵抗,只怕要被對方撕成兩半,在這過去三年,繆風根據自己研究觀察所得,發明了許多劍招,此時不及細想,便即施展開來,一招接一招。
  巨猴口中吼聲不斷,對着繆風紛紛而至的劍招,竟似視而不見,牠所用的方法只有一個,就是無論劍攻向牠那一個部位,牠都是用同樣的步法閃身,而與此同時,牠的手則襲向繆風身上出現漏洞的部位,逼使繆風回劍防衛。
  巨猴的這一招,萬試萬靈,繆風的眾多不同劍招,對牠毫無作用,繆風發現,牠的眼只是望向她持劍的手,只要她一有動作,巨猴便即閃避,同時牠的手也馬上攻擊向她手中劍保護不到的身體部位。
  繆風和對方交手,覺得牠的動作比起一個劍術高手更難對付,因為,一個劍術髙手還有招式可猜,這巨猴卻全無章法可言,牠只是看到繆風劍招中有什麼破綻,便伸手擊向該處,偏偏這一招是最為有效的破敵方法。
  繆風和對方交手已經有兩百多招,只覺自己開始力弱,體力難支,偏那巨猴卻似有用不完之體力,而且,這巨猴似乎十分聰明,對於繆風所用的劍招及打法,牠竟似已漸認識其中的奧妙,此時,牠已經不止於等繆風出招後才後發制人,反而偶然在繆風未出劍之時便襲向她身上。
  繆風心中大駭,如此打下去,自己絕對不是這猴的對手,想不到那日在懸崖上掉下可以不死,卻在這裏成了猴子的點心。
  此時巨猴欺身而進,牠的手觸到了繆風的身子,繆風回劍自救,已來不及,偏這猴沒有進一步進襲,只足手執她的衣服一扯,巨猴力氣極大,逭一扯便把繆風的衣服扯脫,繆風豐滿的乳房在這一刻彈跳而出。
  繆風大吃一驚,見巨猴的眼中竟然射出色迷迷的眼光,卻原來,這猴兒了繆風,竟然励了春情,要把她佔有,要不是牠有此想法,繆風哪裏還是牠的對手,早已被牠打倒在地。
  繆風這一驚卻比巨猴要她性命更甚,因為,死亡事少,被這畜生佔有身體,卻是怎樣也無法接受的事。
  繆風馬上改變打法,利用短劍把全身護住,不再進攻,只求巨猴無法近身,這猴顯然看透了她的心思,也不全力進攻,只是在她身邊繞來繞去,一見她有破綻,便即伸手進襲,牠的目的只是要把繆風的衣服撕破,另外一方面,顯是想消耗她的體力。
  繆風和對方又交了一百來招,褲子亦被拉破,露出了雪白的大腿,此時,只覺四肢乏力,自知不能支撐多久,把心一橫,邊打邊退,很快便退到那河水流下的洞口,此時,繆風大喝一聲,連連幾招進襲,她知那猴不想傷她性命,所以,這幾招都是不要命的打法,也不管巨猴的手襲向她身體何處,只是拚命攻擊。
  巨猴見她如此拚命,一時之間竟有點手足無措,連連後退兩步,便在此時繆風回身縱身一跳,跳進洞中,只覺一般勁力極強的水由上而下向自己撞擊,身體已失平衡,眼見便要掉入水中,卻見一個黑影從天而降,竟是那巨猴亦跟着跳了下來,而且,已一手捉住了她的腳,把她抱起,只見此時巨猴腳已觸着了石臺,口中發出了嗷嗷連聲,顯然為自己抓到了勝利品而高興。
  繆風不及細想,手中的短劍此時向着巨猴胸前一剌,這猴正在高興之極,失了防備,加上這水洞地方狹窄,牠猝不及防,竟被繆風一劍刺中心臟。
  只聽牠厲聲大叫,目露兇光,雙手一放,繆風跌在石上,牠抬起右腳,便要踏下,繆風身子一滑,閃向一邊,手中短劍再向橫揮,這一劍砍向了巨猴的大腿,剛好正中牠的大動脈,只見鮮血狂噴,巨猴頹然倒下,龐大的身軀躺在石臺上,眼神漸斂,竟已氣絕,也幸而牠這麼一倒,身子躺在石上,擋住了繆風的身體,不至被沖下石台,繆風此時全身虛脫,一動也不能動,只是躺在那裏,任由上面的河水沖下,她在此時才發覺,那水竟然不是冰冷的,卻是暖水,原來,此處是一個溫泉,也幸好如此,否則,際此寒多,她衣服破損,在低溫之下,如何可以存活。
  她任由那河水直沖身上,躺在石台上喘氣,心中暗叫僥倖,心中想道,要不是這巨猴好色,自己早已沒命,想到巨猴如人,竟為了情慾二字,而致喪命,實在令人啼笑皆非。
  也不知過了多少時間,她覺得身體的疲勞略為消除,此時才扶着那巨猴之屍站起,看看石台旁的水流得極急,一個一個的漩渦,直捲入洞底,想到要不是這巨猴屍體所擋,自己掉入水中,早已不知被捲到哪裏去了,此時望向上方,十幾丈高,兩旁石壁又濕又滑,自問並無巨猴的功力,可以攀爬上去,不禁又再犯愁,如果不能爬回上面的話,躺在此處,也是等死。
  在這關頭,卻聽見了吱吱的叫聲,抬頭一望,只見洞口之處,一群猴子正在伸頭下望,見她站起身來,竟十分雀躍。
  繆風心想這群猴子頗懂人性,顯是受這巨猴欺壓已久,剛才見繆風和這巨猴大打出手,均十分關心,此時見巨猴倒地,繆風卻無事,自然雀躍。
  繆風心中苦笑道:“猴大哥,你們是開心了,只苦了我在這裏不上不下,不知如何是好?”
  就在此時,她見到了上面有一條繩索拋下,不覺大喜,一看,那不是繩索,卻是一條老藤,十分結實,只不知猴子由何處取來?
  她的手用力拉了老藤幾次,覺得相當牢固,於是便攀着藤向上爬,雖然有了藤的幫助,只是,這岩壁實在光滑,攀爬十分困難,繆風花了半個時展,才能攀上洞口。
  群猴見了她,都圍了過來,吱吱亂叫,似不勝歡欣,有些便摘來果子,放到繆風手中,繆風發現那老藤原來是生在林中一棵老樹處,群猴把它拉扯到洞口,放入洞中,可見猴子的確聰明如人。
  繆風返回平地,便覺寒冷,她把地上自己的破衣取回,披在身上,向林子走過去,群猴跟在後面,搔首撓頭。
  繆風到了林子那邊,想起了剛才巨猴是由林中出現,於是沿着牠剛才出現的方向走去,群猴本來跟在後面,到了這林邊,卻一隻隻露出驚惶之色,紛紛往回跑,有一、兩隻大膽的牽住了繆風的手,把她向後拖,示意她不要前行,顯然此處便是巨猴居住之所。
  繆風手持短劍,隻身前行,心中卻也忐忑,不知道巨猴是杏另有同類,只是想到剛才如此激戰近一個時辰,尚不見有其他巨猴出現,想來這巨猴只得一隻。膽子也就壯了。
  向前走了一段路,見到前面又是岩壁,壁上有一個大洞,想必是那巨猴居處,她壯着膽子,找來了幾枝樹枝,綑成一綑,擊火石點燃,作為火把,走到洞前,輕步向內走去,只覺洞中傳來一股臭味,,這洞並不太深,火光照處,可見洞的一角,堆滿了猴骨,顯是巨猴把其他猴子擄到這裏作為食物,除此以外,洞中再無他物,只是,這洞和其他的洞似有不同,洞內特別溫暖,繆風用手摸向洞壁,只覺觸手處極暖,心中明白,這洞壁本身連着地下溫泉,所以,石壁便有如天然的暖氣了。
  繆風心中想到,此處正好用作居停,此際聽到了洞外傳來吱吱之聲,顯然群猴在外面等她,她走出洞中,到了林中,用劍砍下幾枝樹枝,結成一紮,帶回洞中作為掃帚,把洞中的猴骨掃出,此處便暫時成了她的居所。
  這一晚繆風睡在洞中,睡得十分安穩,到了翌日醒來,一出洞口,便已發覺洞口處放滿了野果,其中竟然還有難得一見的蟠桃,顯是猴子們摘來孝敬她的,心想自己做了猴子王,也真是可笑極了。
  她走回前面的大洞處,只見巨猴之屍仍在巨石之上,想到這裏天氣寒冷,這巨猴之皮,倒可作衣,於是沿藤攀回水洞之中,用刀把巨猴剖開,把皮剝下,內臟、肉等拋入水中,只見水中漩渦把一切捲入了水底,迅即不知所縱,心中不覺駭然。
  她把猴皮洗淨,帶回地上,此時腦中出現了昨天的景象,巨猴把下面石臺作為嬉戲之處,而且,自己要沿藤也要大花氣力攀爬的岩壁,那巨猴不過幾個起落,便已經由下面攀了上來,證明牠經常攀爬該處,看這巨猴身軀龐大,動作卻極其利落,莫非和日日攀爬這石壁有關?如果自己的動作能如巨猴般靈活,對自己之劍術,豈非大有好處?
  一想及此,她便即覺得這的確是一個極佳之鍛練方法,只是,石臺旁之水流極急,如果不慎掉了下去,可就不知後果如何了?
  她走到了洞邊,看那洞中,咬一咬牙,把那古藤纏在腰部,便即縱身一躍。像那巨猴一般,躍向石上。
  只是腳一着地,便覺其滑無比,身子沿石臺向下溜去,她一驚之下,用力握住了藤枝,站定以後,又嘗試如巨猴般爬回地上,最初動作極其笨拙,只是,練了一次又一次,慢慢地竟然掌握了一些技巧。
  繆風如此反反復復的練習,慢慢發覺,她跳到石臺之上時,同時受到河水沖下之水柱由上至下之撞擊,這撞擊之力,使全身肌肉都受到了來自四面八方的沖擊,對她的筋骨锻練,大有好處,這亦是巨猴為何體力極佳的原因。
  繆風一直練至晚上,吃過猴子們摘來之野果後,才返回岩洞之中。
  躺在洞中,她想起了和巨猴之搏鬥,胡思亂想之際,又想到了跌下山崖之時,大鵬和白蛇之戰,在她的腦子中,隱隱覺得其中有一些啟示。
  大鵬和巨猴兩者之間,似乎有一些什麼相似之處,只是,左思右想,卻又說不出其所以然來。
  這一晚就在迷迷糊糊之中睡去,到了第二天一早,拿起短劍再到外面舞劍,她細心把自創的招式由頭至尾練了一遍,突然之間,腦海之中靈光一閃。
  對了,當日自己和這巨猴搏鬥,可說把所有劍法都使了一遍又一遍,只是,卻一直無法將巨猴打倒,當時認為,是巨猴身體靈活,體質比自己好,但現在想來,其實是自己當時所用的每一招都受制於巨猴,巨猴每每在她出招之前便佔了先機,但那巨猴所用的招式,不過是來來去去兩、三招,雖然每一次的位置都有不同,但總的目的仍是襲向自己露出破綻之處。
  回想那大鵬和白蛇搏鬥,也是如此,白蛇蛇頭方向多變,口中又喷出毒霧,大鵬卻只是繞着蛇頭打轉,到白蛇一露出漏洞,便即一抓即中其頭部。
  這兩者之問,相同之處均是嚴守突攻,找出敵人的破綻,招式卻毫不花巧,一招便能制敵。
  一想及此,她的內心豁然開朗,自己的確創了不少劍招,只是劍招越多,所露出的破綻便越多,相反,劍式越簡堺,敵人越不容易幻出破綻,而自己在這其中,只要全力找出敵人的破綻,便可一擊即中。
  一明此理,她忍不住歡喜若狂,放聲長嘯,這空地四面均是岩壁,她這一叫,四周回響,那些猴子不明所已,只嚇得四處亂竄。
  繆風此時走到洞口,一躍而入洞內,流水沖擊着她的頭部,她的腦中卻終於明白了劍術之真髓。
  所謂劍術,簡單而分,不過是兩部份,其一,是防敵,其二,是破敵,在這防與破之間,還要找出敵人的弱點,那便是試敵,三者加起來,不過三招,但只要有了這三招,便已經是天下無敵的劍術,當然,試敵方法很多,敵人攻擊的部位亦有不同,防敵方法也有所不同,同樣,要破敵之時,也有不同的攻擊部位,但萬變不離其宗,所有的招式無非都是這三者變化而出,而自己要創之劍法,也應以此為本。
  一個人要創造一種武功,最難者便是想到自己的方向,明白其中的奧妙,只要一旦能達到這一點,那便一切水到渠成,靈感蜂湧而至,而繆風此時已經達到這一境界。
  自此日起,繆風每天都跳入那洞中練習氣力和攀爬的方法,晚上靜夜之時,便把所創的劍法加以重新整理,找其中相通之處,集其中之精華。
  光陰似箭,繆風整個人沉迷於劍術之中,竟不理會是否可以走出此山谷之中,她只是每曰在一棵大樹上刻上一畫,以作記住日子之用。
  也在不知不覺之間,一年便快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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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5-30 09:52:55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Swordman790106 于 2024-6-5 09:41 编辑


六 劍道奪命


  須無忌坐在龍牙山的那一間古舊的茅居裏,正在喝着酒。
  這一間房子由於日久失修,已經四處破漏,冬天的寒風由屋的破縫中穿牆而過,屋內一片冰冷,但是,須無忌卻完全無動於衷。
  他的心中十分失落,因為,他的體力已經大不如前了,這是一個劍客的悲哀。
  八年之前,他便是在這屋前和師兄田光子決鬥,田光子奪去了他未過門的妻子,不,應該說是,未過門的妻子和田光子相戀而拋棄了他,他在怒極之下,劍術又敗於師兄之手時,和對方定了一個十年之約,十年之後,他果然報了仇,而且,更重新佔有了妻子,雖然只是一次,卻已令他覺得心中痛快。
  他想起了師兄的女兒繆風,和她相約八年決鬥的日子明天就到了,只是,她可能已經死了,對,她掉下了那萬丈深崖,又怎能存活呢?
  最後一次見到繆風是在一年前,她的樣子實在生得太像羊姬了,這勾起了他對羊姬的懷念。
  羊姬和他是同鄉,兩人一起長大,青梅竹馬,他實在太喜歡羊姬了,那時,羊姬也同樣的十分喜歡他,在他的記憶中,那一次和羊姬登山放牛的時候,羊姬特意用柳樹的枝條為他編了一頂帽,羊姬在山上唱着山歌,伴在他的身邊。
  他記得,那一年,師傅侯安平路過他們的鄉下,見到他的時候,認為他是一個學劍的好材料,同他的父母商量,執意要收他做弟子,他離去的時候,羊姬一直送他到了村口。
  “無忌,我要做你的妻子。”那是羊姬和他分手時所說的最後一句話,那年,她才十五歲,就和去年見到繆風時的年齡一樣。
  如果繆風沒有死,和她比劍,自己失敗被她殺死,(“不,那是不可能的事!”須無忌的心中是這樣想的。)就好像死於羊姬的手一樣,那也沒有什麼,反正當羊姬那天對他說,愛上田光子,要離他而去的那一刻,他已經覺得被羊姬殺死了。
  但是,如果自己打敗了繆風,他絕不會殺死她,他會佔有她,把她當作為妻子,就如把她當成羊姬一樣愛護,須無忌相信,只要自己對她好,最終,她便會像初認識時的羊姬一樣,對他痴心一片。
  只是,她已經掉下了山崖,他曾經嘗試花了三個多月去找通到山谷的通道,但都失敗了,根本就沒有這樣的路。
  他也曾經想過,不如自己也躍下山去,如果不死的話,不是可以去尋找繆風嗎?
  只是,他又存有唯一的希望,如果繆風沒有死,前來赴約的話,自己豈不是不能見到她了?
  須無忌就是在這樣的矛盾心情之中過了一年,他最初専心練劍,目的是要成為天下第一的劍客,到了羊姬被田光子奪去,他專心練劍,是為了要打敗田光子,而田光子死後,他專心練劍,卻變成為了繆風,只是,繆風似乎已經死了,他已失去了練劍的意義,就如一個人失去了靈魂一樣。
  須無忌灌了一口酒,明天,如果明天繆風不再出現,他應該怎麼樣呢?
  一個聲音夾着那呼呼的北風傳到他的耳中:“須無忌,你滾出來!”
  須無忌的身體顫抖了,繆風來了,她終於來了。
  他站了起來,用抖着的手打開門,不,自己喝胡塗了吧,叫自己名字的聲音是一把男聲,繆風怎麼會是男聲呢?他頹然地坐了下來,又拿起了酒瓶。
  “須無忌,你聽到我的聲音嗎?我知道你在屋內,你給我滾出來。”屋外那聲音在吼道。
  須無忌終於站了起來,打開了草門。
  雪地上站了一個青年男子,方口大面,濃眉大眼,身上背了一把長弓,腰間掛了一個箭袋。
  須無忌認出了他是陳音,那個射了他一箭的人。
  陳音的面上毫無笑容,他黝黑的皮膚和白雪形成強烈的對比,他穿了一身白衣,連頭上也纏了一條白布條。
  “須無忌,在下陳音,我代繆風來向你挑戰。”
  聽見了繆風的名字,須無忌的眼睛睜得大大,“繆風呢?繆風在哪裏?”
  陳音的面上露出了狠毒而幽怨的神色,說:“繆風已經掉到了山崖下,她已經死了。”
  “繆風是你什麼人?”須無忌怒問道。
  “她是我心目中的妻子,未過門的妻子。”陳音說道。
  “無恥,陳音,你說什麼了?”一個聲音此時響起。
  “誰?”陳音問道。
  只見另一個青年男子出現在他的背後,一個俊秀的青年,他的背上背着一把長劍。
  “侯單,你來幹什麼?”陳音面色一變。
  侯單的面容比起一年前憔悴多了,在過去這一年,他為了找尋繆風,已經在南山走遍,但是,他也沒有辦法找到路進入那深谷中。
  “陳音,你無恥。”侯單說:“你有什麼資格說繆風是你的妻子?”
  陳音冷笑了一聲,說:“這關你什麼事了?”
  侯單說:“她才是我心目中的妻子。”
  須無忌此時嘿嘿一聲,說:“你們兩個都要代他找我決鬥麼?”
  “正是。”陳音和侯單同時開口說道。
  “好,不過,我只會和一個人決鬥。”須無忌冷冷地說,“一個真正可以代表繆風的人。”
  侯單和陳音相互望着,兩個人的眼中射出了仇恨之火。
  “侯單,我明天要和你決鬥。”陳音說。
  侯單的面上流露出堅定的神色:“好,明天晨光一出,我會在後山的瀑布處等你。”
  陳音此時向着須無忌說:“請閣下到時到場,我會和閣下決一死戰!”
  侯單此時發出了一聲冷笑,說:“大言不慚。”
  陳音並不理他,自顧自回身就走。
  須無忌望了侯單一眼,“你是我師弟,也要和我決一死戰嗎?”
  侯單說:“不錯,就如你當年和田師兄決鬥一樣。”
  “好!”須無忌說:“進來吧,我們今晚好好喝上一晚酒。”
  侯單的面上一片迷惘,他跟在須無忌的後面走入了屋中。
  在這簡陋的房屋之中,須無忌和侯單喝着悶酒,兩個人都各懷心事,對於明天的決鬥,兩個人都不放在心內,當失去了決鬥所為的對象以後,決鬥似乎也失去了意義。
  兩個人連交談的興趣似乎也失去了,也不知什麼時候,須無忌昏昏睡着了,當他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天色已經變得明亮,而侯單也已經失去了蹤影。
  須無忌拿起了自己的劍,沿着屋外那條小路,向後山走去,當聽見瀑布的潺潺水聲的同時,他也聽到了陳音的聲音。
  “侯單,你我今日決一死戰,無論誰勝誰負,勝者都要為繆風一戰須無忌,你意下如何?”
  “準備出招吧,陳音。”侯單說道。
  須無忌急步走上前去,只見在那瀑布之前的空地,陳音和侯單各佔一邊,兩人相距有三十來步。
  侯單手中持劍,斜斜向下,已擺出了一個靜候決鬥的劍勢,陳音的手中,所持者竟不是他經常使用的弓,卻是一個長形的黑色木盒,他的腰間,尚繫有一把短劍,以及一個箭袋,只是,那些箭卻極短。
  兩人見到須無忌出現,均不加理會,只當他沒有存在一樣。
  “侯單,我今日所用者,乃是我自己研制的新武器弩機,你自己小心。”陳音說,他的聲音雖然冰冷,卻又似帶幾分關心。
  侯單不發一言,他的眼睛只是緊緊地盯視着對方。
  須無忌在兩人的互望當中,開始感受到一股殺意,今天,這兩個青年將會以命相搏。
  此時,只見侯單的目光中如射出了烈火一樣,緊鎖的雙眉聚成了一團,緊閉的雙唇含着冷笑。
  須無忌的眼光射向陳音,他的右手握着那個方長盒子,左手握着拳,圓睜的雙眼逼視着侯單。
  兩人相距三十來步,這三十來步的距離,將決定雙方的生死,如果在最初的十五步,陳音的箭不能射中侯單,那麼,突破了十五步距離之侯單的手中劍,將是陳音的奪命符。
  他們兩個人在對視着,那一個人將採取主動呢?
  現場一片死寂,彷彿空氣流動之聲也可聽得見。
  突然之間,侯單的口中發出了一聲巨吼,他的身體也在吼聲乍起之時,向前飛撲,只見陳音的手也在這時揚起,手中的方盒已經瞄向了侯單,只聽見“嗖、嗖、嗖”三聲,三枝的短箭已經由方盒之中射出,三枝短箭射向不同的方向,直襲侯單的上、中、下三路。
  前進中的侯單身體一扭,在電光石火的一瞬,三短箭竟已在他的身邊一閃而過。
  十五步,侯單已經超越了十五步,他手中的長劍在這時已由本來的斜斜向下變成了雙手同握,高舉過頭,只要他再前十步,劍向下斜揮,陳音的首級便會飛脫,他已經取得了致勝之先機。
  陳音在這一個時候已經把手中的方盒扔開,右手伸向了腰間的短劍,但是,他可以做的已經不多了,即使他拔出了短劍,在對方到達短劍可及之處時,他的首級應該早已被對方手中的長劍砍下了。
  陳音帶點絕望地望向對方。
  侯單的劍已經開始揮動,就在這一個時候,他的耳還聽到了一聲的嬌呼:“住手,你們兩個人給我住手。”
  太熟悉的聲音,那是繆風的聲音,繆風仍然在生嗎?
  他的動作在這一瞬遲緩了一下,手中的劍竟未揮下去,就是這一遲疑,他和陳音的距離近了一步,而陳音的短劍已經出鞘……
  “啊”的一聲,傳到了侯單的耳中,他覺得自己的腹部一陣的劇痛,手中的劍竟然無法把持得住,“噹”的一聲,掉到了地上,他覺得自己雙腿乏力,兩眼也似乎無法睜開,他掙扎着,但是,仍然腳步蹌蹌地倒了下去。
  此時,一個熟悉的面孔出現在他的面前,“侯單,侯單,你怎樣了?”
  那是一張他每天都在盼望的臉,一張他已經到處找尋了一年而不可見的臉,繆風,眼前人的確是繆風。
  繆風的眼中,含着絕望的眼神,她的手抬起了侯單的頭,侯單只覺得,自己的頭靠在她的懷中,他甚至可以感覺到她柔軟而充滿了彈性的乳房,他有一種滿足感……
  “回到家了,現在可以好好地休息了。”他心想,於是,他的雙目閉上了,他的呼吸也在這一刻停止。
  “侯單,侯單!”繆風叫着,沒有回應。
  她輕輕地把侯單放下,她的眼光現在移向了呆立在一旁的陳音。
  陳音的面色慘白,他的手中仍然握着那一把短劍,一滴的血,順着劍尖滴到了地上,在地上綻開了一朵紅花。
  “你為什麼殺了他?為什麼?”繆風說道。
  陳音呆立着,沒有說話。
  繆風的眼中在這一瞬露出了殺機,她的手伸向了插在腰中的短劍,只是,這殺人的兇光只閃了一閃,便即消失於無形。
  她的聲音變回了原來的平靜,她的眼神冷淡地望了陳音一眼,然後,她開口了:“你走吧,我以後再也不想再見到你。”說完了這一句話以後,她轉過頭來,眼睛望向了須無忌。
  陳音仍然呆立在那裏,他的腦中只有一片空白,他突然覺得,為什麼自己不是失敗者呢?侯單的劍為什麼不揮下來呢?
  他的內心,只覺自己已被侯單的劍刺中,他是一個失敗者。
  這時,她聽到了繆風的聲音:“須無忌,我來了,今天,我要向你挑戰,為我父母,也為我自己。”
  須無忌的面上流露出來的是喜悅之色,他說:“你今天心情會不會受了影響,我不反對決鬥改在明天。”
  繆風面無表情,她的神色仍然是如此的冷淡,“須無忌,你準備好了吧?”她說,同時,她已經走到了水池的旁邊,直立在那裏。
  須無忌望着繆風,她長大了,成了一個成熟的女人,她的樣子和羊姬實在太相似了,而且,她長得比羊姬更漂亮,只是,她的面上卻一點表情也沒有,她站立在那裏的時候,身上散發出來的竟只是一股無形的殺氣。
  須無忌站了起來,他把披在身上的袍子脫去,赤裸着上身,在這寒天之中,他竟然沒有一點的寒意。
  “繆風,不要以為我勝你以後便會放過你,我仍然會佔有你,而且,你反抗的話,我也會殺死你。”須無忌說道:“所以,你小心了。”
  繆風沒有說話,她站在那裏,就有如一尊石像一樣,一動也不動,如果不是她眼中射出的逼人目光,她真如一個雕像。
  陳音的心中此時突然有一種恐懼之感,眼前的這一個女人,似乎是一個連心也死掉的女人。
  須無忌此時走過了他的身邊,喝道:“滾開。”
  陳音只是呆立着,不知所措,他望向繆風,只見繆風的雙眼視線,一直在盯視着須無忌。
  已經一年不見的繆風,身上披了一件啡色的皮袍,她的頭髮散落在肩上,短劍就在皮袍之內的腰帶上,她比起一年前消瘦了一些,但是,在她的面上卻多了一種自信,雖然,她目無表情,但是,在她的身上散發出來氣勢,足以令人不敢逼近,她只是這樣隨隨便便的一站,便自有一股威嚴,陳音竟然有自慚形穢的感覺。
  繆風這一年經歷了什麼呢?陳音在想,她一定有什麼不平凡的經歷,才能鍛練出這樣的一種氣派。
  須無忌此時已經站到了繆風十步之外,他同樣在瞪視着繆風,他已經拔出了長劍,右手持劍,橫放胸前,陳音看到了,他的身上還有另外一把短劍,斜插在腰帶處,在他赤裸的上身上,是健碩的肌肉。
  “在下繆風,今天向閣下請教。”繆風此時開口說道,她的聲音並不大,但是,卻字字入耳,十分清淅。
  須無忌望着她說:“來吧。”他的手中劍這時在胸前劃了一個圈,然後,慢慢的下垂。
  繆風只是站在原地,她並沒有拔出短劍,仍然任由那劍插在腰帶上,陳音的內心不禁為她擔心,她的身上穿着皮袍必然會阻礙了她拔劍的速度,而她所面對的是須無忌這樣一個一等一的高手,只要差那麼一點的時間,便是決定分出勝負的關鍵。
  須無忌的神色開始變得凝重起來,他的身體同樣的一動也不動,全副心神似乎只是放在繆風的身上,在陳音的眼前,突然之間出現了兩尊的石像。
  四周一片死寂,令人有一種不自然之感,就在這時,刮起了一陣風,一陣的急風,驚起了林中的鳥,“噗噗”聲中,一群鳥由樹叢中飛起。
  陳音的眼望向了鳥,就在這一瞬,眼前的須無忌的身體卻已經飛快的向前移動,他並沒有任何的呼喝,只像一個幽靈一樣,撲向對方,他手中的長劍,也在這時變成了一個密不透風的光環,把全身護住,而在這光環之中,他的左手已經同時拔出了插在腰間的短劍,只要他的長劍把繆風的劍盪開,這一把短劍便會乘時而進,直刺向對方的身上。
  須無忌的面上,已經露出了必勝的笑容,在過去這四年,他每天都苦研劍術,務求更進一步,而這一招,足足花了他四年的時間才練成。
  他的身體已經靠近了繆風,而這凌厲的殺着,馬上就要見功了。
  就在這一個時候,繆風的身子一振,身上的那一件皮袍已經掉到了地上,令陳音大吃一驚的就是,眼前的繆風竟然是全身赤裸着,唯一的遮掩只是腰間插了劍的腰帶,她雪白的肌膺在這一刻完全顯露,完美無暇的胴體散發出一種無比的吸引力。
  須無忌此時長劍已經到達了繆風的身前,“錚”的一聲,繆風的短劍已經和須無忌的長劍相接,就在這一接之時,須無忌手中的短劍乘機向前直刺,他的估計一點也沒錯,只要兩劍相交,其中必然會出現一個的空隙,而在這一個空隙把短劍刺入,敵人必然無法提防。
  但是,他馬上發覺,自己的這一個想法是錯誤的了,當繆風的短劍和他的長劍一接觸之時,他的身體也同樣出現了一個空隙,令他難以想像的就是,繆風的一劍在盪開他的長劍的同時,竟然可以同時直進,他是用左手的短刀攻擊,對方卻是一盪便用右手同時攻擊,就那麼快了一點,當他的短劍剛剛要碰到對方的身體時,繆風的短劍已經刺進了他的身軀,他覺得身體一陣劇痛,本能的反應使左手慢了一慢,於是,本已接觸到繆風身體的劍尖,便已經失去了效用,無法再前一步,而繆風的短劍卻已經完全沒入了他的腹中。
  一陣的絞痛,腸子似乎都被利劍切斷,他有一種乏力的感覺聲,口中噴出了鮮血。
  繆風此時已經反手回劍,劍身回到了身前。
  須無忌的眼中露出了微笑,他說道:“你、你……”
  繆風看着倒下的須無忌,在這一瞬,她的腦海中竟然只有一幕幕的回憶,她的內心沒有報仇的喜悅,卻反而有一種失去了親人的悲哀,連她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會如此。
  “羊姬,好,羊姬,你終於回來了。”須無忌的眼神開始散亂,他的眼睛緊緊地盯着繆風赤裸的身體,他伸出了雙手,想抓着這晶瑩的肉體,之後,他的身子直直地倒下,在他的面上,所露出來的是微笑。
  繆風把掉在地上的袍子拿起,穿回了身上,她轉過身去,眼睛竟然完全沒有望向陳音,就此離去。
  陳音在後面追趕着:“繆風,你要到哪裏去?”
  繆風回過頭來,說:“陳音,不要跟着我。”
  陳音的眼中流露出極其失落的神色:“繆風,我已經找你一年了,你竟然連多一句說話也不跟我說?”
  繆風冷淡地說:“陳音,如果你當我是朋友的話,你就把侯單埋掉。”
  陳音道:“繆風,我知道你恨我殺了侯單,但是,我是無意的。”
  繆風望了他一眼,道:“我沒有恨你,侯單是和你決鬥而死的,你也沒有做錯。”
  陳音的臉色開朗了一點:“繆風,告訴我,我只想知道,我們到底有沒有機會再見面?”
  繆風眼看着他,說:“陳音,我現在只專心於劍道,如果有一天,我發覺這一切對我不再重要的時候,或者,我才會考慮放棄,在這以前,我不會想任何其他的事。”
  陳音的面上流露出痛苦的神色:“繆風,你已經打敗了須無忌,把他殺掉,已經為你的父母報了仇,難道這樣還不足夠?”
  繆風搖了搖頭:“我殺死須無忌,並不是為了我的父母報仇,他在決鬥中失敗了,自然只能是死亡。”
  “繆風,劍道對你,真是如此的重要嗎?為什麼?”陳音實在不能明白,他用近乎絕望的聲音問道。
  繆風看到了他痛苦的表情,她想了一想,說:“陳音,你是不會明白的,只有追求完美的人,才會真正的明白,當有一天,你發現有一個你值得追求的完美的結果的時候,你就會明白。”
  當陳音痛苦地低下頭來的時候,繆風的身影,已經在山路上消失。
  “繆風,你就是我所追求的完美。”陳音大聲地說道:“我是永遠也不會放棄的。”他的聲音,在山谷中回蕩着,夾雜在那風聲之中。


  ×  ×  ×
  在通向吳國都姑蘇的道路上,是長長的一列儀仗隊。
  走在最前方的是一個中年的男子,身材略胖,騎在馬上,他的眉宇間,帶着一點的憂鬱,他的兩鬢頭髮也已經開始變白,給人一種過早衰老的感覺。
  在後面的是兩輛豪華的馬車,在車的兩旁,是一列衣服華麗的女侍,她們的面上都略露疲態,大抵因為長途跋涉的關係,使她們有吃不消的感覺。
  在兩輛的馬車後面,是一列長長的牛車,上面裝滿了絲綢、糧食,美酒。
  中年男子此時策馬走到了第一輛馬車的旁邊,他把車簾揭開,馬車上,端坐着一個美人,她的面上帶着一點的憂傷,當她看到了騎馬的中年人的時候,面上卻露出了一絲的笑容。
  這是一個絕色的美女,細長的眉毛,長長的杏眼,配上高挺的鼻子,以及那紅潤的小嘴,她的身上穿了一套綠色的絲衣,豐滿的胸脯似乎要裂衣而出。
  “西施,累了吧?”,中年男子的面上帶着憐惜。
  “范大夫,我不累,我看倒像是你累了。”西施說道。
  中年男子正是越國的大夫范蠡,他搖了搖頭:“我不累,我們馬上要進入吳國的國境了。”他皺了皺眉:“西施,到了吳國,我們便要分手了。”
  西施的面上流露出孤苦的神色,只是,這神色一瞬便即消逝。“范大夫:你為復國吃了很多的苦,我是一個小女子,也希望能夠為國家而盡力。”
  范蠡的面上露出了敬佩的神色,他點了點頭,說:“我去看看鄭旦吧?”
  西施點頭,說:“今後我們很少機會可以見面,還望大夫多多保重,希望將來有再見的一日。”
  范蠡點頭道:“一定有的。”
  他來到了鄭旦的車子前,有人說,鄭旦和西施同樣的美麗,甚至有人說,鄭旦之媚更勝西施,范蠡一直為他能找到兩個這樣的絕色女子而自豪,只是,在他的內心對於西施卻有一種難以形容的感受。
  鄭旦現在的眉頭緊皴着。“鄭旦,為什麼不高興了?”范蠡問道。
  鄭旦望了他一眼,說:“那一個人願意離鄉別井,到異國去做一個陌生男人的玩物?”
  范蠡有一些尷尬,他說:“你是為了國家。”
  鄭旦的面上流露出嘲弄的笑容:“是嗎?范大夫,你們男人闖了禍,我們女人就要來為你們犧牲?”
  范蠡呆住了,他不知道怎樣回答對方這一句刻薄的說話,是的,男人闖了禍,現在由女人來作補救。對方的坦率令他憤怒,他不喜歡太自以為是的女人,只是,現在他卻不敢得罪對方,只怕她再鬧彆扭。
  “鄭旦,你休息一會吧。”他說。
  就在他想離開鄭旦的車子的時候,傳來了一陣吵耳的聲音。
  “發生什麼事了?”他叫道,策馬向前。
  只見在前方的路上,站了三十來個粗壯的男子、其中十多人搭着弓,其他二十多人手中持着長戟,一個像是帶頭的中年男子擋在路的中央,負責護送車隊的兵士,現在把他們圍住了。
  范蠡走上前去,喝道:“來者何人,發生什麼事了?”
  帶頭那男子說道:“閣下可是范蠡?”
  范蠡道:“正是。”
  中年男子道:“閣下此行據說是要帶兩個絕色美女送與吳王。”
  范蠡點點頭,說:“你們知道了,為什麼擋在這裏?”
  中年男子冷冷地道:“我們請范大夫留下兩個美女,自行帶其他人折返。”
  范蠡道:“你們到底是什麼人?是誰派你們來的?”
  “越國的陰謀,你以為人人皆不知道嗎?”中年男子冷冷地說。
  范蠡心中一凜,這一幫人莫非來自吳國?只是,送贈美女之事早已通知了伯嚭和吳王,又有誰敢阻攔?他的腦海中出現了伍員的名字。
  眼前這一幫人孔武有力,而且甚有組織,看來都是軍人,只是穿了平民的衣裝,看來是伍員明知無力反對吳王,所以索性派
  人潛入越國來作阻止。他看了對方一眼,說:“是誰派你們來的?你們大王正等我們把禮物送過去,你們如此阻擋,不怕死罪嗎?”
  帶頭那男子皺了皺眉,說:“什麼大王,與我們何干?趕快把美女納上,否則取你等狗命。”
  由他的神態,范蠡知道自己猜對了,他看了看護送的越兵,不過三十來人,其他都是民工,侍婢,如果一旦打將起來,必然吃虧,心中不禁徬惶。
  此時帶頭的男子手一揮,帶來的三十多人已然散開,持戟者站在前方半跪,持弓箭者立在後方扳弓引箭,只要一聲令下,自己這一方便有死傷了。
  范蠡心中徬徨,此時進退兩難,西施、鄭旦兩人均是找尋經年,又經多年訓練,好不容易才訓練成功,難道如此白白交在對方手上?而且,兩人要是不見了,又怎樣向吳王交差呢?
  只見來人神色堅定,看來此行志在必定要達成任務。
  “范大夫,你答應也得做,不答應也得做,留人後回去吧!”中年男子拔出了身上的長劍,指向范蠡。
  此時,一個人由車隊後面走了出來,一直向前行。
  范蠡看到,來者是一個十七、八歲的美艷少女,只是衣服極其殘破,穿一件灰色粗布上衣,一條打了不少補丁的褲子,腳蹬一雙舊草鞋,唯一與別的少女不同者,是腰間插了一把短劍,正由車隊後走向前來,她對於范蠡等人的車隊固然視若無睹,對眼前的那一幫大漢也晃如不見,只是繼續前行。
  范蠡心中覺得甚奇,甚少的女子會有如此的膽量,眼前的這一個少女,絕不簡單。
  少女走到了范蠡的身邊時,看了兩方的人各一眼,然後向范蠡和那中年男子同時揖了一揖,說:“本人之家在前面不遠的南林,你們擋住了我的去路,可以讓一讓嗎?”她的說話不卑不亢,說不上有禮,也說不上無禮。
  “滾開,難道沒看見我們正在做事嗎?”中年男子怒道:“你這小姑娘不要命了嗎?”
  少女站在路上,絕對沒有讓路之意。
  “姑娘,這幫人惹不得,你還是先到路旁避一避,等我和他們之間的事了了,你才再回家吧。”范蠡不忍這少女無故遭殃,出口勸道。
  “這路是你們的嗎?”少女開口道,她的語調變得不客氣起來。
  中年男子的面上露出了殺機,他說:“小姑娘,你一定要死,我成全你。”他的手握住了劍柄。
  范蠡走上前去,想把少女推開,但是,少女此時卻轉過頭來,對范蠡說:“你讓開一會。”
  她的眼光現在望向了中年男子,說:“閣下是哪一位?”
  中年男子道:“我是哪一位,關你什麼事了?”
  “我不殺無名之輩。”少女說道。
  中年男聽了之後,哈哈地大笑起來,接着,所有和他同來的人也都哈哈大笑起來。
  “小姑娘,你是發瘋了吧?”中年男子說:“看你長得樣子不錯,我也不捨得殺你,這樣吧,你和另外兩個美女一起,跟我們回去,我保證令你欲仙欲死。”
  其他的男人都笑了起來,范蠡露出了擔心的神色:“小姑娘,快走吧,這裏讓我來對付。”他說。
  少女根本連眼尾也不掃他一眼,望着中年男子說:“好,既然你不肯說,那就讓你做個無名之鬼,在下繆風,謹向閣下挑戰,你準備吧。”
  中年男子的面上露出了憤怒之色,這一個小姑娘實在欺人太甚,他說:“好,繆風,我本來還想留你一命,但是,現在我改變了主意,你去做鬼吧!”
  他的鬼字剛出口,手中已經多了一把長劍,而且,劍尖直向繆風刺去。
  “啊!”兩個女子的聲音一起叫了出來,不知什麼時候,西施和鄭旦已經離開了自己的馬車,站到路旁觀看發生了什麼事,現在見到中年男子出劍,眼前這美艷的姑娘馬上要變成了劍下亡魂,都忍不住發出了一聲驚叫,這聲的驚叫,也使除了中年男子以外,其他三十多人的目光都移向了西施和鄭旦,當他們看到了這兩個絕色美人時,只看得口也張開了,世上,竟有如此美麗的女郎
  就在這“啊”聲的同時,范蠡卻只看見了眼前閃過一道銀光,一個人的頭顱也在此時直向天上飛去,那個中年男子的頭顱。
  所有人的目光此時轉回了少女的身上,她仍然站在路上,右手握着劍把,在她對面的是一具無頭的屍體,血由頸中噴出,無頭屍的手在亂動,然後,倒到了地下。
  所有的人都呆住了,同來的三十多人,由於突然失去了頭目而手足無措,亂作一團。
  少女仍然傲立在那裏,一動也不動。
  “把她拿下!”一個看來是副頭領的人大聲地叫道,那三十多人現在都恢服了鎮靜,持戟者圍了上來,把手中的戟向少女刺去。
  范蠡見情況危急,正想指揮自己的士兵上前,,但是,他話還未出口,便見少女的劍已經出鞘,她的身形快如閃電,在三十多人中穿梭,任何持戟者的破綻似乎都被她看穿,她下手絕不留情,劍在經過對方身體的時候便在對方的身上留下了一個血洞,持戟持弓者現在都亂作了一團,
  在一陣的慘叫聲中,三十多個人一個接一個的倒下,每一個人所中的一劍都在要害,三十多具屍體也就同時出現在路上,血,把地下的黃土染成了一片的紅色。
  “呀!”西施和鄭旦發出了另一聲的驚叫。
  范蠡只覺得心幾乎要跳了出來,他曾經經歷過多場大戰,血流成河的情況不知見過多少,只是,像眼前這樣的慘烈的戰況,還是第一次目睹,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女竟然視人命如草芥,真令人不寒而慄。
  隨着最後一人的倒下,少女已經短劍回鞘,她頭也不回地向前走。
  “繆姑娘,留步!”范蠡高聲叫道。
  繆風停步回頭,她的目光全無表情,只是望着范蠡。
  “繆姑娘,這一次謝謝你了。”范蠡說道。
  “謝什麼?”繆風淡淡地說。
  “沒有你出手,我們今天可就麻煩了。”范蠡衷心感激道。
  “你誤會了。”繆風冷笑道:“我並不是為你們殺人,我只是為自己而殺人。”
  “但你到底幫了我們。”范蠡由衣中取出了兩錠金子:“姑娘,這個給你。”
  繆風的面上露出了憎厭之色,說:“我不要錢。”此時西施和鄭旦也走了過來,西施向着繆風招了招手,說:“妹子,你過來。”
  繆風走到了她的身邊,西施由頭上取出了一枝髮釵,說:“妹子,我給你留個紀念,姐姐有一句話,不知該說不該說?”
  繆風任由西施把釵插到了頭上,口中說:“姐姐有話請說。”
  “你年紀輕輕,劍術驚人,真令人羨慕,只是,你下手時絕不容情,未免殺戮太重了。”
  繆風此時臉上露出了微笑:“姐姐長得如此之美,今番赴吳,吳王若就此被迷住了,將來吳國之百姓不知有多少人為你而死,姐姐的美麗,就有如我手中的劍,同樣是天下最厲害的武器,而只怕姐姐將來所殺戮者,比我更重不知多少倍。”
  這句話一出,西施和范蠡面色都為之一變,一時之間,啞口無言,鄭旦在此時卻發出了一聲凄厲的笑聲,繆風也不理眾人,
  這時轉身,沿着大路走向南山,她苗條的身影,不久便消失在大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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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5-30 17:23:38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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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滅魂劍聖


  “射箭!”軍官在呼喝着,一陣激烈的鼓聲在此時響起。
  站在前排的戰士,手中的弩開始了發射,短箭如雨,射向了前方的一列列草人,不過一會,所有的草人都變成了刺蝟一樣。此時,鼓聲再響,排成方陣的士兵,開始向前方推進,站在前排者,手持長戟,站在後排者,手執利劍,一架架的戰車,在這些步兵的支持下,奮勇向前。
  “好!好!”坐在演兵臺上的越王勾踐大聲地讚好。
  “自從有了陳音的弩箭,我們在弓箭這一方面,有了很大的改善。”范蠡在越王後說道。
  “宣陳音上來,我要好好的賞他。”勾踐說道。
  陳音志得意滿地走到了越王的身邊,跪了下來,作揖行禮。
  “陳音,你做得好,我們越國有了你的弩箭,又何愁敵人呢?”越王哈哈笑:“我賞你黃金三十錠,希望你以後多加努力。”
  “謝大王。”陳音說。
  “我們的士兵現在應該可以有所作為了。”勾踐說道。
  “只是……”范蠡此時插口道。
  “只是什麼?”越王問道。
  “只是他們在劍術方面水準極差,臣怕一旦近身作戰,他們會力有不逮。”范蠡皺眉說道。
  “大夫認為應如何才好?”聽見范蠡如此說道,越王不覺有點擔心。
  “臣當年送西施等赴吳,在路上倒是遇到一位劍術極高之劍客,只是,此人脾氣甚怪,就怕她不肯來。”范蠡說道。
  越王聽了大喜,說:“那有什麼難了?我多給她銀兩,還愁她不來?”
  “此人絕不為錢,這正是我最擔心的地方。”范蠡說道。
  越王想了想,說:“就算她不喜歡錢,但人總會有她喜愛的東西,我們就按她所喜愛的東西處動腦筋,總會成功的。”
  “大王所言甚是,只是,我們卻不知如何找出這人最喜歡的東西。”范蠡說。
  陳音在旁聽了,說:“請恕小人多言,這一位劍術高手,是什麼人?”
  范蠡說道:“我在此說出來你們定然不信,不過,這事卻是我親眼目睹,對方是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女。”
  陳音的眼中露出了光芒,他說:“原來是她。”
  “陳先生認識她嗎?”越王聽到了陳音的說話,出言問道。
  “是的,此人是小人的舊友,她姓繆名風。”陳音道。
  “那好極了,陳先生既然和她認識,代寡人叫她出來,不就是了?”越王開心說道。
  陳音嘆了一口氣道:“這個女子脾氣極硬,要真能使她動心,實在並非一件易事。”他的腦海中翻起了當年和侯單在上山的決鬥,繆風當時的種種,一想及此,仍然心動不已。
  越王道:“這一件事陳先生無論如何定要幫忙,如果事成,論功行賞,自少不了先生一份。”
  范蠡道:“以你所知,她最喜歡什麼?”
  陳音道:“繆風對劍如痴如醉,只是,她的劍術已是難找敵手,但是,她的佩劍卻普通不過,如來能夠為她找到一把寳劍的話,或者可以使她心動。”
  越王笑道:“我囯鑄劍,天下聞名,范大夫,我命你明天便找人鑄八把最好的寶劍。”
  范蠡應道:“知道,定當遵從大王吩咐。”
  越王望向陳音:“陳先生,你就先替寡人上南山南林,找一找這位劍客,把我為她鑄劍之事告之,再請她出來替寡人練兵,事成之後,我賞她最好的劍,如何?”
  陳音揖拜道:“大王吩咐,小人自當從命。”
  勾踐露出滿意的神色,“如果能夠找得此人幫忙,则本王之大事何愁不成呢?”他哈哈笑了起來,吩咐道:“備酒。”


  ×  ×  ×
  當陳音再次登上南山的時候,他的感覺完全不同了。
  以前,他是住在南山腳下一個麄民家庭的兒子,也是在那時,因為要由獵頭族人手中拯救父母,第以次見到了繆風,而且,因此留下了永遠磨滅不了的印像。
  那時繆風才十二歲,卻已長得如一個亭亭玉立的少女,當他知道這個闖入獵頭族人中救人的少女。目的是要單人到山上自創劍道之時,他是何等的驚異。他一向自负,也認為自己是一個膽大而又有作為的人,父母被捉,他單人匹馬去救人,不是已經證明了這一點嗎?但是,他的作為在繆風面前便相對變得渺小起來。
  他又想起了第二次上南山,是去向心儀的繆風示愛,那時,他已經在箭術方面隠然有成,他甚至為了繆風,不惜和須無忌決鬥,但這才知道,自己的所謂有成,比起須無忌的劍,只不過是不自量力,更差點累繆風失去了性命。
  這一次再上南山,他已經是越王手下備受重用的箭術教官,而且,是公認的射箭高手,以這一個身份重見故人,不知又會如何?
  他看着陪伴他上山的侍從,今天的人力絕對不怕什麼獵頭族,還有這次帶同的禮物,也足以令任何一個人動心,只是,這一切可以得到繆風的靑睞嗎?他的心中卻是全無把握。
  他想起了侯單,死在他劍下的青年,如果當日不是繆風叫了一聲,死的應該是自己吧?登南山的路比起當年自己在此處居住時要好得多,那時的南山,根本上是無路,現在,上山最少有一條小路,走起來也容易得多。繆風現在到底怎樣了?已經有兩年不見,她在追求劍道方面,又有什麼發展呢?
  陳音在那不斷的回想中,來到了南林。
  “師傅。到了嗎?”一個英俊的年青人望向陳音,問道,他是陳音所收的弟子,叫做子其。
  陳音點了點頭。
  “你們在這褢等候。”他對同來的人說:“我先進去,然後,再回來叫你們,知道嗎?”
  隨人答應後,陳音自己穿過南林,他的心中開始變得忐忑不安。
  林中一片寂靜,連鳥語蟲嗚也聽不見,令人有一種孤寂之感。
  繆風就是一個人躲在這裏,追求她心目中的理想,須無忌被殺了以後,她心目中的理想又是什麼呢?陳音心中想道。
  就在這萬籟寂靜的一刻,森林已盡,陳音聽到了林中傳來了一陣的簫聲,那簫聲帶着幾分的幽怨,又似帶着幾分的激情,陳音聽在耳中,只覺自己似乎也被牽動了感情,內心有一種難以平復的感覺。
  就在這一個時候,陳音知道,出了樹林,便是繆風居住之處,他的心在這時怦怦地跳起來,而耳邊的簫聲也在這一刻嘎然而止。
  “繆風,故人來探你了。”陳音步出樹林之際,大聲地叫道。
  眼前,仍是那間破舊的木屋,唯一不同者,竟是在這屋的周圍,放了不少的木俑,這些木俑都是人在舞劍的姿勢,雕得極其精細。
  “繆風,你在這裏嗎?”陳音叫道。
  “來者是誰,請回吧。”屋內傅來一把女聲,陳音聽出了,那是繆風的聲音,仍是那樣的悅耳。
  “繆風,我是陳音,請出來吧。”陳音叫道。
  “陳音,你到此作什麼?”繆風問道。
  “我是看你來了。”陳音衷心地說,雖然他是越王的說客,低是,在他的內心深處,卻也的確很想再見這一位故人。
  木屋的門在這一刻打開,裏面走出了一個女子,正是繆風。
  陳音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眼前的繆風,竟是如此的漂亮,雖然她所穿的是一套破舊的灰衣褲,卻難掩其絕色的面容,她比兩年前成熟了,身上散發出一種成熟之美。
  繆風的面上並無笑容,她開口道:“陳音,你不是一個人到此吧?”
  “你怎麼知道?”陳音有一些驚愕。
  “看你身上的衣飾,你今天已是大官了吧?”繆風並沒有回答他的問題。
  陳音望了她一眼,他最初的打算是和對方聚聚舊,卻想不到對方單刀直入,竟不容他有半點的拖延。
  陳音笑了笑,說:“繆風,我們就不可以聚聚故人情嗎?”
  繆風冷笑道:“陳音,如果只是要聚故人情,你又何必帶外人到此?你有何目的還是趕快明言吧。”她的說話,咄咄逼人。
  陳音嘆了一口氣,道:“繆風,你還是當年的脾氣。”
  繆風也不說話,只是站在門口。
  “繆風,我現在是越王軍中的箭術教官,越王現在需要一位劍術教官,所以,特派我來請你下山。”陳音道,他明白繆風的性格,如果自己再不把來意說明,這位女子可能就會轉身回屋。
  繆風道:“好、好。”她想了一想,說:“陳音,我讓你有個好交代,如果你的箭勝得了我手中劍,我便隨你下山,否則,你便帶同你的隨從回去。”
  陳音道:“這我可無把握,兩年前,我已敗在你手下敗將須無忌手中。”
  繆風嘿嘿一笑道:“這兩年難道你武功全無寸進?是名利令你分了心吧?”
  陳音一時之間竟不知如何回答。
  “如此,你請回吧。”繆風說完,便要轉身。
  “且慢。”陳音急道:“既然如此,我們就來比試一次吧。”
  繆風道:“好極,你是故人,今天便以木劍和你比試,你準備吧。”言訖,她轉身進屋。
  陳音把身上的弩解了下來,裝上了短箭,經過這幾個月的研制,他把這種手持的弩作又改進,一次可以裝上了六枝短箭。
  “繆風可以一次同時抵擋六枝箭嗎?”他的心中想道,“她可抵檔自己專為和劍客決鬥而設的秘密武器嗎?應不應該使用這絕對奪命的武器呢?”他的內心很矛盾。
  就在這一個時候,繆風由屋中走出來了,她的手上所持的是一把普通的木劍,她看了陳音一眼,說:“可以開始吧?”
  陳音點了點頭,但是,他仍然被剛才的問題困擾。
  “陳音,你擔心會傷害了我,對不對?”繆風此時開口道。
  陳音變得有點尷尬,不知如何回答。
  “陳音,你只有一次的機會。”繆風冷笑道:“今天,你勝了我,而我又不死,我自會跟你下山,但是,如果你失敗了,我們故人之情亦已斷,下一次你挑戰我,我便會用真劍,而且絕不留情。”
  陳音的面色變了,他說:“繆風,你難道真的那樣冷酷,真的連一點故人之情也沒有了嗎?”
  繆風搖了搖頭,說:“要成為一個真正的劍客,便絕對不能有人情,我不為任何感情而生,只為劍道而生,你出招吧!”
  她走到了陳音的左面,抱劍而立,陳音馬上感覺到了她身上所散發出的一股肅殺之氣。
  陳音心中一凜,他知道,這一戰不僅是為越王而戰,也是為了他自己和繆風之間的微妙感情而戰,他的內心明白,無論勝負,他和繆風都再沒有半點故人之情了。
  陳音的內心有一種悲哀之感,在這種悲哀之中,他走到了繆風的對面,和她面對而立,他的眼睛逼視着眼前這一個自己曾經深愛過,甚至甘願為她棄掉生命的女人,只是,今天這一戰以後,一切便會完全灰飛煙滅。
  他緩緩地舉起了弩機,作出了一個準備發射的姿勢。他和繆風之間有三十步的距離,就和當年他與侯單決戰時的距離一樣,但是,今天他所面對的卻是一個自己心愛的女人。
  他看到了對面的繆風閉上了眼睛,一動也不動,對於眼前的他竟似視而不見?
  繆風到底在做什麽了?她現在閉眼不看自己,如果自己發箭的話,她如何逃避呢?當年的侯單,以極快的速度避開了他的最初三枝箭,直闖入十五步的範圍内,逼使他無法再裝上箭,而要利用身上的短劍,只是,對方速度實在太快了,加上所用的是長劍,所以,可以早一步把他擊敗,當年的一幕,使他留下了極其深刻的印象,使他明白到,光靠三枝箭和身上的短劍,是無法對付一流的劍道高手,爲此,他專門針對這種情況而設計了新的武器,今天,他絕對相信,自己如果再和侯單作戰,則失敗者一定是侯單。即使繆風采用當年侯單的方法,而且比侯單武功高上很多,他也有絕對把握可以勝她,而看她現在的情況,她顯然是采取后動的辦法,這一種方法,更難抵抗他的秘密武器了,她一定會受到傷害,陳音的心中戰慄起來。
  他努力平靜自己的心情,站直了身子,繆風仍然站在對面,閉着眼睛,仿如一尊石像。
  不能再等了,再等下去,自己的意志便會崩溃,陳音的內心在告誡着他,突然之間,他大喝一聲,手中的弩機已經啟動,六枝箭成了兩個倒品字形,三枝射向了繆風的上身,三枝射向了她的下身。
  也在同一個時間,繆風的身體開始了移動,她的眼晴仍然未有張開,她的身子如鬼魅般前移,手中的劍也在這時如旋風般舞動起來,只聼见“啪、啪、啪、啪”連續六聲,六枝短箭已被盪開。
  陳音在這一刻明白了繆風閉上眼晴的原因,她是利用聽覺聽出箭的所在,而用劍把箭蕩開,這實在是極其髙明的一招,因為如來她是睜眼的話,她的眼睛同時望向六枝不同方向的箭,再指揮手去擋的話,速度會變慢,但是,她现在利用的是自己的聽覺,根據不同的箭所發出的,不同的聲音,找出箭所在的位置,用劍將其蕩開,其速度便要快得多了。
  陳音這時已把第二組的六枝箭插入了弩機,再發射出去,但他內心已經明白,這六枝箭也同樣的奈何不了繆風,他明白她用後發制人的原因,如果她先發制人,便會影響了她聽箭的準確。
  陳音看到了第二組的六枝箭也被盪開了,他的內心一陣的矛盾,繆風已經進入了他十步的範圃之內,他心中暗嘆了一句,右手拔向短劍,此時,繆風手中的木劍已經碰到了他的喉嚨。
  陳音嘆了口氣,說:“繆風,我輸了。”
  他把手中的弩機垂下,眼前的繆風已經睜開了眼睛,她的一雙美目,現在呆呆地在望着陳音,陳音看到了她眼中所射出的一種似帶幽怨,似帶失望的神色。然後,她移開了兩步。
  “陳音,我輸了。”繆風此時說道:“你先回去吧,學劍的人要齊集好,兩個月以後,我自會到你所在的大營找你,不過,我告訴你,我只會給越王一年的時間,你走吧。”繆風說道。
  陳音的面上露出了驚訝的神色,他低聲地説道:“繆風,你都知道了?”
  繆風點了點頭,她已經轉過身去,走回了木屋之中,門在這刻關上了,同時,在屋中又響起了簫聲。
  陳音呆立當場,靜聽了一會,然後,他也轉身,回到了侍從們所在之處,領着眾人回去了。


  ×  ×  ×
  會稽山下的兵營,營前的空地是一枝高高的旗杆,一面大旗在杆顶迎風飄舞,軍營的門口,兩個配備長戟的戦士巍然肅立。
  軍營之內,一隊隊的士兵正在演練習,傅來陣陣喊殺之聲。
  一個年青的女子走到了軍營的門口,在門口守衛的兩名兵士横戟攔住了對方:“喂,快走開。”其中一個士兵喝道。
  女子望了他一眼,說:“我要見陳音。”
  “大膽,你是什麼人?我們總教練的名字可是你亂叫的?”士兵叱喝着。
  女子此時怒道:“喂,叫陳音出來。”
  兩個士兵嚇了一跳,他們想不到眼前這一個小小的女子竟然會如此大膽,他們上上下下打量着這個女子,只見她身上的衣服又破又舊,只有腰間掛了一把長劍和別的女子有些不同,他們滿腹疑惑地看了看對方,其中一個士兵說:“你在這裏等一下吧。”
  他跑入了營房中通傳去了,只剩下另一人打量着眼前的女子,細看之下,這一個女子倒是極其美麗,士兵的心在想,這一個或者就是陳音的情人吧?
  就在這一個時候,只見陳音已經急步地走了出來,他的眼中帶着興奮,當他見到這個女子的時候竟然發出了一聲的歡呼:“你終於來了。”
  女子點了點頭,此時,跟在陳音後面來了一大群的軍官,其中不少人都是身材魁梧。
  “來,我來替你們介紹。”陳音說道:“這就是你們的劍術教練。”
  繆風打量着眼前的這一群粗壯的漢子,陳音開始替他逐一介紹各個將軍的名字,繆風只是微微頷首,並不十分在意。
  這些粗豪的軍官,其中不少是武術高手,看見了眼前這樣一個傲慢的妙齡女子,心中都不大服氣,也沒有一個人相信眼眼前的這一個女子是劍術的高手。
  陳音卻沒有留意到各人的神情,繆風突然到來,使他喜出望外,其他的一切都已經忘記了。陳音在向繆風介紹完各人之後,便說:“我已派人通知了大王和范大夫,明天一早,他們便會到軍營來,我們已為你在營中的一角安排了一個帳篷,今晚還請你暫時屈居在這裏。”
  繆風點了點頭。
  “我們今天晚上為你安排了晚宴。”陳音說:“所有的軍官都會出席。”
  繆風冷冷地道:“我不會出席。”
  所有的人都露出了不滿的神色,這一個女子實在太過份了,各人本來以為她的樣子威武,有什麼與別不同,眼前的這一個女子除了樣子漂亮以外,實在看不出她有什麼與別不同,卻擺出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姿勢。
  陳音此時說:“這樣太掃大家的興,我看你還是委就一次,好嗎?”
  繆風冷冷地道:“你是叫我來教劍還是吃飯?我不去。”
  此時其中一個軍官開口道:“你要教我劍,我還不願意讓你教呢。除非你有什麼表現。”
  繆風望了對方一眼,這是一個年青的軍官,身高七尺,樣子英偉,身材結實,臉上一臉不滿之情。
  “子其,你說什麼?”陳音喝道,說話者正是他的徒弟子其。
  “我絕對不會強逼人跟我,你學不學關我什麼事了?”她說。
  這一句話激怒了眾人,只是,各人想到她是陳音介紹來的,而陳音對她尊重有加,所以,雖然不滿,卻也不敢發作,但子其此時卻說:“我來向你挑戰。”
  陳音一聽,喝道:“子其,你瘋了嗎?”他轉頭對繆風說:“不要和他一般見識。”
  繆風也不說話,說:“帶我到我的帳幕吧。”
  陳音轉頭對眾人說:“既然繆姑娘不願意,今天晚上的活動就取消吧,我們明天晨光出現時便開始演練。”
  各人聽陳音如此說,只好散去,只是,各人的面上都十分的不滿,對於繆風的傲慢都覺得太過份了,其中的子其,更是一臉的不願意。
  陳音陪着繆風來到了大營一角,那裏已經立了一個漂亮的帳幕,門外有兩個女侍立着,見到了繆風的時候,都連忙彎腰行禮。
  繆風打量了兩個女侍一眼,說:“這是什麼人?”
  “我安排了她們兩位來服侍你。”陳音說。
  繆風冷冷地道:“我不需要別人服侍,叫她們走吧。”
  “可是,這軍營之中,都是男人,你會不方便的。”陳音說道。
  只是,繆風根本就不聽他的,只是自己的走入帳幕之中,當她看見了帳幕中的豪華設備之時,面上流露出不滿的神色,她把所有豪華的被服都全部拿走,說:“替我拿一些茅草來。”
  陳音勸道:“繆風,你不必要過得如此苦。”
  繆風道:“陳音,一個人耽於逸樂,就會沒有了原來的銳氣,你明白嗎?”
  陳音的面上一紅,他聽出了繆風所說的弦外之音。


  ×  ×  ×
  已是午夜時分,子其拿着劍悄悄地走到了繆風所在的帳幕。
  雖然陳音已經下了命令,任何人均不可以走近這一個帳幕,而且,派出了士兵在附近一帶守衛,但是,子其的心中仍是不服,他不惜違反軍令,也要來此挑戰這一個傲慢的女人。
  他避過了放哨的士兵,然後,躡手躡腳的走近了帳幕,他要施突襲,把這女人嚇上一嚇。
  當他來到了帳蘇的門口的時候,他用劍輕輕地挑開了帳幕的門,他的身上有一個布袋,裏面裝了十多辦蛇,他想把蛇放出來,然後在附近看上一場好戲。
  現在,他解下了腰間的袋,準備把蛇放出,就在這一個時候,他覺了頸上一片冰涼,一把利劍已經架在他的頸上。
  子其嚇了一跳,此時,只聽見一女子的聲音說:“你的膽子可不小,我這一次放過你,不要再讓我抓到。”
  女子說完了以後,子其覺得他頸上的劍消失了,他回頭一看,身後那裏有人,只想到剛才的一幕,雖然看不到對方的樣子,但一定是今天所見的繆風,他的心中有一陣的恐懼,不敢再留下來。


  ×  ×  ×
  “咚、咚、咚”的三聲鼓聲響後,所有的士兵和軍官都已經在軍營的廣場上集合。
  在廣場中央,是一個用木搭起的高臺,在臺上,坐在中央的是越王勾踐,立在他左邊的是大夫笵蠡,右邊的是大夫文種,陳
  音此時由臺下走上臺前,向越王行了一禮,說:“呈大王,劍術教練繆風已經來到軍營了。”
  越王說:“好,請帶上來。”
  陳音走上了臺中,引着繆風走上了高臺。
  勾踐望向了繆風,他的眼中流露出難以置信的神色,不可能吧?一個如此柔弱的女子,竟然會是劍術的高手?是范蠡、陳音誇大其辭,還是其中有什麼原因呢?
  他望了對方一眼,只見對方雖彎腰拱手為禮,神色中卻有一股傲氣,再看她身上所穿的衣服,破破爛爛,顯然對自己不敬,心中更加不滿了。
  他望向了陳音,說:“陳音,我吩咐你好好照顧繆風的,為什麼你連衣服也不給她一套?”
  陳音面露尷尬,說:“我、我……”
  “不關他的事,是小女子習慣了這樣的衣服,所以未有換上陳音所安排的衣服。”此時繆風開腔道。
  “你是因為不滿寡人的安排,所以不肯接受寡人的好意嗎?”越王問道,他的聲音表達了他心中的不滿。
  “小女子絕無此意,只是,華衣美食難免令人失去鬥志,所以,我不敢接受。”繆風回答。
  這一句話卻令勾踐覺得合意,他自己也是穿單色的粗布衣服,每日只吃兩樣的小菜,睡在茅草上,每天嚐豬膽以示不忘所受之苦,眼前的這一個女子竟也和他如此。
  他的眼睛細看對方,這女子其實是一個絕色美女,只是,她不裝扮而已。
  “繆風,很好,我十分欣賞你的做法,他們說你是劍術的高手,你可以演練給寡人看嗎?”勾踐問道。
  繆風點頭道:“遵大王指示。”
  此時,臺下有一人高聲叫道:“在下子其,願意向劍術教練請教。”說話者走了出來,勾踐看着這一位年青的軍官。
  “陳音,他的劍術如何?”范蠡此時插口問道。
  “呈大夫,他是軍中目前劍術最好的將軍。”陳音說。
  “好極。”勾踐眼望向繆風,說:“你可以和他比劍嗎?”
  繆風道:“他劍術太差,只怕難以抵擋我的劍招。”
  這一說,臺下的子其勃然大怒,說:“繆姑娘未免小看小人,小人願以真劍比試。”他這一說,便等於說要以命相搏了。
  勾踐皴了皴眉,說:“這是軍營,我們練兵是為了對敵,不是為了爭鬥,何必以命相搏?”
  繆風說:“大王所說甚有道理,這樣好了,這位子其將軍用真劍,小女子用木劍,如果他勝了,證明小女子功力不逮,無資格擔任教練,死有餘辜,如果小女子勝了,也不會嚴重傷害對方。”
  勾踐一聽,說:“好極!”
  子其在下面聽了,心中極怒,想道:“這可是你自己找死,與我無關。”
  此時,繆風走了下臺,她由放在臺下自己的包袱中取出了一把木劍,自行走到了操場的中央。
  在四周的戰士現在都圍了上來,各人的目光都集中向場中,在場的人之中,十個有九個倒希望子其得勝,皆因昨天繆風到此之態度,早已傳遍全軍,人人對這傲慢女子均無好感,另外一方面,各人眼見這少女衣衫襤褸,只有美貌,哪裏似一個劍術高手,所以亦無人相信她會獲勝。
  此時,陳音在臺上揮了一揮手,軍中的鼓手敲起了大鼓,陣陣的鼓聲強勁,似乎要把人的耳膜也震聲一樣。
  子其手執自己那把寶劍走了出場,他出身自武人家庭,父親當年曾隨勾踐征吳,當時已經是大將軍,自己自幼便跟名師學武,一身武功早在軍中有名,後來在軍中又跟了陳音,作他的徒弟,而這個女子竟然不把自己放在眼內,實在太豈有此理。
  他在距繆風大約十二、三步之處站定,說道:“在下子其,僅向閣下討教,本人手持的寶劍可斷石分金,鋒利無比,閣下如果認為有欠公平,不妨換上真劍。”他這樣說,明顯是向繆風示威。
  繆風冷笑道:“廢話太多,來吧。”她話說完以後,肅身站定,手中的木劍斜指向前方的地面。
  子其心中的憤怒上升到極點,心中想道,你的木劍和我的寶劍一碰,便已斷開,你又如何可以和我再決鬥下去?
  他隨意地擺了一個姿勢,眼睛瞪向了對方,卻只見繆風在這一個時候竟然閉上了眼睛,一動也不動。
  子其心中想道:“你用木劍,已是找死,現在竟然連看也不看我,如此自負,未免過份了吧?”
  他舉起了手中的長劍,此時全場一片死寂,幾千雙眼睛都集中在兩個人的身上,在臺上的越王和范蠡等人,也注視着兩人。
  子其的身體開始移動了,他的口中喝道“呔!”雙手持劍,高舉過頭,直撲向繆風,當他的身體離繆風尚有三步之時,他的手中劍由上向下斜揮,直劈向繆風的胸部。
  眾人忍不住“啊”的一聲驚叫,繆風現在處於極度危險的位置,她現在即使能舉起劍擋着子其的劍,她的木劍也會被砍斷,子其的劍仍會砍中她的胸部,難逃一死。
  就在此時,子其看到了繆風的眼睛張開,她的雙眼在這一瞬射出了一股精光,帶着懾人的精神,令人不敢逼視,而子其也感覺到了,她身上所散發出來的那一股殺氣,他的手中劍在這一瞬竟似無法砍下一樣,而就因為這慢了一慢,繆風的身體已經斜斜一閃,本來在她手中,劍尖斜斜向着前方地下的木劍此時向上挑起,速度之快,快如閃電,直擊向子其的手腕,只聽“啪”的一聲,子其手中劍已經向天上飛去,劍刃在陽光之下,發出了耀目的閃光,子其此時左手握住右腕,面上露出了痛苦的神色,慢慢地跪在地上,卻原來,木劍在擊中他手腕之前,早已先擊中他雙腿的腿彎,劇痛使他無法站立。
  現場是一片死寂,突然之間,卻爆發出一陣歡呼聲,雖然最初九成人都希望到看繆風出醜當場,但是,當勝負決定以後,沒有人不為繆風這一擊而歡呼。
  勾踐的面上流露出狂喜的神色,大叫:“好、好極。”他對陳音說:“快宣繆風上來,寡人要好好賞她。”
  繆風此時已經收劍站定,轉身慢慢地再走回臺上。
  剛才,所有的人看到她出場之際,都只覺得她不過是個普通不過的少女,但經這一擊,在眾人的眼中,她的一舉一動,竟隱
  隱然露出了大劍客的風采。
  當她返回臺上時,勾踐高興得搓着手,說:“你的劍法真是出神入化,佩服、佩服。”
  繆風向越王行了一禮,說:“小女子剛才所用的劍法,只宜用作單打獨鬥,下面的劍法,是小女子在過去一個月把自己過去所創的劍式加以整理,準備用作訓練士兵的。”
  勾踐聽了,連聲說道:“好極,是什麼劍法呢?可否為寡人示範一下呢?”
  繆風道:“小女子正要如此做,請大王安排一隊百人組成的戟隊方陣,攻擊小女子。”
  這話一出,所有在場的人都呆住了,剛才繆風出劍鬥子其,各人可以看出其劍法精妙,但那到底是一對一的打鬥,現在,繆風竟然要一個人對一百多人,而且,是經過訓練的士兵方陣,以一擋百,未免太自負了吧?勾踐望着繆風,說:“你當真要以一敵百?”
  繆風點頭道:“正是,請大王下令,小女子如果無法取勝,願受軍法處分。”
  這麼一說,挑起了各人的好奇心,勾踐道:“好極,陳音,你就去安排吧。”
  陳音點頭,號令號兵打響了鼓,在場上觀戰的將士,聽不到臺上勾踐和繆風說些什麼,現在聽到了鼓聲,馬上進行了編隊,陳音此時大聲下令,其中最精銳的一隊百人隊,在一名軍官帶領之下,來到了中場。
  陳音要求那領隊的軍官走前,吩咐道:“你們等一會以方陣攻擊繆風劍術教練,不準退讓,不準謙讓,有違者斬。”
  軍令一下,這隊百人隊便即來到中場,在陣陣鼓聲之中排成一個攻擊形的方陣,各人手持長戟,肅然直立。
  繆風向越王作了一揖,說:“請大王細看。”
  她走回了臺下,由包袱處取出了那把一直跟隨在身的短劍,走到了場中,立在方陣的前面。
  領頭的軍官此時拔出了身上的劍,指揮道:“攻擊隊形,向教練攻擊。”
  方陣的戰士都有些心驚,百人方陣,可以攻擊多於己方一倍以上的敵人,現在去攻擊一個女子,可行嗎?
  此時,陣陣的戰鼓聲已經響了起來,百人方陣按着鼓聲的節奏,手持長戟,一列跟一列的向着繆風的方向前進,青銅戟在陽光下閃着綠色的幽光。
  現場的人都屏住了氣息,他們都想看看,眼前的繆風到底如何可以以一敵百呢?
  只見這一個時候,繆風的身子迎着百人的方陣而上,她的速度極快,不過轉瞬之間便已經到達了戟陣之前,此時只見她手中的長劍向前直點,衝向方陣的中央部份,士兵們現在把戟平放,向前直刺,但繆風的身子有如鬼魅,在戟陣中穿了過去,她的手中劍點中了中央持戟士兵的手腕,長戟墜地,出現了一個空隙,而繆風便在此處乘空而進,手中的劍舞動的劍花如點點繁星,方陣中間士兵手中戟紛紛落地,一時之間,方陣大亂,分成了兩半,負責指揮的軍官此時指揮各人聚集,但是,繆風的動作比起士兵的動作更快,她在到了方陣中央之時忽向左轉,忽向右轉,所到之處,都有士兵手腕中劍,手中戟落,只不過短短時間,整個方陣竟已分崩離析,滿地都是戟,而中劍的士兵都在握腕呼痛。
  全場響起了一陣如雷般的歡呼之聲,勾踐的面上露出了笑容。
  當繆風再次返回臺上之際,所有在場的將士都向她發出了歡呼。
  繆風向勾踐行了一禮,勾踐問道:“繆風風,剛才你所用的,是什麼劍法?”
  繆風道:“小女子並未為這劍法定名。”
  勾踐哈哈笑道:“這劍法絕妙,令敵人魂飛魄滅,心膽倶喪。”
  繆風道:“蒙大王稱讃,我便命此劍法為‘滅魂劍法’。”
  “好極,滅魂劍法,好!”勾踐回身對范蠡說道:“大夫,寡人命你找名師鑄劍一事,不知進行得如何?”
  范蠡行禮道:“已經在進行中,準備鑄名劍八把。”
  “好極,其一把便命名為滅魂劍,賜予繆風。”勾踐此時望向繆風,說:“你之劍法出神入化,寡人就賜你‘劍聖’稱號。”
  臺下之將士聽見了,大聲地叫道:“劍聖!劍聖!”聲音震動了全場。
  范蠡望向繆風,只見她此時眼望向遠方,眼中卻露出了迷惘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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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6-3 13:38:44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Swordman790106 于 2024-6-5 09:43 编辑


八 南山夢斷


  “王孫雒來了!王孫雒來了。”越軍中一陣騷動,人人擁到了軍營之前。
  越王勾踐的大軍圍住了姑蘇城兩年,姑蘇城內,早已經一點糧食也沒有了,老百姓餓死的不計其數,死人,也已經被當成了食糧。
  兩天前,越軍攻進了姑蘇城,現在,就只剩下了姑蘇臺,吳王夫差帶着西施和其他幾個寵妃,躲到了姑蘇臺。
  他已經無路可走,今天,他派出了王孫,裸着上身,背着宮中的珠寶,跪行至越營,求和來了。
  當王孫雒跪行到了勾踐面前的時候,勾踐的面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勝利了,終於勝利了,當年做吳王奴役,替他拉車牽馬,為他嘗糞。忍辱偷生,這一天,他終於看到了最後的結果,夫差現在來求和了。
  “大王,是否可饒吳王一命?吳王還望為大王之奴僕,到越國服侍大王,只求大王放吳囯一條生路。”
  勾踐看着眼前這可憐的傢伙,他的心中竟然產生了一點憐憫之情,“饒他不死,他又能有什麽作為了?就讓這傢伙跟我回越國,替我牽馬洗車,讓他嘗嘗當年的滋味。”勾踐的心中想到。
  范蠡看到了他面上的神色:“大王,萬萬不可,圖謀了二十年,豈能功敗垂成?”他堅決地說道。
  勾踐猶疑了,對,圖謀了二十年,如果夫差也是如此……只是就此殺他,是否又遭人垢病呢?他想了一想,說:“好吧,你回去告訴吳王,我饒他不死,讓他到甬東,給他一百戶食邑,讓他過餘生吧。”
  “大王,吳王到底是王,請大王三思。”雒哀求道。
  范蠡走到了前面,大聲地喝道:“我王已經給予吳王最好的安排,你回去吧。”
  雒滿面淚痕,離營而去,他知道,吳王已經到了末日。


  ×  ×  ×
  夫差摟住了西施,她仍然是那樣美,只是,臉上已經添了一種風塵之味。
  “西施,我老了。”夫差嘆了口氣,“今天到了末路,你不必隨我而去,你是越人,回越國去吧,告訴越王,我年紀老了,不能再做一個小百姓,只求一死,你去吧。”
  西施的面上滴下了淚,她是受派來引誘吳王的,現在成功了,吳王已經面臨末路,只是,在西施的心中卻沒有一點的喜悅。
  夫差站了起來,他走到姑蘇臺外,俯視下方,大聲地叫道:“江山沒有了,人民沒有了,國家沒有了,伍員,我今天也要死了,只是,我有何面目見你呢?”
  天空中響起了一個轟雷,夫差舉起了手中那把名叫“屢鏤”的利劍,抹向了頸部。
  “大王!”西施哭叫道。
  夫差的頸上鮮血迸出,他勉力站直身體,但是,只不過一瞬間,已經頹然倒下。
  此時,傳來了陣陣的叫喊之聲,只見越兵已經擁進宮中來了。
  西施見到了帶頭的是范蠡,他看到西施的時候,露出了歡樂的表倩:“西施,我們勝利了,這也是你的功勞。”他牽住了西施的手,也看到了西施面上的淚痕。
  自從在尋得西施的一天起,他便對她有一種微妙的感情,當每次想到她在吳國,躺在夫差的懷中時,他的內心便有一陣難以形容的痛,現在,伊人再次回到他的身旁,他的內心有一陣的激動,他望着西施,說:“你哭了?”
  西施的面上露出了苦澀的微笑,“是的,我想到我可以歸國,我便忍不住流淚了。”她說。
  范蠡的面上,露出了半信半疑的神色。


  ×  ×  ×
  勾踐今天的心情惡劣極了,范蠡竟然在昨天失了蹤,連西施也失了蹤。
  自己太失策了,昨天就應該把他扣留下來,就此加一個罪名給他,豈不是好?為什麼竟然會讓他走了?
  自從殺了夫差以後,越國成了強國,他現在要好好經營,把越國建成最強的國家,成為霸主,一統天下,可是,他卻有兩
  個心腹之患,一個是范蠡,一個是文種,尤其是范蠡,他實在太聰明了,如果一日不把他除掉,他說不定會反過來奪去自己之
  位。
  一切已經在安排之中,范蠡昨天卻來見他了:“大王,我對國家只有千罪而無贡獻,早應誅殺,只求大王憐我性命,準我江湖流浪。”
  說得多謙卑,自己當時已經對他說,如果他敢逃走的話,就會殺他妻兒,因為,我要和他共享富貴,可是,他仍然不顧一切,昨天晚上偷偷走了,他還不是另有圖謀嗎?
  “來人!”勾踐大聲地叫道。
  侍衛走進來了。
  “替我把子其找來。”勾踐說道。
  子其很快便出現在勾踐的面前,“大王不知有何吩咐?”
  “子其,范蠡偷走了,你知道嗎?”勾踐問道。
  子其的面上露出了驚奇的神色,范蠡是朝中最高級的官員了,為什麼還要逃走?
  “他偷走了國家的秘密。”勾踐恨恨地道:“夫差死時,把一張藏寶之圖交給了西施,而范蠡現在帶着西施走了。”
  子其實在不敢相信這是事實,但是,如果不是事實?范蠡為什麼要逃走,而大王為什麼要冤枉他呢?
  勾踐此時吩咐侍從,“把劍拿來。”
  不久,侍從捧着一把劍來到了殿前。
  “這把劍我賜與你,你現先替我去找尋范蠡,把他和西施的人頭帶回來。”勾踐說道。
  子其接過了這一把劍,細心地看了看,這是一把鑲了金柄的劍,上面刻了“卻邪”兩個字,是越王吩咐范蠡監製的八把劍之一。
  子其心中感激,想不到越王竟然委以他如此的重任,他跪了下來,說:“多謝大王,我一定不會令大王失望,無論走遍天涯海角,我都會找出范蠡和西施的下落,把他們的人頭帶回來。”
  勾踐點了點頭,說:“我聽說你最近在劍術和箭術方面都有了很大的進步,有人說,你已經得到了陳音所有的真傳,是嗎?”
  子其點了點頭,說:“在這一點上,我絕不謙虛。”
  勾踐點了點頭,說:“你事成之後,我自會重賞你,你這就去吧。”
  子其離開了皇宮,返回了家中,開始收拾行裝,“天下之大,何處可以找到范蠡呢?”他想。


  ×  ×  ×
  郢城城外的山腳下,有一座極大的莊園,名叫陳園。
  子其在這天的下午,抵達了陳園。
  陳音看到了子其的到來,不勝驚喜,子其是他最喜歡的徒弟,也是他最聰明的弟子。
  “子其,你怎麼來了?”陳音問道,他吩咐家人安排了酒席。
  “爹,是誰來了?”一個六、七歲的小童走進了大廳。
  “陳申,來見你的大師兄。”陳音說道。
  子其望向了小孩,這個小孩生得和師傅的樣子十分相似,方口大面,只是,皮膚卻比師傅要白得多了,他撫了撫小孩的頭。
  “師傅,我們有九年多沒見面了吧?”子其說。
  “是的,自我離越返楚之後,你一直沒有來過。”陳音說。
  “我跟着大王東征西討,也去很難離開。”他說。
  “越王现在已經成了新的霸主,我看他是一個很大野心的人,你跟着他將來應有另一番功業。”陳音說。
  “師傅也赞成我立一番功業?”子其道。
  “當然。”陳音說道。
  “只是,要立一番功業,卻難免要多殺戮了。”子其說道。
  陳音默然不語,此时,他的妻子依蘭走了進來:“飯已備妥了。”她說。
  陳音跗子其說:“你還沒冇见過我的妻子吧,依蘭,子其是我在越时的徒弟,他现在的武功要比我更高明了。”
  子其望向依蘭,一個長得十分漂亮的女人,大約二十三、四歳,子其覺得和一個人有一點相似,對,她長得有一點像黨年的繆風,她長得比繆風更漂亮也更年輕。
  陳音看着子其,見他的面上露出了狡獪的笑容,知道他看穿了自己的心思,他嘆了一口氣。
  “師傅、你後來還有见過繆風嗎?”子其問道。
  “沒有,她突然由營中離去之後,我就沒有见過他。”陳音說。
  “誰是繆風了?”依蘭插口問道。
  陳音面色微微一變,說:“她是我在越國時軍中的劍術教練。”
  “爹,她的劍術很高明嗎?”陳申問道。
  “是的,她是我見過的最好的劍客。”陳音說。
  “是那時的最好劍客,現在,誰知道呢?”子其冷笑道:“師傅,或者我已經是最好的劍客。”
  陳申遒:“如果你是最好的劍客,你一定要教我劍術。”陳音聽見陳申的脫話,笑對子其脫:“這個孩子也不知為什麼,就喜歡學劍,我要教他箭術,他也沒存興趣,真難纏。”他撫了撫陳申的頭說:“子其現在應該是最好的劍客吧,你就跟他人學劍好了。”
  陳申拍起手來,說:“好呀,我們現在就學劍去。”
  依蘭叱逍:“胡鬧,子其叔叔來看你爹,之後他還有事要辦、而现在,我們首先要做的是吃飯。”
  陳申說:“吃完飯以後,子其叔叔就要教我劍術了。”
  眾人來到了飯廳,陳音今天的心情很好,他吩咐家人拿來了最好的酒,和子其兩個人乾了起來。
  “今天晚上就在這褢留宿吧。”陳音說。
  “好的,師傅。”子其說道。
  “子其叔叔,我看你年紀比我爹爹小不了多少,為什麼你要叫他師傅呢?”陳申問道,道一句話倒引得全部的人都哈哈地笑了起來。
  酒喝得多了,已經到了深夜,陳音有了醉意。
  “子其,今天晚上我們就喝過痛快,一醉方休吧。”陳音說道,他的聲音也帶较酒意,看來,他已經有八、九分醉了。
  “好,我還有事要向師傅請教。”子其說。
  在母親懷中的陳申已經睡着了,陳音示意依蘭和孩子先入內屋去睡了。
  依蘭再次出來的時候,端來了一盤的羊肉,一盤花生,還有一墰的酒,“你們慢慢喝,有事就叫我吧。”她說。
  “師母先休息吧。”子其說道。
  陳音為子其倒了一杯酒,說:“來,乾一杯。”他自己先把酒喝乾了。
  子其拿起了酒杯,喝了一口。
  “子其,你說有事要問我,到底是什麼事了?”陳音問道。
  子其望了陳音一眼,說:“我想向師傅打探兩個人。”
  陳音一聽,酒倒醒了一半,問道:“什麼人呢?如果我知道,我一定會告訴你。”
  子其笑道:“好極,師傅果然對我極好,我想問你,范大夫和西施到底在哪裏,還請師傅見告。”
  陳音面色一變,說:。“這兩個人在哪裏我怎麼會知道呢?他們不是在越國嗎?”
  子其哈哈大笑,說:“師傅做戲的功夫可真不差。”
  陳音道:“子其,你說什麼了?你連師傅所說的話也不相信?”
  子其望了他一眼,說:“師傅,我不是不想信你,不過,我總不能明知是假的話我也相信呀。”
  “你要找他們幹什麼?”陳音問道,他的心中有一種冰冷的感覺。
  “十分簡單,我奉了越王之命,把他們的首級帶回去。”
  “越王未免太狠了吧,范蠡黨年陪他到吳國做奴隸,之後協助他復闕,今曰竟要殺他?”
  子其冷冷地說:“這就不關我的事了,所謂食君之祿,擔君之憂,越王要他死,他便要死。”
  陳音冷冷地道:“當年范大夫對我有知遇之恩,而且,他今次亦無犯錯,我是不會出賣他的。”他頓了一頓,說:“子其,如果你念一點師徒之情,你走吧,我不想再見你。”
  子其哈哈大笑,說:“師傅,難得你如此念舊,那麼來賭一把吧。”他看了陳音一眼,說:“明天第一度陽光出现,我會在你家門外等你,我們決一死戦,如果你輸了,你把范蠡的行蹤告訴我,如果我輪了,我會離去,也不會再來麻煩你。”
  陳音道:“我輸了也不會告訴你。”
  “那我會找師母來問,或者師弟來問,你自己想好了。”子其說到這褢,站了起來,拿着劍離開了陳音的家。
  “陳音,發生什麼事了?”依蘭在這時走了出來,“子其為什麼走了?”
  陳音氣憤地說:“這小子不是人,你快收拾一下,和陳申離去。”
  “到底什麼事?你叫我們走,走到哪裏去呢?”依蘭問道,她的面上流露出擔心的神色。
  “我不可能讓他知道范大夫的下落。”陳音說。
  “范大夫?誰是范大夫了?”依蘭問道。
  “朱公,他就是朱公。”陳音說。
  依蘭記起了,兩個月前,那個丈夫叫他為朱公的來訪男子,他是一個十分和藹的人,還帶有一個十分漂亮的夫人,雖然年紀不算年輕,卻美得令人不可逼視。
  “子其找他做什麼了?”依蘭問道。
  “他要他們的命。”陳音說。
  依蘭了解自己的丈夫,他是一個極重情義的人,又怎會出賣自己的朋友呢?她的面上流露出了驚慌的神色,“你要我帶陳申到哪裏去了?”
  陳音道:“你把房中那個朱盒拿出來。”
  依蘭走進了房中,把那朱盒捧了出來。
  陳音把盒子打開,他用刀把盒子的底部揭開,裏面有一張已經枯黃了的紙。上面畫了一幅地圖,他說:“這地方在越的南山,你帶着陳申到那裏去,朱公目前就躲在那裏。”
  “他們為什麼會躲在那裏?”依蘭問道。
  “那裏是我一個朋友以前的住所,極其隱蔽,現在,這裏各國和越皆友好,他們逃到哪裏都會被擒,反而越王不會懷疑他們仍在越國,要等風聲淡一點,他們才會離開那裏。”
  “那麼你……”依蘭擔心地問道。
  “別擔擱時間了,馬上離開這裏,我要是沒有事,便會來找你們。”陳音說:“你們由家中厨房地底的那條秘道離去吧。”
  依蘭依依不捨,但是,她從來不敢拂逆陳音的話。


  ×  ×  ×
  當第一線陽光出現在郢的時候,陳音打開了家門。
  他的身上繫了箭袋,手中拿着弩機,腰間別了一把短刀,他的神色坦然,走出了大門。
  在他家門口,站着子其,他的身上只掛了一把劍,雙手環抱胸前。
  “師傅,你考慮淸楚了嗎?”子其問道。
  “別說廢話,來吧。”陳音說道。
  “好,那我就成全你了,為了表示公平,我今日就不用弩。”子其說。
  陳音向屋的左方走去,他的右手拿着弩機,左手拿了六枝箭,站到了離開子其三十步的地方。他的腦海中翻起了那一年和繆風在南山比試的一幕,那一次,繆風最後跟了他下山,繆風現在到了哪裏呢?他想。
  子其現在已經站定了,他冷冷地一笑,說:“師傅,在我送你一程之前,我想告訴你,我已經派人跟着了師母和師弟,他們是去找范蠡吧?”
  陳音的心中一震,他說:“你都知道了?”
  “不錯。”子其笑道:“不過,你放心,在未找到范蠡以前,我不會侵擾他們,直至……”
  他嘿嘿地一笑:“師娘的樣子長得可真不錯,我會好好享用她。”
  陳音的手開始顫抖,他最擔心的事出現了,“鎮靜!”他在呼喚自己,在這一刻,他明白了繆風的說話,當你有了牽掛的時候,你絕對不能做一個真正的劍客。那是他在軍營中再次向繆風示愛時繆風的回答。
  子其的手已經由劍鞘中把劍拔了出來,金色的劍柄,在陽光之下發出了閃閃的金光。
  陳音企圖收攝心神,只是,他的內心卻仍然在悸動。
  子其手中的劍舉高了,陳音看到了他的身體在移動,他舉起了弩機,按動了機括,六枝短箭現在向着子其飛射過去。
  子其的眼睛在這時閉上了,他的手中劍在胸前劃成了一個極大的圆圈,六枝箭已經被他打跌在地上。
  陳音已經裝上了另外的六枝箭,他按了一下機括,和上一次與繆風的決鬥一樣,第二組的六枝箭又已經飛射出去,但之後陳音並沒有和上一次一樣,去拔身上的短劍,他舉起了雙手,但是,太遲了,他的動作太遲了,子其已經來到了他的身前,他手中的利劍已經削了下來,陳音發出了一聲的慘叫,他的雙手已齊肩被斬下,鮮血由兩邊直冒肚來。
  “對不起,你已經失去了價值。”子其說道:“看在一場師徒,讓你一個好死吧。”他說,手中劍向橫斬,陳音的頭顱已然飛向了天空。




  ×  ×  ×
  南山路上,依蘭正背着陳申緩緩前行。
  “娘,我們要到哪裏去?”陳申問道,他已經筋疲力竭:“爹為什麼不來了?”
  “你爹有事,等事情辦完以後,他就會來找我們了。”依蘭說道,她說這一句話的時候,內心有一陣痛。
  已經在南山上走了差不多十多天,現在終於登上了峰頂,而眼前已經出現了地圖中所顯示的樹林。
  她背着陳申,向着樹林中走去,天氣已經開始變冷,天空甚至已經開始飄雪了。
  由樹林中一直向前走,終於,她看到了那一個池,那間在池邊的木屋。
  “朱公,朱公,我來了。”她大聲地叫道。
  房子打開了,一個留有長鬍子的男人和一個中年的女子走了出來,向依蘭他們奔來。
  “陳夫人,你怎麼到這裏來了?”男子問道:“陳兄弟呢?”
  依蘭的淚流了下來,“陳音可能已經死了。”
  “什麼?爹爹死了?”陳申叫道:“我要爹爹。”
  男子的面上露出了擔心的神色:“陳夫人,你慢慢說,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陳兄弟怎樣了?”
  “越王要派人來殺你們,陳音不肯告訴他你們的下落,所以,那人要殺死他。”依蘭哭道。
  男子露出了悲哀的神色:“陳音,是我累了你。”
  中年的艷婦扶起了依蘭,她的眼中也淚如泉湧。
  “他死了也救不了你,范蠡!”一個聲音在林中響起,使他們大為吃驚。只見由林中走出了四個男人,為首的一個。正是子其,在他後面,尚跟了三個青年男子,都是佩有長劍。
  “范大夫,別來無恙了?”子其哈哈大笑:“原來西施夫人也在這裏,真太好了,兄弟,我們的運氣真好。”
  另外三個男人也笑了起來,范蠡看那三人,一個身材痩削,長得極高,另外兩個都是滿面鬍子,樣子可怖。
  “子其,你不過是要老夫之命,我就把命交給你,這兩女一幼,你放了吧。”
  子其哈哈大笑,“范大夫,你的命如不交給我,你有什麼辦法呢?”他用像捉弄困在陷阱中的獵物的獵人一樣的眼神望着范蠡:“這樣吧,我們都是劍客,就以劍客的方法來解決問題吧。”
  范蠡望着對方,他的心中只有嘆息。
  “我會和你決鬥,一個人有一次機會,先由西施夫人開始吧,如果你勝了,我們就放她走,如果輸了,她就是我們的獵物,任由我們處置。”說完之後哈哈大笑,其他三人也同時的大笑。
  “夫差睡過的淫婦保養得還是不錯,她床上的媚功連夫差也甘願為她死,我們也值得睡她一睡。”子其說。
  又是一陣無恥的笑聲。
  陳申現在走了出來,他的手中拿着一把木劍,說:“無恥,我來和你們決鬥!”他叫道,聲音稚嫩,但是,當他站定的時候,卻有一股凜然之氣。
  子其和三個男人呆了一呆,之後,是一陣的爆笑,子其指着陳申,說:“多可愛的小孩,哈哈。”
  另外三個人也笑了。
  依蘭走上前去,要把陳申拉回來,只是,陳申卻倔強地站在那裏,不肯後退一步。
  “哈哈,好,好小孩,有心思。”子其笑着,突然之間,他的臉上笑容全斂,喝道:“好小孩,那我就成全你。”
  他的身子此時向前跨了兩步,腰間的長劍已經出鞘,閃閃的金光此時由上而下劈向了陳申,依蘭驚叫一聲,便要擋在陳申的前面,只是,已經遲了,劍光已經到了眼前,依蘭發出了一聲驚叫,眼看陳申就要變成了劍下亡魂。
  只聽見“錚”的一聲,一塊石塊已然由旁邊激射而至,撞在劍上,那劍受這石一震,方向歪了,變成了削向地上。
  “什麼人?”子其喝道。
  “沒出色的傢伙,連小孩也殺麼?”只見一個人由湖邊的樹叢中走了出來,一個二十七、八歲的美艷女子,她雖然年紀不算太小,面上卻仍泛着紅光,而且,仍是帶着少女之美,她的樣子,和依蘭倒有一點相似。
  “是你,繆風。”范蠡叫道:“劍聖繆風。”
  繆風淡淡地說:“我已經很久不用這一個名字了,我現在已經只是一個無名無姓的人。”
  陳申的面上露出了笑容,他奔到了繆風的身邊,說:“我聽爹爹說過你,他說你是天下最好的劍客,你可以教我劍術嗎?”
  繆風微笑道:“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陳申。”
  繆風撫了撫他的頭,說:“你好勇敢。”
  “爹爹說,你當年也很勇敢,十二歲便登上南山,自行研究劍法。”陳申說。
  子其在這時開腔道:“繆風,我也找你很久了,當年一劍之仇,今日豈可不報?”
  繆風鄙視地看了他一眼,眼睛卻轉向了西施:“西施姑娘,你成功地協助越滅了吳,達成心願了吧?”
  西施向她揖了一揖,說:“繆風妹子,你當年的一席話,給我感受極深,是我勸吳王遣王孫雒投降,少傷了許多百姓性命。”
  子其不耐煩地說:“你們聚舊有完沒完,老子可沒空等你們。”
  瘦削的男子此時道:“這新來的什麼劍聖歸我,我看她還是處女,就讓我替她破瓜好了。”
  另外兩人哈哈大笑起來。
  此時,只見繆風腰間銀光一閃,掛在身上的滅魂劍竟已出鞘,她的身形在此時向斜滑去,只聽“諷”的一聲,瘦長男子竟被由腰斬斷,倒在地上,猶自雪雪叫痛,腸臟流了一地,十分可怖。
  另外兩個男子長劍出鞘,便要上前,繆風雙眼一瞪,眼中射出了一道光炎,兩個男人竟嚇得全身發抖,再也不敢動彈。
  繆風此時轉向了子其,說:“當年饒你一命,今天絕不饒你。我們到草地上吧?”
  子其不發一言,走到了草地上,在一角上站定,他由身上取出了一個弩機,又把一個箭袋掛在身上,他的神色冷冰,瞪視着繆風。
  繆風走到離他三十步之遙處站定,也凝視着他。
  “繆風,你自以為天下無敵,今日,我就讓你見識我的厲害!”子其此時說道。
  “你弒師賣友,還好意思用你師傅的招式?”繆風冷笑道。
  子其嘿嘿一笑,說:“只要能敗你,用什麼也無不可。”
  繆風凝神而站,手中滅魂劍斜伸。她的腦海中憶起了當年和陳音在此一戰,“而致自己認輸下山,心中不無感慨。她慢慢地閉上了眼睛,凝神細聽。
  四周此時一片死寂,一切無聲,各人的目光都集中到兩人身上。
  只見子其手一揚,口中一聲大喝,也在此時,六枝短箭成兩個倒品字形射向了繆風。眾人只見繆風身子如閃電般向前移動,手中劍揮成一個大圓,“錚、錚”連聲,離子其十八步之處,六枝箭已被打落,子其此時已裝上另外六枝箭,按動機括,“嗖、嗖”聲響,六枝箭又射了出去,繆風仍是閉目聽聲,手中劍揮動,“錚、錚”又六聲,第二批六枝箭又被打落,此時,她距子其只有六步之遙,只要再跨前兩步,手中劍便已可把子其刺死劍下,子其並未拔劍,相反,雙手平舉,只见兩枝只有三寸長的短箭由他的袖中射出,直射向繆風雙目,當年陳音在最後關頭棄用此招,改為用劍,而因自己劍短,繆風劍長,致被繆風木劍指喉,今日子其同樣用上此招,以劍掩人耳目,短箭突出,繆風劍段箭短,要想用劍護目,已無可能,各人齊齊發出了一聲驚叫,子其的面上露出了勝利者的笑容,在這電光石火的一瞬,卻見繆風手中長劍已然脫手,直射向對方,整個人卻间時身子一矮,跪倒地上,兩枝短箭在她頭顶飛過,激射向遠方。
  子其“啊”的一聲,長劍貫胸,倒在地上,他的口中喃喃地,逍:“不可能,不可能。”人已斷氣,目卻不閉。
  繆風此時站起,嘆了一口氣,當年她和陳音樂比至此招,兄陳音雙手一動,卻又突然改為拔劍,便已明白他袖中另有短箭,當時想了又想,如果陳音使出此招,自己能否避開呢?最後結論是無法避開,最多只能兩敗倶傷,所以,當年她認輸下山,一方面是的確覺得自己真有可能會輸,另外一方面也是感激陳音,事後,她想了又想,早有破解之法,這子其重用此招,無疑自尋死路。
  此時,那兩個同來漢子轉身便想走,繆風一手拾起子其在地上的弩機,裝上了六枝短箭,射向兩人,“嗖、嗖”聲中,兩人發出慘叫,早已倒地,繆風用陳音發明的武器射殺兩人,也算為陳音報了大仇。
  陳申此時走到繆風身邊,說:“請你收我為徒。”
  繆風輕撫他的頭,道:“你娘答應,我便收你為徒。”
  依蘭點首道:“還有勞繆姑娘。”
  繆風此時淡淡一笑,道:“世上再無繆風此人,我名處女,今日和各位一別,再會無期。”
  她望向依蘭,說:“你且和范先生等在此一居,三年之後我自會讓陳申回來。”
  言訖,牽着陳申之手,沒入林中,飄然而去。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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