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楼主 |
发表于 2024-6-19 10:51:10
|
显示全部楼层
劫走寶圖 乘船出海
武老大很自然收掌退開,秦正器大刀連下,一刀比一刀狠勁,只砍得那面翻板,火花逬射。
那塊翻板顯然相當堅厚,秦正器接連十多刀砍下,刀口崩缺,翻板只是表面部份凹陷下去。
武老大一聲:「讓我來——」接刀在手,暴喝聲中,全力斬下,正中翻板的接縫。
他顯然已確定翻板的結構,接連十刀都砍在接縫上,終於將接縫砍開。
一邊翻板立時往下飛墮,武老大暴喝聲中,大刀脫手往下擲出,雙手緊護在胸前,一個身子隨即往下撲下去。
宋堅緊接撲下,衆人正要相繼撲下去,武老大叫聲已從下傳來。「叫一些人到忠義堂外看看可有異樣。」
九幫十八會的其中幾個立時轉往堂外撲出,一個個都是箭矢也似。
他們當然淸楚那些鐵片失去會有甚麼影响。
剩下來的齊都往翻板下撲進,最後的一個是鳳棲梧,由出事開始他的腦筋便沒有停過,最後還是往翻板下走。
翻板下是一個地洞,不太完整,但也有兩丈多深,底下一條地道。
八仙桌子碎裂在地道前,那些鐵片已不知所踪。
地道的進口一道鐵門阻擋,武老大執回大刀與宋堅等輪流揄刀劈向鐵門,十八刀之下,終於將鐵門劈開。
鐵門之後是一條長長的地道,望進去漆黑一片,不見天光,也不知有多深遠。
幾個火摺子馬上剔亮,火光照亮了地道的進口,淸楚看見斧鑿的痕跡,雖然沒有加以任何修飾,但可以肯定一點,需要龐大的人力物力。
越前進這種感覺便越强烈,那條地道簡直就像是沒有盡頭的。
宋堅手執火摺子搶在前面,一面走一面嘟喃。「怎會有這樣的一條地道?」
武老大就走在他後面。「這條地道絕對是近日才有的。」
宋堅冷笑。「我不是瞎子,還看得出這條地道是新開闢出來的。」
秦正器一旁插口。「以我看,開闢這條地道的一定是我們幫會中人。」
宋堅又是一聲冷笑:「這個還用說,你以爲花這麼多人力物力開闢這條地道幹甚麼?目的當然在那些財富,只要那批財富到手,無論將地道弄成怎樣也絕不會虧本的。」
秦正器忍不住一句:「我們九幫十八會的人怎會做出這種事?」
宋堅冷笑連聲。「大劫之後你以爲我們這些人沒有改變,那又怎會對這批財富這麼熱心?」
秦正器沒有再作聲,宋堅話接上。「開闢這條地道的人當然已準備妥當,我們這樣追下去肯定是追不上的了。」
「追不上也是要追。」武老大有些氣惱。「這條地道出現在十二連環塢之內,我雖然自問淸白,也要査個淸楚明白來証明。」
「這幾年下來,十二連環塢有甚麼人?」
「沒有,那一戰之後,元兵曾經以十二連環塢爲目標,雖然沒有採取甚麼行動,但進出十二連環塢的人可以說絕無僅有。」武老大歎息一聲。「我現在懷疑,是否元朝的甚麼人也知道這個秘密,可是那若是事實,大可以出動官兵包圍這個地方。」
宋堅冷笑。「我是肯定有內奸,知道我們有此一擧,弄出這條地道。」
「內奸——」武老大搖頭:「這個人敢與九幫十八會作對,是不想活的了。」
「這肯定不是一個人做的事。」宋堅咬牙切齒的。「但與九幫十八會作對,一個人與多少人都是沒有分別的,我佩服這些人。」
這並非氣話,無論是一個人或者多少人,斗胆與九幫十八會作對,別的不說,這份勇氣實在已經不小。
武老大亦不由點頭,目光及處,嘟喃着。「地道沒有繞彎,成一直綫——」
宋堅脫口問:「以你所知,這個方向一直前行會到甚麼地方?」
「不好——」武老大突然叫起來。「海邊,他們一定準備了船隻。」
宋堅呆一呆,脚步更快。
□ □ □
地道的出口果然在海邊,在一幅斷岩的下面,怪石嶙峋,驚濤拍岸。
那幅斷岸也有數十丈高,原是天險,經由這裏開闢一條地道,當然是神不知鬼不覺了。
出了地道,奔過亂石灘,遠遠已看見一條船泊在江心,一葉小舟正向大海划去。
小舟上只有兩個人,其中一個武老大只一眼便認出,脫口狂呼:「玉龍——」
那事情實是玉龍幹的,他用一塊磁石,將那二十七塊鐵片都吸附在磁石上。
翻板地道絕無疑問都是他的精心設計,以他對十二連環塢的熟悉,要安排這些並不是一件難事。
忠義堂上召開大會的時候他已經潛伏在地道內,那之內還有幾根鋼管接連上面地面,令他可以淸楚聽到上面的說話。
武老大的行事作風,他這個做兒子的當然淸楚,他旣然能夠肯定武老大絕不會要他出現在忠義堂內,當然很安心的去進行他已擬定的計劃。
他只是一個人,事前他也早已實習過很多次,沒有人比他更淸楚所有的環境。
也只有一個人才方便在地洞內奔走。
他也淸楚忠義堂的環境,唯一可以擺放那些鐵片,又能夠令大家安心的就只有當中那張八仙桌。
那張八仙桌十年如一日,都是擺放在固定的位置,沒有人敢移動,也沒有移動的必要。
所以他將翻板設計在八仙桌之下。
到那第一塊鐵片放在八仙桌面上,他才完全放下心來,他知道一切的安排佈置並沒有白費心機,很快便看到收益的了。
他仍然耐心的等待,細聽武老大等人的說話,肯定二十七片鐵片都落在八仙桌的桌面上才拉動控制翻板的機關,令翻板打開。
八仙桌立即掉下來,在翻板合回同時,他人已迎上那張飛墮下來的八仙桌,手中磁石迅速的轉動。
那些鐵片立即投向磁石,在八仙桌掉到地面不久,二十七片鐵片都已聚在破石上。
黑暗的環境下要拾取那些鐵片並不是一件易事,他就因此而考慮到用磁石代替雙手,這當然又是經過多次試驗証明可行他才放心付諸於實行。
他仍然有足夠的時間細數鐵片的數目,他淸楚知道每一塊鐵片的重要。
然後他離開,以最迅速的行動走盡那條地道,來到江邊,小舟已經等在那兒,他的手下立即將小舟划向江心的大船。
那之上已等候着一批誓死向他効忠的手下,由選擇到訓練這批手下他花了不少時間精神,却也沒有一個令他失望。
看見他從地洞內出來,他那些手下已齊聲歡呼,然後迅速打點好一切,隨時都可以將大船開動。
他們經過玉龍的嚴格訓練,除了行動敏捷,處事都非常小心,那開船的一切行動雖然都已經準備妥當,在看見玉龍現身之後仍然重複一次。
武老大等人的出現還是早了一些,聽到武老大那一聲:「玉龍——」玉龍不禁由心一凛。
他回頭,目光一閃。「快——」
划着小舟的那個手下應聲奮力,小舟的去勢更迅速,一接近大船,玉龍的身子便往上拔起,一頭大鳥也似掠上了船頭。
他知道武老大不可能追近來,可是不知何故,看見武老大他便緊張起來。
那個手下將小舟繫好,亦掠到船頭上。
武老大看得淸楚,沒有動,也沒有再作聲,他淸楚自己雖然好身手,但要凌波虛渡,掠到江心的大船上是絕沒有可能的事情。
周圍也沒有可以渡江的工具。
最後一個從地道出來的是鳳棲梧,一看這種情景亦明白是甚麼回事,悄然在一塊大石上坐下來。
他多少已覺得玉龍的行動有些問題,但對幫會的一切到底不熟悉,不敢太肯定。
對玉龍最不滿的當然是宋堅,這下子到底再也忍不住破口大喝:「小畜牲,回來——」
玉龍一聽反而笑了,宋堅這時亦察覺語病,目光轉落在武老大面上,把頭一搖。
秦正器接上口:「一個人盛怒之下,無論說甚麼也是値得原諒的。」
武老大淡然接一句:「該駡——」
秦正器勉强一笑:「你不會說那種敎子無方甚麼的話吧。」
「除了那種話還有甚麼話好說?」武老大歎息一聲。「江湖人到底是江湖人。」
「我不明白。」秦正器道。
「若非江湖人,就是敎不出一個憨直的兒子,也絕對不會胆大妄爲到這般地步。」武老大乾笑。「他竟然斗胆與九幫十八會作對呢。」
宋堅冷笑一聲。「能夠做老大的人果然不簡單,到底是龍生龍,鳳生鳳,不是一般可比。」
「看來龍鳳也是畜牲呢。」武老大打一個「哈哈」。
宋堅面色沉下來,雖然武老大如何不對,但老大到底是老大,對武老大他總有一種難以言喩的畏懼。
這當然是武老大多年下來的行事作風影响,他也知道不用任何說話,武老大也一定會給大家一個公道。
他是這樣想,其他人也是,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武老大的面上。
武老大只是看着玉龍,好一會,把手一揮。「你可以走了——」
所有人都明白他的意思,武玉龍旣然是武老大的兒子,怎樣的一種脾性武老大當然淸楚,所以根本不說甚麼勸吿的話,譬如玉龍如果將藏寶地圖交出他會網開一面之類。
他只知道玉龍絕不會將到手的東西送回來,而周圍旣然沒有可以渡江的工具,便只有眼巴巴的目送他離開。
玉龍聽得很淸楚,笑了笑。「甚麼時候也是一樣的。」
秦正器忍不住大喝:「你這樣做對得起你的爹爹?」
「做他的兒子並不容易,他的名聲太大了,無論我如何出息,大家都會認爲是他的關係,與我的努力無關,可是現在這件事便不同了。」玉龍面上露出滿足的笑容。「這件事肯定是與他絕無關係,絕不會是他的意思。」
武老大沒有作聲,聽得很用心,這種話是玉龍之前不曾說過的,他也從來沒有這樣想過。
秦正器接上話。「你只是要表現這些?」
「那批財富當然有一定的吸引。」玉龍又笑了。「你們不是毎一個都很關心。」
「你要那麼多財富幹甚麼?」
「有很多事都可以幹的。」玉龍搖頭。「我以爲你們目前要做的是如何取回這批財富。」
宋堅振吭大呼:「你跑不了的。」
「大江上我當然跑不了,我只是準備乘船順流而下,一去千里。」玉龍歎一口氣。「這個計劃有一點不好的就是我始終不免要現出本來面目。」
秦正器仰天大笑。「天下間沒有絕對的秘密,你今天不暴露身份,明天後天,始終難免。」
「有些事相差一天半天便相去很遠的了。」玉龍看似是有感而發。
「你們追來吧,否則這件事便不好玩的了。」紅紅就在這時候一旁閃出來。
武老大那利那難免有一種是小倩的感覺,心頭一痛,只差一些沒有從石上墮下來。
若是小倩也背叛他,要承受這個打擊到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鳳棲梧却已看淸楚那是紅紅,不由自主從石上站起來,他雖然知道紅紅認識玉龍,但與這件事竟然牽上關係,實在出他意料之外。
宋堅當然沒有忘記這個女孩子,很自然的一挺身,大喝:「總有一天,叫你們知道宋某人的厲害。」
武老大隨口問一句:「這個女孩子是甚麼人?」
「我只知道她跟你的兒子走在一起。」宋堅冷笑。「看來你不知道的事很多哩。」
武老大沉默了下去。
紅紅即時搖手。「我叫紅紅,大家好吧。」
衆人立時呆在那兒,鳳棲梧當然沒有太大感覺,紅紅的胆大妄爲他也不是第一次看見的了。
玉龍亦已經開始習慣,並沒有表示多大驚訝,目光及處,突然一寒。
那邊一葉小舟從一角轉出,正向大船划來,小舟上不是別人,正是小倩。
此同時武老大亦看見了,脫口大呼:「小倩,你也是?」
「爹,到底出了甚麼事?」小倩遙應。「我只是看見這條船在附近徘徊可疑,來看看究竟。」語聲一頓,回顧大船:「大哥,你在幹甚麼?」
玉龍對小倩就正如對武老大一樣,自小便有一份難以言喩的畏敬,只因爲小倩非獨武功好,而且很聰明,他有甚麼差錯便立即發覺,來一番敎訓。
這次他的行動當然是瞞着小倩,表面上一直都是装作若無其事的。
他已熟知小倩性格上的一切弱點,但最主要的還是他已乖了這麼多年,這次是他的第一次做壞事,非獨小倩,就是武老大也一樣意外。
也就在大家都意外的情形下,他的計劃得以順利進行,一直到現在。
看見武老大等人,小倩其實多少已猜測出了甚麼事,只是太意外難以相信才會有此一問。
玉龍很明白,微笑着回答:「你應該知道我在幹甚麼的。」
「你也沒有忘記幫會的規矩?」小倩接問。
「就是太淸楚了,所以非走不可。」
「你能夠跑到那兒去?」
「天空海闊,只要九幫十八會的財富到手,那兒不能夠去?」
「你也不爲爹想想?」
「爹他英明神武,雄才大略,用不着我們做兒女的爲他設想的。」
小倩想了想。「你會後悔的。」
「也許以後會,現在却肯定不會。」玉龍揮揮手。「你可以走了。」
小倩搖頭。「你知道我會怎樣做的。」竹竿一點,小舟向大船衝去。
玉龍隨即一聲:「起航——」
話聲一落,大船便移動,他的手下一切已準備妥當,只等他下令。
小倩催舟更急,眼看小舟便要與大船相撞,她窈窕的身子便往上拔起來,手執竹竿往大船撲落,她的身子與大船無疑有一段距離,但加上那條竹竿便已足夠。
她的動作絕無疑問非常矯捷,可是玉龍也不慢,探手取過大船上的另一條竹竿,迎向凌空撲來的小倩。
人在半空沒有着力的地方,小倩儘管反應怎樣敏銳,也不及玉龍的迅速,身形立變,終於被玉龍的竹竿截下來。
玉龍的竹竿正敲在小倩的竹竿上,小倩立時連人帶竹竿飛出去,她也算手急眼快,飛身探手,抓住了玉龍那條竹竿,身形再一翻,便要往大船上撲落。
可惜她的反應雖然快,玉龍的反應也不慢,在她的手抓上竹竿同時便將手中竹竿往外一送。
她立時連人帶竹竿飛墮江面上。
也就在這時候,一條人影如飛掠至,那是鳳棲梧。
他人在露出江面的岩石上,雙手將一塊石塊拋出,身形緊接掠出,竟追上那塊石塊上,身形再起,魚鷹般飛越水面,正好落在小倩手抓的竹竿另一端上。
竹竿被他一踏往上挑起來,小倩的確反應敏銳,身形借力掠出,掠到水面上的一塊岩石上。
鳳棲梧那邊亦借力再起,凌空向大船撲落,那片刻大船已經移動了一段距離,他落的位置,已經是大船的尾部。
若是玉龍未察覺,他成功的機會一定很高,可惜玉龍經已察覺,疾向船尾掠來,玉龍的手下亦如飛掠至,彎刀齊展。
他雙脚還未落下,四柄彎刀已砍至,也算他手急眼快,脚尖踏着刀身,身形急拔而起,玉龍雙掌即時凌空掠至。
鳳棲梧的內力也許在玉龍之上,但人在半空,無處着力,玉龍又是全力施爲,四掌相撞之下,鳳棲梧便被震飛出去。
這一岀去眼看便要掉進水裏,一塊石塊即時飛來,正撞在他脚底,他借力而起,半空中雙袖飛舞,倒翻出半丈,離開水面那些石頭仍然有一段距離。
小倩的石塊相繼飛至,鳳棲梧眼快反應也快,一個身子飛舞在半空,踏着一塊塊石塊,向岸邊飛掠回來,三個起落,回到小倩身旁。
小倩看着他。「船上眞正的高手無疑只得我大哥一個,可是他有備而戰,還是佔盡了上風。」
鳳棲梧笑笑。「總要試一下,說不定有成功的機會。」
「有一分機會你也不會放過。」
「要看甚麼事。」鳳棲梧目光轉向大船那邊。「那個叫做紅紅的,是我的表妹,一個很任性的女孩子,我必須對她的安全負責。」
小倩歎一口。「她肯定是任性的,否則不會參與這件事。」
「你大哥相信也已淸楚她的性格。」小倩苦笑。「這不是一個遊戲。」
「他們應該明白的。」鳳棲梧有所感觸的。「他們現在是在玩命。」
「你是甚麼時知道紅紅跟我大哥在一起?」
「他們認識我是早知道的,但這件事上走在一起則是方才才知道。」
「你却是跟九幫十八會的人在一起。」
「我是跟秦正器來的,你大哥以爲我會跟于廷文聯手,以爲我知道了很多,曾經警吿我退出,先後兩次,第一次重傷我的朋友,第二次若我的本領不好,已經燒成焦炭沉在水裏。」
「你不是要報復吧。」
鳳棲梧搖頭。「我只是有些知道九幫十八會的行事作風,覺得其中可能是有些問題。」
「大哥所以那樣對付你,也許就是因爲你在江湖上的傳說。」小倩看着他。「俠客有時就是多管閒事的意思。」
「也許。」鳳棲梧很冷靜的突然問:「你可相信命運?」
小倩頷首。「我明白,命運安排要你參與這件事,最終你還是要參與。」
鳳棲梧有些無可奈何的。「我是很相信所謂命運安排的,經已安排了的怎也不會再改變。」
小倩的頭垂得更低。「有些看似已改變,其實根本就是命運安排是那樣。」
她是有感而發,鳳棲梧也感覺到。「可是我們仍然企圖去改變。」
「沒有這種企圖,做人便完全沒有意思的了。」小倩目光一轉。
她看見武老大已走近來,後面跟着秦正器、宋堅,其餘人仍然留在原地。
武老大顯然多少聽到他們的說話,脚步一頓。「你們還這樣年輕,却已經有這種思想,日子如何會過得輕鬆?」
鳳棲梧想想。「也許是太大的改變會令人成熟很多。」
「我也是這樣想,蒙古人的入侵令人變得很無聊,勉強可以說變得更成熟。」武老大很感慨。
宋堅插上口:「我只是担心這件事的發展。」
秦正器冷笑。「爲什麼你不說只是担心能否得回應得的財富。」
「旣然說什麼你也明白,怎樣說還不是一樣?」宋堅目光回到武老大面上。「令郞這一去當然是去找收藏我們財富的地方,問題就是在我們能否及時趕得到。」
「應該可以的。」小倩說得很肯定。
宋堅目光一閃。「你知道大船往那兒去?」
「我只知道不難找到收藏財富的所在。」小倩目光回到武老大面上。
宋堅目光隨着一轉。「你們應該的,我沒有忘記玉龍是那一個的兒子。」
武老大笑了。「我只是很安慰有一個那麼聰明的女兒。你要聽淸楚她是說不難找到,也是說她有方法找到那兒去。」
宋堅目光回到小倩面上。「那你說好了。」
小倩沉吟着沒有作聲,鳳棲梧好像已明白她的心意,目光一掃。「若是財富沒有損失,事情最好便是和平解決,避免傷亡。」
宋堅冷笑。「你不是九帮十八會的人,不知道九帮十八會的規矩?」
秦正器插口。「我絕無疑問是九帮十八會的人,却也很淸楚九帮十八會並沒有共同的規矩,玉龍無論怎樣做,理應交還十二連環塢處理。」
小倩看着武老大。「反正大哥是沒有拿到九帮十八會的財富,這件事……」
武老大歎一口氣。「你忘了爹爹的身份,也忘了十二連環塢的規矩。」
「我也沒有忘記大哥並沒有加入十二連環塢,他的身份只是你的兒子。」小倩說得很認眞。「我的身份也只是你的女兒,我們從來沒有參加帮會的儀式。」
武老大沉默了下去,宋堅冷笑。「父子一脈相承,我以爲不用什麼儀式的了。」
「規矩始終是規矩,我們雖然是直屬親系,在未參與帮會的儀式之前,仍然不能夠算是帮會中人。」小倩理直氣壯的。
宋堅瞪着她。「我明白你是替你的哥哥求情,可是這件事要大家同意才能夠決定。」
小倩很冷靜的。「大家同意大家都放心。」
宋堅接問:「除此之外,你是不會吿訴我們的了。」
小倩目光一轉。「也許你們也已知道或者找到另一個更好的辦法。」
宋堅沒有作聲,他的腦袋事實不停地轉動,可是想不到什麼好辦法,若是他想到他當然不會再對小倩那麼客氣。
武老大也顯然沒有想到,對小倩也沒有再說什麼,這絕不是他過往的爲人。
大變非獨可以令一個人成熟,也可以令一個人思想改變,他已經變了另一個人,對帮會什麼已沒有多大興趣的了。
抗元一戰他始終抱着萬一的希望,屢敗屢戰,一直到他發現除了大刀會秦正器,其他的帮會都是在虛應故事,心口不一,孤單作戰,根本一些希望也沒有。
可是他仍然盡了最大的努力,到他決定放棄的時候,他已經完全肯定不放棄便只有死亡的了。
那之後,與他接觸的帮會中人唯一關心的就是那些財富,由那個時候開始,他已經明白帮會的規矩什麼並沒有多大的作用,最主要的是人心。
太平盛世,當他還有足夠的能力影響一切的時候,大家對他當然是另一種態度,現在眼看他根本沒有能力控制局面,再下去只有死亡,當然又是另一種態度了。
他絕不反對將那批財富分回給那些帮會,這本是他們的東西,而他也從來沒有吞佔的野心。
他甚至打算將十二連環塢的一份平分給連環塢內的弟兄,從此解散連環塢,退出江湖。
一個心態已經到這麼地步的人,當然已經將一切看得很淡薄,只是玉龍是他的兒子,居然也變成這樣,實在令他生氣。
這股怒氣到現在已經消淡,他的心只有更倦,只想早一些將事情解決,所以小倩那到底是什麼辦法他根本想也沒有想。
宋堅一直在看着他,當然看出他什麼也不會堅持,也始終想不透小倩說的是什麼辦法,終於搖頭。「你實在令我們太失望。」
武老大淡然一笑。「在我來說現在已沒有什麼失望不失望的了,我人雖然還活着,心早已戰死在沙場,哀莫大於心死。」
宋堅一怔,他當然明白武老大說的是什麼,無可奈何的把手一揮。「好,事情讓大家決定好了。」轉身擧步,回頭走向那邊地道。
其他人陸續擧步,秦正器伴着武老大,一路上一句話也沒有說。
鳳棲梧小倩走在最後。
「那麼多的財富,難免令人動心。」小倩忍不住又說了這句話。
「以我看他們會接受你的條件的。」鳳棲梧看着小倩。「除非他們想到解決的辦法,可是利在當頭,他們一心急着得回那些財富,應該是不會想到的。」
小倩輕聲問:「你已經想到了?」
「旁觀者淸,當局者迷。」
「不錯是這樣。」小倩目光一轉。「爹應該想到的,只是他雖然不受財富影响,却根本不願意去想那些事。」
「我也看出他已經對帮會提不起與趣。」鳳棲梧輕歎一聲。「可是他忘了玉龍體內流着他的血,要一個靑年人甘於淡薄也是一件很困難的事情。」
小倩垂下頭。「我只是希望一家人好好的在一起。」
鳳棲梧話尙未出口,小倩已又接上話。「我可是方才才明白爹的心意,才這樣想。」
「我也很意外。」鳳棲梧心中的武老大的確不是那樣子。「看來,大家的確令他太失望了。」
也許就是心理影响,他再看武老大的背影,非獨已沒有霸主的雄風,甚至感覺到老人的蒼涼。
小倩也顯然有這種感覺,仰起頭,兩顆眼淚突然淌下來,鳳棲梧看在眼內,抬手替她拭去。「現在不是流淚的時候。」
小倩輕咬嘴唇,頷首不語。
□ □ □
鳳棲梧推測沒有錯誤,九帮十八會其餘那些帮會的頭兒利在當頭,根本沒有多想,只想早一些分回自己的一份財富。
宋堅話說完,大家先是一陣埋怨,然後一陣竊竊私語,最後一致同意只要財富沒有損失,甚麼也不管不追究。
武老大聽着什麼表情也沒有,這早已在他的意料之中,他也已失望得太多,再沒有多大感覺的了。
秦正器也顯得出奇的冷靜,看看鳳棲梧。「帮會連帮會的原則也沒有,根本不成幫會的了。」
鳳棲梧笑笑。「這未嘗不是一個好的開始。」
秦正器搖頭。「跟你這種不是帮會中的江湖人說帮會的事情實在是白費氣力。」
「說話用不着花多大的氣力的。」鳳棲梧說來輕鬆,目光却關注的落在小倩面上。
「由這裏到收藏財富的地方相信需要走一段路,只要大家合作,應該可以趕得及將財富拿到手。」小倩的語聲保持一定的鎭定。
「我們正是要知道如何才能夠趕得及。」宋堅冷笑。
「當然首先要有一份地圖。」
「那些鐵片都落在玉龍的手上了,那兒來的地圖?」宋堅毫不放鬆的。
「每一塊鐵片之上相信不外幾條紋理,大家保留了那塊鐵片那麼多年,若說全無印象,我以爲是沒有可能的事。」小倩的語聲透着嘲諷的意味。
九帮十八會的頭兒,連武老大秦正器也沒有例外,脫口一齊「哦」的一聲,這正是一言驚醒,他們收藏着那塊鐵片多少都難免細看幾眼,即使武老大在感慨之餘,亦會拿出鐵片來看看,以他們的目光凌厲,又怎會看不仔細鐵片上的綫條紋理呢?
只要將那些紋理綫條重畫出來拼合在一起,雖然沒有原圖的準確,亦應該是一幅仔細的地圖,指引他們到收藏財富的地方。
于廷文瞎了眼睛,但只憑記憶亦有信心找到去,他們拿着一幅那樣的地圖若是也找不到,可以說是沒有可能的事情。
這其實很簡單,但當局者迷,竟然沒有一個人省起來,現在經小倩一言驚醒,雖然想來簡單,對小倩亦不由刮目相看。
他們也沒有多說什麼,拿來大小一樣的二十七張白紙,記憶所及,將所有鐵板上的紋理畫在紙上面。
他們當然也記得所有鐵板的形狀,要將原圖拼合起來當然並沒有什麼困難。
有些鐵板上還有些文字,拼合起的地圖,實在很淸楚的指示收藏財富的地方了。
武老大看着那幅拼出來的地圖,不由一聲歎息,秦正器很自然的随着歎息一聲。
小倩完全明白他們在感慨什麼,看看鳳棲梧,鳳棲梧面上的表情亦等於吿訴她,他亦很明白是什麼回事。
宋堅亦在歎氣,隨即一聲:「就是這麼簡單,可是要大家合作,同心協力,缺一不可。」
衆人齊皆點頭,秦正器忍不住一聲冷笑。「抗元一戰大家若是也如此齊心,相信也會有成功的希望。」
衆人應聲一齊靜下來,一會宋堅才把手一揮。「過去的已經過去了,我們現在要解決的只是一件事。」
水陸部署 跟踪監視
「對啦——」武老大大笑。「旣然已成爲過去,還說來幹什麼。」
宋堅厚着臉接建議。「由現在開始我們最好走在一起,免得中途再出亂子。」
武老大又笑了。「現在開始要大家不小心互相照顧才奇怪。」
沒有人再作聲,他們都明白武老大的說話,也明白那是事實。
江湖上的九帮十八會於是就這樣再團結起來,變成一個不可分離的整體,這時候若是有人要分開他們,絕對可以肯定他們一定會齊心合力,奮戰到底。
大變之後的安定,正是更需要錢銀周轉的時候,封神無忌若是明白他們的心態,一定會罷手,不再理會這些人。
只可惜他知道的並不多,江湖人在他的心目中始終是一羣很危險的人物,最好能夠將他們的鬥志完全打碎。
他並不知道他們對抗元的鬥志早已崩潰,現在唯一的鬥志就是保護財富的鬥志。他打那批財富的主意反倒是將他們的鬥志燃點起來。
九帮十八會動身的消息收到,他亦動身,以他消息的靈通,十二連環塢內出亂子當然淸楚,他在玉龍上船開始便已在水陸兩路部署好一切,再監視九帮十八會等人,可以說是更加安全,萬無一失的了。
當然,監視九帮十八會更加容易,那之內有他的人,而且目標那麼大,不容易失掉。
玉龍的大船當然也是一個很容易追踪的目標。
九帮十八會要追踪玉龍無疑有些困難,天下之大,都是皇土,以大元國師的身份,能夠調動的人力物力何等龐大,即使不動聲息,要監視玉龍一夥實在太簡單了。
玉龍一夥也絕無疑問是一個不會分離的整體,他若非以眞誠對待手下,那些手下也不會誓死爲他效忠,這當然最重要是他明白他一個人絕對花不了那批財富,也明白必須一羣人的帮忙他才能夠在異域揚威立足。
這也是他從武老大那兒得來的經驗,武老大自小敎他做人做事,雖然意志已消沉,仍然希望兒子成人中之龍,創一番事業。
玉龍能夠得到一批那麼忠心的下屬,武老大的敎導實在功不可沒。
看着大船遠離十二連環塢,沒有人從後追踪他才安下心,仍然吩咐全速航行。
一切安排好,他才放心進入船艙將那些鐵片拼合起來,一雙栩栩如生的鳳凰於是重現。
他的手下也有些對天文地理頗有研究,立時明白地圖的方位,知道正確的路綫。
紅紅一旁當然是興緻勃勃,在她來說跟着玉龍比跟着鳳棲梧刺激好玩得多了。
「你以爲他們會不會追上來?」她對這個問題當然很感興趣。
「他們當然希望追上來,可是大江一瀉千里,岔路又多,除非淸楚我們要到什麼地方,否則天下之大,如何追踪?」
「我看他們會追上來的。」紅紅好像突然省起了什麼。
「這些鐵片在拼成地圖之前已落在我手上,他們那兒再找一張地圖追踪前來?」
「這些鐵片他們都收藏多年,你以爲他們會不會擔心失去,有空都多看幾眼,甚至將鐵片上的紋理臨摹下來,以防萬一?」
玉龍怔一怔,紅紅沉吟着。「以我看,他們都已熟悉鐵片上的一切,只要齊心合力,不難再弄出另一張地圖。」
玉龍不由點頭。「我沒有想到,你實在很聰明。」
「我只是想着他們如何才能夠追上來,怎樣才刺激好玩。」
「當眞是當局者迷。」玉龍苦笑:「我現在實在慶幸將你帶到這兒來。」
「能夠帮忙我才放心,否則是一個沒用的負累,可眞難過死了。」
玉龍想一想。「我現在唯一放心的只是他們是官府通緝的人,不敢明目張胆連羣結隊上路,總會比我落後很多。」
「我看就不是了。」
「你看怎樣?」
「他們旣然是官府通緝的人,那麼多人聚在一起又怎會不惹起官府的注意?」
「那應該採取行動的了。」
「我若是官府中人,一定會看看他們到底在進行什麼事,絕不會那麼快驚動他們,以免惹起他們的警戒,有所改變。」
「有道理——」
「說不定在他們動身到了目的地,取到了收藏的財富,官府中人才會採取行動,一網打盡。」
「也許——」玉龍沉默了下去。
「你應該是一個敢於面對現實的人。」紅紅笑了笑。「我不會看錯的。」
「我却是看錯了你的聰明才智,竟然是——」
紅紅又笑了。「我不是認眞的,只是在想着怎樣才更加緊張刺激。」
「現在已經夠緊張刺激的了,非但九帮十八會的人,鳳棲梧也會追上來的。」
「我看見他,可是他不是九帮十八會的人。」
「沒有關係的,以秦正器的信譽,無論他帶什麼人到十二連環塢大家也不會過問。」
「你現在怎樣打算?」
「除了盡快趕到收藏財富的地方,你以爲有什麼更好的辦法?」
「暫時沒有。」
「想到了吿訴我。」玉龍無可奈何的。
「一定的。」紅紅隨即穿花蝴蝶的奔向艙外,一面叫:「我去看看兩岸的景色。」
玉龍苦笑着坐下來,重覆將紅紅的說話思索一遍,但除了更覺有道理之外,並沒有想到有什麼不可能。
除了盡快趕到收藏財富的地方,他實在想不出還有什麼解決的辦法。
□ □ □
航行於是更迅速,日以繼夜,由於已經準備了足夠的食水乾糧,無須再泊岸。
玉龍以下,大家的心情都顯得有些沉重,只有紅紅,仍然是那麼的活潑,大船上上下下她全都認識了,也從他們口中聽到有趣的江湖故事。
說的人實在已提不起興趣的了。
武老大一夥也是在日繼夜趕路,他們走的是捷徑,雖然要小心元朝官兵的注意,到底並無發現,很自然的逐漸趕急。
一切都在封神無忌的計算中,令他唯一意外的是玉龍那樣的日以繼夜的趕路。
消息一次一次的送來,玉龍正在迅速將他們之間的距離拉長,明顯的不眠不休趕路。
「國師,他們是否發現了我們的追踪?」他的心腹手下不能不這樣的懷疑。
「他們日以繼夜趕路,怎會知道我們在後面追踪?」他顯得異常冷靜。「以我看他們甚至不知道我們的存在。」
「即是發現了武老大他們的追踪?」
「那應該是估計。」封神無忌沉吟着。「這樣日以繼夜趕路,大家都很辛苦。」
「國師不是有什麼妙計良策?」
「若是淸楚收藏財富的地方,我想以我們的勢力,應該有辦法走得舒服一些的。」
「這其實不是問題。」
「我也不是貪圖舒服,只是趕得太倦,對你們並不是一件好事,我們不能排除有腹背受敵的可能。」
「那眞的要跟我們的人聯絡一下的了。」
「只是兩個字——小心!」封神無忌一再叮囑:「千萬小心!」
他事實是一個很小心的人,所以考慮到會腹背受敵,他們是元人,對方是漢人,到某種環境,漢人聯結起來對付元人是可以理解的。
他也念念不忘那些是江湖人,目無法紀,自以爲是的江湖人,絕不會因爲開罪官府中人而害怕。
當然,身爲國師的他從來沒有這樣來趕路,有可能當然希望走得舒服一些,這樣子急趕,在他來說有生以來還是首次。
□ □ □
趕了三天三夜的路,武老大他們並沒有多少倦容,他們這時候都在船上,一隻更大的船,可以舒舒服服的卧着,他們大多數的時間是卧着,盡量爭取休息的機會。
這羣江湖人不約而同都有一種不大吉利不大舒暢的感覺,在他們來說,有事發生的時候才會有這種感覺。
到底是來自玉龍方面的壓力還是什麼,抑或完全只是因爲日以繼夜的趕路影响所致,他們不能夠肯定,却是有一種必然的反應,就是養足精神,以便應付突然而來的變化。
江湖人到底是江湖人。
□ □ □
正午,船入水鄕,速度不能不慢下來,周圍都是船隻穿梭,要快也快不來。
不少小船載着水菓食物泊近來兜售,叫賣之聲不絕。
這是水鄕的特色,衆人雖然心裏着急,也無可奈何,他們若是不顧那些小販的安危,快船疾衝過去,不難引起公憤,接而驚動官府。
大船徐徐前進,小船也就越聚越多。
一個賣梨子的小販揚着梨子一面嚷。「樹上熟的天津梨子。」
「這個好吃——」宋堅自言自語的,隨即把手一揚。「來三斤樹上熟的梨子。」
那個小販一陣忙碌,以小竹筐盛了三斤梨子捧起來,向上擲送,宋堅左手一接下,右手將一錠銀子拋進小販的手裏。
小販收下銀子,接又大叫販賣。
誰也沒有在意接過小竹筐那刹那,宋堅已然從竹筐底下將一片有如竹片的字條收進手裏。
事實也沒有人想到宋堅與封神無忌早已勾結在一起。
這所以宋堅份外緊張那些財富,封神無忌答應他的條件也實在太優厚。
他與玉龍的爭地盤也是經過刻意安排,目的也就是使其他人相信他仍然是一個江湖人,一直在做着江湖人的賣買。
當然,他怎也想不到玉龍的胃口比他還要大,與他爭地盤同樣是掩飾一項更大的行動。
若不是那樣做,玉龍帶着那麼多人出入一定會引起別人的懷疑。
宋堅也已考慮到那樣日夜趕路,封神無忌一定不習慣,那麼多的江湖人聚在一起,要將消息留下也是不容易,可是他仍然以相約好的方式將消息留下來。
那個小販的出現他意料之內,封神無忌要他留下最終的目的地也是在他意料之內。
這他早已想過,唯一的辦法就是將地圖臨摹一份,送到封神無忌手上。
地圖放在當(顯)眼的地方,他却是缺乏臨摹的天份,這的確是天份的問題,有些人絕對是天才,但連畫一樣最簡單的東西也畫不來。
宋堅就是這種人。
他保持那塊鐵片事實他恐怕失去,一次又一次重複默寫出來。
一份已經是這樣,再加二十六份他實在應付不來,而沒有地圖,以言語實在難以形容收藏九帮十八會財富的所在。
那是在東海之東,出海之後,地圖顯示的便是一個個奇奇怪怪的島嶼。無數的島嶼中要找到收藏九帮十八會財富的島嶼,沒有一份精確的地圖,談何容易。
所以在宋堅面前,眞正的解決辦法,其實就是將那幅地圖偸走,交到封神無忌的手上。
這是絕沒有可能的事,他本領雖然不錯,但比起武老大已有所不如,何况還有那麼多的帮會頭兒。
他只有苦笑。
那個小販沒有發現他的神情變化,就是發現也未必明白。
他却是相信封神無忌一定明白。
那三斤天津梨子在他手上送到的時候,那塊竹片已經在他的手上變成粉碎,洒落在船艙上。
只有一個人在意。
小倩在宋堅離開後一會才移步到船艙附近,以指甲挑起了一些粉末才轉到一旁。
鳳棲梧與她走在一起,儘管她裝作若無其事,還是有所發現。
「宋堅有問題?」他問得很直接。
「你也留意到了?」小倩有些佩服的看着鳳棲梧。
「方才只是宋堅一個人站在這兒。」鳳棲梧的回答在小倩意料之外。
她尷尬一笑。「有些事其實很簡單,就是給我想得複雜了。」
鳳棲梧搖頭。「你只是忘了我對他們還很陌生,並沒有多大認識。」
小倩目光一轉。「宋堅是不喜歡吃梨子的,一路上他要買什麼,也只是吩咐手下的人,他其實是一個頗重階級觀念的人。」
鳳棲梧點頭。「不喜歡吃梨子又注重階級的人竟然親自去買梨子,的確奇怪。」
「所以他買梨子的時候我已經在意,那個小販的眼神與他的眼神有些異樣,之後他顯然從竹筐底下拿了什麼出來。」
「我什麼也沒有發現。」
「那是一片竹子,現在已變成粉末。」小倩很肯定的。「我懷疑竹子上寫了一些什麼,而最安全的方法也就是以內力將之震碎。」
「非常合理。」鳳棲梧目光轉向水面,那個小販已徐徐划開去。
「可惜我沒有辦法將竹片還原。」小倩突然一笑。「即使還原相信也不會有多大發現。」
「以這種方式傳遞消息的人當然會考慮到竹片可能會落在別人手上。」
「我看不出那個小販是什麼人,也不能把他抓起來細問淸楚。」小倩想想。「這件事我在考慮是否應該吿訴爹爹。」
「若是你覺得有此需要便去做好了。」
「也許是另一些事,可是我們還是要小心。」小倩接問:「由現在開始你會帮助我小心宋堅的行動吧。」
「在船上反正閒着。」鳳棲梧移步到船舷。「我有一種感覺,那個小販不像是江湖人。」
「我也有種感覺,他甚至不像一個小販。」小倩沉吟着。「會有什麼人對九帮十八會的財富引起興趣?」
鳳棲梧嘟喃一聲。「敢與九帮十八會作對的江湖人應該不會有的了。」
「官府中人?」小倩脫口問。
鳳棲梧沒有作聲,目光漸漸的亮起來,那的確是唯一的可能。
「他不會是這種人。」小倩突然又一句。
「你能夠肯定?」
小倩沉默了下去,她當然不能夠,時移世易,宋堅是否當年的宋堅,實在難以肯定。
□ □ □
武老大也一樣不能夠肯定,聽完小倩的話,沉吟了片刻。「宋堅應該不是這種人,但人心思變,又有那一個能夠確定?」
「爹的意思是……」
「沒有確實的証據我們是不能夠對他採取什麼行動的,唯今之計就是加以監視,到找到了足夠的証據才將人拿出來,再看大家的意見。」
「只怕到時候我們已經無能爲力。」
「是福不是禍,是禍躱不過。」
「這也是。」小倩看着武老大。「爹對江湖眞的已完全絕望了?」
武老大笑笑。「這樣的天下,江湖還有什麼値得留戀的,爹唯一可惜的就是你出來的不是時候,現在未能領略到眞正江湖人的生活趣味。」
小倩搖搖頭。「每一個人都在變,現在的江湖眞正令人心寒。」
「連天下也變成了蒙古人的天下,怎能夠不變?」
「這種情形到什麼時候才會終結?」
「很難說,總有一天又會出現另外一批人以血重建江湖人的天下。」武老大又笑了。「這一天相信不是我能等得到的了。」
小倩聽得出武老大說話裏的悲哀,她雖然年紀還輕,沒見過多少世面,但總覺得現在的江湖人實在不像是江湖人,一切唯利是圖。
老一輩的也在變,又何况年輕一輩的。
□ □ □
宋堅並不知道小倩鳳棲梧在監視,事實上,船上人那麼多,範圍都有限,要監視一個人而不被發覺並沒有多大的困難,何况鳳棲梧小倩都是那麼精靈。
宋堅在船舷附近的時間無疑是多了一些,有時很明顯的給人一種感覺是若有所待。
那個小販並沒有再出現,也沒有其他人再與宋堅連絡,這從宋堅的意態亦可以看出來。
大船出海,宋堅顯然若有所失,不知道如何是好的。
這也是事實,宋堅有空便看那份收藏九帮十八會財富的地圖,默記在心,將出海後的部份盡可能默寫下來,在他這當然是很辛苦的一回事,却不能不做,功名利祿都在這件事的成敗了。
封神無忌只要目的地所在,這麼簡單的一回事若非親歷其境,實在難以相信竟然會說不出來。
連宋堅若非看見那麼一幅地圖,一樣不會相信,所以他才這樣緊張。
也因此可以看出他完全已被封神無忌控制,已甘心效命封神無忌的了。
以他這樣的一個人匆匆臨摹出來的地圖難免錯漏百出,他却已然盡心盡力去做。
有些事並不是一個人盡心盡力就能夠做得好的。
□ □ □
封神無忌很淸楚宋堅的爲人,手下回報,他便立即下令放棄追踪武老大一夥,全速前進,要趕在武老大等人的前面。
他知道以宋堅的爲人,若是已知道目的地所在,應該立即讓那個手下知道,若是仍然不知道,那麼必定是一份詳細的地圖才能夠找到去,以宋堅的能力,應該是弄不出那樣的一份地圖的。
若是將原圖偸出來,亦是沒有可能,九帮十八會的頭兒都齊集在大船上,那麼重要的一幅地圖要偸到手談何容易,宋堅也絕不可能將九帮十八會的頭兒擊倒。
封神無忌也一樣沒有這種把握,他要取到那幅地圖也就是要搶在九帮十八會之前趕到目的地,甚至趕在玉龍等人之前先行部署好一切。
若是他將九帮十八會的財富弄到手,第一件他要做的事就是離開,沒有了財富,九帮十八會即使不互相猜忌火併,也不會幹出什麼來,然後他個別擊破,沒有了江湖人,天下便更太平。
他已經着人監視玉龍紅紅,若是只對付玉龍紅紅等人他當然信心十足,之前他原也以爲玉龍紅紅安排得那麼好,一定會將九帮十八會的人遠遠拋離,先行將九帮十八會的財富弄到手,可是九帮十八會的人那麼快動手,他便知道其中有問題。
証實九帮十八會的人與玉龍紅紅所走的路綫完全一樣,封神無忌更加確定,所以他才要找宋堅問淸楚,現在他知道唯一的辦法就是在玉龍將財富弄到手之後出其不意出手,當然一心緊追在玉龍後面。
而知道玉龍的船要出海,遠離陸地,他當然又另有安排,那到底已經在他能力控制的範圍以外,他能夠帶去多少人就是多少人的了。
在他來到海岸之前他已經八百里快馬去通知準備好船隻,到他趕到岸邊,一切已經準備妥當,監視玉龍的人亦已陸續回報,確定玉龍那條船的正確去向了。
蒙古人無疑以騎兵最好,但以一國之力,能夠準備好的水師亦絕不會差到那兒去,封神無忌以國師的身份,當然能夠徵集附近的水師全力以助。
水師船堅炮利,八艘大船同時開出,當眞是聲勢浩大,封神無忌恐驚動了其他人,又作了相當的改變,令那八艘大船看來並不像官府所有。
他當然不知道這樣改一改,簡直就像變成海盜了。
八艘大船一半搶在玉龍的船隻前面,選擇適當的海島遙遠監視,到底是水師的精兵,所有做來都極有計劃,也不易發現。
玉龍等人到底都是旱鴨子,更重要的是他們僱用的船家都是在內陸謀生,並沒有航海的經驗。
那些船家也根本不想出海,可是面對玉龍等人又如何敢多說話,出到了海上,經驗又不足,能夠找到正確的航綫已經很了不起,又如何發現得到封神無忌等人的追踪。
船到了海上,已沒有在陸地上的平穩,在武老大來說當然沒有多大影響,十二連環塢原就是一個水寨,武老大的一半天下可以說是從船上打出來的。
其他不熟水性,船也沒有坐過多少回的却是不舒服之極,有些更不由嘔吐起來。
然後他們開始埋怨,但沒有一個退出,他們所知的已毫無保留的說出來,現在退出即使武老大有什麼承諾,他們仍然有一種將財富放棄的感覺。
他們已不再信任任何人。
武老大也沒有叫任何人退出,他完全明白這些人的心態。
「很快便會習慣的了。」他只是這句話。
這也是事實,他們都是練家子,內功很好,很快便能夠適應。
出海第三天,船上已沒有人嘔吐,但由於合作得並不好,已比玉龍那邊落後了很多。
武老大並不知道,也並不在乎,他很多時間在甲板上,對海上的風光似乎有些偏愛。
這一次的出海在他來說只是一種交待,心情也所以比其他人輕鬆得多。
地圖上並沒有証明航程要多少天,離開了陸地,已沒有地方名稱,只有一些島嶼的形狀。
他們也就只有靠日間的太陽,夜間的星宿來辨認方向,出發的時間正好與當年于廷文相同,這種辨認方向的方法也總算仍然有效。
船家也幸好有這種經驗,一直沒有走錯方向。
□ □ □
玉龍的準備當然充足,武老大手上的那塊鐵片是收藏財富的所在,雖然沒有地方名稱,却已是淸楚指示出那是一些島嶼。
旣然是武老大的兒子,玉龍當然見過那塊鐵牌,他幾乎立即肯定那是在海外。
內陸雖然不乏大湖,但沒有人居住的島嶼可以說甚少,要將財富收藏在那些島嶼上而希望安全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以于廷文小心謹愼,當然不會冒這個險。
在玉龍來說,這簡直因利乘便,將鑿那條地道他需要船隻幫忙,知道還要出海,當然準備一條更好的大船,一批更優良的水手。
一個他這樣聰明的人,無論找來什麼人都一定有辦法加以控制的。
亂世之中一心求財不惜鋌而走險的人原就多得很,但沒有相當的本領手段要控制這種人却是不容易。
玉龍也許因爲是武老大的兒子,一脈相承,再加上耳濡目染,自然就有一種枭雄的氣勢。
之前他與宋堅爭地盤,原就是要樹立威信,好讓手下信服,現在追隨他的人可以說是死心塌地,不會隨便變心的了。
在他來說,應付這些人實在沒有應付紅紅的困難,紅紅純粹是覺得好玩跟來,加上出身背景特殊,完全就不知天高地厚。
她也是急性子,開始的幾天,在船上東跑西奔,還覺得有趣,到了海上,看來看去都是海與天,難看見一個島嶼,難免覺得逐漸乏味。
她開始有這種感覺,神色便現出來,玉龍也立即察覺,却也是無計可施。
還要在海上多少天,紅紅終於提出這個問題。
「不知道。」玉龍回答的也是實話。「地圖上繪畫的島嶼還沒有出現。」
「那個不是?」紅紅隨手指向不遠處的一個頗大的島嶼。
「不是——」玉龍頭也不回。
「也許晝的人看錯了,其實就是那樣子。」紅紅瞇着眼。「你再看淸楚。」
「目的地是八個島嶼有如七星伴月。」玉龍笑了笑。「開始感到乏味了?」
紅紅沒有回答,只是看看那邊的島嶼,玉龍看看她,笑了笑。「怎樣看那個也不是。」
紅紅搖頭。「我知道不是,可是那個島上有光閃亮。」
「陽光在石塊上的反射。」
「我看不是,你看,光又在閃動了。」紅紅手指那邊叫起來。
玉龍有意無意望去,在他的視綫移向那個島同時,果然瞥見亮光一閃。
那絕無疑問不是石塊反射,玉龍當機立斷,立即向船頭掠去。
不用聽到他吩咐,紅紅也知道玉龍一定會着船駛向那邊一看究竟。
「最好島上是眞的有人。」她其實也不能肯定。「那會是什麼人?海盜?」
她說着奔過去,玉龍這時候已吩咐妥當,回過頭來。「我看就是海盜。」
「你不希望是你爹爹帶人追到來?」紅紅笑着。「你當然不希望的。」
玉龍沉吟了一會。「他們應該不會這麼快追上來的,而且他們也不會用這種態度。」
「對啊,他們都是獨當一面的江湖豪傑,絕不會這樣子躱躱藏藏的。」
「那該是海盜。」
「沒有人可以回答你這個問題。」玉龍搖頭。「大家都是第一次到這地方來。」
他的目光隨即轉回島的那邊,變得很尖銳,相距那麼遠,他當然看不透,但他眞的希望那是海盜。
他也久聞沿海一帶常有海盜出沒,但都是烏合之衆,他有足夠信心應付。
若非海盜那便大有問題了。
□ □ □
事實上那是封神無忌的手下,他們將船泊在島的另一邊,隨即派人在島上石塊後遙遙監視。
相距那麼遠,監視的人當然在毫無顧忌的談笑,還拿刀出來拭抹。
用刀的人大都有抹刀的習慣,尤其在無聊的時候,他們並沒有考慮到刀鋒反射陽光會那麼閃亮,老遠都看得到。
刀鋒的閃光也與石壁不同,石壁是不會移動的。
到他們發現船向這方向駛來不由嚇一跳,急忙往下跑,這實在大出他們意料之外,一時間也不知道如何是好,唯有急報下去。
島上還有其他的探子,有些亦發覺大船向這邊駛來,其餘沒有看見的亦急急往船上跑。
封神無忌就在這艘大船的船艙內,聽得嘈雜聲,並沒有離開椅子,也沒有張開假睡的眼睛。
「國師——」消息立即報進來。「船向這個島駛近,也許東西就藏在這個島上。」
「不可能——」封神無忌搖頭,在船泊近之前他已看透這個島,他看不出這個島有人逗留過的痕跡,也推算出玉龍的船不會靠近,所以他才會泊在這個島後面。
「船却是向這個島接近。」
「問發現的探子幹過什麼事。」封神無忌的情緖迅速穩定下來。
去問的人迅速回報。「兩個探子只是在島上抹刀。」
「該死!」封神無忌長身而起。「刀光遠遠可見,這也不曉得,殺了!」
所有人齊皆動容,却沒有一個敢上前領命,封神無忌一向令出如山。
「立即開船,離開此島」封神無忌再吩咐。
「對方只要登上此島,不難就發現我們的船隻。」
「不是不難,而是一定會發現。」
「那如何是好——」
「難道你可以將船隻弄走。」封神無忌面容深沉。「立即依我吩咐,不必多言!」
看見他這種神態,又還有那一個敢再說話。
□ □ □
船未泊岸,玉龍已離船,飛燕般落在岸邊的岩石上,隨即往島上掠去。
紅紅是第二個,然後就是玉龍的四個心腹,他們都追不上紅紅。
論輕功紅紅畢竟比他們高明,知道可能會出事,當然更賣力,全力施展,並沒有落後玉龍多少。
島上岩石峥嵯,並沒有道路,可是以玉龍的身手,一樣如履平地。
掠上了大半,他的身形才緩下來,雖然藝高人胆大,他仍然選擇安全的路綫。
紅紅緊隨在他的身後,到他們上了最高的岩石,便看見那時正在遠離小島的大船。
玉龍雙眉不由自主皺起來,脫口一聲:「果然是有人監視我們。」
「這還不多謝我?」紅紅眞的心花怒放,一直以來她都是在爭取表現。
玉龍雖然知道她瞎打瞎撞,但事實是因爲她才有所發現,不能不說一聲:「多謝。」
選擇無餘地 反抗失效果
紅紅看着接問:「你看那是否海盜的船隻?」
「不像。」玉龍其實也不知道。「爲什麼會這樣問?」
「因爲我看出不是。」紅紅笑了。「若是我沒有看錯,那是官府的。」
「什麼?」玉龍眞的意外。
「雖然是有些改變,我還是看得出來,我跟爹爹在大江上遊玩就是坐這種大船。」
「官府的大船會在這兒出現?」玉龍百思不得其解,呆望着紅紅。
「有人通風報信。」他的一個手下接上口,眼睛却是看着紅紅。
「你不用這樣看我,那個人不是我,否則我也不會說出來。」紅紅目光轉向玉龍。「看情形這條船一直在監視着我們,可是我們竟然會不知道。」
「也應該不是我的人。」玉龍在岩石上坐下來,思想難免一片紊亂,在他來說這實在太意外了。
他們被一路監視,但竟然一無所知,在大海上這應該是不可能的事。
「除非他們有部份地圖在手,預先趕到這兒來。」玉龍喃喃着。
「那唯一的可能便是他們佈下了天羅地網,無論我們往那裏走,都逃不過他們的監視。」紅紅輕掠秀髮。「我知道官府有這種能力。」
「可是我們一直都沒有發現。」玉龍沉吟着:「這也許是巧合。」
紅紅只是看着他,在她的心目中,玉龍是不會說這種話的。
「什麼地方出亂子?」玉龍方寸已有些慌亂。
紅紅忽然又笑起來,玉龍應聲望去。「你已經想透了?」
「我只想這一次一定會很熱鬧,九幫十八會的人會找到來,官府的人又插手。」紅紅笑着問:「吿訴我,我準備怎樣應付?」
玉龍怔在那兒,紅紅想想搖頭。「這實在不容易應付,我也想不到一個好辦法。」
「看,那條船停下來了。」一個玉龍的手下叫起來。
船果然停下不動,玉龍喃喃自語地:「他們必然發現我們已看見,無論怎樣也躱不了,索性停下來。」
「看他們有什麼行動。」紅紅雀躍不已。
玉龍看着她只有苦笑,他們也沒有等上多久,一聲霹靂便傳來,與之同時,一股濃烟在大船上冲天而起,湧上半空,然後四方八面逬射,七彩繽紛。
「是烟花——」紅紅叫出來。「他們在發暗號通知其他人。」
玉龍不由自主站起來,一個他的心腹手下忙叫:「頭兒,我們趕快離開。」
「 對方若是早有準備,我們到那兒也跑不了,看淸楚再作打算。」玉龍反而冷靜下來。「你們下去一個,叫其他的人不用慌張。」
他看着一個手下急急奔下去才面對紅紅。「你看會怎樣?」
「不知道。」紅紅仍然在看着那烟花。「眞的給我說對了,那是訊號。」
烟花久久不散,半空中遠遠可見,若非是藉以通知其他的船隻,沒有更好的解釋了。
那也沒有等上多久,幾個小黑點便在大海上其他的小島後轉出來。
玉龍目光一轉。「連這一艘一共有八艘,難怪輪流監視,不爲所覺。」
紅紅面上沒有笑容。「他們是圍攏起來,早曉得不吿訴你了,若非被發現,他們不會硬來的。」
「現在發現總好過在找到九幫十八會的財富後被發現,我們地圖在手,還有談判的條件的。」
「他們也是爲了那些財富到來?」紅紅有些奇怪。
「沒有其他原因了。」玉龍徐徐轉身。「我們現在可以從容回到船上,等他們找來。」
紅紅想想。「沒有其他辦法?」
「沒有——」玉龍苦笑。「若是我沒有猜錯的,船上必定有火炮,大海上以我們的實力根本不能夠與他們對抗,也逃不了。」
「這個小島也不可能防守。」紅紅目光四顧。「看情形,我們眞的只有回到船上,見機行事。」
玉龍只有點頭,紅紅走近他。「不用担心,無論發生什麼事我都會留在你的身旁的。」
「一會你必須表明身份,無須與我們一起引致生命危險。」玉龍很認眞的接上話。
「我知道什麼叫義氣。」
「問題是我們這一羣是不講義氣的,否則也不會奪取九幫十八會的財富。」玉龍歎一口氣。「你追尋的只是刺激,不是死亡。」
「你不將我當朋友?」
「那我根本不會跟你說這些話。」玉龍目光深注紅紅。「將你帶在我身旁我承認是有些私心,但總希望你能夠快快樂樂的過日子。」
「我現在不是很好。」紅紅雀躍着往船那邊跑。
看着她,玉龍只有苦笑,他當然看出這個女孩子的本性善良,只是對幫會認識不深,對人性也一樣,但她若是認識人性的醜惡,又沒有這樣可愛的了。
他也沒有再想什麼,身形移動,不徐不疾的走向船那邊。
上了船,他隨即吩咐開離那個小島,再在海中停下來,等候那八條官船接近。
雖然天空海闊,以對方船行的速度,他知道不可能逃脫,而對方旣然有備而來,無論他們的船逃向那一個方向,結果也都是一樣。
在陸地他反而有信心。
追隨他的人都知道是什麼回事,稍爲混亂便安定下來,他們在上船之前已經決定拚命的了,九幫十八會的勢力他們當然都淸楚。
官船的出現却實在令他們意外。那八艘官船航行的速度比玉龍的估計還要快得多,封神無忌坐的那一艘也配合得很好,在適當的時間才從島那邊轉出來,成合圍之勢。
也在適當的距離八艘船才停下來。
蓋着紅布的火炮畢露在陽光下,玉龍等人部份也知道火炮的威力,雖然已豁出生命,但此情此景亦難免有些心寒。
紅紅反而是最鎭定的一個,與玉龍雙雙站在船頭,面對主船。
火炮大都是在船的左右舷,包圍他們的官船七艘都是橫擺在海上,炮口向着玉龍那艘船,只有封神無忌所在的主船是正向。
封神無忌也就坐在船頭的甲板上。
太師椅披着虎皮,下面是金紅色的地氈,封神無忌一個人擁着金紅色的披風坐在那兒,氣勢當然大得很。
船在適當的距離停下,封神無忌一直端坐着不動,但已經給人排山倒海之勢。
紅紅終於看淸楚封神無忌,眼神由懷疑而肯定,叫出來:「張叔叔——」
封神無忌微微一笑。
玉龍奇怪的看看封神無忌,又看看紅紅,其他人都在看着紅紅,眼神大都已露出敵意。
若說紅紅並不是通風報信引領封神無忌找到來,他們是難以相信的了。
玉龍是例外的一個,一會才問:「這是什麼人?」
「我爹的好朋友。」紅紅接又嚷:「張叔叔,你怎會到這兒來?」
封神無忌又是微微一笑。「作主的可是武玉龍?」
「有話跟我說好了。」玉龍移步上船頭。
紅紅追上去,玉龍的一個手下不由一聲:「頭兒小心——」
玉龍把手一揮。「大家不用大驚小怪,她不是這種人。」
「怎樣了。」紅紅顯然不明白,目光一轉,回向玉龍。
玉龍只是向封神無忌問一句:「閣下是什麼人?」
「我並不是姓張,本來的姓氏你們也不容易記憶,所以我改了另一個旣罕有又容易記憶的姓。」封神無忌一字一頓的接說出來。「封神——」
「封神無忌——」玉龍面色一變。「蒙古人的國師」
其他人同時動容,封神無忌曾經全力追捕江湖人,不知道這個人的可以說絕無僅有。
「你旣然有印象,我是不用多作介紹的了。」封神無忌仍然是面帶笑容。「好像你這樣敢作敢爲的靑年人並不多,我很欣賞。」
「你眞的是封神無忌?」紅紅截口追問。
「這令尊會給你一個肯定的答覆的。」封神無忌接一個「哈哈」。「好像你這樣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孩子也一樣罕見。」
「你是追踪我到來的?」
「可以這樣說,但即使沒有你的出現我一樣能夠找到來,只是因爲你的岀現事情變得更簡單,我也有充份的時間準備一切。」
「你可是連身份也瞞着我,是我爹爹的意思?」
「太多人知道大元的國師在江湖上走動並不是一件好事,是不是——」封神無忌笑了笑。
「你在江湖上走動的目的何在?」玉龍接問。
「除了對付江湖人還有什麼可做?」封神無忌反問:「江湖上傳說九幫十八會將財富聚集起來,目的就是在將來招兵買馬,跟我們作對。」
「這是傳說。」
「空穴來風,也必有因,這財富固然是事實,九幫十八會的人再聚集起來,拿那批財富也是事實。」
「他們只是將財富分回,然後各散東西,不再聚在一起。」
「這是有可能的事,當年與我們作對,九幫十八會出力最多,這些在江湖上最重要義氣、信諾,縱然有些中途變節,大部份還是矢志不渝的。」封神無忌微微一笑。「有些事我很淸楚的。」
宋堅要顯示自己的重要,又怎會不强調九幫十八會的合作,封神無忌旣然自以爲對江湖人熟悉,對宋堅的說話當然深信不疑。
他也是深信江湖人遍佈天下,殺之不盡,否則也不會這麼多考慮,早已趁九幫十八會的人聚在一起的時候採取行動。
本身對江湖人的誤解再加上宋堅的誤導,封神無忌對對付江湖人已擬好一套計劃,第一步也就是奪取九幫十八會的財富。
這當然不是玉龍所能夠理解。
「你將我們江湖人看得太高了。」所以玉龍才有這句話。
「你根本就不是這種江湖人,當然不會明白那種江湖人的高風亮節。」封神無忌冷笑一聲。「但無論如何我都佩服你的胆量。」
「然則國師準備怎樣對付我?」
「對付——」封神無忌大笑。「這應該說合作。」
「合作?」玉龍有些愕然。
「我們的目的都是九幫十八會的財富,你手上有九幫十八會收藏財富的地圖,我手上有足夠的人力物力,能夠衷誠合作對大家都有好處。」封神無忌又一笑。「有一件事我忘記吿訴你,九幫十八會的人,隨後追來,並沒有落後多少。」
玉龍點頭。「不足爲奇。」
「沒有我插手,也許你有足夠的時間取得九幫十八會的財富離開,可是你現在已沒有拒絕的餘地,非要和我合作不可。」
「我若是拒絕,你便會將我的船擊沉。」
「我相信有足夠的能力這樣做,而且事後可以追踪九幫十八會的船隻,奪取他們的財富。」封神無忌搖頭。「我盡量避免這樣做,攻城其次,攻心至上,他們沒有了財富,士氣大受打擊,首先要解決生計,那裏還有心情再跟我們作對。」
玉龍歎一口氣。「他們根本就無意再與你們作對。」
「我以爲說這種話對你是沒有好處的。」封神無忌沉下聲音。「我是一個急性子的人,也絕對相信你這種靑年人做事一定很爽快的。」
玉龍笑笑。「我相信追隨我的人很希望看看紅衣大炮的威力。」
封神無忌當然明白玉龍已妥協,問題只是追隨他的人,點點頭,揮手示意。
一陣號角聲吹响,包圍着玉龍那條船的其中兩條官船號角聲中各發出一炮。
兩條水柱霹靂聲中從玉龍那條船左右舷不遠的海面冒起來,半空中爆開,就像是突然酒下了兩陣驟雨。
追隨玉龍的人大都是第一次目睹火炮的威力,心胆俱爲之一震。
他們明白那若是擊在船上,會有什麼結果,以八條官船火炮的力量,不難在片刻間將他們那條船摧毀。
他們的目光隨即轉向玉龍,只看玉龍的意思。
玉龍看着封神無忌,「我們怎樣合作?」
「九幫十八會的財富你打算要多少才滿足?」
「這財富到手,我是絕不會再踏足中土的了,你認爲應該給我多少?」
「一半你一定滿足吧?」封神無忌若無其事的,倒很懂得慷他人之慨。
玉龍雖然很意外,一會才應一聲:「一言爲定——」
封神無忌打了一個「哈哈」。「我們是最講信用的民族,我旣然答應了,我絕不會反悔。」
「國師一言九鼎,江湖上也有傳聞。」玉龍這倒是事實。
「是麼——」所謂千穿萬穿,馬屁不穿,封神無忌顯然很受用,笑得合不攏嘴,他們已經在漢人的土地長了根,當然開始關心漢人的感受。
尤其是封神無忌更就在去追尋去建立那種漢人一直在標榜,引以爲傲,却又已失落的情操,企圖在漢人當中樹立一個良好的偶像。
一言九鼎,守信重義,禮賢下士等等,只是其中的部份,這些年下來,多少都已有些成績,他治理的地方,官民相處得很融洽,政聲載道。
他微服南下以來,亦實在聽說過不少,自然是老懷大慰,以爲是必留名靑史。
他已經這個年紀,又正所謂一人之下,除了這種虛名,沒有什麼能夠打動他的心了。
玉龍鑑貌辨色,一顆心才眞的放下來,順其自然的接一句:「大元開國國師居功至偉,他日是必名留靑史。」
他隨口說出來,封神無忌却是正中下懷,對玉龍當然是瞧得順眼了。帶笑點頭。「若是大家能夠好好的相處,漢元一家親,何愁天下不太平?」
玉龍接問:「若是那些江湖人不肯妥協,國師又準備如何解決?」
「萬不得已,只好用武力解決了。」封神無忌沉吟着。「我只說,萬不得已。」
紅紅隨即喃喃一聲。「那準備武力解決好了,這麼容易妥協,算什麼江湖人。」
玉龍目光轉向紅紅。「有些事情——」
紅紅搖頭截口。「我不是說你,這種情形之下換轉是我,也一樣妥協的,可是九幫十八會加起來,勢力何等龐大,管他船堅炮利。」
玉龍歎喟:「如果在陸地,事情當然容易解決,大海之上……」
紅紅又搖頭截住。「你不明白我的意思。」
「不明白什麼?」
「就是九幫十八會的人願意妥協,封神無忌也未必會讓他們妥協。」
「你不相信這個人——」
「這個人太狡猾了。」紅紅冷冷的看着封神無忌。
她說話的語聲並沒有特別提高降低,說的其實有些是氣話。
封神無忌聽得很淸楚,笑了笑。「我只是在適當的時候做適當的事,令尊很淸楚我的身份,可是對你這個做女兒的也沒有說,這豈非我就是不老實?」
「我是他的女兒啊——」紅紅一股怒氣又湧上心頭。
「他就是公私分明才會有今天的成就。」封神無忌輕捋着長鬚。「總有一天你會成長,會明白的。」
紅紅瞪着他。「你以爲我現在不明白你在打什麼主意。」
封神無忌只是「哦」的一聲。
「現在你佔盡上風,當然說得動聽,若是勢均力敵,看你會怎樣做。」
「無論什麼時候我都不會忘記我是大元的國師,除了個人,還要兼顧國家的體面。」
「這種環境你喜歡怎樣做便怎樣做,有什麼人知道你怎樣對付你的敵人?」紅紅有一句說一句,完全不理會封神無忌的感受。
封神無忌到底是利字當頭,在有利的環境做有利的事與在不利的環境做有利的事,不利的環境做不利的事完全是另一種反應感受。
這種有利的環境下,他就是沒有考慮到將九幫十八會的人就是用什麼手段解決了也不會有人過問,而沒有人說出去,對他的顏面並沒有什麼影响。
玉龍很留意封神無忌的表情變化,這看在眼內,心頭不由一震。
封神無忌仍裝作若無其事,笑了笑。「正如你們漢人說的,最低限度有天知地知神知……」
玉龍輕歎一聲:「紅紅,別再說了。」
「我是說事實。」紅紅不以爲然的。
「不錯,你是說事實,九幫十八會却因而招致殺身之禍了。」
「什麼?」紅紅顯然還沒有考慮到。
「以他的勢力絕對可以將九幫十八會一網打盡,可是在陸地,總得兼顧其他人的反應,現在你却是提醒他在這種環境,可以無須顧慮,放手施為。」
紅紅怔住,玉龍又輕歎一聲。「他並沒有許諾對九幫十八會不會採取什麼行動。」
紅紅冷笑。「你以為他答應了你什麼就不會反口不認?」
「無論他答應什麼,除了我們,還有他的手下作証,以他目前的身份地位,總不能夠在他的手下面前失去信用的。」
紅紅沒有作聲,玉龍目光轉向封神無忌,不等他開口,封神無忌已笑笑。「放心,你不用提醒我這種事,正如你所說,我不會在手下的面前出爾反爾,影响他們對我的信心形象。」
紅紅接上口:「你也不會對九幫十八會採取什麼行動的。」
她是存心要封神無忌在手下面前許下什麼諾言,封神無忌又怎會不明白她的意思,又笑了笑。「這與你並沒有關係。」
「九幫十八會的人有什麼損傷,我是不會原諒你的。」紅紅態度很認眞。
封神無忌只是笑,看見他這種神態,紅紅亦明白自己的孩子氣。
玉龍只有歎息,紅紅想了想,上前一步。「封神無忌,你可敢與我一較高下?」
封神無忌笑問:「你在想什麼?將我打敗了,便可以要我答應一些條件?」
「你連這個胆量也沒有?」
「我正要請兩位到我的船上來。」封神無忌接揮手。
他坐的那條船隨即緩緩移近去,紅紅急不及待,看準了距離,一躍而過,玉龍亦動身,躍了過去。
他淸楚紅紅的性格,要阻止根本阻止不來,他也淸楚紅紅與封神無忌較量會有什麼結果。
與之同時,他亦示意吩咐船隻繼續啓程,當然,不能夠再在這兒浪費時間了。
封神無忌那條船也就跟在玉龍那條船後面,其餘七條船相繼左右移動。
紅紅上了封神無忌那條船便在等封神無忌出手,玉龍也沒有動,只是一旁看着。
好一會,紅紅忍不住開口:「大國師,你還等什麼?」
封神無忌笑着。「等你動手。」
「那你站起來。」
「你若是能夠將我迫離椅子站起來,便算你勝了。」
封神無忌大馬金刀在椅上攤開雙手。
「這是你說的。」紅紅輕喝一聲,雙刀出鞘,那是一雙柳葉刀,一抖之下,「飕飕」的作响,聲勢奪人。
封神無忌又笑了。「好,一些也不會吃虧,用你的雙刀!」
紅紅身形立即像蝴蝶般飛舞起來,雙刀展開,光芒閃亮,當然是一雙好刀,她在這雙刀之上也顯然下過一些苦功,刀花滾動着凌厲向封神無忌斬下。
她也明白封神無忌身為國師,必然有本領,要將他擊敗機會固微,但將他迫離椅子應該不是一件難事,她有這種信心。
封神無忌連人帶椅移動,速度恰到好處,距離也是,紅紅雙刀就在他身旁三寸處砍空。
這判斷當然準確,胆量更就不用說了,他面上的表情甚至完全沒有一絲變動。
紅紅顯然吃一驚,身形着地,雙刀再展開,片刻間連斬十二刀。
封神無忌從容不迫的閃避退讓,人與椅子同時移動,那張椅子就是虛懸在半空的。
玉龍看在眼內,知道這個大元國師內功的確已登峯造極,莫說紅紅,就是自己亦比不上。
好像封神無忌這樣身居高位的高手,沒有一定的把握是不會那麼輕易與人打賭的,以他的目光當然看得出紅紅的武功造詣。
這早已在玉龍心目中,但封神無忌內功的造詣竟然已到這般境界,可是在他的意料之外,他當然明白封神無忌是有心賣弄,好讓他也知道厲害。
他也明白封神無忌不會對紅紅怎樣,但一定要迫到紅紅自動罷手。
他只希望紅紅很快明白,別再浪費氣力,可是紅紅令他很失望。
紅紅就是那種硬性子,心髙氣傲,旣然一心要將封神無忌擊倒,就是能夠將封神無忌迫離椅子,也不會感到開心的,現在她已經明白將封神無忌擊倒是沒有可能的事,若是連將封神無忌迫離椅子也不能,她是很難嚥得下這口氣的了。
封神無忌完全看出紅紅的心意,他原以為紅紅會知難而退,但看來知道不出手,紅紅一定會瞎纏下去,到筋疲力盡為止。
紅紅雖然不在乎筋疲力盡,他却是提不起這個興趣,尤其在衆目睽睽之下。
他接連閃退攻來了三十劍,終於笑問:「到現在你還不明白?」
「明白什麼?」紅紅雙刀隨即又砍出。
「你是絕不可能將我迫離椅子的。」封神無忌笑笑。「所以你最好還是收起雙刀。」
「你叫我收起便收起,你以為你是什麼?」紅紅雙刀更狂的。
封神無忌無可奈何的把頭一搖,終於出手,屈指連彈,都正中刀鋒上,將紅紅手中雙刀彈得往上疾揚起來,兩縷指風隨即刀下彈入,正中紅紅雙手的手腕上。
紅紅雙手手腕立時一陣麻木,雙刀脫手墮下,封神無忌同時間屈指彈在刀鋒上,將那兩把柳葉刀彈得風車般一轉,插向紅紅腰間的刀鞘內。
紅紅不由得呆在當塲,她雖然任性子,但這個地步也明白雙方武功的距離太遠,再拚下去也只有出醜。
封神無忌再問:「你現在明白了?」
紅紅偏開臉,不理會封神無忌,玉龍也這才開口:「江湖上傳說大元國師本領非凡,果然不簡單。」
封神無忌若無其事的稍理衣衫。「你絕對是一個聰明人。」
「一個人沒有幾分小聰明是絕不會公然與九幫十八會作對的。」
「你知道我在打什麼主意?」封神無忌接問。
「無論你在打九幫十八會什麼主意,對我都只是有利無害。」
「你明白我要對付的只是九幫十八會。」封神無忌笑了笑。「我若是能夠在這裏解決九幫十八會,你會用什麼方法表示你的謝意?」
「沒有了九幫十八會,江湖上一片平靜,已經達到了你的願望,還需要我怎樣做?」
「人總是貪心的。」封神無忌接問:「有什麼辦法可以令江湖人完全消失?」
「沒有辦法。」玉龍淡然一笑。「江湖人永不會消失,但可以有變化。」
「你的意思是將對我們有害的江湖人變成無礙的江湖人?」
「這並不是一件難事,你已經在幹着了。」玉龍不像在說笑。
封神無忌也顯然不明白,只是奇怪的看着玉龍。
「紅紅在那兒遇上你的?」
「賭坊——」封神無忌雙眉乍展。「你是說多開設一些賭坊之類的地方?」
不等玉龍表示意見,他經已喑暗點頭。「很多人沉迷於賭坊,那也是江湖人爭奪的一種玩意,可是我仍然有些不明白。」
玉龍接問:「方才你與紅紅在幹什麼?」
「打賭——」封神無忌豁然大悟。「人性好賭,賭坊是勝負所在。」
「乾脆說人性好賭就是了。」玉龍移步轉到船舷紅紅的身旁。
紅紅看着他。「你在提醒那個老怪物怎樣去對付江湖人?」
「一種比較溫和的手段。」玉龍歎了一口氣。「但對付追來的九幫十八會他一定不會那麼溫和的。」
「都是我不好。」紅紅搖着頭。「有什麼可以令他改變主意?」
「沒有的了。」玉龍眼神有些迷惘。「九幫十八會曾經跟他們過不去,他所以南下原就是要對付他們的,你也不用難過,就是你不說,他始終也會發覺事情可以在這裏解决。」
「那你的意思是……」
「憑我們的武功,連對付他也成問題,只要他一聲令下,我們那條船便會被火藥摧毀,大海中能夠生存的機會你以為有多少?」
紅紅垂下頭,玉龍歎喟着。「也許九幫十八會的人吉人天相——」
「你也不希望你的爹爹他們有損傷的。」
「這個當然。」玉龍這是否心裏話,當然只有他自己明白。
封神無忌也沒有再說什麼,這個人雖然有時候會忘形,但大多數時間很冷靜。
九條船也就在這種氣氛下繼續駛向九幫十八會收藏財富的所在。
玉龍一夥已沒有選擇的餘地。
□ □ □
武老大他們並不知道玉龍等人的遭遇,盡所能向目的地進發,他們雖然知道不容易追上,只希望在玉龍進行發掘的時候趕到去,否則天空海闊,也不知到何處追尋。
大家都有一種沉鬱的感覺,武老大也不例外,雖然他已經决定放棄幫會,但看見各人那樣子,想到這數十年的幫會生涯,難免很感慨。
唯一與他有些話說的只是秦正器,也只有秦正器令他感覺好一些。
當然,鳳棲梧與武小倩是比較輕鬆的兩個,小倩因為玉龍無疑難過了好些時間,但在鳳棲梧的開解下,心情亦逐漸轉好。
鳳棲梧博聞强記,亦頗懂得說話的技巧,再加上小倩對他的印象本來就已很不錯,與他相處下來當然只有更開心。
對於追踪玉龍,鳳棲梧當然沒有更好的意見,茫茫大海中,人顯得那麼渺小,沒有遇上風浪,已經感覺萬幸,更休說其他了。
他們也沒有再理會宋堅,在這種環境下宋堅根本不可能再有什麼表示。
事實宋堅也很少出現在甲板上,好像他這種人又怎會做一些完全沒有作用的事情。
他的心情事實也不好,封神無忌沒有再派人跟他連絡,令他不由得胡思亂想起來。
儘管他可以不做沒有作用的事情,却不能抑壓着不去胡思亂想。
封神無忌到底在打什麼主意,他實在不明白。
武老大沒有他想得那麼多,他甚至不知道封神無忌已插手這件事。
船行的方向並沒有錯誤,地圖上那些島嶼陸續在他們眼前出現,到了第七天頭上,他們終於看見如七星伴月的目的地。
與之同時他們看見了玉龍那條船。
發現了目的地,除了秦正器、武老大、鳳棲梧、小倩,九幫十八會的所有人全都湧上甲板。
鳳棲梧、小倩、秦正器,在大家都平靜下來才移步上去,武老大是最後出現的一個。
宋堅左顧右盼,却沒有其他船隻的踪影,看見武老大走近來有些心虛,下意識的開口:「看來,就是那個地方了。」
武老大毫無反應,秦正器正在旁邊,冷冷的接上口:「天下雖大,要找兩個那麼相似的地方並不容易。」
宋堅乾咳一聲。「玉龍的船也不會那麼巧停留在那兒,那絕無疑問是他的船。」
「這個不用說也看得出,大家都不是睜眼瞎子。」秦正器毫不客氣的。
一直以來他都是這種說話態度,宋堅當然明白,可是心虛關係,總覺得有些不同。(未完?十一)
升起烟花訊號 發現元兵包圍
「我們也許應該繞到島的另一邊。」宋堅沒話找話說,企圖掩飾內心的不安。
秦正器隨即接上口:「到那邊還是一樣,他們在島上居高臨下,怎會看不見。」
宋堅如夢初覺的,嘟喃着:「對啊,他們老遠便應該看見我們接近,爲什麼不避開?」
「天曉得他們在幹什麼?」秦正器連聲冷笑。「若是他們在發掘那批財富,才沒空理會我們。」
「他們跑得了?」宋堅搖頭。「九幫十八會這麼多人在這裏……」
秦正器冷笑。「一盆散沙,人再多也是一樣。」一頓接問:「他們若是現在開船離開,我們怎樣?不追,萬一他們財富已在手,若是追,原來還未到手,豈非廢時失事?」
宋堅聽着以懷疑的目光看着武老大,他實在想聽聽武老大的主意。
武老大還是沒有反應,秦正器却跟着接上話:「還是要追的,除了我們,還有那個知道九幫十八會的財富在那兒?」
宋堅很自然的接上口:「沒有的了,所以情形如果是這樣,我們還是要追下去的。」
他們的船並沒有停下來,說話間,又接近了很多,泊在那邊玉龍的那條船,還是沒有任何異樣,靜靜的泊在那兒。
島上也沒有任何異樣,好像一個人也沒有,這當然是有些奇怪。
武老大不由嘟喃:「除非他們準備伏擊我們,否則多少應該有些反應的。」
秦正器打了一個哈哈。「就是要伏擊我們,也得待我們跑到島上,可是他們怎會有這個胆量?」
「對,他們怎敢這樣做?」宋堅慌忙表示自己的高見,到底是心虛,唯恐沒有反應便引起懷疑。
其他人並沒有表示任何意見,只是看着武老大,這也是他們以前的習慣,先聽武老大的意見。
武老大好像在想着什麼,毫無反應的,秦正器再等一會,忍不住問:「老大,你到底是什麼意思?」
武老大淡然一笑。「大家喜歡怎樣便怎樣。」
「大家都是想聽聽你的意見。」秦正器目光一掃。
並沒有人提出異議,宋堅不由接上口:「旣然大家都是這個意思,老大——」
武老大搖頭。「我已經很久沒有爲大家出主意了,這也是只有兩種選擇,一就是留在海上靜觀其變,一就是上島上一看究竟。」
秦正器接問:「有那一個反對立即到島上看究竟的?」
沒有人作聲,秦正器打了一個「哈哈」。「旣然沒有人反對,我們立即到島上去就是。」
船原就一直向島上進發,沒有人叫停下來,船家當然也不會理會。
大家都是集中在船頭,只看島上有什麼反應,全神貫注,武老大反而移步離開去。
秦正器亦步亦趨,忍不住問:「老大眞的已對幫會提不起興趣?」
「若是連你也不明白我,還有什麼人明白?」武老大反問。
秦正器笑了。「可是在這種環境,總要有一個人替大家拿主意的。」
武老大搖頭。「他們若是反對船往島上去,一定會表示意見的。」
秦正器接問:「老大以爲天下間是否再有幫會存在?」
「有,一定有,只是再沒有大刀會,也再沒有十二連環塢。」武老大歎息。
「大刀會只剩下我一個,我旣然再也提不起興趣,當然不會再存在,可是十二連環塢——」
「你不想再組大刀會是不忍心再看見那些好漢子傷亡,十二連環塢剩下來的全都是好漢子,你以爲我會忍心再看見他們傷亡?」
秦正器又笑了。「可惜我是那種急性子,不能夠停在一個地方太久,否則一定會追隨你歸隱山野林中,退出江湖。」
「到了我那個年紀,也許你再不會這樣說。」
「你眞的老了。」秦正器有些感慨。「再見你我已經有這種感覺,現在越來越强烈。」
「我女兒那麼大了,不能不認老。」武老大目光落在小倩面上,欣慰又感慨的。
小倩隨即在那邊與鳳棲梧走過來。
「爹,那個島只怕有些問題。」
武老大笑問:「一種不安全的感覺?」
小倩點頭,鳳棲梧接上口:「晚輩也有這種感覺,若是能夠作主,一定會先將船停下,着人到島上一看究竟,再作打算。」
武老大笑笑。「在我們接近島上應該有反應,但竟然沒有反應,自然就覺得很有問題。」
鳳棲梧沉吟着。「每當危險接近的時候,晚輩總會有這種感覺。」
武老大沉吟不語,秦正器大笑。「我們這些人聚在一起,有什麼危險應付不來的。」
鳳棲梧說不出來,小倩也只有一句:「他們都是經驗豐富身經百戰的江湖人。」
鳳棲梧不能不承認這是事實,好像這些江湖人,實在沒有什麼危險應付不來的了。
說話間,船已經從大島前面的兩個小島間駛過,那兩個小島並沒有藏着什麼,可是到船從小島間駛過,大島當中升起了一支烟花火炮。
那支烟花火炮在半空中爆開,七彩繽紛,鮮明觸目,就是老遠也看得淸楚。
那些江湖人立時一陣騷動,武老大烟花入眼,面色不由一變,脫口一聲:「蒙古人!」
秦正器面色亦大變,這種烟花在戰塲上他曾經見過,那是在大刀會快將蒙古兵包圍的時候,烟花出現後不久,蒙古軍便四方八面衝殺上前來,之後,大刀會便全軍覆歿,無一倖免。
只有他這個頭兒例外,在他來說這種烟花可以說是印象深刻,刻骨銘心的了。
武老大的印象也是深刻的。
鳳棲梧是第一個行動,身形拔起來,往船上的主桅掠去,手足並用的很快便掠到主桅上。
武老大目光轉動,暴喝:「停船——」
停不能立即停,到船停下來,島上已出現了一排六門紅衣大炮。
大批元兵接出現,武老大看在眼內,仰首大呼:「可有發現?」
鳳棲梧桅上回答:「八條船左右包圍過來。」
武老大目光一閃,再問:「我們離開的機會如何?」
「不可能——」鳳棲梧大皺眉頭。「船上有紅衣大炮。」
小倩這時候已來到鳳棲梧身旁,接一句:「他們早有準備!」
武老大目光一轉到宋堅面上,宋堅一面疑惑的表情,封神無忌的行動無疑是他意料之外。
接觸武老大閃電也似的目光他不由心頭一涼,整個人淸醒過來。
「島上出現的是蒙古人,那八條船當然也是蒙古人的了。」武老大看着宋堅說話。
宋堅一陣心虛。「蒙古人怎會在這兒出現。難道玉龍他們與蒙古人勾結?」
武老大冷笑。「他計劃周詳,根本無須蒙古人幫助,蒙古人從何得知這個秘密,問題只怕是出在我們當中。」
話還未說完,九幫十八會的人已滿懷敵意的左顧右盼,武老大接一聲冷笑。「這個時候才追究可是一點意思也沒有的了。」
秦正器立即問:「老大好像早已知情。」
「早不了多少,也未能夠肯定。」武老大接一聲冷笑:「我看這個人也不大淸楚蒙古人打的是甚麼主意。」
秦正器緊接追問:「到底是那一個?」
「若是肯定,早已說了。」武老大搖頭。「那個人若是一個頂天立地的大丈夫,根本不會這樣做,旣然不是,沒有証據,就是問也不會承認的。」
秦正器暴喝:「就是殺錯了也不能放過這個人。」
武老大又搖頭:「當前之急,是如何應付蒙古人。」
秦正器大喝:「將奸細找出來作人質。」
「蒙古人擺開這陣勢,那裏還理會人質?」武老大大笑。「非我族類,其心必異,這個道理實在簡單,就是有些人竟然不明白。」
宋堅當然感覺到武老大這些話是針對自己而說,就是沒有反應,正如武老大說的,若是有足夠的証據早已把人找出來,旣然沒有,他也根本不需理會。
他唯一不樂的就是武老大「非我族類其心必異」這種話,封神無忌果眞是這個意思,他的生命安全便大成問題。
也就在這時候,島上一聲接一聲炮响,旗鼓處,封神無忌突然出現,氣勢懾人。
他選擇的位置非常有利,旣足以表現他的威勢,又可以淸楚看見武老大等人的動態。
在戰塲上他也是以這種方式出現,大槪是熟讀三國時代留下來的野史,以諸葛武侯爲榜樣。
武老大並不是第一次看見封神無忌,他早已聽說這個人,更就在戰塲上慘敗在這個人手下。
「封神無忌——」他的面色變得更難看。
「這個韃子,我正要爲大刀會的兄弟找他還一個血債。」秦正器更就是咬牙切齒。
九幫十八會的人却是一陣騷動,知道那就是大元的國師封神無忌,他們都難免一陣心怯,封神無忌在戰塲上出了名的心狠手辣,若說一些印象也沒有,是沒有可能的事。
若非看見武老大慘敗在這個人的手下,大刀會全軍覆歿,他們也不會那麼快退縮。
鳳棲梧小倩仍然在主桅上,聽說是封神無忌,兩人亦大出意外。
封神無忌刻意對付江湖人,在江湖上行走的人多少亦有些消息,小倩是武老大的女兒,雖然沒有機會上戰塲,亦從武老大口中聽過這個人的事。
「你可知道這個人?」她悄聲問鳳棲梧。
「江湖上有消息,這個人最討厭江湖人,有意思將江湖人一網打盡。」
「當年在戰塲上,九幫十八會就是被這個人擊得潰不成軍。」
「看來他是從此留意九幫十八會的行動,否則他不會這麼巧在這兒出現。」鳳棲梧歎一口氣,「我們當中果然是有人與他暗中勾結。」
「有可能是我哥哥。」小倩搖頭。「可是他已經穩得那些鐵片,根本不用和封神無忌合作。」
「現在他只怕經已落在封神無忌手上,與封神無忌妥協。」鳳棲梧大胆推測。「強弱懸殊,他沒有選擇的餘地,以他爲人的機靈,妥協並不是沒有可能的事。」
「問題只是那之前是那一個給封神無忌消息。」
「現在已經不是問題了。」
「不錯,以你看,你爹爹會怎樣?」
「這之前他會不惜一戰。」小倩微喟。「我是說在戰塲上之前。」
「只怕他現在願意妥協,封神無忌也未必願意。」鳳棲梧很担心的。「他現在根本沒有條件跟封神無忌談判。」
「以我所知封神無忌,一向自命是一個大丈夫,守信重義,甚有原則。」
「江湖上也是如此傳說,我只是担心在這種強弱懸殊的環境下,他是否仍然會堅持他那些原則。」
「你對這個人認識不多。」
「否則我不會担心。」鳳棲梧歡息一聲。「我却是只能担心。」
「沒有人能夠扭轉這種局勢。」小倩亦不由担心起來,也只是担心。
武老大並沒有考慮到這方面,在他的印象中封神無忌是一個很有原則,可以談判的人,他也已經準備談判的了,在這個時候任何的犠牲他都覺得很沒有意思。
他也相信九幫十八會的其他人一樣希望能夠談,所以並沒有問他們。
封神無忌坐好了,目光才落在武老大面上。「武老大,我們又見面了。」
「當年國師的教訓,姓武的沒歯難忘。」
「戦場無父子,各爲其主,無論發生什麼事都是値得原諒的。」封神無忌拈鬚微笑。「戰場上的事我都差不多忘掉了,你還穩記在心頭。」
「我本來已經忘掉了,看見閣下才又省起來,尤其是閣下這樣子出現,威勢不減當年。」
「你可知道現在已經是大元的天下,已經太平,民衆完全歸順。」
「看來就是這樣了。」
「事實是事實,我以爲你應該接受事實,不會再惹事生非。」封神無忌搖頭。「可是我們竟然在這種情形下再會面。」
「以國師的尊貴,何不留在宫廷内享福?」
「食君之祿,担軍(君)之憂。」封神無忌有些感慨。「我這個年紀也想安享的。」
「江湖上的是非恩怨國師又何必操心?」
「就是你們江湖人給我的印象太深刻。」封神無忌歎着氣。「聽說你們又齊集一起,我便心裏很不安。」
「國師其實得淸楚怎麼一回事。」
「九幫十八會的財富很可觀,用以招兵買馬,又是一股勢力。」封神無忌又歎氣。「大元的兵士久疏戰陣,只怕沒有當年的勇武。」
「那批財富原就是九幫十八會所有,拿回來各得回本身的一份罷了。」武老大搖着頭解釋,這是以前的他不會做的事,他現在做了。
封神無忌一直自以爲知己知彼,是最了解武老大的人,聞言大笑。「武老大是這種人?」
武老大只有苦笑,封神無忌笑接:「大元現在經已一統天下,民心歸順,又何必再動干戈,使生民塗炭?」
「你若是明白,我根本不用解釋,若是不明白,解釋也沒用。」武老大冷冷淡淡的。
封神無忌還是一面笑容。「我就是太明白了,所以根本不用你再作任何解釋。」
「那你準備怎樣對付我們?」
「只要將你們的財富拿掉,你們便需要一段頗長時間才能夠有所作爲,但還是有後顧之憂,要徹底解決。」
「將我們完全殺掉?」武老大笑問。
「這是唯一的解決辦法。」封神無忌搖頭。「這個辦法却無疑殘忍一些。」
「這不是國師平日行事作風。」武老大瞪着封神無忌,他顯然有些了解這個敵人。
封神無忌點頭。「斬盡殺絕一向不是解決敵人的好辦法,那樣做只有加强敵人決死的信心,傳出去,要第二批敵人投降除了用同樣的辦法,沒有其他辦法了,每一個敵人都跟你拚命,除增加傷亡,還有什麼好處?」
「所以國師一直都表現得寬宏大量,所以挾雷霆之勢南下,所向大都是投降的多。」
「若是我殺無赦,勢必苦戰到底,這是孫子兵法上學來的技倆。」
「我明白了。」武老大面色沉下來。「茫茫大海中無論國師怎樣做,消息也不會外洩的。」
「這是事實。」封神無忌陰冷的一笑。「當然,首先還要有這種能力。」
武老大緩緩轉過身子。「大家聽到了,封神無忌準備一擧殺光我們,永絕後患。」
秦正器第一個應道:「那跟他拚了。」
武老大語聲更沉。「强弱懸殊,只怕我們連拚的機會也沒有。」
一個幫會的頭兒嚷起來。「他難道不明白,我們根本不想與他作對。」
「不是不明白,只是要永絕後患。」武老大冷笑。「他始終認爲我們會危害到元朝的安全。」
「我們並沒有這個意思。」
「這要他相信才成。」武老大目光一掃。「有些人却是無須担心的。」
宋堅有意無意接觸武老大的目光,心頭一涼,秦正器即時問武老大:「這是什麼意思?」
武老大笑笑。「你若是明白已經明白了,不明白說你也不明白。」
秦正器竟然有些明白的。「你是說我們當中有奸細?」
武老大點頭。「你以爲封神無忌怎會跟踪到這裏來?」
「到底是那一個,就等我一刀活劈了他。」秦正器目光就像是火炬。
武老大搖頭。「沒有這個人,封神無忌會追踪玉龍或者我們到這兒來的。」一頓轉向封神無忌,語聲再提起來。「玉龍跟你在一起?」
封神無忌笑了笑。「他現在在找那些財富埋藏的正確地方,你那個兒子聰明過人,可是放心,與我並非一條路上的。」
「你們在合作?」
「他不能不跟我合作,否則便只有死路一條。」
「據說你一言九鼎,一諾千金。」
「所以他的生命絕沒有問題,我還答應將九幫十八會的一半財富分給他。」
秦正器冷笑插口。「你沒有徴求九幫十八會的同意,玉龍也並不能代表九幫十八會。」
「今天以後,沒有所謂九幫十八會的了,所以我根本不會再理會。」
「不怕風大閃了舌頭。」秦正器又一聲冷笑。
封神無忌大笑,秦正器接問:「我們當中是不是有你的奸細?」
「沒有更好的稱呼。」封神無忌這是承認了。
「是那一個?」秦正器喝問:「說出來讓我們處置他。」
「武老大也是這個意思?」封神無忌反問。
秦正器目光回到武老大面上,他雖然暴躁,但經過大變已經收歛很多,而無論什麼時候,他心目中始終有武老大的存在。
武老大很冷靜的。「無論他是那一個,現在應回到你身旁了。」
「你不在乎?」
「人各有志,他喜歡怎樣便怎樣。」武老大更加冷淡。「幫會名存實亡,無論那個喜歡跟着你的,我們都不會留他下來。」
幫會中人立時一陣騷動,武老大目光一掃。「還有什麼人喜歡跟他離開,我們也一樣不會阻止的。」
九幫十八會一衆面面相覷,宋堅終於挺身而出,沉着聲:「老大,小弟求的是榮華富貴。」
武老大點頭。「這是好事。」
秦正器面色一轉,照着宋堅。「是你?」
宋堅避開秦正器的目光。「我們走了。」
追隨他的兩個心腹左右上前,面對九幫十八會其餘人等凌厲的目光,不由都垂下頭來。
秦正器一步跨前,已被武老大伸手截下。「讓他走。」
「老大——」秦正器握着拳。
「他喜歡怎樣做便怎樣做,每一個人都有自已的主見。」
「他是幫會的人。」
「已經沒有幫會了。」武老大歎息。
「老大,九幫十八會——」
武老大截住秦正器的話,「大家推擧我做幫會的龍頭大哥,戰場上怎麼回事?」
秦正器垂下頭,九幫十八會的其餘人亦不覺垂下頭。
武老大再問:「還有那一個要走?」
沒有人回答,也沒有人移動脚步,一個九幫十八會的頭兒等了一會忍不住開口。「我們雖然貪生怕死,這種搖尾乞憐,認賊作父的事,是不屑做的。」
說話間宋堅等已然將船旁的一葉小舟放下,一躍而下,向岸那邊划去。
武老大等靜靜的看着,沒有作聲,一直到宋堅等小舟泊岸,還是那樣子,沒有人跟上去。
封神無忌無疑亦有些失望,搖着頭。「武老大,你們那些江湖人看來還很江湖有義氣呢。」
武老大搖頭。「這不是一件好事,現在所作犠牲實在沒有意思。」
封神無忌笑了。「他們是不是考慮到你所說的?」
武老大笑了。「若非這樣,你也不會相信的,你眼中的江湖人應該很江湖。」
封神無忌點頭。「方才我也實在有些担心,若是你們一齊走過來,我應該怎樣。」
「現在你可以採取行動了。」武老大稍理衣衫,束起雙袖。
秦正器等人隨即兵器在手。
宋堅也在這時候來到封神無忌面前:「國師,因爲沒有人接應——」
封神無忌把手一揮。「所有事我完全明白,你不用再作解釋了。」
宋堅目光一轉,再問:「國師眞的準備在這裏解決九幫十八會?」
封神無忌冷冷地回答:「沒有比這裏更適合的地方了,你放心,沒有你的份兒。」
「國師一言九鼎。我沒有什麼放心不下的,否則我也不能夠到這個島上。」
「你沒有想到他們全葬身大海中?」
「沒有,國師不是一向都喜歡用和平的手段對付江湖人?」
「我發覺對你這類江湖人雖然有效,對那些冥頑不靈的完全不起作用,要沒有後顧之憂,只有將他們一網打盡,一個不留。」封神無忌轉注宋堅面上。「你要替他們求情?」
宋堅搖頭。「他們活着對我並無好處。」
「幸好還有玉龍跟你這種江湖人,否則事情怎有這麼容易解決。」封神無忌陣陣得意的。
「玉龍這個人非常狡猾。」
「當然了,否則也不會弄到你們這麼狼狽。」
「我是說這個人如此狡猾,留下來只怕弊多於利。」
「你是建議我把他也殺掉?」
「在國師這只是擧手之勞,日後却可以安枕無憂。」
「我已經跟他講好了口頭協議,你不是敎我要做一個言出無信的小人吧?」
宋堅怔一怔,封神無忌笑接:「我若是這樣做,只怕從今以後你寢食難安。」
宋堅沒有作聲,封神無忌接問:「聽說你跟他有些過節,又曾經敗在他手下。」
宋堅「嘿嘿」一笑。「國師旣然答應在先,當然看國師的決定了,我就是更大的胆子也不敢破壞國師的聲譽,令國師變成一個背信棄義的小人。」
一個聲音也就在這時候傳來。「宋堅,枉作小人了。」
宋堅抬頭望去,只見紅紅從那邊石後轉出來,一面的不屑之色。
玉龍跟着現身。「現在我才認識什麼是卑鄙小人。」
宋堅目光一閃,冷笑一聲:「彼此彼此。」
玉龍傲然仰首向天。「我挑戰九幫十八會,奪取他們的財富,小一點胆識也不能。」
宋堅不能不承認,一時語塞,封神無忌就在這時候插口:「他暗中與我們勾結,出賣九幫十八會,一樣需要頗大的胆識的。」
玉龍怔住,宋堅不由嘿嘿一聲冷笑,紅紅看到這裏,忍不住搖頭。「你們不要再互相攻擊了,這只有令封神無忌更瞧不起你們。」
玉龍宋堅相顧一眼,再看着紅紅,沒有作聲。
「在封神無忌的眼中,你們是同一類人,根本沒有輕重之分。」紅紅眞的是心直口快。「這也難怪,連你自己也瞧不起自己的人,要別人瞧得起你們,是沒有可能的事。」
封神無忌聽着不由失笑,他這樣笑當然就是讃成紅紅的說話。
宋堅聽得這笑聲不禁由心一寒,玉龍亦一樣有這種感覺,目光落在紅紅面上。
紅紅搖着頭接道:「我一直都覺得這一次很好玩,現在完全沒有這種感覺了。也許你們仍然以爲自己這樣做很有趣,可是我只覺得醜惡。」
玉龍怔怔的看着紅紅。
「你令我更失望。」紅紅瞪着玉龍。「我以爲眼看九幫十八會的人進入陷阱,一定會提出警吿,可是你沒有,而且沾沾自喜的。你忘了你爹爹妹妹在船上。」
玉龍只是看着紅紅。
「我不再玩了,你喜歡這樣玩下去你自己玩下去好了。」紅紅抱膝在石上坐下來。
她說的都是心裏話,也眞的以爲玉龍在無可奈何的情形答應與封神無忌合作,到適當的時候便會反擊,在武老大的船隻接近陷阱的時候,祈望玉龍會挺身而出,阻止武老大的船再接近。
玉龍非但並沒有這樣做,接着下來的表現更令她失望,她實在再難以忍受下去。
這完全是玉龍的意料之外。
「我以爲你是喜歡這樣。」玉龍好一會吐出這一句話。
紅紅歎息。「這不是我的喜惡,是你的人格表現,我從來就不會拿爹爹的生死開玩笑。」
玉龍沉默了下去,紅紅目光在海上的大船一轉。「他們若是這樣送命,我不以爲你會覺得好過。」
玉龍笑笑。「你說得太遠了。」
紅紅偏開臉,封神無忌聽得很淸楚,目光一閃,放聲大笑。「我也說紅紅你這個女孩子說得太遠了,今天還未過呢。」
「快要過了,只要另外八條官船圍攏過來,紅衣大炮齊發,能夠活下來的還有多少人?」
語聲一落,紅紅突然一躍而起,往下掠去,一面大呼:「你們還在等什麼,還不趕快駛近來?」
封神無忌沒有阻止,笑笑。「可惜我沒有兒子,否則一定要他娶這個女娃子,她雖然任性,但心地善良淸純可愛。」一頓轉顧玉龍。「我實在不明白,她竟然會喜歡一個你這樣城府深沉的人。」
玉龍很冷淡的應一句:「你若是什麼也明白就不是一個人,是一個神了。」
封神無忌又笑笑。「有些事我還是明白的,你應該在島上發掘九幫十八會的財富的,爲什麼回到這兒來?」
玉龍若無其事的。「這麼熱閙的場面不容錯過。」
「我派了人輪流監視,若是有什麼異動,立即來回報,可是你離開現場,他們怎麼不來吿訴我?」封神無忌沉着聲:「他們並不是死人。」
「國師爲什麼不去一看究竟?」
「若是每一件事都要一看究竟,我那麼多手下要來何用?」封神無忌一頓接問:「你已經殺了他們?」
「我沒有——」
「那是你的人。」封神無忌霍地揮手。
那邊的兩個號角便得吹起,號角聲一响,六門紅衣大炮便會轟向武老大那條船。
號角才擧起,玉龍的人便從石後冒出來,彎刀疾揮,割斷了他們的咽喉。
那些人跟着撲向那六門紅衣大炮,他們顯然早有準備,行動迅速而集中。
封神無忌無疑意外,當機立斷,長身而起,振吭大呼:「開炮——」
只有兩門紅衣大炮來得及發射。
武老大那條船這時候已疾駛向前,一炮落空,一炮正中船頭,轟穿了一個大洞。
幾個立在船頭上的江湖人被震墮海中,懂水性的立即游向岸那邊。
武老大沒有吩咐停船,知道這時候那船停不得,而且要迅速靠岸。
船艙已入水,但仍然能夠駛前,船上九幫十八會的好漢已隨時準備動手,一個個鬥志激昂,武老大亦振奮起來,連聲呼喝指揮。
秦正器忍不住放聲大喝:「到底是武老大的兒子,到頭來還是知所取捨。」
武老大欣慰的也就是這件事。
主桅的鳳棲梧小倩亦一樣大爲振奮,小倩笑中帶淚。「大哥到底沒有令我們失望。」
鳳棲梧亦笑了。「武老大一代英雄,他的兒子怎可能認賊作父。」
說話間,下面已傳來那一衆英雄豪傑的呼喝助威聲,船也就在這種聲音中更加迅速了。
這時候,玉龍的人已然跟紅衣大炮旁邊的元兵展開厮殺,他們絕無疑問都是殺人的好手,那些元兵亦都是驍勇善戰,何况其中還有封神無忌帶來的高手。
封神無忌沒有理會玉龍,身形急掠而出,撲向那些襲擊紅衣大炮的人,他知道若不能夠將武老大那條船在靠近之前擊沉,讓武老大他們有機會搶上小島,一定很麻煩!
到時候包圍前來的八條官船,正所謂投鼠忌器,不敢發炮攻擊,一樣起不了作用。
若是他能夠殺掉一批玉龍的手下,讓陸上的紅衣大炮可以發揮威力,擊沉武老大那條船,就是不能夠做成多大傷亡,也可以一挫武老大的銳氣。
這所以他全力攻擊玉龍那些手下,他一動玉龍也動了。
紅紅一旁看得呆住,看見玉龍掠過,追前急問:「你到底怎樣了?」
「跟他作對也得看看環境,無謂犧牲那非獨對不起自己,更對不起追隨自己的兄弟。」
軍師圍殲失敗 玉龍解救成功
「你不要九幫十八會的寶藏了?」
「這種環境他喜歡怎樣做便怎樣做,若說他會守信我多少還是有些懷疑。」
「我也是這樣說。」
「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呢。」玉龍語聲一落,霍地回頭,袖一揮,拂落了宋堅射來的三枚暗器。
「你沒有聽淸楚我的話?」玉龍冷笑着接問。
「話是這樣說,我還是信任國師。」宋堅暗器繼續射出。「我也已沒有選擇的餘地。」
「你要選擇可以選擇的。」玉龍一面擊下宋堅射來的暗器。
「到底是功名利祿吸引。」宋堅疾撲上前,一柄軟劍抖開,毒蛇般疾擊。
玉龍雙袖飛舞抵擋。「你考慮淸楚的好。」
「彼此——」宋堅冷笑。「你以爲你爹爹會原諒你可就大錯特錯了。」
「我沒有想到他原諒,只是做自己喜歡做的事。」玉龍冷笑。「我是江湖中人。」
「那你眞的夠江湖義氣了。」宋堅冷嘲熱諷的。
「我就是連這一點也沒有考慮。」玉龍大笑。
說話間,兩人出手不停,多年的積怨也同時爆發。
宋堅出手都是毒招,唯恐玉龍不死,玉龍如何看不出來,所以出手也同樣狠辣。
他武功原就在宋堅之上,但這下子担心那些追隨他的手下的安危,分心旁騖,自然沒有多少本領施展得出來,反而落了下風。
宋堅也是看準了這一點,緊纏着玉龍,他的心腹手下也跟着撲上前來,圍攻玉龍。
紅紅又怎會袖手旁觀,一雙柳葉刀飛舞,旁邊殺上,與玉龍聯手對抗。
她的本領無疑是出自名師指點,臨陣的經驗到底不足,當眞是險象環生,玉龍看在眼內,再看那邊封神無忌的情形,知道除非將宋堅等人殺掉,否則是休想過去解救。
他心念一轉,一心對付宋堅,暴喝聲中,一輪急攻,搶佔上風,抽冷子偸襲,擊殺了宋堅的一個手下。
紅紅少了一個對手,自然威猛起來,她也是第一次參加這種場面,興奮之餘,更加落力,居然再十招不到,便砍翻了宋堅的一個手下。
封神無忌那邊完全不理會,一心對付玉龍的手下,以他的武功修爲,又豈是玉龍那些手下所能夠抵擋,片刻不到,已被他擊殺了十多人。
那些都是亡命之徒,並沒有因此退縮,反而激發起滿腔怒火,前仆後繼,撲向封神無忌。
他們的武功雖然沒有封神無忌的好,但一心拚命,三分本領便變了七分,再加上那副兇悍不畏死的表情,對封神無忌多少都有些威脅。
那些官兵正如封神無忌所說,久疏戰陣,幾年下來也享樂慣了,自然是給比下來,他們都不想拚命,看見那些人的對象又是封神無忌,實在不想上前去送死,但封神無忌到底是他們的國師,不上前幫手日後也是性命難保,到底還是硬着頭皮上前去。
封神無忌當然看得出來,突喝一聲:「不盡力者殺無赦!」
這話入耳,那些官兵連忙振奮起來,奮勇向前撲攻。
這一戰當眞是慘戰,封神無忌也感覺到那股慘烈,他外罩的披風已然給砍碎,左肩亦吃了一刀,雖然是輕傷,已令他內心的獸性盡發,出手更狠辣了。
他再殺八人,那些官兵亦殺掉三個,其餘的玉龍的手下並沒有退縮。
封神無忌全力再搏殺一人,大喝:「處理火炮!」
較遠的官兵連忙向紅衣大炮那邊奔回,趕緊處理好火炮,向武老大那條船再發出兩炮。
船這時候已非常接近,兩炮正中,船頭完全破碎,九幫十八會其中兩個走不及的當場喪命。
武老大等人在火炮發動同時已跳下水中,迅速向岸邊游近來。
鳳棲梧小倩也沒有例外。
船終於沉了,武老大等人與之同時上岸,十多個水性不好的隨即身中亂箭,葬身水裏。
武老大等人上岸,那些官兵已沒有機會放箭,趕緊衝上前來。
他們當然抵擋不住這羣江湖人的衝擊,這羣江湖人也前所未有的合作,人人拚命!
武老大連殺多個官兵,迫向封神無忌,鳳棲梧那邊振吭大呼:「懂得火炮的奪取火炮!」
他並沒有疏忽那八條跟着追來的官船,只要奪得火炮,他們便可以阻止官船泊岸,而官船上雖然有火炮,但因爲封神無忌在岸上,對方投鼠忌器,勢必不敢動用。
武老大當然明白鳳棲梧的心意,接喝:「小倩老秦助姓鳳的,去幾個替下玉龍!」
抗元一役他已知道火炮的重要,當時小倩便建議學習使用火炮,所以與玉龍都深懂其中使用之法。
秦正器對火器也是多少有些硏究,火炮下餘生的人對於這種武器當然是特別關注的。
九幫十八會的三個幫會頭兒立即撲向宋堅那邊,這三個人動手,玉龍便抽身出來,紅紅當然跟着他,一齊向火炮那邊撲去。
宋堅想留也留不住,與撲前來的三個幫會頭兒未動手已一陣互駡,一動手可又是捨死忘生。
宋堅已沒有選擇的餘地,那三個幫會頭兒對他恨之刺骨,亦全力施爲。
玉龍鳳棲梧小倩再加上秦正器等九幫十八會的高手要對付那些官兵當然不是一件難事,火炮到手,他們立即裝置火藥。
那八條船很快進入火炮轟擊的範圍,當先一條先吃了一炮,船頭被轟碎,其餘的不由停下來,正如武老大所料,他們雖然列開陣勢,却不敢向岸上轟擊,唯恐傷了封神無忌與那些官兵。
封神無忌也知道必然有這個結果,要抽身對付鳳棲梧等人,武老大已擋在他面前。
「武老大,你居然還敢跟大元帥作對!」封神無忌揮手擊斃玉龍一個手下,以凌厲的目光瞪着武老大。
「好像我們這些江湖人,沒有什麼不敢做的!」武老大就像是一頭突然振奮起來的雄獅,又回復當年的威猛。
「方才你說什麼?」
「我說我們根本無心再在江湖上爭什麼,分掉了財富便各散東西,可是你不相信。」武老大歎一口氣。「弄成這局面的是你。」
「現在你說什麼也可以。」封神無忌冷笑。
「不管怎樣,變成這樣我很高興,我的兒子又回到我身旁,九幫十八會大家團結一起,這是很難得的一回事。」武老大搖頭。「現在你說什麼也沒用的,大家都知道你一心要殺他們,當然只有跟你拚命。」
封神無忌大笑。「你們有資格跟我拚命?」
「不是有沒有資格的問題,只是你非拚不可,你以爲他們會讓你離開?」武老大笑了。「那是他們不要命了。」
封神無忌悶哼一聲:「你們敢跟我動手。」
「不敢也得敢,可是我肯定大家都不敢殺你,否則八條官船一齊炮轟,可不是好玩的。」武老大又笑了。「國師千算萬算,這一次可失算了。」
封神無忌沉默了一會,終於歎一口氣。「我承認做錯了一件事,如果我要一個人變成死人,是無須在那個人面前再顯示自己的地位實力的。」
「不錯,你應該立即下令開炮,將我們那條船轟沉。」武老大笑着。「你甚至不應該選擇這個地方。」
「對,應該選擇大海中,即你們甚至連逃的機會也沒有。」
「現在這種環境,我也一樣不知道如何是好,殺了你,官船勢必炮轟此島,放你走一樣收場,看來唯一解決的途徑就是將你抓起來做人質。」
「好主意——」封神無忌仰天大笑。「你就是有這個意思也不應該說出來的,你應該知道殺一個强敵比俘虜一個强敵容易很多。」
武老大笑了。「我們有這麼多人,用車輪戰術,要消耗國師的內力却並不是一件難事。」
封神無忌呆一呆。「你們都是江湖上有頭有面的高手。」
「在這種地方,守不守江湖規矩又有什麼關係?我相信大家都不會在乎,就是其中有人宣揚出去也不會有多大影响。」
封神無忌又是一呆,這種論調原就是他說的,武老大也來這一着,他還有什麼話好說?
包圍在他身邊的江湖人顯然也覺得武老大這意見可以接受,一個個蓄勢待發,等機會出手。
封神無忌看在眼內,目光一閃再閃,大笑:「中原武林的英雄豪傑我今天算是眞正見識過了。」
武老大接一句:「無論你怎樣說我們也不在乎。」
封神無忌仰天一笑再笑,突喝一聲:「住手——」
這一喝他是聚足了功力,當眞霹靂雷霆一樣,所有在動手厮殺的人都不由停下來。
封神無忌目光一轉回到武老大面上。「今天我們是各有損傷,大家可以說扯平。」
秦正器那邊立時截口一句:「老頭兒害怕了?」
封神無忌冷笑。「我只知道最討厭就是糾纏不淸的麻煩事情。」
秦正器正要接口,武老大已揮手。「這的確很麻煩,這島周圍都是大海,我們殺你,官兵炮轟,就是有命活在島上,要過的也是很麻煩的生活,有些人雖然不在乎,有些人還是在乎的。」
秦正器與九幫十八會的人都不能不承認,武老大歎着氣接下去:「所以這一個遊戲我們到此爲止,解決了財富的問題後,回到中土再變一種形式玩下去。」
封神無忌冷笑。「你們還要回中土去?」
「有些人也許不在乎,有些人還是在乎的,中土雖然已經是元人天下,間中仍不免有樂土。」
武老大這說話無非又說中了大部份人的心意,所以並沒有人提出異議。
封神無忌突有所悟的點點頭。「落葉歸根,這其實並不難明白。」
武老大接上口:「連國師也明白,相信沒有什麼人不明白的了。」
封神無忌目光轉向玉龍:「連你那個寶貝兒子又要回中土去。」
武老大有些感慨的。「任何人都難免有錯,沒有經驗的靑年尤其是,亂世之中財迷心竅的人比比皆是,我們旣然可以放宋堅一條生路,爲什麼不可以原諒他?」
玉龍那邊聽着舒了一口氣,對武老大他實在有一種難以言喩的畏懼。
封神無忌目光回到武老大面上。「當然,何况他阻止我們發炮轟擊,讓你們能夠成功來到這兒。」
武老大搖頭。「最重要的是我已不是江湖人,無須再理會什麼江湖規矩。」
封神無忌大笑。「我看最重要的是他是你的兒子。」
武老大嘟喃着。「無論你說什麼我都不會在乎,在我最重要的是取回財富交還大家,了却責任。」
封神無忌冷哼一聲。「還要各人將財富安然搬回中土,招兵買馬。」
武老大沒有說話,秦正器忍不住一句:「我們若是有這個意思,一定很合作,也不會有宋堅這種人出現。」
封神無忌目光轉向宋堅。「話是宋堅說的了,這樣說對他並沒有好處。」
「怎麼沒有,這樣你便會全力對付我們,姓宋的便可以坐收漁人之利。」秦正器大聲疾呼。
「是這樣?」封神無忌瞪着宋堅。
宋堅不由一陣心虛,他想解釋,一時間却已不知如何說話,封神無忌也是老狐狸的了,看在眼內,心中有數,冷然一笑。
這一笑驚得宋堅由心一寒,脫口一聲:「國師千萬別要聽他們胡說八道。」
封神無忌搖着頭。「我只看出他們這些人對財富之外,完全提不起興趣。」
「他們就是要將財富——」
「住口——」封神無忌在冷笑。「我若是再相信你這種話,枉爲大元的國師了。同樣一件事,第一次上當可以說是疏忽,第二次就是愚蠢的了。」
宋堅心頭虛怯,目光一轉。「國師這是要棄我不顧,違反諾言?」
「你騙我在先,怪不得我,可是你放心,他們在船上不殺你,現在更不會殺你,至於將來那是要看你的造化,會不會再遇上他們,發生衝突。」
宋堅聽着呆在那裏,秦正器看着,冷笑:「這般小人,將來遇上,我是打殺了乾脆。」
玉龍接一句:「莫忘了我的一份。」
秦正器冷笑。「我們還是不要扯在一起的好,你這位武大少爺,嘿嘿——」
玉龍知道他說的是氣話,衆目睽睽之下,也覺得不是味兒,乾笑着別過頭去。
封神無忌看着悶哼一聲:「這就是你們俗語所謂狗咬狗骨。」
武老大冷笑。「我就是不相信你們的族人當中沒有自相殘殺這回事。」
「對外我們卻是同心協力,所以能夠席捲中原,一統天下——」封神無忌立時又意氣風發起來。
武老大無言歎息,封神無忌接問:「武老大,不管你們是否要回中原去,現在你到底在打什麼主意?」
「已經說得很淸楚的了,勞煩國師跟我們一起,一直到中土。」武老大目光一遠。「至於那八條官船,尾隨而來,我們是不會反對的。」
封神無忌嘿嘿冷笑。「我若是不從,你們便一湧而上,一直至我倒下爲止。」
武老大歎一口氣。「國師身居高位,一人之下,享不盡富貴榮華,就是有什麼損傷,也是不好。」
封神無忌又是一聲冷笑。「人說武老大武功高强,想不到心計口才也是不比一般。」
「彼此彼此。」
「我若是就這般答應,是我貪生怕死,武老大旣然一身本領,又何妨賜敎幾招?」
「好啊,我們就一見高下,再作決定。」武老大這句話衝口而出,事實沙場一戰敗倒,他是心有不甘,一直想找一個機會跟封神無忌一見高下。
封神無忌大笑。「這才是武老大——」長身一躍,上了一塊高石。
武老大身形一動,亦掠上那塊高石,隨便一站,便有氣吞河嶽之勢。
那邊玉龍不由衝前五步,隨即被小倩截下。「爹的脾氣你應該淸楚的。」
「我只是……」
「若是不原諒你,爹不會那麼說話的,方才我也有些担心,現在沒有了。」小倩看着他,沉着聲:「以後不會再發生這種事就好了。」
玉龍沒有作聲,在他身旁的紅紅這時候才偸看鳳棲梧一眼。
鳳棲梧好像一直都沒有留意她,可是她目光才轉過來,他的目光亦正好迎上。「玩夠了——」
紅紅吐了吐舌頭。「一些也不好玩。」
「看你好像並沒有這個意思。」
「我還要看武老大跟封神無忌的勝負呢。」
鳳棲梧搖搖頭。「一直以來我都管束你不到,這一次當然也不會例外。」
「那你要怎樣做?」紅紅試探着問。
「你不知道我早便已放棄了。」鳳棲梧很冷淡的。「你喜歡怎樣做便怎樣做。」
紅紅又吐了吐舌頭。「這一次眞的生氣了。」
鳳棲梧微喟。「以前也許會,現在是不會的了,武老前輩方才的話給我很多啓示。」
紅紅想了想。「我不明白。」
「人是會成長的,你明白的時候一定會明白,不明白就是怎樣說也沒用。」
紅紅當然是不明白,也沒有再想下去,目光轉回武老大與封神無忌那邊。「他們還是那麼站着,一些也不好看。」
小倩忍不住接上一句:「只有跑江湖耍雜技的才好看。」
「你以爲我不知道他們都是內家高手,現在蓄勢待發,一發不可收拾?」
小倩一怔,紅紅笑接:「你不能不承認他們這樣呆對着實在不好看。」
小倩無可奈何的點頭。鳳棲梧旁邊伸手輕拍她的肩膀。「不用緊張,他們是不會出事的。」
小倩歎息。「有些事有時是會出人意外的,他們太緊張了。」
封神無忌一人之下,當然愛惜生命,武老大也無意以生死來定勝負,可是兩人絕無疑問都很重視這一戰,必定盡力以赴,問題有時就出在這裏。
鳳棲梧當然明白小倩担心的是什麼,也知道怎樣說也沒用。
就在這時候他們聽到了一陣淸脆的頭頸響聲。
這響聲是從封神無忌身上發出來,他的身子並沒有移動,甚至連眉毛也沒有一揚,只是體內的骨頭在响,就像是鞭炮响。
武老大聽着雙眉疾揚。「江洲溫家失傳的『一串鞭』內功原來流落到關外。」
封神無忌骨响過後吐了一口氣才應一聲:「武老大果然見識廣博。」
「人說國師對中原文物至有研究,果然不錯。」武老大回以這句話。
封神無忌搖頭。「中原文物博大深遠可惜你們的民性很不好,互相殘殺,不可終日。」
武老大淡然一笑。「這是人性,當然漢人也有漢人的劣根性,世代不變,到今時今日,我無話可說,希望你們這一羣外來的人不會受影响,雖然變成了元人天下,這天下也得到眞正的太平。」
「武老大不愧是九幫十八會之首,非常的胸襟,絕不是一般可比。」
「這是廢話——」武老大仰首向天。「我只是對現存的人性已深感失望。」
封神無忌想了想。「我現在也有些担心了。」
「担心你們的人也受到我們影响,逐漸變成了我們的人一樣。」
「這不是白担心的。」封神無忌忽然笑起來。「可惜到頭來只怕還是白担心,無以改變。」
「你只是一個人。」武老大點頭。「我也是,很多事明知道可能會發生,還是無力阻止。」
封神無忌笑着。「所以我們還是先担心我們的勝負。」
「這只是一已的榮辱。」
「我還是悉力以赴,你最好不要令我太失望。」封神無忌雙掌緩緩擧起來,鞭炮也似的骨响聲又傳來。
武老大看着。「你是一個眞正的武人,可惜人在官場,難免官腔十足。」
「這並不影响我們的一戰。」封神無忌雙掌逐漸轉動起來,鞭炮聲响不絕。
武老大看出他已隨時準備出手,一雙掌也終於抬起來,却是一聲响也沒有,是那麼平靜,聲勢上已然弱了封神無忌很多。
小倩玉龍却沒有這種感覺,在他們的心目中,武老大最可怕的就是這樣子,他一直不是這樣沉默的人,只有在全力出擊的時候。
這與封神無忌恰好相反,封神無忌一直以來都是那麼的平淡,就是殺人的時候也不會虛張聲勢,他一向自比三國的諸葛孔明。
第一個出手的是封神無忌,果然是雷霆萬鈞之勢,叱喝連聲,鞭炮連响,就像是一連串密放的轟天雷,要將武老大轟成粉碎。
那剎那只有幾個眞正的高手才看出他到底攻出了多少拳掌脚,聲勢當然是奪人。
武老大沒有給嚇倒,拳脚展開,內力亦透出來,周圍就像是多了一層綿密的繩網,將攻來的拳脚彈開,「綿裏勁」的功力練到他這個地步的人實在罕見。
小倩看在眼內,面上不由露出了笑容,鳳棲梧顯然很意外,嘟喃一聲:「想不到——」
小倩聽着一笑。「他本來是剛強一類,一直都練不好家傳的綿裏勁。」
「家傳的——」鳳棲梧一怔。「我以爲見剛猛一派。」
「那完全是體形性格影响,連家父也有這種錯覺,認爲適合練剛猛的武功。」小倩忽然一聲歎息。「大變之後他對人性失望,就像變了另一個人,想不到反而令他練成了家傳的絕技。」
「世事的變化有時實在令人很意外,」鳳棲梧一向都相信這句話。
他意外,封神無忌也意外,封神無忌也是以爲武老大走的是剛猛一類,而據傳,天下武功至剛至烈乃是少林金剛,其次便是溫家一串鞭,所以他自信硬碰下來自己是穩操勝券。
他早已調查淸楚武老大並非少林弟子。
武老大高大威猛的形像也令他發生錯覺,得來的資料亦是武老大一向以剛猛取勝。
只要能夠將武老大在衆人面前擊倒他便已心滿意足。
事實武老大是一個練武天才,再加上形格影响,即使改練剛勁一類的武功也一樣不比一般。
連他也一直都沒有想到他非獨可以練家傳的「綿裏勁」,而且更有突破。
若非脾氣變得那麼陰柔,他是完全提不起興趣練陰柔的武功,若非接近退隱的階段,日理萬機他也根本無暇再練其他的武功。
他修練「綿裏勁」只是閒着無聊,用來打發時間,也不以爲會用得着。
連與封神無忌過招的心態也沒有,他很自然的便考慮到以新練的綿裏勁來應付,若是以他以前性格,早已硬拚硬,狠狠的拚一場了。
正所謂有意栽花花不發,無心插柳柳成蔭,武老大怎也想不到竟然練成了「綿裏勁」,又這麼快便派上用場。
旁觀的人難免是有些失望,他們原是以爲看到一場轟轟烈烈,激厲無比的惡戰,那知道只是封神無忌一邊的聲勢猛烈,而出手的結果就像是泥牛入海的,完全沒有激烈的反應。
封神無忌意外之餘,當然也很失望,他那種感覺就像是擊在一片虛無中,完全不着力,沒有擊在實質上的感覺。
他很想與武老大拳脚接觸,那知道武老大的拳脚就像是裹着什麼,在接觸前便已滑開,而且將他的內力牽引開去,化作虛無。
他失望之下當然非常沒趣,心情也逐漸變得煩燥起來,內力也消耗得更多。
鞭炮响聲更密,若是眞的鞭炮,武老大只怕已被炸成遍體像傷,封神無忌的目光此時亦有如烈火般。
武老大完全沒有這回事的,氣定神閒,「綿裏勁」的內功施展至極限,整個身子也彷彿變成了一團充滿彈性的棉花,雖然在原地也一樣彈性十足。
封神無忌終於發了眞怒,他不是担心能否將武老大擊倒,而且担心這樣下去會如何出醜。
這些本來他可以說從來沒有這樣生氣過,「一串鞭」也因爲他動怒發揮至盡,這種武功原就是越狂猛越激烈越好。
天地間那就像是風雲變色,內力差一點的人都被封神無忌的呼喝聲震得失魂落魄。
表面上看來封神無忌就像是佔盡上風,大部份人都有這種感覺。
鳳棲梧却在這時候嘟喃一聲:「封神無忌要敗了。」
「那是令尊在讓着他。」鳳棲梧搖搖頭。
小倩微喟。「人總會變的。」
「我看他在想辦法讓封神無忌舒服的下台。」鳳棲梧沉吟。「否則他應該還擊的。」
「你看出他有還擊的機會?」
「有兩次,可是他都沒有乘隙搶進,一次可能是不覺,接連兩次是有意的了。」
小倩佩服的看着鳳棲梧,他也被封神無忌的呼喝聲震得心神有些恍惚,實在看不透兩人的出手。
鳳棲梧也沒有說錯,武老大的確是那種心情,他的確有兩次機會可以搶進去,但他却知道那一來必定擊傷封神無忌,而接着的結果難免再硬拚幾招,以受傷的封神無忌必然不是他對手,而綿裏勁一發之下,難免將封神無忌一傷再傷。
之後會是什麼局面他不能推測得到,只是以封神無忌國師的身份,若是重傷倒下,不難嚥不下那口氣,如此一來,後果不堪設想。
他無意要封神無忌當衆出醜,知道穩操勝券他已經心滿意足,他的心態無疑已改變很多,不再是以前遇敵必殺的武老大了。
也因爲這種心態他才成功練成了「綿裏勁」。
現在他在等第三個機會,他也有了應付的好辦法,只是不知道是否有效。
封神無忌一串鞭的內功並非一放到底,綿綿不絕,一直到內力衰竭爲止,就像那燃燒的鞭炮,一串燒罷再來一串,,一串緊接一串。
他的內功無疑造詣深厚,一串燒罷幾乎立即便能夠再來一串,這「幾乎立即」之間也就是有了空隙,只是這空隙刹那便補回。
當然他的內力也有一定的消耗,所以這空隙也越離越大,武老大要抓住的就是這空隙。
封神無忌當然也知道這空隙,所以身形變化每到一串鞭的內力用盡的時候便一轉,靈活而又恰到好處的將那個空隙彌補起來。
一切在他是那麼自然,多年下來他根本已沒有考慮到那空隙的出現,事實在他連燒三串鞭仍然不倒下的對手到現在還是武老大一個。
他一心只想迅速擊倒武老大,空隙的問題便疏忽過去,武老大的不再退讓當然也是令他疏忽的一個因素,他並沒有考慮到武老大在抓那空隙,到他發現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
這已是他第七次施放一串鞭,這一串鞭炮燒來當然已沒有第六串的長久,這長短之間的分別並沒有那麼明顯,第七串放盡與第八串開始施放之間空隙也一樣與之前並沒有太大的分別。
武老大這等高手却是分辨得出來,他要抓住的也正就是這稍縱即逝、短促非常的空隙。
累積之前的經驗,他已經情楚知道封神無忌的一串鞭什麼情形之下放盡,
緊抓住那刹那的空隙,一衝而入。
那刹那的空隙也正就是封神無忌收拳再擊出的空隙,他的拳頭才擊出小半,武老大的手便到了,看似要與封神無忌的拳頭相撞,却毫無影响。
武老大綿裏勁的內功已聚在手上,就像是綿綿密密的棉絮,束住了封神無忌的拳頭。
封神無忌那剎那知道不好,拳頭上的內力完全施發不出來,要掙脫又掙脫不出,武老大那綿裏勁的內力雖然不能夠抵消他的内力,卻令他的內力發不出來。
他的身形仍然在移動,內力循環不息,就是發不出體外,那種感受當然不舒服。
武老大的綿裏勁也發揮至盡,身形保持一定的靈活,與封神無忌周旋到底。
旁人看來,這就像短兵相接,兇險之極,不由目不轉睛,唯恐一個疏神便看不到其中變化。
小倩不由緊張起來,也不由自主的抓住了鳳棲梧的臂膀。「他們拚上了。」
鳳棲梧搖頭。「只是令尊抓住了機會,現在只看封神無忌的反應。」
「什麼反應?」
「他們都是不能夠敗倒的,若是各退一步,和氣收場,大家都算有一個交待,平分秋色,這無疑也是令尊的主意,封神無忌若是不願妥協,硬拚下去,那就是兩敗倶傷的結果了。」
他說得聲低,旁邊玉龍仍然聽得淸楚,有些懷疑的一句:「家父的內力造詣——」
鳳棲梧截住了他的話。「也許在封神無忌之上。但一番善意便得吃虧許多,封神無忌若是存心拚下去,當然是佔盡上風。」
玉龍忽然一笑。「人說你見識武功都不是一般可比,有機會總要好好的見識一番。」
「好啊——」紅紅旁邊插上口。「難得在這裏遇上,索性在這裏好了。」
鳳棲梧冷冷的看她一眼。「在你的眼中沒有平靜這回事?」
紅紅回一句。「平靜有什麼好處?」
小倩目光轉落在紅紅面上。「我現在明白什麼叫做身在福中不知福了。」
紅紅居然聽得出小倩在說她。「日子過得太平淡不覺得悶,太沒有意思。」
鳳棲梧伸手輕拍小倩。「她若是明白不用你說,不明白,就你怎樣說也沒用的。」
紅紅瞪了鳳棲梧一眼。「你們你一言我一語的,是存心對付我了?」
鳳棲梧沒有理會她,回望封神無忌武老大,看見二人仍然在身形不住的變化,不由擔心起來。
紅紅的目光也隨着轉去,看着嘟喃一聲:「一些也不好看。」
她再看便要嚷出來,封神無忌心情在這種不大舒服的狀態下無疑最聽不得挑撥的說話,紅紅一嚷,後果不堪設想。
鳳棲梧早已顧慮到,即時出手,封住了紅紅的兩處穴道,出其不意,出手又迅速,非獨紅紅意料不到,就是玉龍小倩也覺得突然。
他們呆一呆之下,紅紅已被鳳棲梧封住了穴道,正好倒向玉龍那邊,玉龍很自然的伸手扶住,正要問,鳳棲梧已開口:「她不是小孩子,也不是立什麼壞心腸,却是心直口快,不知道在什麼時候說什麼話。」
玉龍不能不同意,封神無忌有意將九帮十八會一網打盡,也就是紅紅的無意提示。
紅紅瞄着眼說不岀話來,轉顧玉龍,玉龍只好若無其事的,小倩隨即一句:「你別要生氣,鳳大哥是爲了大局設想。」
紅紅目光又轉向玉龍,小倩跟着又一句:「你不用多心,我大哥若是動手解你的穴道,我們便連他的穴道也封上,省得麻煩。」
她當然看出玉龍對紅紅有意,唯恐玉龍難做,先說了這番話,也知道紅紅直腸子。有了這番話便不會怪責到玉龍頭上。
紅紅果然不出所料,目光立即轉到小倩面上,氣憤債的,小倩却笑了。「你對我生氣沒用的,又不是我封上你的穴道。」
鳳棲梧沒有理會,只是看着在惡鬥的封神無忌與武老大,一口眞氣提起來,準備應付突來的變化。
武老大、封神無忌對峙已實在太長時間了。
封神無忌對形勢當然淸楚,但心高氣傲,一心要擊倒武老大之威,並沒有老慮到武老大是九帮十八會之首,也是一樣不能夠當衆被擊倒。
武老大到底忍不住一句;「國師好深厚的內力。」
封神無忌悶哼着:「九帮十八會之首也果然是名不虛傳。」
武老大笑笑:「幸好我練了綿裏勁,否則如何敵得住一串鞭。」
「未必柔能制剛——」封神無忌冷笑。「這實在大出我意料之外,武老大所練的竟然是如此陰柔的武功。」
武老大淡然一笑:「無意江湖的人當然練無意江湖的武功。」
封神無忌心頭一動,武老大一再强調這一點,他若是聽不出實在是沒有可能,武老大看出他的眼神變化,接一句:「再下去大家都沒有好處。」
封神無忌冷笑:「沒有好處就是好處」語聲一落,一聲長嘯,一串鞭再放,身形却是往後退。
武老大立時明白,內功一收,一個身形亦同時倒退,同時發出了一聲長嘯。
兩人倒退七步,同時往上拔起來,半空中雙拳一擊,發出了轟天動地的一聲霹靂。
這一擧看來驚心動魄,在武老大封神無忌都只是有一個好看的交代,以兩人的功力,這一擧不致於引起任何損傷,而必然是旗鼓相當的收場。
明眼人其實不難看得出來,武老大以綿裏勁佔盡上風,沒有可能由以柔制剛一變而硬碰硬。封神無忌被制於綿裏勁也沒有可能一下子脫出來,棄一串鞭不用突然聚全力一擊。
他無疑已放棄再鬥下去,武老大那句話已令他有一種委曲求存的感覺,那刹那他突然考慮到武老大的身份,實在不容易說出那樣的一句話,所以那刹那他實在有一種姑且放武老大一馬的感覺。
就是這種感覺令他心滿意足,無意再拚下去,當然他也知道再接下去會有什麼結果。
他這邊一串鞭一收,那邊武老大立即感覺到,亦收回綿裏勁,然後與封神無忌不約而同的攻出了那一招。
明眼人只得一個鳳棲梧,在他身旁的玉龍小倩當然亦已很明白,其他人都是怔怔的看着。
「國師果然好本領,領敎了。」武老大這話說了等如沒有說。
「武老大也是好身手——」封神無忌這句答也是很虛泛。
聽他們兩人這一對一答,當然是難分勝負,這也正就是他們要傳遞的訊息。
鳳棲梧小倩玉龍不由都鬆一口氣,玉龍隨即解開了紅紅被封的穴道,紅紅當然知道是什麼結果,心裏雖然生氣,但多少也已明白鳳棲梧的心意只是瞪着鳳棲梧,沒有再作聲。
武老大封神無忌也沒有再說什麼,各自去打點,九帮十八會的人部份淸理現場,部份去島中心發掘那些財寶。
這片刻惡戰也竟已死了三十多人,重傷的更倍於此數,紅紅心裏原是有些不服,但看見那些死傷者的屍體俱血肉分離的傷勢,亦不由偏過頭去。
「再下去你知道會有多少人變成這樣?」鳳棲梧歎着氣:「有些可以任性而爲,有些却是萬萬不可,想淸楚會有什麼後果。」
紅紅沒有回答,鳳棲梧也沒有再說下去,他相信紅紅若是仍然不明白,多說也沒用。
小倩聽着不主由句(不由自主一句):「有一個你這樣的親人無論什麼人都應該心滿意足的了。」
紅紅看她,又看看鳳棲梧,目光最後回到她面上:「你喜歡他直說便是,什麼人不什麼人的。」
小倩怔一怔,實在想不到紅紅這樣說話,俏臉隨即紅起來。
紅紅看在眼內:「別吿訴我不喜歡他,這個人到現在還未成家立室,雖然粗心大意,還是好的。」
小倩不由自主一句:「你說到那兒去了。」
「好啊,你再說這種話,看我下一件要做的事是不是拆散你們的好姻緣。」
小倩不敢再作聲,紅紅看在眼內失笑起來,鳳棲梧看着搖搖頭:「那有這種人?」
「你說什麼?」紅紅瞪着鳳棲梧。「你以爲我不敢做?」
這一次,連鳳棲梧也不敢作聲了,他到底淸楚這個小表妹,使起性子來,眞是什麼話也說得出口,他雖然不怕,却怕小倩難爲情,更怕小倩因此而有些避忌,從此不與他會面。
考慮到這裏他才突然省悟到他不是有些喜歡小倩,是很喜歡的了。
小倩也立即感覺到,看看鳳棲梧,垂下頭,紅紅看得很淸楚,大笑起來。「原來眞的是這回事。」
她笑時來很漂亮,玉龍早已感覺到,這下子更呆了眼睛,一直到紅紅發覺。
「你在瞧什麼?」紅紅隨口問。
「你笑着很漂亮。」玉龍這句話衝口而出。
紅紅呆一呆,然後她突然發現鳳棲梧小倩以一種奇怪的眼神看着她與玉龍,然後她突然省起了什麼的,一張臉亦紅起來。
無論這四個人以後會是什麼關係,在現在他們無疑都是快樂的。
那批財富也就在島中的一個山洞內,掩飾得很好,但以那麼多的人力亦不難發掘出來,地圖上事實亦已有詳細的說明。
九帮十八會也就當衆將自己的一份財富領回,封神無忌至此不能不相信武老大的說話,也明白當年的一戰九帮十八會的確未盡全力,明白武老大的無意江湖,心灰意冷。
他當然隨同各人回中土,因爲他與九帮十八會的人在一起,那些官兵只好遙遙跟着,不敢採取什麼行動。
船靠岸,九帮十八會的人帶着自己的一份財富匆匆離開,走在最後的是武老大同鳳棲梧、玉龍、小倩、紅紅、秦正器六人,這六人都沒有什麼表示。
對武老大的將十二連環塢部份財富分給追隨自己的手下,玉龍只有衷心感激,那份內疚當然也更深,所以他並沒有離開。
武老大、秦正器到這個時候,當然已徹底失望,對重組帮會毫無興趣,九帮十八會的表現簡直令他們寒心,連這些曾經在江湖上打滾多年的江湖人表現得尙且如此的不江湖,他們又還有什麼指望?
鳳棲梧小倩很明白他們的心態,也沒有說什麼安慰他們,只因爲他們很淸楚說什麼也沒用的了。
宋堅也沒有留下,他已經淸楚自己在封神無忌心目中的地位,拿回自己一份財富,也就乾脆找一個地方安頓下來,安享餘年。
封神無忌也沒有理會宋堅,在他來說,這個人已完全沒有利用的價値,最令他開心的當然就是再無須分心理會這些江湖人,可以舒舒服服回京城做他的大國師。
連武老大這種人也起不了作用,其他的所謂江湖人當然不用放在心上。
他不知道將來的江湖會有什麼變化,却已可以肯定在他有生之年都已不用再爲這些事煩惱,這已經足夠。
所以他並沒有再吩咐那些官兵什麼,免却無謂的傷亡,對於那些要過舒服日子的江湖人,他覺得沒有必要去阻止。
過舒服日子並不是罪過。
對江湖人他自然從新估計,當然,他不能不承認武老大秦正器等都是眞正的江湖人,這種眞正的江湖人却是那麼少,何况已起不了多大作用。
那種失落的心態也足以令這種眞正的江湖人再無意江湖,封神無忌相信這一次再沒有看錯。
(全文完)
7649715 中华武侠小说群 貓大俠校,15/6/2024
这篇口语化比较严重。一字未改,按原连载校对,有个别明显错漏用()标注了。 |
评分
-
1
查看全部评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