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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Swordman790106

[连载] 高皋《腊鼓》(即《血雨三式》)连载(已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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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昨天 15:3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七章  兄妹情可断 夫妻义更深

  他们先后走到院中,莫寒梅左手持箫,右手仗剑,深深吸入一口长气道:“舒兄请赐招。”
  舒文照摘下长剑道:“少湖主是客人,你就不必客气了。”
  莫寒梅道了一声“有僭”,长剑一颤,缓缓平胸刺出。
  剑箫双绝果然盛名不虚,这平胸一剑,就暗含无穷变化。
  而且他左手的洞萧反藏肘后,究竟会使出何等招式,也令人不得不暗生戒心。
  舒文照怀抱长剑,迎风挺立,对于莫寒梅这含蕴无穷变化的剑招,视同未睹一般。
  当年在开东群雄争夺百败秘笈之时,舒文照只不过初学乍练,可以说还上不了台盘,莫寒梅不信在如此短促的时间,他的武功竟会超过自己。
  然而,他这一剑刺出,竟找不出对方的半点破绽,舒文照像一座雄山,像一座金城,不是他所能撼动的。
  而且舒文照虽是抱着长剑,卓然静立,但他剑指乾位,脚踏离火,这分明是一个进击的招式,莫寒梅的思想极为敏捷,却想不出如何才能破解。
  现在莫寒梅傻了,他几乎不敢相信眼前的舒文照,就是当年的穷书生。
  自然,攻防都有不利,这一剑再也刺不出去了。
  无法攻敌,先求自保,这是极为自然的反应。
  但,不待他收回长剑,忽然晶芒耀眼,剑气弥空,两声脆响传来,他被震得连退数步。
  他在惊魂乍定之后,发觉他的手中有着异样的感觉,及流目一瞥,敢情长剑只留下一截剑柄,宝箫也只剩下半只。
  他栽了,一招接触,剑箫全毁,他不只是栽了,而是败得十分之惨。
  剑箫双绝莫寒梅,功力深厚,艺业不凡,在年青一代之中,几乎很难找到一个对手,因而养成一种骄狂自大,目无余子的性格。
  骄狂自大之人,最难承受失败,现在莫寒梅剑萧全毁,他那剑箫双绝的名号,将除名江湖。
  他无法承受这严重的挫败,生趣也因之而告消失。在一声凄厉的悲嚎之后,他忽然以断箫向自己的天灵盖砸去。
  舒文照大吃一惊,脚下一挪,快如闪电,以无可比拟的速度,一把扣着莫寒梅的腕脉。
  “你这样算什么?土可杀不可辱,放手!”
  “不,在下并无侮辱兄台之意,只是想进几句良言罢了,胜败是兵家的常事,在刀光上舐血的朋友,无论功力多高,也难保终身不败,大丈夫应该提得起,放得下,阁下一代人杰,为什么气度如此之小呢?”
  舒文照放下莫寒梅的手腕,飘身后退五尺。
  他知道莫寒梅是聪明人,聪明人应该一点即透。
  果然,莫寒梅在呆了一阵之后,忽然弃掉断箫;由怀中取出一卷大布道:“好,在下欠你一条命,今后必有一报,这是在下取得的百败秘笈,请舒兄过目。”
  舒文照接过百败秘笈,随手交给韦娃,然后微微一笑道:“咱们是老朋友了,莫兄何不到里面坐坐。”
  莫寒梅道:“兄弟已是阶下之囚了,舒兄何须客套。”
  舒文照道:“别这么说,拙荆伤了贵湖天罡杀手,在下十分过意不去,如果莫兄能够谅解,在下愿意交你这个朋友。”
  莫寒梅一怔道:“此话当真?”
  舒文照道:“舒某决无虚言,莫兄尽管放心。”
  语音一顿,回头对齐飞燕说道:“飞燕,叫人摆酒,我要为与莫兄订交庆祝一番。”
  齐飞燕嫣然一笑道:“这叫做不打不相识,莫兄请。”
  她随即吩咐摆酒,并叫白妲将太湖的振宇堂主司马霜及十七名金刚一起带来。
  当司马霜到达后厅之际,他的神色不由一呆。
  他想不到少湖主会孤身来此,并且杯酒联欢,作了飞燕别墅的座上客人。
  “少湖主,属下无能……”
  “不必说了,你带着他们先回去,禀告湖主就说我与舒少侠已订生死之交,今次太湖与飞云帮已是一家人了。”
  “是,属下告退。”
  待司马霜等离去之后,舒文照等才重新进食。
  此时韦娃忽然对莫寒梅道:“莫大哥!你拥有百败秘笈已经不少时日了,总该可以习得三招两式吧,适才与文照过招,你为什么不使它出来?”
  莫寒梅苦涩的一笑道:“说起来十分惭愧,愚兄半招也没有习会。”
  韦娃道:“为什么?”
  莫寒梅道:“因为愚兄不识梵文。”
  舒文照道:“什么?识不识梵文与学晋百败武功有什么相干?”
  莫寒梅瞅着舒文照满面惑然之色道:“你怎么啦?舒兄弟,难道你不知道百败秘笈是用梵文写的?”
  舒文照道:“自然不是,啊,韦娃,快拿来让我瞧瞧。”
  由于适才的过程极为紧张,韦娃还未瞧过它的内容,她只觉得那几页秘笈确是原物而已。
  她将秘笈交给舒文照,由数量上看,这是秘笈前面的三分之一。
  封面上题着“百败秘笈”分毫不差,及翻开内容瞧一瞧,舒文照呆了,它果然洋洋洒洒写着满纸梵文。
  “黎明即起,洒扫庭除,要内外整洁,既昏便息,关锁门户……”
  齐飞燕道:“怎么啦?文照,难道梵文写的是孔夫子治家格言?”
  舒文照道:“不错,我跟先父习过梵文,这上面写的正是这些。”
  韦娃接过秘笈反复瞧看,发觉这几页火布确是原物。
  火布可以防火,但不能抗拒刀剑利器,她记得第三页的一角有伤痕,现在伤痕宛然,足以证明原物不假。
  莫寒梅显得十分不安的道:“舒兄弟,请你相信我,我夺得的是就是这个。”
  舒文照面色一整道:“大哥勿须不安,这的确就是原来的百败秘笈。”
  韦娃道:“可是,文照,它为什么会变成梵文?”
  舒文照道:“当日你不是会烧过它么?火布无法烧掉,却变掉了它的字迹。”
  韦娃恍然大道:“我明白了,这必然是百败祖师的安排。”
  莫寒梅讶然道:“弟妹必是在火焚秘笈之时,原字迹在高热中之中隐去,看来,一饮一啄莫非前定,贪婪者只不过惹来满身烦恼而已。”
  舒文照道:“百败秘笈的原文,小弟业已记熟,大哥如果想学,咱们可以互相研究。”
  莫寒梅道:“多谢兄弟,不过愚兄不想学习百败武功了。”
  舒文照一怔道:“为什么?大哥。”
  莫寒梅傲然一笑道:“剑箫双绝名满江湖,除了败在兄弟你手里,放眼天下,还没有人敢瞧不起愚兄,何况天下武卫同源,愚兄只要将本门武功再作潜心研究,自不难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舒文照道:“大哥见解超人,小弟倒不好勉强你了。”
  他们正说话之间,蓝莺忽然引来一名太湖的部属道:“禀院主,这位是来自太湖,要见莫少湖主。”
  齐飞燕哦了一声:“请坐。”
  那人并未理会齐飞燕,只是对莫寒梅一礼道:“禀少湖主,湖主命你立刻返回总舵。”
  莫寒梅:“有什么事如此着急?”
  那人道:“这个属下就不知道了,不过湖主的命令十分严厉,要少湖主返总舵,不得有半点耽搁。”
  舒文照道:“湖中必然有事,大哥的确不宜耽搁,好在来日方长,改天小弟夫妇当到太湖去拜候大哥。”
  莫寒梅道:“好,兄弟,咱们一言为定,愚兄就此告辞。”
  舒文照道:“大哥请。”
  他们夫妇三人一直送出一里之外,才互道珍重依依而别。
  在返回别墅的途中,齐飞燕若有所思的一言未发,及至进入后堂,她忽然双眉一扬说道:“不对。”
  舒文照道:“有什么不对?”
  齐飞燕道:“太湖来人的神态有点不对。”
  舒文照道:“哦,你瞧出什么不对来了?”
  韦娃道:“他分明瞧到咱们跟莫少湖主欢若平生的在谈笑,他就应想到对咱们不礼貌,也等于对他的少湖主不礼貌。”
  舒文照道:“这个我倒没有注意,他什么地方不貌了?”
  韦娃撇撇嘴道:“你们男人总是这么粗心大意的,难道你就没有瞧见姐姐叫请坐,他连理都不理?”
  舒文照道:“原来是这个,我当然瞧见了,太湖此次伤亡颇重,自然会影响他的心情,我认为这算不了什么。”
  齐飞燕道:“但愿我是多虑。”
  韦娃道:“这不是多虑,我毁了太湖的三十六天罡杀手,只怕很难获得莫湖主的谅解,我看咱们与莫大哥再见之时,只怕会敌友难分了。”
  舒文照哈哈一笑道:“你们女人就是这么小心眼,瞎多心,莫湖主的度量要是如此之小,他如何能够威慑黑道,领袖群伦?”
  韦娃撇撇嘴道:“姐姐你听,我只说他粗心大意,他就编排咱们小心眼,瞎多心许多不是,你说咱们能不能饶他?”
  齐飞燕微微一笑道:“女人的心眼的确是小了一点,他并没有说错。”
  韦娃道:“可是这也不能一概而论,譬如……”
  她语言未落,忽然瞧见花见羞匆匆奔来,未完的话只得咽了回去。齐飞燕也瞧到花见羞神色有异,因而询问道:“花楼主,出了什么事?”
  花见羞道:“禀院主,帮主有令要调咱们回去。”
  齐飞燕愕然,说道:“谁说的?命令呢?”
  花见羞道:“是尚分坛主说的,他正在前厅求见。”
  齐飞燕哼了一声道:“近日咱们与太湖兵戎相见,他却在一旁隔岸观火,连人影也瞧他不到,我正要问问他这个分坛主在做些什么,好,你传他进来。”
  花见羞道:“是。”
  待花见羞傅进尚小斌,他却神色自若的抱拳一礼道:“属下参见院主。”
  齐飞燕冷冷道:“尚分坛主如此多礼,本座倒有点担当不起,请问今日大驾光临,究竟有什么指教?”
  尚小斌双手一垂道:“属下近日奉帮主飞鸽传书,全力侦察那神秘帮派的行动,疏失之处,教请院主多多原谅。”
  齐飞燕面色稍霁,说道:“可会查出什么来了?”
  尚小斌道:“属下正要禀报院主,该神秘帮派已有不少来到金陵,看情形,此时已是风雨欲来之劳,不久可能会有惊人的变故。”
  齐飞燕道:“你看他们是不是要去对付太湖的?”
  尚小斌道:“这个属下就不知道了,不过本帮未尝不是他们下手的对象。”
  齐飞燕道:“说的也是,你还有什么事?”
  尚小斌由怀中取出一张便笺道:“是今早接到的飞鸽传书,请院主过目。”
  齐飞燕接过便笺一瞧道:“这是为什么?难道,他不明白神秘帮派已经进军金陵?”
  尚小斌道:“属下以飞鸽传书,向帮主报告金陵目前的形势,帮主仍要将十名金披风,及花楼主带来的凤院高手调回,依属下推断,总坛或许是发生了什么变故。”
  齐飞燕略作沉思道:“好吧,花楼主,你去通知他们,除了二十四婢,其余之人便即刻返回总坛。”
  语音一顿,回顾白妲道:“用我的口气修书一封,询问帮主总坛究竟发生了什么变故。”
  白妲道:“小婢遵命。”
  尚小斌瞅着白妲的背影阴森森冷笑一声,然后面色一整说道:“院主如无别事,属下就此告辞了。”
  齐飞燕道:“你走吧,但对神秘帮派的行动,随时向我报告。”
  尚小斌道:“是。”
  身形一转,迳自快步离去。
  待尚小斌去远,韦娃缓缓道:“姐姐!此事只怕颇有蹊跷。”
  齐飞燕道:“什么事?”
  韦娃道:“本帮高手如云,无论发生何等大之事,决不会差了在金陵的这点人手。”
  齐飞燕道:“有道理!”
  韦娃道:“如若总坛当真需要支援,对咱们三人何以只字未提?”
  齐飞燕答道:“不错,我也在感到奇怪。”
  韦娃道:“适才尚分坛主瞅着白妲的背影冷笑,我看此人可能大有问题!”
  齐飞燕呆了一呆忽然大怒道:“姓尚的如果暗中捣鬼,我要叫他生死两难。”
  韦娃幽幽一叹道:“如若他得到帮主的支持,咱们就对他无可奈何了。”
  齐飞燕对她与飞云帮主齐飞龙兄妹之问的感情,原是深信不疑的,这点坚定不移的信心,此时却已动摇起来。
  纵然如此,她依然相信齐飞龙纵有不满,也不过一时之忿而已,兄妹情深,当不至弄得难以收拾。
  舒文照安慰她道:“韦娃只不过猜测罢了,咱们先不要庸人自扰,当务之急是怎样防范那神秘帮派。”
  齐飞燕道:“你相信那神秘帮派是冲着咱们来的?”
  舒文照道:“这不是信与不信,事实上他们正是冲着咱们来的。”
  齐飞燕道:“你何以如此肯定?”
  舒文照道:“这很简单,咱们杀了太湖的天罡杀手,并且要莫少湖主以秘笈换人,江湖传言如风,此事自然瞒不过那神秘帮派。”
  齐飞燕道:“我明白,百败秘笈既为咱们所得,神秘帮派自然要找咱们了。”
  韦娃道:“纵然咱们并未回收百败秘笈,那神秘帮派 是不会放过咱们的。”
  齐飞燕道:“这是为了什么?”
  韦娃道:“姐姐忘记我是那帮派的叛徒了。”
  齐飞燕道:“你不说我当真忘了,妹妹既出身那神秘帮派,必然对他们有所了解。”
  韦娃道:“说来很惭愧,我在那神秘帮派之内长大,但对他们却所知有限。”
  齐飞燕道:“你知道多少说多少,也好使咱们了解一点敌情。”
  韦娃道:“我是西路总管常姥姥的属下,住在迪化城外克达山的一个深谷之中,咱们这一路除了总管,还有三娃,七翠,十九带,全是二十上下年岁的少女。”
  齐飞燕道:“你们既称西路,必然还有东路,南路及北路了。”
  韦娃道:“也许是的,但没有人敢问,常姥姥除了帮主二字外,其他什么也不说。”
  齐飞燕道:“你就知道这些?”
  韦娃道:“是的。”
  齐飞燕道:“你是几岁加入那神秘帮派的?”
  韦娃道:“大约三岁吧,咱们三娃七翠十九带全是孤儿,由常姥姥进深谷,抚育,教养。”
  齐飞燕道:“她一人怎能兼顾如此多的孩子?”
  韦娃道:“自然还有别的女人,只不过那些女人后来一一失踪,是生是死就不得而知了。”
  齐飞燕道:“你们的武功是常姥姥教的?”
  韦娃道:“还有几名蒙面男女,待教会咱们武功后,他们也全部离去。”
  齐飞燕道:“你们对外界果真全无接触?”
  韦娃道:“不,如是全无接触,咱们就不可能遇在一起了。”
  齐飞燕道:“由平常接触之人,总可以瞧出一点蛛丝马迹呀。”
  韦娃道:“所谓接触,只是奉命杀人,或作些伤天害理的坏事罢了,这些对了解他们并无帮助的。”
  齐飞燕错愕半响说道:“如此严密的组织,其中必有能者,咱们难然不惧,却一点也大意不得的。”
  于是,立即吩咐白妲派人入城打探,并加强别墅的戒备,以防意外的突击。
  一幌数日,除了侦知神秘帮派已大量涌入金陵,莫愁湖畔的宁静,依然一如昔日。
  这天晌午时分,齐飞燕收到一封飞鸽传书,及拆开书信一瞧,不禁面色一变。
  韦娃道:“姐姐,是总坛来的?”
  齐飞燕道:“帮主亲笔?”
  韦娃道:“说些什么?”
  齐飞燕一手将书信递给韦娃道:“你来瞧。”
  韦娃展开信笺,舒文照也走过来就她手中瞧看,他们一瞧之下两人同时一呆。
  韦娃哼了一声道:“帮主要将文照逐出飞云帮,并限期要咱们返回鄱阳,哼,他真是在白日做梦。”
  齐飞燕道:“我看其中别有原因,多半又是尚小斌在从中使坏。”
  韦娃道:“尚小斌使坏是必然的,如果帮主能够坦荡无私,不要心存邪念,又怎么会听姓尚的呢?”
  齐飞燕一怔道:“妹妹,听你话中有话,快说,这是什么原因?”
  韦娃气愤愤的道:“在你们离开鄱阳之后,令兄曾经多次向我纠缠……”
  接着她将经过全盘托出,最后双目如电,盯着齐飞燕道:“我与文照加入飞云帮原是迫不得已之事,帮主既是逐出文照,咱们夫妇也好恢复自由之身,只是姐姐照顾之情无由得报,看来只好俟诸异日了。”
  齐飞燕道:“你说什么?妹子,别忘了我也是文照的妻子,夫妇同命,风雨同舟,无论祸福也该有我一份,你怎么将我当做外人了!”
  韦娃道:“小妹怎敢将姐姐当做外人,只是你们是亲兄妹,骨肉相连……”
  齐飞燕不容她再说下去,哼了一声道:“兄妹虽亲,但兄妹总不能守着过一辈子,女人嘛,只有丈夫才是终身的依靠,终身的寄托。妹子,我将一切都交给他了,要生要死,他都不能将我甩到一边。”
  韦娃长长一吁道:“好吧,姐姐你说,咱们现在该怎么办?”
  齐飞燕道:“让我写信给家兄作最后一次的努力,他如果还念兄妹之情,就得听我的,否则咱们一起脱离飞云帮,海阔天空,天下如此之大,何处不可以安身立命,开创基业?”
  韦娃道:“好吧。”
  齐飞燕立即写了一封长函,坦然说明她已嫁给舒文照,今后夫唱妇随,生死不渝,再说韦娃心如金石,是不可能动摇的,天下女人多如过江之鲫,何必非韦娃不可,最后还请齐飞龙顾念兄妹之情,以及她为飞云帮所建立的功绩,否则她只好脱离飞云帮,随着舒文照浪迹江湖了。
  这篇文情并茂的长函以飞鸽传书之后,竟如石沉大海,而他们的处境却是日趋危急。
  江湖传言,百败秘笈已为舒文照夫妇三人所收回,他们已成为众矢之的。
  太湖为报失败之辱,已邀集天下黑道魔头,准备洗雪前耻,讨还公道。
  神秘帮派的大批人手,已向金陵集结,飞燕别墅的左近时常有神秘人物出现,看情形,一场大规模的进攻似乎难以避免了。
  这些不利的消息,像密云不雨的气候,它笼罩着整个金陵,使人们的神色蒙上一层阴影,心头也充满着忧愁和惊惧。
  自然,它的箭头是指向飞燕别墅的,舒文照夫妇才是他们的猎物。
  但低沉的气压,决不会只有飞燕别墅的人才会感到难受,城门失火,多半会殃及池鱼。
  因而,金陵的人们个个在惶悚着,不安着。
  这天傍晚时分,舒文照夫妇在大厅之上闲聊。
  “飞燕,风云日紧,咱们似乎不应该就这么等着。”
  “咱们走到那里别人也不会放过的,倒不如以逸待劳,等侍他们前来进攻。”
  “可是飞燕别墅是一个四战之地,无险可守。”
  “我知道,一旦点燃战火,飞燕别墅将难以保全,不过,我是想在未来的一战之中,咱们当可以力歼强敌,扬威立万,那时再建飞燕别墅,就无人再敢正眼一顾了。”
  “但咱们人数过少……”
  “这不要紧,二十六婢(原来二十四婢,加上倩儿娉儿,)已习会三招百败剑法,按说咱们应该立于不败之地,哦,妹子,你看二十六婢是否已可一战?”
  敢情二十六婢的剑法是韦娃负责传授的,齐飞燕才有此一问。
  韦娃道:“她们都很聪明,也肯用功,不只三招剑法均已熟练,姐姐所教授的‘天龙十阵法’也已能灵活运转,威力惊人。”
  舒文照道:“很好,咱们不妨牛刀小试,找几个倒霉的试试她们的功力。”
  齐飞燕点点头道:“白妲。”
  白妲应声道:“小婢在。”
  齐飞燕道:“传话下去,从现在开始,凡是接近本别墅十丈以内之人,杀!”
  白妲道:“遵命。”
  齐飞燕道:“文照,你与韦妹子出去走走,看能不能找几个活口问问。”
  舒文照拉着韦娃道:“好的,韦娃,咱们走。”
  倩儿娉儿道:“公子,咱们也去。”
  舒文照道:“好。”
  别墅四遇种植的是杨柳与桃林,绿柳红桃,相映成趣,在那浓荫之下散步,迎风披襟,其乐陶然。
  只不过此时那绿柳红桃之间,却危机隐伏,暗含着无比的杀机,纵然是胆大包天之人,只怕也不敢轻身一试。

  ※  ※  ※
  舒文照一领儒衫,潇洒脱俗,韦娃红衣,袅娜多姿,这一双仙露明珠般的璧人,如果置身市尘之上,不知要慕煞多少路人。
  他们带着一对明眸皓齿,俏丽动人的丫头,越桃林,出柳荫,迳向胜棋楼缓步走去。
  此时韦娃忽然悄声道:“文照,你看到没有?咱们别墅的四周全都有人!”
  舒文照道:“瞧到了,倩儿娉儿,那边有四个,你们去试试。”
  倩儿娉儿道:“小婢遵命。”
  韦娃道:“最好能留活口,咱们需要知道一点敌情。”
  倩儿道:“是。”
  那四人是在一座土丘之上,居高临下,监视着通往飞燕别墅的几条通路。
  他们原是坐着的,当倩儿姊妹踏上土丘之时,他们一起站了起来。
  这四人一身劲装,黑帕蒙面,每人抱着一柄长刀,只要一眼瞧去,就能断定他们不是什么信男善女。
  倩儿姊妹在他们身前五步处立下脚步,这四人忽然身形一幌将她们园了起来。
  其中一名口音苍老的大汉道:“两位姑娘看上了咱们那两人?快说。”
  另一人哈哈一笑道:“咱们四人皆是能手,任何一人都不会叫你们失望的。”
  倩儿摘下长剑,冷冷道:“死在临头,居然还敢口角春风,娉儿,上。”
  话落招出,剑光急闪,迳向口音苍老之人刺去。
  这一剑不是气势如虹,出招之快,也如电光石火一般。
  口音苍老的大汉原已提神防范,而且手握长刀,随时都可以挥出。
  但寒芒一闪,剑锋已迫眉睫,他虽是长刀在手。却来不及出招招架。
  所幸他的反应够快,点足弹身,急退三尺,只不过毫厘之差,就几乎送上一颗大好头颅。
  他逃过了一剑,他的同伴却没有逃过,一阵剧痛传来,臂膀带着鲜血,为土丘添上一片恐怖的色彩。
  此人活该倒楣,竟这么莫名其妙的送上一条手臂。
  他的确有点莫名其妙,因为他竟然想不到倩儿的长剑会拐弯,像天外来鸿一般,让他中了一记头彩。
  丢掉一条臂膀算不了什么,更糟的是倩儿吐指如风,一连制住他几处穴道。
  其实他也不必后悔,因为那口音苍老的大汉并没有当真逃掉。
  只见彩袖飞舞,人影若矢,跟着血光崩现,土丘上再度掉下一条臂膀。
  倩儿不偏不依,依样葫芦,也将那人制住。
  自然,娉儿也没有闲着,另两名蒙面大汉已像木雕泥塑一般的动弹不得。
  倩儿姊妹牛刀小试,就已制住四名蒙面大汉,她们收起长剑,相视一笑,然后再瞧看她们的猎物。
  “娉儿,摘下他们的面巾,瞧瞧他们是怎样一副德性。”
  “是,姊姊。”
  娉儿拾起一截枯枝,向一名蒙面大汉的面上挑去。
  “啊,姊姊,他……死了!”
  此人的确死了,口角流着黄水,腥臭之味触鼻欲呕。
  娉儿再瞧其他三人,不幸得很,竟没有一个是活的。
  “这般人好刁恶,怎么办?姊姊,咱们如何向公子交差?”
  “这是他们自己要死,公子不会怪咱们的。”
  她们将实情回复,舒文照的确没有责怪,只不过他的眉头却皱了起来。
  “失败就要付出生命,好一个毒恶的组织,韦娃,你看咱们还要不要试?”
  “要试,被人监视总是不大好过,来一次清除也是好的。”
  别墅四遇的监视者共有二十八个,经过他们一阵扫荡,片刻之间就已一个不存,清除的目的达到了,却未能得到一个活口。
  舒文照叹息一声说道:“我一直认为贪生怕死是人性的弱点,想不到世问不怕死的竟是如此之多!”
  韦娃撇撇嘴道:“亏得你还是读圣贤书的,难道你就不知道死有轻如鸿毛,重如泰山之别?他们这算什么?简直浪掷生命,那里像万物之灵!”
  舒文照微微一笑道:“好厉害的一张小嘴,我说不过你了,走,咱们回去找飞燕研究一个对策才是。”
  当齐飞燕听到他们的叙述之后,也为之神色一呆,这位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女中丈夫,此时也不由将眉峰皱了起来。
  “文照,咱们碰到一群可怕的敌人,看来此地是待不下去了,咱们必须迁地为营。”
  一个人无论功力多高,总是血肉之躯。精力是有限的,如果碰到一群悍不畏死的疯子,前仆后继,杀不胜杀,一旦精力消耗过甚,后果不堪设想,迁地为营,的确是明智之攀。
  因而舒文照:“对,咱们不能坐在这里等人家攻击,咱们今晚就走,给他一个出其不意。”
  齐飞燕韦娃都同意今晚就走,叫白妲转知二十五婢,限天黑前做好撤离准备。

  ※  ※  ※
  天有不测风云,日问还是朗朗乾坤,夜晚却已是月黑风高,乌云堆满了整个天宇!
  此等夜色,对舒文照等撤离十分有利,也许天佑善人,老天爷也帮他们一把。
  他们的目标是云南野人山,因为百败秘笈上说真正的百败武功是藏在那儿,不管真假,他们必须到野人山瞧瞧。
  再说,他们已成为众矢之的,无论黑白两道都不会放过他们,远赴边塞,也可以暂避风头。
  他们准备先到上海,由水路搭船至广西再沿海道直趋云南,这项计划是正确的,走水道至少可以掩蔽行藏。
  但……
  “飞燕,你听,这是什么声音?”
  “是鼓声,这般时辰,为何会有人击鼓?”
  “我看此事颇有蹊跷,八成是对咱们来的。”
  “你为什么如此推断?”
  舒文照的确只是推断,他并不确定鼓声当真是冲着他们来的。
  谁知娃却长长一叹道:“文照有说错,这充满杀的猎鼓,的确是为咱们而来”
  齐飞燕道:“什么猎鼓?”
  韦娃道:“西南边区盛行猎鼓,围猎之时,人们多以鼓声传递消息,及振奋人心,听那击豉者的手法,与西南猎鼓手法一致,它如此逼近咱们的别墅,自然是冲着咱们来的了。”
  齐飞燕道:“走,咱们出去瞧瞧。”
  他们出去瞧看,只不过刚刚走到前庭,一名丫环忽然奔进来道:“禀院主,敌人在用火箭攻击咱们。”
  此人语音未落,另一名丫环匆匆奔来道:“禀院主,左厢起火。”
  齐飞燕勃然大怒道:“好毒恶的手段,娉儿,传令下去,所有的人手在门前集合,咱们现在冲出去。”
  此时飞燕别墅已冒起几处火焰,天空的火箭仍在继被续飞舞,显然,敌人是要将飞燕别墅烧成火海,让舒文照丧生在火海之中。
  这是一记极端歹毒的绝招,纵然烧不死他们,至少会迫他们出来。
  现在天色是如此之黑,敌人潜伏在黑暗里,他们却在火光照耀下,身形这般鲜明,岂不正是弩箭暗器袭击的最佳目标?
  不错,当他们聚集在门前广场上时,弩箭暗器就像飞蝗一般的射了过来。
  人在慌乱之时,往往会造成许多错误,他们原该想到的,结果却中了敌人的道儿。
  齐飞燕究竟见多识广,当弩箭剧空之际,她已经想到处境的险恶,于是她指着右面较为接近的桃林道:“向右侧冲。”
  敌人久经策划,她想到的敌人自然也会想到。
  桃林有绊索,伏弩,再加上林外的敌人施冷箭,他们因而遭到更不幸的噩运!
  好在他们每一个都具有一身极高的功力,虽然有些伤亡,但绝大多数都冲了出去。
  此时天色若墨,风雨凄厉,他们瞧不出来了多少敌人,只觉得敌人像潮水一般的涌来。
  惊人的屠杀,疯狂的恶斗,在黯无天日的黑夜中无情的进行,厉烈的惨嘹之声,听来更是扣人心弦。
  这一场殊死恶门,舒文照等显然落了下风,因为一开始他们就中了敌人的计算,心理上已经失去了的平衡!
  何况敌人如此之多,真个杀不胜杀,如不及早脱离战场,后果将不堪设想。
  于是他们尽力的冲,杀开一条血路,向黑暗中落荒而逃。
  由于夜色太黑,在混乱中彼此无法相顾,原是一个坚强的整体,此时已弄得四分五裂了。

  ※  ※  ※
  龙都,是金陵之南约莫七十余里的一个镇集,此处地形起伏,有山有水,是一个不太规则的丘陵地带。
  在龙都左近,一处荒烟蔓草的山区,有一个久绝香火的破庙。
  这天傍晚时分,一位背着包裹及长剑的青衣姑娘向破庙匆匆奔来,她停身破庙之前,轻轻吁出一口长气。
  这位姑娘眉目如画,风华绝俗,只不过她那眉宇之间,却蒙着一些砍不断,理还乱的愁丝。
  她向破庙打量一眼,莲步轻移,缓缓走进庙门。
  “啊,是公子……”
  她走进庙门,忽然发出一声惊呼,因为夕阳余晖正斜斜照射在一名盘膝而坐的蓝衫少年身上,这位少年正是她的主人。
  蓝衫少年睁开双目,一丝喜悦在他的面颊上一掠而过,然后轻轻一咳:“倩儿,是你,她们呢?”
  原来那蓝衫少年是舒文照,后来的青衣姑娘是他的俏丫倩儿!
  倩儿没有回答舒文照的问话,却面带惊容的奔过来道:“公子受了伤,快让我瞧瞧。”
  舒文照的确受了伤,右胸之上现出一片血溃。
  他却苦涩的一笑道:“我不要紧,你先说她们怎样了?”
  倩儿道:“不知道,小婢这一路之上并没有发现她们,后来我查觉走错了方向,待回去找,几乎落入他们的魔掌。”
  舒文照道:“你是说那些魔嵬子还在追捕咱们?”
  倩儿道:“是的,看情形,两位夫人,必无恙,他们得不到百败秘笈,自然不肯甘休。”
  舒文照叹道:“但愿上苍保佑她们吧。”
  倩儿道:“吉人自有天相,公子不必替她们担忧,目前最要紧的是治好公子的伤势再说。”
  舒文照道:“我右胸中了一箭,伤势并不太重,只是箭上有毒,咱们却没有疗毒的药物。”
  倩儿急得花容失色道:“公子,快,我扶你到镇上去找医生。”
  舒文照道:“不,这个千万使不得,那般魔徒既然在追捕咱们,上镇去找医生,岂不要引鬼上门。”
  倩儿道:“那怎么办呢?公子!”
  舒文照道:“不必着急,我已将剧毒逼入右臂,只是不能妄动真力而已,用不着找医生,我会慢慢将它逼出体外的。”
  倩儿道:“那要多久,如果那些恶人找到了咱们呢?”
  舒文照道:“现在管不了那么多,只好走一步算一步了。”
  语音一顿,接道:“倩儿,你身上有没有带着银子?”
  倩儿道:“有,我在赵家大院挣的全带在身上,公子,你要多少?”
  舒文照向她的包裹瞥了一眼道:“我身上分文未带,可是咱们往后……”
  倩儿道:“不必担心,公子,我带的银票很多,足够咱们两人过一辈子的。”
  咱们两人过一辈子,这算甚么话?
  其实她是形容银两很多,好叫舒文照安心,一时说溜了嘴,事后才发觉话有语病。
  她的俏脸儿一片羞红,映着晚霞的光辉,显得迷人已极。
  只可惜舒文照并未听出她的话病,也没有瞧到那迷人的娇羞,他只是瞧门外的落霞,淡淡道:“我想买点疗伤的药,还买点吃的。”
  倩儿道:“好,让我去。”
  舒文照摇摇头道:“这儿没有纸笔,无法写出处方,再说龙都距金陵不远,你去我有点放心不下!”
  倩儿道:“公子去就能放心么?”
  舒文照道:“我很少行走江湖,认识我的必然不多,飞燕及二十四婢的名头太响了,你去很可能使人怀疑。”
  倩儿道:“公子说的虽然有理,可是你的伤……”
  舒文照道:“我只不用真力,伤势还不至于妨碍行动,你放心吧。”
  于是倩儿取出一叠银票交给舒文照道:“公子带着这个,你可快去快回。”
  舒文照道:“我知道。”
  他接过银票,换了一件长衫,立即向龙都镇走去。
  他自幼饱读诗书,也会涉猎医理想不到第一次用上的却是自己。
  在药店配好了外敷内服的药,然后到一家饮食店买食物,一阵惊心动魄的谈论,恰于此时飘进他的耳鼓。
  “黄大哥,这消息可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了,如此重大之事,我怎会骗你。”
  “听说那齐飞燕功力通玄,二十四婢全都具有一流的身手,她们竟会遭人暗算,实在使人难以相信。”
  “你忘记明枪易躲,暗箭难防的古训了,那般蒙面怪人是在半夜里用火攻的,使她们措手不及罢了”
  “齐飞燕可会遭到毒手?”
  “没有,有人瞧到只有二十四婢留下两具尸体,蒙面人连死带伤却有十七八个之多。”
  “那齐飞燕不是打羸了么?”
  “如果蒙面人只有三五十个,齐飞燕的确赢了。”
  “听黄大哥的口吻,蒙面人一定来得很多了?”
  “不错,听说参与这次暗袭的不下两百,其中还有太湖的高手参加。”
  “那……他们如此对付齐飞燕,究竟为了甚么?”
  “听说为了百败秘笈。”
  “蒙面人得手了?”
  “大概没有。”
  “你怎么知道?”
  “蒙面人及太湖组成了庞大的追捕队,分成若干小组,以金陵作中心,向全国南北十三省全面追捕,如果他们得手了,怎会这样。”
  “说的也是。”
  够了,能够听到这些,舒文照对敌我双方的形势,已有一些了解,遗憾的是不明白齐飞燕韦娃等现在身在何处?
  这一点当然不会被不相干的人所知,否则蒙面人何须费如此大的手脚。
  他匆匆离开了饮食店,并购买了几套成衣,才赶回破之中。
  倩儿远远就迎着道:“公子,真急死我了,为甚么去了这么久?”
  舒文照将听来的消息告知倩儿,然后长长一叹:“龙都镇太过接近金陵,此地咱们不能再待下去,倩儿,你说咱们该怎么办?”
  倩儿道:“咱们去滇西。”
  舒文照道:“去滇西?咱们不管飞燕她们了?”
  倩儿道:“我想两位夫人如是找不到公子,她们也会去滇西的,因为咱们原定的目标本来就是去滇西。”
  舒文照道:“可是我不放心她们。”
  倩儿道:“公子毒伤未愈,不能妄动真力,只能盼望夫人她们来找咱们,咱们却不宜去找她们的,所以小婢认为只有去滇西才能早日与她们会合。”
  舒文照点头一叹道:“看来只好如此了。”
  倩儿道:“快吃东西吧,公子,吃饱了我好替你敷药。”
  于是他们开始进餐,然后倩儿替他敷药。
  经过一夜调息,舒文照的伤势颇有进步,当东方曙光微现之时,他们就离开了那个破庙。
  此时舒文照扮成游学士子,倩儿改扮为一个书童,经合肥向武汉奔去。
  这一路之上他们是同房而眠,同桌而餐,因为倩儿每晚要为舒文照换药,而且他也无法使用真力,倩儿也放心不下。
  也许这位姑娘在赵家大院学了一套,对侍候男人有她独到之处。
  舒文照有箭伤,内有剧毒,虽然他还支持得住,但此种痛苦仍不是常人所能忍受的。
  幸有这一位柔若春水,温柔体贴的姑娘时时在照愿着他,否则这等苦难的日子,他不知如何才能打发。
  这天到达大别山区,距商城至少还要两个时辰才能赶到,但天色却逐渐黑了下来,在平日这点路程实在算不了甚么,现在就不行了,舒文照外有箭伤,内有剧毒,今晚必然无法赶到。
  于是他向四遇打量一眼道:“倩儿,咱们今晚赶不到商城了,就在附近找一个猎户或农家借宿吧。”
  倩儿道:“好的,公子在石块上坐着歇息一下,待小婢到高处瞧瞧。”
  倩儿奔上一座山头,纵目四望,发现右侧一处山谷之中,隐隐现出一片房屋。
  她回到舒文照歇息处道:“附近没有人烟,只有右侧山谷有人居住。”
  舒文照道:“有多远?”
  倩儿道:“约莫半个时辰吧。”
  舒文照道:“好,咱们走。”
  由此地到那座山谷无路可走,必须由荒烟蔓草,乱石纵横之中前进,因而舒文照走得更是十分辛苦!
  半个时辰过去了,那山谷仍遥遥在望,这就应了“望山跑死马”的那句老话,在山头上瞧远近是作不了准的。
  现在夜色已经罩满山林,虽然有一点朦胧的月光,但山高林密,浓荫泻地,他们前进的困难,也就可想而知。
  倩儿将舒文照扶到一株横卧的树干之上道:“公子,不要急,歇一会再走。”
  舒文照叹息一声道:“倩儿,是我连累了你。”
  倩儿道:“别这么说,公子,为你作任何事我都会颐意的。”
  舒文照道:“谢谢你,倩儿,唉,那座有人住的山谷好像奇怪得很,咱们一生一世的走,只怕也到不了谷中。”
  倩儿的确也感到奇怪,那山谷分明并不太远,何以走来走去一直无法到达?
  舒文照又苦笑一声道:“倩儿,咱们不必到山谷去了,找一个聊避风寒之处,咱们将就着歇一夜吧。”
  倩儿道:“可是,公子,你换药需要水,在这儿,一滴水也无法找到。”
  舒文照道:“一天不换药不要紧的,咱们去找找看有没有山洞。”
  倩儿道:“我去找,你歇着吧。”
  舒文照道:“不,此处地形复鸡,咱们不宜分开,走吧。”
  他们费了不少精神,总算找到一个狐穴。
  狐穴不大,寒气迫人,狐穴小一点不要紧,反正他们必须挤到一起。
  他们衣衫原本单薄,如非挤在一起,如何能抵那凌厉的寒气!
  不过舒文照箭伤未愈,右臂之上还逼着一股剧毒,虽是有女投怀,却引不起他半点绮念。
  谁知俏丫头偏偏作怪,她不时扭动几下,好像风寒凄厉使她无法忍受似的。
  其实无法忍受的是舒文照,一个血气方刚的少年,谁能受得了这般挑逗?
  他正要不顾一切进行某种动作之时,一股衣襟带风之声忽然由洞外飘过。
  舒文照一怔道:“你听到了没有?”
  倩儿道:“听到了,怕会是两个夜行人。”
  舒文照道:“咱们瞧到房屋,可能离此不远,适才咱们应该招呼一声的。”
  倩儿道:“不,咱们幸好没有找到那幢房屋,否则只怕会惹来一些意外。”
  舒文照道:“他们纵然是武林中人,咱们无怨无仇,有甚么好怕的?”
  倩儿道:“话是不错,但江湖之上禁忌很多,专门做坏事的也不少,虽然彼此无仇,还是应该小心一点。”
  舒文照点点头道:“你说的对,咱们还足待在这儿吧。”
  他们虽然听到洞外有夜行人经过,但他们的拥抱并未分开,加上倩儿说话之际吹气如兰,娇小的身子还在不断的扭动,此时舒文照再也忍不住了,腾出一只手来便去解她的衣扣。
  但……
  “老王,咱们分明瞧到两个人到这儿来了,为甚么找他不着?”
  “不要急,山区已全面封锁了,他们逃不掉的,咱们出动近百人,还怕找他不到?”
  “其实用不着如此小题大作,来了两个人有甚么要紧,何必劳师动众,弄得鸡犬不宁。”
  “话不是这么说,这谷中的秘密决不能让人知道,否则咱们多年的辛苦,岂不是完全白费?”
  “说的也是,咱们到那边去瞧瞧吧。”
  话音一落,衣袂猎风,那对话之人已同时离开此地。
  倩儿俏俏道:“这下可糟了,公子,咱们误打误撞,竟跑到别人的禁区来了,现在咱们该怎么办?”
  舒文照道:“除了听天由命,还能怎样?”
  倩儿道:“公子,我有一个办法。”
  舒文照道:“甚么办法?你说。”
  倩儿道:“我去引开他们,你由另一条路逃走。”
  舒文照道:“别傻了,倩儿,这是不可能的。”
  倩儿道:“为甚么不可能?”
  舒文照道:“你没有听到刚才那两人对话么,山区已全面封锁,他们出动了近百人搜索,你一个能够引开几个?”
  倩儿道:“那总有一点机会,咱们不能在此地坐以待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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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昨天 17:1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八章 侥幸出秘谷 云南晤佳人

  舒文照沉思半晌道:“他们好像都是两个人一组,是么?”
  倩儿道:“不错。”
  舒文照道:“咱们出去。”
  倩儿道:“你要做什么?公子。”
  舒文照道:“咱们找一个有利的位置,待他们一组搜来之时,出其不意的将他们制住,咱们换上他们的衣衫,也许可以混出山去。”
  倩儿点点头说道:“看来也只好如此了。”
  她依依不舍的离开舒文照的怀抱,忽然又眉峰一皱道:“公子,你的伤——”
  舒文照道:“不必担心,箭伤已经不疼了,可能就要封口,剧毒逼在右臂,我还有一条左臂好用。”
  倩儿道:“可是你无法提聚真力,如果遇到必须动武之时怎么办?”
  舒文照道:“我适才运功御寒之时曾经试过,真力提到六成,还不至发生什么影响。”
  倩儿道:“好吧,不过你要答允我,不到必要之时,一切由我来对付。”
  舒文照微微一笑道:“好,好,依照你就是。”
  于是,倩儿转身轻轻拨开洞口的野草,探头向外面打量,在确定无人之时,才牵着舒文照的手一起跃出狐穴。
  他们奔进树林,掩蔽着身形蹑足前进,走完约莫二十余丈的森林,舒文照忽然停了下来。
  倩儿道:“怎么啦?公子。”
  舒文照道:“这儿有几棵枝叶浓密的大树,前面是一条深不见底的山沟,咱们躲在树上,搜索者必然不易察觉,当咱们得手之后,可以将他们丢进山沟,咱们的行踪就不会很快的被发现了。”
  倩儿道:“好的。”
  他们跃上一棵大树,藉浓密的枝叶隐着身形,倩儿掏出她的独门暗器“柳絮飘”,两人偎在一起等待着。
  约莫盏茶时分,一阵衣襟带风之声由一侧傅来,倩儿分开树叶一瞧,不由神色一呆。
  是有人来,但却有九名之多。
  倩儿的柳絮飘是一种细小的暗器,只要撒出一把,九人也可以同时收拾下来。
  只不过一把暗器同时向九人招呼,倩儿不敢担保没有漏洞之人,只要被他们逃走一个,甚至只呼叫一声,他们二人的行踪就会暴露。
  因此她迟疑着,事关两人的生死,她不得不慎重考虑。
  倩儿一迟疑倒是对了,因为他们获得一个意外的发现。
  此时月光虽是颇为昏暗,但他们居高临下,依然瞧得十分清晰。
  那九人全身着黑衣,面孔也包着一块黑帕,只有一对精芒逼人的目光露在外面。
  他们在距离森林五丈靠近山沟之处停了下来,其中一人道:“我去请示一下谷主,你们依然分组继续巡查吧。”
  此人交待了之后,便一脚向山沟跨过去。
  倩儿瞪大双目瞧着,她不明白这人在搅什么鬼。
  因为入山之时她瞧过这个山沟,黑忽忽的,可以说深不见底。
  那么此人一脚跨去,将是怎样的一个后果?
  他是自杀么?
  不,慷慨赴死易,从容就难,瞧他那么轻松自然的神态,决不可能是在寻短见。
  再者他分明说过,他是去请示谷主,更证明他决不是跳崖寻死!
  这些都是倩儿在那人跨向山沟之时的想法,她的思绪还在流转,那人已在山沟之中消失。
  “啊,公子,你说他……”
  “他是去请示他们的谷主。”
  “可是那山沟深不见底……”
  “咱们只见到部份,不能断定山沟之内不能住人,我想此地是进山沟的一个入口。”
  “当真是不经一事,不长一智,我倒是真想进去瞧瞧。”
  “好,咱们去。”
  “啊,公子,我是说着玩的。”
  “我倒不是说着玩,此等怪事百年难遇,咱们既已遇到了,怎能轻轻放过。”
  “可是,公子,咱们人单势孤,再说你的伤……”
  “伤势已无碍,只要小心一点,不会有事的。”
  “这个险冒得太大了,我认为咱们很难获得走出山沟的机会。”
  “你害怕么?倩儿。”
  “不,只要我跟你在一起,我什么都不害怕,我只觉得咱们没有必要去冒这个险。”
  “倩儿,你还记得适才在狐穴听到两个人的谈话么?”
  “当然记得。”
  “那你该知道他们有一种不能让外人知道的秘密,既是不能让外人知道,必然不是一种好事,咱们如能事先知道或破坏,说不定会避免生灵涂炭,挽救一浩劫,所以冒点险是值得的。”
  “你是决定要冒这个险了?”
  “是的。”
  “好吧,反正你死了我也不愿活,走吧。”
  他们由树枝上跃下,迅速奔到山之旁,及运目一瞧,两人同时神色一呆。
  倩儿道:“公子,我分明瞧到那人在此消失,何以咱们瞧不出由那儿下去?”
  舒文照道:“如果随便会让人瞧到入沟之处,他们就不会如此神秘了。”
  倩儿道:“你说这儿是一条入沟的秘道?”
  舒文照道:“也是一条险道,如非功力极为精湛之人,就无法由此地入沟。”
  倩儿道:“好像你都知道,我可是不太明白。”
  舒文照微微一笑道:“你集中目力,再仔细瞧瞧。”
  倩儿依言集中目力,向里仔细瞧看,最后她终于啊了一声道:“公子,我瞧到了,那是一条绳索。”
  舒文照道:“不错,是一条绳索,但如非内力功力具有极高火候之人,决不能轻率一试!”
  倩儿道:“咱们行么?”
  舒文照道:“我想不会有什么问题,不过山沟之内有风,使那绳索摇摆不定,咱们必须瞧准了跃过去,否则……”
  倩儿道:“公子,我倒真的有点害怕了。”
  舒文照道:“不要怕,那绳索是系在横亘山沟两壁的一条钢索之上,咱们纵然失手抓不到它,至少也可以抓到钢索,所以危险虽有,并不太大。”
  倩儿道:“好……好吧。”
  舒文照道:“我先跃过去试试那绳索的韧度,如果能够承受两个人就招手,我如是摇手,就表示我先下去,你待一会再来。”
  倩儿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她那眉峰之上,却笼罩着一片深愁。
  舒文照握着她的玉手,将她拥入怀里,低头在她的樱唇上轻轻一吻,然后转身一跃,向那绳索凌空抓去。
  横亘两壁的钢索由岸边向下约莫十丈,那绳索距岸边约有七丈远近。
  舒文照以天马行空之势,由沟边斜斜飞出,伸手一捞,不偏不倚的正好抓到那条绳索。
  他试一下手中的绳索,觉得它柔软而坚韧,遂向倩儿招手,叫她飞跃过来。
  倩儿原来是有点儿害怕的,但由于舒文照适才一个轻吻,以及他事先示范,使她增加了不少勇气,于是纤足一点,向着舒文照腾身跃去。
  她的轻功不弱,这腾身一跃有如流矢划空,只不过她不是去抓绳索,而是投向舒文照的怀里!
  好在舒文照已瞧出她的心意,立即用单臂挽紧软索,伸手一捞,正好搂着她的腰。
  她这一冲之力颇为强大,悬空的钢索不由连续一阵颤抖。
  倩儿吓得尖声大叫道:“啊,公子,死人了,该不会掉下去吧?”
  舒文照道:“不要叫,倩儿,别让里面的人听到。”
  倩儿道:“可是我怕嘛。”
  舒文照道:“不要怕,咱们会平安的,抱紧我,我要下去了。”
  倩儿像一条八爪鱼似的,用双手双脚缠着舒文照,他以双手交替,向下面缓缓移动。
  下堕二十余丈,穿过一片浮云,下面的景物便已清晰可见。
  舒文照低头向崖底瞧了一眼道:“糟,下面敢情是一片毒水。”
  倩儿说道:“你怎么会知道下面是毒水?”
  舒文照道:“它颜色深黑,四周寸草不生,如非水中有毒怎会有这等现象?”
  倩儿道:“那怎么办?咱们总不能跳到毒水里找死。”
  舒文照道:“你会荡秋千么?”
  倩儿道:“当然会,咱们女孩子最喜欢玩这个。”
  舒文照说道:“那就要瞧你的了,荡吧。”
  倩儿道:“好法子,不过你可得帮着点儿。”
  她的双腿原是盘在舒文照的腰际的,为了荡秋千,不得不放它下来。
  俏丫头的确是个中能手,柳腰一弯一弹,双腿随势一荡,原是垂直的软索,立即荡开数尺。
  经过几个来回,他们已到达陆地上空,两人同时一松,就轻如落叶一般的踏着实地。
  倩儿轻轻一叹道:“好险,倒也挺好玩的。”
  舒文照道:“如果被人瞧到就不好玩的,此地危机四伏,咱们得先找个地方隐藏起来。”
  他牵着倩儿先奔进一片密林,再眼观四处,耳听八方的小心前进。
  穿过密林,是一座高约三丈的土丘,舒文照由树后伸出头去瞧了一眼,立即缩身在一株巨大的树干之后。
  倩儿道:“有人?”
  舒文照道:“两个。”
  倩儿道:“让我收拾们。”
  舒文照道:“咱们不能打草惊蛇,绕到那边去瞧瞧再说。”
  他们换了一个方向穿越密林,及到达绿林隐身查看,目光所及两人又是一呆。
  林外一片平阳,纵横约莫十余丈,平阳之外大厦千间,是个十分宏伟的建筑。
  但那平原之上,却有四名劲装大汉在往返巡行,他们如要通过,除了硬关别无选择。
  倩儿悄声道:“怎么办?公子,咱们好像无路可走了。”
  舒文照略作沉思道:“倩儿,你那柳絮飘是不是一种十分罕见的暗器?”
  倩儿道:“是的,雁荡门是一个微不足道的门派,本门又人才凋零,除了咱们姐妹,就只剩下我那杀父仇人了,更重要的是柳絮飘因人而授,我想普天之下,除了咱们姐妹,没有人会使用此一暗器。”
  舒文照道:“柳絮飘中人之后,伤处是否瞧得出来?”
  倩儿道:“很难瞧出,因为柳絮飘中人之后使随着血液而行,直到攻心为止。伤口只有针尖大小,除非熟知本门暗器之人决难瞧出。”
  舒文照道:“好,你用柳絮飘放倒四名巡行之中的一个,待他们一乱之际,咱们就由平原的边沿奔过去。”
  倩儿取出了一枚柳絮飘,观准其中一人,纤掌一扬,柳絮飘便无声无息的电奔而出。
  “啊……”
  “怎么啦!魏平。”
  “不知什么东西在我的脖子上咬了一口。”
  “这有什么了不起?瞧你那么大惊小怪的。”
  脖子上被什么咬了一口,无非蚊虫咬一口的确没有什么了不起的。
  但那名叫魏平的大汉却面色一变,并一头栽倒下去。
  蚊虫难道也会咬死人?这岂不成了天地间的一件怪事。
  既是怪事,自然具有极为强大的吸引之力,其余的三名大汉全被它吸引过去。
  这是柳絮飘的杰作,它帮助舒文照等渡过了第一道难关。
  他们越过平原,到达一堵围墙之下,两人调息了一下真气,再默察墙内动静。
  嗖嗖寒风,唧唧虫鸣,除了这些,墙内像死城一般的静寂。
  按说,这应该是安全的。
  但以身在险地,舒文照依然不敢丝毫大意,他们先纵身搭上墙头,待确定毫无危险之后,才由墙头飘身而下。
  这里是一片花园,只见奇花异卉,美不胜收,而亭台山石之设置也颇富匠心,使置身于其中之人,心胸会为之一畅。
  倩儿忍不住连声称赞道:“公子,好美……”
  舒文照道:“不错,此间主人必然不俗。”
  倩儿摇摇头道:“此人格局虽高,可惜终非正道。”
  舒文照道:“你说的对,由那般人的装扮推想,此问主人可能与那神秘帮派有关。”
  倩儿道:“所以咱们还得小心一些。”
  舒文照道:“身在虎穴,自然要小心了,走,咱们去那瞧瞧。”
  由一扇虚掩着的红漆小门,进入一条曲折的走廊,经过不少房屋,终于到达一所大厅。
  此时厅上酬酢正殷,似乎在举行一个宴会,但舒文照对参与宴会的主客,却有点惑然难解。
  一名虬髯满腮,面貌威严的中年大汉,却蟒袍玉带,身着王爷的服式,他周旋于十几名人客之间,显得十分活跃。
  客人大半都是文官武将,只有一名目光有如利刃的黑衣妇人,与宴会的气氛似乎不太调和。
  据说,与会的主客之中,应属王爷最具权威,但这位王爷却事事仰承黑衣妇人的鼻息,有时竟像奴才对主子一般。
  王爷都如此卑躬屈膝,其他文武官员自然不必说,这是令人诧异的情形之一。
  再说,荒山绝谷之中,原是草莽聚集之地,王爷将军,一方大员,何以会在此地举行宴会?
  舒文照正百思不解之际,一股冷风忽然直袭他的胁门,他刚刚暗道一声“不好”,却已中了别人的道儿。
  此时厅上的酬酢停止了,那黑衣妇人冷哼一声道:“带过来。”
  舒文照回头一瞧,发觉出手暗算他的也是一名黑衣妇人,只不过较厅上的妇人年岁稍轻,约莫只有三十上下。
  再瞧倩儿,她也被另一名黑衣妇人所制,他们入谷探秘的行动,遭到了彻底的失败。
  他们被带上大厅,黑衣妇人向他们打量一阵道:“昨天出现在本谷禁地的是你们?”
  舒文照道:“不错。”
  黑衣妇人道:“是想探查本谷的秘密吗?”
  舒文照道:“原先不是。”
  黑衣妇人道:“此话怎讲?”
  舒文照道:“原来们只是想找个地方借宿,后来听到贵属下的谈话,才引起咱们的好奇心罢了。”
  黑衣妇人面色一变,回头对一名身着将军服式的大汉道:“问问是谁说的,快去。”
  身着将军服式的大汉说道:“属下遵命。”
  黑衣妇人再转向舒文照道:“你的胆量不小,武功也算不弱,当今之世,能够生入本谷的你是第一个。”
  舒文照道:“多承谬赞,在下惭愧得很。”
  黑衣妇人道:“你是谁?”
  舒文照道:“在下舒文照,他是在下的书僮倩儿。”
  黑衣妇人双目大张,两股像利刃一般的眼神,紧紧向舒文照瞧瞧,良久,忽然哈哈一笑道:“这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你就是本帮叛徒韦娃的丈夫?”
  舒文照心头一凛,暗付:“这才是不是冤家不聚头,自己一路逃避,到头来终于送进别人的手里。”
  虽是如此,他依然冷冷一哼道:“不错,韦娃的确是我的妻子,我可不知道什么叛徒不叛徒的呢。”
  黑衣妇人道:“事到如今,可不由你不承认,说,叛徒韦娃在那里?百败秘笈藏在何处?”
  舒文照道:“我正要问你呢,你倒问起我来了。”
  黑衣妇人面色一沉道:“姓舒的,咱们这儿五刑具备,你最好说实话免得伤了感情。”
  舒文照道:“我说的是实话,你应该知道百败秘笈是被太湖,王官堡,及上清宫所夺,后来咱们收回了太湖的一份,谁知莫标却交来一份膺品,咱们原想再向太湖交涉,你们却以卑鄙的手段偷袭飞燕别墅,现在舒某妻子星散,存亡莫卜,你说我应该问谁?”
  黑衣妇人道:“好一张利嘴啊,哼,只要你到了咱们手中,不怕齐飞燕韦娃不乖乖的就范,来,来人呀,将他们押进死牢。”

  ※  ※  ※
  “公子,咱们的时运为什么如此不济呢?”
  “不要着急,倩儿,他们在没有获得百败秘笈之前,咱们会平安。”
  “可是咱们总不能坐以待毙?”
  “咱们先设法冲开穴道,再设法逃出绝谷,事情还未到山穷水尽,千万不可灰心。”
  “公子说的是。”
  死牢又黑又脏,霜气扑鼻,实在不是一个好受的地方。
  舒文照虽然在如此恶劣的逆境之中,却能神色安详,心神不乱,这给予倩儿无比的勇气。
  她先为舒文照换了伤药,然后盘膝运功,片刻之问便已进入忘我之境。一个时辰之后,她一跃而起道:“公子,我的穴道冲开了,让我替你解穴。”
  舒文照道:“好的。”
  她替舒文照解开穴道,忽然又噘着嘴道:“公子,这儿的地方不是人住的,咱们得快想法子出去。”
  舒文照道:“咱们自然要出去,只怕颇为不易。”
  他们分别向四周查看,希望找到一条逃生之路,结果舒文照失望的一叹道:“这是一个山洞,又有一道用坚石做成的洞门,除非有无坚不摧的实刀宝剑,咱们就不可能逃出此地。”
  倩儿适才也查看过了,她当然知道舒文照所说的属事实,不过,求生是人类的本能,她不甘心困在这里任人宰割。
  因而她指着那扇石门道:“公子,如若咱们两人同时发掌攻向石门,你说有没有将它震开的希望。”
  舒文照摇摇头道:“我适才发觉暗中运劲试过,石门太厚,咱们纵然合两人之力,也无法将它震开。”
  倩儿幽幽道:“如此说来,咱们只好听命运安排了。”
  舒文照无话可说,只是轻轻握着她的玉手,算是给她一种无言的安慰。
  一天就这么过去了,这一双主婢,真个是渡日如年。
  这间死牢约莫两丈大小,一边铺着稻草,算是他们的床榻,另一边放着一只便桶,作为他们排泄之用。
  每日上下午有人打开石门上的一个小洞,送进来几个黑馒头及一罐冷水,让他们勉强渡日。
  当夜晚来临之际,牢中的寒气愿得十分凌厉,他们必须相拥而眠,藉体温以抗拒严寒。
  在第三天的傍晚时分,他们又紧紧的拥抱着,倩儿忽然在他的耳畔轻轻道:“公子,有一件事我想必须跟你说明白!”
  舒文照道:“哦,什么事?”
  倩儿道:“我虽然在赵家大院待过,可是咱们姐妹都是清白的。”
  舒文照道:“这个我知道,你们姐妹寄身烟花是情非得已。”
  倩儿道:“可是现在我再也不能算作清白之身了。”
  舒文照道:“此话怎讲?”
  倩儿道:“按咱们的礼貌,男女授授不亲,今后……我难道还能再嫁他人?”
  舒文照闻言一呆,他想不到此时此地,倩儿会提出如此尴尬的问题。
  倩儿见他不答,又幽怨的一叹道:“我知道配不上你,其实我未存奢望,只是将我的心意说个明白而已。”
  舒文照双臂一收,将她搂得更紧一点,说道:“你误会了,我只是觉得我已经有了两个妻子,对你难作安排罢了。”
  倩儿大喜道:“这有什么不好安排的,我不要任何名份,只要你承认我是你的就成。”
  舒文照道:“放心吧,我不会辜负你的。”
  倩儿激动得流着泪水道:“有你这句话,我死也瞑目了。”
  舒文照道:“不要这么说,倩儿,咱们来日方长,目前身在牢笼,祸福难知,咱们应该打起精神来应付!”
  倩儿回答道:“是的,公子,啊,你瞧——”
  山洞的光线虽然昏暗,但他们已经习惯了,所以倩儿仍能发现一个黑影,在沿着洞壁移动。
  舒文照顺着她所指之处一瞧,不由一阵惊喜道:“老鼠,快,瞧瞧它是由那儿来的。”
  倩儿道:“这有什么好瞧的,你想抓它来吃?”
  舒文照道:“不,老鼠能到此处,与外面必有通路,咱们顺着它出没之处挖掘下去,可能逃出这间黑暗的地狱。”
  倩儿道:“有道理,咱们找找看。”
  他们果然找到一个小洞,阵阵寒风正是由那小洞吹进牢里。
  倩儿道:“难怪此地如此寒冷,敢情是老鼠在作怪。”
  舒文照道:“你可不要冤枉老鼠,它是在替咱们指引一条逃生之路。”
  倩儿柳眉一皱道:“咱们不知道外面通到那里,又没有挖掘的工具,我看你不要太乐观了。”
  舒文照道:“不管通到那里,咱们总要试试,至于工具,那些木棍不行么?”
  他俩身负上乘内功,纵然徒手挖掘,也能挖出一条逃生之路,有木棍可用,自然更无问题,因此倩儿同意了舒文照决定,拾起一根木棍,准备开始挖掘。
  忽然……
  “等一等,倩儿,有人来了。”
  果然有人来了,由杂沓的足音判断,来人还不只一个。
  舒文照拉着倩儿坐到稻草之上,目光注视着石门,暗中却在提功戒备。
  经过一阵沉重的格格之声,石门开启了,一股强烈的光线射入,使他们的视力为之一眩。
  随着光线进来的是两名黑衣妇人,其中一人是谷主,另一人是一个约莫四旬上下的半老徐娘。
  谷主对这位半老徐娘颇为恭敬,侧着身子向舒文照一指道:“禀南宫巡查,就是他。”
  半老徐娘向舒文照打量一眼道:“你叫舒文照?”
  舒文照道:“不错。”
  半老徐娘道:“你爹叫什么?”
  舒文照道:“先父舒义方。”
  半老徐娘啊了一声道:“先父?令尊几时仙逝的?”
  舒文照道:“快五年了,你问这个作什么?”
  半老徐娘道:“我只是随便问问,你娘呢?还记得她么?”
  舒文照道:“不记得,听先父说我娘早就死了。”
  半老徐娘面色微变,接着哼了一声道:“你爹薄情寡义,不是一个好东西。”
  舒文照怒叱道:“住口,你敢侮辱我爹!”
  半老徐娘忽然面色一霁道:“哟,好大的火气,好,咱们不谈这些,我想跟你打个商议。”
  舒文照怒道:“咱们有什么好商议?”
  半老徐娘道:“怎么没有?譬如,咱们可以帮你寻找妻子,帮你建飞燕别墅,给你金钱,给你名位,使你名满天下,获得无比的尊荣与享受……”
  舒文照哼了一声道:“还有么?”
  半老徐娘道:“难道这些还不够?荣华富贵集于你一身,人生的尊荣不过如此,你还要些什么呢?”
  舒文照道:“告诉你什么都不要。”
  半老徐娘一怔道:“舒公子,老身说的可是真的,你为什么会如此固执?”
  舒文照道:“天下没有这么便宜的事,在下心领了。”
  半老徐娘微微一笑道:“咱们自然有条件的了,只要你投效本帮……”
  舒文照冷哼一声道:“要我跟你们这般人在一起为非作歹,别作梦了。”
  半老徐娘道:“误会了,舒公子,本帮自行道江湖以来,从未做过一件有违道义之事,再说,你如若加入本帮,是荣任副帮主的要职,一人之下,千万人之上,今后纵横天下,本帮将全力给你支持,如此优厚条件,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舒文照说道:“别浪费唇舌了,我不干。”
  半老徐娘道:“舒公子不要说得如此绝情,你不妨再考虑考虑。”
  舒文照道:“不必考虑,你纵然舌粲莲花,我也不会同意的。”
  半老徐娘一叹道:“想不到你竟然如此固执,伍谷主,快替舒公子换一个地方,他如是心回意转,你就立即以飞鸽向帮主禀报。”
  她交待之后,再向舒文照深深的瞧了一眼,这才身形一转,向门外缓步而去。
  伍谷主送走半老徐娘,回头对舒文照道:“对不起,舒公子,这几天可委屈你了。”
  舒文照道:“不要紧,在下还忍受得了。”
  伍谷主道:“咱们已替公子准备了整洁的上房,请两位随老身来。”
  舒文照道:“不必。”
  伍谷主说道:“舒公子,你这是怎么啦?”
  舒文照道:“到那里也是阶下之囚,何必这么搬来搬去。”
  伍谷主道:“公子说笑话了,你已是咱们的贵宾,这些地方岂是待客之礼。”
  舒文照道:“贵宾?贵宾有自由行动的权利么?”
  伍谷主道:“这个——咳,当然,当然,不过公子想怎样能不能先说给老身听听?”
  舒文照道:“好吧,我告诉你,咱们要走了。”
  伍谷主一怔道:“走?舒公子要去哪儿?”
  舒文照道:“这可不一定,天下如此之大,那儿不可以去?”
  伍谷主道:“敝帮南宫巡查还在等待公子的回话,你这一走,叫老身如何向她交待!”
  舒文照道:“南宫巡查叫在下考虑,难道谷主倒不让在下考虑么?”
  伍谷主道:“舒公子言重了,老身怎敢不让公子考虑,不过……”
  舒文照道:“你听我说,谷主,在下有一个与众不同的毛病,遇到了重大的事,必须慎重考虑时,一定要到各处走走,当心胸开朗之后,才能作出决定,在下要自由行动,就是这个原因。”
  伍谷主明知舒文照言不由衷,却只是苦笑一声道:“舒公子,你这是叫老身为难,这样吧,你先到上房歇着,老身立即向南宫巡查请示,你看可好!”
  舒文照道:“好吧!”
  他与倩儿随着伍谷主来到一间窗明几净,陈设精美的上房,还有两名眉清目秀的丫环在上房侍候。
  伍谷主待他们安顿之后离去,约莫盏茶时分,一名黑衣大汉送来舒文照及倩儿的兵刃包裹道:“奉谷主之命交还少侠,请少侠清点清点。”
  舒文照道:“多谢,倩儿,咱们走吧!”
  他们接过兵刃包裹,立即离开居处向外面走去。
  黑衣大汉跟了上来道:“公子要出谷吗?”
  舒文照道:“不错。”
  黑衣大汉道:“本谷出路十分隐秘,公子请随小的来。”
  舒文照估不到黑衣大汉竟然自愿带他们由秘道出谷,不由神色一呆。倩儿忖知舒文照心存疑虑,遂微微一笑道:“不要担心,公子,他们如想陷害咱们就不会将咱们放出死牢了。”
  舒文照道:“对,咱们快跟他走。”
  这一条秘道是由机关控制,如非本谷之人,决难想到平整光滑的山璧之上会有一道暗门。
  出口是另一个山沟,这个山沟自然是容易上下的。
  出谷之后,黑衣大汉抱拳一拱道:“公子珍重,小的不送了。”
  舒文照一叹道:“想不到盗薮之中也有好人,但愿咱们后会有期,告辞。”
  身形一转,迳与倩儿急驰而去。
  这天赶到商城只不过晌午时份,倩儿向舒文照建议道:“公子,这些日子咱们太过辛苦,今天不走了,你看可好?”
  舒文照握着倩儿的玉手轻轻的摇着道:“对,倩儿,咱们找家客栈好好的歇歇。”
  他们找了一家客栈,开了两间上房,午餐之后舒文照准备回房间午睡,倩儿跟了进来道:“先不要睡,公子,你几天没有换药了,让我瞧瞧你的伤口。”
  这是倩儿的好意,舒文照闻后不便拒绝,而且他对这位体贴入微的艳婢,也不忍稍拂其意。
  好在他的伤口已经痊愈,不必再换药了,倩儿仍以清水为他洗净,然后嫣然一笑道:“谢天谢地,伤口终于完全好了。”
  舒文照捉着她的玉手道:“倩儿,来,陪我睡睡。”
  倩儿娇靥一红道:“公子!现在……,是大白天里……”
  舒文照道:“大白天有什么关系,闩上房门就是。”
  倩儿忸怩半晌,轻轻道:“公子!咱们太疲倦,这样会伤身子的,现在好好的歇歇,咱们来日方长啊。”
  舒文照微微一笑,松开手掌道:“我的确有点困了,你也去歇一会吧。”
  倩儿嫣然一笑,扬了一下小手,便像蝴蝶一般的飘了出去。
  这位姑娘虽是身着男装,并不能掩盖她的娇艳,尤其是那些小动作,更时常逗得舒文照心里痒痒的。
  其实舒文照并非馋猫,他也并未忘记他有了两位妻子,只是俏丫头太逗人了,使他每每难以自持。
  他们这一歇息就是几个时辰,直到傍晚时分才起身用膳。
  饭后舒文照回到客房,发现倩儿手持包裹来到他的房中,他不由一怔道:“你要走?倩儿。”
  倩儿道:“谁说我要走了?”
  舒文照道:“那你拿着包裹来做什么?”
  倩儿答道:“我只是想跟公子商量商量!”
  舒文照道:“哦。”
  倩儿道:“咱们今后要去那里?”
  舒文照道:“我想还是去滇西。”
  倩儿道:“到野人山找百败绝艺?”
  舒文照道:“是的,我这几天曾经仔细想过,百败祖师的留言必然是真的。”
  倩儿道:“有理由相信?”
  舒文照道:“有,第一,百败祖师是何等人物,他决不会留言欺骗晚辈。”
  倩儿道:“有道理,还有第二么?”
  舒文照道:“飞燕只习得血雨三式之中的一招,但这一招的威力之强,可当得无与伦比,百败剑法虽是玄奥莫测,要接下这一招却也不易。”
  倩儿道:“好吧,咱们就去滇西,这样咱们也许能等到两位夫人。”
  舒文照道:“这就是你要跟我商量的吗?”
  倩儿道:“不是,我跟公子商量是要改回女装。”
  舒文照道:“当然可以,我想那神秘帮派暂时不会对咱们怎样的。”
  倩儿道:“我也是这样想,他们如果真的要对付咱们,也就不会救咱们离开那绝谷了。”
  她说着话,忽然又嫣然一笑道:“公子!请你转过身去。”
  舒文照一怔道:“为什么?”
  倩儿道:“我要换衣衫嘛。”
  换衣衫为什么不在自己的房间里,却偏要的跑到这儿来换?
  自然,这是撤娇,是挑逗,不过她是清新可爱的,分明知道她是在挑逗,却令人有一种轻飘飘,发自内心的喜悦。
  舒文照转过身去,双耳却在凝神的倾听着。
  闩门声,取衣声,声声入耳,如同目睹,待到某一个节骨眼里,他忽然一旋身,哈哈的大笑起来。
  “啊,公子,你坏……”

  ※  ※  ※
  也许他们当真疲了,直到日上三竿,才双双起床梳洗。
  经过一番整理,他们就到食堂进食,然后舒文照呼叫店小二道:“伙记,替咱们结账。”
  店小二道:“公子!你的账已经有人付了。”
  舒文照一怔道:“谁替咱们付了?他人呢?”
  店小二道:“是一位黑衣的大爷,他付过账就走了。”
  舒文照道:“伙记,如果你再瞧到他,请代咱们多谢一声。”
  店小二道:“是,公子。”
  他们离开商城直奔滇西,这一路之上,无论他们是打尖或住店,必然有人代他们付钱。
  有人付钱是好事,但舒文照却感到有些不是滋味,因为他们始终是在别人的监视之下,几乎一举一动都逃不过别人的掌握。
  这天他们越过武胜关,到达湖北境内的广水,已是夕阳含山,炊烟四起的薄暮时分,按理这时候应该住店才对,但舒文照却买了一包干粮,向东直赴郎店。
  倩儿不解的询问道:“公子!你要做什么?”
  舒文照道:“甩掉替咱们付钱的。”
  倩儿噗哧一笑道:“沿路吃住有人付钱,这等便宜事打着灯笼也找不到,你却偏偏要甩掉他,这岂不是一件怪事。”
  舒文照哼了一声道:“黄鼠狠给鸡拜年,这种便宜千万捡不得。”
  倩儿道:“有这么严重?”
  舒文照道:“要不,别人为什么要替咱们付钱?”
  倩儿道:“可是我却想不明白。”
  舒文照道:“傻丫头,你不想想,咱们去滇西所为何来?”
  倩儿道:“自然为了要找到真正的百败秘笈了,啊,难道他们会知道咱们的目的?”
  舒文照道:“这并非不可能,至少他们会猜忖咱们不会无缘无故远来滇西。”
  倩儿一叹道:“读书人到底思路慎密,我就从未想到这些。”
  舒文照道:“你明白了就好,那么走点夜路挨饿点,你就不应该怨我了!”
  倩儿道:“谁说我怨你了,只要跟你在一起,上刀山我也愿意。”
  舒文照握着倩儿的玉手道:“谢谢你,倩儿,我有点饿了,那儿有一个茶棚,咱们去瞧瞧有没有剩下的茶水。”
  倩儿道:“好的,你先到长凳上坐坐,待我到茶缸里瞧瞧。”
  此时夜色已深,茶棚里自然找不到半只人影,但倩儿向茶缸一瞧,竟然欢呼一声道:“公子!有茶水!还是热的。”
  有茶水不算奇,还是热的,就有点令人难解了。
  难道这位好心人的茶棚主人,还专门替赶路的准备茶水不成?
  也许是这样吧,反正干粮就热茶,这一顿晚饭总算说得过去,因而舒文照并未深究。
  他们歇了一会再继续上路,直到夜色深沉才赶到郎店。
  倩儿道:“但颐咱们的运气好一点,能够叫醒店家。”
  舒文照道:“咱们的运气的确不错,你瞧。”
  倩儿瞧到了,敢情有一家客栈的门旁挂着一盏风灯,门前还站着一个人影。
  他们加快脚步,走到客栈之前,舒文照正要询问那个人影,那人影却抢先打出了招呼。
  “公子,夫人太辛苦了,上房已经打扫干净,两位请。”
  “什么?你是说已经替咱们准备了房间?”
  “是的,公子。”
  “你是在等候咱们?”
  “如果不是在等待公子,小的只怕早已做了一个好梦了。”
  “谁叫你等候爷们的?”
  “一位穿黑袍的大爷。”
  舒文照呆了一呆,忽然间仰天狂笑起来。
  倩儿樱唇一噘道:“真是冤魂不散,咱们白走了几个时辰的夜路,还是——”
  舒文照摆摆手,阻止她再说下去,脚下一跨,昂然走进店门。
  是祸躲不脱,躲脱不是祸,既是斗不过别人,只得坦然处之。
  他们在郎店住了一晚,翌晨便直奔武汉。
  这回舒文照想透了,既然有人付钱,何不乐得充充阔,摆摆谱。
  说来也真是叫人佩服,无论他们上馆子,做衣服,买珠宝,当成交之后,店伙一定是会告诉他们,价款已经有人付了。
  于是舒文照固然是衣着豪华,一掷千金,倩儿也是珠光宝气,一副贵妇人的打扮。
  这没有什么稀罕,换到任何人也会趁机会享受一番的。
  只是有一点意外,那就是舒文照的行为。
  他的行动变得十分怪异,连倩儿都摸不透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他原是在黄鹤楼饮茶,忽然又过江到汉口大三元酒楼去饮酒,刚刚叫来满桌子的上等名菜,吃不了两口就要走,又到梨园去瞧京戏。
  再说他的住处吧,不只是一日三迁,只怕连四五迁也有了,甚至他能够一日之间订下武汉三镇每一家的高贵房间,结果他却雇了一条船,跑到船上过夜去了。
  现在倩儿终于明白了,他是要那替他付钱的人疲于奔命,因而逼他出来。
  这一招总算做对了,当一天的傍晚他在凤凰楼叫了满桌的菜,只尝了一口就要走的时候,一名黑衣老者忽然走了过来。
  “老朽韩沁见过舒公子。”
  “哦,韩老丈有什么指教?”
  “老朽有几句不当之言,希望公子不要见怪。”
  “好,你说吧。”
  “敝沿途照顾公子起居,原是一番善意,公子如此做法,似乎有点过份。”
  “你说的原来是这个,那很好,咱们不妨就此说个明白。”
  “公子请说。”
  “第一,我不惯被人跟踪,第二,我不想有人妨碍我的行动,所以你们的照顾我不领情,倒使我生出十分反感。”
  “那……依公子之意呢?”
  “很简单,你们的盛意我心领了,从现在起,希望你们不要跟着我们。”
  “这……”
  “怎么,不答允,好,以后你就不能再说我过份了。”
  “你听我说,公子,老朽是上命差,身不由己。”
  “是谁差遣你来的?”
  “自然是帮主了,除了他老人家,还没有人敢对老朽用差遣二字。”
  “哦,老丈的地位必然很高了,你们是什么帮?”
  “这个……公子日后自知。”
  “贵帮主是那位高人?”
  “以后公子会知道,请恕老朽卖个关子。”
  “说去说来你还是要跟着我!”
  “这……,老朽实在情非得已。”
  “哼,我说你是别有居心。”
  “公子言重了,老朽怎敢。”
  “好吧,我先警告你,今后我会一直做些令你无法忍受的坏事,说不定还要杀人。”
  “啊,公子,你千万不能这样,要不你杀了老朽就是。”
  “你以为我不敢?哼,我就现在杀了你。”
  他当真要杀黑衣老者,因为他骈指如戟,急点黑衣老者的心窝。
  黑衣老者面色微变,口中一声轻叹,竟将双目闭了起来。
  舒文照挫腕收指,讶然道:“老丈!你这是做什么?”
  黑衣老者双目倏睁,两股精华逼人的目光向舒文照一瞥,道:“没有什么,我知道公子是仁心侠骨,不会当真杀死老朽的。”
  舒文照冷冷道:“这可难说得很,你们要我发疯,那就怪不得我要杀人!”
  黑衣老者长长一吁道:“实在告诉你吧,公子,帮主为了怕你受到委屈,派了一百多人跟下来侍候你,如果感到人手不够,老朽还可以请求增派,来个千儿八百,实在容易得很,你们只有两个人,无论怎样闹法,疲于奔命的还是你们自己。”
  语音一顿,接道:“本帮金银如山,称得上富可敌国,你纵然烧了武汉三镇咱们赔也得起,一掷千金又算得了什么?适才老朽所以出面阻止,因为知道你是读书人,读圣贤书所学何事?老朽是怕你走入歧途罢了。”
  当舒文照闻言一呆之际,他已身形一转,向门外闪身而逝。
  舒文照呆立半晌,才颓然坐下道:“倩儿!你看这该如何是好?”
  倩儿道:“那位帮主为什么要如此对待咱们呢,我实在猜忖不出,不过我看他们好像并无恶意的。”
  舒文照哼了一声道:“你知道什么,这些只不过是些小恩小惠罢了,他们的目的,还不是想夺取咱们的百败秘笈。”
  倩儿道:“那……那咱们还去不去滇西?”
  舒文照道:“咱们不能引鬼上门,暂时不去。”
  倩儿道:“不去又怎么办?难道就待在这儿?”
  舒文照道:“武汉繁华得很,附近名胜也多,待在这儿不也是人生一乐?再说飞燕韦娃如果去滇西,必然会经此地,能够等到她们就不怕那个姓韩的了。”
  他们当真就在武汉住了下来,地点是黄鹤楼附近,这是以重金买下的一幢房屋,并雇了不少佣人,像寓公一般,过着十分豪华的生活。
  自然,这些金钱都是黑衣老者韩沁供给的,他还派了四名护院,四名丫头,一名老妇。
  舒文照对韩沁的安排颇有反感,因为他们彼此互不相识,那位神秘的帮主为什么会对他如此礼遇。
  不过情理之事,必然有其原因,在舒文照想来这原因十分简单,他们不过是放长线,钓大鱼?想得到百败秘笈而已。
  那么韩沁所派的护院,丫环,老妇,名为保护,其实不过是监视罢了。
  因而舒文照对这般人颐指气使,时常故意找他们的麻烦。
  这天午餐时分,丫头素云走进舒文照与倩儿的寝室,道:“主人,少夫人,请用午餐。”
  舒文照进入饭厅,忽然哼了一声道:“又是这些菜,给我撤下去。”
  素云一怔道:“主人,这些都是你平常喜爱吃的嘛。”
  舒文照道:“难道我就不能换换口味?哼。”
  素云道:“是,主人喜爱什么?请吩咐。”
  舒文照道:“我喜爱什么你们现在就去做,是么?”
  素云道:“是的,主人,咱们立刻就做。”
  舒文照哼了一声,道:“你要咱们空着肚子等?哼,倩儿,走,咱们到街上吃去。”
  韩沁派来的老妇名叫尤大娘,实际是舒府总管,无论银钱出纳,人员支配,上上下下的一切事务全都由她掌理,此时闻声奔出道:“素云,快叫丁仁给主人少夫人备马,你同莹云去侍候主人为是。”
  舒文照冷冷道:“不必,咱们有两条腿,要马做什么?”
  尤大娘道:“是,主人,那就不必备马了,素云莹云就你们两个去侍候着主人吧。”
  舒文照面色一沉道:“咱们不需要侍候,倩儿,走!”
  尤大嫂仍陪着笑脸道:“既然如此,公子就多带一点钱,饭后随便到各处去逛逛。”
  舒文照道:“咱们知道,不必你来费神。”
  他们走了,尤大娘摇摇头道:“这位公子爷脾气大得很,真有点难以侍候。”
  素云道:“我真不懂,咱们为什么要花金钱,花人力的侍候他,还要受尽他的窝囊气?”
  尤大娘面色一肃道:“这是帮主的命令,谁要不好好的侍候舒公子,就要以帮规论处,你们千万不可存有怨怼之心。”
  素云伸伸舌头道:“小婢不敢怨怼,只不过随便说说罢了。”
  尤大娘道:“咱们只有逆来顺受,说都不准说。”
  素云道:“是,小婢知道了。”
  这一段时日,舒文照与倩儿双宿双飞,日子过得十分惬意,惟一令他不安的是齐飞燕与韦娃迄无消息,自然,倩儿也在替娉儿担忧。
  一晃数日,舒文照耐不住了,想跟倩儿商议,到金陵一带去找她们。
  他这一项计划还未说出,又被一件事搁了下来。
  那是因为倩儿怀了孕,而且直到她的肚子大了她才告诉舒文照。
  一则以喜,一则以忧,有了孩子当然可喜,但一想到齐飞燕与韦娃,心情也就沉重起来。
  因为倩儿的肚子已经在开始膨胀,这样如何还能闯荡江湖?
  倩儿明白他的心意,轻轻偎着他无限柔情的道:“公子,我有一个办法。”
  舒文照道:“哦,你说看看。”
  倩儿道:“叫韩沁派人去找。”
  舒文照道:“他未必肯真的派人去找,纵然派人,也未必会尽心去办。”
  倩儿道:“这是一条路,咱们何不试试?”
  舒文照道:“好吧,素云……”
  素云闻声奔来道:“主人有什么吩咐吗?”
  舒文照道:“去找韩沁来,我要见见他。”
  舒文照道:“韩护法日前不在武汉,主人如果有事,找尤大娘也是一样的。”
  素云道:“好吧,你去找她来。”
  素云道:“是的,主人。”
  片刻之后尤大娘来了,叉着手诺诺道:“主人,你有什么吩咐?”
  舒文照道:“你可知道我还有两个妻子?”
  尤大娘道:“老婆子知道,她们是齐夫人与韦夫人。”
  舒文照哼了一声道:“你是否还知道咱们的失散,是你们造成的。”
  尤大娘呐呐道:“这个……老婆子就不太明白了。”
  舒文照怒叱道:“什么?不太明白?你敢跟我装呆卖傻!”
  尤大娘道:“主人请息怒,老婆子的确不太明白,纵然有这回事,也与老婆子无关。”
  舒文照道:“我不管这些,你得给我负责。”
  尤大娘道:“主人要老婆子怎样负责呢?”
  舒文照道:“替我把她们找回来,则我惟你是问!”
  尤大娘一怔道:“主人,这……”
  舒文照道:“怎么,你不愿?”
  尤大娘道:“老婆子不敢,不过老婆子分不开身,找人嘛,天下如此之大,也不是可以一蹴而成的。”
  舒文照冷冷道:“我不管这些,给你三个月的时间,否则,我决不饶你!”
  尤大娘道:“主人既如此吩咐,老婆子遵命就是。”
  遣走尤大娘之后,舒文照的心情总算暂时安定了下来,不过他还时常催逼尤大娘,要她在限期内达成任务。
  尤大娘并没有自己去找,她只是将舒文照的要求传出,请她的上级予以援助。
  她的请求已获得满意的答覆,那神秘帮主立即通令全帮,在三个月的限期内一定要找到齐韦二女。
  他们果然神通广大,只不过一个月不到,就传来齐韦二女的消息。
  “禀主人,齐韦两位少夫人已经找到了。”
  “啊,人呢?”
  “她们正在湘西,像是前往云南。”尤大娘道,舒文照问:“唔,她们共有多少人?”
  “连两位少夫人算在内,共有二十五人。”
  “好,快准备马匹及软轿,咱们立刻出发。”
  “主人,你……”尤大娘急道,舒文照道:“我也要去云南。”
  “少夫人怀有身孕,不宜长途跋涉,依老婆子之意,不如请齐韦两位少夫人来此相会。”
  “不,咱们要去云南,少夫人乘软轿不会碍事的。”舒文照道,尤大娘随道:“好吧。”

  ※  ※  ※
  贵州位于我国西南高原,是一个较为贫瘠的省份,境内山峦起伏,而且雨量极多,因而有“天无三日晴,地无三尺平,人无三分情,身无三分银”的歌谣。
  贫穷常会使人挺而走险,再加上深山大泽易藏龙蛇,所以贵州的盗匪也就特别多。
  这天舒文照一行越过湘西,到达贵州省的松桃县境,一支响箭忽然由他们的头上呼啸而过。
  舒文照一怔道:“这是什么?”
  尤大娘道:“是绿林人物,大概想向咱们讨点钱财吧。”
  舒文照啊了一声道:“咱们才进贵州,就碰到了绿林强人,以后岂不是不胜其烦?”
  尤大娘道:“这个人尽管放心,咱们会打发的。”
  他们说话之间,一群横眉竖眼的彪形大汉,由一座山岗之上奔了下来。
  领头的身高大,头裹红巾,手中横着一柄九环大刀,拦着他们的去路。
  此人的身后还有近三十名喽啰,他们那凶煞煞的神态,必然不是什么好人。
  头裹红巾的大汉手中轻轻一抖,九环刀立即响起一阵金铁交鸣声,然后嘿嘿笑道:“相好的,撩起轿帘让大爷瞧瞧。”
  尤大娘冷冷道:“瞧不得,朋友,依老身良言相劝,你最好打消这个主意。”
  红巾大汉嘿了一声道:“为什么瞧不得?是见不得人还是咱们瞧了会瞎眼?”
  尤大娘道:“总算被你说对了,瞧了会瞎眼,说不定连老命也会摆在这儿!”
  红巾大汉哈哈一阵狂笑道:“大爷偏偏不信这个邪!”
  身形一晃,扑向软轿,手中长刀一挺,迳向轿帘挑去。
  轿前八步之外,有两名大汉昂然挺立,软轿左右是舒文照及尤大娘,轿后还有两名大汉与四名姑娘,这般人无一不是身负绝学之人,如果要拦这红巾大汉,他必然不会如愿。
  但,他们没有拦阻,甚至连眼皮都没有眨动,在这样毫无阻碍的情形之下,红巾大汉的长刀,自然很快就挑动轿帘。
  轿帘一荡而起,现出一位美若仙姬少妇,红巾大汉这回得意了,一片笑容随速堆上他的面颊。
  只不过那刚刚堆起的笑容,忽然冻结了起来。
  不,那不只是冻结,而是由笑容变为惊恐,由惊恐变为疼痛。
  因为他忽然一声哀嚎,丢掉长刀,一跃而起,双手掩着两眼,指缝中在滴答答的涔着血水。
  尤大娘冷冷一哼道:“我没有说错吧?你不听我老婆子的忠告,这可是咎由自取。”
  他不只是咎由自取,而且是遭到了报应。
  因为红巾大汉是一个无恶不作的悍贼,在黔东湘西一带,只要有人提起红神温虎,准会机伶伶连打冷颤。现在他被倩儿的柳絮飘打瞎双目,留给他一条残身,总算不幸中的大幸。
  他被手下的喽啰扶着逃了,贼头栽了觔斗,他们那能不逃?
  这一下倒替舒文照一行省下不少麻烦,西南黑道上的朋友,再也不敢再招惹他们。
  他们由松桃西行,经印江,凤冈,直达遵义。这一路倒是平安得很,惟一令舒文照不安的,是离开松桃以后,便失去齐飞燕韦娃的消息。在遵义落店之后,舒文照对尤大娘道:“咱们在湘西,距离飞燕不过三两日的路程,现在为什么一点消息也没有了?”
  尤大娘道:“由松桃西行有两条路,除了咱们走的这一条,另外是南下玉屏再西经施秉,炉山至贵阳,咱们明日南下,到达贵阳,就可知道两位少夫人的行踪了。”
  尤大娘的估计十分正确,他们果然在贵阳问出了齐韦二女的行踪。
  不过他们的距离更远了,原先是三两天,现在是五六日了。
  这是因为舒文照一行多了一顶软轿,人抬的软轿,自然没有马匹快捷。
  好在方向一致,目标相同,晚到几天没有什么要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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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昨天 17:11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九章 巧获旷世艺 勇破天罡阵

  野人山在云南的西陲,接近中印边境。
  那是一个山岭绵亘,十分荒凉的高原地区。
  没有一条正式的道路通往野人山。
  而在山区百里之内,也很难找到一丝人迹。
  这么一个人迹罕至之处,近日却成了人们的热门话题。
  在贵阳,舒文照问出了齐韦二女的行踪。
  而且却也听来另一项惊人的消息。
  无论茶楼酒肆,人们都在谈论野人山,虽然人言言殊,但结论只有一个那就是“野人山上发现了异宝”。
  没有人能肯定的说出野人究竟发现了什么异宝?发现的人是谁?既然发现了异宝,为什么不自己取得而如此传扬开去?
  所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不管此项傅言是真是假,前往野人山寻宝的却大有人在。
  这般人多数都是武林人物,人数之多,疑乎囊括了天下的武林门派。
  远的不说,就在舒文照寄宿的客栈之中,也住满了这些横眉竖眼的人物。
  晚餐之后,舒文照正要叫尤大娘前来询问,他还没有出口,尤大娘已经自动前来。
  “禀主人,情况似乎有点不对!”
  “我正在要问你,你可会听到江湖传言?”
  “老婆子听到了,他们是说野人山上出现异宝。”
  “什么异宝,完全是一派胡言!”
  “主人,老婆子有几句不当之言,希望主人不要见怪。”
  “我不怪你,你说。”
  “咱们是不是也要去野人山?”
  “不错。”
  “也是为了那项异宝?”
  “不,我要取回本门的武功秘笈。”
  “哦,主人是哪一门派的?”
  “流星门。”
  “啊,主人竟是流星门的?”
  “你不相信?”
  “老婆子不敢,但不知流星门的武功秘笈,怎么会失落在野人山上?”
  “是本派祖师留下的遗言,叫咱们到野人山寻找的。”
  “贵祖师是……”
  “百败神僧。”
  “啊,原来百败神僧是流星门的,勿怪野人山寻宝会如此轰动江湖了。”
  “此事只有飞燕韦娃及我三人知道,不知如何会人人皆知?”
  “这就难说了,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如若言语不惧,或是行为离谱,都会泄漏机密的。”
  “那就麻烦了,咱们得赶紧跟飞燕她们会合,否则咱们人单势孤,只怕应付不了如此强大的压力。”
  尤大娘道:“这个主人请放心,老婆子已经将咱们的处境一一禀报帮主了,我想帮主必有安排的。”
  舒文照道:“好吧,你们准备一下,咱们明天一大早就得上路,哦,还有,抬软轿的人手要加强一倍,多几个人换着抬,行程会快一些。”
  “是,老婆子这就去办。”
  尤大娘离开之后,倩儿眉峰轻轻一扬道:“文照,我有点担心。”
  舒文照道:“你担心什么?”
  倩儿道:“怕咱们成为众矢之的,你想……”
  她语意未竟,门外忽然傅来叱喝之声,:“朋友,此路不通。”
  听口音,出言叱喝的是舒文照的四名护院之一,贺氏兄弟的老二。
  接着一尖嗓门道:“你不要弄错了,阁下,这儿是客栈,在下是客人,而客人在客栈中随便走走,这有什么不可?”
  贺二道:“不错,这是客栈,但我家主人包下了这座后院,说不得只好请阁下留步了。”
  尖嗓门道:“笑话,后院又不是你家主人建的,我为什么要留步?”
  贺二道:“朋友既是存心找麻烦,咱们就不必说废话了,请。”
  一阵兵刃撞击之声,立即传入耳鼓,来人已跟贺二打了起来。
  前面恶斗方起,后面风声飒然,显然,找麻烦的用上了声东击西,分路进袭的计策。
  不过他们仍未逃过贺氏兄弟的拦截,屋后也传来恶斗之声。
  房里的四名婢女霍的一分,分别守着前门及后门,那副穆肃的神色,好像如临大敌一般。
  倩儿一吁道:“不幸被我言中,咱们今后只怕要步步荆枣了。”
  守着前门的素云道:“少夫人尽管放心,等闲之人休想在贺氏四雕的手中讨得好去。”
  舒文照道:“贺氏四雕?我怎么从未听到过他们的名号?”
  素云道:“贺氏兄弟是漠北的绝顶高手,论成就,可以列入中原顶尖高手之林,只不过在帮主收服他们之前从未涉足中原,所以不为人知而已。”
  舒文照道:“原来如此。”
  素云说的不错,屋外恶斗未久,嚎惨之声不断传出,约莫顿饭时间,一切又恢复了原来的静寂了。
  此时门外响起尤大娘的声音道:“素云,主人夫妇已经就寝了么。”
  素云道:“没有。”
  尤大娘道:“那就禀告主人,说老婆子有事求见。”
  舒文照道:“素云,让她进来吧。”
  素云打开房门,尤大娘进门一礼道:“禀主人,帮主已派北路总管率领大批高手兼程赶来,三五日内必可赶到。”
  舒文照道:“多谢大娘,你们去歇息吧。”
  尤大娘道:“是。”
  待尤大娘与四婢退出之后,倩儿微微一笑:“实在令人难以理解,他们为什么如此对待咱们呢?”
  舒文照道:“你是说尤大娘他们?”
  倩儿道:“自然是他们了,照今的情形推演,如果没有他们,咱们只怕寸步难行。”
  舒文照哼了一声道:“我不是跟你说了么?这叫做黄鼠狠给鸡拜年。”
  倩儿道:“不,我看得出,他们并无虚假。”
  舒文照道:“倩儿,你真是死心眼,咱们的安全如有问题,他们的希望就会落空,这么简单的道理,你难道还不明白?”
  倩儿道:“这点我当然明白,不过我想来想去,这其中许多地方都无法自圆其说!”
  舒文照道:“哦,那些地方?”
  倩儿道:“咱们原已落在他们的手中,有很多方法迫使咱们说出他们要知道的,他们为什么不用?就算他们使用怀柔政策吧,也不必用这么多人甘居奴婢,出钱出力,让咱们颐指气使?”
  舒文照道:“这个……我也想不明白,他们究竟在捣什么鬼?”
  倩儿道:“所以我认为咱们不必先入为主,硬说别人是不怀好意。”
  舒文照道:“这点我反对。”
  倩儿道:“有理由?”
  舒文照道:“有人救济孤寡,有人修桥铺路,但决没有人拿银子给别人花,还要自居奴仆的,这种反常的现象,他们又怎能自圆其说?”
  倩儿一怔道:“这的确是有些蹊跷,不过人家对咱们不薄,咱们也不必显露敌意,今后以中庸之道,静观其变,你看如何?”
  舒文照道:“好吧,不过韦娃会经告诉过我,江湖上诡诈百出,有些事不是常理可以解说的,所以咱们还是要时时戒备,以防万一。”
  倩儿点点头道:“这个我知道。”
  翌晨他们由贵阳出发,经安顺,普安,及盘县,直趋云南省境。这一路之上,虽然并未有发生过什么事故,但他们的前前后后,会时常发现一些行踪飘忽的江湖人物,当得是风声鹤唳,警讯频傅,可以说他们时时都在监视之中。
  这天到达盘县,日色不过刚刚偏西,依尤大娘之意,最好今天住在县城。
  但舒文照不同意尤大娘的主张,因为他急欲追上齐韦二女,不愿意浪费半点时辰。
  尤大娘拗不过舒文照,只得在打尖之后继续上路,不过她却对舒文照道:“主人,老婆子问过店家,此地是一个三不管的地带,山高林密,路险人稀,加上那般监视咱们的江湖人物忽然不见,老婆子担心前途只怕有危险。”
  舒文照道:“不要紧,咱们小心一些就是。”
  尤大娘知道舒文照决定的事从不更改,只得说道:“主人说的是。”
  其实尤大娘已经作了应变的准备,她命贺氏四雕两前两后,素云等四婢分左右护着软轿,舒文照行在轿前,她就紧跟在舒文照之后。
  按他们现有的人力来说,像这样以软轿为中心,构成一个坚强的防卫体系,任何突变发生,他们应该都能作适当应付。
  只不过天下的事,往往不是人们所能预料的,他们这一坚强的体系,竟然投进一个十分可怕的陷阱之中。

  ※  ※  ※
  过盘县二十里就进入蒙山之区,但见山岭重叠,古木森森,形势险恶已极。
  当他们经过一个山坳之时,发现前面竖着一方木牌,木牌上写着几行红字,说明前方七十里之处的“分界桥”已被山洪冲坏,行人须经右侧山道,绕孤松岭,经白石坪,可达平彝县城。
  瞧到那块示警木牌,他们自然舍大道,登上右侧的山径,但当日色西沉之际,他们已迷失于千山万壑之中了。
  原来他们所走的山道愈来愈小,最后连那条羊肠道也告消失,好在他们已瞧到一颗孤松,方向大致还没有走错。
  舒文照向那暮色渐深的天色瞧了一眼道:“大娘,咱们只怕赶不到孤松岭了,还是找一个避风之处宿露一晚吧。”
  那颗孤松直线瞧去并不算远,但望山跑死马,要赶到孤松,最少还得两三个时辰。
  尤大娘点点头道:“主人说的是,贺家兄弟,你们到四处找找。”
  贺家兄弟不负所望,被他们找到一颜为干燥的天然洞穴。
  这个洞穴十分宽大,足可容纳他们十几个人。
  他们就这样在洞中将就着歇了一夜,翌晨仍向孤松岭出发。
  直到响午的时分,他们才走到孤松岭下,只一株数人合围的巨松,耸立在形如象鼻的高峰之上,罡风凛烈,松涛盈耳,景象雄伟已极。
  这座象鼻峰十分陡峭,上下极为不易,按昨天木牌所示,是绕过孤松岭,再下白石坪,于是,舒文照叫软桥停下来歇息,命令贺氏兄弟两侧寻找下山的道路。
  约莫盏茶时分,贺氏兄弟先后回来,他们的报告,竟使舒文照大吃一惊。
  “禀主人,这是一条绝路,两侧都是深不见底的绝壑,除了上象鼻峰,根本无路可通?”
  舒文照面色一变道:“不好,咱们上了当了。”
  他语未落,来路忽然响起一声轰天巨响,只见山石四溅,尘土激飞,震耳欲聋的巨大响声使得山鸣谷应,历久始息。
  舒文照恨恨的道:“好歹毒的手段,竟要咱们活活饿死此地!”
  贺大道:“主人先不要着急,待属下回头向来路瞧瞧。”
  舒文照道:“好吧。”
  当贺大回头察看之际,舒文照再叫贺二登上象鼻峰,如果峰前有路,就不必担心了。
  结果贺氏兄弟的回报,使得舒文照大失所望。
  来路有一条颇为狭窄的山脊,已被人用火药炸,走回头路是毫无希望的了。
  至于峰前么?更是悬崖绝璧,猿猱难渡,除了胁生双翼根本不可能离开此地。舒文照叹了一口气道:“都是我不好,使各位也受到池鱼之殃。”
  尤大娘道:“不要这么说,主人,是老婆子无能,才使主人夫妇陷身绝境。”
  舒文照道:“事已至此,咱们勿须再自怨自艾了,唉,也许咱们要在此地困守一段时间,当务之急是饮食的问题,各位不妨四下里找找,看有什么可以充饥。”
  尤大娘立即分派四贺四云寻找食物及饮水,总算天无绝人之路,被他们找到不少野果及黄精。
  尤大娘将这些野果作定量分配,三五日内当不致有什么问题。
  吃水果本来不必饮水,但如果有水总会方便一些,只是他们被困的一截山岭,可以说是滴水皆无。
  贺氏四雕的老二忽然啊了一声道:“禀主人,象鼻峰上有水。”
  文照一怔道:“那么高的排天孤峰之上怎会有水?”
  贺二道:“属下的确在峰上看到了水,只因当时心急探路,所以没有特别的留神。”
  舒文照道:“这是一件怪事,我倒要上去瞧瞧。”
  倩儿道:“我同你去。”
  舒文照道:“孤峰峭拔,上下不易,你还是在此地休息吧。”
  于是,他带着贺二攀上孤峰,目光四掠,寻找贺二所谓的水源。
  孤峰不大,草木十分稀少,只有一大一小两棵老松在凛烈的罡风中挺立着。
  每一颗孤松之侧,都有一个五尺圆周的天然石洞,就像象鼻的鼻孔似的。
  只是一个石洞盛满着碧绿绿的清水,另一个却点水皆无,但黑黝黝的深不见底,似乎还有一股阴风由洞内飘出。
  为什么会有此种现象,这只能说造物之奇。人类原是好奇的动物,因而舒文照就想涉险入洞,一探究竟。
  洞口朝天,像一口天然水井,藉阳光向洞中瞧看,下降一丈左右有一块突出的尖石。以舒文照的功力来说,上下一丈自然不成问题,只是尖石以下的景物,虽穷尽目力,也无法瞧到半点迹象。
  这就难了,如果尖石以下是万丈悬崖呢?
  就算不是悬崖吧,深山大泽以及幽暗隐僻之处,谁敢担保没毒气或毒物潜伏?
  那么,舒文照的决定,可以说是狂妄的,他没有必要去冒这个险。
  谁知他却以坚定的口吻对贺二说道:“你去告知少夫人及尤大娘,我要下去瞧瞧。”
  贺二大惊道:“主人,你千万不能冒这个险,如果一定要下去瞧瞧,也该由属下去。”
  舒文照道:“你不明白,这一座洞府可能与我的师门有关,所以我必须冒一冒险。”
  贺二道:“这……”
  舒文照道:“不要担心,你去告诉少夫人及尤大娘,三日之内不准有人下去打扰我,如果过了三天我还不出来,你们才可以派人下去。”
  贺二呐呐道:“主人,你这一下去,少夫人及尤大娘会责备属下的。”
  舒文照道:“放心吧,她们也无法阻止我,怎能怪你?”
  他不再迟疑,顺手检了一把石子,轻身提气迳向洞中的尖石落去。
  待双脚立稳,陡然感到一股寒气袭来,他竟忍不住连打两个冷颤。
  此时洞口传来贺二的呼叫道:“主人,你没事吧?”
  舒文照道:“不必担心,我没事。”
  他此时的确没事,只不过阴风阵阵,奇寒侵人,整个身体已被黑暗所吞没,未来的祸福,就难以预测了。
  他调息了一下真气,待目光适于黑暗之后,再集中目力向下面瞧看。
  隐约间他瞧到另一块突出的尖石,由对面的洞壁伸出,距离虽然无法测知,大约是不会超过一丈,于是他吸进一口气,涌身跃向那块尖石。
  他的估计十分正确,双脚丝毫不差的落在那块尖石之上。
  此时贺二的声音再度传来,道:“主人,你没事吧?”
  舒文照道:“不必担心,你照我的话快去告诉少夫人。”
  贺二道:“主人小心一点,属下这就去了。”
  舒文照道:“好的,你去吧!”
  他叫别人不必担心,他自己却有一点心惊胆头,因为眼前一片漆黑,下一步落脚之处则茫无所知,如果一脚踏空,这条大好生命就会葬送在这儿。
  不过这只是心理上的自然反应,他如果当真害怕就不会来冒这个险了。
  他定了一下神,先将心情稳定下来,然后掏出一颗小石子,向想像中的目标投去。
  当的一声脆响,是石块相击之声,他没有猜错,下降一丈远近,与第一块尖石相同的位置也有突出的石块。
  现在四周漆黑,目难视物,只有认定方位,盲目的向下面降落。
  这才当真算是冒险,不过他却获得成功。
  就这样,他以小石子探路,一段段的向洞底降落,当他投掷第十八颗石子之时,忽然传来噗的一响。
  他心中一喜,暗忖:“下面如若不是土地,也会是石地之上积有较多的尘土,否则石块撞击之声,决不会这么低沉。”
  这回他又对了,当他踏上实地之际,发觉已经到达洞底。
  因为他的脚下不再是一块尖石,而是约莫十丈方圆的一座洞府。
  这里有光,虽然十分黯淡,却能瞧出一点模糊的景物。
  经过一番查看,发觉这片微弱的光线是来自另一个洞口。
  这是经人工凿成的门户,里面有一条通道,两壁嵌着一些发着绿光的宝珠。
  沿着通道前进,到达另一个石室,里面有类似石桌石凳的设备,虽然它们是那么简陋,却足以证明曾有人在这儿隐居过。
  这间石室的四壁,也镶着发着绿光的宝石,光线虽然不强,石室中的景物却纤毫可见。
  石室上方的石壁之上,雕刻着一具与人体大致相等的雕像,他是一个慈眉善目,身披架裟的老僧,一眼瞧去,令人有栩栩如生之感。
  瞧到这具老僧的雕像,舒文照忽然兴起一股孺慕的念头,他认为这具雕像必然是百败祖师,有幸瞻仰祖师的遗容,岂能不虔诚的一拜。
  于是他踏前几步,在雕像之前拜了下去。
  拜了三拜正待起身,一股风声忽然击向他头顶,他不明白是什么向他袭击,却双手点地,弹身后跃,以电光火石的速度,仰身倒窜八尺。
  待身形立定之后,再举目向适才跪拜之处一瞧,他的目光立即被紧紧的吸着,面颊之上也是一片诧异之色。
  敢情适才袭击他的只是一个长形的包裹。
  他怀疑半晌,终于小心戒备的走上前去,将那只包裹拾了起来。
  入手沉甸甸的,他猜想可能是一柄宝剑,及解开一瞧,不错的确是一柄宝剑。
  剑鞘作古铜色,雕着两条栩栩如生的飞龙,剑把镶满明珠,吐口也作龙形。
  单看外表,必是一柄价值连城的名剑,这就应了一饮一啄莫非前定的那句话了,别人梦寐以求的,他却于无意中获得。
  不过外表并不能代表内涵,美丽的剑鞘之内,不一定准是人人喜爱的名剑。
  于是,他手握剑把,缓缓将剑身拔了出来。
  “啊……”
  这是一声低呼,却带着一股失望的韵味。原来这是一柄通体鸟黑,类似凡铁的长剑,除了剑身之上刻划着一条十分神似的蟠龙之外,其他实在毫无可取之处。
  他将长剑入鞘,发觉包裹之内还有一本薄薄的绢册,及取起一瞧,他几乎兴奋得跳了起来。
  绢册的封面写着四个篆字“流星秘技”,落款人是“百败”。
  “祖师没有骗咱们,”舒文照道:“这才是真正的百败绝学。”
  绢册的内容颇为简单,只有百败神罡及血雨三式两种武学。
  他首先瞧看百败神罡,这才知道原先所学百败神罡,只不过筑基的功夫而已,不过,如若未曾习得筑基功夫,纵然获得这本绢册,也无法习得流星门冠盖武林的独门绝艺。
  再看血雨三式,作用也完全相同,如非事先习得百败剑法,也不可能习会血雨三式。于是他收敛心神,全力习艺,希望能在三日之内,习得这两项旷代奇学。
  三日的时间太过短促了,既是旷代绝学,岂能一蹴而就!
  不过他习过百败秘笈的筑基功夫,再进修流星门的高深武学,自然可以收到事半功倍之效。
  他忘了饮食,忘了睡眠,终于在三日之内习会了血雨三式,百败神罡也能得窥堂奥,只不过功夫尚浅而已。
  为恐倩儿着急,他藏好秘笈,背起宝剑,在百败祖师的雕像之前拜了三拜,然后由原路奔向洞外。
  此时他今非昔比,内力轻功都已达到武学的上乘,而且轻车路熟,几个纵跃,便已跃出洞外。
  他只不过刚刚跃出洞口,一阵喊杀之声便已遥遥转来,及运目向峰下一瞥,一股怒火不由直燃胸襟,双目之中也射出两缕杀机。
  敢情江湖黑白两道,正在向倩儿等作无情的屠杀,他们人数之多,几乎超过倩儿他们的三倍。
  由于对方人数多,以泰山压卵之势,作波浪式的攻击,因而倩儿等无法保持整体作战的队形,而落得各自为阵。
  最后四婢一死二伤,四雕也全都挂了彩。
  惟一没有负伤的是倩儿,因为尤大娘仍在奋不顾身的对她全力护持。
  别看尤大娘年岁已然老迈,但功力之高,在场的敌我双方,无人可与比拟。
  再加上倩儿的“柳絮飘”威力惊人,素手一扬,必然有一个敌人应手毙命。
  由于舒文照不在场,倩儿就成了敌方攻击的主要目标,虽然她们伤了不少敌人,仍无法戢止对方前赴后继的威猛攻势。
  此时尤大娘已身负数处剑伤,还在浴血苦战,情况之危殆,真个是千钧一发。
  舒文照瞧到倩儿处境险恶,忍不住发出一声长啸,道:“住手。”
  同时点足弹身,以天马行空之劳,向峰下急剧的飘落。
  他这声长啸是贯注百败神罡发出,声如龙吟,群山飘啸,这等威势,可以说武林罕见。
  场中敌我双方,全被此一威势所,近百只惊愕的目光,一起向舒文照瞧去。
  “啊,是主人。”
  尤大娘第一个瞧出他是舒文照,禁不住发出一声欢呼。
  倩儿幽幽道:“果然是他,总算咱们命不该绝。”
  倩儿尤大娘首先奔向舒文照,四雕三婢及躲在一边发抖的轿夫也一起奔了过去。
  没有人拦阻,甚至没有人吭出一声,原是凶神恶煞一般的敌人,此时全都噤如寒蝉。
  倩儿扑到舒文照的怀里,咽哽的道:“文照,咱们几乎见不到你了,这帮人好凶啊!”
  舒文照道:“不要紧,我会向他们讨回公道的。”
  他推开倩儿,环目量打这些遍体剑伤的部属,然后目光一抡,向对方冷冷一瞥道:“舒某平生不愿杀人,这可是你们逼的。”
  他拔出新得的那柄长剑,随手轻轻一挥,一股冷飕飕的晶芒,竟然伸展到一丈以外。
  “啊……”
  对方有人发出惊呼,同时纷纷向后面倒退,他们虽然没有逃,但已如惊弓之鸟了。
  舒文照先声夺人,还未动手,气劳上已胜了三分,只是他并未趁机出击,反而收回长剑,在那儿把玩起来。
  倩儿不解的询问道:“文照,你怎么啦?”
  “我知道……”
  我知道三字来自敌方,答话的是一名身材修长的道长。
  舒文照目光一抬,道:“原来是明明道长,久违了,你知道甚么?说说看。”
  他果然是明明道长,果然是崂山上清宫的主持。
  “舒大侠你这一柄宝剑必然是新得来的。”
  “不错。”
  “舒大侠必然还不知道它的底细。”
  “在下孤陋寡闻,的确不知。”
  “除三害的周处料舒大侠必然是知道的了,他上山搏虎,入水斩蛟,所用的宝剑,就是这柄墨龙。”
  “哦。”
  “墨龙神剑不只是无坚不摧,无物不克,而且持剑之人只要贯注内力,便可晶芒暴涨,伤敌于一丈以外。”
  “哦。”
  “相传墨龙神剑于两百年前为当代武圣孔宣子所得,孔武圣仗剑江湖,安良除暴,使得扰攘的江湖,渡过一段升平的岁月,自孔武圣身归道山之后,这柄神剑也就不知所终了。”
  “多谢赐告。”
  “舒大侠勿须客套,贫道还有几句不当之言,希望不要见怪。”
  “好,请说。”
  “当今江湖板荡,动乱不辍,舒大侠可知道原因何在?”
  “不知道。”
  “请恕贫道直言,当今江湖动乱,舒大侠应该负其全责。”
  “有理由?”
  “有。”
  “说。”
  “动乱的肇因是百败秘笈,舒大侠不会不承认吧?”
  “就算是吧,但在下并未利用百败秘笈来掀起江湖动乱,只因贪婪之人太多,才会造成这等局面。”
  “人不为利,谁肯早起,人要不贪,就违背人类的天性了。”
  “好理由,还有什么?”
  “当然还有,譬如舒大侠以假秘笈嫁祸武林各派,使王官堡及上清宫几乎造成灭门惨祸!”
  “这个在下应该表示一点歉意,不过愚夫妇当时被迫得放弃百败秘笈之际,并不知道它可是假的。”
  “贫道很愿意相信,可惜无法推翻事实。”
  “道长既是如此坚持成见,在下倒无话可说了,要怎样道长划下道来就是。”
  “别忙,有些事情咱们最好先弄个明白。”
  “道长还想知道甚么?”
  “不多,譬如你适才那声狮子吼,是从那儿学来的?还有你那身法,那墨龙神剑……”
  “就只这些?”
  “自然还有百败秘笈的真本,否则咱们劳师动众所为何来?”
  “这些我可以告诉各位,不过在下也有几点疑问先要请教道长。”
  “哦,说说看。”
  “炸开山脊,将咱们困在此地,一定是道长的杰作了。”
  “这不能算是杰作,只不过牛刀小试罢了。”
  “那你们是怎样过来的?”
  “咱们自然另有秘道了,只是贫道低估了你们。”
  “你想不到咱们还没有饿得筋疲力尽,而且功力如此之高。”
  “这没有甚么,只是多费一点手脚而已。”
  “道长似乎有很自信?”
  “贫道从来不做没有把握的事,你问完了没有?”
  “还有一点,在下的两位妻子呢?”
  “她们么?如果依时间计算,纵然不死,也应该成为阶下之囚了,其实阁下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又何必费那么多的心思!”
  “这也是道长的杰作?”
  “不,是你的大舅子飞云帮主。”
  “啊,是他……”
  飞云帮实力强大,在当代武林之中,该是首屈一指。帮主齐飞龙头戴面罩,深藏不露,是一个神秘而可怕的人物,他对韦娃曾动邪念,却想不到竟赔上了一个妹妹,因而他不只是恨极了舒文照,也连带恨上了他同胞的妹子。
  如果齐飞龙倾全力对付齐飞燕及韦娃,她们的处境的确危险已极。
  于是,舒文照长长一吁道:“道长,在下有几句忠告,希望道长不要见怪。”
  “哦,请说。”
  “非份之财,君子不取,道长既已献身三清,怎能如此热衷名利?”
  “你是在教训贫道?”
  “在下说过,这是忠告,如果道长当真执迷不悟,舒某只得叫你见识一下百败绝学了。”
  “你习会了百败绝学?”
  “百败武学深如浩海,在下只不过略知皮毛罢了,但初学乍练之人,每每易放难收,希望道长不要逼迫在下出手。”
  “好,好,贫道一生嗜武如命,如若不见识一下旷代绝学,岂不是虚渡此生!舒大侠请。”
  舒文照知道这般人既是处心积虑的要夺取百败秘笈,决不是几句言语就可以打发的。不过,对百败武学,他的确是初学乍练,究竟有多大威力可以说毫无所知。
  他不愿伤人,但又不能不给他们一点教训,只得轻轻一叹道:“道长既是坚持如此,在下倒不得不献丑了。”
  语音一落,右臂急挥,一道冷飕飕的乌芒,闪电一般向三丈外一片树林挥去。
  乌芒有如矫矢神龙似的,向树林一闪即收。
  那片浓密的树林,在乌芒横扫之下,枝叶纹风未动,似乎丝毫未受到影响。
  明明道长舒了一声说道:“这是做什么?舒大侠,变戏法么?好像并不怎样高明!”
  舒文照将神龙剑插入剑鞘,同时微微一笑道:“道长一代高人,你的掌力必能远达三丈,你何不向树林推出一掌试试看?”
  明明道长闻言一呆,及定目再仔细一瞥,他那原本带着轻蔑神情的脸色,立即变作一片死灰。
  因为他瞧出每一株大树的树顶全被剑气折断,只因枝叶太过浓密,还没有坠落罢了。
  此时正好吹来一阵强风,一种平生罕见的奇景立即呈现在他们的眼前。
  百十棵大树的树帽全部跌落,现出高矮相等光秃秃的树干。树帽跌落之声此起彼落,造成一股山鸣谷应的巨大音响。
  当响响停止之后,明明道长才回过神来,单掌一立,向舒文照一礼道:“舒大侠神功盖世,贫道自愧不如,已往开罪之处,尚请舒大侠海涵一二。”
  舒文照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道长勿须自责。”
  明明道长道:“多谢大侠,贫道就此告辞。”
  他将出山秘道告知了舒文照,迳率部属匆匆而去。
  倩儿哼了一声道:“这个道长不是好人,你不该放过他的。”
  舒文照道:“得饶人处且饶人,他既已认败服输,咱们何必赶尽杀绝,再说,飞燕韦娃处境十分危险,咱们必须立即驰援。”
  语音一顿,回愿尤大娘道:“嫣云牺牲了,在下十分难过,大娘先将她葬在这里,往后咱们再来移灵。”
  尤大娘应了一声,由四三云协助将嫣云葬在一块大石之后,舒文照以指力在石上刻了几个字“嫣云姑娘埋香之处”。
  以指刻石,尤大娘也能办得到,但要像他如此随意挥洒,入石三分,就不是她的能力所能办得到的了。
  因而由衷的赞叹道:“当真是士别三日应刮目相看,主人这一身功力,只怕除了咱们帮主,放眼天下将无人能及。”
  舒文照微微一笑道:“大娘是小看天下之士了,我这一点功夫算得了什么。”
  倩儿道:“文照,你是不是在峰顶获得什么奇遇?”
  舒文照道:“不错,我获得本门百败祖师遗留的百败秘笈,包括百败神罡及血雨三式。”
  尤大娘愕然道:“血雨三式?主人当真是流星门下了!”
  舒文照道:“我说过,我正是流星门下。”
  大娘道:“无怪主人适才一剑轻挥,就具有那么强大的威力,血雨三式果然冠盖武林。”
  倩儿道:“文照,听说祖师遗言是说真正的百败绝学,留在滇西野人山的象鼻峰上,如何会在这里?”
  舒文照指着峰顶道:“你看像不像一只象鼻?”
  倩儿道:“像,但这里并非滇西。”
  舒文照道:“这里是黔西,但当时的字迹一现即隐,难保韦娃没有瞧错。其实她有没有瞧错都不要紧,反正我已经获得本门的绝学。”
  倩儿道:“这当真是一饮一啄莫非前定,明明道长将咱们诱入绝地,倒是帮了咱们的大忙。”
  舒文用道:“不错,尤大娘,咱们走吧。”

  ※  ※  ※
  胜境阙在云南平彝县以东,是云贵两省的分界线,到了胜境关就算到云南了。
  韦娃向那些高耸入云的山岭瞥了一眼:“姐姐,咱们总算赶到云南了。”
  她所说的姐姐,自然是齐飞燕了,这位叱吒风云的一代女杰,似乎较往日清瘦了许多,她对韦娃苦涩的一笑道:“别高兴,野人山在滇西,咱们还要穿过整个云南,西南的路可是难走得很。”
  韦娃一叹道:“这倒不要紧,只是……”
  齐飞燕柳眉一皱道:“不要担心,妹子,咱们在野人山一定会找到相公的。”
  韦娃道:“可是咱们只听说他们出现大别山区,以后就再也打探不到他们的消息了,我担心不是他们出了事,就是咱们赶过了头。”
  齐飞燕道:“他们不会有事的,要不往后咱们走慢一点,边走边等他们。”
  韦娃道:“这样也好,近日好像有人钉上了咱们,趁此摸摸他们的底,不要弄得引鬼上门。”
  “不要摸了,嘿嘿,本堂主正要叫你瞧个明白。”
  这突然而来的笑声,发自前面的山口,韦娃齐飞燕同时一呆,立将坐骑勒得停了下来。
  “是他……”
  韦娃瞧出发话之人竟是飞云帮的风堂堂主凌志刚,还有雷堂堂主霍云山,兵堂堂主江无尽,在他的左右抱刀而立。
  三堂堂主的身后,是各堂三级以上的高手,阵容之强,使得韦娃面色一变。
  “姐姐,怎么办?”
  瞧到飞云帮如此强大的阵容,韦娃知很难应付,除非齐飞燕亲自出马,要过这一关可能十分困难。
  齐飞燕道:“别担心,妹子,一切有我。”
  微微一提缰绳,使坐骑前行几步,柳眉一挑,冷冷:“凌堂主,你这是甚么意思?”
  凌志刚双拳一抱道:“属下奉帮主之命,在此地恭侯院主。”
  齐飞燕道:“你是在等候我们?”
  凌志刚道:“是的,属下奉命护送院主返回鄱阳。”
  齐飞燕道:“我有事待办,现在不能回去。”
  雷堂堂主堂云山道:“不回去?嘿嘿,这可由你不得。”
  齐飞燕怒叱道:“霍云山?你敢对我如此说话!”
  霍云山道:“你私通姓舒的,背叛本帮,帮主下严令,要咱们带你回去,否则格杀勿论,我对你这样就已经够客气的了。”
  齐飞燕估不到她的同跑兄长竟然如此绝情,不由牙一咬道:“很好,叫帮主出来,我有话对他说。”
  凌志刚道:“帮主不在此地,院主有话不妨到总坛再说。”
  齐飞燕道:“如果我不回去,你们一定要动手了?”
  凌志刚道:“本帮帮规如山,院主应该比属下还要明白。”
  齐飞燕道:“看来咱们不必浪费唇舌了,不过你们自信能够胜得了我?”
  兵堂堂主江无尽道:“院主功力之深,除了帮主,天下无人能敌,但双拳难敌四手,何况咱们已有万全的准备。”
  他语音一落,忽然撮口发出一声长啸,两队伏兵立即由道路两侧涌了出来。
  一队是身着黑色盔甲,手执铁杆长枪的武士,另一队是背插长刀,怀抱诸葛连珠弩的大汉。
  这两队属于兵堂,前者名为“破虏”,后者名叫“飞蝗”。
  破虏队刀枪不入,掌力难伤,铁枪所及,具有横扫千军的威劳。
  飞蝗队的诸葛连珠弩,威力决不逊于破虏队,密如飞蝗的箭雨,不是血肉之躯所能抗拒的。
  飞云帮所以能够固若金汤,天下武林没有人敢轻越雷池力步,所仗的就是这两队经过特殊训练的武士,想不到齐飞龙竟用来对付他的同胞妹妹,实在大出齐飞燕的意料之外。
  她呆立半晌,忽地仰天一阵狂笑道:“看来他是绝了兄妹之情了,妹子,咱们冲。”
  韦娃道:“慢点,姐姐,小妹还有话说。”
  齐飞燕一叹道:“世间只有落井下石,决无锦上添花,咱们在穷途末路之中,是没有人会怜惜的。”
  韦娃道:“话是不错,不错过姐姐与帮主是同胞兄妹,骨肉相连,我不相信帮主忍心置姐姐于死地,地咱们何不求见帮主,也许会有转机。”
  凌志刚哈哈一阵狂笑道:“你错了,韦姑娘,古往今来,人们追求的只是名利与权势,因权利冲突而导致的骨肉相残的不乏先例,兄妹之情又算得了甚么!”
  齐飞燕怒叱一声道:“咱们兄妹之情就是你们这般小人破坏的,姑奶奶今天先毙了你。”
  玉手一扫,晶芒暴涨,一道无坚不摧的剑气,带着凌人的霸气横扫而出。
  凌志刚大吃一惊,足尖一点,身形凌空倒窜,亏他见机得早,只以毫厘之差,终于逃过了一次劫乱。
  只是他身后的部属可糟了,金银铁三级披风,变作了他的代罪羔羊。
  一片惨声中,血水与人头齐飞,金披风三名,银披风四名,铁披风三名,不多不少十名尸体仆倒下去,这一剑之威,真个是无与伦比。
  流星门的血雨三式,原本就是无与伦比的,她使的只是第一式,而且是杂而不纯。
  但这杂而不纯的一记剑招,却威慑全场,使名满江湖的三级披风丧失了十条生命。虽然如此,并不能算作齐飞燕已经胜利,因为飞云帮是以“破虏”,“飞蝗”两队作为这一战局的主力。
  对当前的处境,齐飞燕韦娃全都明白,不待对方回过神来,她们就带着二十三名婢女冲杀了过去。
  这是一场十分艰苦的混战,以弱击强,以少敌众,她们所占的胜算并不太多。不过如此一来,破虏飞蝗两队就变作英雄无用武之地了。
  因为使长枪的破虏队在敌我交缠之中,长兵刃颇为不便,飞蝶队的连珠弩更是难分敌我,不能连自己人一起攒射!
  齐飞燕这一招使对了,她们纵横敌阵,所向披靡,使那阵容强大的飞云帮,被她们杀得七零八落。
  当敌人溃退之际,她们并未跟踪追杀,无论齐飞龙怎样不好,她们仍然留下一点情份。
  望着满山的尸体,齐飞燕幽幽一叹道:“妹子;咱们是不是有点过份?”
  喜娃道:“两军搏杀,不是你死便是我活,如是咱们战败,后果只怕还不是这么简单。”
  飞燕道:“说的也是,咱们如若战败,他们决不会放过咱们。”
  韦娃道:“今日一战,帮主必然对咱们仇恨更深,以飞云帮的实力来说,今后咱们只怕寸步难行了。”
  齐飞燕冷冷道:“那也不见得,他如果不认我这个妹妹,咱们只好各凭手段,究竟鹿死谁手,还属未知之数。”
  韦娃道:“姐姐说的是。”
  齐飞燕一叹说道:“这些尸体,往日都是咱们的兄弟,妹子,咱们将他们埋了吧。”
  于是她们埋了那些尸体,然后向野人山进发。
  她们横贯整个云南,却意外的一路平安,虽然她们前前后后曾不断的出现踪迹可疑之人,但始终没有人向她们找麻烦。
  这天正午时分,她们终于到达野人山,韦娃刚吁出一口长气,一个扣人心弦的“猎鼓”之声,又使她神色一呆。
  “姐姐?那又是他们,冤魂当真是不散。”
  “是那种神秘帮派?”
  “不是他们还会有谁。”
  “这帮人果然神通广大,他们竟然拦到咱们头里去了。”
  “怎么样?姐姐,这般人我当真有点害怕。”
  “不要怕,妹子,咱们要找相公,怕也怕不得了。”
  “是的,姐姐,咱们走。”
  此时她们的身后人影闪动,纷至沓来,人数之多,像众流归海一般。
  齐飞燕面色一寒,道:“后无归路,前有伏兵,横竖是死路一条,妹子,咱们闯。”
  这二十五个女孩子,以齐飞燕最大,也不过刚刚二十出头而已,她们跋涉万里,历尽险阻,到头来却送进强敌环伺,危机四伏之中,如果她们是常人,只怕早已心悸神夺,不必别人动手,只有任人宰割的份儿了。
  但她们毕竟不是常人。
  齐飞燕与韦娃一马当先,白妲,羌娟,蓝莺,娉儿等率领着其余的女孩子随后跟进,她们以无比的勇气,迳向野人山闯了进去。
  猎鼓之声响得令人头皮发炸,身后黑白两道的武林高手亦步亦趋紧紧追逐。
  野人山瞧不到半只野人,那金戈铁马之声,却使野人山的气氛凌厉而严肃。
  她们越过两座山头之后,一片广阔的山坡忽然横挡在她们的眼前!
  山坡没有什么稀罕,但山坡之上却摆着一片夺人心魄的阵仗。一座闪闪发光的金色帐蓬,耸立在山坡的尽头,十六名衣分红绿,手捧法器的童男童女,在帐前静静的肃立着。
  四名白发如银,手握鸠杖的黑衣老妇,立在童男童女前面五步之处。
  猎鼓之声就是在黑衣老妇之前,约莫一丈之处发出的。
  那是一个庞大的猎鼓队,人数有九十六名之多,他们赤裸着上身,古铜色的肌肉之上,绘着各式各样的凶神恶煞。
  猎鼓队一律蓄着长发,额上载着一道闪闪发光的金圈,双臂不停的挥舞,击得之声耳欲聋。
  鼓队的两侧排着六个方形队伍,一律黑帕包头,黑色劲装,人数虽有千名之多,却队伍严整,程肃有致。
  这自然是那神秘的帮派了,他们的特色,除了那严肃的纪律之外,就是一律黑衣,而且女多于男。
  齐飞燕瞧了韦娃一眼道:“妹子,咱们前进的道路,必须经过那片山坡。”
  韦娃道:“是的,咱们必须由他们之间穿行而过。”
  齐飞燕道:“那咱们就走吧。”
  韦娃道:“好的。”
  她们交谈了几句,立即迈开脚步走向那片山坡。
  适才这几句交谈十分平淡,但这几句平淡的交谈却决定了她们二十五人生死。
  决定生死的言语,竟如此平淡的说出,除非勘破生死之关,具有超人的勇气,决不会这般淡然的。
  其实她们走向山坡,每跨一步,无异与死亡接近了几分,明知前面是死亡,她们居然还提得起脚,跨得出步,这份无怯无惧的豪勇,又有几人能够?
  慷慨赴死易,从容就义难,她们这项向死亡挑战行动,只怕敌人会为之震惊。
  也许她们当真威慑了敌人,当她们踏上山坡,穿行而过之时,除了冬冬的鼓声仍在不停的响着外,那庞大的黑衣队伍像木雕泥塑一般,几乎连眼皮都没有眨动一下!
  齐飞燕于翻上一座山头之后,忍不住长长一吁道:“估不到走在死亡线上的滋味,竟是如此的难受!”
  韦娃微微一笑道:“芸芸众生之中,能够领此等滋味的只怕不多。”
  齐飞燕道:“不错,这的确是一项难得的经历。”
  韦娃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咱们去告诉相公,也叫他欢喜欢喜。”
  她语音甫落,猎鼓之声忽然一变,原来轻扬的音调,忽然急如骤雨的响了起来!
  韦娃大吃一惊说道:“不好了,他们要……”
  她原想那神秘的门派追杀她们,及目光向山坡一瞥,她不得不将要说的话咽了回去。
  原来追逐在她们身后的武林各派,也瞧到她们穿行山坡的行动,有些利欲薰心之人,就想冒险一试。
  他们认为那神秘门派,可能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要不齐飞燕等怎能通行无阻?
  于是,他们由黑白两道之中推选了六名高手,要他们到山坡上试试神秘帮派的反应。
  如若能够通过,自然再好不过,否则凭他们六人的身手,全身而退当不会有甚么困难。
  这项盘算并不算错,错在他们低估了神秘帮派的实力。
  当那六人行经山坡的腹地之时,猎鼓的音调忽然一变,一片黑云同时向那六人卷了过来。
  不,那不是黑云,是黑海,无情的黑海!
  一股骇人听闻的盘涛巨浪,向那六人猛的一卷,这六名名满江湖的高手,就像巨海中的沙砾,空气中的轻烟,只不过刹那之间,便已消失得踪影全无。
  猎鼓之声再度转为轻扬了,那六队神秘的黑衣队伍仍像木雕泥塑一般立着。
  现在与适才没有两样,只有六条活生生的生命,在匆匆之间倏然消失。
  生命是可贵的,但生命有时却贱得不值分文!
  没有人凭吊那六条生命,甚至没有人为他们感到半点悲戚!
  因为人们正陷入恐惧之中,他们在忧虑自己的生命。
  于是他们在向后退走,退到离山坡百丈以外!
  百丈是一个安全的距离,如果他们就此罢手,那神秘帮派鞭长莫及,必然不会将他们怎样。
  但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他们不远千里而来,跑到宝山,怎肯就此罢休?
  再说,这般黑白两道的门派,论人数并不比神秘帮派少了好多,而且他们是各门各派的精锐,每一个是跺跺脚地皮都会震动的人物。
  如果他们就这样被吓退了,岂不遗羞江湖。
  因此,太湖主神风剑莫标发出了呼吁,飞云帮主齐飞龙立即附和,接着赤峰堡主东门望,王官堡主张松亭,天狱堡主晋磊也同意集中力量,一致对付他们可怕的敌人。
  上列门派是当代武林的权威,这般人一经联合,无异联合了天下的武林,那么其他不属于三堡两湖的高手,也只得惟他们马首是瞻了。
  他们经过一番协议,再度回到山坡,一场百年罕见的恶战,就在山坡上展了开来。
  野人山变作了屠场,万物之灵的人类,在作丑恶的同类相残!
  惟一没有卷入漩涡的是齐飞燕韦娃等二十五人,但她们却目瞪口呆,被这场前所未见的恶斗惊得在山头上发起怔来。
  良久,韦娃一叹道:“这场博杀的结果,可能使武林元气大伤,姐姐,咱们有没有办法阻止他们?”
  齐飞燕摇一摇头,说道:“他们都已经变成了疯子,见人就杀,任是何等之人,也难以阻止他们。”
  韦娃道:“那就不必在这里观看了,咱们找相公去吧。”
  齐飞燕道:“好的。”
  她们刚刚准备离开山头,娉儿忽然欢呼一声道:“小姐你瞧,公子来了。”
  不错,的确是舒文照来了,为了担心齐飞燕韦娃的安危,他带着倩儿及尤大娘等日夜赶程,终于赶上了这场难得一见的武林血战。
  他先是惊得一呆,接着是想阻止屠杀继续发展下去!
  不过齐飞燕说的不错,没有人能够阻止这场搏杀。
  好在恶斗已近尾声,组合严密的神秘帮派,几乎已取得全面的胜利。
  还在负隅顽抗的只有两起,一起是飞云帮主齐飞龙,另一起是太湖主神风剑莫标。
  飞云帮已伤亡颇重,但与在场各派相比,他们应该是最庆幸运的。
  此种幸运并非侥幸得来,飞云帮的实力,原本就比在场各派强悍得多。
  帮主齐飞龙武功诧异,内力惊人,尢以那招血雨三式更是无坚不摧。
  他这招无坚不摧的血雨三式,原是追奔逐北,纵横全场的,想不到他却遇到了一个克星。
  此人是神秘帮派的北方总管三绝仙娘,由外型瞧看,她只是一个弱不禁风的半老徐娘而已。
  但齐飞龙却在她的手里栽了觔斗,连那招血雨三式也伤她不得!
  不过飞云帮的五堂堂主均非弱者,因而他们还在苦苦的支撑着。
  领袖黑道的太湖就差得多了,他们虽然仍在顽抗,但已欲振乏力,全面崩溃只在指顾之间。
  舒文照了解全般情况之后,忽然扭头对尤大娘道:“大娘,那金色帐蓬之中可是你的帮主?”
  尤大娘道:“是的。”
  舒文照道:“好,你们去吧,一路关照之情,在下必有一报。”
  尤大娘一怔道:“主人撵咱们走?”
  舒文照道:“不是在下撵你们,这是情非得已。”
  尤大娘道:“为甚么?主人!”
  舒文照道:“在下原非你们的主人,你们的主人正在那金色帐蓬之中,再说在下必须出面干预这场无情的屠杀,要为中原武林保存一点元气……”
  尤大娘愕然道:“主人千万不可,你这样做岂不与帮主为敌了!”
  文照道:“在下必须为中原武林保存一点元气,是敌是友,就要看贵帮主的选择了,倩儿,你能够支持么?”
  倩儿早已走出软轿,立在他的身边,闻言一笑说:“我能够支持的,咱们走吧。”
  舒文照道了一声“好”,两人立即并肩走向山坡。
  尤大娘呆了一呆,也与四雕三云跟了上去。
  他们刚刚走近山坡,六名大汉与七名少女忽然横身拦住去路。
  舒文照冷冷道:“在下不想杀人,各位最好不要逼迫在下出手。”
  一名身着白衣的少女撇撇嘴道:“好大的口气,中原武林能够说大话的就反剩下你一个了。”
  跟在舒文照身后的尤大娘道:“咱们主人从来不说大话,姑娘千万不要自讨苦吃!”
  白衣少女道:“哦,你们是谁?”
  尤大娘道:“请姑娘禀报帮主,就说舒公子到。”
  白衣少女一怔道:“你要我禀报帮主,那这位舒公子就大有来历之人了。”
  尤大娘道:“这个么,姑娘只要禀告帮主你就会知道的。”
  白衣少女哼了一声道:“要禀报帮主不难,先得通过咱们这一关再说。”
  舒文照道:“姑娘要跟在下动武?”
  白衣少女道:“不错。”
  舒文照道:“好吧,姑娘请。”
  白衣少女道:“你亮兵刃吧。”
  舒文照道:“不必。”
  白衣少女面色一变道:“这可是你自己找死!接招。”
  她的兵刃是一对长约尺半小巧金钩,此时双钩一分,两道金光像闪电一般向舒文照攻来。
  所谓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舒文照一见白衣少女出手的招式,就知道她一身功力是十分高明的。
  只不过她的时运欠佳,偏偏碰到流星门的傅人。
  流星门的武学冠盖寰宇,千百年来,没有一种武学堪与匹敌,无论她的功力如何高明,仍注定了是一个败字。
  果然不错,金光一闪即敛,白衣少女同时倒退三尺,她的双臂垂了下来,金钩虽未脱手,酥胸却在不停的起伏。
  她当真败了,但没有人看出她是怎样败的。
  更没有人看出舒文照出手,他似乎连站立的姿式都毫未改变。
  尤大娘吁出一口长气道:“服了吧,姑娘,如非咱们主人手下留情,你的小命儿早就完了,听老婆子的话,快去禀告帮主吧。”
  白衣少女怒叱道:“别得意,你们还没有通过咱们这一关,上。”
  经她一声叱喝,阻路的十几名男女便一起围了上来,一片刀光剑影,向舒文照亡命的攻去。
  忽然……
  “住手。”
  这住手二字是以极高的内力传出,语声铿锵,如雷贯耳,白衣少女等全都在错愕中停了下来。
  来人是一位鸡皮鹤发的老婆婆,但决无半点衰老之态!
  白衣少女等一见来人,立即躬身一礼道:“参见总管。”
  尤大娘及四雕三云也行了一礼道:“见过总管。”
  这位鸡皮鹤发的老婆婆敢情就是西路总管常姥姥,韦娃就是经她一手训练出来的。
  她没有理会白衣少女,却目光灼灼的向舒文照打量,跟着微微一笑道:“好人才,好筋骨,少侠可是姓舒?”
  舒文照道:“不错,在下舒文照。”
  常姥姥忽然向尤大娘哼了一声道:“公子驾到,你为甚么不告帮主,竟让他们向公子无礼的呢?”
  尤大娘道:“属下曾经请这位穿白衣的姑娘禀帮主,她却要公子通过她这一关再说。”
  常姥姥向白衣少女冷冷道:“此话当真?”
  白衣少女娇躯一震,吓得的跪了下来,道:“属下实在不知道公子的来历,所以……”
  常姥姥怒叱道:“你不敢禀报帮主,为甚么也不告诉我?”
  白衣少女面如死灰,颤声道:“属下该死。”
  常姥姥道:“那你就自己了断吧,难道还要本总管动手?”
  舒文照瞧得大为不忍,急忙接口道:“不知者不罪,总管就饶了她吧。”
  常姥姥面色一霁道:“公子人大量大,还不快谢过公子?”
  白衣少女立起身来,向舒文照抱拳一揖道:“敬谢公子不杀之恩。”
  舒文照道:“一点小事嘛,姑娘不必多礼。”
  常姥姥道:“帮主正在等候公子,请随老身来。”
  身形一转,迳向金色帐篷走去。
  舒文照带着倩儿,尤大娘及四雕三云在后面跟着,紧随常姥姥直奔金色帐篷。
  他们刚刚到达帐篷之前,四名白发老妇,及十六名童男童女忽然左右一分,让出一条通道,金色帐门也缓缓挑了起来。
  舒文照举目一瞥,只见一片轻纱之后,隐隐现出一个身着宫装,云髻高挽的半老徐娘!
  敢情神秘帮派的帮主,竟然是一名妇人。
  一个妇道人家,却能领导群雄,叱吒风云,视天下武林如草芥,这份雄心胆识,纵然在须眉中也不易多见。
  的确,她是超群的。
  舒文照面对如此一个超群拔俗,罕闻罕见的人物,怎能不肃然起敬?
  虽然如此,当常姥姥,尤大娘跪地参拜之时,他仍与倩儿昂然挺立着。
  直待常姥姥等拜罢起身,他才双拳一抱道:“舒文照夫妇见过前辈。”
  “你叫舒文照,你爹是舒义方?”
  一股慈爱,柔和,带着轻微颤抖与激动的声音,由轻纱之后传了过来。
  “不错,先父正是舒义方。”
  他虽是随口回答,心中却大为诧异,因为他爹只是一个没落的世家子弟,既未涉足江湖,跟武林也拉不上半点关系,这位神秘帮主居然问起他爹,岂不是一件怪事?  
  一声幽幽长叹,由轻纱之后传出……
  “你的武功不错嘛,跟谁学的?”
  “此事一言难尽,请前辈先叫贵属下住手咱们再慢慢的谈。”
  “好,南宫总管,叫他们住手。”
  南宫总管应了一声,由轻纱之后转了出来,舒文照举目一瞥,正是在绝谷中第一个问到他爹的那名女人!
  此时全场的搏斗都已停止,齐飞燕韦娃等也已赶来与他会合!
  短暂别离,恍如隔世,他们夫妇把臂咽哽,半晌说不出话来。
  最高兴的是娉儿,因为她意想不到倩儿捷足先登,还怀下了舒文照的孩子。
  不过,无论她们怎样高兴,纵然有千言万语,也不能在这儿叙述。
  强敌当前,祸福难知,两军阵前,自然不是叙述儿女私情的所在。
  但……
  “文照,你比你爹强多了,带她们进来让我瞧瞧。”
  说话的是神秘帮主,语气的关切就像家人一般。
  舒文照呆了一呆道:“不必了,前辈,咱们还是解决眼前之事再说。”
  神秘帮主道:“哦,眼前甚么事?”
  舒文照道:“自然是中原黑白两道的武林朋友了,贵帮既是冲着在下而来,又何必牵连那些无辜。”
  神秘帮主道:“你错了,此事与你无关,本帮是针对他们来的!”
  舒文照道:“为甚么,他们开罪了贵帮?”
  神秘帮主微微一笑道:“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何必一定要问为甚么!”
  舒文照愕然道:“前辈是要雄霸天下,称尊武林,天下任一门派,你都可以先杀予夺,要他们受你的控制及指挥?”
  神秘帮主道:“不错,这正是我的意思。”
  舒文照冷哼一声道:“不错?哼,我看前辈错得离了谱了,古往今来,只有仁义才能服人,霸道必然招致失败,依晚辈相劝,前辈最好打消这个主意。”
  神秘帮主道:“你知道甚么,仁义与霸道是因人而施的,对尧舜可以讲仁义,遇到桀纣就只有动干戈了。”
  舒文照道:“前辈忘记有教无类,与顽石点头的古训?何况从古至今,就没有一个霸道不是招致覆亡的。”
  神秘帮主微带怒意道:“少来教训我,我的事不用你管。”
  舒文照道:“天下人管天下事,为了正义,为了无辜的千万生灵,此事晚辈不能不管!”
  神秘帮主怒叱道:“舒文照!本帮主对你一再容忍,你不要不知好歹。”
  舒文照道:“多谢,好意心领。”
  神秘帮主冷冷道:“你当真要跟本帮作对?”
  舒文照道:“不是晚辈要跟前辈作对,只是正义当前,晚辈不能袖手不管。”
  神秘帮主道:“孺子无状,南宫总营给他一点教训。”
  南宫总管应声踏前两步道:“舒公子!各人自扫门前雪,你何苦多管别他人的闲事!何况帮主还希望你继承她的事业,纵横寰字,君临天下,你怎能如此不知好歹?”
  舒文照哈哈一阵狂笑道:“贵帮主找错人了,在下不想纵横寰宇,君临天下,只想安份守己过一辈子的平静日子。”
  南宫总管道:“你的想法不能算错,不过如果别人不叫你安静的过日子,你又当如何?”
  舒文照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如果真有人不让我生活下去,我只好奋起相抗了。”
  南宫总管道:“生存的争,演变为弱肉强食,人类必须在不断的竞争下才能生活下去,你如何能过一辈子的安静日子呢?”
  舒文照道:“这是在下的事,不劳操心。”
  南宫总管道:“看来老身是枉费唇舌了,你亮兵刃吧。”
  舒文照道:“咱们无怨无仇,何必白刃相见,在下就以这双肉拳领教阁下的高招就是。”
  南宫总管道:“好的,请。”
  舒文照知道她自持身份,不愿抢先出招,于是道了一声“有僭”,右掌一提,缓缓拍出一掌。
  这一掌看似毫未用力,但随着掌势的推进,空气像于刹那之间凝固,它变为铜铁一般的坚硬,向着南宫总管撞了过去。南宫总管决未想到舒文照的掌力竟如此惊人,如若出手相抗,可能会遭到强烈的震伤,于是点足弹身,斜移三尺,将这股掌力避让过去。
  她能够挤身神秘帮派的总管,获得帮主的赏识,一身功力绝非等闲可比,她只不过刚刚避过舒文照的掌力,带着劲风的五指,已抓向他的肩头。
  舒文照已练成百败神罡,遇身罡气环绕,有如铜墙铁壁,等闲之人休想进到他周身三尺以内。
  但南宫总管这五指一抓,竟然突破他那护身罡气,指风丝丝,直奔他的肩井重穴。
  在如此情形之下,舒文照自然要幌身避让了,不过他在闪避的同时,立掌如刀,劈向南宫总管的腕脉。
  这两人都是当代武林的绝顶高手,攻防之间不只是奇招百出,而凶险之处,旁观者无不悚目惊心。
  一幌百招,他们似乎铢两悉称,难分高下,看情形,纵然再斗数百招,只怕也是不了之局。
  此等形势对舒文照是不利的,敌众我寡,强敌环视,如何还能缠斗下去?
  舒文照不傻,他自然瞧得出当前的景象,于是,在与南宫总管互换一招之后,趁机倒纵五尺。
  然后,他将食中二指一骈,摆出一副指天划日的姿态,双目晶芒如电,面色一片冷肃。
  这野人山下可以说群英荟萃,无论敌我,全是当代响当当的人物。但这般武林高人,竟全部面色一变,对舒文照摆出的姿态,现出一股无法自已的恐怖之色。
  显然,他这一招必是惊天动地,震撼武林的绝学,否则这般武林高人,何以会如此恐惧?
  不错,他这一招的确足可惊天地,泣神鬼,因为它是流星门的血雨三式。
  流星门的威名流传已久,在江湖传说流星门下全是神化人物。
  只不过流星门从不为恶,虽然他们很少过问江湖中的事,但流星门的声威,以及血雨三式所摆出的形态,仍然流传江湖,人人皆知!
  江山代有才人出,但数百年来,就没有人能够接下一招血雨三式!
  只要他的食中指轻轻一挥,远达十丈的半个圆周之内无论人畜都难以幸免!
  在死亡距离之到的各门各派,固然心胆皆裂,远在十丈外的何尝不面如死灰!
  忽然……
  “住手。”
  帐幔轻轻一荡,走出一名身着宫装,面上蒙着黑纱的妇人!
  她正是那位神秘帮主。
  “文照!你这招是血雨三式?”
  “不错。”
  “那你是流星门下?”
  “正是。”
  “流星门从不过问江湖是非,你为什么要多管闲事。”
  “你错了,帮主,流星门只是收徒过严,行道江湖的为数不多而已,但决不是不管江湖的闲事的啊。”
  “那你是一定要管这场闲事?”
  “大义当前,在下义无反顾。”
  “好,你出招吧。”
  神秘帮主明知血雨三式将是死亡的一击,她竟要舒文照出招,难道她有破解血雨三式之能?
  也许她当真有,因为她是神秘帮主,一个臣服天下武林,令人莫测高深人物!
  但南宫总管却骇极大呼道:“帮主!你不能,你……”
  神秘帮主的身躯微微一震,接着长长一吁道:“文照!血浓于水,胳膊是不会往外弯的,你何必为这些不相干的人跟我作对!”
  舒文照愕然道:“你说甚么?帮主,我不懂你的意思。”
  南宫总管一叹道:“母子连心,自然会血浓于水,难道你要为外人来对付你娘?”
  舒文照道:“谁是我娘?”
  南宫总管道:“帮主,咱们的帮主就是你生身之母。”
  舒文照哼了一声道:“一派胡言,我娘早就去世了,那里来的生身之母?”
  神秘帮主怒叱道:“谁说你娘早就死了?是你爹?”
  舒文照道:“不错,在我的记忆里从来没有见过我娘,自然是我爹说的了。”
  神秘帮主道:“好,咱们先不管你爹为什么如此恨娘,如果我能说出你身上的暗记,你信是不信?”
  舒文照道:“你说说看。”
  神秘帮主道:“你后脑头发之中有一块红斑,左腋下有一颗黑痣,唉,二十年了,虽是人事沧桑,我想此等天生的暗记是不会改变的。”
  舒文照闻言一呆,双目注视着神秘帮主,心情感到紊乱已极!
  南宫总管一叹道:“如此隐秘的暗记,纵然是与你朝夕相处的妻子也未必知道,现在你该信了吧?公子。”
  他的确已经相信了,只不过事情太过突然,使他有点难以适应,一双困惑的目光,不由向齐飞燕及韦娃瞧去。
  “相公!这应该是可信的,你快叫娘吧。”
  齐飞燕柔和亲切的语声,将他心头的阴霾完全扫开,一声凄楚的呼叫“娘”,双膝也同时跪了下来!
  齐飞燕,韦娃,倩儿也跪下拜见婆婆,娉儿等同时着拜了下去。
  “起来,快起来……”
  神秘帮主无论怎样坚强,她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洒了出来,它代表着快乐,也含着一股酸辛,往事不堪回首,但眼前的一切,却又勾起了那不堪回首的往事。
  “孩子!你爹……”
  “爹于五年前去世,是孩儿恭送入土的。”
  “唉,他太倔了,否则……”神秘帮主道,舒文照问:“娘!这是为甚么”
  “其实没甚么,娘要叱吒风云你爹却要老死牖下,娘一气之下离家,竟造成了生死永别……”
  “娘!你太狠心了,为什么丢下我们不管?”
  “谁说娘丢下你们不管了!娘行道江湖约莫一年就回去与你们团聚,但景物依旧,人事已非,你们父子不知迁到那里去了,好啦,此事咱们往后再慢慢的谈,眼前的事娘要先作一番处理。”
  “这事很简单嘛,让他们散去就是。”
  “甚么!你要娘放了他们?”
  “娘已经成名了,还要拘着他们作甚么?”
  “娘是成名了,叱吒风云,惟我独尊,不过天下武林门派太多,因而纠纷迭起,凶杀频传,我要统一武林,将他们置于我的管辖之下,使世界大同,天下一家,江湖之上,就不会再有较大的不幸之事发生了。”神秘帮主道,舒文照却道:“娘的理想是对的,但做法却使孩儿不敢苟同。”
  “娘那里不对?你说。”
  “顺人意,应天心,使仁德被于四海,博爱广及基层,于是人心服,四海归,娘自然而然的成为武林主宰,万家生佛,娘现在是以暴力取得的成果,人心不会归顺的。”
  “甚么?你敢编排娘的不是?”
  “娘,功名利禄,只不过烟云过眼,娘见识过人,何苦争那些虚无飘渺的东西?放开这些吧,娘,咱们找个山明水秀之处,让孩儿夫妇奉养你老人家,天伦的欢乐,不是比虚名真实得多么?”
  神秘帮主一双冷箭似的目光瞧着舒文照,半响,忽然仰天一阵狂笑道:“你跟你爹倒是一个模子铸出来的,好,好,娘失去了丈夫不能再失去儿子,南宫总管,让他们走吧。”
  神秘帮主果然智慧绝人,更能当机立断,她能够有今天的成就,必然不是偶然的。
  舒文照并未跟她闹翻,当时她毫无失去儿子的迹象,不过她明白,只要她坚持己见,一意孤行的话,她就会失去儿子。
  一个具有无比野心的人,当成功在望之际,居然能够悬崖勒马,这份勇气与毅力,也不是常人能够办到的。
  当各派星散之后,她忍不住长长一吁道:“孩子!娘多年的心愿,被你一朝破坏得点滴无还,这些娘都认了,只不过娘的这般部下,是娘多年培植的心血,解散了固然可惜,还可能在江湖上造成许多问题,所以娘要你继任九原帮主,替娘统驭这批部属。”
  舒文照经过一番思考答允了,他要以九原帮主为安定武林,造福江湖的本钱。
  于是,江湖上不再有动乱发生,人民过着安居乐业的生活。
  流星门不再偏居海外,它收徒仍极严谨,但却人材辈出,成为当代武林领袖群伦的最大门派。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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