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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 高皋《无情赶山鞭》武林版(大陆版又名《霹雳浪子》)连载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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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前天 16:39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Swordman790106 于 2024-10-15 10:56 编辑

高臯,武侠小说作家,生平不详,作品大多发表在香港《武侠世界》杂志上。其主要作品有《腊鼓》(即《血雨三式》)、《万里飞虹》、《落日挥戈》、《风雨残阳》、《破山一刀》、《博浪椎》、《狂飙》、《留香帖》、《血溅江南》、《鹰飞江南》、《无情赶山鞭》、《边城风云》、《夺命神钗》、《疯雷狂雨动江湖》、《红袍杀手》、《虎林飘香》等。 本周继续开始分享《无情赶山鞭》(大陆版托名《霹雳浪子》或者《无情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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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Swordman790106 于 2024-10-15 10:54 编辑


高皋《无情赶山鞭》(大陆版又名《霹雳浪子》)

  第一章 浪子虽无情 娇娃却有意

  落霞余辉照着一片宁静的野渡。
  这是最后一班渡船了,虽然只有一位渡客,船夫仍要解缆待发。
  “等一等,等一等,船家,好象有客人来了。”
  “是么? 公子,噢! 小的怎么没有瞧到? ”
  “错不了,你等着就是。”
  船夫以怀疑的眼光向岸边小路投下一瞥,空山寂寂,哪里有半只人影?
  坐在船头的渡客,是一位年约二十,颀长英俊的蓝衫少年,他忽然微微一笑道:“现在该听到了吧,船家。”
  此时船夫的确听到了,一股急骤的蹄声,正随风送入他的耳鼓。
  片刻之后,山道上果然出现一人一骑,而且是白衣白马,显得醒目已极。
  马上是一位姑娘,杏眼桃腮,风姿嫣然,鬓际一只红色步摇,随着马蹄不断颤动,模样儿十分逗人喜爱。
  离渡船还有一丈远近,白衣姑娘已由马背拔了起来,娇躯有如天马行空,向船头凌空泄落。
  当她双脚踏到船板之际,竟然立足不稳,如非蓝衫少年拉她一把,说不定会一头栽下水去。
  “姑娘,你受了伤。”
  “是的,追骑将至,咱们得快走。
  这位姑娘的确受了伤,雪白的衣衫之上,印有不少鲜红的血渍。
  蓝衫少年凝神一听,道:“不错,姑娘的仇家果然未了,船家快牵马上来。”
  船家牵马上船,但划出不及两丈,十余骑健马已象旋风般追到岸边。
  追骑发出一声长啸,三条人影忽然以苍鹰搏兔之势,向渡船凌空急扑。
  白衣姑娘面色一变,他似乎想不到来人的功力如此之高,而且还要赶尽杀绝。
  一个身负创伤的孤身女子,怎当得这三人凌空一击,白衣姑娘的处境,自然是万分险恶了。
  但,“噗噗噗”三声巨响,那三条大汉忽然去势一顿,身形一个翻滚,竟一起栽进水中,待他们再冒出水面,渡船已远达十丈之外了。
  白衣姑娘吁出一口气,娇躯一拧,向蓝衫少年双拳一抱道:  “多谢。”
  蓝衫少年道:“举手之势罢了,姑娘何必介意。”
  白衣姑娘道:“救命之恩,如同再造,请公子赐告名讳,小女子必有一报。”
  蓝衫少年淡淡道:“不必。”
  白衣姑娘神色一呆,她不明白蓝衫少年适才为什么出手相救,现在又这么冷漠无情。
  她口齿微动,但欲言又止,直待船到彼岸,他们未再交谈一言。
  白衣姑娘在蓝衫少年上岸之前,抢先交给船家一块银子道:“这是公子跟我的船钱,够了吧? ”
  船家道:“多谢客官,够了!”
  白衣姑娘代付船资,蓝衫少年也没有说一个谢字,只是双拳一抱道:“告辞! ”脚尖一点船板,纵身扬长而去。
  东行约莫半里就是海角镇,此时已经暮色苍苍,蓝衫少年就找到一家客栈住了下来。
  他只不过刚刚订好房间,门外蹄声得得,白衣姑娘跟踪而至。
  此时正当投宿的时间,镇上的客栈也只此一家,白衣姑娘跟他再度相遇,在情理上说,并不出奇。
  他没有理会白衣姑娘,晚餐餐后迳自回房歇息。
  翌晨天刚破晓,他便准备上道。
  “伙计, 算帐。 ”
  “啊,客官是? 你的帐已经由一位女客人会过了。”
  “哦, 她人呢?”
  “走了。 ”
  代他会帐的自然是白衣姑娘了,他虽然觉得有点过意不去,但人则已经走了,他也无可奈何。
  由海角镇北上,是通洛阳的大道,蓝衫少年迎着凉爽的晨风,在不急不徐的走着。
  大道上行人不少,如果发觉身后有马蹄之声,也算不得怎样出奇。
  只是这蹄声如若一直在身后响着,走了数十里丝毫未变,这就有点不比寻常。
  蓝衫少年的身后就有一股马蹄之声,它好象冤魂不散似的,出海角镇不久就一直在身后跟着。
  大道人人能走,只要别人不碍着他,他也不能管人家怎么个走法,因此他依然是我行我素,连回头瞧看一眼都没有。
  到辛庄,应该打尖了,他找了一家酒馆坐了下来,这回他终于看清楚了,跟在身后的居然是那位白衣姑娘。
  她不是早走了么? 为什么会落在他的身后?
  这是蓝衫少年心里的疑问,他没有说出口,甚至神色丝毫不变,连表情也瞧看不出。
  他向店小二要来酒菜,独个儿自斟自酌,对那位跟踪而来的白衣姑娘,根本不予理会。
  “公子,请问小妹能够借用一点地方么?”
  他不理人家,人家却找上门来了?
  这也难怪,茶楼酒肆,是公众的地方,只要有银子谁都能来。
  而且食客爆满,谁也不能一个人占用一张桌子,白衣姑娘借用食桌的一角,并没有什么不对。
  因而他淡淡道,“姑娘请便!”
  白衣姑娘要来饭菜,他们彼此默默的饮食。
  良久——
  “公子……”
  “唔。 ”
  “是去洛阳?”
  “不错!”
  “咱们是同路,一道走,公子不会反对吧?
  “这是大道,在下无权反对。”
  “多谢公子。 ”
  “不必。 ”
  “唉,小女子生不逢辰,命薄如纸,昨日如非巧遇公子,蓬门弱质,只怕早已遭到贼人的毒手了,公子救命之恩,小女子铭感五内。  ”
  “我说过,举手之劳,姑娘不必介意。”
  “公子心胸豁达,施恩无所希求,但再造大恩,小女子就不能等闲视之了。 ”
  “那是你自找麻烦,告辞。”
  他丢下一锭银两,告诉店小二连白衣姑娘的饭钱一齐付给,算是投桃报李,两无所欠。
  出店之后,他就放步急驰,对女人他没有好感,因而想甩掉白衣姑娘。
  只不过大道上旅客颇多,他不便施展轻功,为免惹来惊世骇俗,所谓急驰只是较常人快了一点而已。
  但,他终于又听到了蹄声,而且越来越近,看来他是甩不掉白衣姑娘了。
  出辛庄约莫十里,十余名大汉忽然拦住去路,他知道麻烦来了,这般人正是在海角渡口向白衣姑娘找碴的。
  蓝衫少年的处世原则,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如果这般人只找白衣姑娘,他就懒得再管这桩闲事了。
  他想得不能算错,可惜别人却放他不过。
  “朋友,你的腿不够长,终于叫咱们堵上了。
  说话的是一名虬髯满腮的彪形大汉,正是被他逼落伊水中的一个。
  蓝衫少年停下脚步,冷冷道:“堵上了又怎样? 在下并不怕你。”
  虬篝大汉道:“好胆量,你知道咱们是谁?
  蓝衫少年道“不管你们是谁,十多人欺负一个弱女子不是什么好东西。”
  虬髯大汉怒叱道:“咱怎欺负弱女子? 哼,如果你的老婆逃了,你能不抓她回来?”
  蓝衫少年一怔道:“这位白衣姑娘是你的老婆?”
  虬髯大汉道:“在下没有这个福气,她是我家二主人的妻子, ”
  蓝衫少年道:“贵主人是谁? ”
  虬髯大汉道:“西门羽,朋友必然有过耳闻。”
  蓝衫少年愕然道:“西门世家? ”
  虬髯大汉道:“不错,你还要管闲事么? ”
  不待蓝衫少年回答,白衣姑娘忽然大叫道:“公子,他胡说,我不是西门羽的妻子。”
  虬髯大汉道:“二主母,你怎么这么说,家丑不可外扬,无论怎么你得跟咱们回去:”
  白衣姑娘撇撇嘴道:  “你称我二主母,你必是西门羽的奴仆了,恶奴欺主,应该受怎样的惩罚? 你说?”
  虬髯大汉呆了一呆,忽然哈哈一阵大笑道:“柳千千,如果你还在留云山庄,朱某自然会听你使唤,现在么,你是二主人的逃妻,留云山庄的叛徒,朱某奉命擒你,你就不必摆主母的架子了。”
  白衣姑娘面色一变道:“柳千千? 她当真是西门羽的逃妻?”
  虬髯大汉哼了一声道:  “不必装了,柳千千,今天你虽然舌粲莲花,朱某也不会放过你的。”
  此人语落招出、掌力带着劲风,猛向白衣姑娘的肩头拍来.
  白衣姑娘错步旋身,避过虬髯大汉这凌厉的一击,同时一掌飘出,纤纤玉指急划对方的脉门。
  这位姑娘虽是身负创伤,功力倒是不弱,如果单打独斗,虬髯大汉的胜算并不大多。
  蓝衫少年不愿再待下去了,别人是家务事,他实在没有插上一手的必要。
  但他身形刚移动,四名劲装大汉已在他身前一字排开,其中一名手横长刀的大汉道:“朋友,你不能走。”
  蓝衫少年一怔道:“为什么? ”
  持刀大汉道:“是非只为多开口,烦恼皆因强出头。这点道理你应该懂得。”
  蓝衫少年道:“你们想留下我?”
  持刀大汉道:“朱大哥适才说过,家丑不可外扬,我兄弟情非得已,还希望朋友能够鉴谅。”
  蓝衫少年剑眉一掀道:  “听说留云山庄是个十分可怕的所在?”
  持刀大汉:“江湖上的确有  ‘宁做刀下鬼,不入留云庄’的流言,其实咱们庄主十分好客,只要朋友跟咱们走走,就会知道在下决非虚语。”
  蓝衫少年冷冷道:“在下的确有意到留云山庄长点见识,但不是今天。”
  持刀大汉面色一沉道:“朋友既然知道留云山庄,就应该知道本庄的规矩。”
  蓝衫少年道:“是内情不容外泄,出手不留活口,对么?”
  持刀大汉道:“不错,希望朋友不要逼迫咱们动手。
  蓝衫少年道:“你可知道在下是谁吗? ”
  持刀大汉道:“正要请教。”
  蓝衫少年道:“承蒙江湖朋友抬爱,送给在下一个浑号。  ”
  持刀大汉道:“哦! ”
  蓝衫少年冷冷道:“浪迹天涯,六亲不认。”
  持刀大汉一楞道:“无情浪子? ”
  蓝衫少年道:“正是,无情浪子在对敌之际,出手也是决不留情的! ”
  持刀大汉道:“无情浪子可以唬唬别人,对留云山庄充字号,你是打错了主意,上! ”
  人影急闪,四柄长刀由不同的方向,不同的部位,向他劈了过来。
  这只是一刀,这一刀却象天罗地网,罩向蓝衫少年的全身,似乎他每一寸肌肤都在长刀笼罩之下。
  好厉害的武功,好凌厉的刀法!
  但,不论留云山庄的刀法如何凌厉,他们这一刀却没有碰到蓝衫少年。
  一丝轻轻的笑意由蓝衫少年的嘴角现出,他向四名持大汉瞥了一眼,道:“借用你们的一句话,希望不要逼迫在下出手?”
  四名大汉互相瞧了一眼,长刀一挺,再度攻了上来。
  这一次较适才那一刀更加凌厉,而且招式绵密,有如泛滥的春水,象此等厉害的刀法,江湖上实在少见。
  只不过他们依然没有碰到蓝衫少年,而且噗噗几声巨响。他们一起摔了出去。
  这一摔他们再也爬不起来了,因为蓝衫少年说过,他出手决不留情的。
  留云山庄名振江湖,只要提到他们,任何人都会忌惮三分,偏偏他们碰到天不怕地不怕的无情浪子,使留云山庄遭到第一次的挫折。
  在一旁观看的劲装大汉还有八人之多,此时一片怒吼,纷纷攻了上来!
  适才以一敌四,现在以一敌八,无论无情浪子的功力有多高,他再也不敢大意了。
  无情浪子从来不带兵刃,一条腰带就是他唯一的武器。
  其实只要善于运用,无论进攻防守,腰带都可以占不少便宜,它能够当做鞭、棍、枪,笔、锏、刀、剑、锤,甚至也可当做任何兵刃使用。
  它是无情浪子唯一的兵刃,但无情浪子却很少使用它,现在强敌当前,又是以一敌八,他就不得不借重从不轻用的腰带了。
  蓝光急闪,劲风猎猎,惨呼之声此起彼落,一条条人影象死狗般被摔倒出去,只不过片刻之间,留云山庄的八名高手,没有一个还能爬得起来。
  这般人栽了,而且栽得十分之惨。
  另两名缠斗白衣姑娘的大汉原已占了上风,但他们瞧到此等情形,怎敢再斗下去?
  虬髯大汉沉郁的一哼,道:“朋友,杀人偿命,欠债还钱,留云山庄不会放过你的。”
  无情浪子淡淡道:“在下从来不为以后着想,你不必在这里唬人,不过贵同伴并没死,在下只不过叫他们安静一下吧了?”
  他不想再留在这里,也没有瞧看白衣姑娘一眼,伸手弹了一下衣衫,再将腰带系好,一转身径向大路奔去。
  他走了,白衣姑娘怎敢再留,娇躯一幌,纵身跃上马背,双腿轻轻的一磕,径自跟了下去!
  她追上了无情浪子,却没有与他交谈,仍象以前一样,一个前面走,一个后面跟,就这么默默的走着,当夜色降临之际,伊川城已经在望了。
  无情浪子的脚程原本十分之快,此时他速度未减,却忽然一拧身跨进道旁一座茶亭。
  暮霭苍苍,伊城在望,不赶紧到城里歇息,这般时辰去茶亭岂不是大反常情?
  跟在他身后的白衣姑娘微微一呆,接着轻盈的一笑,也停下马儿走进茶亭。
  无情浪子哼了一声道:  “柳千千,咱们有仇?”
  白衣姑娘道:“公子言重了,两度救命之恩,小女子粉身难报,咱们之间哪儿来的仇恨呢?”
  无情浪子呼的一声站了起来,大声吼叫道:“你难到不知道留云山庄的可怕,你难到不明白留云山庄从不放过一个敌人么?”
  白衣姑娘幽幽道:“小女子自然明白,留云山庄涯眦必报。”
  无情浪子冷冷道:“那好,你倒是说说看,为什么你要将我拉进你们仇杀的旋涡?”
  白衣姑娘道:“这你不能怪我,第一次是你自己插手的, ”
  无情浪子一怔道:“这个……好吧,就算我第一次是自愿插手,现在呢? 你这么冤魂不散的跟着我又算什么? ”
  白衣姑娘一叹道:“留云山庄涯眦必报,公子既然伸了手,你就跳不出这一旋涡了,咱们现在是风雨同舟,小女子跟着你只不过想照顾你的生活而已,男孩子多半粗心大意,是少不了女人的。”
  无情浪子怒哼一声道:“听清楚,柳千千,我不需要你的照顾,如果我要女人,天下女人多的是,还轮不到你柳千千。 ”
  无情浪子绝情的言语,白衣姑娘丝毫都未放在心上,只是微微一笑道:“公子,我不叫柳千千,她是我孪生的姊妹,我名叫柳烟烟,我这次来到江湖,就是为了寻找我失踪多年的姊姊。”
  无情浪子冷冷道:“不管你是烟烟还是千千,有一件事我要向你提出警告。”
  柳烟烟道:“公子请说。
  无情浪子道:“你如果再跟着我,我就杀了你。”
  柳烟烟淡淡道:  “那你就动手吧。”
  无情浪子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
  柳烟烟道:“因为我除了跟着你别无选择,要杀,你动手就是。”
  无情浪子勃然大怒道:“这么说,你是跟定我了,好,我就杀了你。”右掌倏伸,突然向柳烟烟的头顶劈去.
  他含怒出招,这一掌自然不会太轻,只要劈中柳烟烟的头顶,她这条可爱的生命八成会留在这里。
  但,她竟然不闪不避,反而缓缓合上了眼皮,粉颊上的神色也显得很宁静无比。  
   “噗”的一声巨响,无情浪子这一掌当真劈上去了。
  只不过他的臂膀转了个弯,劈断了茶亭边的一棵小树。
  “喂1 柳烟烟,你别以为我会怜香惜玉。”
  “我知道。 ”
  “那你为什么不闪不避?”
  “唉,小女子不幸被留云山庄找上,生命已象风前烛光一般,随时都可能熄灭,能够死在你的手里,实在求之不得,我何必要躲避呢? ”
  “你……”
  “不要生气,公子,时间不早了,咱们最好在城门关闭以前赶到伊川,否则就要露宿郊外了。”
  无情浪子是无情的,但他却与无意中惹上了这么一个魔星。
  她跟定了他,而且生死不惧。
  不过无情浪子也是放浪的,他浪迹江湖,四海为家,瞧多了人情冷暖,也就什么都不在乎了。
  他向柳烟烟仔细打量一眼,觉得这位姑娘美胜姮娥,风华绝代,有这么一个人侍候,未尝不是人生一乐。
  于是哈哈一笑道:“好,咱们走。”
  他们终于在城门关闭之前进入伊川,并在一家“迎宾”客栈住了下来。
  翌晨,无情浪子买了一匹骏马,两人联骑上道,径向洛阳进发。
  这一路之上,柳烟烟嘘寒问暖,千依百顺,让无情浪子获得前所未有的人生享受,使他感觉到男人为什么喜欢女人, 的确有他的道理。
  这天傍晚时分,他们赶到了洛阳。
  此地文物鼎盛,商业发达,要“玩” 的确是一个好去处.
  浪子自然是喜爱玩的,歌台舞榭,茶楼酒肆,都少不了他的足迹。
  只有一种地方他不去,那就是秦楼楚馆,依红偎翠的所在.
  这样倒便宜了柳烟烟,因为她无时无刻不跟着无情浪子. 他不去找寻女人,柳烟烟自然少了一份难堪的尴尬了。
  在一个华灯初上的夜晚,天空飘起丝丝细雨,无情浪子扶着柳烟烟的酥肩向他们居住的客栈走着。
  他喝了不少酒,有了很浓厚的酒意。
  不过他没有醉,因为他还能察觉他们四周隐伏着极大的危机.
  “烟烟……”
  “嗯, 公子。 ”
  “如果你忽然遇到一群恶狗,你该怎么办?”
  “那不要紧,我习过乞丐帮的打狗棒法。”
  “嗯,办法倒是一个,如果恶狗太多,你就打不胜打了,这样吧,待会我来对待恶狗,你先回到客栈去,好嘛? ”
  “不,公子,我要帮你打狗。”
  “我就知道你不会听话的,不过这群恶狗非比寻常,你可得当心一些。 ”
  “谢谢,公子,我会当心的。”
  无情浪子居然情意绵绵,对一个相识才不过几天的好子关心起来了,这岂不是一件怪事!
  这的确是一件怪事,怪得连那些潜伏暗处,准备向他致命一击的敌人都在按兵不发,想瞧瞧这一幕精彩的表演。
  其实,无情浪子还是无情的,那绵绵情话只是故作态,转移潜伏者的视听而已。
  及人影闪动,惨呼之声迭起,他们现在才明白敢情上无情浪子的大当。
  一般人常说亡羊补牢,为时未晚,但亡羊毕竟是失去,这怎能算聪明的办法?
  这般潜伏者自然不算聪明,聪明的早已趁着混乱之际,逃出重围,回到客栈去了。
  柳烟烟自然也逃出了重围,她的酥胸还在不停的起伏着
  “公子,你真行,适才快得几乎象风一般。”
  “好啦,别说废话了,去睡吧。”
  “可是,公子,你不洗洗……”
  “去,去,我懒得动了。”
  “那……,我替你洗。”
  “啊,不敢劳动,姑娘请。
  适才情话绵绵,现在语冷如冰,柳烟烟在无可奈何中只得退了出去。
  好在这一夜还算安稳,没有人再找他们的麻烦。不过洛阳他们不能再待下去了,只得再换一个地方。
  待走出洛阳之后,柳烟烟忍不住讯问道:“公子,咱们去哪里?”
  无情浪子两眼一翻道:“你说该去哪里? ”
  柳烟烟道:“我不知道,反正你去哪里我就跟到哪里。”
  无情浪子忽然暴怒道:“你这不是说废话吗? 既是这样你还问些什么? ”
  柳烟烟委委屈屈的道:“好嘛,公子,我以后不问就是。”
  无情浪子哼了一声道:“喂,柳烟烟,你到底想怎样?总不能冤魂不散似的跟我一辈子吧! ”
  柳烟烟蝶首一垂道:“如果公子不嫌弃,我就跟你一……”
  无情浪子冷冷道:“好办法,可惜我对女子没兴趣,你的好意只有心领了。”
  柳烟烟道:“公子,你当真这么无情么? ”
  无情浪子道:“你以为是假的?
  柳烟烟樱唇一撅,叹了一口气道:“如果这是命,我也只好认了。”
  无情浪子一懔道:“柳烟烟,你在说些什么? ”
  柳烟烟螵首一抬,她没有再说什么,但却以幽怨的眼神向她投下一瞥。
  无情浪子暗忖:“这下可糟了,平白无故的拾来一个大包袱,如果甩她不掉,岂不累死人? ”
  于是他哼了一声道 :“柳烟烟,你的家在那里?”
  柳烟烟道:“我没有家。”
  无情浪子道:“没有家? 那你的父母呢?你终不会是石头缝里迸出来的吧。”
  柳烟烟幽幽道:“我自幼就失去了父母,与千千相依为命,后来被家师收留。 常住昆仑习艺,三年前千千私自离山,家師一气病倒,竟然与世长辞……”
  无情浪子啊了一声,问道:“令师是谁? ”
  柳烟烟道:“家师法号一箪,很少行走江湖。”
  无情浪子道:“原来如此,哦,你们姊妹连一个亲戚没有吗?”
  柳烟烟道:“以前听家母说她有一个弟弟住在徐州,好象名叫麻春泉,唉,贫居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我的记忆里,舅舅就从来没有跟我家往来。”
  无情浪子道:“也许你舅舅有不能来的原因,不管怎样,咱们到徐州找他。”
  柳烟烟道,“公子,你是不是想丢掉我? ”
  无情浪子道:“麻春泉是你唯一的亲人,难道不应该去瞧瞧?”
  柳烟烟道:“可是我要找千千。  ”
  无情浪子道:  “说不定令姊去了徐州,咱们此去岂不是一举两得。”
  柳烟烟无可奈何的道:“好吧。”
  他们沿关洛大道往东行,第一天歇在巩县,第二天赶到郊县,一路栉风沐雨,赶得辛苦已极。
  马骞是郑县西门城外的一个村庄,这里也有客栈食堂供给旅店食宿。
  距马寨还有一箭之遥,无情浪子忽然一勒缰绳,道:“好家伙,又给他们堵上了。”
  他的语气听来颇为轻松,其实柳烟烟已经芳容大变。
  堵他们的自然是留云山庄的属下了,但阵容之庞大可以说前所未有。
  堵在正面的是二十名怀抱长刀的大汉,左面十名的镰抢,右面十名长弓手。
  这般人全是留云山庄的精锐,每一个都具有傲视武林的一流身手,现在他们居然排出如此强大的阵容来对一双少年男女,可是他们是存着志在必得之心了。
  柳烟烟悄声道:“公子,咱们逃。”
  无情浪子冷冷一笑道:“你认为逃得了吗? ”
  的确,此时逃走为时已晚,这般人已经围了上来。
  一名抱刀的长髯老者好像是他们的头儿,他向柳烟烟双手一拱道:“孟元见过二主母。”
  柳烟烟撇撇嘴道:“我跟你们说过,我不是柳千千,你们为什么不肯相信?”
  孟元道:“老朽是留云山庄的总管,几乎日日见到二主母,你说不是柳千千,只怕连你自己也不会相信?”
  柳烟烟道:“我跟柳千千长得很像,因为咱们是孪生姊妹,希望阁下不要张冠李戴,否则误了你们的正事,你就要吃不完兜着走了。”
  孟元道:“你说的也许是真的,问题是你跟咱们二主母长得太像,在下实在分辨不出,这样吧,你先跟咱们回庄,我想二庄主一定分得出真假的,如果你当真不是二主母,老夫保证放你就是。”
  柳烟烟冷哼一声道:“你保证? 一个奴才也敢保证,岂不是天大的笑话。”
  孟元面色一沉道:“柳千千,你叛离留云山庄,已经触犯本庄的庄规,老夫虽然不能杀你,可也能够让你受一点活罪,希望你识相一点,如若老夫一声令下,你再后悔可放不及了。”
  柳烟烟无论怎样都不会跟他们去留云山庄的,虽然明如处境极端的不利,仍然银牙一挫道:“要我跟你去留云山庄,除非太阳从西边出来,有什么本事你使出来就是。”
  孟元道:“既然如此,在下只好得罪了。”伸手向身后一招,二十名使刀高手立即象狂风般的卷了过来。
  柳烟烟使的一对短剑,口中一声娇叱,迎着几名大汉恶斗起来。
  别看她身材娇弱,好象被风一吹都会吹倒似的,其实她一身功力极为高明,双剑翻飞之间,象两条银色的游龙,寒芒急闪必有一名敌人仆倒下去。
  不过敌人太多,她实在接应不暇,时间一久,后果就难以预测了。
  无情浪子也没有闲着,除了十名钩镰枪,还有七八名使刀的缠着他恶斗,刀光剑影,斗得凶猛已极。
  在无情浪子的感觉,这十名使钩镰枪的大汉身手极为不凡,而且钩镰枪是较长的奇门兵刃,如果用来对付柳烟烟,她的双剑就没有用武之地了。
  他决心先除去这十名具有危险性的人物,身形一个旋转,蓝腰带忽伸忽缩,斗场之上立即现出一片扣人心弦的奇景。
  他是以腰带卷飞劲装大汉的长刀,同时将长刀送进使钩镰枪的胸腹,只是长刀满空的飞舞,敌人却一个个哀嚎着倒毙下去,片刻之问,使刀的兵刃全失,使钩镰枪的只有两人还活着。
  无情浪子技压全场,可当得上江湖罕见。
  孟元身为留云山庄的总管,自然经过不少大风大浪,但无情浪子这身武功,他依然目瞪口呆,惊吓得面无人色。
  这是无情浪子的又一次胜利,他相信孟元不敢再作蠢动,这一关自然算是过去了,于是他缠上腰带,准备离开现场。
  他刚刚转过身来,柳烟烟忽然娇呼道:“公子小心。”
  同时弓弦急响,劲风摄衣,十支强弩一起向他攒射过来。
  他太大意了,认为留云山庄的门下已经破吓了胆,不会再有攻击的勇气,这也是他低估了敌人,留云山庄威震江湖,岂是这么容易被吓倒的。
  而且铁箭长弓是留云山庄的一绝,他们不只是神射手,具有百步穿杨之能,弩箭的劲力也十分强大,连护身罡气都挡它不住。
  柳烟烟这一惊非同小可,她急忙掏出一把龙眼大小的弹丸,抖手一挥,向留云山庄的门下掷去。
  在一阵波波声后,地面忽然冒起一片浓烟,这回孟元等当然害怕了,他们恐怕浓烟里有毒,不敢不向后面撤退.
  柳烟烟在烟幕的掩护下迅速抱起无情浪子,然后奔向她那匹白马,抚着它的头顶道:“雪儿,快顺着官道跑,晚上再回来找我。”
  雪儿是一匹通灵的宝马,它昂首一声长嘶,放开四蹄,沿官道急驰而去,无情浪子所骑的那匹常马也跟着雪儿驰去。
  柳烟烟是用金蝉脱壳之计来引开敌人,这项计策使用的十分成功,敌人沿着官道追去,她却抱着无情浪子南下,逃进嵩山山区。
  此时已是归鸦绕树的薄暮时分,她找到一个隐私的山洞停了下来。
  放下无情浪子,再长长一叹道:“公子,你不要紧吧?
  “不要紧,这点伤算得了什么? ”
  “家师的疗伤灵药十分有效,你忍住一点,我替你将箭拔出来!”
  “好吧,你拔吧。”
  她先取出伤药,再撕掉一件衣衫,然后才拔出铁箭,用药包扎,手脚轻巧温柔,片刻之间便已完成。
  “公子, 疼不疼? ”
  “不疼,谢谢你。”
  “别这么说,公子,我对不起你。”
  “不管谁对不起谁,有两件事我要告诉你。”
  “公子请说。”
  “第一件事,我不喜欢看女人流泪,以后在我的面前,你最好忍住一点。”
  “是,公子,我不哭就是。”
  “第二件事,咱们都饿了,趁天还没有全黑,快去找些东西填肚子。”
  “好,我这就去。”
  她抹干泪水,翻身奔出洞外,在天色全黑之前终于赶回来。
  她不敢走远,只是找了一些地瓜山芋之类,好在他们是江湖人,只要是吃的都行。
  吃饱之后,天色已经全黑,现在是晦日,星月无光,四野象泼墨一般的黑暗。
  黑暗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山区严寒,他们未带被褥,所带的衣衫也不多,如何能渡过这漫漫长夜?
  练武之人多半能耐寒暑,但也要看他能不能运动抗拒而定,无情浪子伤势沉重,根本就无法盘膝打坐,虽然睡着也能运动,效用就差得太多了。
  夜色逐渐深沉,寒风象尖刀一般由洞口侵入,无情浪子往咬着牙根忍受,却禁不住身躯不停的发抖。
  柳烟烟也在寒风中瑟缩着,不过她能运功拒抗,还能忍受下来。
  她的眼眶却有点湿湿的,是在替无情浪子感到难受,只是她不敢哭,因为无情浪子不喜欢女人流泪。
  最后她想到了一个御寒的办法,人体取暖。
  唯恐无情浪子反对,她只是轻轻的偎到他的身后,就这样,一个漫长的寒夜,终于被他们渡了过去。
  翌晨,柳烟烟再去寻找食物,并用一块凹下的山石取来山泉供应无情浪子饮用,然后替他换药,替他包扎,嘘寒问暖,真个体贴倍至。
  八天悄悄的过去了,无情浪子的伤势已大为好转,当寒夜再度降临之际,他们又依偎在山洞之中了。
  “烟烟——”
  “嗯。  ”
  “我原是讨厌女人的。”
  “现在呢? ”
  “好象女人还有点用处?”
  “就只有点用处?”
  “也许……”
  也许怎样? 他没有说,她也没有问,因为无情浪子在进行另外一种动作。
  “烟烟, 我要……”
  “你……你要什么?”
  “要你。 ”
  “唔……”
  “你答允了?”
  “嗯……”
  孤男寡女,夜夜依偎,纵然是柳下惠复生,只怕也难脱一个欲字。
  但当事过境迁之后,无情浪子却说出一段无情的话来。
  “烟烟。”
  “嗯。 ”
  “你可知道我的浑号?”
  “知道。  ”
  “你不后悔?”
  “无情却是终无情,无情偏是有情人,我赌了。”
  “啊,烟烟,这可是一场豪赌啊!”
  “我想是值得的。”
  “但愿你是赢家。”
  “谢谢你,公子,你的伤已逐渐痊愈,咱们何时离开这里?”
  “此次我被箭伤,是因为功力不足,我想在此地停留一段时日,准备向留云山庄讨回公道。”
  “你要在此地练功?”
  “是的,终年浪迹江湖,艺业多已生疏,否则就不会落得今日的下场了!”
  无情浪子要留此练功,柳烟烟自是千依百顺,好在她的爱马雪儿已经找来,今后寻觅食物,倒是可以省掉不少时间和气力。
  一幌经月,无情浪子的功力已大为增进,预料再过三五天,他们就可以出山上道了。
  这天,晌午时分,无情浪子练功完毕,按往常,柳烟烟必然会递过一杯用竹节盛着的山泉,再替他轻轻揩试着周身的汗水。
  这是温馨,是享受,使他觉得女人竟有这么多的用处,他以前讨厌女人原是一种错误。
  想到这些,他笑了,这是发自内心,沐浴在幸福中的微笑。
  然而他的笑容只不过刚刚涌上面颊,它就忽然冻结住了,因为他瞧到了那匹白马,“雪儿”。
  柳烟烟适才就是骑住雪儿出去的,现在雪儿回来,却失去了它的主人。
  无情浪子的心头大大的一震,暗忖:“我只不过刚刚接触到幸福,它就这么快的忽然消失?
  他返身扑进山洞,抓起包裹象狂风般的卷了出来,足尖一点地面,已经跃上了雪儿的背脊。
  “快,雪儿,咱们去找你的主人。”
  一声长嘶,雪儿象箭似的射出谷口,沿着一道山脊,发足一阵狂驰。
  越过几重山头,它在一片斜坡之上停了下来,无情浪子一眼瞧去,心头又是一栗。
  这儿留有不少打斗的痕迹,残枝断梗固然到处都是,那一滩滩的鲜红血水更使人触目心惊。
  他跃下坐骑到处寻找,找遍方圆十里,没有发现半点人迹。
  依那片打斗的痕迹判断,柳烟烟可能被人所掳,掳她自然是留云山庄了。
  留云山庄名震江湖,但天下武林同道,竟没有一个知道留云山庄的所在。
  这是武林中最大的一个秘密,曾经有人想将他揭开,一晃多年,留云山庄仍是一个秘密,想揭密的却全都离开这个世界。
  现在再也没有人想探索这个秘密了,留云山庄的声誉,更是响遍宇内,如日中天。
  无情浪子浪迹江湖,他自然知道这些,柳烟烟如果当是被留云山庄所掳,那就如同天人永别,今生今世再也没相见之期了。
  只不过无情浪子究竟不是常人,明知山有虎,故往山中行,为了柳烟烟,他决定斗斗留云山庄。
  他知道留云山庄不会放过他的,倒也不必去找他们,只要他不离开江湖,他们迟早会送上门来的。
  因此,他骑住雪儿,信马由疆的在山道上奔驰着,直到红日含山他才停了下来,其实并不是他自己想停,是有人拦住他的去路。
  拦路的是两名神色骠悍的劲装大汉,一眼瞧去,就知他们决非常人。
  “朋友,这么晚了,到咱们这里有何贵干? ”
  “在下路经此地,想求一食一宿。 ”
  “这个在下做不得主,请朋友稍待片刻。”
  “那就有劳了。 ”
  片刻之后,那名劲装大汉去而复返,向无情浪子招呼道:“朋友, 请。 ”
  他牵住雪儿,跟住劲装大汉的身后,转过一片密林,便是几户农家。
  这就有点怪了,荒山野岭,农家猎户,怎会有这等骠悍的人物?
  而且这两人好象专门在等待他似的,对雪儿,他们似乎十分注意。
  自然,也许是他太过疑心,名驹宝马,人人喜爱,多看几眼也是常情。
  再说,无情浪子见过不少大风大浪,纵然有什么意外,他相信一定应付得来,因而神色坦然跟了过去。
  农户只有三家,中间的一户,房舍较大,劲装大汉拍着较大的一户道:“朋友,请将马匹栓在树上,家主人正在厅堂相侯。”
  无情浪子道了一声“多谢”,栓好马匹,再跟着劲装大汉走进农舍。
  进门是一个小小的前厅,沿走廊过天井就到达农舍的厅堂。
  厅堂不大,一眼就可瞧得明明白白,无情浪子这一眼瞧去,他的神色竟然为之一呆。
  厅里立着三个人,是一男二女。
  男的年约四旬,而白无须,身着紫袍,双目神光锐利,令人有一般威仪迫人的感觉。
  一个山野农家,何来如此人物?
  这位紫袍男子的确十分出众,但令无情浪子动容的并是他。
  不是他自然是那两名女的了,难道她们是国色天香,举世无双的美人?
  不,她们也算的是人间绝色,但无情浪子动容的并不为了这个。
  因为与紫袍男子并肩而立的一名白衣女郎,她的长相与神情,分明就是他正在寻找的柳烟烟。
  因而他冲前几步,忘情的呼唤着。
  “烟烟,我终于找到你了,烟烟,可是你……”
  柳烟烟与他有合体之缘,虽未明媒正娶,也算是他的妻子了。
  而且他这位妻子,对他爱逾生命,他们是俪影双双,寸步都不分离的。
  如果这位白衣女郎当真是柳烟烟,不必待他呼唤,她必然会奔驰过来。
  现在她没有过来,也没有呼叫,当他呼叫烟烟之际,白衣女郎的表现是一副茫然错愕之色。
  难道她不是柳烟烟?
  如果不是柳烟烟,必然是她的姊姊柳千千了,千千不逃出了留云山庄么? 难道她是躲在此地?
  无情浪子的思绪迅速的一转,他不得不将未竟之言咽了回去,因为眼前情况不明,他的言语必须保留几分。
  他不说,紫袍男子却笑了起来。
  “她是烟烟的姊姊千千,你认错了,不过你能够认识烟烟,咱们就不是外人,你贵姓? ”
  “在下么,江湖朋友都称我为无情浪子,阁下的万儿怎样称呼?”
  “在下西门羽,朋友请坐。”
  “什么,你就是西门羽? 听说……听说……”
  “朋友不必顾虑,有话尽管直说。”
  “柳烟烟被人追杀,在下曾经伸手救她。”
  “有这等事,她被何人追杀?”
  “来人自称是留云山庄的部属,他们误认烟烟是千千,说她是阁下的逃妻。”
  “哦,哈哈……”西门羽以及白衣女郎柳千千,在神色一怔之后,同时哈哈大笑起来。
  半晌,西门羽面色一整道:“朋友,你该不是说笑话吧,千千是在下的爱妻,咱们从未有过一日的分离,再说,在下离开留云山庄前来嵩山,是应少林掌门慧能禅师的邀请,迄此时为止,离庄不过旬日,据在下所知,敞庄门下并无一人行走江湖,怎曾有敝庄追杀烟烟之事?”
  这回轮到无情浪子发怔了,他简直是目瞪口呆,半晌说不出话来。
  当面的白衣女郎是柳千千决不会错,除了孪生姊妹,她不会与柳烟烟的音容神情如此之象。
  那紫袍男子也必然是西门羽,由他那迫人的威义及气度以及与柳千千的夫妇关系,他的身份是不必怀疑的。
  那么无情浪子近日的遭遇应该如何解释?
  往事历历在目,腿部创伤犹新,都是千真万确的事实,但这些事实除了一个柳千千,几乎会被西门羽所否定。
  难道那般追杀是冒用留云山庄之名?
  留云山庄名震宇内,任谁都会对他们忌惮三分,居人敢冒用留云山庄之名,而追杀的对象又是西门夫人的同胞妹子,这又该作何解释?
  这的确是一个难以解答的问题,它深深的困扰着无情浪子,但在一阵沉吟之后,他终于发现了一线曙光。
  “请问二庄主,贵庄的总管是不是名叫孟元? ”
  “不错,你认识他?”
  “应该认识,因为他曾经率领大批高手围攻在下。”
  “这么说,你是不相信我了,好吧,留云山庄一向谢绝江湖朋友,在下愿意破例欢迎你到敞庄作客,不知道你肯不肯赏光?”
  无情浪子道:“二庄主言重了,这是在下的荣幸。”
  “好,咱们就这么说定了,俏红,快给客人准备一点吃的。 ”
  俏红就是立在柳千千身后的青衣姑娘,她应了一声:“奴婢遵命”,转身向一道侧门走了进去。
  西门羽道:“客中不便,没有什么好的招待,请朋友多多原谅。”双拳一抱,迳与柳千千转入后进。
  西门羽夫妇只不过刚刚离开,小婢俏红就已走了进来。
  “公子,请用餐。”
  “有劳姑娘了。”
  用餐之处是在东厢,那儿好象是一个客房,靠窗一张书桌,酒菜就摆在书桌之上。
  无情浪子向客房瞥了一眼,回顾俏红道:“姑娘用过餐了?”
  俏红道:“早用过了。”
  无情浪子道:“那么姑娘请歇息吧,此地不需姑娘招呼。 ”
  俏红道:“好,小婢告退。”
  待俏红退出之后,无情浪子才开始用餐,一壶美酒,几样可口的菜肴,这一顿晚餐是他近几个月来最痛快的一次。
  他并非酒徒,但也能喝几杯,任何烈酒一壶准醉他不了。可是现在他却醉了,而且壶中的美酒还没有喝去一半。
  酒醉容易误事,有时也是一种享受。
  无情浪子的确正在享受,因为奇异的梦境正一个一个的接踵而来。
  他好象跟巨蟒搏斗中过毒,好象坐过轿,好象乘过船,而这些经历之中,都由柳烟烟在亲切的侍侯着。
  这是一个梦,只要是梦,无论美梦恶梦总会醒来的。
  他果然醒了,但温馨在杯,口齿留香,似乎在不久之前,他曾经有过一段风流艳遇。
  而且当他两目乍张之际,眼角余光瞥到白纱飘飘,在门外一闪而逝。
  “这不象是梦,这是真实的,那白纱的主人一定就是柳烟烟。”
  他脑中这么一想,立即大声呼叫着:“烟烟……烟烟……”
  他口中喊着烟烟,同时想弹身跃起,将柳烟烟追赶回走。只是他仅仅弹起一点点,又软弱的跌了下去。
  “啊……”
  无情流子是何等人物? 怎会软弱得象大病初愈一般?太意外了,使他忍不住发出这声惊呼。
  其实何只是跃不起来,出乎意外的还多着呢。
  首先他发现自己是躺在一张锦榻之上,并不是坐在农舍东厢的那张书桌之前。
  这的确不是农舍的东厢,由那些高贵的陈设判断,很容易就可以瞧出。
  但这是什么地方,自己为何躺在这张锦榻之上?
  这是必须明了的问题,因而他纵声呼叫着:“有人吗?来人呀。”
  他连喊数声,一点反应也没有,好象这里本来就没人,他还是宿酒未醒,还在美妙的梦境之中。
  不过他的头脑十分清醒,他知道这决不是在做梦。
  他挣扎着走下锦榻,走出门外,一阵清风吹来,他的神为之一振。
  此地是一个海岛,只见巨浪排天,惊涛拍岸,那一望无际的大海是他从来没有瞧过的。
  新奇使他暂时忘了一切,挪动软弱的双腿,慢慢走向岸边。
  最后他在一块山石之上坐下,投目海天,观赏这前所见的奇景。
  天地是如此的伟大,个人却这般渺小,感怀身世,他陷入回忆之中了。
  他想到柳烟烟的失踪,想到嵩山山区巧遇留云山庄的庄主,结果他就落到这般下场。
  无情浪子不是寻常人,任何鬼蜮伎俩都瞒他不过,可是他却马失前蹄,弄得这般不生不死。
  “这是一个阴谋。”他这样想着。
  留云山庄从不与江湖上任何一门派交往,也没有任何一个知道留云山庄的所在,如果少林掌门慧能禅师能够派人去留云山庄,西门羽又会应邀前来,那么留云山庄就不会如此的神秘,江湖之上也不会有那些传言了。
  显然,他不是巧遇西门羽,这是有计划的安排。但是,柳千千并未逃走,留云山庄为什么要张冠李戴,硬说烟烟是千千,要抓她回去?
  烟烟千千是孪生姊妹,烟烟行走江湖,就是为了寻找千于,留云山庄纵然认错了人,也应该听听烟烟的辩白。
  还有,留云山庄为什么这样对付他这个浪迹江湖的无情浪子? 要他死么? 他已经落入他们的掌握,杀剐听便,可是他们却将他废去武功,拘留海岛,这些道理他一时实在是想不明白。
  有一点他是十分明白的,他的生命捏在别人的手里,好象风前点的蜡烛,随时都有熄灭的可能。
  他要自救,也想查出留云山庄究竟在玩什么阴谋,但先决条件必须恢复武功。
  这些思绪如同电光石火一般,在他的脑海一转,他还待想想他的武功是怎样失去的,如何才能恢复,一声娇唤已由身后转来。
  “啊,公子,小婢到处找你,你却跑到这儿看海来了。”
  无情浪子回头一瞧,来人是柳千千的贴身侍婢俏红,想起来了,当日在嵩山山区的农家是吃了这位姑娘弄来的菜才失去知觉的,这位姑娘是关键性的人物,对付此人不能稍存大意。
  他虽是心存戒备,面上却不动声色的道:“在下因为找不着人,只得来瞧瞧海上风光了。”
  俏红道:“回去吧,公子,海边风大,你的身体还未复元,会受不了的。”。
  无情浪子站了起来,脚下显得有点虚浮,俏红急忙扶他缓缓向来路走去。
  回到他居住处,发现还有一个全身翠绿的姑娘正在收屋子,俏红忽然面色一沉道:“小翠,你适才跑到哪里了?”
  这位姑娘原来名叫小翠,她对俏红似乎颇为畏惧,因而嚅嚅道:“我只是走开了一下,立刻就回来了。”
  俏红道:“以后再不好好的侍侯公子,别怪我不讲情面!”
  小翠道:“是,多谢姊姊,以后不敢了。”
  俏红道:“公子只怕饿了,快去取食物来。”
  小翠应声奔去,片刻之后,取来一钵清粥,四样小菜。无情浪子的确饿了,也就不客气的饱餐起来。
  饭后由小翠去收拾,俏红却陪着无情浪子闲聊。
  “姑娘,这儿象是一个海岛?”
  “不错,这儿是留云岛。”
  “哦,我记得曾经在嵩山一个农家问贵主人借宿,怎会跑到岛上来了?”
  “这实在是小婢的大意,还望公子不要见责。”
  “姑娘言重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这样的,当时公子饮酒过量,睡后不久你又跑出去了。  ”
  “哦。
  “不幸公子遇到毒蟒,咱们虽将你救回,只因中毒过深,二庄主虽是耗尽所带的灵药,也只能保住你暂时不死。  ”
  “你们无可奈何就将我带来这儿?”
  “是的,能治病的药材很多,但不便一起带在身上,对吗?
  “姑娘说得对,在下应该谢谢二庄主,哦,我醒来时好象见到二庄主夫人。”
  “不错,她来看过你。”
  “不敢当,怎敢劳动二夫人,咳,姑娘,这留云岛是在哪里? 在下孤陋寡闻,姑娘不要见笑。”
  “听说在黄海,但茫茫大海,水天相接,本岛究竟在哪里小婢也弄不明白。”
  “姑娘说的是。”
  “公子只怕疲劳了,快去歇一会儿,往后天长日久,咱们再慢慢聊吧。”
  俏红叮嘱小翠好好侍侯贵客,便告辞退出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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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昨天 14:38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章 俏婢助脱险 怒海幸获救
  无情浪子的确有点疲累,但思潮起伏,好象海边的浪涛般,怎样也静不下来。
  由俏红的叙述,留云岛是在黄海,他没有接触过海,但也知道黄海是在苏鲁二省及朝鲜之间,此地距离嵩山何止千里,他被别人弄来竟毫无所觉。
  他轻轻地叹息一声,缓缓走向锦榻,无情浪子会落作般田地,这是他做梦也没有想到的。
  当他坐上锦榻,回头一瞥之际,他发现小翠睁着一双白分明的大眼珠正在呆呆的瞧着他。
  他忽然心头一动,轻轻咳了一声道:“小翠姑娘……
  小翠道:“什么事? 公子。”
  无情浪子道:“适才我去海边散步,倒叫姑娘受了屈。 ”
  小翠螓首一垂道:“都是小婢不好,怎能责怪公子?
  无情浪子道:“我倒有点不解,姑娘与俏红身份相同你为什么如此怕她? ”
  小翠道:  “这个……”
  无情浪子道:“在下一向喜爱独自散步,有时候睡到半夜都会一个人出去走走,姑娘又不能时时守着在下,这该如何是好?”
  小翠螓首一抬,面现惶急之色道:“公子,求求你,可不能害我! ”
  无情浪子道:“姑娘如此善良,在下怎会忍心害你,只是喜爱走走而已,但多年的习惯,一时很难改得过来,其实在下巳然失去武功,又身困孤岛,插翅难飞,要姑娘寸步不离的监视在下,实在是多此一举。”
  小翠面现惶急之色,悄声道:“别这么说,公子,让他们听到了,对你可能不利。”
  无情浪子微微一笑道:“别担心,有别人我不会说的。  ”
  小翠忽然面色一整道:“请公子以后对我也不要说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任何事情都不能帮你。”
  无情浪子道:“可是你却要我帮你,如果我再悄悄的出去走走……”
  小翠道:“你如果害了小婢,对你也没有好处,他们如果换一个人来,只怕就没有小婢这样好处了! ”
  无情浪子暗忖:“小妮子并不简单,她倒反打一把,对我威胁起来了。”
  无情浪子岂是能够威胁的人物,但他不愿弄得不欢,只是淡淡道:“他们还有求于我,不管换谁来都得好好的侍候我,不过我觉得与姑娘还谈得来,所以无意害你。”
  小翠大喜道:“多谢公子。”
  无情浪子认为第一次交谈不能说得太多,双目一闭,迳自躺在榻上做了一次小睡。
  待他一觉醒来,房中已经点上了一盏油灯,桌上已摆好了菜肴,小翠正眼巴巴的向他瞧看着。
  “啊,公子,你醒来了,快漱洗一下吃饭吧。”
  “好的。 ”
  无情浪子漱洗之后,走向饭桌一瞧,菜肴颇为丰盛,碗筷却只有一副。
  “姑娘,为什么只有一副碗筷? ”
  “公子一个人用餐,自然只有一副碗筷?”
  “你呢?”
  “待公子吃完以后小婢再吃。”
  “这怎么可以? 快拿一副碗筷来咱们一块吃。”
  “不,小婢不敢。”
  “这就怪了,咱们都是人,这有什么不敢的?”
  “可是小婢是下人……”
  “你错了,小翠,人类身份的高低不是天生的,只要环境改变,身份也就不同了,你千万不要看轻自己。”
  小翠神色一呆,似乎她有生以来都没有听过这些,也未想过这些,但这些道理她听得懂,也认为的确应该是这样的,因而目射异彩,傻呆呆的向无情浪子瞧看着。
  无情浪子伸手轻轻握着她的一双柔荑,微微一笑道:“去,拿碗筷去。”
  小翠点点头,缓缓收回被握着的双手,面颊上现出一抹娇红,她转身走了两步,忽然又停了下来。
  无情浪子道:“怎么啦? 小翠。”
  小翠拧转身形,嚅嚅道:“我还是不敢。”
  无情浪子道:“你为什么不敢? 难道我说的你还不明白?”
  小翠道:“我明白,可是别人不像公子,一旦被他们瞧到,小婢就要大祸临头了! ”
  无情浪子愕然说道:“会有这么严重吗? ”
  小翠眼眶一红道:“快吃吧,公子,饭菜都快凉了。”语音一落,缓步走出门外,她没有走远,只是站立在走廓之上。
  在这等情形之下,无情浪子只得独自用餐了,一直等待他用餐完毕,小翠才走了进来。
  餐后无情浪子向窗外一瞧道:“小翠,外面月光很美,陪我出去走走好吗?”
  小翠道:“好的,不过晚间海风很冷,公子可要多穿一件衣服。”
  无情浪子的确感到有些凉意,也就加上一件衣衫,迈开脚步,缓缓地向海滩走去。
  小翠跟在他的身后,但始终保持十几步的间隔,她像是顾忌什么,不敢跟他过于接近。
  无情浪子在一块山石上坐下,回顾小翠道:“坐下,咱们聊聊。”
  小翠道:“不,小婢不想坐。”
  无情浪子道:“你走近一点总该可以吧? 咱们说话也方便一点。”
  小翠走近了一点,但双方的距离至少还有十尺。
  无情浪子摇头一叹道:“在你这种年龄,应该是活泼自由,天真无邪的,为什么你像被人关在笼子里似的,这么混身都不自在?”
  小翠低下头道:“咱们不要谈这些,公子,你瞧这夜色好美! ”
  这夜色的确很美,在那如烟如雾的大海之中,现出点点渔火,令人有一种如诗如画的感觉。
  可惜无情浪子没有心情去领略这些,他只是叹了一声道:  “我有一件事想求求姑娘,希望你能答允。”
  小翠道:“别求我,公子,我说过,任什么我都无法帮你。”
  无情浪子道:“姑娘,这么说你就太不讲道义了,我不要害你,难道我就不能求求你么?
  小翠面现难色。
  她急流目四顾,没有瞧到什么可疑之处,这才悄声道:“公子,小婢能力有限……”
  无情浪子道:“这个我知道,我的要求也有限得很。”
  小翠道:“好,公子请说。”
  无情浪子道:“姑娘会武功么? ”
  小翠道:“不能说会,只是习得一点庄稼把式而已.
  无情浪子道:“一个很喜爱武功之人,如果被人废了功夫,那种痛苦姑娘应该想象得到。”
  小翠道:“这个……咳,可惜小婢无能为力。”
  无情浪子道:“我知道,我并不是请姑娘帮我恢复武功,只是一个练武之人,打坐已成了一种习惯,如果我能打坐,纵然不能够恢复武功,至少对身体也会舒服一点。”
  小翠道:  “这……”
  无情浪子道:“我知道姑娘奉命监视我,对我的一行动,姑娘都要向他们禀报,是么?”
  小翠点点头道:“庄规严厉,小婢不敢违犯。”
  无情浪子道:“在下只求姑娘一点,不要将在下打坐事告诉他们。”
  小翠迟疑半晌道:“小婢害怕,如果被别人瞧到,就没有命了。”
  无情浪子道:“在下每晚只需打坐两个时辰,可以在确定无人前来之时打坐,姑娘如果还不放心,你不妨代在下守望,一旦有人前来立刻叫醒在下,这样就万无一失了。”
  小翠沉吟半晌,终于点点头道:“好吧。”
  无情浪子策略的运用获得初步成功,他就与小翠回到他的住处。
  他们进门不久,俏红就匆匆走过来,目光先向四处瞧了一眼,才微微一笑道:“公子,二主母来探望你了。”
  无情浪子啊了一声道:“不敢当,这岂不折杀在下了。”他说话之间,一股香风先飘了来,然后柳千千出现了,未语先笑,投给无情浪子一记迷人的秋波。
  “公子,你好些了么?”
  “多谢二夫人,在下好多了。”
  “那就好,唉,那毒蟒的毒气竟如此强烈,这是咱们没有想到的,不过公子请放心,咱们已派人找‘见死不救’求取灵药,只要灵药到手,公子就可恢复功力,这里风景颇好,你就安心静养吧。
  “如此麻烦二夫人,在下实在感到不安。”
  别这么说,公子,烟烟是我的同胞妹子,咱们不是外人,你就别客套了,唉,提起我那妹子,当真令人放心不下。 ”
  “二夫人有没有派人去找寻烟烟姑娘呢? ”
  “自然派了人去,我只有一个妹子,怎能不找? 哦,公子,你说本庄的孟总管曾经带人追杀烟烟? ”
  “是的,在下曾经被贵庄的长弓手射了一箭,疤痕尚存,这还假得了?”
  “这就令人难以理解了,孟总管,你进来。”
  最后,她呼叫孟总管,一名四十多岁文士应声走了进来同时双拳一抱道: “在下孟元见过公子。”
  无情浪子还了一礼道:“不敢当,孟总管请坐。”
  此人分明不是他原先所见的孟元,他一眼就可以分辨,但他没有丝毫讶异,好象原本就应该这样似的。
  他不讶异,柳千千倒觉得十分惊奇,双目紧紧盯着他道: “公子,就是他?”
  无情浪子道:“不是。”
  柳千千说道:“那么你为什么毫不惊奇? ”
  无情浪子道: “如果那般人是冒充的,这位自然不是那位了。”
  柳千千道:“看来公子是想通了。”
  无情浪子道:“好象只有这样才是合理的想法。”
  柳千千道:“说的是,哦,公子,今晚的夜色如此好,咱们喝两杯如何?”
  俏红接口道:“好哇,二夫人,小婢去弄酒菜来。”
  不容无情浪子表示可否,俏红拉住小翠的手奔了出去,孟元也立起身来道:“二夫人,公子,属下告退。”
  孟元一走,房中就只剩下他跟柳千千两个人了,这位夫人秋波转流,嫣然一笑道:“公子,咱们失礼的很,到在还不知道贵上下怎样称呼。”
  无情浪子道:“无情浪子然名叫无情了,二夫人这不是明知故问? ”
  柳千千啊了一声道:“公子不要多心,咱们的确没有到,不过姓无的却十分少见。”
  无情浪子道:“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人生只不过短短数十载,不知道的事多着呢。”
  柳千千道:“公子说的是。”
  此时俏红小翠已携来酒菜,她们很快就将食桌布置妥当,然后退到房门之外。
  柳千千缓缓立起,伸手相邀道:“公子,请。”
  他们分宾主而坐,柳千千抢先替无情浪子及她自己斟上一杯,然后举杯道:“公子,咱们干。”
  无情浪子道:“对不起,在下不喜豪饮,只能表示一点敬意。”
  他举杯就口,浅尝即止,柳千千没有勉强,一仰脖子,将一杯美酒灌了进去。
  良宵对酌,自然少不了要聊聊了,于是他们在闲谈着。
  “公子风流倜傥,艺业惊人,必然已经成家了,不知尊夫人是那一位?”
  “二夫人说笑话了,无情浪子如果成了家,这个名号岂不白叫了。”
  “哦,由公子关心我那烟烟妹子看来,你好象并非无情的人。”
  “这只是道义,与无情无关。”
  “怎么说?”
  "在下负伤之时她救了我,我自然不能不管她的死活。”
  “说的也是,听说公子一条蓝腰带使得出神入化,不知尊师是哪位高人?”
  “在下这点庄稼把式,不敢当二夫人谬赞,至于家师么,说起来只怕会使二夫人失望,他老人家只是终南山下一个樵失,姓吴名量,终身以采樵为生,从来没有走过江湖。”
  “哦,原来令师是一个山林逸隐,无怪能够造就公子这等超人的气质与绝艺,令尊呢? 想必也是一位社会贤达了? ”
  “这是在下的不幸,到目前为止,在下还不知道父母是谁。 ”
  “啊,原来你是一个孤儿,唉,咱们姊妹也是一样,天下不幸的人为什么这样多?”
  “是的,所以有人说,天下不如意事十常八九,其实二夫人能够有这样的一个归宿也应该满足了。”
  他们边吃边聊,由两人的身世转向江湖见闻,再谈到各派的武功。
  “当今武林各派的武功,仍以少林一派最为出色,该派七十二种绝艺,会一种就可扬名江湖。”
  “话是不错,但各派都有他不传之秘,否则留云山庄就不会名震江湖了。”
  “嗯,有道理,不过少林七十二种绝艺,以及留云山庄的武学,都无法与另一种绝学相比。”
  “哦,那是什么绝学?”
  “赶山鞭。”
  “赶山鞭? 没听说过。”
  “公子可认识量天老人? ”
  “量天老人? 他必然是一位高人了,可惜在下无缘相识,也没有听人说过。”
  “不错,人之相识就靠一个缘字,你们也许缘份未到,其实你那一条蓝腰带并不比赶山鞭差了多少。”
  无情浪子神色微微一怔,迅即哈哈一笑道:“听二夫人这么一说,无情浪子不禁有飘飘之感,只不过二夫人看走了眼了,在下共非在腰带上具有何种特殊的功能,只是对三十六计的最后一计比别人运用得熟练一点罢了。”
  柳千千道:“好,咱们不谈这些,只是对我那烟烟妹子你可不能推掉责任。”
  无情浪子道:“责任? 什么责任?”
  柳千千道:“她救你替你疗伤,不管你们有没有做出什么事来,但孤男寡女日日夜夜挤在一起,你说我那妹子还能嫁给别人?”
  无情浪子道:“这个……反正烟烟不在这里,还是待以后再说吧。”
  柳千千道:“说的也是啊,咱们这一聊竟聊去个把时辰, 来, 咱们喝。”
  无情浪子道:“对不起,在下已不胜酒力了。”
  柳千千道:“我几乎忘记公子的体力还没有恢复,那我就不打扰了,俏红,快来收拾一下。”.
  俏红小翠应声奔入,将残肴剩酒收进食盘,然后主婢二人告辞而去。
  柳千千主婢离去之后,无情浪子还在那儿发愣,他似乎碰到一件十分辣手之事,一时之间竟找不出一个解决的法子。
  他偶一抬头,发觉小翠正呆呆的瞅着他,不禁哑然一笑道:“我好象喝多了一点,头晕晕的。”
  小翠撇撇嘴道:“公子的头脑清醒得很,适才与二夫人针锋相对,一点破绽也没有让她抓着,这可是十分不易。”
  无情浪子淡淡道:“我只是实话实说,自然没有破绽,哦,小翠,我想打打坐,你看可好?”
  小翠道:“好吧,小婢在门外替你瞧着。”
  无情浪子道:“多谢姑娘。”
  他回到锦榻,按师门心法开始运动,弄得满头大汗,连一点真气都提不起来。
  一幌七日,他的调息略有进展,只是真气虽然已能聚集一点,都无法攻开几处闭塞的穴道。
  控此等情形,如要恢复武功,可能需要两年到三年,不过他并不灰心,无情浪子就有这么一股子傻劲。
  在第九天的傍晚,婢女俏红忽然匆匆奔来。
  她一进门就嘻嘻一笑道:“公子,你瞧,是谁来了? ”
  无情浪子向房门一瞧,急忙双拳一抱道:“见过二夫人。”
  俏红道:  “你说什么? 再仔细瞧瞧。”
  无情浪子一瞧,道:“怎么,难道她是……”
  俏红道:“不错,她是二夫人的孪生妹子烟烟姑娘,你们相处不少时日了,难道你还认她不出? ”
  无情浪子的确认她不出,一如当初将二夫人当做柳烟烟一样,要说她们之间有什么不同之处,只是这位姑娘的面颊上多了一点幽怨的神色而已。
  无情浪子踏上两步,伸出双手道:“烟烟,当真是你?”
  一股急泪由柳烟烟的眼角间洒出,一声颤抖的呼叫“公子”,她的娇躯跟着扑过来。
  无情浪子双臂一张,将她搂进怀里,然后轻轻一叹道:“烟烟,当真苦了你了,你到底被谁抓去了! ”
  柳烟烟道:“我不知道是谁,他们自称是留云山庄的。 ”
  无情浪子道:“这般人可恶得很,他们竟敢冒充留云山庄,哦,你是在那儿被救的? 救你的人没有查出那般人的来无去脉?”
  柳烟烟道:“没有,他们除了死就是逃,没有留下一个活口。 ”
  无情浪子松开双臂,牵着烟烟的手,两人并肩坐在锦榻之上,互相叙述着别后的往事。”
  最后柳烟烟一叹道:“公子,我对不起你,如果你的毒伤无法痊愈,我这一生都无法安心的。”
  无情浪子道:“穷通寿夭,数由前定,你不必将这事放在心上。”
  柳烟烟道:“此事为我而起,我怎能不放在心上? 公子,你安心静养,姊姊已经派人去找见死不救了,只要找到此人,你的毒伤就会药到病除的。”
  无情浪子道:“令姊也曾提过见死不救,他到底是谁?”                              
  柳烟烟道:“他是当代神医庄达,有生死人肉白骨之能,只是近来他忽然自称见死不救,再也不肯行医救人,不过你放心,我想姊姊会有办法叫庄叙就范的。”
  无情浪子道:“看来我只好等了。”
  柳烟烟向窗子瞧了一眼道:“公子,我该走了,明天我再来陪你。”               
  无情浪子答道:“好吧,那我不送你了。”
  此后柳烟烟天天来陪他,只是他们的感情却象遇到秋天,令人有一种秋风萧瑟的感觉,无情浪子原本就是无情的,这么该算不得什么稀罕。
  只是柳烟烟却有点不能忍耐,在一个风雨之夜,她悄悄的独自前来。
  “开门……开门……”
  “谁呀?”
  “我是柳烟烟。”
  “哦, 来了。”
  小翠睡在外面一间,她起来打开了房门。
  无情浪子自然也醒了,他却连眼皮都没有睁开。
  柳烟烟向无情浪子瞧了一眼道:“为什么睡得这么早?
  小翠道:“风雨之夜吗,不睡觉有什么好做的? ”
  柳烟烟道:“你去睡吧,我要跟他聊聊。”
  遣走小翠之后,柳烟烟径往无情浪子的身旁一坐,黛眉轻挑,樱唇一撅道:“别装了,我知道你没有睡着。”
  无情浪子依然磕着双眼,只是他却给了她一句冷冰冰的答复。
  “是又怎样?”
  “公子,你这是怎么啦? 难道我做错了什么? ”
  “你没有。”
  “那你为什么忽然对我冷冰冰的? ”
  “这就怪了,难到你忘了我是无情浪子? 你请吧,我要睡了。”
  “不,今晚我不走了。”
  “嘿,好主意,不过我可要警告你,谁要打扰了我的睡眠,他必然得不到什么好处。”
  柳烟烟呆了一呆,突然目射凶光,现出一付择人而噬的神色,但她终于凶光一敛,叹息一声道:“也许你的心情不好,那我就不打扰你了。”
  她缓缓立起,再向他狠狠的投下一瞥,这才意兴阑珊的走了出去。
  良久,无情浪子坐了起来,吁出一口如释重负的长气。
  小翠关好房门,向无情浪子摇摇头道:“我真不懂,一个人怎么忽然会变? ”
  无情浪子道:“你晓得什么,她并不是……”
  小翠回答道:“我晓得,她不是柳烟烟。”
  无情浪子一呆道:“你知道? ”
  小翠道:“公子,有一件事,小婢说了只怕你不会相信。”
  无情浪子道:“什么事? 你说。”
  小翠道:“公子可知道俏红、柳千千她们两个人的身份?”
  无情浪子道:“这个我自然知道。”
  小翠道:“柳千千是二夫人,俏红是她贴身的婢女,对吗?”
  无情浪子道:“不错,难道其中别有隐情? ”
  小翠口齿微张,忽然面色一变,她想说的话又咽了回去,因为她听到衣襟破风之声,似乎有人在潜听他们的说话。
  无情浪子功力已失,自然听不到夜行人的动静,仍催足小翠道: “快说嘛,小翠! ”
  小翠道:“夜深了,公子,有什么话明天再说呢!”
  她不再理会无情浪子,吹熄了油灯径自回房就寝。
  无情浪子不傻,由小翠的神色变化,他已经猜出端倪,现在他的心情更加紊乱了,思潮起伏,如同一把乱发一般。
  自从伊水野渡遇到柳烟烟开始,他就象一脚踏进来迷魂阵中,真真假假,迷离扑朔,如果想理出一条思绪,真不知该从何处理起。
  无情浪子慎谋能断,在当代青年一辈中是一个十分杰出的人物,但现在他遇到的事好象没有一件是真的,遇到的人似乎也是难辨真假,于是,他彷徨了。
  他想去问小翠,至少他要将俏红、柳千千的身份弄个明白,只是人家是一个少女,他实在不便如此唐突。
  因而他眼巴巴的瞧着窗纸,希望能尽早瞧到一线曙光,但在曙光将来之前他却睡着了,紧张与疲乏使他无法支撑下去,待他一觉醒来,已是晌午时分了。
  “公子睡的好甜,快起来漱洗一下吃饭吧!”
  “啊,,是你? 小翠呢? ”
  “她到别处去了,二夫人改派小婢来侍侯公子。”
  “这……又委屈姑娘了。
  “别这么说,公子,下人嘛,侍候谁还不都是一样。”
  她是俏红,说完话就转身准备饭菜去了。
  对小翠的离去,无情浪子十分难过,也对她的安危大为着急,不过他神色依旧,一点也没有表现出来。
  当俏红转身之后,他由领口贴肉之处掏出一个纸团,是他醒来之际就发觉的,直到此时他才掏出来瞧看。
  这是一张普通的白纸,上面有两行是用眉笔书写的字迹“五色之首,可解沉疴。”
  他先毁掉这个小纸团,然后思索它的含意。
  首先他想到这个纸团必是小翠所留,至于何时留的就不得而知了。
  再思索这八个字,它们的含意也十分简单,五色之首是红色,可解沉疴自然是可以解除疾病了,但红色指的是什么?难道是她?
  “公子,你怎么啦? 还不快去漱洗一下?”
  “哦,我这就去。”
  他漱洗之后,俏红已经摆好了饭菜,他向俏红瞥了一眼道:“姑娘……”
  “什么事? 公子。
  “我吃饭有一种习惯。”
  “哦。 ”
  “我不喜欢一个人独食。”  
  “这话怎么说?”
  “以前我曾经一再要求小翠姑娘,请她多加一副碗筷她都不肯。”
  “那你还不是活到现在?”
  “但是精神上的苦闷就不足为外人道了。”
  “真可伶,那我就加一副好了。”
  她果然取来一副碗筷,坐在无情浪子的对面共同进食。
  对俏红,应该算是熟人了,只是这位西门二夫人的俏婢,他从来没有仔细瞧过一次。
  现在双方对坐,近在咫尺,这个机会,可不能放过。这位姑娘是美丽的,当得是眉目如画,风华绝代,而且她那种神态之间有一股矜娇之气,在一般婢女之中这是少见的。
  只是,他这么逼视人家一个姑娘,未免有点失礼,因而换来一记不大友善的白眼。
  “精神还苦闷么?”
  “这个……”
  “哼,目光灼灼象贼似的,哪有这么瞧人的?
  “这你不能怪我,秀色可餐嘛。”
  嫣然一笑,她那矜娇之色似乎解除了一点,但仍有令人不易亲近的神色。
  喜奉承,爱阿谀,是人们的通病,女人尤其喜欢别,赞她的美丽,因而俏红的话也多了起来。
  “你自称无情浪子? ”
  “江湖上的朋友都这么称呼我嘛! ”
  “我看是徒拥虚名。”
  “有注解吗?”
  “第一,你对柳烟烟十分关心,这无情二字就不能算数,再说你的行动颇为方正,还不够资格作一个浪子。”
  “柳烟烟救过我,对她关心是道义,至于浪子么,那是说浪迹天涯而已,与个人的行为毫无关连,你说对么? 姑娘。”
  “哼,强词夺理,好,咱们现在不谈这些,请问你这位浪子,难道要一生一世的流浪下去? ”
  “这就难说了,如果有一天能够遇到一个可以安身立命的所在……”
  “你所说的安身立命,是些什么样的条件?”
  “这也很难说清楚,我还没有想到这些。  ”
  “奇怪。”
  “奇怪?有什么好奇怪的?”
  “我见过很多会撒谎的男人,他们撒起谎来,连脸都不红一下,你说奇怪不奇怪。”
  “啊,姑娘是说在下在撒谎?”
  “难道不是? 哼,言为心声,心里还没有想到的事,嘴里决不会说,你能说出安身立命四个字,就表示你已经想过这个问题了,为什么还要骗我?
  “哈……好一张犀利的小嘴,看来在下不得不甘拜下风了。 ”
  “承认了?”
  “真菩萨面前不能烧假香,不承认行么? ”
  “好,说出你安身立命的条件,让我长点见闻。”
  “这个么? 难,难得很。”
  “怎么个难法? ”
  “姑娘听过交游满天下,知心有几人这两句话吗? ”
  “听人说过。 ”
  “一般人求一个知己已是这么困难,在无情浪子来说,这简直是奢望了,何况在下求的还是红颜知己呢。”
  “这个……啊,你的饭吃光了,来,我替你盛。”
  “不必,在下已经吃饱了。”
  这位俏红姑娘无端端的忽然粉颊一红,明眸向他投下一瞥,就迅速收它回来,同时语气一转,轻轻的结束了这次谈话。
  谈话虽是结束了,但在无情浪子的内心,却掀起了一股巨大的波澜。
  他想到小翠一次语意未尽的暗示,似乎二夫人柳千千及这位俏红姑娘的身份颇有问题。
  再由俏红红那矜娇的神态,由她不俗的谈吐来说,她实在不像侍候别人的婢女。
  还有小翠的留言,“五色之首,可解沉疴。”如果真是指俏红,那么这位姑娘更是令人莫测高深了。
  不仅如此,小翠这么一走,他连运动调息部成问题,虽然他并未将生死祸福看得很重,但一个人所以能够活着,就不能失去他活着的希望。
  因此,他的心情更加恶劣了,对俏红也更加提高了几分戒心。
  但在俏红来说,恰恰与他相反……
  一般少女通常是矜持的,如果是一个鄙视男人的少女,对一般异性必然不屑一顾,纵然眼角有时瞧看一下,那也是一记令人难堪的冷眼。
  只是,如果她赏识了某一个男人,如果她紧闭着的心被那男人敲开,她可能会热情如火,可能会为他牺牲一切。
  现在,在这一席长谈之后,俏红对无情浪子大为激赏,因而她的藩篱已经动摇,心扉也有点儿活动了。
  只不过俏红毕竟还是一个少女,而且他并不是一个平常的人,她的内心虽是有了转变,仍然不易使人一眼瞧出。
  她低头收拾桌子,将残肴剩饭用一个食盒提出,再也有瞧看无情浪子一眼。
  这幢精舍孤立海边,除了侍侯无情浪子的一名高级婢女,自然还有其他的佣人,只是这般人与无情浪子咫尺天涯,从来没有机会见上一面,如果无情浪子听到身后响起脚步之声,他不必瞧看就知道来人必是俏红。
  “公子,请用茶。 ”
  “啊! ……”
  这声音娇嫩之中有几分稚气,显然不是俏红,因而他“啊”了一声,迅速转过身来。
  “姑娘, 你是……”
  “小婶叫杏儿。”
  “哦,俏红姑娘呢?”
  “她在洗手,一会就来。”
  “谢谢你啦,杏儿。”
  杏儿将茶杯交到他的手上,嫣然一笑,转身退了出去。
  他目送杏儿的背影消失,又转身面对大海,这几乎已成了他的习惯,每天必然用那些浪花、海鸟以及遥远的帆影,来打发无聊的时辰。
  他不知道在窗前站了多久,直待鼻端嗅到一股清香,他那飞驰的意念才收了回来。
  “公子, 你爱海? ”
  “海的确可爱,不过还有比海更可爱的东西。”
  “哦, 那是什么? ”
  “这个……”
  “我知道,是柳烟烟,但你为什么又对她那么冷淡?”
  “所以你猜错了。”
  “你真是一个怪人,咱们到海边拾贝壳去。’
  她不象小翠那么畏首畏尾,此时她已一把抓着无情浪子的手腕,向着海边一阵急奔。
  海风扬起她的秀发,有时拂在无浪情子的脸上,酥酥的,痒痒的。
  到达海边之后,她松开无情浪子的手,拾起一只贝壳,向着海中掷去。
  “公子,咱们比一比,看谁掷得远。好吗? ”
  “好,比就比。”
  无情浪子只是一个大孩子,被她这么一逗,恶劣的心情早已经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此时一股急浪打来,溅得他们满脸满身,连俏红那小蛮靴之内也灌进了不少海水。
  俏红想脱它下来,一时竟脱它不掉。
  她忽然坐在沙滩之上,俏脸儿一扬,举起一只小蛮靴,对着无情浪子道:“帮帮忙,好么? ”
  无情浪子握着小蛮靴,口中应着好,双眼却发了直。
  他这种傻呆呆的情形,立即被俏红发觉,她也想得到他为什么会变得这等模样,因而大发娇嗔,玉腿猛的一缩,将小蛮靴收回来。
  无情浪子想不到她会过样,来不及松手,他的身体就向前栽去了,这一栽倒是恰到好处,分毫不差的倒在俏红的娇躯之上。
  无情浪子失掉武功,这冷不防一栽自然怪他不得,但俏红分明身负武功,她如果不愿被人压着,只要向旁边滚一下就行了。
  只是她好象也累了,眼看无情浪子压来,她竟然忘了避让,被他压了一个结结实实。.
  这是意外,“意外”常常使人们的心智失去平衡,一时之间想不出如何应付。
  如果这意外之中有新奇,有喜悦,他们的心智被新奇和喜悦所占据,那就更不必去应付了。
  因此,他们除了两颗心在作急剧的跳跃之外,好象一切都静止了,连那拍岸的惊涛,也变得出奇的温柔。
  良久,无情浪子终于爬了起来,同时他伸手将俏红扶起。
  樱唇一撇,送给他一记白眼,俏红姑娘这才哼了一声,道:“你欺负我,我不依。”
  “对不起,俏红,我不是故意的。
  “就算你不是故意跌倒吧,但你为什么赖着………不起来?”
  “这……舒服嘛,谁叫你那么香,那么柔的?”
  “我不依,我要罚你。”
  “好, 怎么罚? 你说。”
  “替我脱下靴子,然后抱我回去。”
  “是,小生遵命。”
  于是他抱住她,她就紧紧搂住他的脖子,他们贴得象扭糖似的,由海滩回到精舍。
  “杏儿……杏儿……”
  “来了……”
  俏红叫来杏儿,要她准备兰汤,然后他们分别洗了一个热水澡,才要杏儿送上晚餐。
  现在这精舍的气氛不同了,似乎阴霾尽除,充满着一片欢欣。
  其实欢欣只是表面,阴霾仍在暗中潜伏,真正不同的是笑声,笑,可以忘忧,可以为人们带来暂时的欢乐。
  现在银月映窗,一股轻扬的笑声正由精舍之中飘出,
  “不来了,公子,你的手……哦……你不正经……”
  “别忘了我是浪子,正经就不是浪子了。  ”
  “嘻……好痒……”
  这是调情,且已达某一个深浓的阶段,但无情浪子却有他一定的界限,接近那一界限,他便适可而止,在俏红说,何尝不是这样。
  当调情告一段落之后,他们谈话的范围扩大,由现在到未来。
  “公子,你的毒伤如果痊愈,今后作什么打算? ”
  “还能做些什么? 浪迹天涯而已。”
  “哦,公子,我跟你去浪……”
  “你不必跟我去浪,现在你就浪好了啦。”
  拍的一声,无情浪子挨了一掌,打情骂俏嘛,这一掌然不会太重。
  “哟, 好痛! ”
  “看你还敢不敢乱嚼舌根,什么浪不浪的? ”
  “这是你说的,怎能怪我。
  “咳,公子,咱们先说点正经的,好么?”
  “好, 你说。”
  “听说你用腰带作兵刃,使得出神入化,教我几招好吗?”
  “这个……”
  “怎么,不愿意?”
  “你要学我怎么不愿意,只是我的腰带是由别的武功的化而来,而且招式并不完整,对敌之时,全凭直觉随心所欲的运用而已,你要我教,我还不知道应该从何处教起呢。”
  “哦,是从什么武功蜕化而来?”
  “多呢,有鞭法、枪法、刀法、剑法、拳法、掌法、棍法、钩法、笔法等。”
  “我的天,这么多呀! 那不是杂凑的么? ”
  “谁说不是,你还要不要学?”
  “要,你先教我鞭法的。”
  “好,不过你先要学会几招鞭法,才能运用到腰带之上。”
  “是什么鞭法?
  “尉迟鞭法。”
  “啊,我从来也未听说过有人会这套鞭法的。”
  “不错,尉迟鞭法久已失传,我也只会其中的几招而已。”
  “那我就学这几招吧。”
  “但我现在不能教你。
  “为什么? 你刚才不是答应了教我的么? ”
  “不错,我是答应教你,但无法现在教你,因为尉迟鞭法威猛绝伦,我不能提聚真气怎么能够教你?”
  “唉,这是我的运气不好,看来只好等待你毒伤痊愈之后再说了。”
  谈话告一段落,夜色也深沉,他们只得依依不舍的分别就寝。
  此后一连数日,他们的感情在日日升高,不管是真是假,在外表上看,他们的确已是乳水交融。
  这天俏红有事外出,由杏儿陪伴着无情浪子,直到红日西沉,渔歌唱晚之际,才匆匆归来。
  “杏儿,公子吃过晚饭么? ”
  “吃过了。”
  “好,你跟李姥姥去到外面守着,无论何人不准接近十丈以内。”
  “是。 ”
  俏红一脸严肃,一进门就这样吩咐杏儿。
  “俏红,出了什么事?”
  “你先不要问,快将这个吃下去,待我助你练功。”
  她伸出纤纤玉手,托着一颗龙眼大小的蜡丸道:“这是上清玉液,快就着嘴喝下去。”
  无情浪子愕然道:“上清玉液? 这可是真的?”
  俏红樱唇一撅,忽然又叹息一声道:“难道我会害你,让你喝毒药不成?”
  无情浪子道:“别误会,俏红,我不是这个意思,只因为……”
  俏红道:“只因为上清玉液是道家金丹,武林异宝后不仅可以增加一甲子的功力,而且能够脱胎换骨,百毒不侵,普天之下只存有两粒,是么? 好啦,你要说的我都你说了,但咱们时间迫急,如果你还有什么疑问待你惊功之后再说不迟。”
  最难消受美人恩,这话一点都不假,当无情浪子瞧到俏红那意绵绵,情切切的模样,纵然是穿肠毒药,他也只得喝它下去。
  于是他取过蜡丸,放在口中轻轻一咬,一股沁人心脾的清香已顺着喉管流进肚去,他取出捏破了的蜡丸,递给俏红道: “不要跑了气,快喝。 ”
  俏红一怔道:“还有,你为什么留下一半? ”
  无情浪子道:“我够了,多了是浪费,这只是一小半,快喝下去。”
  俏红见无情浪子态度坚决,为免浪费玉液,只得喝了下去,道:“咱们一起运功调息,待会我再帮你。”
  上清玉液果然是武林异宝,现在无情浪子不只是毒伤尽除,穴道畅通,一身功力,增加了何止一倍。
  他运功醒来之后,忽然就打坐之势原地一转,正好与俏红转了一个面对面,俏红没有移动,他们就这么四目相对的互相凝视着。
  人面如桃花,香泽细细闻,这是何等动人的景象?
  半晌,俏红口齿微动,欲语还休,但她的一双粉臂却向他伸了出来。
  此时无情浪子再也忍不住了,腿部轻轻一弹,身躯已向俏红的怀里扑去。
  他们贴着面,接着吻,四臂相缠,象一条八脚鱼似的在锦榻之上滚动翻腾。
  没有人说出片语只字,只有一片扣人心弦的依依唔唔之声。
  这是情的写实,爱的表现,纯情的交流,但没有下流不堪的行为。
  良久,他们坐了起来,仍然互相依偎着。
  “谢谢你,俏红”
  “适才就是你的谢礼?”
  “不,隆情厚谊,永铭心版,这一生一世我都不会忘怀的。”
  “这哪象无情浪子的口吻,我看你应该改一个名号了。”
  “那就改为多情公子怎样?”
  “为什么?”
  “你要是处处留情,见人就爱,我可不依! ”
  “你过虑了,小生怎敢。”
  俏红柳眉一扬,嫣然一笑,模样儿娇媚已极。
  无情滚子瞧得心痒痒的,正待亲她一下,她却娇躯一拧,脱出他的怀抱,登上小蛮靴,到前屋中取来一个蓝色包裹。
  打开包裹,里面是一层油布,油布之内有鞋袜,长衫,内衣裤,还有一个银包,装着为数不少的银票。
  俏红取出一件蓝衫,一双布鞋道:“把这个换上,旧的留给我。”
  无情浪子道:“我身上的虽然已经旧了,但是并未破损,何必如此浪费?”
  俏红抛给他一记白眼,幽幽地道:“你走了总得留给我一点说词,否则他们必然放我不过。”
  无情浪子一惊道:“你要我走?”
  俏红道:“因为他们明天要对你使用刑求,要不我也会冒着生命的危险去偷上清玉液了。”
  无情浪子啊了一声道:“为什么要对我刑求? ”
  俏红道:“要你说出赶……咳,说来徒乱人意,你走吧。”
  无情浪子道:“俏红,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打从碰到柳烟烟起,就好象跌进了一个圈套之中,你如果不将我当做外人,就该原原本本的告诉我。”
  俏红摇摇头道:“这些事还是不知道的好,何况有些我也不太明白。 ”
  无情浪子哼了一声道:“你跟柳千千究竟是什么身份,难道你也不明白?”
  俏红幽幽道:“你定要知道,我告诉你就是,柳千千是二夫人的贴身婢女。”
  无情浪子大声道:“那你就是二夫人了? ”
  俏红苦笑着摇摇头道:“你想到那儿去了,我怎会是二夫人,不过我的身份现在还不能告诉你,这是我的苦衷,希望你不要勉强我。”
  无情浪子道:“好,我不勉强你,不过你要让我知道,这件事从开始到现在,是不是一个圈套?”
  俏红道:“这个问题就难了,我实在不知道,叫我如何回答。 ”
  无情浪子道:“有一点你一定知道,我到嵩山农家借宿碰到你们,你一直参加这件事,总不能再说你不明白吧?”
  俏红道:“唔,你要知道什么?”
  无情浪子道:“我分明中了你们在酒菜中下的毒,你们却说我中了蟒毒,可是我又好象当真跟蟒蛇斗过,这一点我有点百思不解。
  俏红忽然噗哧一笑道:“可见你无情浪子的见识还是有限,否则你应该想得出来。”
  无情浪子道:“这一点我承认,只不过天地之间奥秘无穷,以人生短短数十年的生命,实在很难事事都通。”
  俏红道:“算你有理,那我就告诉你吧,你可知道一种幻心术?”
  无情浪子道:“不知道。”
  俏红道:“一个人在似睡非睡,似醒非醒之时,如果有人在他的耳畔一直描述着某一件事,你说这个人会想些什么? ”
  无情浪子略作思索,终于面色一变道:“好利害,留云山庄竟有如此深沉的人物!”
  俏红一叹道:“所以我劝你不要多问,知道得越多烦脑就越多,今后希望你避免跟留云山庄引起冲突,如非万不得已,最好不要使用腰带。”
  无情浪子道:“好,我会记住你的话的。”
  俏红由屋角取来一截软木道:“我时常用这个玩水,我想它可用做逃生的工具,离天亮不到两个时辰了,你快走吧。 :
  无情浪子道:“你要我泅水逃走? ”
  俏红道: “这幢精舍是在严密的包围之中,因为有山挡着视线,你瞧不出来罢,除了由水中逃走,可说别无选择。 ”
  无情浪子道:“好,咱们走。”
  俏红道:“咱们? 唉,如果我能跟你一道走,还用你来劝我?”
  无情浪子道:“为什么不能? 何况你偷了上清玉液,又放我逃走,他们还能放过你? ”
  俏红道:“上清玉液轻易无人动它,一时不会被人发现,你走后我会将你的长衫鞋子丢在海边,就说你投海自杀、他们又能如何?”
  无情浪子道:“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不能跟我一道走,你应该知道纸包不住火的,你留在狼虎之窟,这样叫我怎能放心得下! ”
  俏红强颜一笑道:“你能够关心我,我就心满意足了,每个人都有他说不出的苦衷,请你不要勉强我,如果咱们缘份未尽,我会到江湖上找你的,哦,以后我该怎样叫你? 我是说如果咱们还能再见。”
  无情浪子道:“叫无情浪子,叫无情,叫浪子都可以.只要你高兴都行!”
  俏红道:“那我就叫浪子哥哥吧,你看可好!”
  无情浪子道:“好! 红妹。”
  俏红嫣然一笑,伸手挽着他的臂膀道:“浪子哥哥,走吧,我送你。”
  他们依偎着走向海边,海风带着轻寒,他们的心情却沉重无比。
  当她替无情浪子背上包裹,系好软木,她再也忍不住了。
  “浪子哥哥,祝你……平安……”
  带着悲声,洒着泪水,她象一只失群的孤雁,返身向精舍逃了回去。
  无情浪子的眼眶子也潮湿了,他不敢大声呼叫,只是轻轻的,梦呓般的叫着:“红妹,保重,我不会忘记你的,那怕天荒地老……”
  一阵拍岸的惊涛,打断了他的梦呓,他抬头瞧瞧东方,已经有一些曙光出现,他真的不敢耽搁了,脚下轻轻一点,向巨浪之中投了进去。”
  他从来没有喝过海水,这下一连灌了两口,苦苦的,咸咸的,实在不太好受。
  好在俏红给他系在身上的软木浮力很好,是可支持重量不必担心下沉。
  最初他尽可能划水,希望离开留云庄远一点,以免被他们发觉,后来遇到一股海流,他就懒得再动,反正浪子四海为家,漂到哪里都是一样。
  如果能够遇到一条船那就最好不过了,躺在船上在水里好得多。
  这项希望很快的就成为泡影,因为海上忽然刮起风,巨浪涌起象山岳一般,船只自然不敢航行了。
  随着狂风,跟着巨浪,他身不由主的在大海中翻滚在他什么都不敢想,唯一能做的是抓紧那截保命的软木。
  此时天昏地暗,白浪排空,在他的感觉,好象世界末日,景象恐怖无比。
  经过一日一夜的挣扎,风浪总算逐渐平息了,叹了长气,再纵目四望,只见到海天相接,无边无际,已不在何处了。
  “这下可糟了,在汪洋大海之中,既无食物,又无饮水,岂不是只有死路一条? ”他在看清处境之后自忖着。
  此时红日由东方涌出,七彩流转,霞光四射,景象美丽已极。
  无论景象是如何美丽,它都很难引起一个饥疲交迫死亡线上挣扎之人的兴趣。
  但无情浪子目射奇光,瞧着东方连眼皮都不肯眨动一下。
  只不过他并非欣赏奇景,而是在注视着两条怪物。
  在无情浪子来说,这两条鲨鱼的确称得上是两个怪物,他从来没有瞧到过海,自然也没有见到过如此庞大的鱼类了。
  当鲨鱼逐渐接近之时,它们的速度突然加快,显然,这两条海中的恶徒似乎来意不善。
  无情浪子斗过恶人,斗恶鱼他却毫无经验,虽然他具有一身上乘武功,但精神上却感到紧张无比。
  他猛吸一口真气,将劲力运集手指之上,当鲨鱼到达一丈左右,他右臂倏的一伸,食中二指以全力点了出去。
  他此时功力之高,在武林之中已不多见,这全力一击,是铁人也会承受不住,何况只是一条鲨鱼。
  “夺”的一声轻响,指力击中一条鲨鱼的头部,鲨鱼一个翻滚,海水出现了一片殷红。
  那条鲨鱼眼看活不成了,另一条却停止向他前进,而且张开血盆大口,猛咬它的同伴。
  无情浪子瞧得一呆,想不到凉血动物竟是如此残忍,只要碰到机会,连同类也不放过。
  他忽然心头一动,暗忖:“我不是饿了么? 为什么叫那条大鱼检便宜?”
  于是他再度点出一指,击向那条正在吞噬同类的鲨鱼。
  由于波涛起伏,这一指并没有击中鲨鱼的要害,但它负了伤,一头钻下深海,亡命的逃窜而去。
  无情浪子即迅速游近死鱼,用双手撕开它的厚皮,然后挖出一块鱼肉,送进嘴里大嚼起来。
  经过一顿饱餐,他的精神恢复了不少,剩下的鱼类舍不得放弃,大海茫茫,不知何时才能再找到食物,放弃死鱼岂不等于放弃求生之机。
  于是他解下腰带,拖着死鱼,随波逐浪,在大海中漂流。
  日落日出,一天一夜又过去了,他曾经打了一个盹,以保持他的体力。
  日轮再次由东方涌出,他依然目不转睛的向东方这回他同样不是在欣赏日出,而是眼巴巴的瞧着一点帆影。
  他目光锐利,断定那必然是一艘船只,只是相隔十远,能不能获得援救就要靠他的运气了。他期待着,也向那帆影游去,总算他的运气不坏,那艘船只正是向着他驶来。
  “啊,爹,你瞧,鲨鱼吃人啦。”
  “在那里? 快将我的标枪拿来! ”
  船上的人发现了无情浪子,也发现了他拖的死鲨鱼,只是船上人如果真给他射上一枝标枪,岂不是一椿麻烦。
  因而他贯注内力,高声呼叫道:“你们不要射标枪,我拖的是一条死鱼! ”
  声音洪亮,如雷贯耳,船上人闻言一呆,他们自然不会射标枪了。
  待船只到达他的身侧,他伸手攀着船舷,纵身一跃了前面的甲板。
  这是一艘渔船,驶船的是一名白发老者及一名十六七岁的小伙子。
  无情浪子向白发老者抱拳一礼道:“在下不慎落水,几乎喂了鲨鱼,幸遇老丈,在下的运气还算不错。”
  白发老者向他打量一阵道:“这条鲨鱼是公子杀死的?”
  无情浪子道:“是的,这两天在下就靠鱼肉充饥,要不早已饿得筋疲力尽。”
  白发老者见他身无寸铁,居然能够杀死一条凶猛的鲨鱼,在他想来这事实在有点离谱,因而神色上显得有些怀疑。
  无情浪子不想分辩,只是微微一笑道:“老丈是出海打鱼的?”
  白发老者道:“正是。”
  无情浪子道:“老丈捕鱼一天能卖多少银子? ”
  白发老者道:“最多不过一两银子,维持我父子的生活而已。”
  无情浪子掏出一块重约三两的银锭交给白发老者道:“在下想请老丈送我上岸,这点银子作为老丈损失的补偿,老丈是否愿意?”
  白发老者道:“小老儿可以送公子上岸,只是银子太多了, 我父子辛苦十天也不见得就能够赚到这么多。”
  无情浪子道:“老丈不必客套,多的你就留着慢慢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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