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岛（组诗）

孟法师

青岛（组诗）

第一首

我只身来到青岛。
我只身来到青岛。

鲁迅公园压制着海的轻薄。
遗憾是情人——为海啸所宠。
在崂山——当夕阳隐退在群嵯之下：
它的历史，它的辉煌，或虚荣。
它的今生，钟楼灰暗的一角
它的，口音顽固的人们。

步入大海的你们啊，已经成为幻象的鲨鱼牙齿
并将被冻硬在冰纪，又被柔软的阳光发掘，在石头
的周期里。
暂时接管这里的，缺乏敢于动粗的优雅。
他们只负气地在墙上涂下淫荡的、有头无尾的诗，
或谎称某地有鬼。

鱼，蜷缩身子陪我——
老而风雅的诗人上路。

第二首

而这里是离想象相距遥远的五月。

我换上灰色的袜子，假装干净地睡卧
在混浊的水流中。
我将胡须剃净，变得冷酷
从而走上了某一条令家人焦燥的路。
另一个我已寄居在我体内
造屋。
巨人们。这些李白所歌咏的……
又比如这
在黎明时蜕去皮肤：船、废墟。
附着有暴力痕迹的海。哦
昨天和明天是灰烬
一团扔给玛丽亚的罪，不。

第三首

我想我是走在一座死城。

闪着光，吞咽着著作
留着络腮须，懂得更高的幻灭……

我想我知道，比这大海同样无常的
是北方的牲畜
一样的来自生活
在海滨或墓园：无论去往哪里
睡卧，数秒钟匆忙的飞行。

而那些好笑的字迹留在了半空
孩子们在教堂的钟声里，缓慢读书
从而缓慢走路，而不至于倾斜
迷失在空无一人的十字街头。
虽然五月的花朵……

绿灯闪亮而舌红的瓦下
没有一个人居住的建筑
一点也不奇怪。不。

回旋着，交叠在小说片断的……
这些绿色和红色的海光。

第四首

海语（献给梦中的四方城）

眼睛注视着光源。
巨大的水晶体，坚硬、没有缝隙。
光芒向四外辐射，照透黑暗的大海的夜晚
照进黎明提前苏醒的街道
街道中奔跑着的气球
即将长成的孩子，喝着啤酒。

蓝色的眼睛目测或步测，简简单单，
深深刻刻。
认真地准备一场不及打响的战役。
但装备，总是简陋的吧？
象遥远的这座海边的城市，头戴着钢盔
露出身体。

海岛中的那些生命：有死，必死无疑
但今天它们欢乐或貌似欢乐
跳跃在冰蓝与舌红的间隙
象寿衣挂在国旗的边上，伴随一声
象鼻中的嗡鸣；斜靠着海岬，睥睨着
向上爬行的租住者。

北海舰队照常巡弋在海面与海里之交叠，
满身的冰棱被海之父豢养，哦——
在万年以前的不变之中，开始改变
树木，已生出供腐烂寄居的窟窿
礁石，渐渐被煮红，但还没有
找到吃它的人。巨人们

早在相互搏斗后乘槎以远
他们的羽翼化为风之翼、并传播于鸟之洲，
而坚守在元辰殿中的无须道人
你那通晓白鹦鹉的师兄
在后山冰洁的锁链里，吹送天钧。
而一个说韩语的姑娘正伫立双樱树下。

眼睛注视着光源，也就是注视着佛像的败亡
注视着大海在栈道上舞翩跹
只一晃，便吞没了庄稼、已变得丑陋的父母
和正在美丽的天真幼童
和夕阳与茶香之嵯峨。
眼睛注视着光源——

在一粒石头的周期里一切
风平浪静，保持光的速度
驶向天，没有边境的夜晚
潜入海，没有时间的白昼
老而风雅的诗人以咒言的庄重
试探大海不可知的心脏之温良。

2007/20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