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回密码
 点我注册

QQ登录

只需一步,快速开始

楼主: ketidanyuan

[连载] 西门丁《塞外风云录》连载

[复制链接]
 楼主| 发表于 2025-6-8 12:49:49 | 显示全部楼层
宋传书慢慢爬下去,绕过一块突出的岩石,发觉下面恰有一处可供立足的凹位,心头狂喜,便把背贴在山壁上,心头焦急万分,他费了几年心血的计划,今日能实现,而且毫无后患,怎不高兴?

只要练成无名经上面记载的武林绝技,还担心什么华山派?将来还要另创一派,号令武林哩!

想到此,宋传书几乎忍不住笑出声来,也在这刹那,他才想起一件事,他尚未取上官百山身上的铜鼎碎片!霎时间,全身出汗,手足冰冷!他心中悔恨之情,笔墨难以形喻!若铜鼎碎片落在别人手中,则全功尽废之外,更可能招来杀身之祸!

想至此,宋传书哪里还忍耐得住?立即不顾一切,准备攀爬上去,说时迟,那时快,当他转身时,后面那块石头突然被人推了出来!

若论本领,宋传书虽然在受伤后,仍不至于如此不济,奈何其时他已三魂不见了七魄,且正值转身,下盘空虚,这刹那当真像纸扎人一般,毫无抵抗,连人带石坠下深渊,干净俐落之至,只留下一道长长的惨叫声!

推开石头的正是段秋山!段秋山根本不知道宋传书在外面,骤然听到惨叫声,被吓了一大跳!半晌,头顶上传来一阵吵杂的人声,有人道:“刚才那叫声好像是宋二侠……这个……莫非对方还有什么厉害的人物躲在这里?”说至后来,连声音也变了。

段秋山连忙缩回洞内,竖耳静听,又闻有人悲愤地道:“说不定就是常恨春,咱们下去找他算账,一定要为二师叔报仇!”

又有人道:“不像不像,常恨春不会用那种歹毒的暗器!一定另有其人,他先杀了路二侠和林森,再将宋二侠迫落山崖!”看来他们仍不知道淬毒飞镖是宋传书的!

华山派弟子道:“不管如何,咱们都得下去看看,否则回山如何向掌门交代?”

段秋山闻言立即返身往内跑去,忽然撞着一个人,正想开腔惊呼,嘴巴被人捂住!

“是我,别张声!”

段秋山见是常恨春,惊喜交集,投进其怀抱,紧紧地搂住他。“大哥,你不要再走!”

常恨春低声道:“有人进洞了,咱们快走!”他拉着她的手,在山洞里乱跑。山腹岔道甚多,他刚才已摸熟了一点,左穿右插,来到一个他认为安全的地方,问道:“宋传书呢?”

“小妹也不大清楚!”段秋山将刚才听到的话,复述了一次。“小妹也觉得推出去的石头,似乎撞到一个人,但愿他便是宋传书,则功德圆满!”

常恨春心情沉重地点了头,段秋山又问:“大哥,黄捕头他们如何了?”

常恨春道:“都死了……这像是一场梦,一场噩梦!”

常恨春点点头,突然跃起,推开上面的一块岩石,首先钻了上去,四顾无人才招段秋山上去。

此处离打斗现场不远,来至一处,见有一片尸骸,既有华山派的弟子,也有秦川好汉,常恨春叹息道:“无名经实是不祥之物,为了它也不知死了多少人!如今沉落在崖底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段秋山对此带的地形比较熟悉,跳上石头瞻望一阵,觅路下山。

一路上小心翼翼,恐遇到仇人,但幸而一路平安,至山南,向农家买了衣服,易服上路。

未几已至大理国的善巨郡,此处风土人情又有一番风貌。段秋山历尽千辛万苦,得以重返故国,心情之佳,笔墨难以形喻,但常恨春则仍闷闷不乐。

段秋山问道:“大哥,你还记着黄捕头他们?”常恨春沉吟了一阵才摇摇头。

段秋山急又问:“那到底是为了什么事?”

常恨春道:“秋山,我说了你不要生气!”

“快说!小妹又怎会生气呢?”

“愚兄想重返宋国!国家正值多事之秋,武林纷纭,我独善其身,空负大好身手,做人还有什么意义?”

常恨春诚恳地道:“希望你能体谅愚兄!”

“你……你食言!”段秋山泪花乱转,忽又道:“不管你去哪里,小妹都要跟着你!”

常恨春身子一震,道:“不行,太危险了!万一有什么事,如何对得住令尊令堂?愚兄是决定终老江湖,誓与恶势力周旋到底,你跟在我身边,教我心存顾忌!你的情义,愚兄心领了!”

段秋山突然一把将他拉住,道:“大哥,小妹先带你回家,待咱们拜过堂之后,小妹便随你飘泊江湖,至死不悔!你能为正义……”话未说毕,腰上麻穴已被常恨春封住,后面那半截再也说不出来。

常恨春咬咬牙,抱抱拳,转身而去。

段秋山高声叫道:“大哥,我一定会找到你,誓与你终老江湖!”

(全文完)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楼主| 发表于 2025-6-8 13:13:06 | 显示全部楼层
要胁至亲 助其改过

1
河西古道上,一匹快马,迎着夕阳急驰。马上骑客二十五六岁年纪,长相斯文,但眉宇间焦虑中透出几分煞气,腰上的一把刀,虽短但比寻常的宽得多,黑衣黑马,在黄沙中,甚是显眼。

河西人认识他的人极少,因为黑衣刀客一向在淮南一带活动,足迹未出潼关,可是在淮南京西一带,一提起“黑煞星”楚啸云,则闻者无不色变。

楚啸云既是刀客,也是个闻名的杀手,此人见钱开眼,为了钱,他可以受任何人聘请,去杀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人,他武功高强,出手狠辣,杀人时一击即中,迅即全身而退,因此出道数年,从未失过手。

楚啸云如此不肖,可是他也有个好处,事母极孝,而且对妹子亦疼爱有加,他在外面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但在家内却是位孝子。

由淮南至河西千数百里路,他日夕赶路,并非为了杀人,而是为了救人。要救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其母亲梁氏和妹妹楚彤云。

黄昏之前,楚啸云进入渭城,这才松了一口气,他虽然心急,但行事冷静仔细,先到成衣店买了一套内衣一套外衣,然后投店。

渭城在八百里秦川的渭河平原上,物产极是丰富,因此城内客栈,布置亦甚是华丽,但楚啸云却无心观赏,一入店,便着小二备几桶汤洗澡。

长途跋涉二十多天,他一路上未曾洗过澡,这时候躺在澡盆上,就像鱼儿进水般舒畅快活,他足足换了三桶水,才将身子洗净。然后着小二办几个小菜、一壶酒,再要了一大盘饺子,狼吞虎咽一番,吃个杯碟朝天。

小二收拾出去之后,楚啸云立即宽衣躺上床,双眼一合上,便打起鼻鼾来,事实上这二十多天来,他未曾睡过一次安稳觉。他这个人有个好处,越近骨节眼越冷静,先前恨不得胁生双翅,飞来渭城,如今到达目的地,反而睡起觉来。

远处传来三更的梆子声,楚啸云立即跳下床,仍然是一身黑色的衣服,他佩上宝刀,再带上镖囊暗器,然后推窗跃出,落足过道,转头张望一下,不见有人,又振衣越墙而去,只一闪,便与夜色融为一体。

渭城人虽富庶,但无人能与令狐昌相提并论,令狐昌在城内建了一栋大宅,五进共有房舍九十九间,其间尚有亭台楼阁,引渭水入宅,建水榭莲花池,极尽奢华之能事。不过渭南人对令狐昌都有好感,他虽然有钱,又懂得享受,但没有忘记落难的人,每年由环州、定边军及保安军等地流徙来的难民,只要经过渭南,令狐老爷都一定显示其“孟尝君”之特性,而渭城内须修桥筑路、建庙赠药的事,也从来没有少了他的份。

令狐昌不吝啬财钱,因为钱花了还可以再赚,但却极爱惜生命,因为每个人只有一条命,死了就永远完蛋,是故他家里罗网了不少奇人异士,而且有数十个护院,欲偷偷潜进去,实在难如走蜀道。

楚啸云出了客栈,跃上附近一栋民居屋顶,放眼望去,即知令狐昌之住所,他放足奔至令狐昌家外,不敢大意,蹑手蹑脚在附近兜了一圈,一看到令狐家门禁森严,墙头上站着不少护院,便倒抽了一口气,他实无把握偷偷潜进去,最后只好重新返回客栈。

这次躺在床上,他再也睡不着,心中盘算着,如何混进令狐昌府内。所谓人生路不熟,又惦记母亲及妹子之安危,不堪久待,因此楚啸云决定光明正大求见令狐昌,主意打定之后,天已将亮,他不再睡觉,索性盘膝床上练起内功来。

2
令狐昌一向要睡至日上三竿才下床,但今日却起了个大清早,而且穿了件大红孢,喜气洋洋地走向大厅。

一至厅内,已闻外面传来一阵震耳的鞭炮声,接着家人纷纷进厅向他祝寿,令狐昌每人派了封红包,原来今日是他五十三岁寿辰。

五十三岁寿辰,无须铺张,但因为他是令狐老爷,所以今日来祝寿的贺客,门户为穿。渭城内的人不计,连远至华山的华山派掌门梅香雄也派了个师弟宋传书,偕儿子梅保久携礼而至,至于秦川一带之豪杰,就更加如蚁附膻了。

令狐昌哈哈大笑,一边着人准备酒菜,一边周旋于宾客之中。贺客中以宋传书的名气最响,但与他交情最深的,却数佟鹄、路成蹊及司马骋驰。

这三人出身不同,性格有异,但都受过令狐昌之恩,又都是热血的汉子,且各有所长,因此令狐昌十分尊重彼等。这时候,他环顾厅内宾客一眼,问道:“佟二弟,可曾见到司马四弟?”

佟鹄道:“自去年至今,小弟尚未见过他,但每年这个时候必来,今年料无例外。”

路成蹊道:“不错,但他一向早到,今日至今未至,不知是否发生什么变故?”

一旁的宋传书笑道:“司马大侠武功盖世,道上朋友又多,即使有麻烦,也容易解决,也许他是为了筹备贺礼,在路上耽搁了!”

佟鹄道:“宋二侠是不了解咱们司马四弟了,他向来不拘小节,绝不会因为筹备贺礼而迟到。”

旁边有位渭南的拳师陆谦,闻言道:“佟大侠的确不用担心,以司马大侠之能,武林中胜得过他的,犹如凤毛麟角,何须担心!”

梅保久到底年少气盛,闻言忍不住道:“这又未必,岂不闻一山还有一山高,强中自有强中手之言乎?天下间藏龙伏虎之能人多不胜数……”

话未说毕,已被宋传书斥止,忙道:“佟大侠勿怪,敝师侄未曾见识过司马大侠的‘狂风沙剑法’,故有此言,请原谅!”

令狐昌圆嘟嘟的脸庞立即堆下笑容,道:“宋二侠太客气了,梅少侠英华内蕴,年少有为,他本身便是位高人,他日成就定能青出于蓝。”

宋传书道:“论天赋,我这位师侄的确不错,只是有点不知天高地厚,故此敝师兄才着小弟,带他出来见识见识!”

正在说话间,忽然门公走了进来,呈上一张拜帖,道:“老爷,外面有位自称楚啸云的汉子,说一定要见你。”

令狐昌思索了一下,觉得这个名字十分陌生,遂问道:“他可有说出其来历以及目的?”

“他只说是奉了司马四爷之令来见你的。”

令狐昌急道:“如此快请!”

宋传书忙道:“且慢,依宋某之见,最好不要让他进来,否则难免后悔。”

令狐昌一怔,问道:“令狐等愿闻其详!”

宋传书讶然道:“原来令狐兄尚不知他是位杀手,此人向来在京东及淮南一带活动,为何跑到秦川来,着实令人奇怪!”宋传书年纪虽不太大,但系出名门,对武林中之人和事,到底知之较详较广。

路成蹊道:“在下甚少去京东及淮南,孤陋寡闻,不悉其人,请问宋二侠,此人武功如何?”

“他自出道以来,做过不知多少案,但从未失过手,宋某了解的也只是这些,他远赴河西,也许另有阴谋,请令狐老爷小心!”

令狐昌豪迈地笑道:“寒舍此际几乎集合了秦川八百里之英雄,还怕他一个人不成?”

路成蹊道:“不错,何况还有宋二侠在此!他敢放肆,便叫他死无葬身之地!”

令狐昌道:“请他进来。”那门公出去后,厅内诸人依然谈笑风生,不将此人放在心上,谁知又有个门公带了个人进来,令狐昌问道:“你便是‘黑煞星’楚啸云?”

那汉子约莫十八九,身子颀长,脸颊凹陷,甚是瘦削,一脸的病容,有股教人难以形喻的倦乏味道,可是又隐隐然觉得不是易与之辈。只听他道:“在下姓常,贱名恨春,因路过此地,闻得令狐老爷的大名,特地来瞻仰一下。”

厅内人客发出几道惊喜声,宋传书道:“原来是大名鼎鼎的‘儒侠’,宋某闻名已久,今日方有缘拜识,幸会,幸会!”他边说边长身抱拳行礼。

常恨春忙回礼道:“常某只读过几本书,侠字固不敢受,连儒字也不敢当!未知阁下是哪位高人?”

令狐昌知道他出身正派,改了态度,哈哈笑道:“常大侠,难道你连华山派的宋二侠也不识么?”

“宋二侠之大名,在下闻之久矣,惜未曾相识。”常恨春回礼时,身上那股倦乏之味丝毫不减:“宋二侠,失敬,请恕在下眼拙!”

佟鹄心中暗道:“这年轻人为何看来不带一点劲儿?”

就在此刻,门公已带着楚啸云进来:“老爷,楚啸云带至!”

令狐昌抬头一望,见来者英气勃勃,只是脸带煞气,遂问道:“阁下就是楚啸云?闻说阁下足不出潼关,今日到寒舍……”

他话未说毕,楚啸云已道:“在下今日来此只为两件事,第一敬令狐老爷的为人,而今日又是老爷子的寿辰,既来宝地,自当来祝贺,恭祝令狐老爷寿比南山。”

令狐昌抱拳道:“多谢!未知第二件事又是什么?”

“楚某一出潼关,不断听人提及老爷子的为人,使楚某十分敬佩,所以有一事相求……”

令狐昌冷冷一笑,道:“想楚少侠是缺少盘川了,管家,替我去账房取两锭银子来。”

“且慢!”楚啸云目光一凝,沉声道:“老爷子太看小人了,若是要银子的,在下何须巴巴由淮南赶来此处?”

令狐昌脸色一变,冷冷地道:“莫非要令狐某项上之六阳魁首?阁下自信可以敌得住八百里秦川的好汉?”

楚啸云哈哈大笑,路成蹊怒道:“姓楚的,今日虽是令狐老爷的寿辰,但你若要放肆,可找错了地方!”

“令狐老爷如此沉不住气,令楚某觉得见面不如闻名。”楚啸云趋前一步,道:“楚某不远千里而来,拜寿只是幌子,只求您把家母及舍妹交回给楚某,则楚某感激不尽,此事亦可不计。”

令狐昌哈哈大笑:“楚少侠,令堂及令妹,令狐某从未见过,如何将她们交给你?”

佟鹄怒道:“楚啸云,你有什么本领,尽管施展,何必胡捏罪名,诋毁令狐老爷!”

“楚某诋毁令狐昌?”楚啸云自怀内取出一封信来,目光一及,又道:“常恨春,你在这里正好,我将信交给你,再由你将信交给令狐昌过目,不过事后你一定要负责将信交还给我。”

常恨春看了他一眼,淡淡地道:“在下不想多管闲事,你请别人代劳吧。”他像什么事都不放在心上,甚至说话也像是代人说的,与他无关。

宋传书踏前一步,道:“就让宋传书效毛遂自荐如何?”

楚啸云略一沉吟,将信交给他,令狐昌道:“宋二不用递过来,就将信当众宣读吧。”

厅内却有人道:“令狐老爷光明磊落,才不怕什么煞星、杀手诋毁!”

宋传书展阅信件,边看边念:“楚啸云,如欲得回令母及令妹,请到渭城令狐昌府邸一行。”

令狐昌脱口道:“简直岂有此理!”

佟鹄比较仔细,忙问:“宋二侠,此信既有上款,亦必有下款,是谁写的?”

宋传书沉吟道:“是司马四侠写的。”

楚啸云一字一顿地道:“是司马骋驰写的。令狐老爷,谁不知道你与司马骋驰是结义兄弟?又有谁不知道司马骋驰是最重信诺的人,他绝不会胡说八道,更不会诋毁你,在下不管你们为何将家母及舍妹掳来,不过她们既不是武林中人,亦足不出户,请令狐老爷放回她们。”

令狐昌道:“但事实上令堂及令妹并不在寒舍!”

楚啸云猛吸一口气,道:“令狐昌,我楚啸云虽然不肖,但从来未求过人,如今楚某便求你一声,盼你大人大量放回家母舍妹。”

佟鹄已走过去看过那封信,认出那确是司马骋驰写的,乃道:“楚啸云,司马四弟与咱们虽然结义金兰,但此事咱们毫不知情,且已有多月未见过他。”

“请他出来见面对质,自当清楚。”

令狐昌道:“司马四弟未到,咱们也正要去找他。”

楚啸云目光一变,问道:“他在何处?”

路成蹊道:“阁下亦该知道他向来四处跑,没有固定居所。”

楚啸云手掌已落在刀柄上,厅内群众方知他是左撇子:“你们以为凭几句话便可打发我么?”

宋传书道:“适才令狐老爷他们也正在惦念司马四侠,此事宋某胆敢保证!”

楚啸云怒盯了他一眼,道:“楚某与华山派素无瓜葛,正所谓河水不犯井水,请宋二侠不要蹚这浑水。”

梅保久年少气盛,忍不住问道:“咱们华山派若要蹚浑水又如何?”

楚啸云冷冷地道:“那么阁下首先便得小心自己的生命了!”梅保久接触到他那凶狠冰冷的目光,不由机伶伶地打了个寒噤。

令狐昌不想将华山派拉下水,忙道:“楚啸云,司马四弟、令堂、令妹都不在寒舍,你信也好,不信也好,若诚心来祝寿,令狐某欢迎你坐下来喝几杯酒,否则便请吧!”这无异下逐客令,谁知楚啸云双脚如生了根般,仰头大笑不已。

路成蹊怒道:“楚啸云,你放明白,咱们可也不是好欺侮的人!”

楚啸云道:“楚某远来秦川,岂敢欺人?但亦不容别人欺我家母妹子!令狐昌你说家母与妹不在府上,可敢让我搜一搜么?”

令狐昌的大子令狐修文喝道:“姓楚的,今日若非家父寿辰,咱们早已将你这唯利是图、杀人不眨眼的煞星正法!”

楚啸云“刷”地一声,将刀拔了出来,道:“楚某一条命就在此,有种的便来取!”话音刚落,忽然标前挥刀向令狐昌砍去!

路成蹊早防着他有此一着,何况令狐昌没有带兵刃在身,立即取出吴钩剑来,横在令狐昌身前,喝道:“你自寻死路,便让咱们为淮南武林朋友除害吧!”

令狐修文虽然没有兵刃在,但救父心切,挥拳望楚啸云胁下击去!谁知楚啸云正要他如此,双脚一错,挥刀反削令狐修文腰际!他希望能一举制服了令狐修文,则自可迫令狐昌交出母亲和妹子。

刀长臂短,令狐修文虽然先发拳,但楚啸云的刀后发先至,幸而他家学渊源又遇名师,加上父执辈时加指点,武功远胜其父!千钧一发之际,只见他上身向后一仰,双脚用力一蹬,如箭向后射出!

“飕!”宝刀贴着令狐修文的胸腹劈空,令狐修文后仰过急,又急于倒射,势尽立即跌落地上,楚啸云标前一步,挽刀再砍,右手则准备擒拿!

厅堂虽大,椅桌亦多,闪避困难,令狐修文急忙中顺手抄起一张椅子一格!但闻“笃”的一声,宝刀已将椅子磕飞!说时迟,那时快,路成蹊的吴钩剑已至,将其刀格开!

这几个动作写来虽慢,实则疾如白驹过隙,直至此刻,厅内群豪才发出一道惊呼,接着一涌而上!

佟鹄亦抽出其成名兵器判官笔来,高声道:“诸位好意,咱们心领了!且退开一旁,待咱兄弟来收拾他!”他与路成蹊一前一后将楚啸云围住。楚啸云见计不能逞,将一腔怒恨全泄在他俩身上,宝刀左挥右磕,以一敌二居然毫不逊色!

宋传书在旁冷眼旁观,对楚啸云的武功暗暗诧异:“想不到一个杀手的武功,居然有凛然之气,未知其师是谁!”

路成蹊的吴钩剑或锁、或拖、或削、或勾,变化多端,佟鹄的判官笔更是专事寻缝抵隙,走小巧的路子,反而楚啸云的宝刀大开大阖,势雄力猛,而且招式平淡之中见功力,粗中有细,招式绵密,正气凛然,只嫌多了几分霸气!群豪都看得暗暗惊奇,连那一直“不理世事”的常恨春,此际双眼亦发出神光。

三人在厅内如走马灯般,任佟、路两人招式如何变化,如何狠毒,楚啸云一刀过去,就如风雨顿敛!他举重若轻的功力,使梅保久看得惭愧不已,实悔适才口出狂言。

眨眼间三人斗了百余招,楚啸云斗志越来越盛,把佟、路两人迫得团团转,只听他哈哈笑道:“原来两位武功不过尔尔,楚某若要放肆的,两位已有人受伤了,不如放回家母舍妹,免伤和气!”

路成蹊受不住当众被奚落,怒道:“姓楚的,你少卖狂,待胜得了咱们兄弟再吹牛皮未迟!”

楚啸云亦怒道:“你要寻死,又有何难!楚某今日最多免费杀几个就是!”

秦川好汉子见己方以二敌一仍落在下风,一部份颇觉没趣,另一部份人忍不住开腔吶喊助威。令狐昌见两位把弟危殆,忙向儿子打了个眼色,令狐修文会意,借了一把剑上前助战。

楚啸云一见到他,精神陡振,十招中倒有五六招是招呼他,但令狐修文之武功并不亚于两位义叔,又得他们协助,楚啸云不但奈何不了他,反而扭转形势,逐渐觉得吃力起来!

佟鹄松了一口气,冷笑道:“姓楚的,你不如自尽吧,免得苍生受害!”

“嗤”的一声,判官笔已在其身上戳了一记,差一点没刺中穴道!

楚啸云双眼尽赤,极力反攻,冷笑道:“你吹什么牛皮?秦川好汉只能以多为胜,难怪不敢到关内行走,令狐昌,你还有什么人,全部派出来吧,让楚某尝尝秦川好汉的厉害!”群豪听后都骂了起来。

忽然远处传来一道断喝:“住手!”

声如雷震,虽无佛门“狮子吼”之功,也震得群豪耳鼓嗡嗡作响,不由自主向外望去,只见一道蓝影急飞而来,只两个起落,已射进厅内!

令狐昌失声呼道:“司马四弟!”这四个字一出口,佟鹄、路成蹊和令狐修文都住了手,但仍将楚啸云围住。

楚啸云怒喝一声:“姓司马的,你终于不再做缩头乌龟了!”他扬一扬手中刀,又道:“听说你的铁笛十分了得,来来,咱们比划一下!”

那蓝袍客正司马骋驰,只见他风尘仆仆,缎衣都为汗水所湿,抱一抱拳,道:“楚啸云,你稍安勿躁!”言毕又转身向令狐昌道:“大哥,请恕小弟来迟,今日是大哥寿辰,小弟祝大哥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楚啸云胸膛起伏,厉声道:“司马骋驰,你快放回家母舍妹!”

司马骋驰回头瞪了眼一眼,冷声道:“楚啸云,你母妹在司马某手中,你还敢发恶!再敢出言不逊,便先拿你母妹开刀!”楚啸云身子猛震,他满腔怒火,但却不敢发作。

令狐昌低声怨道:“四弟,这到底是甚么一回事?又怎地至今才到?”

“一言难尽,大哥请借一步说话!”司马骋驰回头道:“扰了诸位的清兴,司马某过意不去,等下唯有自罚三杯!”他又叮咛了楚啸云一番,然后与令狐昌走进耳房,群豪见状都交头接耳起来。

过顿饭工夫,方见令狐昌及司马骋驰出来,大厅一片寂静,只闻楚啸云粗浊的喘息声。

司马骋驰抱一抱拳,道:“二哥三哥,楚啸云你们三个随我来!”他这次不进耳房,反向内宅走去!

楚啸云道:“就算是龙潭虎穴,楚某也敢一闯!”

司马骋驰道:“壮哉斯言,司马某正要你说这句话!”忽然又回首道:“大哥,稍后小弟有一位朋友会至,他将报称齐兴汉,他一至,请让他在耳房候我!”

令狐昌颔首又抱拳道:“适才发生了点小事,败了诸位之兴,等下务请诸位多喝几杯!来人,速速上菜!诸位请入座,修文、兴武,快代为父招呼!”群豪虽然奇怪司马骋驰的举止,但今日到底是冲着令狐昌而来,因此纷纷入座,不提适才之事!

那常恨春坐在最靠厅门的一席,这一席都是武功较低微或与令狐昌交情较浅的,他却毫不在意,令狐昌正要举杯邀饮,忽见门公带了一个身材矮小、瘦削的汉子进来。那汉子看来已年近三十,但满脸笑容,神情活泼,好像一个刚成人的顽皮大孩子般,一对眼睛透着精灵。

门公道:“老爷,这位齐爷说是来找司马四爷的!”

令狐昌连忙放下杯子问道:“请问阁下大名?”

那汉子笑嘻嘻地道:“有劳垂询,小姓齐,双名兴汉!嘻嘻,在下还来得及喝酒吧?咦,怎地连一个位也不留给我?”

令狐昌见他没将自己放在眼中,心中有点不快,暗道:“四弟今番到底搅什么玄虚,尽引些稀奇古怪的人来!”嘴上却道:“齐兄,因司马四弟有言在先,请您到耳房里稍待!修文,快送齐爷到耳房。管家,替齐爷备一份酒菜!”

那汉子摇头晃脑地道:“这还像样点,只是不让我参加盛会,未免教人手痒!”令狐昌微微一怔,不便多问,向儿子呶一呶嘴,令狐修文即将他送进耳房里。

3
司马骋驰一直走至令狐昌的书房外才住步,对门外的下人道:“你们都去吧,没有吩咐不得走近!楚啸云,请进!”

楚啸云夷然不惧,推开房门走进去,往正中那张椅子一坐,道:“司马骋驰,该将话说清楚吧!我姓楚的虽然不肯,却不曾得罪过你,而你又是个人物,为何会掳劫女辈?亏你还称大侠!”

司马骋驰道:“阁下杀了不少人,把黑白两道的人都得罪了,令堂令妹在家里,其实也危险得很……”

楚啸云截口道:“这是楚某的事,与你何干。”

司马骋驰一脸严厉地道:“首先告诉你一件事,令堂及令妹都同意随司马某到关外……”

楚啸云又截口骂道:“放屁!”

“听司马某说!”司马骋驰沉声道:“因为令堂知道你干什么事,也一直担心你日后的下场,她希望你能重新为人,消除别人对你之仇恨,赎回你往日之罪孽,所以愿意你替司马某办一件事!”

楚啸云怒极反笑,“你是什么人?是凡间的活菩萨?为你办一件事便能消除别人对我的仇恨?司马骋驰!你到底要多少钱才肯放回家母,赶快开个价来!”

司马骋驰虽然年纪最轻,但佟鹄一向十分敬重他,闻言怒道:“司马四弟是这种人么?你以为人人均像你那样,为了钱,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也干得出来!”

司马骋驰挥手止住他继续说下去,正容道:“说是为我做一件事,实际是为千千万万的汉人做事!此事若果成功,功德无量,足可赎回你这几年来的罪行!”

楚啸云有点意动,问道:“那到底是什么事?”

“你刚才说不怕龙潭虎穴,但敢不敢去西夏国?”

楚啸云一怔,反问:“去西夏国干何事?”

司马骋驰问道:“你对西夏国事了解有多少?”

楚啸云微窘道:“楚某只知道西夏不时侵犯我大宋国土,其他的事,可就不甚了了!”

司马骋驰转首道:“二哥,请你出去拿些酒菜进来,小弟已一天一夜未进过食!”佟鹄立即推门出去,司马骋驰吸了一口气,道:“咱们长话短说,西夏国至今,对咱们大宋时和时战,端视皇帝是谁,而通常皇帝都愿和,但朝中之太后、国相和贵族们则因利益关系,时而侵犯宋境,如今朝廷以文官指挥军队,吃败仗远比打胜仗多得多,士兵死伤无数……”

楚啸云道:“你要楚某当指挥?哈哈,你最好先将目的说出来,其他的事,可以再慢慢了解!”

司马骋驰吸了一口气,道:“好,司马某便先将目的说出来,咱们要请你去救一个人,夏国皇帝惠宗秉常!”

楚啸云一怔,道:“楚某只懂杀人不懂救人,再说此事亦令人费解,夏国皇帝若死了,对咱们不是更好么?”

“惠宗主张行汉礼,与宋言和,却因此得罪了朝中之权贵,结果被梁太后及其弟囚禁起来,两姐弟把持朝政,去年冬击败宋种谔和王中正两军,最后又决黄河水淹宋营,宋兵冻溺而死者无数!”

楚啸云道:“想我大宋岂无能战之将,焉会屡败给小小的蛮夷?”

“朝廷颟顸无能,有为之士,不是被挤,便是不愿投效,唉,说来真令人痛心!”

路成蹊道:“北有契丹,西有夏国,先后侵犯,朝廷无计抗拒,只能岁岁朝贡,却美之曰‘赏赐’,看来赵家江山维持不了多久了!”

司马骋驰道:“赵家能否再坐江山,与咱们小民无关,但朝廷无能,却连累百姓受苦,咱们却不能坐视!”

楚啸云道:“楚某不肖,却也曾听人言及:物必先腐而后生虫!蛮夷胆敢觊觎,当是朝廷无能,但阁下既然是忧国忧民之大侠,为何不雇人把朝廷内的奸臣铲掉,却反而要去救西夏国王,传将出去,岂不失笑?”

司马骋驰脸色青白,久久作不得声,恰好佟鹄捧着食盘进来,司马骋驰斟了一杯醴,仰脖一口喝干。佟鹄忙道:“四弟你空腹,不可喝得太急,还是先吃点东西吧!”

司马骋驰挟了一块鸡肉放在嘴里嚼嚼,转头道:“楚啸云,你怕酒菜中有毒,为何不敢吃?”

“好,不吃白不吃!”楚啸云大吃大喝起来,竟有几分豪杰之气。“朝廷的事,你不敢管,去管西夏的事!我且问你,要楚某如何个救法!”

司马骋驰喟然道:“此举司马某也不知道对不对!嗯,大丈夫只要无愧于心,便不必斤斤计较!惠宗尚未成亲,若他死后,梁氏把持朝政必然更稳!则咱们西北方之百姓,更难有好日子过!”

楚啸云举杯呷了一口道:“这梁氏姐弟是什么人?”

“他俩是已经蕃化了的汉人!这种人最可怕,因为他们已经和当地人结合,利益一致,而又了解汉人之习性,所以能屡败朝廷军兵!”

楚啸云再问:“如果杀了梁氏兄妹又如何?”

“兄妹死后,朝政亦必落入朝中权贵手中,他们同样是好战的!”司马骋驰道:“所以你最好能保护惠宗,使他不致遭梁氏毒手!”

楚啸云问道:“可有期限?”

“这个连司马某也不知道……如果你能使他们改变对宋之态度,则……”

话未说完,楚啸云已用力将杯在几上一顿,怒道:“姓司马的,你这不是要陷害我么?惠宗那蛮子若被囚十年,老子岂非要在那里呆十年!至于后面那个问题,就更加岂有此理了,我有什么能力改变他们的态度!”

司马骋驰已空腹饮了三四杯,有了几分酒意,亦怒道:“奈何你母亲和妹子生命都在我手中。”

楚啸云“刷”地抽出刀来,道:“那老子便先杀了你!”

司马骋驰没一丝惊慌,哈哈笑道:“你杀死司马某,也救不了令堂及令妹,因为我已将她们安置在另一个地方,只要十日之后,司马某不去,她们便会被杀死!”

楚啸云身子一震,把刀往地上,摔,道:“姓司马的,你不嫌手段太过卑鄙?”

“我只知是以其人之道,还诸其人之身而已!你敢残杀人,又何尝顾及这个问题?何况司马某并非为了自己!”司马骋驰自怀内取出一封信来,道:“这是令堂写给你的信,由令妹代笔!”

楚啸云急取来展阅,看后脸色惨白,收起信来,连饮三杯。

司马骋驰道:“司马某向你保证,在你去西夏时期,保护令堂及令妹之安全,而且事成之后,咱们会付你三万两白银,如今先付你一千两!”

楚啸云问道:“假如楚某不幸死在西夏呢?”

“令堂令妹之生活,一切由咱们承包了,凭司马某及令狐老爷之信誉保证,你大可以放心,咱们会视令堂及令妹为一家人!幸好令堂及令妹都是明理人!”

楚啸云脸色惨白,低头喝闷酒,佟鹄及路成蹊对此事全不知悉,没法搭腔。司马骋驰吃了点东西续道:“楚啸云,你且在此住十天八天,咱们还要准备一些东西,亦需让你多了解西夏的情况。”

楚啸云抬头问道:“司马骋驰,在下可以问你一件事么?这个行动是由你一个人策划的,还是令狐老爷也有份?”

“这是司马某与中原一些朋友共同策划的,不过是由某主持的!”司马骋驰正容道:“令狐大哥事先并不知道此事,但相信他肯负责费用!楚啸云,你此去还有一个伴,他另有任务,但可能会协助你!”

楚啸云讶然问道:“是常恨春?”

这次轮到司马骋驰愕然,反问:“你怎会认定是常恨春?”

“刚才他在大厅里!”

司马骋驰道:“不是,是侯知机!”

楚啸云脱口道:“神偷‘摄云手’侯知机?”

“不错,正是他!不过你不可问他的任务!”司马骋驰长身道:“你且坐一下,待某带他来见你!”他出去大厅,酒席已将散,走至令狐昌身边,低声问道:“大哥,常恨春何事来此?他与你似无交情!”

令狐昌道:“愚兄也不知道,他规规矩矩,咱们总不能多问!你那件事办得如何?”

“稍后再与你详谈!”

司马骋驰走进来引“齐兴汉”(侯知机)到内堂。

厅内群豪见楚啸云一直不见出来,都甚狐疑,不时交头接耳讨论。

令狐昌惦记楚啸云的事,匆匆举杯道:“诸位,令狐某何德何能,今日得好友们来贺,实令人既感激又惭愧,令狐某也不知如何表谢,只好请诸位好友多饮几杯!”

群豪见状,都知道他要结束寿宴,说了些场面话,纷纷告辞,令狐昌亲自送至大门外,厅内只剩下一个至爱亲朋。

令狐昌回来时,见到常恨春仍然坐在席上,微微一怔,正想上前说几句客套话,但常恨春已先道:“令狐老爷,今日常某来打扰,实在乃有一事求助您,盼您能尽力协助!”

令狐昌只道他来“打秋风,拿盘川”的,淡淡地道:“只要令狐某力所能及,自无推辞之理!”

“在下想去西夏办点事,想老爷子世居此处,对西夏情况必然了解,所以老爷子或派个人为在下介绍一下西夏的情况。”

令狐昌一愕,他万料不到常恨春会提出这样的要求,当下沉吟一下,道:“我门下有位食客唤李七,他在西夏生活过几年,最近才回来,他对西夏的情况最了解,相信他可以帮助你!不过,你可否告诉令狐某,你去西夏所办何事?”

“在下去西夏是为了处理一点私事,与国家民族无关,亦不是去帮助西夏人,老爷子大可以放心!”

令狐昌强笑道:“常大侠誉满中原,令狐某岂有不放心之理?修文,唤李七过来!”他回首又道:“常大侠请自便,令狐某还有点私事要办!”言毕进内。

待司马骋驰出来,已不见常恨春了,忙问厅内的人:“常恨春呢?”

有人应道:“司马四爷,常恨春刚走了两盏茶工夫,您有事找他?”

司马骋驰沉吟道:“请替某到处找找他,就说我很仰慕他的为人,希望交他这个朋友!”

可是他们却找不到常恨春,因为常恨春出了令狐府,便离开渭城了。

4
永兴军路北部与西夏接壤,而环州是宋境通往西夏的最后一个城市。事实上,附近几座城亦常受西夏兵侵袭,西夏士兵常越境掳掠,因此城内商业绝不繁盛,而叫化子却特别多。

以前环州也曾有过辉煌的日子,那是宋夏可以通商贸易时,西夏物资缺乏,若遇天旱,更需到宋境购买大量的粮食布疋,而宋人却喜爱夏国之马匹、皮革等物。环州最近西夏,因此宋夏混杂,甚为热闹。

但自从西夏大举侵犯宋境之后,朝廷几番更变贸易政策,时准时禁,去岁西夏梁太后挥兵攻宋,决黄河水淹宋营,宋军大吃败仗,损兵折将不少,朝廷自然又不许贸易,而且边境附近都驻扎了重兵,使衰败了的古城,增添几许紧张气氛。

宋兵不时到客栈里搜索,找寻西夏派来的奸细,而西夏亦不时来偷袭,为了宋军,西夏还大量吸纳宋国的逃犯,宋国许多被追缉的犯人,都越境求庇护。这些人了解宋国情况,对宋国朝廷又有怨恨,因此颇受西夏重视,故而还多了一项囚犯争夺战。

环州的客栈本有不少,但大半已歇业了,剩下来的三五家,生意也都不大好。最大的安境客栈,这两天忽然多了几位顾客,他们推了几辆载满了货物的车子,而人数也有五六个,占据了三间上房,每顿大鱼大肉,使掌柜愁苦的脸庞,绽开了几丝笑意。

傍晚,夕阳下又来了一条瘦汉,拉着一匹瘦马,一脸倦容。小二连忙迎上前,操着官话问道:“客官是投店的?请进去,马匹便交由小的照料。”

瘦汉拂一拂身上之沙尘,抬步而进,掌柜忙道:“客官,本店尚有清静上房,也有独立小院……”

瘦汉道:“随便来一间就行,先替我备几桶水洗澡!”

“好好,客官请先报上名来,老汉登记了才好招呼!”

瘦汉道:“姓卜名耀生!”他说,话极之简单,似乎多说一个字,也会花费他许多气力般。

掌柜边登记边问:“客官仙乡何处?来此何事?”他心中暗自嘀咕:“这名怎地这般奇怪?卜耀生,那是不要生的谐音呀!”

瘦汉眉头一掀,不悦地道:“在下走南闯北,去过不少地方,从未遇到住店要问这许多话的!”

掌柜忙堆下笑容:“客官有所不知,咱这里是边境,军爷们有此规定,若有事发生,老汉可担当不起;若不登记清楚,咱们不敢招呼外来的旅客。”

瘦汉这才淡淡地道:“在下乃京西南路襄州人氏,因妹子被人掳去,据说拐子要将之卖往西夏,所以在下来此打探消息!”

掌柜吃了一惊,关怀地道:“客官,您要去西夏救人?唉,那些蛮夷可不讲理,您去了也是白去,还得小心把命赔上!”

瘦汉淡淡地道:“这个与贵店的规矩无关吧?”

掌柜干笑一声,忙令小二招呼。小二引他到靠内的一间上房,瘦汉甚是满意,道:“请小二哥备澡水!”

小二哈腰道:“小二多问一声,城内能吃的东西不多,您如果要在店内吃饭的,可得早点通知……”

瘦汉问道:“城内有酒家吧?”

小二道:“这个当然有,不过也得早点去,否则好的东西都卖光了!”

瘦汉想了一下,道:“那今晚就在贵店吃吧,替我多弄几个小菜!”小二兴高采烈的去备水了。瘦汉仔细洗了个澡,将路上的风尘洗掉,又好好地饱餐了一顿,便上床歇息了。

次日出房,瘦汉忽觉斜对面房内几个汉子似乎十分留意自己,他只当作不知道,出店吃了一大碗羊肉面,便到城内各处溜达。他似乎对西夏和边区的风俗,甚感兴趣,不时停下来请教当地人,他又不断向人打听杨镇山这个人,可惜无人可以答复他。

他在城内消磨了整整一天,到傍晚才到一家最大最整洁的酒家。一进店,便见到有张座头,坐了六名大汉,本来在低声谈论,忽然停了下来,目光全落在自己身上,他微感愕然,找了个角落坐下,也暗中注视他们。

一留意即发觉此六人均有一身不俗的功夫,尤其是坐在中间那位三十余岁的壮汉,更令人有深不可测之感。

小二上来招呼,瘦汉随便点了两个小菜,一盘馒头,一双眼望着门外来往的游人。不久,馒头送上来,瘦汉醮着菜和汤,狼吞虎咽。

忽然门外有两人经过,瘦汉眼尖,认得是楚啸云和“齐兴汉”,原来这瘦汉便是常恨春,他最先上路,但每到一地,必歇一天,乃因他无需太急去西夏,因此让楚啸云和化名“齐兴汉”的侯知机赶上。

常恨春甚是诧异,料不到这座边境的古城,居然来了这许多武林高手!俄顷,那六个汉子已会账离开,常恨春不想与他们相遇,吃饱之后,故意坐了一阵才回店。

不料一到客栈,便见到店内外来了许多宋兵,小二指着他道:“军爷,这位便是卜耀生客官。”

常恨春坦然道:“不错,未知诸位军爷有何指教?”

一位队长走前用马鞭轻戳其胸,道:“你这通缉犯,越境投敌,求西夏庇护!”

常恨春心中更定,不亢不卑地道:“军爷说小的是通缉犯,未知有公文作证否?”

队长再用力一戳,骂道:“死贼!你竟敢奚落老子,是不是要讨打?快着实招供来,你由襄州巴巴来这里,要干什么事?”

“小的早已告诉掌柜,他亦已将理由写在名册上了……”

话未说毕,队长已喝道:“老子要你亲口再说一遍,现在是老子来查问你,还是你查问老子!”

常恨春只好把先前就编定了“理由”说了一遍,那队长问道:“你有可证据,证明你不是探子?”

常恨春道:“小的到西夏追杀那些投敌的汉人,对公对私都有好处,至于其他的,小的根本没法拿出什么证据!军爷信也好,不信也没可奈何!”

那队长看了他几眼,然后道:“老子相信,每个有良心的人,都不会帮助别人残杀自己的族人,希望你是个有良心的人!老子今日且相信你,不过你最好早点出境,今晚也不可再出店!希望你能早日找到令妹!”他伸手在常恨春肩上拍了两下,挥手带着手下走了。

常恨春觉得这人很有点意思,不觉一直望着他的后背。掌柜喜道:“好啦,没事了,客官你可以进房休息啦!”忽又压低声音道:“其实只要不出店,多住两天也不会出事!”

常恨春道:“在下不想冒险,明天就走,掌柜大可以先算好账!”他边说边走进房内去,他对人间并无太多的留恋,因此很快便进入梦乡。

也不知睡到什么时份,忽然被一阵急骤的马蹄声惊醒,接着喊杀之声四起,他不知发生何事,连忙披衣下床,刚开了门,便听到邻房也有人出来问:“喂,发生了什么事儿?”

常恨春转头一望,走廊上光线虽暗,但依稀认得是“齐兴汉”,心头嘀咕:“怎地他们也住在这里?”

只见小二提着灯笼,惊慌地跑过来,嚷道:“不好啦,西夏鞑子又来洗劫了!掌柜交代,客官的财物自个保管,咱们可不负责!”

斜对面的房门也打开,那中年汉道:“西夏鞑子攻进城来啦?咱的士兵都睡大觉去啦!”

小二哭丧着脸道:“黄爷,您千万别大声叫喊,要不给军爷们听见,小的可得斩头!如今他们正在攻城,听说来了许多人,看来守不住了!嗯,小的还要到后院通知那位段公子!”小二跌跌撞撞地往后院跑去。

那姓黄的中年汉看了常恨春一眼,将门关上,常恨春也退回房中,他万料不到西夏兵会在此刻攻城,看来明天越境可有点危险!

外面的喊杀声越来越响,夹着马嘶声和吆喝声,甚是烦人,忽闻楚啸云的声音自邻房传来:“他奶奶的,朝廷养的都是些豆腐兵!刚才还威风凛凛的,鞑子一来,便只懂得乱嚷嚷!真他奶奶的丢人!”

常恨春睡不着,索性盘膝运功,刚提起一口真气,又闻掌柜的声音:“小狗子,小狗子,快来!鞑子攻进城了,快替俺照料着!”

邻房开了门,问道:“鞑子这样快就攻进来了?”

掌柜道:“是的,军爷们一见到鞑子已三魂不见六魄,还能打么?哎,俺不说了,希望大家都能躲过这场灾难!”

就在此刻,店外传来一阵如雷的马蹄声,马蹄声到店外,又都停了下来,有人用西夏语呼叫。掌柜声音发颤地道:“想躲也来不及了!”

常恨春跳下床打开房门,谁知对面那房也开了门,姓黄的左右看了一眼,问道:“诸位可是要去西夏的?”

楚啸云看了常恨春一眼,低头沉吟,常恨春反问:“阁下等要去西夏?”

姓黄的坦然道:“不错,黄某有个办法,咱们趁此机会过去吧!”

侯知机问道:“这时候怎过得去?没的让人把咱们当作箭靶,练习箭法!”

姓黄的道:“黄某准备诈称是通缉犯……嗯,就说是终南山的猛虎寨寨主,你们是黄某的手下,西夏一向喜欢收留不能容于大宋的人,此事十九能成功!事态紧急,肯不肯必须立即决定!”

侯知机还在考虑,常恨春已道:“在下肯。”

姓黄的道:“报上名来,不能与客栈登记的相同,最好真名!”

侯知机首先道:“阁下先亮其号,以示诚意!”

姓黄的道:“贱名长河,只是终南山猛虎寨寨主名唤黄土原,你们可得记住!”

“在下常恨春!”常恨春道:“但不知黄土原如今在何处,说不定西夏有人认得他!”

“终南山南面离此千里,西夏人怎会认得?”黄长河目光一亮,又望了常恨春一眼,然后道:“黄土原已给某杀死了,保不会出纰漏!”

侯知机和楚啸云亦报上名,黄长河道:“好,咱们一共九个人……”

忽然走廊上传来一个响亮的声音,“加上在下段秋山,一共十个!”众人探头望去,只见一个十八九岁的白衣青年,大步走过来。

黄长河冷冷地道:“阁下十足是位大少爷,像山贼么?没的连累咱们!”

段秋山的确像大富人家的少爷,但只听他笑嘻嘻地道:“在下像不像押寨夫人的弟弟?我在山上是管账的!”话音刚落,前头已传来一道断喝:“所有的人都出来!”

说话的是汉人,带着沉厚的西北口音,但走廊上众人均认定他是西夏那边的人,黄长河还想低声叮嘱几句,那段秋山已快步走出去了。

黄长河恐他把事情弄砸,向众人打了眼色,连忙跟着出去。至大堂,只听段秋山道:“大爷,咱们是猛虎寨的好汉,因被朝廷通缉,弄得咱们无处容身,所以准备到贵国效劳!”

一个满面虬髯的西夏将军,操着生硬的汉语道:“你是猛虎寨的强盗?哈哈……胆敢欺骗本将,九成是讨打!来人,扯下去先打五十棍!”

段秋山连忙指着走廊上的黄长河道:“将军不信,请问咱们寨主黄土原!寨主寨主,他们不信咱们是猛虎寨的……姐夫,您快向他解释一下!”

虬髯将军沉声问道:“他到底是猛虎寨的寨主,还是你姐夫?”

“他是猛虎寨寨主,也是我姐夫!不信你问他!”

黄长河骑虎难下,又怕不认这鲁莽的小子,他会说出真相,坏了大事了,因此只好道:“启禀将军,小的黄土原的确是终南山猛虎寨的寨主!两个月前,朝廷派兵去攻打,宋廷只会以多欺少,咱们人少不敌,连拙荆也阵亡了,小的与亲信,幸得逃下山!但不甘心寨破人亡,所以准备投效贵国,他日若得信任,愿领一支军队,回来报仇雪恨!”

虬髯将军上下看了几眼,指着背后的人问道:“这些都是你的亲信?哼,为何你们不是同一日住进来的?”

侯知机道:“将军,咱们怕宋军发觉,所以分开住进来,又都用了假名!”

就在此刻,有个西夏兵跑了进来,道:“启禀副元帅,城内的宋军退出城去,与驰援的通远宋军联合,又攻回来了,是战是退,请将军定夺!”

虬髯将军道:“把好东西带走,以后再来!”店外立即响起号角。虬髯将军道:“把这十个人也带回去!”

黄长河道:“将军,咱们带了几车东西,准备作见面礼的!”

虬髯将军大笑:“好好,本将却之不恭!走!”西夏兵带他们十个人出店,街上已堆了许多掠夺来的财物和粮食,当下搬上马车,押着俘虏呼啸而去。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楼主| 发表于 2025-6-8 13:14:31 | 显示全部楼层
2
日落之后,天上下着雪,众人都缩在洞内,生了堆火烘烤,侯知机喃喃地道:“幸好找到这样的好地方,否则今夜可不容易熬过。”

黄长河恐有人上山,仍分配人手,轮流出洞巡视,幸好一夜平安渡过。天亮之后,雪虽霁,但地上积雪近半尺,极目望去一片白皑皑!

老胡道:“这雪山真是名符其实!咱们走不走?”

范长镇道:“走!不过把肉脯带上!”当下群豪收拾一下,继续前进,雪山一峰连一峰,上一山下一山,群豪越过另一个山峰,抬头望过去,但觉适才那座山峰,甚是矮小!

黄长河道:“根据那位队长的口供,这座山还有人守卫,不过是在西边,咱们由东首越山吧!”

侯知机道:“但东首十分难走,一面是峭壁,一边是悬崖!”

黄长河道:“那也比走西边有把握!须知刚才进攻那个哨岗,实在有点幸运!”

众人再无意见,折向东行,未几即进入悬崖区域,中间那条小路,就似栈道一般,令人望之背冒寒气!

黄长河一马当先,慢慢前进,回头道:“大家小心,互相照顾一下!”刚走了一阵,背后便闻有人发出惊呼,原来足下泥石松脱,几乎陷了下去。

说时迟,那时快!山顶上忽然滚下一块石头,小鹰高声唤道:“小心!”声音在山谷里回荡,上面的积雪和冰块又滚了下来。一个匪徒为了闪避冰块,失足跌下悬崖,人未至底,惨叫声已传了上来,刺痛人耳鼓!这一叫不打紧,又震动了山上的冰雪,范长镇忙道:“大家贴壁而立,且不要去,不可开腔说话!”

过了一阵,待山上的冰雪停定,群豪后背已被撞得隐隐作痛,幸好没有震动更大的冰山,否则必死无疑!群豪捏了一把汗,如履薄冰,小心翼翼,慢慢前进,当真是一步一惊心。

那两三里长的“栈道”,足足走了半天方安全渡过,亦至此时方定下神来,小鹰道:“可惜小冯不慎摔下……”

范长镇道:“只死了一个人,已是万幸,别再啰嗦,据知山后的路已比较好走!”众人歇了一阵,又继续前进,如此平安走了两天,来至一高峰前,极目望下去,但见下面地势较为平坦,景象大不相同!

侯知机喜道:“下面已是吐蕃国!”

范长镇道:“看清楚没有?下面有许多人,说不定是吐蕃军队,咱们贸贸然下去,易生误会!”

“宋国一向与吐蕃没有冲突,应不会有问题!”

“可惜西夏亦有很多宋人,咱们又是由西夏国境过来的,误会难免,还是晚上下山的好!”

范长镇望一望黄长河。“捕头认为如何?”

黄长河心想到吐蕃国里,想点尘不惊回国,实有困难,因此道:“黄某认为咱们大大方方下去,就算有误会,也容易解释,若在夜里被人发现,更易生误会!”

范长镇干笑道:“捕头一向神机妙算,范某自愧不如,由你决定吧!”

当下趁日头未落山,果然走了不多远,便被一大群吐蕃兵围住。

范长镇高举双手,跟他们说话,吐蕃人懂西夏语的不少,有人立即道:“将军,这人说的话,难以相信,咱们万不能中计!”

范长镇道:“将军若不相信的,大可以派人押咱们离境!”

那将军沉吟不语,他旁边的军师又道:“将军小心,这可能是调虎离山之计!”

将军脸色大变,道:“押他们到营寨里去!”黄长河忙向众人打眼色,表示不可轻举妄动。大群吐蕃兵押着他们到一片营寨里。那将军道:“先将他们看住,快传钱先生过来!”

众人被推进一座营帐里,内内外外站满了吐蕃兵,不久,外面走进一名中年人来,向将军行礼。

范长镇见到那中年汉,脸色登时一变,连忙垂下头去。那将军道:“钱先生,你对宋国情况熟悉,这几个人由西夏过来,请你盘问他们一下!”

那姓钱的嗯了一声,转过身去,一对眼睛自众人脸上扫过。黄长河但觉他目光犀利如刀,额上有几块斑印,五官虽然端正,但眉宇间隐含阴鸷,一颗心登时悬起。

姓钱的用汉语问道:“你们为何由西夏那边过来?是梁太后那婆娘派你们来的?”

侯知机忙道:“你们误会了,咱们是去高昌,回国时假道而过,与姓梁的臭婆娘,根本没有瓜葛!”

姓钱的目光一亮,再问:“你们去高昌有何贵干?”

葛缠道:“去高昌除了找寻宝藏之外,还有什么事好做?”

“你说话最好客气一点!”姓钱的阴恻恻地道:“你曾找到黄金宝藏?”

侯知机摊开双掌,道:“若然找到宝藏,还会空手而回么?咱们对吐蕃的确没有歹意!学武的人,有几个喜欢管朝廷的事,在本国尚且如此,何况到了异国!”

那姓钱的冷笑道:“这就难说得很!”他回头对将军说了几句话,将军立即下令着弓箭手进来,姓钱的又道:“咱们不知道你们身上藏了些什么!最好自动将衣服脱下来!”

段秋山怒道:“臭贼,你还有没有更缺德的事未做出来!”

姓钱的上下看了她几眼,笑道:“原来是位雌儿,请恕钱某眼拙,一时看不出来!”他又下令手下将她带出去,吩咐交给军中的妇女搜索。“你放心,他们不会对你无礼!”段秋山转头望向常恨春,见他不表反对,只好默默跟着士兵出营。

姓钱的奸笑道:“诸位若然是君子,又何妨肉帛相见?这是消除误会的最好办法!”黄长河首先解下外衣裳,其余人只好效尤。

姓钱的又道:“彼此都是男人,何不将内衣也解下来!”

范长镇怒道:“金钱豹,你太过份了!”

姓钱的冷笑道:“范当家,莫以为十年不见,我钱养吾便认不出你来!”

范长镇道:“如今你还不乘机报仇乎?”

黄长河听他俩说话才想起淮南一带,昔有一独行大盗钱养吾,外号“金钱豹”,自己成名之时,钱养吾已无踪迹,想不到在此相遇。

钱养吾傲然道:“当年你黑吃黑,弄得钱某不能在中原立足,今日只这样对付你,已算我大量!你们到底脱不脱?不脱的话,便请你们吃‘油条’!”他挥挥臂,弓箭手都举起了弓,搭上箭。

那将军哈哈大笑,叽叽咕咕地对手下说着话,众人听不懂,但料不是好话,都怒目以视。忽然常恨春首先解开腰带,“呛!”一阵响,地上多了四块铜鼎碎片!

那将军大叫一声,大概在问那是什么东西,钱养吾十分沉得住气,喝道:“把上衣也脱了吧,还有,范长镇你们都得脱!”

范长镇骂道:“脱就脱,反正老子又不是‘小器’之人,比你威风多了,还怕让你鉴赏!”说着也把衣服脱得赤条条。

钱养吾眉宇间闪过一抹杀机,目光在其他人脸上扫过,楚啸云大吼一声:“俺也来脱!”

当下众人都把衣服脱掉,地上叮叮当当地一阵乱响,多了许多铜鼎碎片!

吐蕃将兵哈哈大笑,状甚得意。范长镇怒道:“咱们可以穿回衣服吧?”

钱养吾道:“且慢!”他挥手着手下上前搬开铜鼎碎片,群豪虽然都不甘心损失,尚还能忍耐,但侯知机却忍不住,伸出左脚踩在碎片上。

钱养吾冷冷地问道:“你欲寻死?”

侯知机道:“这又不是什么黄金,什么利器,只是纪念品,何必做得那么绝?”

钱养吾道:“是不是利器,也得待钱某看过!”侯知机向黄长河和常恨春打眼色,奈何两人却似没看见般,他万般没奈,只好缩回左脚。

群豪赤条条地立在硬弓长箭之下,似乎完全丧失了自信心,目送辛辛苦苦得来之“无名经”,任由吐蕃兵搬走。

钱养吾捡起几块看了一下,将它交给将军,与他叽叽咕咕交谈着,忽然钱养吾倒纵过去,手腕一翻,一把精光四射的匕首,已抵在侯知机的喉头上!

侯知机又惊又怒,涩声道:“姓钱的,你还讲不讲信用?那几块纪念品,已给你没收,还待怎地?”

钱养吾道:“告诉我,那是什么东西?有什么用处?”

侯知机眼珠一转,道:“你先把匕首拿开一点,俺才说得出来!”

钱养吾双眼凝成一线,道:“小狼子,你别想鬼主意,否则第一个死的便是你!来,你慢慢走前一步!”说着将刀子挪开一点。

说时迟,那时快,侯知机右膝突然提起,撞在钱养吾的胯下,他人几乎同时向后翻倒!

这一着,使得极险!侯知机估计自己一有行动,群豪必会发动攻势!那钱养吾料不到侯知机在此情势之下,尚敢冒险,猝不及防,被撞个正着,额上登时爆出汗珠!

常恨春和黄长河早欲将他制服,以利逃脱,只是没有机会而已,是以当他走前胁迫侯知机时,两人的心都是提起,准备随时制服他!

说时迟,那时快!常恨春与黄长河同时扑上前,两人四手,犹如四把铁钳,将其手臂紧紧握住,同时都扣住其穴道!

这几个动作,疾如闪电,令得那些弓箭手,来不及发箭,待得他们定下神来,钱养吾已落在黄长河和常恨春手中,投鼠忌器之下,不敢发射。

黄长河道:“姓钱的,你应该知道该先下什么命令!”

钱养吾苦笑一声,用吐蕃语与将军商量,那将军只好着弓箭手收箭。众人亦穿好衣服。

常恨春尚未开腔,侯知机已道:“第二道命令,应该请人把咱们在大漠得到的纪念品交回来,然后送咱们离境!”

钱养吾又对将军说了一番话,然后道:“咱们对西夏的古董没有兴趣,一定交给诸位,请放心。”范长镇忽然用西夏语与他交谈了几句,钱养吾答了两句。

毛元章问道:“你们在说什么?”

范长镇低声道;“给他银子,要他请那将军放咱们回国!”话音刚落,外面吐蕃兵把段秋山推进来,只见她被人用绳子紧紧缚住!

段秋山泫然欲滴地唤了一声常大哥。常恨春怒道:“你们这许多大男人,欺侮一个小女子,算是什么英雄?”

那将军叽叽咕咕地说了一番话,钱养吾翻译道:“将军要拿你女友与钱某作交换。”

侯知机急不及待地道:“要交换也行,先将纪念品退还给咱们,再送咱们到边境!”钱养吾又将他的话,翻译成吐蕃语。

将军断喝一声,钱养吾译道:“妄想!以人换人,其他的,慢慢再谈!”

范长镇又用西夏语,对钱养吾说了几句,黄长河等人都有了戒心。范长镇对他道:“捕头,他答应不为难咱们,而且肯想办法让咱们返回宋国。”

常恨春考虑了一下,道:“好,咱们答应换人!”当下双方交换了俘虏,常恨春忙替段秋山松绑。

钱养吾道:“你们不许擅自离开此营,否则外面的弓箭手绝不会客气,诸位若有兴趣变成刺猬的,不妨试试。”

范长镇道:“咱们拉撒也在营内不成?”

钱养吾道:“只能一个一个出去。”

范长镇道:“俺如今便要去!”钱养吾立即命令七八名吐蕃武士,拥着他出营。

范长河低声在常恨春耳边道:“小心这厮施诡计!”

常恨春回道:“常某正担心此点!刚才他宁愿用西夏语与钱养吾交谈,而不用汉语,证明那些话是不宜让咱们听见的!”莫说他俩,其他人亦有此顾虑。

葛缠看出苗头,故意道:“咱们当家与钱养吾是冤家,未知能否平安回来?嘿嘿,真料不到,会在此遇到这厮。”

侯知机冷笑道:“难说得很,可能他连你们也背弃了,利之所在,仇人也可变成朋友!”

葛缠目光一亮,问道:“利之所在,这利字怎么解释?你认为咱们当家,会因为什么事丢弃咱们?”这个问题正是这群流寇早欲知道的,侯知机自无不知之理,闻言立即闭嘴。

忽然周晋叫道:“俺也要去解手!”就在此刻,范长镇突然回来了。众人都拿眼望着他。

范长镇道:“你们都不认识俺啦?看什么?哼哼,范某知道你们心中想着什么!”

楚啸云道:“你倒有自知之明!为何你跟那姓钱的,用西夏语交谈?怕咱们听到什么?”

范长镇道:“范某要贿赂他。”

楚啸云道:“要贿赂他更应该用汉语交谈,证明你心怀鬼胎,有不可告人之目的!”

范长镇怒道:“你有何证据含血喷人?老子已跟他谈妥,今晚便放咱们回去!还有什么鬼胎?”

侯知机问道:“那么那些纪念品呢?”

“你不是说不值钱么?纪念品有个屁用,重要的是生命,老子可没跟他提到这件事,大不了当作送给他作人情!”

“送给他作人情?”侯知机杀猪似的叫了起来:“你倒会慷他人之慨!”

范长镇席地坐下,道:“那么你自个跟他说吧!”群豪听他这样说,一时间找不到反对的理由,营内一片寂静。

良久,外面有人拿了糌粑进来,给他们充饥,不久天色便逐渐暗了,其他人还沉得住气,唯独侯知机坐立不安。

天终于黑了,但营外人影幢幢,群豪轮番出去解手,欲乘机探个虚实,但见营帐一座接着一座,也不知有多少个吐蕃兵,却看不到尽处。

楚啸云叹息道:“别听姓范的信口开河,还是趁早睡觉吧!”群豪纷纷躺下,忽然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两个武士又拿了好些糌粑进来,楚啸云一骨碌坐了起来,抓了一个便往嘴巴里塞去,大口吞食。其他人见状亦纷纷效尤。

忽然楚啸云唔了一声,张嘴吐出一团纸来,他心中诧异,将纸团弄开,但见上面写着几行蝇头小字:今晚准备离开,稍候便带你们出帐,稍安勿躁。记着一个人一千两银子!知名不具。

楚啸云将纸递给黄长河看,黄长河喃喃地道:“难道他有这么大的权力?”

范长镇冷笑道:“你们如今相信了吧?这便是范某用西夏语与他‘交谈’的结果!”可是群豪吃过之后,眼皮沉重,不久便有人开始倒头大睡。

黄长河叫了一声:“不好,咱们又中计了!”言未毕,他自己也躺了下去,待他有了知觉,睁开双眼,但见巡夜的人守在营外,营内的范长镇已然不见!

再望一眼葛缠和张立鼓等人亦已不在,黄长河这一惊非同小可,连忙推醒楚啸云和常恨春。“两位快醒醒,范长镇他们溜了!”

楚啸云一骨碌坐了起来,一拳击在地上,愤愤不平地道:“操他娘的,上次喝酒中计,今次吃糌粑又中计,白白便宜了那厮!”

常恨春道:“后悔莫及,废话少说,咱们快推醒其他人,想办法溜出去,相信他们尚未走远!”

“不错!”楚啸云一跃而起,道:“快追!”不料营外跑进几个吐蕃兵来,手上都拿着弓箭。

郭全焕右手一挥,长鞭贴地抽出,“毕”的一声轻响,鞭梢缠住一个吐蕃兵的足踝,再用力一甩,那吐蕃兵便倒跌出去,撞倒后面的同僚。

说时迟,那时快,黄长河、常恨春和楚啸云三人同时自地上跃起,向前扑去!那些吐蕃兵正在手忙脚乱之中,来不及发箭,只有两个胡乱发射,都失了准头!

“砰砰”声中,那几个吐蕃兵已被击倒,与此同时,毛元章亦已醒来,抄起兵器杀了出去。那些吐蕃兵如何抵挡得住?几个回合便被击溃,群豪立即冲出营帐。

出了营帐,但见军营一个接着个,到处都是吐蕃兵,火光下,兵戟耀眼生辉,令人心胆倶寒。

张启林道:“咱们向东冲,今日唯有置之死地,然后方有生机!”言毕他当先冲出去,一对吴钩剑,舞得像车轮一般。

那些吐蕃兵听见同僚的叫喊声,正自四面八方奔跑过来,见状来势更凶。黄长河恐张启林落单,紧蹑其后,其他人亦不甘受擒,人人奋勇争先。眨眼间,双方已接触,喊杀之声震天。

黄长河高声道:“并非咱们汉人好杀,此乃被迫的,若贵方不愿制造纠纷,请让一条路,咱们要去追钱养吾及范长镇!”他虽不愿多杀生,奈何对方并不领情,只见一名将领坐在马上高声挥刀指挥手下围攻。

黄长河等人起初还因为迷魂酒葯力未全消,而影响了体力,但经过了接战,药力发散,人人憋足了劲,杀伤不少吐蕃兵,可是吐蕃兵越来越多,真有杀不胜杀之感,忽然远处传来一阵呼叫声,围攻的吐蕃兵,手脚都放慢了。

远处的叫声越来越响,亦越来越近,周晋一回头,脱口叫道:“头儿,有人放火!”黄长河转头望去,果见附近一座营帐起了火,黑烟向天直冲!

那将军高声大叫,围攻的吐蕃兵,跑了大半去救火,说时迟,那时快,突见一柄钢刀如离弦之矢般,向将军的心窝射去!将军听见风声,匆促间挥刀一挡,但闻一道震耳的金铁交鸣之声,将军大呼一声,翻身落马!

与此同时,一座营帐后,又飞出许多火把来,落在附近的营帐上,刹时间,吐蕃兵阵脚大乱!

黄长河见机不可失,高声叫道:“弟兄们,快杀出一条血路!”用不着他开腔,楚啸云已挥刀在前冲杀,吐蕃兵无心恋战,被他杀开一条血路,群豪随他冲杀出去。

背后的吵杂声,不绝于耳,奇怪的是前面的营帐亦起了火,情势更为混乱,群豪得以趁机冲杀出营,往东直跑。

忽然郭全焕叫道:“且慢,待俺出去弄几匹马来!”黄长河忙令毛元章陪他回去。未几,果见他俩带了十余匹健马来,群豪翻身上马,向东急驰。

常恨春道:“刚才那场火甚是奇怪,莫非是钱养吾放的?然则咱们岂非怪错好人?”

段秋山道:“钱养吾怎会为咱们,用此手段与吐蕃决裂?万一失败,必死无疑!一定是另有其人。”

周晋道:“但咱们在吐蕃根本没有朋友,除非是范长镇……不过此人十分反覆,难以捉摸。”

楚啸云道:“俺不知他是什么人,只知他是咱的救命恩人,管他娘的,先离开吐蕃再说!”

常恨春迟疑地道:“咱们虽然跑得掉,但不知他能否全身而退,咱们一走了之,甚不够意思,是否回去接应?”

毛元章道:“人家要救咱们,咱们再送羊入虎口,岂非违其愿望?那人既然胆敢纵火,必有办法保住生命!咦,说不定他是吐蕃军中的汉人,因同情咱们,是以……”

群豪大多赞成其说法,当下向东急驰一阵,郭全焕道:“头儿,你看地上,没一点马匹走过的痕迹,钱养吾、范长镇,可能不走这条路!”

黄长河跳下马,在附近勘察了一番,再跳上马鞍放目纵观,四周除了吐蕃兵之外,不见范长镇等人的踪影。

楚啸云焦急地问道:“黄兄如何?”

黄长河坐回鞍上,道:“看不到踪影,暂时继续前进。”群豪又驰了三四里路,已至山区,这一带山虽不高,但面积甚广。黄长河勒马道:“咱们先上山,居高临下,也许能找到范长镇!”

侯知机最热心追回铜鼎碎片,一马当先上山。就在此刻,忽闻后面的常恨春喊道:“小心!”侯知机人如其名,看也不看,一弯腰,把身子藏在马腹下!但觉马儿突然倒立而起,他猝不及防,双臂环抱不紧,摔倒地上,向下翻落!

原来刚才山上有冷箭,虽射不中他,却射伤了马儿!说时迟,那时快,山上数十枝长箭齐发,接着山石滚下,群豪急忙勒马后退。

侯知机叫道:“等等侯某……”某字尾音未落,又闻他闷哼一声,原来肩上已中了一箭,常恨春纵身回去,轻舒猿臂,将他拉上马,拨转马首急驰!

就在此刻,山上第二轮箭矢已发,吓得段秋山尖声高叫:“常大哥小心!”

常恨春抽刀上身半转,将射来的箭挡开,可是胯下的马儿,却不懂闪避,中了数箭,悲嘶倒地。侯知机挣脱了常恨春,首先溜了!

常恨春人落地却未乱,不断以刀遮挡,然后慢慢站起来,段秋山爱郎心切,挥剑上前协助,常恨春忙道:“段姑娘快退下。”当下两人慢慢退后,一离开山脚,山上的滚石便不起作用。

侯知机指着山上,破口大骂:“范长镇,你这卑鄙小人,有种的便下来跟咱们明刀明枪斗一场!”

突见山上石后现出一个人来,却是钱养吾,只听他哈哈笑道:“恭喜诸位脱离吐蕃虎口,也多谢诸位为咱送来了厚礼!待返回中原,钱某等必想办法报答!”

段秋山冷哼一声:“真是说的比唱的还好听。你若有心报答咱们,还会在山上以冷箭偷袭?”

钱养吾再发出一阵大笑:“诸位若不幸曝尸于此,钱某等人,每逢春秋必会遥祭诸位英魂!”这句话把群豪气坏,楚啸云望一望地形,向左首那方跑去,欲从山侧上去,可是山上的人,居然不为所动,毫无反应。

常恨春连忙传音道:“楚兄,山上可能尚有埋伏,千万小心!”楚啸云来至山侧,抬头一望,原来这方山坡陡直,坡上站着几位生面孔的汉人,都张弓搭箭对着自己!他心头一凛,连忙退后几步。

黄长河亦绕路而来,见状同样皱起眉头。楚啸云恨恨地道:“操他娘的,咱们上不了山,如何追回铜鼎碎片?如何报仇雪恨?”

黄长河道:“总有办法!黄某不信他们会一直跟咱们耗着,大不了再绕路往山后去!”

楚啸云心头一动,脱口道:“那就得快!呶,到目前为止,未见范长镇,也许姓钱的在此拦截咱们,他先带着铜鼎碎片走了!”黄长河吃了一惊,拉着楚啸云返回原地。

众人听了他俩的看法后,抬头望去,这山虽不高,但绵延不绝,欲不登山而越,须费不少时间,但除此之外,旁边的山坡都颇陡直,是以一时难以决定。

侯知机表现甚为决断,道:“不必多顾虑,边走边找路上山,方是上策!越耗下去,范长镇走得越远!”群豪随他向山右走去,侯知机忍不住跑来。

段秋山笑道:“你为何不上马?呶,你肩上的箭伤口又淌血了!”

一句话说得群豪都笑了起来,适才虽被钱养吾射杀了几匹马,幸好郭全焕“召唤”了十余匹,尚有空余,侯知机讪讪一笑,翻身上了一匹空马。

黄长河带着不屑地道:“侯兄,银子虽然可爱,但生命更加宝贵,为防万一,你最好把伤口包扎一下!”

侯知机又羞又怒,反驳不得,依言撕下一幅衣襟,将伤口扎紧,此刻他方知道原来箭伤颇深,适才急疯了心,没有留意,实则,半边衣服已被血水染红。

群豪策马驰了五六里,仍不见有路上山,更加催马挥鞭。再走了三四里方觅到路上山,一路上小心翼翼,东张西望,步步为营,终于平安到了山顶,举目向左望去。哪里尚有人影?

侯知机大叫一声,拍马驰去,毛元章道:“你这般猴急,不怕摔下山去?”

当下群豪尾随其后,到了适才钱养吾停留之处,但见地上有马粪、蹄印,再向山后望去,远处有一彪人马,正向东驰去。

楚啸云道:“他们溜了,快追!”这次他一马当先下山。

下了山,群豪再无顾忌,策马狂追,一口气驰了七八里路,虽然将距离拉近,但胯下的马匹已渐渐抵受不住,马速慢了下来。周晋道:“在此黄澄澄的土原上,没有食物食水,即使追到他们,亦未必有活路!”

一句话提醒了群豪,顿觉喉干舌燥,心头凉了半截,楚啸云骂道:“操他娘的,你怎不早说!”

黄长河道:“早说迟说都得赶路,莫不成在此等死?”他为了鼓励群豪,率先拍马驰前,奈何马儿速度越来越慢,始终没法将距离拉近。

常恨春突然道:“咱们没有水,难道他们有?”

段秋山道:“他们有备而走,有食水毫不奇怪。”

“即使有备,也不可能携带足够!钱养吾在此生活多年,必知水源,只要跟着他们,便不愁无水喝。”

侯知机道:“最怕他们又在水中下毒!”

“是故咱们更加要赶上前去,若他们携带足够的食水,咱们也可以抢他们的!”

此言一出,群豪精神均是一振,是以又鼓起余勇催马前进,群豪马儿走得虽慢,但钱养吾那干人马则更慢,双方距离逐渐接近。

忽然郭全焕叫道:“看,他们停下来,说不定已找到水源!”

黄长河道:“快,否则他们喝了水,再下迷药,便喝不得了!”郭全焕呼哨一声,胯下的马匹突然洒开四蹄,向前急驰。

楚啸云道:“操你娘的,你有此能耐,为何不早点施展?”

郭全焕道:“这种方法只能偶一为之,那只是把马匹潜在能力,全部发挥出来,事后元气大伤!”

当下群豪催马上前,马背上看到白光闪烁,分明有水,在阳光下闪耀,群豪心头更喜,不料钱养吾那些手下,倏地纷纷倒地。郭全焕轻咦一声:“这些吐蕃兵弄什么玄虚?”

话音未落,已闻钱养吾破口大骂:“范长镇,你这卑鄙无情的小人,恩将仇报,在水里下毒,钱某做鬼也不放过你!”奇怪他双脚摇晃不定,却未倒下。眨眼间,群豪已至,他惨笑一声:“诸位若要报仇的如今正是良机!”

侯知机冷笑一声:“要杀你,有何难哉,少废话!把那些铜碎片交回来,否则教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钱养吾道:“铜鼎碎片?那是什么宝贝?”

侯知机跃下马,抽刀指着钱养吾,冷冷地道:“再不供出实情,取你狗命!”

钱养吾苦着脸道:“那些东西在范长镇身上,他先走,由钱某押后拦阻诸位!”当他俩说话时,黄长河走前检视倒在地上的吐蕃兵,不料那士兵突然睁开双眼,左拳右掌,直击黄长河的前身要害。

黄长河猝不及防,吃了一惊,忙不迭抽身退后,但小腹依然吃了一拳,幸好力道已卸去大半,是以犹能叫道:“大家小心,他们诈死!”

话音刚落,地上的吐蕃兵纷纷长身而起,抽出兵刃攻击群豪。说时迟,那时候,钱养吾倏地飞起一腿,直踹侯知机的胯下!

这一腿十分狠毒,侯知机虞不及此,来不及闪避,只好转身,以大腿挡之,只见他一个踉跄,几乎栽倒,钱养吾踏前一步,再飞起一腿,踢侯知机的后背!

人影一闪,只见常恨春自旁射至,一把将侯知机拉开,喝道:“休得逞凶!”他边说边飞腿,脚尖踢向钱养吾的胸膛!

钱养吾亦非省油灯,微微一退,侧身让过,可是常恨春腿上之造诣,实在非同小可,但见他一扭腰,左腿凌空划了半个弧圈,以脚跟猛撞钱养吾之后背。

这一腿,又疾又猛,而且匪夷所思,令人防不胜防,待得钱养吾醒觉,已来不及闪避,但闻“蓬”的一声,后背吃了一记,痛入心脾,体内气血翻腾不已,连退数步。

常恨春边走前边问:“铜鼎碎片呢?”

钱养吾猛吸一口气,发出两长三短的啸声,啸声未了,常恨春又发动攻势,迫得钱养吾狼狈不堪,常恨春冷冷地道:“你去通知范长镇吧,可惜已来不及!”

钱养吾大喝一声:“吃老子一掌!”双掌一扬,却发出六枚金钱镖,射向常恨春!

常恨春半转身,左手一招,右掌一扫,收了两枚,扫落四枚金钱镖,但钱养吾却趁此良机,站稳阵脚,展开反攻,两人斗得难分难解,一时不分高低。

那边厢,黄长河等人与吐蕃兵鏖战,群豪虽然饥渴交迫,仍然大占上风,躺在地上的全是吐蕃兵,这些吐蕃兵都是汉人,在中土难以立足,方跑到吐蕃,亦是亡命之徒,悍不畏死。

楚啸云道:“你们不怕死,老子乐得成全你!”他的刀法十分实用,似是专为杀人而创造的,因此倒在他脚下的尸体亦最多!眨眼间,三十多名吐蕃兵,已死伤大半。

黄长河道:“钱养吾,你这些手下,虽肯为你买命,但你忍心不为他们着想一下?你还有点人味么?”这句话十分见效,霎时间,吐蕃兵的气势大弱。

钱养吾把刀也抽出来,对付赤手空拳的常恨春,亦占不到一丝便宜,连忙再发哨声,常恨春道:“你是通知范长镇?嘿嘿,他大概已跑远了,还会理你死活!”

钱养吾骂道:“他奶奶的,俺又中了他的计了!老子再遇到他,必将他碎尸万段!”

侯知机在远处问道:“他走了何处?铜鼎碎片在他身上?”

钱养吾道:“正是在他身上,钱某怎知他去了何处?咱们约好在此会合,待俺引你们来此,便将你们合击于此,谁知……”

侯知机冷冷笑道:“你这老匹夫说的话,也信不得!”

钱养吾突然跃开,喊道:“停,大家停手,且听我一言!”他手下巴不得有此命令,都停下手来,群豪则拿眼望着他。钱养吾轻咳一声,道:“诸位,钱某无意与你们为敌,这都是我一时懵懂,听了范长镇的馋言……”

黄长河道:“少说废话,把咱们的东西交还出来,你已吃过范长镇一次亏,还会把所有的东西都交给他?鬼才会相信你的话!”

钱养吾苦着脸道:“实情确是如此,教我如何交还给诸位英雄?”

楚啸云大喊一声:“杀!”他拔刀先把身边的一位吐蕃兵砍倒,其他人亦纷纷动手。

忽然一个吐蕃兵道:“诸位英雄饶命,小人愿意招供,东西藏在河底!”话音刚落,但见钱养吾脱手洒出一片金钱镖,人如豹子般,飞上一匹骏马,向南急驰。

郭全焕跨上一匹马,黄长河却道:“由得他去,别追。”这当儿,侯知机已跑到河边探视。那吐蕃兵指着某处,侯知机俯身下去,双手在沙上乱挖,果然让他找到了几件,毛元章亦忙在他附近挖掘,算算一共是十八件。

毛元章道:“还有一半,一定是在范长镇处!”

侯知机望着地上的铜鼎碎片,忘记了饥渴,喃喃地道:“侯某一共挖了十件,最低限度,应该有五件是属俺的!否则太不公平了!”

楚啸云骂道:“做你娘的梦!今早若非常恨春,你早已死在箭雨下,适才若非咱们保护你,你敢说能活下来么?不是咱们杀得他们屎滚尿流,他们会乖乖招出来?按说你捡回一条命,理应将自己那一份送与常恨春!”

侯知机结结巴巴地道:“这个岂有道理……适才乃侯某随口开玩笑而已,楚兄当真,常兄也不会认真。”

常恨春淡淡地道:“各取所得,自无纠纷,同心协力,方能返国,诸位还是商量正事要紧!”

段秋山道:“这些吐蕃兵如何处理?”

楚啸云道:“一人一刀,岂不干净利落!”但黄长河只留下马匹粮食,将人放走,然后先让畜生喝河水,见无异状,才让人喝,最后又用缴来的皮囊,盛满了水,吃了干粮,立即上路,所谓人是铁饭是钢,吃饱了后,人马均是精神饱满,一路畅行无阻。只是不知范长镇去了何处。

侯知机喃喃地道:“喂,也许范长镇不走这条路,咱们得改变路线。”

楚啸云冷笑道:“咱只想回国,这条路应该没错!”

侯知机问道:“难道你不要那些铜鼎碎片了?”

楚啸云喝道:“你别打俺的主意!”

常恨春道:“宝贝须有福之人,方能得之。一切随缘,不能勉强,勉强为之,说不定会把命丢在这里!”

群豪依旧东行,侯知机虽然不愿,却也不敢落单。

到了晚上,更加觉得荒凉,四周不见一个人影,令人不寒而栗。未几,到了一片高原,黄长河下令休息,免得人马太疲,晚上轮流巡值。

翌日,群豪继续前进。忽然黄长河和常恨春同时轻咦一声。段秋山问道:“大哥,什么事?”

常恨春道:“远处似乎有打斗声!”话刚说毕,群豪不约而同,挥鞭催马向左前方驰去。过了山坳,便见两帮人正在恶斗,定睛一望,正是范长镇、钱养吾和其手下们!

钱养吾的人大多丢在河畔,人数不如范长镇,经验亦有所不如,因此倒地的,大多是钱养吾的人。形势甚是险恶,侯知机哈哈笑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范长镇等人见状,不由自主地停下手来,他干笑一声;“恭喜诸位脱险,更因能与诸位并辔回国而高兴!”

侯知机怒道:“范长镇你少来这一套!速将铜鼎碎片交出来,否则别指望活着下山。”

范长镇道:“奇怪,你那些破铜烂铁,分明是给钱养吾取去,怎地伸手向范某要?”

钱养吾道:“姓范的,你不讲江湖道义,不讲信用。还想陷害我?呸!这一切都是你出谋献策!他们是为了那些破铜片,我却是找你算账!”

段秋山道:“奇怪,你与他还有什么账?”

钱养吾道:“咱们事先商量妥当,他先到河畔那里布置一切,而我在半路拦阻,好让他有充足的工夫布置,然后引你们到那里,一鼓而歼之,如此便无人知道,宝物落在咱们手上,可是他却背信弃盟,独自溜了,险些送掉钱某一条老命!”

范长镇道:“你如今说这种话,与死无对证有何分别?俺去小解,你向俺提议的!不错,范某怕死,是以假意答应你,但要我陷害一路同甘共苦的中土英雄,范某决计做不出来!幸好,黄捕头是明理人,才不会相信你的话!”

谁知黄长河淡淡地道:“你说错了,黄某相信钱养吾多过你!”

范长镇忙道:“黄捕头,凭你之聪明机智,应能作出英明的判断,范某若如他所说,又岂会独自溜掉?应该与他配合,将诸位杀了,方是上策,由此可见他在打诳!”

楚啸云冷笑道:“要杀咱们可也不容易!”

黄长河沉声道:“范长镇,黄某再问你一句,你到底交不交出铜鼎碎片?”

范长镇道:“事实不在某身上,教俺交什么?”

黄长河道:“既然阁下不见黄河心不死,唯有以武力解决!”他倏地抽出宝刀,向范长镇扑去。人未至,刀刃已斩向范长镇的头顶。

这一刀去势较快,但范长镇亦非油灯,及时抽刀而起,向上一撩。不料黄长河这一刀竟是虚招!只见他脚尖微旋,上身向侧一扭,右臂动作突然改变,铜刀横劈,将旁边的一位流寇,拦腰劈为两半!

范长镇大喝一声:“别人怕你,范某可没把你放在眼内!”

黄长河宝刀杀人之后,回削范长镇的腰侧,与此同时,范长镇手上刀亦展开攻势,两刀相触,溅起一蓬火星子来,两人同觉手腕一麻,齐向后退了一步!但一退即进,刀来刀往,斗得甚是凶险灿烂。

此刻,常恨春等人亦与流寇们展开厮杀,葛缠知道这干人之中,数常恨春武功最高,是故找上了他,他武功虽不如范长镇,但胜在沉稳机警,一时之间,常恨春竟亦占不到什么便宜。

群豪这边,最凶悍的数楚啸云,一下场便先砍倒一人,不过流寇人多,倒了二个,立即有人填补空位,这些流寇剽悍之至,毫不畏死,是以反将群豪围在垓心,钱养吾及其手下则乐得坐山观虎斗,站在一旁瞧热闹。

周晋道:“大家沉住气,先伺机杀他们几个,形势自会改变!”

“对极对极!”侯知机边打边道,突然射出几枚铜钱,旁边一个流寇吃了一惊,不由自主闪一闪身,楚啸云反应快,刀更快,“刷”地一声,刀锋过处,将其一条大腿卸了下来,高原上立即响起一道锥心的惨叫声。

说时迟,那时快!郭全焕长鞭过处,也卷飞一名流寇,这两着大寒敌胆,使流寇们采取稳打稳扎战术,双方呈胶着形势,胜负决定于黄长河和范长镇之战。若黄长河能尽快打败范长镇,其余的便不足畏惧!相反黄长河若败在范长镇手中,群豪这边亦危矣。

范长镇只比黄长河略逊半筹,要分出胜负,自无那般容易,不过常恨春与葛缠实力有分野,斗了三四十个回合,常恨春故意卖了一个破绽,引葛缠欺身上前,常恨春上身突然向后倒下,但他双脚居然可以离地,钩住葛缠的足踝,将他一齐拉倒!

这一着大出葛缠的意料,身子失重心时,钢刀趁势向地上的常恨春劈去。

好个常恨春,只见他不慌不忙,左腿突然屈膝提起,膝盖撞在葛缠的小腹上!这一记力量极大,使得葛缠一口气几乎喘不过来,提刀的右臂亦软软地垂了下来。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常恨春左手拨开钢刀,右拳与右腿,同时击出!“砰砰”两声,夹杂着一道闷哼,葛缠身子飞了起来。

又见常恨春如豹子般跳起,凌空连环两腿,再踢在葛缠身上,但闻葛缠惨叫一声,摔落地上爬不上来。这还是常恨春留了力,否则已可取其生命!

而这几个动作,写来虽慢,实际疾如星火,一闪即逝,就算有人要救援,亦来不及,看得旁边的钱养吾又惊又羡!

常恨春解决了葛缠,回身到人丛中找张立鼓。“姓张的,常某不想杀你,奈何情势所迫,不得不如此,你过来,咱们玩玩!”

张立鼓在人丛中混战,表现英勇,但要他与常恨春单打独斗,哪有此胆量?只当作没听见,不断退缩,常恨春杀了进去,直接找他。

范长镇突然高声叫道:“钱养吾,你还站着作甚?大祸临头,袖手旁观,你以为黄长河会放过你?”

钱养吾淡淡地道:“这是你们之间的事,与钱某何关?钱某已将铜鼎交还给他们了!”

范长镇冷笑道:“俺若被打倒,你还能独善其身?你那份铜鼎碎片,还在他们身上,难道你不想取回?”钱养吾不由怦然心动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您需要登录后才可以回帖 登录 | 点我注册

本版积分规则

QQ|Archiver|手机版|小黑屋|古龙武侠网 ( 鲁ICP备06032231号 )

GMT+8, 2025-7-1 04:28 , Processed in 0.041802 second(s), 15 queries .

Powered by Discuz! X3.5

© 2001-2025 Discuz! Team.

快速回复 返回顶部 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