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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库] 云剑飞《盘龙刀》盘龙刀故事之一【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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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5-2-20 20:30:39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来自《武侠世界》1141-1144期,1981.05.11 - 1981.06.01 (感谢@helloworld666提供原文档案)


云剑飞又名马腾、马行空

panlong dao cover.JPG

第一章:猴王赶路急 无端遭围杀

好一个艳阳天!
——蓝天澄净,骄阳耀烈,金风送爽。官道旁,林子边,树梢下,一名身躯伟岸,相貌稜角分明,神态豪放的汉子,正倚树而站,一双精光闪射的环眼,不时朝官道两头张望。
官道上点尘不扬——人马绝迹,只有耀烈的阳光笔直地洒射任官道上,一片金黄。
林中,不时传出几声悦耳的鸟鸣声,风吹枝叶的沙沙声。
鸟鸣声,枝叶的沙沙声,不但没有打破空寂,反而更加烘托出这正午时份的空寂沉闷气氛。
耀烈的阳光如一堵光墙般耸立在官道上,倚在墙边树梢下的大汉,一双浓眉也逐渐聚拢在眉心?望向官道两头的目光,不似先前那般安闲,露出了焦急之色。
一双手,十指不时拳展,显示出他内心的焦灼。
有几次,右手不由自主地搭在腰间长刀刀柄上。
倏的,汉子如触电般身躯悚了,随即扭头望向官道右方。
官道上隐隐传来一阵雷鸣也似的震响,渐渐,震响声越来越大,如滚雷般朝汉子这边传来,迅速得很!
跟着,官道右边远处上空,尘烟扬滚,如一条尘龙般夹着越来越震响的隆隆声快速地向着汉子这边扬滚过来。
终於,随着迅速扬滚而至的尘烟,官道右边十多丈处,一辆急骤奔驰的马车出现在那汉子的眼前。
那汉子一见那辆风驰电掣而至的马车,倚在树上的身躯一挺,挺立着,双目霎也不一霎地注视着那辆由四匹高头大马拖曳、瞬息来到身前的马车。
马车车厢密闭,尘烟逐捲着车厢,一片迷漫,若不细看,眞会看不见那个身材瘦小如猴,蜷坐在车辕上的驾车人。
一阵震耳的马蹄车轮声中,马车像一股旋风般一下子奔驰到那汉子面前的官道上。
马车如逐电追风一云眼就要驰越过站在林边树梢下的伟岸汉子!
就在这刹那,挺立着的伟岸汉子移动了。
但见他挺立的身形一幌一闪,林边的树梢下已不见了他,官道上却蓦的响起一阵奔马受惊所发出的嘶鸣声,滚动在马车後的尘雾,刹那间,像网一样将车马笼罩了。
——原来,马车已由急奔狂驰中,硬生生刹停了。,
唏聿聿的马嘶声中,同时响起一阵听来令人肉麻的车轮擦地声。
尘散车马现,急骤奔驰的马车,已经稳稳地停在官道上,只有车厢,因刚才的骤停影响,仍有微小的震荡,不过,四匹马十六只马蹄,已如铁钉钉地般挺立着,只有马头在不时扬昂着,喷着气。
由此可见,这四匹马是经过严格训练的。不然,现在不马仰车翻才怪。
坐在车辕上的瘦小驭者,要不是有一手精妙的驭车术,任谁也很难将一辆在急骤奔驰中的马车勒停!
现在,他正挺身站在车辕上,一双精光闪烁的眸子,正搜视着马车前面,他要将那个将车马惊停的浑人,敎训一番。
他看到了,他看到了那个将急驰中的马车惊停的人,正气定神闲地站在马车前面不到叁尺处!
而将急骤奔驰中的马车拦截惊停的人,正是那个刚才站在林边树梢下的伟岸汉子。
那瘦猴子一样的驭者,一眼看见挺立在马车前的伟岸汉子,正目光炯炯地注视着他,不由气结上衝——可不是吗,要不是他刚才於危机一霎间将马车勒停,眼前这汉子,不被铁蹄踏碎,也被车轮辗裂,不由怒喝一声:「吠,你疯了。还不闪开,难道你想死?」
那伟岸汉子却听如不闻,仍然动也不动地挺立在当地,双目仍注视着那瘦猴一样的驭者。
那驭者见那汉子竟然对他的话不理不睬,气得一双细小的猴眼眨瞪,尖叫一声,手中马鞭在空中甩了个响鞭。随着「啪」的一声爆响,鞭梢圏捲如蛇倏的存鞭圏中挺窜出,笔直地抽向那伟岸大汉身上。
伟岸汉子身躯挺立如故,直待那鞭梢临身的刹那,右手一扬,食指闪电般弹出,弹在鞭梢头上,「嗡」然声中,鞭梢反弹而起,回抽向那瘦猴驭者身上!
瘦猴驭者猴眼暴瞪,怪叫一声,手一沉一抖,将反弹回抽的马鞭抖了个笔也似直,接向前一送,标枪一样点刺向那伟岸汉子前胸。
就凭这一手,足见瘦猴驭者之身手不弱。
伟岸汉子目光精光一闪,冷笑一声,右手食中二指当胸」竖,迎着黠刺到的鞭梢,二指一张一閤,标枪一样挺直的鞭梢头,已然夹在他食中二指中!
鞭梢头离他胸前不到一寸。
瘦猴驭者不禁脸色一变,持鞭右手运劲猛力向前推送,蹩得一脸通红,却分毫不进。
不进则退,瘦猴驭者见马鞭推送不进,就想从伟岸汉子二指中将马韁抽回,可是,任他使出了吃奶的力气,仍然没有办法将马鞭从伟岸汉子二指中抽回。
马鞭被两人拉扯得笔直,一个气定神闲,一个满脸胀红,头上且冒出了豆也似大的汗珠。
这情景说来好笑,一个伟岸如天神,一个却瘦小如猴子,好像一个大人戏耍一个小孩般,令人看了觉得滑稽好笑。
两个人就这样僵持着,而自停车以来,一直就没有一点声响的车厢,依然一点动静也没有。
莫非车厢中眞的一个人也没有?要不然,停车这一会,就算不出来看看,也会发声查问。
伟岸汉子似乎甚有耐性,仍然挺立着,二指夹着马鞭梢头不放,不言不语,目光却从瘦猴驭者身上,移落在车厢上。
一挣再挣,挣不动分毫,瘦猴驭者却沉不住气了,尖声大叫:「主人,你再不出来,猴奴就支持不住了!」
叫声刚停,密封车厢中传圧沉浊的语声:「猴奴,你鬼叫什麽?来者何人?」
猴奴叫道:「主人,猴奴从来未见过这个人,不知他是谁!」
一直像哑吧一样没有开过声的伟岸汉子,这时开声道:「老猴王,我还以爲你眞的在车厢裏蹩闷死了?」
随着那伟岸汉子的语声,厚重的车簾翻扬起,从车厢中钻出一个猴头猴脑,身材高大瘦削的六旬老者。
被伟岸汉子呼作老猴王的猴样老者,佝偻着身躯,如猴子般轻灵地从车上跳落在地。
站在地上,老猴王就像一只大猴般,眞是人如其名,一双精光闪闪的猴眼乱转着,打量着那伟岸汉子。
眼珠一停,猴眼一瞪,喝道:「你是谁?你怎会认识我老猴王?我老猴王却不认识你!」
伟岸汉子微微一笑,夹鞭二指一松,仍在蹩力抽回鞭子的猴奴,在骤然失去支持的力道之下,挺立在车辕上的身躯由於失去了重心,猛然一个後仰,而全力挣抽的马鞭,亦倏然倒回抽向他脸面!
幸得他身手轻灵如猴子,於身躯向後一仰,背心就要撞向车厢框边的刹那,双脚在车辕上一蹬。接一曲,整个人像猴子般向後凌空翻起,跃翻上车厢顶,人却立不住脚,「蓬」然声中,一屁股跌坐在车厢顶上,震得车厢幌了幌,「啪」的一声,回抽倒甩的.马鞭抽在车厢板上。
猴奴尖叫一声,崩一声从车厢上跃起,凌空一圃跟斗,刷的跌落在伟岸汉子身前,尖叫着就要衝上前跟那汉子动手!
「猴奴!退下!」老猴子及时一声沉喝,喝止了猴奴前衝的身形。
猴奴一双眼闪射出一抹怒意,望着伟岸汉子。一跳脚,倒纵跃落在马车前。
X X X
「老猴王,你虽不认识我,我却认识你。好好的不在猴王谷称王称霸,却蹩闷在车中,奔走在这尘烟飞扬的土道上,你不觉得难受吗?」伟岸汉子含笑望着老猴王。
老猴王眼珠转了转:「你旣知道老夫就是猴王谷的老猴王,还敢拦路挡车?至於老夫爲何好好的不在谷中享福,长途奔驰,这个你管不着!」
双目盯注着伟岸汉子。接问道:「你到底是谁?」
伟岸汉子微微一笑,一擧腰间长刀。
「老猴王,可认识这把刀?」
老猴王目光落在伟岸汉子擧起的腰间长刀上,目光触及伟岸汉子长刀刀鞘上所镌刻的几条栩栩如生的铜龙上,不由脱口讶声道:「盘龙刀!莫非你就是那个在黄海之滨,一刀屠七蛟,有『刀中之龙』美誉的燕仲行?」
伟岸汉子将腰间长刀放落,抱拳说道:「『刀中之龙』不敢当,在下正是燕仲行!」
老猴王眼珠骨碌碌在燕仲行浑身上下一溜转。心内暗讚一声:「果然不同凡俗,好一表人材!」嗞牙一笑,「怪不得你敢拦路挡车!」
燕仲行歉然一笑:「老前辈,请恕燕某莽撞!」
老猴王一瞪眼道:「燕仲行,别人惧你名头,老夫可不怕你,你若说不出一个名堂,老夫今日不会放过你!」
燕仲行苦笑摊手:「老前辈,燕某若不这样,怎能将你大驾阻停?」
老猴王闻言眼珠一转,想了一下,怪笑道:「好,算你勉强说得过去。唔,你不会无缘无故将老夫车马截停吧?」
燕仲行肃容道:「若不是有急事,燕某怎敢将老前辈车驾截停!」
「什麽急事?」老猴王抓抓耳根,一副猴急相:「快说!」
燕仲行打量一眼官道四周,才道:「老前辈马疾车驰,是否赶去孤松山莊?」
「你怎会知道的?」老猴子一把抓着燕仲行一条手臂,狐疑地望着燕仲行。
「燕某本来不知,是莊公超前辈吿知在下,并嘱在下千万要将老前辈在抵达孤松山莊之前,将老前辈截停。」燕仲行目中露出黯然之色。
「老莊搅的什麽鬼?」老猴王没有注意到燕仲行目中露出的黯然之色,气急声粗地嚷叫:「一忽儿快马差人送信来,要老夫火速赶去孤松山莊,一忽儿又请你在半途将老夫截停!」突的似有所觉,「莫非孤松山莊出了事?」
燕仲行黯然接口道:「孤松山莊已成废墟,莊前辈……」
下面的话还未说完,老猴王已惊急地道:「什麽?孤松山莊已被毁?那……那老莊怎样?」
「不错,孤松山莊确已被人毁了。莊节辈亦受了重伤,燕某於距山莊不足十里的一处水沟中发现了他,当时莊前辈已垂危,他只来得及说出,要燕某将老前辈截停,就嚥了气。」燕仲行哀沉地说。
「老莊他死了?」老猴王乍闻恶耗,惊急悲愤地问:「老莊有否吿诉你,是什麽人将山莊毁了,将他击伤至死?」
「没有。」燕仲行摇摇头。「燕某正想问他,他已经嚥了气。」
接又问:「老前辈,难道莊前辈差人带给你的那封信,信上没有写明因何要老前辈火急赶到孤松山莊吗?」
老猴王顿脚道:「唉,信上要有写着,老夫何必问你!」
燕仲行目光落在老猴王抓着他手臂的手,苦笑道:「老前辈,你不是想将燕某的手臂抓碎吧?」
原来老猴王於惊急悲愤之下,手上加了劲,抓揑得燕仲行手臂疼痛难忍。
老猴王闻言,才惊觉自己一时悲急之下,失了控制,忙松开揑抓着的手。歉然道:「老弟,请恕老夫刚才失态!」
燕仲行一笑道:「老前辈,现在打算怎样?」
老猴王瞪目握拳道:「当然是爲老莊报仇,查出眞兇!」一顿续道:「老莊与我相交数十年,如今莊毁人亡,老夫义不容辞!」
燕仲行本也是条血性汉子,闻言亦愤然道:「莊前辈一生行侠仗义,燕某心仪已久,想不到落得如此下塲,燕某旣然遇上了,老前辈如不嫌弃,燕某愿追随老前辈,一同爲莊前辈侦兇报仇!」
老猴王讚赏地一掌轻拍燕仲行肩头。「老弟胸怀侠义,老夫敬佩!老弟,老夫虽然近年很少出谷,可也听闻很多有关你的传说,老夫本来半信半疑,如今却坚信不疑!」
燕仲行谦道:「老前辈过奖了。燕某,只不过本着道义良心去做。」
老猴王慨叹道:「若武林中人都像老弟,本着道义良心行事,武林幸甚!天下苍生幸甚!可惜,像老弟你这样的人太少了。」
「老前辈就是一个。」燕仲行道:「燕某虽然出道不过两叁年,但,却久慕老前辈风範!」
「老弟,请不要老前辈前,老前辈後地叫,若你还看得起老夫,就叫老夫一声老哥哥,或乾腕像初见时,叫声老猴王,怎样?」老猴王很欣赏眼前这个身材伟岸的年靑人。
燕仲行惶然道:「燕某刚才狂妄,请老……」
老猴王瞪眼摆手道:「老弟——」
燕仲行忙收口道:「老哥哥,燕某恭敬不如从命。」
老猴王呵呵笑道:「这才是!老弟,此处不是说话之地,来,上车吧,咱们到一处有酒喝的地方再详细谈谈。」
X X X
「老猴王!到阎王老五哪裏再谈说吧!」突的林中传出悍厉的呼叫声。
燕仲行与老猴王正想朝马车走去,闻声倶皆迅快地一转身,面向紧挨着官道旁的林子。
一直再没有出声,站在马车旁的猴奴,闻声亦扭头望向林子那边。
林中刷拉拉一阵响动,跟着跃出八条大汉,身形在空中翻腾闪跃,前四後四,将马车与人围截起来。
老猴王与燕仲行均沉着不动,目光注视着泻落在面前不足一丈的四个灰衣幪面人。
站在马车旁边的猴奴,一见四个灰衣幪面人拦截在马车後面,口裏尖叫一声,身形一纵,如猴子一般轻灵地跃纵向马车後。
「猴奴,不可妄动!」老猴王头也不回,沉喝一声。
跃身在空中的猴奴,一闻老猴王喝声,身形在空中一连叁个後翻,嗖的落回地上,站在马车旁。
「他们一定是见不得人的傢伙,老弟,看来咱们的酒是喝不成了。」老猴王对面前四个灰衣幪面人,视如不见。
「老哥哥,这些见不得人的傢伙,很可能是杀害莊前辈的人!」燕仲行紧盯着四个灰衣幪面人。
「你是谁?」灰衣幪面人中,一个目光阴鸷的灰衣人盯注着燕仲行。
「燕仲行!」,
目光阴鸷的灰衣人似是八个人中的头目,闻言眼珠一转:「无名小卒!」
「盘龙刀!」站在目光阴鸷的灰衣人身旁的另一个灰衣人,突然惊声呼叫。目光落在燕仲行腰间长刀上。
目光阴鸷的灰衣人与另两人闻声不由往老猴王与燕仲行身上打量,当目光触及燕仲行腰间长刀时,如铁遇磁般,紧紧盯注着。
「盘龙刀,果然是盘龙刀!」目光阴鸷的灰衣人兴奋地低叫,「一龙上人是你的什麽人?」
「正是家师!」燕仲行恭肃地。
目光阴鸷的灰衣人似是想起了什麽,招手一指燕仲行:「原来你就是那个存黄海之滨,一刀屠七蛟,有『刀中龙』之称的燕仲行!」
老猴王冷冷道:「幪面乌龟,现在才想起,眞蠢!」
由於四人都是幪着面,故此看不到四人的面部表情,只见到四人目中刹那兇光毕露,目光阴鸷的灰衣幪面人切齿狞声道:「老猴,今天,你死定了!」
老猴王嘻嘻一笑,道:「幪面乌龟,发什麽狠,有种的就拿下脸上的洗脚布,以面目见人!」
老猴王眞绝,不但称他们爲幪面乌龟,更将四人面上幪面灰巾称作洗脚布!
四个灰衣幪面人想是愤怒到了极黯,身躯微颤着,好一会都没有出声。
「怎麽?变了哑巴!啊哈,眞有趣!」老猴王脸上满是捉狭的笑意,「旣已变了哑巴,也没什麽好说的,老弟,咱们走吧!」
说着,伸手一拉燕仲行,朝马车方向走去。
「杀!」目光阴鸷的灰衣人骤然暴喝出声。
四名灰衣幪面人不分先後地一齐撲向老猴王与燕仲行。
同时,四名拦截在马车後的四名灰衣人,同时闷声不响,身形往上腾跃起,纵越马车,撲撃站在马车旁的猴奴。
X X X
「蓬」然大响声中,老猴王硬接目光阴鸷灰衣人凌空撲击发出的一掌,接一个翻跃,不但闪避了一个灰衣幪面人从旁袭到的一鍊,同时凌空一掌,撃向身形正自堕泻落地的目光阴鸷灰衣人的头顶。
这一式连闪带打,足见老猴王之身手目光阴鸷的灰衣人被老猴王一掌震落,脚才沾地,猛觉头顶一股劲风如山般压击至,心头一懔,硬接已来不及,总算他身手不弱,就在老猴王一掌将要击实在他头顶的刹那,身形向前一伏一侧,「刷拉」!「蓬!」一股强猛的气劲自他背後擦过,击在地上,溅起一蓬尘土。
目光阴鸷灰衣人虽然躱过致命一击,背後却被掌劲擦伤,火辣辣般痛,一咬牙,拧身向上,手一抖,一蓬乌光从他手中暴射散开,罩向身形仍在空中的老猴王。
老猴王人在空中,眼见一蓬乌光罩射而至,心头一懔,猛吸一口淸气,身形在空中猛然一个翻转,「刷刷刷」微响声中,大蓬乌光自他身前闪射而过。
老猴王身形在空向後翻滚不停,一下子已翻滚到正在手忙脚乱,在马车上窜高跃低,钻车底,跃车顶,拚命闪躱四个灰衣幪面人围攻的猴奴头顶上空,缩腿贴腹拳身,如陨星堕飞般向下坠落。
猴奴这时正被四个灰衣幪面人围困住,钻车底,眼前一道刀光如墙般堵截在身前,想跃上车顶,头顶上空掌影如山罩落,令到他上天无路,下地不能,在四人围攻中,窜跃闪溜。
四名灰衣幪面人,正自倾全力,眼看就要将猴奴击杀,冷不防老猴王如陨星般自空中往四人当中坠落,其势快疾,四人惊觉之间,刚想扬刀砍向坠下的老猴王身躯,那知老猴王蜷曲拳抱的身形,突然双手双脚像长了眼睛般,分向四个灰衣幪面人胸腹疾击力撑而出。
「蓬蓬蓬蓬」四下大响声中,四名灰衣幪面人身形一齐倒飞而出,「叭嚏,叭哒」的摔跌在丈外地上。
四名灰衣幪面人虽然已於发觉伤不了老猴王的刹那,急忙闪退,但,仍被老猴王这怪异的一招,各被击中胸腹。
老猴王於一招克敌之後,立时收手併足,嗖的如竹竿一样挺立地上。
猴奴於危机一髮之间,得老猴王及时解救,眼见四名灰衣人被击得四散摔跌开,仆在地上,挣扎着起不了身,乐得拍手跳脚,欢声尖叫。
X X X
燕仲行一闪身,幌退五尺有馀,避过两名灰衣人左右侧击的一掌,正想拧身欺进,突的两道闪光自两名灰衣人身侧闪划起,电光一样击向他左右双肩,燕仲行欲进的身形不退反进,直往两名灰衣人交击的刀光中欺进,眼看着两道刀光自左右闪劈在他肩上,蓦的,燕仲行淸叱一声,一道金黄耀烈的闪光自他右边身侧闪起,划向左边,跟着「呛呛」两声激越震鸣声响起,有两道闪光几乎是同时飞射向空中。
金光倏歛,燕仲行一手按在腰间刀柄上,卓立当地,但,两名灰衣人可就狼狈了,各自向後颠退几步,脸色煞白,手中刀只剩了半截,他们根本连燕仲行如何出刀也瞧不淸楚,就被燕仲行一刀将两人的长刀砍断,并被震退。
「噗噗」两响,两截断刀自空中坠跌落地。
两名灰衣人如见鬼魅般惊惶失措地瞧着卓立当地的燕仲行,持着半截断刀,硬是不敢再度撲击,他们已被燕仲行刚才那一刀吓破了胆。
就是现在,燕仲行虽然按刀卓立不动,但两人同时感受到一股强大的压力,就像燕仲行腰间的盘龙刀,随时可以脱鞘而出,砍下两人的脑袋。
情形很简单,不用再动手,两名灰衣人在气势上先输了,再动手,无异拿性命来开玩笑。
两名灰衣人被燕仲行威凌的气势吓窒了,心虚地不由再退一步。
那名被老猴王掌力伤了背部的目光阴鸷灰衣人,却不知死活,见燕仲行卓立,以爲有机可乘,悄没声地自燕仲行侧背後偸袭,一掌击向燕仲行腰背。
那名用铠铁鍊的灰衣人,亦自燕仲行背後偸袭,铁鍊运劲一挥,抽缠燕仲行颈脖!
那两名手持断刀的灰衣人,瞥见同伴动手,爲了引开燕仲行的注意力,好让同伴得手,硬着头皮,呐喊一声,扬着断刀,作势往前衝。
燕仲行对於面前两名作势欲向他撲攻的灰衣人,毫不理会,冷冷望着两人,仍然卓立不动。
对於自侧背後偸袭的两名灰衣人,亦恍如不觉。
两名自侧背後偸袭的灰衣人,不由暗喜。
握着半截断刀的灰衣人,见燕仲行不爲所动,心内大急,爲了让同伴能一击得手,只好咬牙衝上。
目光阴鸷的灰衣人自侧後一掌拍向燕行仲腰背,他用的是阴劲,所以掌出如飘絮,不带一丝声响,眼见一掌就要拍实,燕仲行仍然一无所觉,不由心头狂喜。
使镔铁鍊的灰衣人,知道铠铁鍊揄动,少不免会带弄起声响,故此他尽量将速度加快,快到锁铁鍊抽缠在燕仲行颈脖上,燕仲行仍然没有反应。
若然两人偸袭得手,那麽燕仲行不死才怪。
就在掌沾衣,鍊缠颈的刹那,一直卓立不动的燕仲行动了,一动如脱兔,身形陡然向前一倾,腰间金光迅如电光乍现地闪划起,两声惨呼同时响起,刀光一歛,燕仲行仍然像丝毫没有动过一样,按刀卓立不动。
前面两名手持断刀的灰衣人知道厉害,骤见燕仲行身形向前一倾,腰间刀光闪现,忙不迭将前衝的身形煞住,跟着闪退——退比进快了几乎一倍。
他们总算幸运,因爲燕仲行对付的不是他两人,不然就算两人退得再快,也快不过燕仲行的盘龙刀!
自侧後掩袭的两名灰衣人可惨了,目光阴鸷的灰衣人简直不知是怎样发生的,只觉拍向燕仲行腰背的手腕一凉,一道耀烈的金光自他腕间划过,他被那道耀烈的金光照射得双目发花,人也不由退了一步。待到他退了一步之後,才感觉到手腕处一阵剧痛攻心,一道血箭如喷泉般自他手腕处喷洩出。
原来他一只手掌已被齐腕斩断,断了也不自知,直到剧痛,血喷,才惊觉手腕已断。
目光阴鸷灰衣人双目大瞪,不相信地瞪视着仍在喷血的断腕,一张脸雪也似白,头上冒着豆大的汗珠,浑身抖颤不已。
断腕还算幸运,使镜铁鍊的灰衣人比他还要惨,抽缠向燕仲行颈脖的钻铁鍊,不但抽缠不住燕仲行的颈脖,腹上还被燕仲行割了一刀,腹破肠流,双手掩着腹破处—不让肠脏流出,大股大股的鲜血,自他双手指缝间溢流出,一脸痛苦不堪的表情,弯腰痛哼出声。
他连燕仲行那一刀是怎样割破他小腹的也弄不淸楚,小腹上就多了一道刀痕,腹破肠出。
这时,燕仲行若要杀他两人,可说易如反掌,但,他不想杀人,他知道,杀了他们也解决不了问题,他只想问出一个淸楚明白——八名灰衣人因何要杀他和老猴王。
X X X
老猴王亦是这个主意,所以他在击伤四名灰衣人之後,没有下手杀了他们,他明知四人逃不了,他也不急忙,慢条斯理地行到一名躺在地的灰衣人身前,用脚踢了踢那个灰衣人,「不要装死了,快说!因何要杀老夫?」
躺仆在地的灰衣人一点反应也没有,老猴王眉头一皱,再用脚踢了踢那灰衣人,仍是一点反应也没有,不由嘀咕道:「难道脓包得经不起老夫一掌一脚,死了?」说着用脚尖一挑那名灰衣人,将那名灰衣人挑转仰脸朝上,老猴王目光落在灰衣人脸上,不由脱口惊呼:「好傢伙,竟然嚼毒自尽!猴奴,快瞧瞧那叁个人,是不是都死了!」
猴奴在马车旁应了一声。
老猴王注视着灰衣人蓝黑的脸面,咀角淌流出的紫黑血渍,不由暗骂自己粗心,怎不早一点想到这等人会爲了守秘而不惜自杀,及早提防,现在只好寄望还有人没有死,问出一个淸楚明白
「猴王,其馀叁个也死了。」猴奴站在老猴王背後,丧气地说。
老猴王一个急转身,朝燕仲行扬声急呼道:「老弟,留活口,提防他们服毒自尽!」
话未说完,躬背曲腿,「嗖」的向前弹跃。
X X X
四名灰衣人都被燕仲行那威猛迅快的刀法吓呆了,受伤的掩着伤口,全都呆骇地瞪着燕仲行。
及至老猴王的呼叫声传来,燕仲行心头一怔,正想采取行动,可惜慢了一步。
老猴王的呼叫声,无异提醒了四名灰衣人,促他们提早死亡。
燕仲行反应不可谓不快,身形一幌,鬼魅般闪跃至两名手握断刀的灰衣人面前,人未到,右手中指连弹,几缕指风分别袭向两名灰衣人的胸腹大穴。
两名灰衣人竟然不闪不避,一任燕仲行指风点中胸腹大穴,不过,两人亦随着袭到的指风,「呼呼」两声,向後仰跌在地。
燕仲行一见,心知不妙,看来,还是被两人先行了一步,嚼毒而死。
果然,倒地的两名灰衣人,咀角淌流出一丝紫黑的血。
「他妈的龟孙子,都死了!」身後传来老猴王气急的骂叫声。「老弟,那两个怎样?」
燕仲行不用转身去看,也知道断腕破腹的两名灰衣人都已死了,而面前躺在地上的两名灰衣人,不用揭开他们的幪面灰巾,亦可以断定两人死了。
不过,他还是蹲下身,伸手逐一将两名灰衣人的幪面灰布掀开,只见两名灰衣人面色蓝黑,眼耳口鼻亦有黑血流出,两人的面孔都很陌生,他一个也不认识。
他掀开两名灰衣人的幪面灰巾,目的就是想看看两人是否江湖上有名望,或他认识的人,好找到一点綫索。
摇摇头,站起身,燕仲行朝着老猴王扬声道:「老哥哥,两个都嚼毒死了,在下一个也不认识他们,老哥哥你呢?」
老猴王纵跃至燕仲行身前,摇头苦笑道:「这班龟孙子,武功虽然不十分济,赴死的决心倒大,他妈的一下子全死了,一句话也问不出,老夫也认不出他们是哪来路,眞蹩!糊裏糊塗的被人围杀,却连他们是什麽人,爲何要杀咱们,都不知道,说来眞是可笑。」
燕仲行皱眉道:「依在下猜想,这批人或许与杀害莊前辈有关,除此之外,在下想不出他们这次围杀老哥哥与在下的动机爲何。」
眼珠一转,老猴王深以爲然地说:「老弟猜想得不错,除了这个可能之外,老哥哥也想不出还有别的可能。」
「果然聪明,」林中传出狞恶语声,「可惜你们都要死了。」
随着语声,林中一阵弓弦崩响,一大蓬箭雨密如飞蝗,集中射向老猴王,燕仲行两人。
看来,林中人目的是置两人於死地。
幸亏两人於听闻语声时,早作戒备,老猴王双掌揄动,发出一大片强劲的掌风,将正面激射而至的激矢击落了一大片,而燕仲行身前金光暴展,身前如築起了一堵金色的光墙,「叮叮叮」连珠串响声中,箭矢纷纷在他舞起的光墙前折坠。
「小心!箭头有毒!」老猴王忽然脸色一变,急声提醒燕仲行,同时双袖猛地挥舞,震挡落更加密集射至的箭雨。「老弟,叁十六着,走爲上着!」边将密集射至的箭矢挡落,边向马车衝去。
燕仲行早已想到这点,连忙舞刀跟在老猴玉身後,衝向马车。
站在马车旁的猴奴,自林中箭雨射出,知道危机一髮,腾身跃上车辕,手中马鞭甩空一抖,「啪」声一个响鞭,四匹钉立在地的健马立时展动四蹄,往前衝去,恰巧迎上了衝来的老猴王,燕仲行两人。
一阵箭雨,恰於这时射向四匹拉车健马,老猴王亦刚巧衝至车辕旁,一声叱喝,双掌交互挥舞,震落一大片箭矢。
一声悲鸣响起,一匹健马被一枚流矢射中,扬蹄昂立而起,跟着向前一个撲伏,倒在地上,抽动了几下,寂然不动。
奔驰着的马车,受了那匹中箭倒地的马匹的影响,馀下叁匹马,齐向着路边斜冲奔去,车厢一侧,一轮已离地,吓得缩蜷在车辕上的猴奴,尖叫起来。
马奔车驰中眼看就要翻倒倾侧,幸得老猴王及时一掌疾出,抵在车厢壁上,硬生生将刹那倾侧的马车抵住。与此同时,燕仲行手急眼快,一刀将死马韁索削断,同时纵身一跃,跃落一匹辕马背上。
老猴王单掌格落一蓬箭雨,足下一弹,纵身跃上车辕。这时,马车由於摆脱了那匹死马的牵制,不再烦侧,加上猴奴马鞭连挥,手控韁鞭叁匹健马,立时放开四蹄,拉动车厢,向前飞驰而去。
一蓬箭矢又射到,「笃笃」连声裂响,均射在车厢板壁上,威胁不到人马。
猴奴叱喝连连中,马车一霎眼绝尘而去。
官道上,只有瀰漫的尘土,以及地上八具死屍,数不淸的箭矢。
X X X
「孤松山莊」被毁,莊主莊公超被杀的消息,不到十天,经已传遍了武林。
武林中人议论纷纷,议论尽管议论,但谁也议论不出一个结果——因爲,谁也不知是何方神圣将「孤松山莊」烧毁,将莊主莊公超杀死。
论起「孤松山莊」在武林中可说大大有名,武林中人提起「孤松山莊」,自然就会想到山莊的主人,「孤松居士」莊公超。
「孤松山莊」之所以出名,主要是山莊的主人「孤松居士」在武林中的声誉所致。
提起,「孤松居士」莊公超,武林中人很自然的就想到莊公超仗以成名的剑法——「孤松独舞」剑法。
据说,当年莊公超出道,就是仗着这套「孤松独舞」剑法,败少林,挫武当,折峨嵋,戏华山,令到天下武林刮目相看,由是声名大噪。
此後,蒋公超仗剑行侠江湖,诛巨恶,除奸邪,大小百十战,未尝一败!
晚年,封剑归隐於「孤松山莊」,自号「孤松居土」,想不到,以「孤松居土」那打遍天下无敌手,被武林同道誉爲「剑王」的高绝身手,却被人毁莊夺命!
莊公超虽然归隐十年,但,声誉仍然很隆,他的死,自然震动了武林。
特别是那些和他们相交至深的几位武林豪雄,更是震惊不巴。
X X X
胡一夫外号「太原第一人」,是「太原第一堡」的主人。
「太原第一堡」雄霸太原一方,财雄势大,太原一带,没有那一人,那一家堪与相匹敌的,故此,被称爲太原第一堡,而胡一夫是「太原第一堡」的主人,自然而然的,就被人称作「太原第一人」。
胡一夫是「孤松居士」莊公超少数几个知交中的一个。
今天,胡一夫亦得悉了莊公超的死讯,本来轻松愉快的心情,一下子变得沉重哀伤。
一个人闷闷地喝着闷酒,胡一夫脑中想的尽是有关莊公超何以会被杀的问题。
他深知莊公超的脾性爲人,少年时,初出道,年少气盛,不将天下人放在眼内,故才有败少林,挫武当,折峨嵋,戏华山之举,及後,自知孟浪轻狂,自动向少林、武当、峨嵋、华山四派谢罪,并得四派掌门原谅。由於悔悟以前之不当,还仗剑行道江湖,五十不到,名利之心消淡,退隐「孤松山莊」,想不到,十年之後,却被人杀死!
胡一夫与莊公超相交叁十年,对於莊公超以前行道江湖结下的仇家,知得一淸二楚,他逐一细想,发现没有一个仇家有能力杀死莊公超的。
既然不是仇家,是谁要杀莊公超,这一点,任胡一夫想爆了脑袋,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十多杯闷酒下肚,胡一夫已有些微酒意,他也不想再喝下去,站起身,信步走出敞厅,来到园中。
他想让头脑淸醒一下,并且暗自下了决定,不惜一切查出杀害莊公超的兇手。
临池俯望,莲叶亭亭,游鱼穿梭於如盖之莲荫下,胡一夫不由望得出了神。
嗖的一声急响入耳,胡一夫虽是出神地注视着池中游鱼,反应仍然十分敏捷,一头一偏,一道尖风自他耳旁擦过,「笃」的一声,一把鋭亮的短匕纹风不动地打在身旁一根亭柱上。
胡一夫不愧是江湖老手,先不去看钉在柱上的短匕,足下一弹,双臂一振,人已朝着短匕射来之处跃去。
几个纵跃,身形一拔,立身在墙头上,凝目四望,墙外人影寂寂,风吹草树动,哪有人在。
胡一夫反应不可谓不快,仍然见不到发射短匕的人。
跃落墙内,胡一夫目光在园内花木山石处略一打量,才纵步奔向临池凉亭。
从柱上拔下短匕,短匕上居然缠着一张纸条。
匆匆展开纸条,随着目光所视,脸色亦不由凝重起来。
只见纸条上有几个字:多管闲事者,杀!
但,就是这几个字,胡一夫却像在看一篇万言书般,目光注定在那几个字上,良久,才将目光移离字条。
将字条揣入杯中,胡一夫目光又落在池中优悠的游鱼上,脑中却闪电般掠过一连串疑问。
单就那字条上的几个字,可说令人摸不着头脑。「多管闲事者,杀!」什麽是闲事,这可难说得很,每个人都可随自己的喜恶来下定义——譬如你走路时,好心地将一块挡任路中的石头搬开,无理取闹的人可以说你这是好管闲事,又或你於无意中将一只别人存心丢弃的猫狗带回家中抚养,那个将猫狗丢弃的人,出於一种卑劣的心意,亦可说你多管闲事,总之,这是一个天下间最可以随便杀人的理由。
不过,胡一夫却没有这种想法,他的第一个念头,就想到这「好管闲事」四个字,大槪是警吿他不要插手理会莊公超的被杀的「闲事」,因爲武林中人尽皆知他与莊公超相交莫逆,而他今天才听说莊公超被杀,立刻就接到了这张含有恐吓意味的字条,是以,他略一细想,就断定了飞刀留字的人,目的是警告他不得查究莊公超彼杀的事!
但,此人是谁呢?
这,他就想不出了。
他也没有再想下去,他知道最好的办法就是立刻行动,只有行动才是解决问题的有效办法。
挺起身,胡一夫快步走出後园。
X X X
泮湖楼是太原城内最有名气的一座酒楼。
有名气的酒楼,就如一个有名气的人,多人认识,故此,泮湖楼自开张以来,一直顾客盈门,座无虚席。
今天,晌午还未到,泮湖楼上下两层,经已被人客坐了个七七八八,小二的在人客间穿梭来往,忙个不亦乐乎。
差一刻就到晌午时份,一名身材伟岸,长相威武的汉子,走进了泮湖楼。
随便拣了个没人坐的座头,那汉子坐下,小二的早已殷勤地上前招呼。
那汉子随便要了几样酒菜,待酒菜送上,自顾自低头吃喝起来。
可能是太过饑渴的缘故,那汉子自酒菜送上,就没有抬起过头,低着头,一味吃喝,对於身外的动静,毫不理会。
自那汉子进入酒楼的一刻起,最少就有六道目光分从叁个不同的方向射向那汉子。
跟着,有人起身结账离去。大约是那汉子喝了一壶酒的时间,不知怎的,正在吃喝得高兴的食客,陆陆续绩不管吃饱吃不饱,都结账离去。不大「会,诺大的一座酒楼,地堂中就只剩了那汉子一人。
连小二的也不见一个。
掌柜的却仍然端坐在账柜後。
那汉子似乎毫无所觉,其实应该有知觉,试问,原本热闹的塲面,突然变得冷淸肃静,凡是感觉正常的人,焉有感觉不出的道理。
那汉子却像个感觉迟钝的人,吃喝完毕後,才抬起头,张口欲呼叫小二过来结账。
「小——」字才出口,「二」字却倏的打住了,这时,他才发觉到店堂中经已空无一人,就只剩他一个人。
他被眼前的情景弄得讶异惊愕,刚才还明明是食客满坐,怎麽眼前却空无一人,眨了眨眼,他以爲自己眼花,再张目从店堂中扫视打量,目光终於瞥视到坐在柜後的掌柜。
「掌柜——!」那汉子一眼看见掌柜,高兴得呼叫出声,神情讶异地问,「小二的都到哪裏去了?怎麽就剩我一人?」
掌柜的目光随着他的呼叫,慢慢移注在他的脸上,却不答他所问,就像是一个哑巴。
「掌柜的,我可要走了,请叫小二来结帐!」那汉子见掌柜的一瞬不瞬注视着他,却不回答他,以爲掌柜的听不到他刚才的呼叫,於是,稍爲提高了声音,再向掌柜呼叫。
「你是谁?」那掌柜毫不理会他的呼叫冷声喝问。
那汉子不解地道:「我来吃喝,又不是没有银钱给你,管我是谁!」
掌柜的仍端坐着,动也没有动一下,冷冷笑道:「今天,就算你有金山一银山堆在敝店中,不说出你是谁,休想离开!」
那汉子反应也出奇地冷静,仍坐在座头上。「掌柜的,这可是有王法的地方,我无赊无欠,爲什麽走不得!」
「那你就走给我看!」掌柜的凌声喝叫。
淡淡一笑,那汉子站起身。「旣然你不收我银子,我就走给你看!」话落,向前迈出一步。
一步才迈出,空荡的店堂中,彷彿从地下冒升起,空气中幻现般,前後左右,湧现出二叁十名靑衣大汉。个个弓上弦,刀出鞘,如临大敌般,气氛一下子肃杀凝重。
那汉子眼见那样多大汉湧现出,却毫不惊慌,目光迅速扫视了那些剑拔弩张的大汉一眼,鎭定地向那掌柜道:「这是什麽意思,我只是来吃喝,又不是没钱结帐,就算白吃喝了一顿,也不用出到这阵仗吧?你们到底想怎样?」
掌柜的冷哼一声,凝声道:「只要你说出姓名,就放你走!」
那汉子苦笑道:「你我素未谋面,更没仇怨,因何一定要我将姓名说出?」
「这个你不用管,总之,你若不说出,就只有死!」掌柜的将手擧起,「我只数叁下!」
那汉子急声道:「光天白日之下杀人,你们难道不怕官府?」
掌柜的对他全不作答,口裏沉喝:「一——!」
那汉子未待掌柜数到「二」字,急忙摇手道:「慢着,我说就是。」
掌柜的擧起的手没有放下,却没有接数下去,双目注定在那汉子脸上,似在等那汉子说出!
「是否说出了我是谁,你们就不杀我?」那汉子问。
「只要你不是咱们要找的人,自然放你走!」掌柜毫不放松地注视着那汉子。
「好!我说!」那汉子吐了口气,「我就是我!」
这是什麽话,他就是他,那是谁也知道的,只要不是瞎了眼,或疯子,任谁也知道那汉子就是他自己,这个回答,说了等於没有说,这明明是戏弄那掌柜。
掌柜的初时一怔,随之脸色一变,挥手猛喝:「杀——」
「慢着!」楼梯上有人适时威严地截喝。
围着那汉子的大汉闻令刚想动手,被那威严的断喝声所窒,不敢妄动。
掌柜的一闻断喝声,急忙抬头抱拳恭声道:「堡主——」
楼梯上语声威严的人截断道:「陈成你太孟浪了!」
掌柜的垂头连声应「是」!
那汉子在掌柜的「杀」字甫出口,早已一手按在腰间长刀柄上,作势欲动,及楼梯上断喝声起,疾遁声望去,不由倒抽了口凉气,楼梯上站着五个手持火弹的汉子,刚才若一动手,火弹扔下,只怕自己就算有通天遁地之能,亦很难倖免。五个手持火弹的汉子背後,站着一个身穿宝蓝簇锦缎袍,相貌淸癯,颔下五柳长髯的六旬老者,正自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他。
「朋友,刚才多有冒犯,万请原谅,请敎高姓大名?」老者双手一拱,客气地朝那汉子发问。
那汉子见老者如此客气,遂亦一抱拳,客气地答道:「在下燕仲行,前辈是否太原第一堡堡主,人称太原第一人的胡前辈?」
「燕仲行,」那老者正是太原第一堡堡主胡一夫,咀裏呢喃着,终於想起,恍然道:「哦,原来就是於黄海之滨,一刀屠七蛟,人称『刀中龙』的燕少侠!」
邦汉子正是和老猴王在官道上冒死衝出箭雨蝟射的燕仲行!
然则,他不是和老猴王在一起的吗?如今他在此,老猴王呢?
这个问题,一会自有解答。
燕仲行谦道:「胡老前辈过奖了,在下愧不敢当。」
那名掌柜於胡一夫说出燕仲行就是一刀屠七蛟的英侠,不由惊得目瞪口张,一时说不出话。
好一会,才愧然道:「燕少侠,老拙刚才多有冒犯,万请原宥!」
燕仲行一笑道:「燕某亦有不是,掌柜的,燕某谢过。」
这时,紧张的气氛已经松下来,那些大汉也刀入鞘,箭落弦,无复刚才剑拔弩张、一触即发的气氛。
胡一夫从楼上步下,喝退那些大汉,来到燕仲行面前,一眼看见燕仲行腰间长刀,略一注视,脱口讚道:「盘龙刀,果然是柄罕世宝刀!」
接又道:「燕少侠,刚才纯属误会,请不要掛在心上。」
燕仲行连忙道:「在下不敢。」
胡一夫拈鬚微笑道:「燕少侠,你我素未谋面,怎会认识老夫?」
燕仲行道:「在下本来不认识前辈,是猴王前辈吿诉在下,故此识得。」
胡一夫笑道:「原来是老猴王,那就不出奇了。」
接又讶问:「老猴王足有五年足不出猴王谷一步,燕少侠怎会遇到他?」
燕仲行道:「猴王前辈爲了莊前辈的邀约,故此离开猴王谷,驰赴孤松山莊,那知人在途中,莊前辈已被杀,在下恰巧於莊前蜚死前,巧遇上,受莊前辈死前之托,去阻截猴王前辈赶赴孤松山莊,在下终於在路途中将猴王前辈截停。在下这次前来,是受猴王前辈之托,特来拜会前辈的。」
胡一夫心急道:「猴王现在何处?」
燕仲行道:「他本来也想与在下一同拜访前辈,後来,却改变了主意,现在他大槪已到了孤松山莊,他说,或许可以在那裏发现一点莊前辈被杀的綫索。」
「总是这般性急,想不到在猴王谷中潜心静养五年,还是改不了!」胡一夫摇摇头,「燕少侠,猴王托你来此,一定有所要求吧?」
「猴王前辈要在下转吿,务必请前辈你,念在数十年知交份上,协力追查杀死莊前辈的兇手。」燕仲行直说。
胡一夫苦笑道;「想不到昨天才接到一封警吿老夫不要多管閒事的信,今天燕少侠你就来请求老夫协助追查。」
燕仲行讶道;「胡前辈,怎的一回事?可否吿知在下?」
胡一夫於是将昨天在後园中,接到飞刀留字的事,详细说了一遍。「燕少侠,刚才的误会,就是老夫手下弄错了,才引起的,老夫自一接到那字条後,立即分派人手,在太原城内外严密监视陌生的外来人,目的就是想查出飞刀留字的人,想不到手下一时紧张,误会了你。」
「前辈,如此说来,杀害些前辈的兇手,一定很熟悉你们的交往,才会先截杀猴王前辈於官道,复警吿你於後!」燕仲行提醒胡一夫。
胡一夫点头道:「燕少侠这一说,老夫也觉得好有可能!燕少侠,这裏虽是老夫开设的酒楼,究竟不是说话的地方,请到敝堡一谈如何?」
燕仲行闻言颔首,於是随胡一夫等人一同回堡去。


 楼主| 发表于 2025-2-20 23:32:16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章:伏击老猴王 诱杀刀中龙



老猴王站在一大片瓦砾残垣前,默然不语。
猴奴站在马车旁,眼睛朝四外乱转。
这一大片瓦砾残垣,在未被烧毁前,原是一座颇爲雅緻的莊院——孤松山莊,如今,随着莊公超的被杀,亦被烧毁!
老猴王黯然神伤不已。刚才他已在这些废墟中搜寻了一遍,结果,一无发现,就只有眼前这满目的苍凉。
时已入夜,老猴王站在废墟前,足有半个时辰。
猴奴几次想开口催促老猴王离去,话到口边,见老猴王那个样子,又吞回了肚中。
冷月孤星下,眼前景物更见悽凉,老猴王垂着的头,慢慢抬起,怆声道:「老莊,老猴誓必爲你找出兇手!」
语声未落,黯黑的夜色中,嗖嗖连响,幽灵般出现了十多条人影,将马车与人包围起来。
猴奴乍见人影闪现,惊得尖叫出声。
老猴王却视如不见,自语般道:「见不得人的东西,终於被老夫引出来了!」
原来老猴王逗留在废墟中不走,是有意将这批人引出。
「老猴王,你太爱多管閒事了,猴王谷中好好的猴王不做,却要巴巴的赶来追查死人的事,上次在官道上已放过你,想不到你却不知趣:今次,你死定了!」围着他的人影中,有人阴恻恻地发话。
老猴王循声向话声传来处望去,可惜今夜夜色太黑,老猴王运足了目力,也看不淸发话人的面目。
老猴王先不理会发话的人,关照猴奴道:「猴奴,你先上马车!」
猴奴尖应了一声,一跃上车。
没有人拦阻猴奴。看来,这批人要对付的是老猴王。
「莊公超是否你们所杀?」老猴王冷声问。
仍是先前发话的人影作答:「这还用说!」
「好傢伙!」老猴王尖吼一声,足下像装了弹簧般,也不见他怎样作势,就那样站着,人却嗖的一声,跃射向那个发话的人影。
那人影估不到老猴王来势这样骤快,闪避已然不及,只好疾出一掌,迎向老猴王凌空击来的一掌。
「隆」然震响声中,老猴王凌空的身形去势不停,射撲向那被震得向後连退四大步的人影,伸出的右手已改掌爲抓。抓向那人影的左肩膊骨!
那人影想不到老猴王竟然在双掌交击之後,身形毫不阻窒地向他撲抓落,脚才站稳,老猴王一只看来像鬼爪一样的右手,指尖已沾及他的肩衣。
那人被刚才一掌震得翻磅不已的血气还未平息,如何闪躱得了老猴王那已触及肩衣的五指,惊慌之中,不由发出了一声惊叫。
老猴王眼看右手五指就要抓实在那人肩头,蓦的两道寒光自右闪划起,一齐砍劈向他右手腕臂。
老猴王见来势兇猛,若然不缩避,虽然能抓碎那人肩头,但,自己一只右手,势非被两道寒光砍断,无奈中只好缩手。
手刚缩,两道寒光交互着在他面前闪划过,老猴王是何等样人,身手灵捷无比,疾缩的右手於寒光闪划过的刹那,倏的再次暴伸出,一把抓了个实。但听一阵骨碎声,同时响起那人痛极难忍发出的一声悽叫。
老猴王一把抓实那人肩头,闲着的左手亦同时向左一撃,但听「啪喀」一声脆响,一道寒光衝天而起,跟着响起另一个人的惨嚎声。
原来,老猴王左手一拳,击在那个自左边劈砍出一刀的人影右手臂上,老猴王内劲如此深厚,那人被一拳击中,立时臂骨碎裂,手中刀脱手甩射向夜空。
第一声惨叫响起,散站在四周的人影,立时加鬼魅般撲射向老猴王,到老猴王一拳将一人手臂打折,起码有六七道寒光分从几个方向,攻袭向老猴王週身上下。
老猴王眼见六七道寒光将要临身,右手五指一紧,运劲一提,硬生生将那个受制的人提起,顺手一揄,将那人当作兵器,迎击向那环身攻到的寒光。
寒光纵横闪划中,被老猴王抓揄起的人,发出几声惨厉的嚎叫,叫声突然戛止,想是被自己人砍劈死了。
老猴王不管抓着的人是否死了,仍然将他揄动着,以挡架着那十多条人影的狂攻。
那十多条人影可眞狠得下心,也不管此人是同伴,疯狂地衝杀向老猴王,闪划起的寒光不断砍劈在那人身上,溅射出大蓬血雨。
老猴王一面揄动那人的屍体,一面乘虚发出一掌,击向那些人影,有几个,被他冷不防的击得倒飞而出,仆跌在地,再没有起身。突的,夜空中响起一声锐烈的尖哨声,狂攻他的人影,於尖哨声乍响,立时向四外一退,同时伸手入怀。
老猴王眼利手快,更不怠慢,将手中屍体一揄,倏的手一松,那屍体打着旋,飞向正面的那条人影,老猴王同时双脚在地上一蹬,整个人恍如跳蚤般一下子弹跃而起,笔直地跃射向空中,一跃竟然五丈有奇!
就在他身形衝空跃腾起的同时,夜色中,七八道乌光分从那些人影中投掷出,落在他立身的地上,一连串猛烈的爆响声在空中暴响起,火光与硝烟炸闪湧漫,火是从四外溅射,如星火流萤,满空流闪。
老猴王人在空,也不禁被那连串爆响声震得耳鼓嗡鸣,心惊不已,他若不是见机早一步跃腾在半空中,此刻,怕不早已粉身碎骨!
夜色本已黯黑,被这一炸,硝烟瀰漫笼罩,更难视物,老猴王就於这时,身在空中,一个俯衝,衝撲向那个被旋飞而至的屍体逼得闪避不迭的人影,嗖的撲临那人上空。
人未到,手已伸出,只一抓,一把抓住了那个人的衣领,另一手往那人胸前疾点。那人才惊觉衣领被抓,刚想有所动作,胸前大穴已被点,霎时动弹不得。
老猴王身形落地,手一抄,将那人抄起,两步跃向马车。
马车上的猴奴,乍闻连串炸响,又瞧不见老猴王,只道老猴王被炸死了,惊得他心胆倶碎,呆在车上,一时不知怎好。
及见老猴王一跃上车,才惊喜得回过神来,欢叫着,在车上跳起来。
「快赶车!」老猴王疾喝。
七八条人影这时正向马车撲来。
猴奴尖应一声,「啪」声甩了个响鞭,韁绳一控,叁匹马拉着车厢狂奔而去。
不一会,就将那七八条人影抛入黯黑深沉的夜色中。
X X X
老喉王喘了口气。「好厉害的『灭形神火弹』,要是慢那麽一点点,嘿嘿,老夫休矣。」
猴奴边吆喝着,边道;「主人,猴奴刚才还以爲你被炸死了,惊得不知怎办才好。」
老猴王瞪眼骂道:「蠢儿,若老夫死了,你不就不用替老夫赶车了!」
猴奴道:「不赶车,你叫猴奴做什麽啊?」
老猴王笑骂道:「蠢东西!」
接着一摸放在车厢前,被点了穴的傢伙,触手之下,不由尖声道:「不好,一怎会死了!」
接着将那人劈胸抓拉起,就着夜色,依稀看到那人搭拉着一颗脑袋,脸色比夜色还要黑几分,伸手在他鼻前一探,气息全无,瞧那比夜色还要黑的脸色,眼耳口鼻淌流出的血渍,就知吞毒死了,不由懊悔得将那人屍体用力甩摔出车外。
「主人,咱们现在去哪裏?」猴奴问。「是不是回猴王谷?」
老猴王没好气地道:「什麽地方也不去,去太原第一堡!」
X X X
太原第一堡中,由於昨夜泮湖楼被人放火烧了,已加紧了戒备。
泮湖楼不但被烧毁,堡中第二天还发现了第二张飞刀留字的纸条!
字条上写着:「速杀燕仲行,否则,泮湖楼就是第一堡的榜样!」
胡一夫接到手下送来的这张纸条後,略一过目,不禁气怒得浑身战抖起来,对方两次飞刀留字,堡中百多名好手,包括自己,竟然连对方的一点影迹也见不到,说出去,岂不有损第一堡的威名?丢了自己的脸,对方这样做,明是不将第一堡放在眼内——等於不将他胡一夫放在眼内。
是可忍,孰不可忍,胡一夫气怒得一拳捶碎了一张楠木八仙桌。
燕仲行一早起身,就听见堡中人在谈说泮湖楼被烧毁的事,及至进入前厅,瞧见碎毁的八仙桌,脸色铁靑的胡一夫,知道来得不是时候,刚想转身退出,胡一夫已叫道:「燕少侠,请进来,老夫有点东西给你瞧瞧。」
燕仲行只好走进厅中。
见过礼,胡一夫手一伸:「燕少侠,你瞧瞧这张纸条。」
燕仲行伸手接过,打开匆匆一瞥,交还胡一夫。「前辈,在下此来,连累了贵堡,在下深感不安,在下就此吿辞!」
「慢着!」胡一夫伸手阻拦!
「前辈不是想将在下杀死吧?」燕仲行沉声问。
「燕少侠,老夫若要杀你,怎会给纸条你看!」胡一夫急忙解释道:「老夫只想吿诉你,你不用走,老夫不会怕,爲了死去的朋友,漫说是一座泮湖楼,就算赔上老夫的命,也要将兇手杳一出,爲老莊报仇雪恨!」
燕仲行连忙谢罪道:「在下孟浪,误会了前辈,请前辈莫怪!」
胡一夫淡淡一笑,道:「这也难怪你,是老夫不将话说明在先!」
「前辈,这人敢放火烧泮湖楼,看来,堡中要加紧戒备才好。」燕仲行提议。
「老夫早已吩咐他们加强警戒,日夜巡防,那贼子只要敢再来,保他出不了堡门!」
「前辈,来人两次飞刀留字,看来身手不弱,只怕他爲了令前辈你撒手不理莊前辈被杀的事,眞会潜入堡中捣乱!」燕仲行皱眉道:「前辈,在下想到太原城内外查缉一下。」
胡一夫颔首道:「你说得不无道理,城内外老夫已派了很多人手,留意形迹可疑的人,你若要去探查,也好。」
燕仲行辞别了胡一夫,出堡去了!
X X X
尘土蔽空中,一辅叁匹马拉着的马车,正狂奔急驰在一条荒僻的泥土道上。
蹲坐在车辕上的猴奴,马鞭甩得「劈啪」作响,驱赶着叁匹经已全力奔驰的健马。
至於老猴王,大槪又窝在那密封的车厢中。
奔驰中的叁匹健马,倏的前蹄扬踢,人立而起,硬生生收煞了奔衝的去势,发出一阵惊嘶声。
奔马骤然顿窒,车厢猛烈一阵震晃,蹲坐在车辕上的猴奴,由於事出骤然,整个人被顿窒震晃得抛离车辕,朝车外摔跌出去。
倏的车厢中闪电般伸出一条手臂,只一抓,就将猴奴抛摔出车外的身躯一把抓住,接一缩,将猴奴整个人抓入车厢内。
猴奴的身体刚进入车厢,弓弦声骤响,嗖嗖声中,叁匹健马在车厢外悲鸣跳动挣扎,令到车厢再次猛烈震晃,有两次差点向一旁倾侧翻倒。
终於弓弦声止,车厢也停止了震晃倾侧,车厢外一片寂然。
老猴王端坐在车厢内,没事人一样,双目微闭,对於外面的情况毫无所闻。
但,当猴奴忍不住想伸头出车厢帘外窥看时,老猴王这时一声低喝:「你想不要命!」
吓得猴奴赶紧一缩头,不敢再往外窥看。
车厢外久久没有动静,老猴王亦端坐车内,一动不动。
终於,车厢外传来语声:「老猴王,几时你变成了缩头乌龟,窝在车厢内不敢出来!」
老猴王对传入车厢内的嘲侮话语,充耳不闻。
猴奴却忍不住,刚想张口回骂,被老猴王一手掩住了咀巴,作声不得,直巴眨着双眼。
「老猴王,有道是擒贼先擒王,射人先射马,上两次都被你仗着马快,逃了,今次一,你的马全被射死了,看你还能逃得了?」车厢外有人哈哈大笑起来。
老猴王仍然是闷声不出,一任那人嘲侮。
沉寂了一会,又有语声传入车厢:「老猴子!你以爲龟缩在车厢内,就奈何不得,老子放火烧,看你窝不窝得住!」
一听见用火烧,猴奴可着了慌,挣扎着道:「主人,他们若眞的放火烧,咱们岂不成了焼猪?」
老猴王低声叱骂道:「蠢猴,他们若要放火烧,早就烧了,还等到现在,他们只不过想诱激咱们出去,好让他们像射死那叁匹马一样射杀咱们,你明了吧?」
猴奴给老猴王解说,总算明白了老猴王爲何刚才一任那人嘲侮,始终不出声的原因。
又等了一会,车厢外有人怒吼道:「杀千刀的老猴子,再不出来,眞的放火烧了!」
老猴王依然对车厢外的怒吼,不理不睬。
这一来,车厢外,可能隐蔽在土道两旁,杂草树丛中的埋伏者,再也忍受不住了,一阵弓弦声中,两旁车厢板壁上,密如珠串般响起一声「笃笃笃」暴响声,车厢亦起了一阵轻微震动。
寸多两寸厚,红木做成的壁板,竟然被几枝劲矢射裂,锐利闪亮的矢头,穿进板壁,露出光亮的箭头。
原本靠坐在板壁上的老猴,像有先知先觉般,箭头透穿入车厢的刹那,他已挪坐在车厢正中,耳听着爆豆一样的脆响声,声色不动。
「笃笃」爆响终於停下,老猴王终於吐了口长气,自语道:「不知他们又耍什麽把戏了!」
「老猴王,想不到以你一个堂堂猴王谷的主宰,竟然胆小到不敢走出车厢,别以爲你不出车厢,老子们就奈何不了你!好!咱们就耗下去,老子不相信你能叁日叁夜不吃不喝不拉屎!」
猴奴一听,又心慌了。「主人,咱们岂不是要饿死?」
老猴王安慰道:「不用慌,天一黑,咱们就可乘黑突围溜走!」
「他们若乘咱们不觉,偸偸掩过来,怎办?」猴奴担忧地说。
「只要他们掩近车厢一丈,他们都逃不过我的双耳,你少担心。」老王猴竖起双耳,「别再说话分了我的精神!」
猴奴闭咀不敢再说什麽。
X X X
大槪过了有半个时辰有多,外面一点动静也没有,伏击老猴王的人,似乎眞的要和老猴王耗下去。
听不到对方的动静,老猴王开始不像先前那鎭定,开始有点不安起来,不时将耳朶贴在车壁上,凝神静听对方的动静。
猴奴就只有巴眨着双眼,望着老猴王,想从他的表情去窥测出他们处境的安危程度。
差不多有一个时辰了,外面连一点动静也没有,老猴王也察觉不到,这加深了老猴的不安。他宁愿对方大吵大嚷,再放一轮箭,这样,最少可以知道对方的动静,好对付。但,现在这样沉寂,沉寂得令人感到如置身地狱,死寂得叫人心虚发慌,难受得紧。
对方不出声,老猴王今回出声了。「嗨!你们到底是谁?爲何叁番四次袭杀老夫?」
等了一会,外面声沉影寂,没有人回答。
「王八羔子龟孙子,你们哑了不成,怎不回答老夫?」今回到老猴王放声嘲骂了。
依然听不到一照反应,就像那批人忽然死光了,从地上消失了那样。
老猴王听不到对方回答,心内越加不安,暗中断定对方之所以这样,一定在耍甚麽阴谋诡计,他暗暗下了决定,这次再听不到对方的回应,决定冒险一下,溜出车厢窥看一下。
「王八乌龟灰孙子,再不出声,老夫就在你们头上撒尿了!」老猴王爲了激怒对方,什麽话也说了出来。
依然和先前一样,对方一点反应也没有,老猴王恨得咬牙不已。
这情形眞是滑稽,刚才,对方嘲侮,老猴王来个不瞅不昧,现在老猴王这般嘲骂,对方也一声不吭,眞是一报还一报。
挪开身体,老猴王在车底板上摸索了一阵,手一起,立有一綫天光从车底透射入来。原来,车底有一块活板。
掀起活板,老猴王从板洞中小心地将脑袋倒伸出去,双手撑着板洞边沿,预防一有动静,好将脑袋迅速缩回。
脑袋伸出板洞下面,左右打量着,穿过车轮空隙,目光迅速地往路两旁扫视,连一个人影也看不到,只有草树在风中摇曳。老猴王心裏暗骂一声:「好狡猾的贼子,居然连老夫也骗了!」将脑袋缩回。
「主人,情况怎样?」猴奴急不及待地问。
「没事了,那班龟儿子原来早就走了,现在可以出去。」老猴王在车内摸到一样东西,放入懐中。
猴奴一听可以出去,满心欢喜,说实在的,他在车厢这一会,整闷得他头昏脑胀,他不明白,老猴王爲何要将车厢密封,难爲他受得了。
猴奴一手掀开厚重的车帘,就要往外钻出去。
却被老猴王一把抓住。「冒失鬼,你想死?我可不想你死,来,让我先试探一下,看他们是否全走了?」
说完,身形如蛇般迅捷地从板洞中钻溜出车底,轻轻倒身在车底地上。
身才沾地,左右手同时扬抖,两蓬黄光从他手中散射开,射向路两旁的野草杂树丛中。
「噗拉拉」一阵碎响,野草杂树被击射得叶落草折,过後声沉影寂。
至是,老猴王确定伏击他的人全撤走了,身形在车底地上一弹一窜,从车底窜出,脚沾地,身形风车般疾转一圈,目光飞快地再次打量了四外一次,拍掉手上的泥土。「猴奴,你可以出来了!」原来他刚才抖手散射出的不是暗器,是泥土道上的散碎黄土。
嗖的,猴奴如脱绳马骤般从车厢内窜跃出,凌空一个勉斗,轻灵地落在地上。
「哗,车厢差点变了刺蝟!」猴奴望着车厢板壁一上密麻麻的箭桿,吐舌不已。
叁匹业已倒地死去的马,每匹身上少说也射插了不下二叁十枝箭桿,地上亦斜插着不少长箭,由此可知,伏击的人,目的不在和他们拚鬥,而是想用密集的箭雨射杀老猴王与猴奴。
叁匹死马的前面,是个深浅足有二丈,宽广足有一丈的深坑,要不是叁匹马久经训练,能够临坑倏顿骤停,後果不堪设想。
简直不用想,眼前的叁匹马就是一个最好的「样版」。
猴奴看得有点呆了——他是想起,若不是老猴王及时一把将他从车外抓回车厢中,现任,他和地上叁匹马没什麽分别。
老猴王有点捨不得地看了看蜂巢一样密插着箭桿的马车和地上死去的叁匹马,摇摇头。「猴奴,走吧,那班贼子,居然将我心爱的马车毁了,老夫发誓爲被毁的马车报仇!」当先绕过那个土坑,往前路快步奔去。
猴奴哀怜地看了看地上的死马,闷声不吭,紧跟在老猴王身後。
X X X
燕仲行自从在被烧毁的泮湖楼前伫立察看的一刻起,就感觉到有一双眼睛时刻在盯视着他,令他感到很不舒服。他试了两次蓦然回首,希望监视他的人,猝然之下,不及掩避,被他发觉,但两次都敎他失望他察觉不出是谁在暗中监视着他。
他不由暗暗称讚监视他的人的高明身手。
长街上人来人往,要查察出监视的人,确实不大容易。燕仲行於畧一思忖下,心裏有了主意。
信步走在长街上,燕仲行有一种如芒在背的感觉,因爲他仍然感觉到那双「眼」紧盯在他背上。
他装作漫不经心地在长街上东逛西看,渐渐,从人多的地方逛到人稀的地方,从大街逛向小巷。
不论他走到那裏,他仍然感觉到那双「眼」毫不放松地盯视着他。
穿插於静僻的小巷中,燕仲行逐渐将脚步加快。
前面是一个弯角,燕仲行一闪身,拐贴在弯角另一面的墙上,屛息不动。
有轻悄如飘絮的脚步声入耳,燕仲行双眼一眨不眨地凝视着弯角处。
只要有人影出现,他敢写包单,準能一把将他抓住。
轻悄的步声来到转角处,却停了下来,燕仲行不禁骂了声:「狡猾!」
步声终於犹疑着从弯角的那面转到弯角的这面,燕仲行疾抓出的手骤然停住,脸上是哭笑不得的表情。
从他走来的弯角处,走出一条不时将鼻子拱嗅向地的大黄狗!
黄狗一见燕仲行贴身站在弯角处,先是漫不经心地抬头望了燕仲行一眼,跟着低下头,伸长脖子,朝燕仲行脚上嗅了嗅,大槪觉得气味不大熟悉,「汪」一声,张口吠叫起来。
燕仲行直恨不得一脚将身前这条大黄狗踢死,无奈牠只是畜牲,人是不能和畜牲计较的,故此,当狗吠声一起,身形一个闪转纵跃,从那条仍在吠叫的黄狗身上跃过,闪转过拐角,一眼就瞥见前面小巷尽头有人影一闪。
他也不理会那条街尾追吠的大黄狗,发足追奔向小巷的那一头。
X X X
老狼王与猴奴两人,一身是汗,奔上一个小山岗。
抹一下脸上汗水,抬头瞧一下猛烈晒射下的阳光,猴奴有点眼花,闭了一下眼,嘀咕道:「要是那辆马车不被那些龟儿子毁了,咱们就不会受这劳苦。」
猴王吐了口气,没好气地说道:「走吧,不然,天黑也走不到太原城。」
「啊哈哈,老猴子,你还想走到太原城?这个黄土岗,就是你们的埋屍之地!」随着话声,岗腰处冒起一个身材高大的半百老者。
随着那在岗腰冒起的半百老者之後,悄没声的,沿岗腰处,幽灵般冒挺起二十多条灰衣汉子,将站在岗顶的老猴王两人包围起来。
老猴王略一环顾正在渐渐向岗顶移动的二十多名灰衣人,然後注视着那个身材高大,身穿土黄长衣,唇上长了几根鼠鬚的半百老者,一字字道:「恶枭岑木,原来是你!」
恶枭岑木,不是无名之辈,是西北道上,有名心狠手辣的独行大盗,今次率衆围截老猴王,与他的一向作风大异。
「老猴子,你终於钻出那破车厢,今次,就算你有几条命,也要一一留下!」
「恶枭」岑木得意地嘿嘿笑着。
「老小子,你别得意,谁留下,待会动过手才知,老夫问你,你我素无仇隙,因何率衆围截老夫?这不像你一向的行事作风!」老猴王一手执着猴奴,不让他乱来。
「老猴子,吿诉你一个秘密,让你死得眼闭!」岑木冷冷道:「老子已改变了作风,你我毫无仇隙,但恩主要你死,老子我只好送你归天!」
「恩主?」老猴王有点不明白地问:「你那个恩主是谁?」
「这个不能吿诉你,待你在阎老五处见到莊公超,他自会吿诉你!」「恶枭」岑木恶毒地望着老猴王。
「莊公超是你那个恩主杀的?」老猴王尖鋭地问。
「老子不会答覆你,你自己去想吧?」岑木得意地笑着。
「然则,爲何要杀老夫?」老猴王想明白原因,虽则他已猜到几分。
「因爲你和莊公超是知交,而你又不肯安份地耽在猴王谷,到处去追査莊公超的死,所以一定要杀你!」岑木对这个问题,回答得明明白白。
这正与老猴王心中的猜想脗合。
「这道上的截杀,与及孤松山莊的围杀,还有晌午前的伏击,都是你们幹的?」老猴王肃声问。
「不错!」岑木答:「两次都被你走脱,只因你有那辆马车,今次毁了你那辆马车,看你怎样逃!」
老猴王恍然明白了,晌午前因何他们乱箭将马射死後,想诱他和猴奴出车厢不果,後来悄没声地撤走了,原来就是想他俩离开车厢,埋伏在这山岗,围截他和猴奴。
「好阴毒的手段!」老猴王心裏暗骂一声,表面却不动声息。
「老小子,你眞的要杀老夫?」老猴王明知故问。
「老猴王,你是自己动手,还是要老子们动手?」岑木一飘身,跃至距老猴王不到二丈处,停下来,手中已多了把鬼头鈎。
老猴王嗞牙一笑。「老小子,发你的淸秋大梦,老夫就算嫌命长,也不会自己动手了断自己,有本事的,就将老夫留在这个土岗上吧!」
话未说完,手一揄,「呼二声,手中已多了一条丈长的猴皮软鞭,抽击向岑木头胸。
这条猴皮软鞭,就是老猴王仗以成名的猴王鞭,这条鞭有一个特别之处,就是鞭梢上,繫着一个有无数尖刺的小钢球,若被其一鞭抽中,莫不肉烂皮掀。
岑木想不到以老猴王的名声身份,居然说打就打,招呼也不打一声,差点着了老猴王一鞭,幸亏他眼明手快,就在那刺亮的钢球堪堪抽击在他面门的乱,疾忙一拗腰,避过老猴王致命的一鞭。
吃了个哑巴亏,不由恼怒起来,於拗腰的刹那,手中鬼头鈎直取老猴王腰际,直恨不得将老猴王鈎到个腰穿肠臓流。
老猴王不待岑木鬼头鈎刺到,手中鞭一抖一沉,抽了个空的长鞭鞭背去势一顿,鞭梢上的钢球陨星飞坠般坠向拗腰仰脸向天的岑木鼻樑。
岑木万想不到老猴王长鞭使得如此出神入化,心头一凛,百忙中只好勉强将头挥侧。
「呼」的一下急响,钢球从他耳际颈侧擦过,岑木只觉耳垂处一凉,继之一阵火辣辣般发痛,连忙一个侧浪,顺着岗腰向下浪了几转。
腰身一个弹挺,从地上挺跃起,一手掩着被钢球尖刺擦伤的耳朶,一边急吼:「给老子射!」
散围在岗腰处的二十多名大汉,听到岑木一声令下,急忙张弓搭箭,朝老猴王与猴奴两人立身处攒射。
老猴王一招得手,正想乘机制服岑木,耳听岑木一声「射」!道声:「不好!」不进反退,一个倒纵,跃落猴奴身边,一把抱着猴奴,滚身倒在地上。
身才沾地,耳听弓弦崩响,嗖嗖连响,二十多枝箭从他两人身上激射过,只要慢那麽一点点,就会被射中。
老猴王身形才沾地,放手松开猴奴,身形却往前疾滚而去,两叁个翻滚,疾滚到两名大汉脚前,猴王鞭如灵蛇般贴地窜缠向那两名刚搭箭在弦的大汉足踝上,右手猛一运劲,一抖一抽,猴王鞭毒蛇一样缠绕上两名大汉的足踝上,被他一抽,两名大汉身躯向前一倾,接向後一交摔跌在地,「崩崩」两响,两枝长箭脱手离弦射向天空。
老猴王见一鞭抽缠向两名大汉,更不怠慢,鞭梢一抖,鞭梢上的钢球像长了眼睛般,分别準确地敲点在两名大汉的丹田穴上。
两名大汉闷哼一声,身一抖,眞气涣散,滩在地上,起不了身。
那一面,猴奴也不输蚀,仗着身躯瘦小,行动灵敏快捷,轻捷如猴般,左纵右跃,闪过几枝冷箭,一个跃纵,跳窜到一名正自往空弦上搭箭的大汉身前,往上弹跳起,右手二指一曲,直取那大汉双目。
那大汉想不到猴奴身子如此轻灵快捷,来不及搭箭,扬弓遮挡猴奴直取双目的右手,拿箭的左手,箭铁朝外一送,戳向猴奴小腹。
那知两皆落空,猴奴跃起的身形忽然在他眼前不见了,下阴却一阵蚀骨难受的剧痛,痛得他杀猪般张口嘶叫,人亦不由自主弯下腰,眼中有泪水溢出。
原来猴奴在他扬弓遮挡的利那,却缩手坠回地上,来了一招「猴子兪桃」,从那汉子下阴伸手抓揑。
那汉子如何禁受得起,只痛得站身不住,弓箭掉落,弯着腰,双手掩向受创的下阴。
猴奴见机不可失,双手一伸,一把抓揑住那汉子喉颈,双手十指一紧,「喀勒」一阵碎响,那大汉半声也叫不出,口中溢出鲜血,头一垂,咽了气。
猴奴一下揑碎那大汉喉管,足下蹬弹,整个人借势倒翻跃落那业已咽气的大汉身後,一转身,双手撑持着那大汉的身体,由於他身躯瘦小,故此,那大汉的躯体将他整个人遮蔽了。做了他的挡箭牌,他不用再怕那些弓箭了。
而猴王亦恰於这时,左右手各执起一名已浑身摊软的大汉,遮挡在身前,不怕长箭再向他攒射过来。
这一切,都发生在极短的时间,短得令岑木眼睁睁看着老猴王两人各自找到挡箭牌,而他连抢救,拦阻也来不及。
那些箭手更是只有乾瞪眼的份儿,因爲这一切都是发生在他们第一箭射出,第二箭还来不及上弦的刹那间。到他们将箭搭在弦上,老猴王与猴奴已各自找到了挡箭牌——他们的同伴。
他们犹豫着不敢射,恐误伤了同伴。箭在弦上,就是射不出。
而且,老猴王与猴奴两人都已脱出了他们的包围,不再是腹背左右受敌,而是挡在他俩身前的同伴面向他们,有了挡箭牌,令到两人有恃无恐。
岑木眼见形势利那转逆,刚才己方还是占尽优势,想不到晃眼间,优劣之势各半,一点上风也占不到。
只气怒得他脸色铁靑,鬼头鈎一挥,砍折一棵野树,狂吼:「射!」
那二十多名弓箭手,虽说都是兇残之人,但却未曾杀耆己人,如今一听岑木下令发射,那岂不是活生生的射杀自己同伴?不由有点犹豫起来。
岑木见手下不听他命令,不禁暴跳如雷,暴吼道:「给我射!射!射!」
只可怜那两个执在老猴王手上,动弹不得的大汉,於听到岑木下令发箭的刹那,一张脸嘛得血色全无,一双眼惊怖万分地睁瞪着。豆大的汗珠从两人头上冒滚落,大张着口,却叫不出声。
那些弓箭手迫不得已,只好一齐朝老猴王典猴奴立身处攒射。
两名执在老猴王手中的大汉,身躯猛然抽搐了几下,被乱箭攒体而死。
叁个做了老猴王与猴奴挡箭牌的大汉,身上少说也插着五六枝箭。
老猴王与猴奴却毫髮无损。
不等那些弓箭手第二次箭到,老猴王大吼一声,将两具屍体揄起,脱手飞掷出去,一具飞掷向岑木,一具飞掷向那羣站在一起的弓箭手。
猴奴有样学样,奋起全身劲力,将手上的屍体掷向弓箭手,不等老猴王呼喝,早已转身朝山岗下飞奔下去。
老猴王两具屍体掷出,看也不看,掉头就往岗下窜跃。
岑木与那羣弓箭手都料不到老猴王两人会来上这一手,被飞掷至的屍体弄得手忙脚乱,闪避不迭。
及至闪避过後,老猴王两人已窜跃至山岗下,身形隐现在岗下草树间。
岑木双目冒火,直恨得七窍生烟。一股恨怒之气充塞在胸臆间,无处发洩。猛一声暴吼,「射——!」
那羣弓箭手只好追着老猴王两人窜跃隐现的身形,乱射一气。
射了一会,那羣弓箭手皆自动停下来。他们不是不想射,而是没有了目标——老猴王两人已踪影不见。
X X X
无论燕仲行怎样拚尽全力追赶,始终追不上前面那人影,始终隔那麽叁四丈距离,无法缩短。
燕仲行不得不佩服前面那人的轻功了得,自愧不如。
其实,以燕仲行的轻功身法,已属一流身手,如今,竟然追赶不上前面两人。
由穷巷短街追到郊外,燕仲行几次想放弃追逐,但又不甘心,他不想轻易放弃这条綫索,如能将这人擒下,或许能探查到对方多少虚实。
前面捷如飞鸟一样向前飞驰的人,本来有几次可以轻易地甩脱燕仲行的追逐,可能是爲了将燕仲行引入陷阱,故一意保持一定的距离,不让燕仲行追上,也不将燕仲行甩脱。
不经不觉,燕仲行追离太原城已有十多里,前面的人仍向前飞驰。
地方越来越荒僻,连燕仲行也有点感到不对劲,但旣已追到这裏,就算前面有刀阱剑阵等着他,他也顾不了!
前面是一道河湾,河湾的一面是一个稀疏的树林子,那人不往树林子跑去,却往河湾那裏跑。燕仲行追在後面,见了不觉暗自好笑,但他暗自提高了警惕。
凡是一个想摆脱追踪的人,最好就是钻入树林子中,藉着林子的掩护,份外容易脱身。但,眼前这人,可说天堂有路不走,地狱无门偏闯!河湾那面无路可走,就只有水,要知道,燕仲行於黄海之滨,凭着一把盘龙刀。斩杀雄霸黄海的七名海盗——黄海七蛟,其中叁蛟,就是在海上逐浪蹈波斩杀的,若没有一身高明水性,如何能在水中将称霸黄海的海寇斩杀!
这人往海湾水边跑,若没有一身精熟水性,就是另有居心。燕仲行头脑灵活,早已想到了这点,故此边追边戒备地留意着四周的环境,提防有突发的意外发生。
那人一个劲地朝河湾驰去,活像前面是条康莊大道,看也不看,眼看着就要一头衝进水裏,他却猝然顿停,只差一步就衝进河水中。
那人在水边停步,快速地撑转身,面向奔驰来的燕仲行,不言不动,双目死死地盯注在逐渐逼近的燕仲行身上。
燕仲行於心生戒意时,自动将速度减慢,逼近到那人身前二丈多处,遂停步不前,拿眼打量着眼前这个由城内追到城外,轻功胜他一筹的人。
眼前这个汉子,叁十多四十不到年纪,一脸精悍之色,穿一身紧身劲装,身材瘦削结实,一双精光闪射的眸子,亦在打量着燕仲行。
燕仲行不认识这个精壮汉子。精壮汉子却认识他。「你就是一刀斩七蛟的『刀中龙』燕仲行?」
燕仲行虽不认识此人,但感觉到此人决不是江湖上的无名之辈,就凭他那一身高明的轻功,在江湖上一定大有名头。
「正是燕某!」燕仲行点头。「朋友高姓大名?」
「赵骥。」
「原来是『千里追风』赵朋友,赵朋友好俊的轻功。」燕仲行想起了此人的外号,觉得他当之无愧。果然是江湖上有名头的人。
赵骥沉着脸,对燕仲行的讚语,不作表示。
「赵朋友可算是江湖上有头有面的人物,何以先是跟踪燕某,复又将燕某引来此地,是何用意?」燕仲行问。
「杀你!」赵骥斩截地说。
「有仇?」燕仲行问。
「无!」这个赵骥眞是个妙人,用一个字可以答覆的,从不用两个字。
「那麽爲了什麽原因,可否说明?好让燕某死得明白。」燕仲行望着赵骥,希望能从他脸上表情的变化,窥侧到一点此人的心意。
「不能!」赵骥目光忽然从燕仲行脸上移注到他背後。
燕仲行见他目光从自己脸上往旁一移,注视着他身後的地方,心内忽然一动。
一道尖风就在他心内一动的同时,袭向他脑後。
燕仲行心知不妙,身躯猝然往前倾伏,嗖一响,尖风自他脑後上空掠过,堪堪闪避过背後的暗袭。
身形一拧一挺,燕仲行人已挺立起,面向半路,背对赵骥。
他不但将整个後背让给赵骥,而且毫不加以提防,从刚才赵骥以眼示意,他知道赵骥对他没有恶意。
要不是赵骥刚才及时以眼示意,令他心生警惕,只怕他如今很难还能活着挺立在地上。
也不知他用的什麽手法,总之,就在他挺立起的同时,盘龙刀已脱鞘而出,斜竖在胸,作势戒备。
盘龙刀果然是把好刀,刀身金黄闪烁,漾起一蓬淡淡的金芒,刀锋如雪似霜,一丝肃杀之气从刀锋上漾发出,站在一丈距离内的人,都可以感受到。
面对面站在燕仲行身前一丈处的一个身穿苎麻长衣的人,就感受到了,不由脱口讚道:「好森冷的杀气!盘龙刀果然是刀中极品!」
燕仲行冷冷望着不知何时来到他身後一丈处,施放暗器欲将他杀死,身穿苎麻长衣,年约五十多岁,马脸鼠眼鹰鼻的人,凝神戒备。
这个麻衣马脸人,能逼近他一丈之内,令他毫不察觉,他知道此人是个扎手人物,一个劲敌。
从来人一身苎麻长衣,一张马面,他已猜到来人是谁。
他正想问,背後的赵骥已然开声道:「席拙,烦上复贵东,赵骥恩义已还,从此各不相欠,他是他,我是我,两不相干,吿辞了!」
话说完,从燕仲行身後一闪,飞驰而去。
燕仲行与那名被赵骥唤作席拙的麻衣马面人,都没有理会赵骥的离去,互相盯视着,都没有动。
燕仲行没有猜错,眼前这个相貌醜恶的麻衣马脸老者,正是江湖上有名的魔头,人称「麻衣马面勾魂客」的席拙!
此人自出道江湖,就以杀人爲乐,不管黑白两道,只要他喜欢,他就会大开杀戒,杀个不亦乐乎,由於他武功高,黑白两道都没奈他何,只好对他远而避之,近两年已很少在江湖上走动,有的甚至说他已远遁深山,永不出世,想不到他却在太原城外出现,并且要杀燕仲行。
燕仲行虽然出道较晚,但对於「麻衣马面勾魂客」席拙的恶行劣迹,听闻不少,故此一见他,就猜想到他的身份来历。
从刚才赵骥临走所说的话,燕仲行知道席拙是被人指使来杀他的,以席拙的名头身份,指使他的人,一定是个不简单的人物,否则,怎能指使像席拙这样兇名昭著的大魔头来杀他?
他脑中闪电般闪转着各种念头,就是想不出,当今武林中,有谁有能力、资格去指使席拙杀人。
想不出就不想,以免分了神。这是燕仲行的一贯行事準则。
事实上也不容他多想。因爲席拙这个魔头,已将插在腰带上的勾魂刺抽出。
阴森森一笑,席拙鼠眼眨动。「燕仲行,刚才你侥倖躱过老子的追魂钉,今番你嚐嚐老子勾魂刺的厉害!」
说着,踏前一步。
燕仲行持刀在胸,不言不动。
席拙握在手中的勾魂刺只有五尺七寸长短,通体乌黑,粗如枪桿。刺尖修锐。有一条尺长的凹槽,是一件极爲歹毒的兵器。
可能是杀得人多的关係,刺尖不见光泽,黯黑一片。
席拙见燕仲行不言不动,又再踏前一步。「老子今天一定要杀死你!」
燕仲行仍然不动,刀锋上散发出的森寒杀气,突然强烈了几近一倍,就像一堵墙,瀰佈在他身前。
「因何要杀我?」燕仲行终於开声。
「因爲你是最後一个接触莊老鬼的人,同时,你多管闲事!」席拙冷森森地说:「所以我要你死!」
「泮湖楼是不是你们放火烧的?」燕仲行突然问。
「无错,确是老子派人去烧的!」席拙直认不讳。「两次飞刀留字,都是老夫所爲,怎麽?你要爲胡一夫讨回公道?」
燕仲行长吸了口气。「你作恶多端,死有馀辜,今天,燕某要爲武林除害!」
「哈哈……」席拙仰天乾嚎几声,狞声道:「好狂的小子,今天让你嚐嚐老子的勾魂手段!」
手中指笔直刺向燕仲行心胸。
莫小看了席拙这平平无奇的当胸一刺,燕仲行瀰佈在身前的森寒杀气,硬是被他刺破!
燕仲行仍然卓立不动,待到刺尖离胸不足一寸,斜竖在胸前的盘龙刀一侧一竖,「叮」一声脆响。堪堪用刀身挡煞了席拙刺来一刺。
燕仲行乘刀身挡煞刺尖,席拙勾魂刺顿窒的刹那,身形一侧,盘龙刀一错,「刷刷刷」金光闪划中,一连向席拙肩臂劈出叁刀。
这叁刀,虽然简单,但胜在快疾,快到连席拙这样的高手,也分不淸一刀还是叁刀,故此他不敢硬接,侧身闪退一步。
燕仲行见席拙退避,先机不可失,刀势一转,金光暴闪,一刀拦腰向席拙腰间挥去!
席拙先机已失,怪叫一声,身形急速飘退,一退九尺,闪避过燕仲行拦腰挥斩的一刀!
燕仲行一刀挥斩空,刀势一迥,随着欺进的身形,刀势往下一沉,削斩席拙双腿。
席拙双足一顿,整个人如跳蚤般弹耀起,盘龙刀从他足底削划过。
人在空中,「嗤」一响,席拙终於可以反击,勾魂刺疾刺燕仲行眉心。
燕仲行抑腰仰脸,席拙勾魂刺从他面门上擦过,刺了个空。
席拙不等燕仲行有所动作,藉着刺空之势,在空中一个翻滚,嗖的落在燕仲行身後。
足在沾地,身形不转,手中勾魂刺倒迴,从胁下穿出,毒蛇出洞般刺向燕仲行腰背。
燕仲行於拗腰仰面避过席拙一刺,正想挥刀还击,席拙已然先他一步翻跃任他背後,燕仲行心内一慄,疾忙一撑腰,身形如旋风般一旋,盘龙刀环身绕划,「铿」一声脆响,刀刺相击在一起。
席拙却於刀刺相击的刹那,左手疾出,一掌向燕仲行右腰处电闪般击去!
燕仲行在猝然之下,藉着刀刺相击的一震之力,盘龙刀反弹,以刀背砍击向席拙手腕。
这一招用得妙到毫巅,借力反弹,快逾流星,席拙如不缩手,虽可一掌击伤燕仲行,但他一只手腕,亦非被燕仲行刀背击碎敲折不可。
两败俱伤,席拙所不爲,故此,席拙只好缩手。
左手缩,右手伸,席拙勾魂刺「嗤嗤」声中,一连向燕仲行环胸刺出十六刺!
席拙已使出了他的绝招:「勾魂十六刺」!
燕仲行料不到席拙出手如此之快,迴刀封挡,未必能一下子挡得十六刺,只要一刺封挡不了,就会当塲丧命!
要知道,席拙这十六刺刺出,不是无目的而发,而是每一刺,都是刺向燕仲行身前要害大穴,故此,若被他刺中一刺,都非死不可,否则何谓「勾魂十六刺」!
燕仲行足下向後一蹬,向後弹退。
席拙刺出的十六刺招势不变,随着他曜进的身形,追刺燕仲行!
燕仲行一退八尺,再退丈二,席拙十六刺竟然紧追不捨,离他胸前要害大穴不足一寸。燕仲行见一退再退,仍然摆脱不了席拙的追刺,一咬牙,叁退!
这一退,已退二丈,不知怎的,已退到水中。
席拙依然追刺不捨,十六刺倏的化作一刺,星渡虹飞般刺向燕仲行心脏!
这一刺,速度比原来的十六刺,快了几近一倍。
燕仲行眼见席拙这一刍天外飞虹般刺到,速度之快,大出他意料之外,疾忙将身形一个撑侧,「噗」一响,心脏要害是避过了,胸肩处却被席拙这疾如流星的一刺,刺了个对穿。
一阵锥心的剧痛令到燕仲行脸色煞白,强忍着,足下蹴扬起——他本已立足於水中,一大蓬水珠,泥沙溅击向正在狞笑的席拙。
席拙一刺刺入燕仲行的胸肩处,虽然未能将燕仲行置於死地,只要再来一下,燕仲行非死不可。
他正想将刺拔出,冷不防一蓬泥沙水浆兜头兜脸向他溅击到,左手袍袖一扬,掩击溅射向头脸的泥沙水浆。
这一回他可上了当,但见金光乍闪,燕仲行盘龙刀一刀砍划在他胸腹上,胸裂腹破,血溅肠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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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2-21 06:45:12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章:火烧第一堡 独闯狼鬼阵



席拙於燕仲行一刀砍划在他胸腹上的刹那,发出一声惨厉的嚎叫,身形猛往後跄退,随着他的跄退,勾魂刺亦从燕仲行胸肩处抽出。
随着勾魂刺的被抽出,燕仲行胸肩上的伤口,鲜血冒湧,痛得燕仲行一个劲直抽冷气,咬牙有声,一个身子颤抖着,差点挺立不住。
席拙跄退几步,才勉强站稳,由胸膛到小腹,皮裂肉绽,血肠流溢,身上沾满了泥沙水浆,一双眼睛暴睁怒突,马面上血色全无,勾魂刺斜垂向地,语声嘶哑短促地断续说:「燕仲行,你……你……」
一句话未说完,身躯猛然一阵抽搐,张口「喀」的喷出一口鲜血,身躯往侧一倾,慢慢倾跌在浅滩水中,水面立时漾出一片血红。
回刀入鞘,燕仲行一手掩着伤处,跄蹟着衝上岸滩,头也不回,往太原城方向奔去。
一代魔头——席拙,侧躺在浅水中,被湧动的水漾动着长衣,而躯体,却动也不动。
X X X
太原城中,发出了一件哄动全城的大事太原第一堡堡主胡一夫,竟然被人在热闹的长街上刺伤!
胡一夫见燕仲行一人出外追查敌踪,他也閒不住,横竪呆在堡中无聊,而泮湖楼已被烧,他动了去查看一下的念头,带着堡中几名好手,往长街上走去。
太原城可说无人不识胡一夫,故此,他一现身长街,立时有很多目光投注在他身上。
胡一夫对此是见怪不怪,昂首快步走向泮湖楼。
虽然是晌午过後,烧毁的泮湖楼前,仍然围着一大羣人在瞧看。
也难怪这些人好事,因爲泮湖楼是全太原最有名气,最大最豪华的酒楼,如今忽於一夜之间被烧成废墟,自然引动很多人来围观瞧看,猜测议论。
围观议论的人羣,不知是谁先看到胡一夫走来,低叫一声,立时,鸦雀无声,一齐扭头瞧着走来的胡一夫。
人羣自动让开,让胡一夫等人走进烧毁的泮湖楼前。
胡一夬脸上表情木然,流目打量着业以变成残垣焦栋的泮湖楼,脸上虽然神色不动,但从他紧握着的双拳,可知他内心的愤怒。
略略一看,胡夫见现塲人太多,準备转身离去。
站在他左右後面的五个部下,早於进入人羣时,见人多杂乱,暗自加意提防。
就在胡一夫刚想转身离去的除候,人羣中杀猪般有人嚷叫起来:「老天啊,俺的银子不见了,那个杀千刀的昧着一艮心将俺的银子偸了,啊——」
人羣立时起了一阵骚动,叱骂声,嚷叫声纷起。
骚动的人羣迅速波及胡一夫几人,几个手下被拥动的人羣挤得差点立身不住。
「吵甚麽——!」胡一夫本已心烦,眼看这羣多事的人,骚动嘈吵,发泄般猛喝一声。
骚动嘈吵的人羣立时被胡一夫如旱雷一样的暴喝静止下来,一齐眼睁睁望着胡一夫。
那个大槪是失了银子的人,却在人羣中拚命往前挤,哭叫着直往胡一夫立身处挤去。
人羣又起了微小的骚动,胡一夫眉头皱了起来。
那人终於挤出人羣,噗的跪在地上,朝胡一夫一边叩头,一边哭叫:「胡堡主,胡大爷,那是俺的救命钱,求你老爲俺寻回银子,俺叫你一声老子!」
人羣哄然的一声轰笑起来。
因爲,跪在胡一夫前面的人,年纪足有六十岁,鬚髮斑白蓬乱,瘦弱佝偻的身上,穿着一套破败的土布衣裤。脸上老泪纵横,模样堪怜。
他的年纪,不比胡一夫大,也小不了,他那一句「俺叫你老子」,怎不引得人不笑破肚皮。
胡一夫望着跪在地上,仍在鷄啄米一样叩着头的穷老头儿,眉头不由皱得更深。「起来,你失去了多少银子?」
穷老头儿却没有起来,仍然不断叩头,哭说道:「那是俺的活命銭,天啊,俺被偸了七钱二分银子!」
「七钱二分银子?」人羣中又爆发出哄笑声。
胡一夫听说那老头儿只是被人偸了七钱二分银子,却又哭又跪又叩,那模样就像失去了一只大金牛,悲伤得可以,眞是啼笑皆非,没好气地对一名手下道:「胡庆,给他十两银子!」
站在胡一夫身旁的一名汉子,应一声,伸手入怀。
就在这时,人羣中又骚动嚷叫起来:「这人鬼鬼祟祟的,一定是他偸了那老头儿的银子!」
「抓住他,不要让他逃了!」
有人在人羣中窜钻,有人在猛挤,利那,人羣大乱。
本在戒备着的胡一夫手下,目光从那老头儿身上,移向骚动的人羣。
连胡一夫也被吸引了,目光从穷老头儿身上移开。
「抓到他了!」有人叫。
那老头儿却不闻不问,仍在不断叩头,口裏恩人恩公的乱叫。
就在胡一夫将目光移开的刹那,那个仍在叩头的穷老头儿,背後衣领上,蓦的有叁点蓝光闪射出,分成品字形。激射向胡一夫咽喉,左右胸。
叁点蓝光快逾激矢,待到胡一夫的手下惊觉,叁点蓝光已临近胡一夫咽喉,胸前!
站在胡一夫身侧的胡庆,不由脱口惊叫出声:「堡主小心!」出手封挡已来不及百忙中一个闪身,移挡在胡一夫身前。
可惜仍是慢了一步,只能够挡煞射向胡一夫喉咙、左胸的两点蓝光,另一点射向胡一夫右胸的蓝光射在胡一夫右臂上。
胡一夫於听到胡庆的惊呼声时,心头一懐,目光一收,叁点蓝光已射临身前,後退窜跃均闪避不了,只好往旁横移,恰巧胡庆亦往他身前闪移遮挡,替他挡煞了射向咽喉、左胸的两点蓝光,他由於警觉得太慢,反应慢了一点,避过了右胸要害,右臂却不能倖免,被蓝光射中。
几乎是发出叁点蓝光的同时,穷老头儿按地的双手猛撑,膝腿一起,足尖一蹬,整个人倒纵起来,往人羣中跌落。
惨哼与闷叫响起,胡庆身躯一猛烈抽搐,眼一反,脸上蓝光一片,七窍流血,往後就倒。
胡一夫在後,虽然手臂麻痛,仍然一把将业已中毒死去的胡庆扶住。
惊叫声,叱喝声纷响。
有两名手下一见胡一夫及胡庆遭了暗算,急忙一个挡身在胡一夫身前,一个将胡一夫扶住。
另两个惊怒之下,一声叱喝,身形纵起,追撲那个穷老头儿。
人羣初时还不知道发生了事,及至听见胡庆惨哼,胡一夫闷叫,以及叱喝叫声,才知发生了大事,胡一夫遭人暗算!
人羣立时大乱起来,惊慌四处走避。
这一来,却苦了那个欲往人丛中跃落的穷老头儿,他本想藉着人羣遁逃,并拦挡後面两人的追撲,哪知人羣却如鷄飞狗走般,刹那走了个空。
那穷老头去势已尽,堕落在地,後面追撲的两名太原第一堡好手,亦一前一後在穷老头儿前後,将他截住。
现在已空无一人,穷老头儿佝偻的身形此刻挺得笔直,双目中兇光闪射,狞视着站在他跟前,手持一枝足有四尺长短铁笔的第一堡好手。
站在穷老头儿对面的高手,姓孟,名力,外号「铁笔王」,是第一堡中十大高手之一。
截住穷老头儿去路的另一名高手,姓陈,名良远,外号「缠镖手」,精通擒术。亦是十大高手之一。
「要活的!」胡一夫运指点封住臂上穴道,不令毒气蔓延,见孟陈两人将穷老头儿截住,连忙喝叫。
那穷老头儿虽然是僞装的,听闻胡一夫喝叫,不由嘿嘿一笑,道:「那有这样容易!」
身形一动,左拳右掌,刹那向孟力攻出九拳十二掌。
攻势凌厉猛烈,拳掌未到,强烈的拳风掌劲,湧击向孟力。
孟力冷哼一声,迎着那穷老头儿的拳掌,竟然不闪不避,踏前一步,四尺长的铁笔,嗤一下划闪,笔直刺点向穷老头儿的腹腔。
铁笔竟然穿过穷老头儿的掌影拳山,倏的到了穷老头儿的腔腹前!
穷老头儿若不撤招退身,虽然可以将孟力击伤,但他也势必丧命於孟力的铁笔之下。他还不想死,故此只好收招退身。
这一退,正好中了孟力之计,孟力正想他退避,好让陈良远对付他,将他生擒活捉。
穷老头儿一退,站在他背後的陈良远立时欺身而上,双手如蛇般,右手缠向穷老头儿颈脖,左手锁拿向他右肩琵琶骨。
前面的孟力,配合着背後的陈良远,铁笔原势不变,追刺穷老头儿,逼他不能兼顾背後攻击的陈良远。
穷老头儿在两名高手夹攻之下,脸色变了,一时之间,令他不知如何是好,手足失措。
高手过招,丝毫犹豫失措不得,待到他刚想有所动作时,陈良远的双手已缠住他的颈脖,锁拿住他的琵琶骨,令他一动不能动,乾瞪眼。
一阵寒光迅速流遍了全身,令他不自主的打了个寒颤。
因爲,孟力的铁笔,笔尖亦已抵刺在他腔腹就会多了个窟窿。
面对着死亡,相信世上没有几人会不感到恐惧的,眼前这个改扮成穷老头儿的人,也不例外。
「说—是谁指使你的?」孟力握笔右手微一用力,笔尖入肉半分,穷老头儿口一张,痛哼出声,一双眼惊怖地望着抵刺在他腔腹上的铁笔。
这时,胡一夫早已处理好臂上的伤口,缓步上前,盯视着受制的穷老头儿,语声冰寒地说:「毒蜂子,只要你说出指使之人,我可以饶你一死,让你离开!」
这个穷老头儿原来就是江湖上有名的用毒高手,「毒蜂子」翁绝!
翁绝被胡一夫点破身份,脸上阵靑阵白。「你说的可是眞?」
面对死亡,杀人绝不眨一下眼的翁绝,生出了求生的念头。
「本堡主从来说一不二!」胡一夫斩截地说。
嗫嚅犹豫了一阵——对死亡的强烈恐惧,对生之欲望,终於令翁绝下定决心。「好!我说!」
翁绝困难地嚥了口唾沬——因爲他的颈脖被陈良远紧紧箍缠住,张口欲说。
全部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翁绝身上——只要翁绝一说,那个令第一堡及胡一夫又恨又怒,但却始终不知是谁的幕後人,就会将身份暴露出,知道了对方的身份,就好对付了,故此,都紧张地静待翁绝说出。
「他——」翁绝张口说了个他字,突然眼一睁,身一挺一搐,一脑袋条然垂搭下,不言不动。
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突然得令胡一夫及四名手下,愕然失措,不知翁绝何故会突然暴毙。
胡一夫神色一变,撲前伸手托起翁绝的下巴。
翁绝被托起脑袋,仰脸向上,脸色焦黑一片,就像被火烧焦的木头一样,瞪眼张口,死状比胡庆还要恐怖妖异几分!
胡一夫在他脸上,身前细意察看,终於在翁绝焦黑的脸上眉心处,发现了一个比针孔还要小的细孔,显然,这个细孔就是翁绝的致命处。
从翁绝焦黑的脸色,胡一夫推断翁绝是中了一种含有绝毒的暗器,而那暗器,细小到发射时,令人很难察觉,且几乎不发出声响,否则,以他们的身手,怎会毫无所觉?
知道了翁绝是被躱藏於暗处的人以剧毒暗器射杀之後,不用胡一夫吩咐,孟力与另一名高手,已然向最有可能发射出暗器的地方纵身撲去。
胡一夫表面平静,其实心内懊恼万分,缩回托着翁绝脑袋的手,往下一落,探入翁绝懐中。
摸出几个磁瓶,胡一夫逐一打开细察嗅吸,将一个磁瓶的药末倒在被暗器射伤的手臂上,同时倾了少许入口中。
箍缠锁拿住翁绝的陈良远,於胡一夫从翁绝怀中将磁瓶掏出後,松开手,将翁绝屍体放在地上。
似乎是眞正的解药,胡一夫长长吐了口气,运指解开闇上穴道,然後拧头瞧着被放置在地上,脸色,肤色蓝汪汪,中毒死去的胡庆。
胡庆是爲了救他而死,故此,他对胡庆的死,感到深切哀痛。
两条身形先後纵落,正是搜索将翁绝射杀的人的孟力,与另一名高手,从两人脸上失望之意,不用问,也知道那人早已逃之夭夭。
胡一夫似乎早知道有这结果,手一挥:「回堡!」迈步就走。
孟力与一名高手,合力抬起地上胡庆的屍体,而陈良远亦与另一名高手将翁絶的屍体,带回堡中。
X X X
燕仲行悠悠醒转,不知身在何处。
用力摇了摇头,头脑淸醒了不少,他挣扎着想挺起身,胸脯处一阵剧痛,痛得他呻吟一声,无力地,脑袋重重跌落在枕上。
他不知道自己怎会置身在这松软的床上,只记得当时他一手掩着被席拙刺了个透明窟窿的胸肩伤处,奔向太原城,可是,由於受创太重,加上创口血流不止,奔行了不大一会,终於不支量倒在地。
至於是谁将他救至此处,他就不知了。不过一,很快他就知道了——有脚步声传入他耳中。
随着脚步声的接近,燕仲行循声在枕上埋头望向门口。
自他醒後来,到现在,他才眞正看淸了自己处身的环境。
这是一间不大的房间,但很整洁,除了他身下躺着的这张又软又舒服的床,房内别无他物,就只有二张木椅,和一张木桌。
脚步声在门口停下,一个苗条身形进入他眼簾。
十六七岁年纪,虽则穿的不是绫罗绸一缎,一身土布衣裳却裁剪合身,头上恰到好处地插戴一朶不知名的山花,淸秀可人的脸上,一对大眼睛,灵活地转动着,不问可知,眼前少女,是一个标準的鄕村姑娘。
少女站在门口,略一探视,见燕仲行已醒过来,并且注视着她,毫不羞怯地盈盈一笑,移步进入房中。
燕仲行刚想开口,少女已先一步笑着关切地问:「你觉得怎样?」
燕仲行感激地说:「多谢姑娘相救,在下觉得很好,姑娘怎样称呼?」
少女大方地坐在床边一张木椅上,温柔地说:「我叫蓝姑,你不用谢我,要谢,你谢我爹吧,是他将你救回来的,你已睡了一天一夜,我爹见你沉沉昏睡,怕你有甚意外,我爹守了你一夜,我接替我爹来守护你,想不到你醒过来了,眞叫人高兴。」
农家少女,纯樸天眞,不善称呼,故此直呼你我。
燕仲行听着少女自自然然的述说,心头一阵阵发热,感激得不知说什麽好,双目中泪光闪现,感激地望着眼厕这纯樸好心的少女。
「你贵姓?」少女见燕仲行望着她不说话,脸色微红,低声问。
毕竟是怀春少女,被一个陌生男人注望,焉有不脸红的?何况,燕仲行又是一个具有强烈男子气概,相貌端正的年靑男子。
燕仲行心裏只有感激,绝无半点邪念,但,见少女被自己一时失神注视下,脸红起来,遂不好意思地答:「姑娘,在下燕仲行。」
少女蓝姑很自然地顺口叫了声:「燕大哥。」
这是一种很直接尊敬的称呼,在鄕村地方,不论男女,对比自己年纪大的男子,都是如此称呼。
燕仲行高兴地挣扎着想倚坐起身,却被蓝姑阻止了。「燕大哥,你受伤太重,身体虚弱,就躺着吧。」忽然像想起了什麽,问:「饿吗?」
不等燕仲行答应,跳起身,轻快地跑出房。
燕仲行朝着蓝姑苗条的身形消失在房门外,心内感到一丝温暖。
少女很快就回到房中,出去时两手空空,回来时手上捧了一锅热腾腾,香喷喷的小米粥。
「瞧我眞傻,明知你一天一夜水米无到肚,一定饿了,还问你饿不饿,来,燕大哥,快趁热吃。」将瓦锅放在桌上,转过身,才扶燕仲行坐起身。
倚坐在床上,燕仲行眼望着蓝姑勤快轻捷地朝碗裏盛粥,盛满後,端到床前,说什麽也不让燕仲行动手,一匙匙餵燕仲行吃。
燕仲行自十岁父母双亡起,到如今整整十八年,第一次再领略到只有父母曾给过他的温情照料,吞下去的一口口热粥,也吞下了无尽的感激。
少女一点忸怩之态也没有,就像照料自己的兄弟父亲般自然,一连餵燕仲行吃了叁大碗。
燕仲行这一顿粥,可谓饱在肚子,暖在心头。
收拾好锅碗,蓝姑望着精神好了很多的燕仲行,关切地问:「燕大哥,你的伤口很痛吧?爹爲你上的草药,不知是否有效?」
燕仲行侧头望向胸肩处虽然包扎好,但血渍殷然的伤处,吐了口气,道:「不痛,多谢你关心,你爹的药很好,相信很快就会愈合。」
「燕大哥,你伤成这样,是不是被坏人所伤?」蓝姑直觉上认爲燕仲行是好人,而好人受了伤,一定是被坏人所害,这是她的原始认识。「你的伤口吓了我一跳,我从没有见过如此吓人的伤口,记得去年隔壁小琐子被牛角抵伤了脚腿,那个血洞也没有你肩上的大。」
燕仲行望着这个淸秀可人的少女,不由想起了他死去的父母。
要是他父母不早死,可能,他也会有一个像蓝姑这样纯樸善良,逗人喜爱的妹妹,他心裏想。
「燕大哥,你在想些什麽?」蓝姑见燕仲行不答她,呆呆地望着她,脸色再次红了。
「啊,不想什麽。」燕仲行回过神来,不好意思地说。「身上的创伤确是被一个大坏人弄伤。不过,我也杀了那个大坏人!」
蓝姑初时一听燕仲行杀了人,惊得瞪大了双目,不相信地望着燕仲行,好一会,才以手按胸,喘然道:「杀人是不是很可怕的?」
燕仲行淡笑道:「杀人当然可怕,杀大坏人就不可怕。」
蓝姑深长地喘了口气。「幸亏我从来没有见过杀人,否则,吓死我了。」
燕仲行安慰道:「蓝姑,你不会见到杀人的。」
接又问:「差点忘了问妳,这裏离城多远?」
蓝姑歪着头想了一下。「多远我可不大淸楚,城裏我只随爹去过两次,城裏眞大,眞热阉,唔……我记得走半天路才到城。」
燕仲行暗中忖量,以蓝姑的脚程,一个时辰最多走十里路,照她所说,这裏离城起码也有七八十里路。
「燕大哥,你是不是住在城裏?」蓝姑接又问,「要不要叫我爹捎个信给你家裏?」
提起家,燕仲行不禁黯然。「蓝姑,我只是个流浪汉,没有家,偶然来到这裏,暂时住在城中,多谢你的好意。」
蓝姑见燕仲行神色黯然,她亦收歛了笑容,戚容道:「燕大哥,我不知你没有家,没有家的人多可怜,燕大哥,你若愿意,可以当这裏是你的家,永远留下来,我爹一定会很高兴。」
燕仲行只听得心头热浪翻湧,喉头哽塞,他眞想一口应承,永远留在这个简樸的农家。
但现实不容许他这样,他还有很多事去做,其中一样最重要的是:世上有很多邪恶兇残的人要他去倒除,他测除那些邪恶兇残的人,正是爲了不让像蓝姑这样纯樸善良的人家受到那些邪恶兇残的人逼害,爲了世上善良的人家,他甘愿去流浪冒险、拚杀,甚至不惜犠牲性命。
爲了不致令蓝姑太失望,燕仲行委婉地说,「蓝姑,我亦很想留下来,永远留下来,但,我有很多事还要办,待我将事淸办得差不多,我一定会回来看你们,我永远都会记着你们。」
蓝姑初时很失望,但当她听燕仲行说,会回来看她,会永远记着她们,又高兴起来,「燕大哥,我亦会永远记着你。哦,看我,只顾和你说话,忘了你需要多些休息,来,我扶你躺下。」
说完伸手小心地扶燕仲行躺下,替燕仲行拉好盖在身上的被头,衝着燕伸行一笑,出门而去。
燕仲行躺在床上,脑中思潮超伏:不知第一堡在他离开後,是否有事发生?而那个幕後人又是谁?最令他关念的,是老猴王不知探查到一些什麽綫索,是否遭到危险,现在在哪裏?
这一连串问题,都是不能够解答的,燕仲行想了一会。终於沉沉睡去。
X X X
老猴王带着猴奴,一路急驰,眼看太阳已快下山,太原城仍望不见影。
两人都有点累了,想找个地方坐下歇歇,吃口茶,最好是酒,润润喉。
偏是这一带皆是荒山野岭,别说村鎭了,连一户农家猎户也见不到,老猴王心裏嘀咕着,别是急急急逃,跑错了方向。
无奈何,只好一直往前奔驰。
X X X
转过一个山脚,穿过—座杂树林子,眼前豁然开朗,猴奴喜欢得尖叫起来。
树林子前边不远,阡陌纵横,一条大道横亘在两人面前,对面路旁阡陌简,有一片房舍,炊烟在上空嬝嬝升起,并传出猪嘈狗犬声。
最叫两人高兴的是,村前路边,两间草棚,棚内桌椅叁五,草簾招上,写着斗大的「酒」,「茶」两个大字。
这是一间供路人歇脚、解渴的茶寮酒棚。
有酒喝,两个人急忙放开脚步,一阵风般奔到酒寮前头钻了进去。
未坐下,老猴王咽了口唾沬,一叠声叫:「老板,拿酒来。」屁般坐在一副座头上。
草棚内正有叁个风尘僕僕的旅人在喝酒,老猴王只看了他们一眼,就不再理会他们。
老板很快端来两壶酒,一碟脆花生,一碟猪头肉,放下杯筷,自顾忙他的了。
猴奴执起酒壶,替老猴王斟满了一杯,老猴王猴急地一口喝了个滴点不剩。猴奴再替他斟满酒杯。如是者老猿王一连喝了叁杯。
畅快地舒了口气,老猴王与猴奴吃喝起来。
两壶之後,又再两壶,这一顿喝,两人足足喝了十二壶酒。
老猴王醉意迷离地大叫痛快,猴奴却一声不出,脑袋搭拉着,差点扒在桌上,脸色醉红。
这时,酒棚内就只走剩一个路客,其馀的两个,早已经走了。
老猴王脚步有点浮动地站起,放下一锭银子,拉扯起差点连站也站不稳的猴奴,两个人东倒西歪,朝太原城方向走去。
酒棚老板见这「老一少醉成这样,直摇头。
剩下来的最後一个酒客,喝乾最後一杯,亦结账离去。
这人也是朝城走去,脚步却不急不慢,在老猴王後面。
X X X
残阳退隐,夜幕轻垂,晚风徐柬,老猴王与猴奴,被晚风一吹,似乎酒意更浓,有几次,两人歪倾得差点跌卧在地,起不了身。
後面跟着走的那人,亦步亦趋,保持着不即不离的距离一以老猴王现在的走法,只怕走到半夜,也进不了太原城。
夜色逐渐深浓。
老猴王却似不觉,依然一步叁歪。二步一跌地向前走着。
猴奴更差,要不是老猴王一手搀着他,他早已醉倒在地,酣睡不起。
前面路旁,是一大片坟地坟地的对面,是杂树丛生的野地。
老猴王搀扶着猴奴,东倒西歪,走在坟地与野地之间的大道上。
蓦的,沉寂的夜空中,响起一声极尖锐的唿哨声。
如响斯应般。坟地中即时响起一声极凄厉可怖的鬼啸声,跟着,坟地间鬼火明灭闪动,鬼声啾啾,情景恐怖诡异。
坟地中鬼啸声起,野地裏亦立时响起一声慑人心魄的狼嗥声,跟着,杂树草丛间,有点点绿光闪烁,朝路这边移动。
老猴王与猴奴同时被鬼啸狼嗥声吓得身躯一震,脚步不由停下来,老猴王迟缓地扭头望向鬼火明灭闪动游移,鬼声啾啾的坟地,语声模糊地说:「这是怎麽回事?猴奴,咱们莫不是走进了地狱?」
听不到猴奴的回答,揉揉眼,将头扭向野地那边,望着杂树草丛间点点惨绿幽然,狼声一唁一唁,不禁声音有些微抖:「啊呀,咱们难道走进了地狱狼窟?怎麽这边是鬼,那边是狼,这,这如何是好?今番休矣!」
猴奴此刻大槪醒酒了一些,语音含糊地问:「主人,是否休息一下?」
老猴王捲舌喝骂道:「死猴,乱说一通,看你醉成这样,唉,如何是好?」
猴奴一个倾歪,带动得老猴王差点倾跌在地。,
老猴王勉强稳住身,醉眼矇胧地往左右瞧看。「咦!鬼狼大会,可有好戏看了!」一屁股坐在地上,猴奴侧躺在他身边,鼾声大作。
只这一霎间,坟地间鬼火如流萤般迅速飘飞到大路上,穿梭迴环於老猴王坐地的身前左右上空。
与此同时,野地中的惨绿碧光,在飕飕连声中,迅捷地从杂树野草间窜出,只一闪,形成了一个包围圈,将老猴王包围在中间,每两点惨绿碧光相隔叁尺左右,停凝在半人高的空中,集中射向老猴王。
老猴王此时身一歪,伏在猴奴身上,似乎亦醉睡过去,一动不动。
鬼哭狼嗥声越加厉烈,飞舞盘撲的鬼火在空中织成一道幽然诡异的光幕;停凝在空中的惨绿碧光,在漆黑如墨的夜空中,闪射出厉怖之光,悄没声地向前围拢。
老猴王与猴奴,难道眞的醉倒在地,对於发生的一切毫无反应。
鬼声啾啾中,坟地中飘升起像发自坟墓中的诡异阴惨语声:「老——猴——王,你骗不了本王,你没有醉——」
在这寂静漆黑的夜晚,听来令人毛骨悚然。
老猴王忽然响起了浓烈的鼾声。
「老猴王,装羊救不了你!你已然落在狼鬼大阵之中!」野地裏响起如狼嚎的语声,震撼夜空,历久不息。
「啊哈哈——!」鼾声忽然停歇,伏在猴奴身上的老猴王,突然长身而起,笑骂道:「『九幽鬼王』,『祁连狼王』,几时变成了狼鬼爲奸,吾老猴王岂会怕了你们,还不现身?」
地上的猴奴依然不言不动;鼾声都不打了。
坟地中,野地裏,随着老猴王的笑骂,幽然电闪般飘窜出两条人影,一左一右,距老猴王身前二丈左右,顿停下来。
右边,一条淡淡的人影,看不淸面目,全身彷彿罩在一团淡淡的雾气中,发出两道幽然阴惨的光芒,手执一根狼牙棒,如饿狼撲食般朝着老猴王蓄势以待。
老猴王鎭静地左右打量着,嘻笑道:「酒棚中监视本猴王,复又暗中跟踪的人,可是两位的手下?」
左面那团淡淡的雾影幽然道:「那是本鬼王的人!」
老猴王问:「你两个一向独来独往,互不牵连,因何今夜却狼鬼爲奸,意欲何爲?」
右边蓄势如狼的人影狼声唁唁地吼道:「老猴子,想你死!」
老猴王苦笑道:「咱们叁『王』素来井水不犯河水,各自爲『王』,如今无端端的要本猴王死,却是爲何?」
「爲了钱!」右边的「祁连狼王」吼说。
老猴王讶然道:「老猴王虽然爲『王』,身份却平常得很,一身猴皮猴骨,値不了多少钱,是谁这样看得起本猴王,肯花钱请两位来杀本猴王?」
左边的「九幽鬼王」幽然道:「是谁你不必理会,关於价钱,当然很高,不然如何请得动本鬼王与狼王联手杀你?」
「本猴王眞荣幸,居然有人将本猴王的身价拾高,两位,本猴王在两位的联手夹攻下,很难逃得过『狼吻』『鬼迷』,两位眞的忍心让本猴王做个糊塗死猴?」老猴王在设法打听出钱杀他的幕後人。
「好抱歉,」九幽鬼王道:「你我虽然号称爲『王』,名列一时,但,爲了坟後的买卖,不能将出钱买你一命的人说出来!」
「两位自信能杀得了本猴王?」老猴王突然问。
「你虽然号称老猴王,刁猾精灵,但,本狼王与鬼王自信你逃不出这『狼鬼大阵!』」狼王兇厉地说,「不信,你试试看。」
老猴王哂然道:「本猴王虽然比不上当年大阑天宫的孙悟空,要闯出你这『狼鬼大阵』,易如反掌!」
鬼王与狼王听见老猴王如此轻视他们这操演了叁日叁夜,威力变化无穷的狼鬼大阵,忍不住同时哼了一声,道:「就让你这老猴子噌嚐咱这狼鬼大阵的滋味!」两人同时飘身後退,準备发动阵势。
突然,飘退的鬼王条停。「咦,那只小猴子呢?怎的不见了?」
窜退的狼王一听,急忙窜前,细看之下果然,躺在地上的猴奴,不知什麽时候,在地上不见了,不由暴怒地吼叫起来:「老猴子,你搅的什麽鬼,那只小猴子呢?」
老猴王乐得仰天狂笑。「走脱了!哈哈哈,什麽狼鬼大阵!连本猴王的小小猴奴也困不住,又怎困得了本猴王!」
鬼王气得连连发出锐厉的鬼啸声,盘空飞舞的鬼火,更形炽密。
狼王亦发出一声厉烈可怖的狼嘷,刹时,停凝在空中的碧绿光点,同时大盛,并向前推进。包围圈越来越小。
老猴王见目的已达,猴奴脱出狼鬼大阵,遂有恃无恐地尖声道:「两位,本猴王倒要领敎一下狼鬼大阵的厉害。」
鬼王,狼王同时飘窜出去,各自发出一声鬼啸狼嗥。
随着鬼啸狼嗥声划空响起,刹时,飞舞盘绕的鬼火,幻化成幢幢鬼影,穿花蝴蝶般绕围着老猴王飘闪遊走,一阵阵阴冷的寒风捲袭向老猴王,令到老猴王忍不住机伶伶打了几个寒颤。
鬼影飘闪遊走遂渐加快,到後来,快速到连影也不见,只觉阴风捲绕,鬼啾声盈耳,身前左右後,百十只鬼爪带起一片尖风,袭向老猴王。
老猴王决定以静制动,挺立不动,一任那疾逾飘风的鬼影绕身飘闪遊走,对於那些抓到的鬼爪,如不沾体,绝不封挡。
初时还不觉怎样,时间一久,老猴王不动不行了。因爲压力不但越来越大,阴惨的寒气越来越难以抵受,那些鬼爪,亦已抓破了他的衣衫。
老猴王身形一动,双掌环身拍出,试图将环身飞绕遊走的鬼影击退,可是说来奇怪,也令他心寒,他每一掌拍出,有如击在空气中,全无着力处。难道这些眞是鬼物?老猴王心念一闪,全身寒毛直竖。
猛吼一声,老猴王身形如猴,窜低纵高,试图突出鬼影的包围,可惜,一任他如何衝突,仍然脱不了包围。
凝停在空中的碧绿光点,一直没有动,将老猴王围困起来。
「嘶」一响,老猴王一不小心,肩膊处被一只鬼爪撕下了一幅破布一老猴王愤然一掌向那只鬼手砍去,没有发出骨折声,那只鬼手手肘被砍断,却依然飞舞在空中,绕着老猴王的脑袋,觑隙抓下。
老猴王虽然久闻九幽鬼阵的厉害,却从来没有见识过,如今,他见识到了,想不到是如此诡异怪诞,莫测难缠。
老猴王这时已抱着豁出去的心情,身形於窜氐跃高间,猛的觑準了一个机会,身形一纵几近二丈,接施出他的绝招「连云纵」,一连十七八个觔斗,翻闪滚避过接二连叁飘飞闪截他的鬼影,最後一个觔斗在空中翻完,已然落身在十多丈外的地上。
满以爲脱出了狼鬼大阵,舒了一口气,定睛一看,不由倒抽了一口凉气。
——那数十对停凝在空中的碧绿光点,悄没声的,已然将他围困住。
刚才他脱出的,只是鬼阵,现在面对的,大槪就是狼阵了。
老猴王喘息未定,一声厉烈的狼嗥声划空传来,刹那,绕围着他,停凝在空中的碧绿光点,顿时碧芒大盛,闪射出令人寒慄的烁芒,一阵令人感到心胆俱寒的饿狼闷嗥声响起,绕围着他的绿芒碧光,忽然窜动纵闪,流星飞渡一样向他交叉纵横撲闪到!
老猴王心头一慄,蓄势凝神戒备着,直待几点碧光带着劲风,撲袭到他身前左右後,才旋风般一个疾转,双掌随着疾转的身形电闪拍击出,立时,夜空中响起几声惨厉的狼嗥声。明显的,围撲他的是一羣经过精心训练,指挥由人的野狼。
对付野狼,虽然没有刚才对付鬼影那样妖异可怖,但同样可怕。要知道,狼本是一种极兇残,悍不畏死的野兽,牠们在饥饿时,不惜前仆後继,去撲杀一个人。
如今,老猴王面对的是一羣经过精心训练调敎的野狼,其可怕兇残的程度,比没经过训练调敎的野狼,有过之而无不及。
夜空中,闪划交织起一片碧光与撲跃的黑影,那些野狼,不停地,前仆後继地撲击向老猴王。
自古道双拳难敌四手,老猴王被这数十只野狼围攻撲击,虽然身手灵活,仍然感到左支右绌。一个疏神,手臂上被一头狡猾兇残的野狼乘虚窜撲上,连袖带肉,撕下了一大块,直痛得老猴王噬牙咧咀,猛抽凉气,身形却不敢稍慢,左纵右跳,忍痛挥掌,阻杀不住撲攻到的野狼。
大槪是嗅到了血腥味,那些野狼纵跃撲攻得更猛烈,大槪,每一头野狼都想嚐一口老猴王身上的「猴」肉。
鬼声啾啾中,那些他摆脱的鬼影,这时亦已飘闪到,闪绕遊走於纵跃横撲的狼影间,配合着野狼,鬼爪如山般压抓向老猴王。
又一头野狼在老猴王的腿肚上嚐到了甜头,在老猴王腿肚上撕咬下一块皮肉。不过,这头狼虽然嚐到了甜头,也付出了代价——被老猴王一脚踢爆脑袋,飞摔出丈外。
老猴王咬紧牙关支撑着,心裏一个劲咒骂猴奴,到现在也不赶回来。
猴奴到底去了那裏,只有老猴王自己知道,刚才,老猴王诈醉伏倒在猴奴身上,就是密授猴奴妙计。
X X X
狼鬼这一配合夹击,令到老猴王狼狈万分,闪避击杀得了兇残的野狼,就很难应付飘忽无定,似有若无,不断飞舞飘闪的鬼影,有一次,老猴王差点被一双鬼爪将脖子揑断,幸得他闪避得快,及时一矮身,避过那双鬼爪,但也出了一身冷汗。
现在,他才眞的体验到这个狼鬼大阵的可怕,他再这样打下去,只怕不死在鬼爪下,也做了狼的美食点心。
他决定不再打下去,再这样苦缠下去,恐怕会屍骨无全。
老猴王又施出了他的「连云纵」,身形在夜空中,不断打着觔斗,令他骇异欲绝的是,当他落身在十多丈外的地上时,野狼与鬼影就在等着他,他接连试了十多次,每一次落身地上,野狼与鬼影总是围困着他,怎也脱不出包围。
到後来,他知道摆脱不了,只好咬牙苦鬥。心裏只有一个希望:猴奴能及时赶来,越快越好。
猴奴,猴奴,爲何你还不快来?
X X X
老猴王被狼鬼大阵所围,情况危殆。
太原第一堡中,也发出了震动全城的大事。
胡一夫自燕仲行失踪,自己差点遭暗算而死,堂姪胡庆爲了救护自己而惨死之後,心情一直很不稳定,只觉烦躁得很,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堡中各人见堡主烦躁不安的样子,都感到不安。
胡一夫好不容易将自己烦陈不安的心情稳定下来,在堡中各处巡视了一遍,分派了堡中各人的防守任务後,才心情略安地回到大厅上坐下。
大厅上,孟力与陈良速陪着他。
「堡主,属下不信飞刀留柬的贼子,眞的敢来堡中捣乱!」孟力咬牙说。「有属下等在,堡主放心去歇息吧!」
「是啊,夜已深,堡主去安歇吧,第一堡不是任人来去的地方,今晚,若那贼子眞来,管敎他来得走不得。」陈艮远握拳道。
吐了口气,胡一夫道:「那就拜托两位了,老夫暂时进去歇一会,有什麽事,立刻通知老夫。」
「属下省得。」孟、陈两人一齐站起身,抱拳目送胡一夫转入後堂。
两人说了几句话,分头到堡中各处巡视。
第一堡在太原一带,是一座最大的莊堡,占地足有百亩,堡中房舍不下百间,墙高河深,是一座防守严密的莊堡。加上堡中高手衆多,若有人竟不知好歹,敢到堡中生事,那是讨不了好。
但话虽如此,一直相安无事的第一堡,近日不是接连出了几件不愉快的事吗?
先是被人飞刀留柬,继之泮湖楼被烧,再次留柬警吿,跟着堡主胡一夫被人暗袭,这一连串事故,令到一向平静的第一堡,起了一阵骚动,爲了提防留柬人会来放火,这几天堡中日夜加强了戒备防守。
今夜,由於堡主胡一夫被袭的事发生不久,故此堡中加倍防守戒备。
平时,堡中只有两队人巡哨,今夜,增了一倍。
孟力与陈良远,以及堡中另七名高手,同时亲自督率堡中各人巡守,这是很少有的,平时,堡中十大高手,只有依半轮值,今夜却全部出动,可见情况之严重。
上半夜相安无事,在平静中过去。
但,孟力,陈良远等九大高手——死了一个胡庆,全都不敢有半点松懈。
可惜,要来的总会来,不论堡中人手如何严加防守戒备,一如飞刀留柬人纸上所写的:火烧第一堡。
五更刚过,孟力正带着两名手下,巡察到後院中,猛的见後院外的一个小偏院中,有火光冲腾起。
「不好!」孟力脱口呼叫,「失火了!」当先向小偏院奔跃去。
两名手下,不待他吩咐,早已敞开喉咙大声嚷叫起:「失火了!失火了——」
叫声与火光惊动了堡中各处的人,有很多人迅捷地提着水桶,往火光冒起的地方奔去。
其馀的人,仍然紧守岗位。
嚷叫声惊醒了还在寝室歇睡的胡一夫,他不等人来回报,一跃落床,一边快速地穿上衣衫,一面急速往外奔走,同时吩咐被惊动了,纷纷起身探看的内宅妇人,安静地呆在房屋裏,不要到处乱走,一面急匆匆奔了出去。
出到屋外,见堡中各处平静,各人严守岗位,就只有一处起火,火势已渐渐转弱,不由稍爲放心地吐了口气,往起火的小偏院奔去。
X X X
孟力一边飞快地向小偏院奔去,一边留意着沿途各处,见到有岗哨的地方,全部不动声息地戒备着不禁放下了一半心。
奔入了小偏院,他正想喝叫,一眼就看到倒在地上,大概已经死去,负责防守小偏院的五个护堡武师,将到口的话吞回肚裏,望着越烧越烈,用来椎放雑物的两间院屋,站住了。
火光照亮了整个小偏院,他不用查看,一眼就将院内的情形看个一淸二楚:地上除了躺着五个颈脖上流血的死屍外,就只有两间烧得烈焰腾霄,火舌捲张的院屋,别无其他。
他两手空空,不能救火,只好站着不动。
很快,负责救火的堡丁,提着盛满水的桶,奔跑入来,毫不慌乱,配合无间地进行救火。
火势迅速被制止,到胡一夫赶到,两间烧毁的院屋,再没有火光冒出,只有令人呛咳的浓烟大股大股冒升起。
灯光代替了火光,将一个小偏院照得通明,孟力一见胡一夫赶到,连忙上前见过。「堡主,属下失职,请堡主责罚!」
胡一夫一摆手。「孟力,这不是你之过,你很尽责,老夫怎会责怪你!」
望一眼地上五具屍体,脸色微微一变。「来的都是高手,难怪五人连示警也来不及,就死了。孟力,你瞧,五人都是被一剑刺穿咽喉死的!」
孟力早已看到,点头道:「堡主说得不错,来人身手很高,都是用剑高手!」
「堡中别处有无发现?」胡一夫问。
「暂时未有,堡主放心,堡中各处防守严密,对方不会轻易得逞的。」
那知话刚说完,堡中又有一处火光冲天而起,胡一夫与孟力,脸色同时大变。
「不得了,内宅起火!」有一个堡丁惊叫。
胡一夫与孟力早已瞧到起火处是内宅,故此才会脸上变色。
试问,敌人连内宅也能够潜进,而堡中各处的防守,竟然毫无所觉,怎不令两人心头震动。
「召集人手,速到内宅救火。」胡一夫早已心急如焚,话未说完,身形一纵而起,在夜空中闪了两闪,不见了。
孟力满脸胀红,牙齿咬得格吱吱响,一声怒吼,也腾身跃起紧随着胡一夫,向内宅撲去。
内宅中住的尽是妇人女子,亦是第一堡的根本重地,如今一起火,本来仍能严守岗位的堡丁,护堡武师等人,立时再也不能保持鎭定,慌乱起来。
内宅中火势刹那间猛烈扩展,火光中,尽是惊慌奔走的妇人女子,令到纷纷赶到负责救火的堡丁,也被她们扰得乱了手脚。
及至胡一夫,孟力先後赶到,内宅中人虽然都能及时走避,但,火势却不可收拾。
由於火势蔓延太快,加上欢高气爽,火势猛烈非常,一仔救火的堡丁倾力撲救,仍然控制不了熊熊烈烈的大火。
眼看着火势猛烈非常,胡一夫不愧是个人物,毫不慌乱,鎭定地分派人手,先将内宅家眷带到安全的地方,再派人调派一些人手来协同救火。
因爲,以现有的人手救火,根本救不了。
人手很快调派来,人手一多,在全力撲救之下,火势减弱了很多,并且受到控制。
这裏的火势刚受到控制,并减弱,眼看不用一刻钟火势就可完全撲灭。可是,那些被调派了人手来救火的地方,却起了火。
这一来,令到胡一夫暗暗叫苦不迭,也乱了分寸。敌人就像神出鬼没般,觅缝抵隙,那裏防守最弱,就在那裏放火。
这一招很毒,内宅的火不能不救,抽调了人手的地方起火,亦不能不救,只好派另一处防守的人去救火,结果,那一处调派了人手去救火,那一处就跟着起火。越救,火头越多,最後,全堡的人都投入了救火之中,而全堡也陷於火海中。
敌人很狡猾,也很毒绝,他们逐处点起火头,令到堡中人顾此失彼,手忙脚乱,火,救不了,反而越救,火越多越烈。
火光映红了半天,红彤彤一片。胡一夫眼见火势已小可撲灭,只好痛心地命全堡中人各人放弃撲救,全部撤出堡外。
虽然第一堡築於城外,附近没有人家,但,城裏城外的人家,很快就知道了,太原城所有的人,包括官府,百姓,全被惊动了,望着半天一片红彤彤,初时还以爲是有大祸降临,後来弄淸了是第一堡起火被烧,不但百姓中有的好事的连觉也不睡,跑出城外观看,连知府大人也吩咐捕快衙差去探看究竟。
胡一夫率同堡中不下百多二百口人丁,站在烈焰冲天,火舌飞捲,浓烟蔽空的第一堡前,呆怔地望着陷於火海中的莊堡,不言不动。
堡中每一个人,眼见着偌大一座莊堡,於不到一个时辰中,变了火海,不由都呆住了。若不是亲眼所见,亲身所历,他们眞的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惊人变化。
胡一夫望着自己数十年艰苦创立的基业,毁於一旦,对那至今并弄不淸是何许人的仇敌,切齿痛恨。他发誓,就算拚掉老命,也要揪查出这个人——爲了被杀的知己老友莊公超,救护自己而死的胡庆,及被烧毁的第一堡,泮湖楼报仇!
X X X
足足烧了半晚加一个上午,第一堡的火势才逐渐减弱,歛熄,最後只有浓烟冒出。
一座耸然屹立的莊堡,於火熄烟灭时,变成了一座废墟。
若不是亲眼看着莊堡被烧毁的人,任谁也不相信眼前的废墟,就是气势不羣的第一堡。
X X X
眼前就有两个人不相信,仍在冒着嬝嬝淡烟的废墟,就是昔日的太原第一堡。
站在废墟前,怔呆吃惊不已的,是一老一少二个人,老的瘦高身材,鬚髮凌乱,身上血渍斑斑,脸色苍白,躬着腰,活像一只大马猴,被少的一个扶持着。
小的一个,身材瘦小,一双眼睛精灵地转动着,十足一只猴子。
这两个人不是别人,正是老猴王与猴奴。
老猴王昨夜不是被九幽鬼王与那连狼王的狼鬼大阵所围,浴血苦战,而猴奴诈醉溜脱出狼鬼大阵,不知去向的吗?难道猴奴助老猴王脱出了狼鬼大阵?
X X X
确实如此!
老猴王昨夜被困於狼鬼大阵,浴血苦战,身上多处被狼咬鬼抓所伤,犹自左衝右突,窜低跃高,使出浑身解数,野狼被他击杀了不少,那些似有若无的鬼影,却一只也奈何不了,他接连使出「连云纵」,仍摆脱不了狼鬼大阵的围困,情况已危殆万分,而他密授妙计,使之遁走的猴奴,偏又迟迟不现身,令到老猴王暗自焦虑不已。
因爲,他有自知之明,若再这样苦撑下去,不出半个时辰,他就会力竭不支,成了野狼的裹腹美食。
他越打越心惊,胆寒,因爲,他要对付的,是经过训练,兇残狡猾的野狼,及妖异可怖的鬼物。
老猴王已喘气有声,身上被唆伤抓伤不下十多处,逐渐,他的身手慢了下来。
但他仍奋力苦撑着,他仍有希望——希望猴奴及时赶到。
就在他遍体鳞伤,情势危殆万分的时候,他的希望没有落空。不知去向的猴奴,终於出现。
猴奴不是一个人回来的,而是带着一大羣——不是人而是猴,回来的。
猴奴不知从什麽地方找到这多猴子,总数不下百拾只,吱叫跳跃不已,更难得的是,这羣顽皮精灵的猴子,都听猴奴的指挥,猴奴发出几声尖锐的吱叫猴羣立时纷纷跃纵窜跳向狼鬼大阵,狼鬼大阵怎禁得这羣猴子的衝击捣乱,立时阵势大乱。
九幽鬼王奥祁连狼王站在一旁,眼见老猴王就要丧命在狼鬼缠攻之下,冷不防打杀出一羣猴子,令到阵法大乱,变了猴子与狼鬼跃逐顽戏,不禁同时发出一声尖长厉烈的狼嗥鬼啸,妾图重整狼鬼大阵。
老猴王一见猴奴照他吩咐,带来这多帮手,不禁精神一振,霍霍两掌,一掌击伤一头跃撲向他的野狼,一掌挥退两个撲抓向他眼睛咽喉的鬼魅,振吭发出一声尖烈无比的啸声,立时,有数十只猴子跃跳遮挡在他身前,环护着他,和那些野狼鬼魅顽鬥起来。
老猴王乘这机会,身形纵起,一个「连云纵」,跃出已乱了章法,变成鬼畜混战的狼鬼大阵,落在猴奴身边。
鬼王与狼王发出的狼嘷鬼啸声,根本起不了作用,狼鬼大阵被这羣顽皮精灵的猴子,捣乱得一塌糊塗,章法大乱,无可收拾。
那羣猴子竟然不惧野狼饵鬼魅,吱叫着左跃右纵,兴高采烈地和那些野狼鬼物戏耍追逐。
猴奴一见老猴王全身浴血,受伤多处,大口喘气,身形摇晃欲倒。连忙一把将老猴王扶住,惊问:「主人,没事吧?」
老猴王粗重地喘了口气。「猴奴,死不了,很好,你终於在老夫快要支撑不住时赶到,你若再迟一刻来,我这身驭皮粗肉,就变成野狼的美食了。」
猴奴愧疚地说:「主人,是猴奴累主人受此危难,猴奴该死!」
老猴王涩笑道:「猴奴,此地不宜久留,趁我还走得动,咱们快走吧,不然,鬼王与狼王赶来将咱们截住,那就眞眞休矣!」
猴奴一听,也顾不得爲老猴料理伤口,口中发出一声尖长的吱叫声,扶着老猴王,落荒奔驰而去。
幸亏老猴王见机,早一步奔逃,否则,势必被迟到一步的狼王与鬼王截住,那时,要走,就比登天还难了。
眼看煮熟的鸭子飞走,狼王与鬼王当然心有不甘,两人狼奔鬼闪般向老猴王,猴奴两人奔逃的方向追去。
狼王不由怒发连连,狼牙棒竖砸横扫,恨不得一棒将这些顽皮活泼,精灵敏捷的猴子全数击杀。
可是,这些猴子何等精灵溜滑,灵捷活泼,一跃一跳,已闪避过狼王的狼牙棒,有两只,还乘机跳在狼王背上,两只锐利的猴爪扯抓向狼王的头髮及颈脖。
鬼王身形如鬼魅般左飘右闪,几下飘闪出猴羣,紧追老猴王不捨。
那些猴子也不放松鬼王,有的纵跃过鬼王头顶,挡身在鬼王身前,有一只竟然扯住了鬼王那件掩垂到足下的麻衣下摆,令到鬼王在骤不及防之下,差点被扯了个狗吃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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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2-21 08:32:06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章:眞相终大白 元兇命丧亡



这些精灵顽皮的猴子,死死纠缠着狼王与鬼王,等到两「王」好不容易摆脱了猴子的纠缠嘻闹,已失了老猴王的影踪。
大羣猴子竟也於这时,一哄四散而逃,走了个乾乾净净,只剩下悔恨不已的狼王、鬼王,及那些野狼与鬼物。
这时,天已近黎明,鬼王乃见不得天光的人,无可奈何,只好带着他那羣鬼物,去找寻一处不见天日的地方躱藏起来。
狼王亦带着他的野狼羣,迅速离去。
X X X
老猴王之所以被称爲猴王,不是由於他老,也不是他活像只大猴子,而是他眞的名符其实是衆猴之王。
在他居住的猴谷中,栖居着不下数千只猴子,是个名符其实的猴谷,而他不知用什麽方法,竟令猴谷中的数千猴子,听令於他,俨然成了猴谷之王。而猴谷也被称爲猴王谷。
他不但能解猴语,且能指使猴羣,江湖中人无人不知,故此,都称他爲猴王。
他今次之所以能於狼鬼大阵中倖逃一命,全亏他有先见之明,在酒棚中发现有人钉梢後,立时诈醉,并於诈醉倒卧路上时,暗暗吩咐猴奴乘鬼王与狼王不察,溜出狼鬼大阵,找来一羣猴子帮忙,终於在猴羣的协助下,脱困而出,倖保一命。
老猴王顾不了料理身上伤口,在猴奴的扶持下,忙忙奔向第一堡。
X X X
好不容易奔到第一堡,本以爲可以在堡中休歇料理伤口,那知,见到的是一片废墟。
老猴王再也支持不住,软倒在地。
猴奴惊慌地弯腰道:「主人,你千万不能死,否则,叫猴奴今後怎办?」
老猴王虚弱地道:「我死不了,你不用慌,快从我身上拿出金创药来,爲我敷治。」
猴奴眼中已滴泪,闻声连忙从老猴王怀中掏出金创药,小心地在老猴身上各处伤口敷治。
「主人,咱们现在怎办?」猴奴一边爲老猴王敷治,见老猴王遍体是伤,不是咬伤,就是抓伤,不由替猴王担忧起来。
「你身上有银子吗?」老猴王问。
猴奴点点头。「有,不多。」
老猴王忍痛笑道:「有银子就好办,到城裏住栈。」
猴奴正想说什麽,突然有语声从身後响起:「猴王前辈,这是怎麽一回事?」
猴奴被身後这突如其来的语声吓得差点蹦跳了起来,手一抖,疾忙扭头向後瞧看。
背後,不知何时,挺立着一个身材伟岸的年靑汉子。
猴奴一见,不禁欣喜得一跳丈高。「燕大哥,是你!」
挺立在身後的,正是燕仲行。
他肩上的伤口仍未痊癒,扎裹着一幅白布,不过,精神却挺好。
老猴王一听见语声,就知是燕仲行,当下艰涩一笑。「燕老弟,老哥哥还死不了,唉,说来话长。」
燕仲行已蹲下身,关心地看老猴王身上的伤势。「老哥哥,是谁将你伤成这样?」语声悲愤。
叹了口气,老猴王哑声道:「是九幽鬼王,祁连狼王这两个老怪物。」
燕仲行不由动容道:「九幽鬼玉,祁连狼王,一向互不相干,老哥哥和他们有仇?」
老猴王切齿道:「老哥哥我一向与这两『王』并称『叁王』,却素无瓜葛来往,何来仇怨,他们是受人钱财,替人杀老哥哥的!」
燕仲行愤然道:「可知道出钱买兇杀老哥哥的人是谁?」
老猴王苦笑摇头。「九成是个不欲我探查老莊被杀的那个人,唉,自与老弟你分别,老哥哥这是第四次遭到截杀,可是命大,死不了。」
燕仲行急声问:「老哥哥,快说来听听。」
「猴奴,你说吧!」老猴王疲累地喘了口气。
於是,猴奴一口气将孤松山莊遇袭,到半途被人伏击,射马毁车,迫得弃车步行,山岗被围射走脱,最後大道上夜遇狼王鬼王,老猴王被困狼鬼大阵,浴血苦战,猴羣解围的经过,详细说了一遍。
燕仲行边听边暗自震动不已,听完後,握拳道:「老哥哥,看来,他们不杀老哥哥与我,誓不罢休!」
老猴王点点头,抬眼看到燕仲行胸肩上的伤处,惊问:「老弟,你也遇到了意外?」
燕仲行点头道:「我亦遭人诱到一处河湾,差点死在『麻衣勾魂客』席拙手下!」将他来到太原第一堡,胡一夫两次接到刀柬,泮湖楼被烧,他於河湾大战席拙,负伤斩杀席拙,不支量倒,被救到一农家等经过,一一说出。
老猴王望一眼被烧成废墟的第一堡。「想不到以第一堡的实力,仍被人放火烧了。」双目中怒火炽烈,「只不知胡堡主有否遭到意外?」
燕仲行凝视着被烧成一塌糊塗的莊堡,凝声道:「我也是刚到,眞不敢相信,偌大的一座莊堡,转眼间化作灰烬。从现塲来看,见不到屍体,血渍,大槪胡前辈不会有事。」
「旣如此,咱们进城去找胡堡主!老哥哥顺便将伤势治理一下。」老猴王挣扎着站起身。
燕仲行与猴奴连忙左右两边将老猴王扶起,向太原城走去。
X X X
柳树鎭是一个不大不小的鎭集。
别以爲鎭叫柳树鎭,鎭上必定遍种柳树,其实,鎭上连一株柳树也没有。
至於因何叫柳树鎭,就无从稽考了。
柳树没有,姓柳的倒有一家。
姓柳的一家,在鎭上大大有名。
提起柳生财,鎭上无人不识,而柳生财,就是柳家的主人。
柳家在柳树鎭,不但是首富,并且是柳树鎭的主宰者。
因爲,柳树鎭有大半产业,是属於柳家的。
柳生财人如其名,生财有道,故此,这几年来,柳家的财势越来越大。
以前,柳树鎭只有大半产业属於柳家的,如今,整个鎭上的产业,都是属于柳家。
财势大,巴结奉迎的人必然多,进出於其门的人也肯定多,这是一般豪富之家必然的现象。
这本来不足奇怪,但鎭上人却议论纷纷。
引起鎭上人好奇及议论的,正是那些进出於柳家莊的人。
柳生财是个生意人,但进出柳家莊大门的,却尽是武林人物,纠纠大汉,这怎不令鎭上人议论关切。
议论尽管议论,鎭上人却一个也不敢干涉——哪个不怕被柳生财赶出柳树鎭?何况,柳生财虽然财雄势大,却没有仗势欺凌鎭上百姓,不时还修桥舖路,救济孤寡病贫,鎭上不少人家,都受过柳家的恩惠,对於柳家的结交武林人,只是悄悄议论了一阵,日子一久,也就见怪不怪了。
鎭上所有人家,都不会怀疑这个被鎭上人称爲柳员外、柳大善人的柳生财,会做出伤天害理之事。
柳生财不但生财有道,令到钱财滚滚而来,也生就一副福泰之相:身材肥胖,圆脸大耳,皮肤白晳,整天一副笑味咪,挺和气的样子。鎭上人这多年来,从没有一个人见过柳大善人生气发怒。
有人说,这叫和气生财。
或许是吧。
X X X
「老猴王,一点綫索也没有,眞叫人头痛。」胡一夫摊开双手,苦着脸说。「第一堡被烧,老夫不放在心上,但,这口气却非出不可!老莊的仇,胡庆的死,更是非报不可!」胡一夫忽然激动起来。
「胡老兄!老猴子很很明白你此刻的心情,总之,这一连串事故的发生,都和老莊的被杀有关。只有你我是老莊最知交的朋友,杀死老莊的人,必定是个熟人,不然,怎敢挑你和我下手,必欲置老猴子於死地,放火烧你的莊堡,同时,迫令你杀燕老弟,只因他是最後一个接触过老莊的人。这一切种种,都值得深思。」老猴王伤势已大好,说话不忘喝酒,说完话,已喝了两杯酒。
「胡前辈,老哥哥说的很有道理,不过,杀死莊前辈的人,动机何在?」燕仲行胸肩上的伤口已愈合,不过仍然扎着白布。「据在下所知,莊前辈无亲无故,一个人隐居於孤松山莊,没有足以招致杀身之祸的财富,胡前辈,老哥哥,会不会是仇杀?」
胡一夫,老猴王,燕仲行叁人,现在正坐在胡一夫在太原城所置的一处秘密居处的厅堂中。
老猴王拿眼望着胡一夫。「老胡,这不大可能是仇杀吧?老莊退隐足有十年,若有人寻仇,早已在他退隐的头两年去寻了,依我看,不大可能是寻仇!」
胡一夫垂眼沉思了一会,抬眼说道:「老猴说得有理,老莊早年虽然得罪了不少人,但早已化解,临退隐的几年,更是绝少开罪人,老夫想不出有谁会向老莊寻仇。」
「旣然不是爲了寻仇,又不是爲了钱财,那到底爲了什麽呢?」燕仲行一脸困惑。
这个问题,叁个人都解答不了。
解答不了的问题,谈下去也不会有答案,故此,叁人转到另一个问题。
「老猴,你说九幽鬼王与祁连狼王是爲了钱财才替人杀你,到底谁能请得动两人来杀你呢?」胡一夫不但问老猴王与燕仲行,也在自问。
「据说,单是鬼王,请他杀人就要价十寓两,而狼王开出的价钱,也和鬼王差不了多少,请这两人联手岂不是要二拾万两银子?」燕仲行咋舌不已。「江湖上出得起这个价钱的人,没有几个人!」
老猴王皱眉道:「老猴子的身价岂不是很高?我就想不出江湖上有谁肯出二十万两银子请人杀我的人。」
「老猴,这不是肯不肯的问题,而是有谁出得起!」胡一夫提醒老猴王。
「出得起钱请人杀我的人,早已死了,我实在想不出是谁!」老猴王又喝了一杯酒。
这个问题亦是很难有一个肯定答案的,故此,他们没有继续谈说下去,转到另一个问题。
X X X
忽然,燕仲行像想起了什麽,兴奋得一拍大腿。「胡前辈,老哥哥,在下差点忘了一条现成而又重要的綫索!」
胡一夫,老猴王一听,同时精神一振,双目放光,急声道:「老弟快说!」
燕仲行兴奋地道:「胡前辈,老哥哥,两位是否还记得在下与『麻衣勾魂客』在河湾的一战?」
胡一夫点头表示知道。老猴王却心急地催诉:「老弟,别拐弯了,快说吧,急死老哥哥了。」
燕仲行眨了眨明亮的双眼。「将在下诱到河湾的『千里追风』赵骥?」
老猴王这次不再开声,一个劲点头。
燕仲行望着两人,低声道:「赵骥就是一条最现成的綫索!」
接又补充道:「在下还记得,他诱在下到河湾後,临走时,曾对席拙说『烦上复贵东,赵骥恩义已还,从此各不相欠,……』这不明摆着赵骥认识那个主使他诱在下到河湾,派席拙袭杀在下的主谋人吗?咱们只要找到赵骥,不就可以从赵骥口中,知道那人是谁了吗?」
老猴王欢喜得连连拍着大腿,一口气喝了叁杯酒。
「果然是一条好綫索!」胡一夫高兴地说。继之眉头一皱,「只是,『千里追风』赵骥,行踪飘忽不定,来去如风,到那裏去找也?」
「只要赵骥不死,总可以找到他的!」燕仲行坚定地说。
「对,燕老弟说得对,事不宜迟,咱们立刻动身去找赵骥!」老猴王迫不及待地站起身,说走就走。
胡一夫急忙起身阻拦。「老猴,且慢。怎能説走就走,你的伤势还未全好。同时,亦要商量準备一下。」
老猴王跳脚道:「我的伤势已没有大碍,还商量準备个屁,只怕商量準备好了,咱们已经没命!」
燕仲行也站起身,劝说道:「老哥哥,胡前辈说得对,就算你的伤势无碍,咱们确要商量準备一下,不然,咱们像盲头苍蝇一样到处乱找,也不是办法。」
老猴王无奈地一屁股坐回椅上。「旣如此,那就快商量準备吧!」
胡一夫与燕仲行相视一笑,坐回椅上,叁个人低声商议起来。
X X X
赵骥施施然走在长街上,懵然不知将有大祸临头。
自从他知道在太原城中,用计诱引燕仲行到城外河湾,让「麻衣勾魂客」席拙袭杀。虽然他後来走了,不知燕仲行是否被杀。他心裏一直就很不安,也後悔答应那个人做这件事。
但,这是无可奈何的事,他赵骥是个恩怨分明的人,为了报答那人的救命之恩,只好昧着艮心做一次了。说他昧着良心,那是太寃任了他,最少,在席拙施放暗器。於背後暗袭燕仲行的刹那,他用眼睛提醒燕仲行,让他避过了一次袭杀。
如今,他已淡忘了这件事,可惜,却有人没有忘记。
X X X
走出长街,穿过小巷,赵骥来到一座残破的院落前,一手推开半掩的院门。
这是他的家。
他所有的财产,就是这座由祖父留给他父亲,又由父亲留给他的破败院屋。
由於落拓,直到如今,他还是孤家寡人一个。
好在他还有一个差一年就八十岁的老姑婆,时常照料他,帮他打扫院屋,不然,这座院屋早已髒乱得不能住人。
踏入院中,赵骥顺手将门带上,朝堂屋走去。他这座院屋,进门是院子,再是一排叁间屋,正中是堂屋,左右是厢房,他的睡房就在右厢房。
望见院地上有刚打扫过的痕迹。赵骥心想,一定是他的老姑婆刚来过。
想起他的老姑婆,赵骥心裏就感到一丝愧疚不安。
可不是吗?一个叁十刚出头的壮年人,却要一个差一年就八十岁的老妇人来照料自己,这成话吗?
想着,他已一步来到堂屋前,伸手推开堂屋的门。
门开处,当他目光探视入堂屋内,顿时令他犹如一下子跌落冰窟中,浑身冰寒澈骨,心亦随之停止了跳动,僵站在堂屋门前,像个木偶人般。
「阿骊——。」堂屋中传出一个老妇人惊慌乾涩的哀叫声。
这一声,直如一个霹雳,当头轰在赵骥顶门,令到他身躯猛然震了震!「姑婆!」赵骥不自主地慌忙应答。身形往前一衝,倏的又猝然顿住。双目中混杂着慌乱、惊怒与激动。
堂屋中,他那个老迈的老姑婆,正被两个兇悍的大汉胁持住,一把寒森森、亮幌幌的大刀,架在老姑婆乾瘦的脖子上,满脸皱纹的脸上,因惊慌过度,皱纹更多更深。
两个大汉兇光毕露地狞视着赵骥。
赵骥毕竟是个见过大风浪的人,他很快就将惊慌失措压制住,极力保持着淸醒鎭定。他知道,来人是衝着他来的,不论怎样,他也要设法将老姑婆从那两个人手上解救出,他实在不忍心高龄的老姑婆受威吓。
强抑着愤怒。赵骥冷冷道:「这算那门子玩意?竟然威胁一个八十岁的老妇人!有什麽事,衝着我赵某来,放了她!」
嘿黑一笑,站在右边,左眉秃了一半的大汉,兇狠地道:「赵骥,若想老子们放了她不难。只要你立刻自行了断!」
赵骥听得神情一震,对方果然是衝着他来的。「朋友,赵某不明白!」
仍是那个眉毛半秃的大汉答话:「管你明不明白,若想她不死,你就要死!」
赵骥强抑的愤怒终於压抑不住。「你两个人若敢伤她一根汗毛,赵某将你俩剁成肉酱!」
说着,向前踏出了一步。
站在左边,拿刀架在老姑婆脖子上的大汉,立时兇狠地喝道:「你若再踏前半步,老子就将她的头割下来!」手一紧。老姑婆脖子上立时有一丝鲜血从脖子上淌流出,老姑婆立时痛苦地惨叫一声。
赵骥一见老姑婆受伤痛苦的表情,心裏就像被人插了一刀那样,全身猛一搐,煞白着一张脸,双拳紧握,一牙齿咬得咯吱吱直响,他在尽力控制着自己。
老姑婆被割伤颈脖,一痛之後,反而鎭定了很多。也意识到情况的严重,他们要杀她赵门四代单传的姪孙!这,比杀了她还要严重厉害,她已年纪老迈,死不足惜。但若赵骥死了,赵氏一门,岂不是断了後?这问题太严重了,严重到令她有点呆了,不过很快就淸醒过来,张大一张乾扁无牙的咀巴。鼓起全身力气,向赵骥嘶喊:「阿骥,你快走,你不能死,不要管我……」嘶喊声突然停顿下来,不是力歇气促,而是因了强烈的痛苦。
拿刀大汉手再一紧,老姑婆颈脖上有更多血淌流出,因了强烈的痛楚,全身一阵猛搐,说不出话。
赵骥看了,痛苦愤怒得他一张脸变成铁靑之色,鬚髮戟张,双目通红。像要喷出火般,一个身子,猛烈地颤抖不已。「畜牲!禽兽!」撕心裂肺地,赵骥狂叫一声。
他衝动得眞想不顾一切,衝入堂屋中一拳将这两个没有人性,兇残如禽兽的畜牲捶成肉饼。
但受制於人,他只有长长抽吸了一口气,极力令自己冷静下来。
「到底是谁要你们这样做?」赵骥想弄淸楚事情的眞相。
半秃眉毛的大汉刚想答话,赵骥背後适时响起一个冷冷的语声:「是咱们会主要你死!」
赵骥一惊回首,瞧见自己身後丈外,不知何时站着一个身穿蓝缎长衣,面目阴沉,作文土打扮的中年人。
「袁土谋,你的东主几时变成了会主,他因何要杀我?」赵骥原来认识这个叫袁土谋的中年文土。「我已说得一淸二楚,我已为他做了一件事,从此恩断义绝。各行各路!他这样做,算是什麽意思?」
「这叫杀人灭口!」中年文土袁土谋阴笑道:「你一日不死,会主的身份就有被揭穿的可能。乾脆吿诉你,老猴王、燕仲行、胡一夫叁人,已在四处打听你的下落,目的就是想从你身上,打听会主的身份来历,现在你明白了吧—也死得瞑目了吧!」
接又道:「赵骥,会主曾救你一命,现在,爲了你那年迈的老姑婆,爲了报答会主的救命之恩,你好应该一死以报!」
赵骥咬牙切齿道:「但,你们不该用这种卑鄙的手段,胁持折磨我的姑婆!再说,我也爲他做了一件事,将燕仲行诱到河湾,让席拙出手杀他,这是一淸二楚的事!」
阴阴一笑,袁土谋道:「若不用些手段,你会乖乖受死吗?赵骥,你难道忍心看着你姑婆这大年纪,不得善终吗?」
赵骥听得浑身一震,撑回头,看着老姑婆流了一颈血,因了痛苦,惊慌,瘦小衰老的躯体缩作一团,正自惶急地瞧着他的老姑婆,心头一酸,差点落下泪来,他难道眞的忍心看着高龄的老姑婆死於非命不得善佟。答案当然是不,咬咬牙,狠声道:「我可以死,但要先放了我姑婆!」
「阿骥,你不能死—」老姑婆在堂屋中听见赵骥爲救她而自愿死,不由心急得颤声喊道:「你死了,赵家就断了後!」
「哈哈,你倒眞会打主意!」袁土谋打了两个哈哈。「放了你姑婆,你不想死,以你的轻功,咱们如何追得到你!别打主意了,你先死,咱们再放你姑婆!」
「我若死了,你们食言反悔,将我姑婆杀了,那又」
一声短促的嘶喊声打断了赵骥的语声:「阿骥,你不能死……」跟着传来老姑婆像得到解脱的「喔」一声。
屋内立时传出了两名大汉慌乱的嚷叫声。
赵骥回头一看,不由魂飞魄散,撕心裂肺地叫了声:「姑婆——!」一头衝进屋中。
「砰砰」响,赵骥身法何等快速,就像一头发了狂的狮子,两个大汉还未因了姑婆的死,从慌愕中回过神来,已被赵骥左右两拳,击得飞了起来,直撞向对面纸窗,哗啦一声,撞窗而出。
赵骥一把扶起业已咽气歪倾在椅上的老姑婆,目光死死盯注在老姑婆那张乾寤蜡黄的脸上,泪珠自他目中滴落。
抱扶着、望着世上唯一的亲人——老姑婆,因了他,不惜自求一死,乘架刀大汉不备,以颈脖倾撞向锋利的刀锋,不得善终而亡,赵骥目中流的是泪,心中滴的却是血!
X X X
血,必须要用血来偿还!
赵骥恍如痴呆了般,目光凝定,轻轻将老姑婆瘦小的身躯放下,就像老姑婆不是死了,只是睡着了,生怕将她惊醒般,让她靠在椅背上,目光停凝在老姑婆脸上好一会,才慢慢抬起头,慢慢将目光移向门外,钉钉一样盯注在袁土谋脸上。
目光深沉凝定,好可怕!袁土谋不由机伶打了个冷颤。退了一步。
「呀——」赵骥发出一声震天撼地嘶吼,从堂屋中像离弦箭般激衝向袁士谋。
袁士谋被赵骥如雄狮怒发般的表情惊得一窒,赵骥已衝到他面前,双拳猛击,击向他的头胸。
袁土谋一懔偏身退步,「蓬」然一响,避过了头胸要害,肩臂上却着了赵骥一拳,肩臂有如骨折般剧痛,身形幌了幌,退後一步,稳住身形,阴厉地猛喝一声:「杀死他!」
立时,左右厢房中,应声衝出七八条汉子,个个手执明幌幌的大刀,围攻撲斩赵骥。
袁土谋随着喝声,身形再向後退,一下子退闪至那些大汉的身後。
赵骥手腕一翻,双手多了两把尺长的尖刀,硬衝向站立在两名大汉身後的袁土谋。
他心裏只有一个信念:杀死他!
两名大汉厉叱一声,手中大刀带闪起一溜光芒,自左右交叉砍劈向赵骥头肩。
赵骥前衝的身形一伏一衝,比两名大汉砍下的大刀快了一点点,左右猛往前一送,「噗噗」两响,尺长的尖刀,猛撲在两名大汉的小腹上,深没至柄,手一撑一抽,将尖刀抽出,身形已从两名大汉之间衝出。
赵骥衝至两大汉背後,两名大汉才身躯猛烈搐抖了一下,撲伏在地,死了。
袁士谋早在两名大汉发出叫声时,身形再向後飘退,可是,赵骥的动作实在太快了,他这裏身形才动,赵骥已然衝到他面前,一对仍在滴着猩红血点的尖刀,带着死亡的阴寒之气,猛撲向他的胸腹!
袁士谋摺扇一扬,妄图封挡,但是扇到中途,却猝然顿住,同时口裏发出「喔」的一声低叫,睁着双目,惊慌万分地瞪视着咬牙切齿、目中喷火的赵骥。
赵骥左右手两把尖刀,一把扎在袁士谋的心胸上,一把扎在他的左肋下。「袁土谋,看是你死还是我死!」双手猛一抽缩,将尖刀抽回。
就在他将尖刀自袁土谋身体中抽回的刹那,刀光一闪一名大汉自他背後命掩上,一刀砍劈向他头顶。
赵骏尖刀还未抽出,受到牵制,那一刀又来得突然快速,危急中只好冒险求胜,一腿闪电般後撑,同时侧身低头。
血光崩现,惨叫声起,赵骥肩膊上挨了一刀,好在他比那大汉的大刀快了一点点,一腿撑在那大汉的下阴上,当塲惨死,无形中大刀砍下的力道亦弱了大半,不然,赵骥一只臂膊,也硬生生被卸下。
虽然如此,肩膊上受伤仍不轻,伤口足有寸深,鲜血汨汨流出。
这时,其它五名大汉,各仗手中兵刃,一齐砍劈向赵骥,赵骥若闪避不了,不难被砍成肉酱。
咬牙忍痛,赵骥身形顺着一侧之势,滚落在地,同时双手运动一带一撑,还未抽离袁土谋身体的两把尖刀,带撑起袁士谋的身体,挡遮在他上面。
刀光连闪,血肉横飞,袁土谋的屍体,被五名大汉的大刀,砍劈得血肉模糊。
赵骥躺在地上,猛一声吼,双手运劲一扯一抖,本已被五名大汉砍劈得将近碎断的肢体,被撕扯开,脱飞向五名大汉。
五名大汉离然兇残,但骤见断肢碎体,带着血腥飞来,仍然感到恐怖噁心,一齐闪身避让。
赵骥乘机挺身濯起,忍着肩膊上的剧烈痛楚,如一头猛虎般,身形一个衝跃,翻过半人高的院墙,落荒而去。
五名大汉发一声喊,蜂湧追出,穷追不捨。
赵骥外号「千里追风」,轻功第一,虽然受了伤,但在他尽展身形,提气奔行之下,很快就摆脱了五名大汉的穷追。
X X X
赵骥悠悠醒转,张眼见到站在床前的燕仲行,急忙伸手一把抓着燕仲行衣袖,喜道:「燕兄,赵某正想找你,你没有被席拙杀死,那眞太好了。」
燕仲行微笑着缓缓坐在床沿。「赵兄,你醒来就好了,在下亦想找你,还有两位前辈。」
赵骥躺在床上,顺着燕仲行挥头望去,对面窓下端坐着两名年在六十过外的老者,正自含笑望着自己。
赵骥一眼就认出两人是谁,连忙挣扎着要起身。「胡堡主,猴王前辈……」
坐在左边的老猴王已从椅上站起身,笑着走向床前。「赵骥,你伤势严重,流血过多,躺着吧!」
这一挣扎,赵骥确实感到有点最眩,在燕仲行的规劝下,重新躺回床上。
「各位怎会找到在下的?」赵骥困惑地问。
因爲他依稀记得,由於奔驰过速,血流太多,最後不支晕倒在一处荒野半人高的草丛中。
「寻踪觅迹,是猴王前辈的拿手好戏,咱们找到你家,见一地死人,初时还以爲你被杀了,及後在院屋内搜寻,不见你屍体,猜测你可能逃脱,後来发现地上血渍,於是,循着断续的血渍,在草丛中找到经已昏迷不省人事的你,幸亏咱们及时救治,不然,你早已陈屍荒野!」燕仲行望着赵骥,「若我猜想不错,你一定是被人灭口追杀!」
赵骥苦涩一笑。「燕兄,两位前辈,大恩不言谢,赵某确是被人灭口追杀!」
想到惨死的老姑婆,不觉悲从中来,黯然泪下,切齿道:「姑婆,阿骥一定爲你报仇!」
燕仲行见赵骥悲愤情状,神色一动,问:「莫非死在屋内椅上的老太太,是你姑婆?」
赵骥悲痛地点点头。
「赵兄,那位老太太的屍体,咱们已经托人爲你殓葬了,万望节哀。到底是谁要杀你灭口?」
赵骥拭泪长叹一声。「燕兄,要杀在下灭口的人,就是要在下将你诱到河湾,让席拙出手袭杀你的人!」
燕仲行听得心头跳动,老猴王更是狂喜,一步趋近床前,逼不及待的就想发问,却被燕仲行用眼色阻止了。
胡一夫亦激动得呼的一声,从椅上挺站起,复又慢慢坐回椅上,一只手抓着椅臂,极力压抑着激动的情緖。
「赵兄,差点忘了多谢你的救命之恩,当日,若不是你以目示意,在下早已死在席拙勾魂钉之下。」
接又道:「那个欲杀你灭口的人,姓甚名谁?」
赵骥切齿道:「他就是柳生财!」
燕仲行茫然望向老猴王,老猴王摇摇头,回望胡一夫,胡一夫却低头沉思,眉头紧皱。
这表示,他们叁人都不识柳生财其人,更没有听过这个人的姓名,只有胡一夫,可能在努力回想一些什麽。
赵骥见叁人一脸茫然,连忙解释道:「难怪叁位对柳生财其人一无所知,因爲,他不是武林人,而是一个生意人。」
「生意人?」燕仲行与老猴王忍不住同声讶问。脸上并有失望的表情闪现。
一个生意人,断不会,也没有能力,更不敢与第一堡作对,并火烧第一堡,一个生意人,无论他有多少财富,都不会与武林江湖人作对的,何况是实力雄厚的太原第一堡,是以,燕仲行与老猴王都有失望,认爲一连串事故的发生,不可能是这个叫柳生财的人做出来的。
但有一点,却令人不解,柳生财何以要置燕仲行於死地?
燕仲行也想不通。
赵骥见燕仲行与老猴王一脸困惑失望之色,连忙说道:「两位,莫小看了柳生财这个生意人,他不同别的生意人,不但财雄势大,且结交来往的,尽是武林人物,在下就是由於他出面,化解了在下与湘西蛇王的过节,令到湘西蛇王亲口答应,不再追杀在下,使在下免死於毒蛇之口,在下爲了报答他,才答应他,将燕仲行诱到河湾的。」
「此人确不简单,连湘西蛇王这个脾气古怪,心狠手辣的老怪物也听他的,唔,不简单,不简单!」老猴王动容不已,「此人现居何处?」
「柳树鎭!」赵骥快捷地回答。
一直没有吭声,在皱眉沉思的胡,夫,听见「柳树鎭」叁个字,神情一震,口裏喃喃唸了几次「柳树鎭」,猛一拍大腿,促声道;「原来是他!」
「胡堡主,那个他?」燕仲行,老猴王,赵骥一齐望住又兴奋,又激动的胡一夫。
「还有那个,当然是柳生财!」胡一夫望了一眼赵骥,「要不是赵少兄说出柳树鎭叁个字,老夫差点想不起他是谁。」
「他不就是柳生财吗?难道还有另一种身份?」老猴王讶异地望着胡一夫。
「老猴;说得不错,柳生财确有另一个身份—」胡一夫一字字道,神情显得很激动!「想不到会是他!」
「老胡,你就快说出来吧,蹩死老猴子了!」老猿王抓耳搔腮,一副猴急相。
「老猴,我终於想起来了,柳生财就是莊公超的外甥—」胡一夫两眼望着窗外远处。
「什麽,柳生财是老莊的外甥?」老猴王差点被这个惊人的消息吓了一跳,「怎麽我一直没有听老莊提说过?」
目光从窗外远处收回,胡一夫缓缓道:「二十年前,老莊在一次閒谈中,曾无意中向我提说过他有一个外甥,住在柳树莊,当时他似曾对这个外甥很不喜欢,只略略提了一下,就不说了,老夫也只知他外甥姓柳,至於名字,由於老莊说得很快很低,所以听不大淸楚,现在赵少兄一说,我才猛省起,柳树鎭,柳生财,原来就是老莊一向不愿向人说起的外甥!」
「难道你认爲,老莊是他外甥所杀,一连串事故,是他所爲?」老猴王问。
「若与赵少兄所说的去推断联想,老夫敢肯定这一切,皆柳生财所雾。」胡一夫目中像要喷出火般,「虽然我不知火烧第一堡的是不是他,但,他爲何要杀燕老弟,不成,又杀赵少兄灭口?」
接又问道:「燕老弟,你认识柳生财这个人,听过这个名字,曾和他结有仇怨吗?」
燕仲行肯定地摇头。
「老莊旣是他亲人,柳生财因何要杀老莊?」老猴王提出疑问。「既然不是爲了财,又是亲人,目的何在?」
「莫忘了老莊乃一代剑术宗师,他那套『孤松野鹤』剑法,就是武林中人梦寐以求的剑法秘笈,莫忘了,老莊被杀,连孤松山莊也被烧毁,外人根本不能杳一出孤松山莊失了些什麽,这很明显,是故意不留痕迹!而且,以老莊的一身修爲,若不是出其不意,当今武林,很难有人杀得了他!」胡一夫目光尖锐地扫视着叁人。
「胡堡主说得有理,柳生财派他手下账房先生袁土谋率衆追杀在下,袁士谋对在下说,柳生财因爲叁位要找在下打听欲杀燕兄的人,他爲了怕我将他的身份来历说给叁位知,故此才要杀在下灭口的!」赵骥道:「同时,柳生财不知怎的,成了会主。」
「柳生财与莊前辈有亲戚关係,又无端追杀在下,爲了怕咱们追查他。不惜杀赵兄灭口,以一个生意人,竟然结交的都是江湖人,如今又变成了什麽会主,凡此种种,都很値得懐疑,咱们何不到柳树鎭走一趟。」
「好,老夫讚成燕老弟的提议。」胡一夫首先讚成。
老猴王当然不会反对。「立即动身赶去!」老猴王情急地催促。
赵骥挣扎着,嚷着要与他们同行。
燕仲行一把按着赵骥。「赵兄,你伤势太重,身体虚弱,不宜劳顿,你就放心养伤吧,这裏很安全,是胡堡主属下的一处秘密地点,有什麽事,在下自会派人通知你。」
赵骥自知强行不得,只好作罢。
燕仲行,老猴王,胡一夫叁人,退出赵骥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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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上到处流传着,一个新的帮会:「生财同乐会」,於十月初九,在柳树鎭,柳家莊广设盛筵,招待各方豪雄,江湖朋友,并於盛筵间宣佈「生财同乐会」隆重成立。
距离「生财同乐会」组帮立派之期,只有二日。燕仲行,老猴王,胡一夫叁人,来到了柳树鎭。
叁个人爲了不至被人认出眞面目,都易容改装,如今,他们叁人就坐在鎭上一间小酒馆内。
他们在路途上,见到很多江湖人物,纷纷赶往柳树鎭,其中,有很多是江湖上有头有面的人物。
叁个人坐在小酒馆内,一边喝酒,一边听着四周座中,占了绝大部分是武林人的酒客谈论。
谈论的都不外是有关「生财同砾会」的实力如何大,江湖中哪些有名望的人物都加入了「生财同乐会」,会主柳生财的财富如何巨大,两日後开帮立派盛会的热闹,及到了多少武林人物。
叁个人都满有典趣地听着,他们都想知道多一点有关柳生财的爲人,及「生财同乐会」的虚实。
可惜,座中酒客说话的,都是道听途说的多,对於柳生财所知很少,只是知道他钱财多到数不尽,是个专爱结交江湖朋友的生意人。
这时,叁个人经过易容,燕仲行变了个满腮鬍鬚,相貌粗鲁的中年大汉。
而老猴王,却变成一个驼背老人,手拄一根拐杖。
至於胡一夫,眇了一目,长髯垂胸,老态龙锺的槽老头儿。
叁个人的易容术都很精妙,坐中那样多武林人,竟然没有一个人认出老猴王与胡一夫——两个都是江湖上鼎鼎大名的成名人物。
老猴王喝了一杯酒,眼睛偶然望向门外,突的放下酒杯,哑声催促燕仲行与胡一夫结账离去。
燕仲行与胡一夬知道老猴王一定是刚发现了一些什麽,连忙站起身,放下一锭银子,出门而去。
一出门,老猴王立时向右边走去,远处,正有一个身材高大的老者,带着两个带刀大汉,匆匆朝柳家莊方向走去。
「到底发现了什麽事?」胡一夫老态龙锺地跟在扮作驼子的老猴王身後,低声问道。
燕仲行大步走在老猴王身侧。
老猴王耸一耸肩快步走着,口裏低声说:「前面那个高大的人,就是『恶枭』岑木,在山岗上围射我的,就是他!」
原来刚才老猴王偶然望出门外,恰好见到「恶枭」岑木匆匆走过。
知道了前面叁人中有一人是「恶枭」岑木,叁个人都默不出声,不着痕迹地远远跟着。
直到看到岑木进入柳家莊,叁个人才闪在一处僻静的角落,低声商量起来。
事情已很显明,「恶枭」岑木进入柳家莊,那就不用说也明白了,柳生财确是一连串事故的幕後主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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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木匆匆进入一座佈置华丽,防守森严的厅堂。
堂上正中,一张金漆逍遥椅上,躺坐着一个年约四十,身穿锦缎綉花袍服的大胖子,怀中,搂着个骚媚入骨的俏娇娘,一双手,不规矩地在那女子身上到处摸着,令到那俏娇娘娇笑连连,在那大胖子怀中水蛇一样扭缠着娇躯,大胖子乐得直打哈哈。
岑木步一跨进厅堂,见此情景,连忙尴尬地停住脚步,歛目垂手而立。
大胖子早已被脚步声所惊,见是岑木,嘻笑的胖脸上,笑容不减,没有因爲岑木的不知趣而生气,放开懐中的俏娇娘,那俏娇娘早红着脸,一扭腰,溜进丝幔低垂的幔後,大胖子亦坐正了肥胖的身体。「岑木,有事?」
岑木恭敬地走前两步,躬身道:「禀会主,有消息,说老猴王,燕仲行,胡一夫叁人已来到柳树鎭。」
「眞的?」大胖子正是柳生财,闻言笑容稍歛,稍微提高了点声音问,「鎭上可有发现叁人的行迹?」
「禀会主,暂时还未有,属下也是刚听到,立卽赶来禀报会主!」岑木毕恭毕敬地答。
「可有吩咐加强戒备?」柳生财睑上笑意转浓,一双绿豆眼,只剩一条缝。
「禀会主,属下已吩咐负责巡哨的会衆,留意鎭上一切可疑人物,一有发现,立时回报—」岑木狗一样站着。
「好,你做得很好!」柳生财笑容可掬地望着诚惶诚恐的岑木,「本座不会亏待你!」
岑木连连哈腰点头,十足一个奴才。
「啓禀会主,莊外有两人求见!」一条精壮的汉子,躬身抱拳立在堂下。
「求见者谁人?」柳生财问。
「一个自称『铁拳』雷烈,是条粗壮汉子,一个自称』独目神算』古一占,是个眇目老者。」精壮汉子一淸二楚地向柳生财大声禀报。
柳生财拿眼瞧着岑木。
岑木摇头,表示不认识。
柳生财嘻着嘴问:「何事求见?」
「两人不肯说,只说会主若不接见,莫要後悔。」精壮汉子直说。
柳生财沉吟了一会,摆摆手,道:「请两人进来。」
「是,会主!」精壮汉子转身快步而去。
「岑木,你留下来!」柳生财对站着的岑木说:「坐下。」
岑木恭应一声,退坐在左手一张椅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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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大一会,那名精壮汉子去而复返,身後随着两人。
那名汉子在堂前阶下站定,两个随後跟着的人,亦跟着站定。
「敬禀会主,求见者请到!」
「请他两位进来。」堂上传来柳生财和气的语声。
「请进。」精壮汉子一摆手。
眇目老者胡一夫,粗鲁大汉燕仲行,互望一眼,一齐迈步,步上石阶,进入厅堂。
两人一见大模大样靠坐在逍遥椅上的大胖子,如一尊弥勒佛般,就知是即将开坛立帮的「生财同乐会」会主柳生财,亦即莊公超的外甥,齐抱拳道:「雷烈见过柳会主。」
「老朽古一占,幸会柳会主。」
坐在一旁的岑木,自两人进入厅堂,目光就没有离开过两人身上,不停在两人身上溜转。
「两位请坐,未知有何指敎?」柳生财笑睑迎人,一副客气样子。
胡一夫望着坐在一旁的岑木。「柳大会主,这位朋友,可是贵会的人?」
「他是本会属下天罡堂堂主,怎麽?两位难道与岑堂主有甚瓜葛牵缠?」柳生财不虞有他,照实直说。
冷冷一笑,扮成眇目老者的胡一夫激声道:「柳生财,咱们和岑木没有过节,和你却有!」
「古朋友,本座从来没有见过你,更不认识你,怎会与你有过节?」柳生财讶然望着胡一夫。
「你我虽然素不相识,更未谋面,但是,毁堡杀人之仇恨,你如何解说!」胡一夫戟指怒目。
易容爲粗鲁大汉的燕仲行,一直没有出声,站着,监视岑木的一擧一动。
「你胡说些什麽,本座几时毁堡杀人?」柳生财已有些警觉,但仍装糊塗,依旧一脸笑容。
「太原第一堡,难道不是你派人去烧的?」胡一夫挥手一指岑木,「派他率人伏击老猴王,难道不是你所爲,还有,你指使赵骥,请燕仲行到河湾,并派席拙袭杀燕仲行,不是你所爲?杀人灭口,欲杀赵骥,难道不是你所爲?」胡一夫越说越大声。
这一连串怒说,令到柳生财常露笑意的胖脸,生平第一次没了笑容,再也坐不住,挺着个大肚子,站起来,指着胡一夫,怒声问:「你……你到底是谁?」
一声长笑,胡一夫反手扯下人皮面具,怒目圆睁地说:「想不到吧,老夫就是被你派人暗杀,并放火烧堡杀人的太原第一堡堡主胡一夫!想不到了吧?」
一看见现出本来面目的胡一夫,柳生财胖脸上一阵抽搐。「那你又是谁?」他问的是燕仲行。
燕仲行应声扯下人皮面具。「在下就是被你几番追杀的燕仲行!」
望着豪放伟岸的燕仲行,柳生财脸上重现笑容。「那麽,老猴王呢?」
燕仲行冷然道:「不劳动问,猴王前辈在该出来的时候,自然会出来。」
皮笑肉不笑的,柳生财望着两人道:「也好,你们旣然来了,免得本座劳师动衆地去杀你们,今天旣然送上门来,正好将你们解决了,等解决了你两人,再解决老猴王!」
接一声喝:「岑木!」
岑木早已在燕仲行与胡一夫现出本来面目後,从椅上站起身,手搭在腰间。如今听柳生财呼叫,忙上前一步,恭声道:「会主有何吩咐?」
「速召人来,杀了两人!」柳生财断喝。
岑木恭应一声,转身朝堂下,正想呼喝,蓦的金光一闪,燕仲行以一种匪夷所思的快速动作,一步跃至岑木身前。在塲各人都没有看见燕仲行的拔刀手法,但,一把星光灿耀的长刀,已然抵到在岑木咽喉上。
岑木脱口而出的呼喝刹那被卡在喉头上,张着口,半声也叫不出,身上每条神经抽得紧绷绷的,僵立不动。
柳生财全无半点惊慌之色,反而脱口讚道:「好一把盘龙刀,果然是稀世之宝正好作爲本会鎭会之宝。」
他竟然将盘龙刀视作己物般。
胡一夫愤然踏前一步。「柳生财,世上只有老夫一人知道你是莊公超的外甥,你爲何要杀他?」
胡一夫心裏不敢肯定柳生财是杀莊公超的兇手,他这一句话,纯是试探。
「啊啊啊!」柳生财竟然笑到差点流出泪来,「本座以爲世上没有一个人知道本座与莊公超的关係,想不到原来你知道,是不是那死鬼吿诉你的?」
胡一夫愤愤地一点头,他眞恨不得一剑将这肥猪般的畜牲挥爲两段。
「好,本座吿诉你,本座杀他,就是爲了他那本『孤松野鹤』剑法秘谱。」
「畜牲!」胡一夫忍不住骂道:「简直连禽兽不如,就爲了一本剑谱。竟然连亲舅也忍心杀死!」
柳生财像理所当然般地说:「本座问他要,他不给,只好将他杀死!」
「丧心病狂,丧心病狂!」胡一夫憎恨地望着柳生财。
「随你怎样说,爲了取得剑谱,练成天下无双剑法,创一番惊天动地的事业,杀了他,有何不可!」柳生财安然自得地说:「两日後,『生财同乐会』成立,此後,本会以雄厚之财力,人力,将鼠成爲武林中一大帮派,那时,嘿嘿……」
「住口!」胡一夫狂喝一声,「今日,老夫誓杀你这个杀舅的畜牲!」
身形一动,长剑出鞘,剑光闪动中,一口气连刺十七剑,剑剑刺向柳生财身前要害。
柳生财竟然不闪不避,直待一蓬剑光罩刺在锦綉綫花长袍上,才轻描淡写地一挥手,一串淸脆的「叮……」响声中,不知怎的,他的手上已经握着一把只有二尺七寸长,寒森森的一口长剑,连接胡一夫十七剑。
「孤松剑!」胡一夫骤见柳生财手上长剑,不觉脱口呼出。
柳生财长剑一顺。「不错!正是孤松剑!」说话间,已然刺出七七四十九剑!
「孤松野鹤剑法!」胡一夫身形一退,同时惊呼出声。
「不错,这一招正是孤松野鹤剑法中的一招:『孤松落针!』」四十九剑原式不变,肥胖的身形竟然轻灵迅捷如猿猴,离地飞起,追刺胡一夫。
胡一夫身形一退卽停,迴剑在胸,在胸前舞成一团剑影寒光。
「叮……」一连发出四十九下声如珠走玉盘般,胡一夫硬挡柳生财四十九剑。
胡一夫於连挡四十九剑後,以爲柳生财剑势已尽,剑光一歛,「嗤」一声,一剑疾刺向柳生财肥大的颈脖。
怎知柳生财四十九剑之後,剑势竟然未尽,忽的千锋化作一点流萤,飞刺向胡一夫眉心。
「噗」一下轻响,剑尖已点刺入胡一夫眉心,而胡一夫剑尖,起码离柳生财颈脖还有叁寸!胡一夫奋然不顾,长剑仍然奋全力刺向柳生财颈脖。但是,他的剑尖还未触及柳生财颈脖,他已经死了。
柳生财的剑尖,在胡一夫眉心,刺了个足有二寸深的血洞,长剑刺入即出,身形亦随着长剑回抽之势,飘退几近二丈。
胡一夫一声也没有叫,咬牙噎目,怒视了柳生财一会,才仆地倒下死去。
柳生财肥大的身形飞絮般才落地,一道星光已如天外飞虹般闪划至他身前。
柳生财急忙挥剑,金光与精光互击,发出一声「铿」然震响,两下一吸,燕仲行赫然挺站在柳生财左前方,手握盘龙刀,虎视着柳生财。
柳生财微笑望着燕仲行。「好刀法,果然不愧是一刀屠七蛟的『刀中龙』!」
燕仲行却闷声不吭,死死盯视着柳生财,好一会,突然闷吼一声,盘龙刀如泼风般一连挥砍出二十叁刀。
柳生财轻喝一声,「来得好—」硬接硬架,刀剑交击,两人同时接下对方二十叁刀剑。二十叁刀剑之後,两人刀剑不停,再硬碰五十九刀剑!五十九刀剑之後,两人同时身形一分,各自退立在丈外,持刀横剑,互相对峙着。
「来人啊!」柳生财儆开喉咙呼叫。
换来的,却是一阵吱吱猴叫声,以及妇人女子受惊的尖叫声,骚动声。
「柳生财,你不是要找我老猴王吗?我如今来了。」老猴王不知打从甚麽地方钻出,一下子出现在柳生财面前。
柳生财面色涨红。「老猴子,外面的猴子是不是你带来的?」
「当然是,我不但带了猴子来趁热闹,还将你外面的手下全部制服,任你喊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老猴王嘻嘻笑着,但当一眼见到倒地死去的胡一夫,不由脸色一变,惊惶地奔向胡一夫的屍体。「老胡,你怎麽了?」
死人又怎会应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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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吱吱乱叫声更盛,厅堂外面,有不少猴子在跳跃奔逐着,追逐着一些受了惊吓的妇女,有的和莊内的一些大汉戏逐起来,弄到一个柳家莊利那变了猴子山,乱作一团。
柳生财却视如不见,凝望着燕仲行。
面对着一个可怕高强的对手,他丝毫不敢分神。对峙了一会,两个人同时呼喝一声,两条身形迅速合在一起,星光与精光交织在一起,鬥作一团。
鬥到激烈处,已分不淸谁是谁,只能从星光与精光来分辨那个是燕仲行,那个是柳生财。缠鬥在一起的两人,终於又再分开。这一分开,胜负立判。
柳生财髮髻散乱,身上锦缎长袍破裂了几个尺长的口子,左腿处有鲜血沁出。
而燕仲行,髮髻虽然散乱,衣服上却一道裂口也没有,更没有受伤。
柳生财喘了一口气,一双绿豆眼中闪射出兇光,猛然大吼一声,仗剑衝向燕仲行。但是,身形一衝即停,同时一个凌空翻滚,轻巧灵捷如猿猴,眞看不出他如此肥胖,轻功如此了得,倒射向左边一排纱窗。
柳生财想逃。
燕仲行见他仗剑衝前,忙持刀作势相待,想不到却是以进爲退,待到发现,柳生财已一头撞碎两扇纱窗人亦穿窗而出。
燕仲行要追已不及。
眼看柳生财就要穿出窗外,蓦的「吱吱」两声尖叫,两只猴子不知打那裏纵跃起,嗖的同时跃到身躯已有一半衝出窗外的柳生财腿上,两只猴子同时来了个猴子摘桃。
柳生财猛一声惨嚎,「砰」一声,整个人平摔在窗台上。上半截身子在意外,下半截在厅堂内。
两只猴子大槪只抓伤了柳生财的下阴,於柳生财平空摔跌在窗台时,吱一声,各自窜跃上横樑。柳生财亦一摔卽起,身形由窗台滑向窗外。
倏的一道金虹如划空泻坠的流星般飞落正在拚命挣扎着想从窗台上滑落窗外的柳生财腰背上。
柳生财立时大吼一声,肥胖的身躯,在窗台上猛然一挺,双腿一蹬,挺伸在窗台上。一把金光闪灿的长刀,将柳生财钉刺在窗台上。
燕仲行双手空空,一个跃纵,落在窗前,手挺刀把,发力一抽,将盘龙刀自柳生财肥猪一样的屍体上抽出,「嗡」一响,吹落刀锋上的血渍,回刀入鞘。
回身望去,老猴王抱起胡一夫屍体,神情有点呆木,苍老的脸上,一片悲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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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着老猴王与猴奴渐走渐远的身形,燕仲行目光有点落寞。
老猴王回猴王谷,他却不知道去哪裏好。
海阔天空,任他遨遊,但他忽然感到有点倦,他也想像老猴王那样,於心倦神疲的时候,有一处可容他憩息,远离江湖仇杀的「窝」。
倏的,他的眼前,不期然地浮现出一个农家姑娘苗条的身影,淸秀可人的脸庞,甜笑望着他。
「蓝姑!」他在心裏欢叫一声,脸上落寞之色一扫而空,待之而起的是欣悦。
他已找到了他要去的地方。
淸啸一声,燕仲行怀着游子归家的急逼心情,奔向那远离纷争的郷村,虽简陋但却温暖的农家,农家中那纯洁可人的少女……。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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