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回密码
 点我注册

QQ登录

只需一步,快速开始

查看: 1302|回复: 1

[入库] 马腾《同室操戈》短篇小说【全】

[复制链接]
发表于 2025-2-25 04:57:37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来自《武侠世界》1166期,1981.11.02 (感谢@helloworld666提供原文档案)



Tongshi Caoge Ma Teng cover.JPG



第一章:负寃含屈 亡命江湖



威震大江南北,势力庞大,声望与当今武林五大门派少林、武当、崑崙、峨嵋、华山齐名的千鹤门,在五日之前,发生了一宗震动武林的惨变。
千鹤门掌门,外号「千鹤齐舞」的柳千鹤,竟然伏屍在千鹤门内他自己的寝室地上。
而杀他的人,任谁也想不到,竟是他最宠爱的关门弟子狄长平!
而狄长平在弑师之後,如鸿飞冥冥,失了踪。
发现这宗大逆不道,弑师惨案的,是千鹤门的掌门大弟子,亦即是弑师兇手狄长平的大师兄,外号「电剑」的宗杰。
发现柳千鹤被杀的时间,是在晚上。
当时宗杰於练剑中,练到其中一招「一鹤独舞」时,发现与下一招「鹤翔於天」啣接上有些微的破绽,练了几遍,仍然想不出一个补救的办法,遂去向师傅柳千鹤请敎。
当时柳千鹤的寝室内,仍有灯光透出,所以宗杰才敢敲门。
那知寝室内却没有反应,宗杰只好再次敲门。
寝室内依然没有反应。
这一来,宗杰就觉得奇怪了。
以柳千鹤的一身修爲,十丈之内,就算是叶落花飘,也逃不过他敏锐的听觉,那麽,在正常的情况下,在宗杰接近寝室门外时,在室内的柳千鹤,必然已知觉有人接近,如今门敲两次,却听不到柳千鹤有何动静,这就奇怪之极了。
莫非师父发生了什麽事情?
这是宗杰很自然产生的第一个念头。
於是他狐疑地擧起手,第叁次敲门。
这一次比前两次敲得重一些。
沉实的敲门声,就连一个不懂武功的常人,也能够淸楚地听到。
但室内却依然全无反应。
此时宗杰心中不禁产生了一丝不祥的感觉。
「师父!」他语声比平时略大地叫了一声。
寝室内沉寂如故。
这一来,宗杰再也沉不住气,抬手一推两扇紧闭的室门。
「呀」然声中,两扇寝室的门应手而开。
室门原来没有上栓。
室门开处,宗杰不敢贸然进入,眼光却望了进去。
一望之下,他的心木由一紧。
师父柳千鹤竟然伏在地上。一动也不动。
宗杰这惊非同小可,脱口一声:「师父——」一步跨进室内。
伏在地上的柳千鹤一点反应也没有。
宗杰一脚跨入室内,如遭雷殛般,神情剧震,脸色大变,双目睁得大大的,张口呆站住,目光惊骇地注视着地上的柳千鹤。
伏在地上的柳千鹤,背上衣衫赫然有个血洞,血渍殷然,衣衫湿了一大片。
而侧贴在地上的一张脸,可以看到他一张脸苍白灰败,双眼有如死鱼眼一样,定定的,暴瞪着。
宗杰於惊骇中,省悟到发生了什麽事,全身猛烈一抖。嘶吼一声:「师父——」猛然撲前,蹲下来察看柳千鹤的情形。
X X X
柳千鹤死了。
忽然间好端端地暴毙了。
而突然暴毙的原因,是被人在心脏要害处準确地刺了一剑,穿透背後而亡的。
这是宗杰初步察看柳千鹤的屍体後的推断。
至於是什麽人杀害柳千鹤,暂时仍是个谜。
以柳千鹤的一身精纯修爲及高绝的身手,杀他的人若不是身手修爲比他还要高明,那必定是在猝不及防之下遇袭,否则,柳千鹤不会不声不响地被杀。
宗杰一声嘶吼声,惊动了门中的値夜弟子,急骤的步足声中,已有四名年轻的弟子闯进寝室中。
当他们一眼看见地上柳千鹤的屍体时,俱不由震惊骇呆。
悲怒惊痛的宗杰一见四名弟子衝进来,忙悲涩地呼道:「快去通知所有人!」
一名门人悲痛地应了一声,返身奔出寝室。
不一会,急而响的钟声震动了整座占地极广的宅院。
千鹤门的所有门人弟子,均被那阵钟声惊动了。
X X X
「千鹤齐舞」柳千鹤的屍体才被宗杰及叁名辈份低一级的叁名弟子抬放在床上,七条汉子已像一阵风般,自外面衝了进来。
这七人身後就跟着那名敲钟的弟子。
而寝室门外的空地前,黑压压站满了人,都是千鹤门中的门人弟子。
那七条汉子像一阵风般衝进室内。十四道目光才接触到已被放在床上的柳千鹤屍体,立刻惊骇得脸色大变,身形抖颤,悲呼出声:「师父——」先後撲向床前。
X X X
「千鹤齐舞」柳千鹤以一套独创的「千鹤齐舞」剑法驰誉江湖武林,成爲一代剑术宗师,创立千鹤门。
柳千鹤一共收了九位弟子。
这九位弟子,在武林中,名号亦很响亮。
他们顺序是:
大弟子「电剑」宗杰。
二弟子「一剑雷动」赵武。
叁弟子「飞剑」齐东城。
四弟子「惊天剑」雷不同。
五弟子「断肠剑」仇百仞。
六弟子「斩虎剑」卞勇夫。
七弟子「忍剑」莊超仁。
八弟子「绝剑」封万里。
九弟子「剑鹤同舞」狄长平。
这九名弟子,已尽得柳千鹤眞传,皆是已挤身於武林高手之列!
而九名弟子之中,以关门弟子狄长平资质最好,极得柳千鹤锺爱。虽然入门最迟,但却成就最高。
X X X
如今室内只有八名弟子,柳千鹤平时最宠爱的弟子狄长平,却不知怎的,不见赶来。
当时八名弟子由於悲痛哀惊於师父之遇害身亡,所以皆没有发觉九师弟狄长平没有赶来。
「师父是怎样死的?」悲痛欲绝的赵武抖颤着一把紧执着宗杰的手臂,泣声问道。
宗杰悲痛哀愤地嘶声说道:「你们看看吧,师父是被兇徒以利剑刺穿心脏而死的!」
七人'听,个个睁大了眼睛,视察仰躺在床上的柳千鹤屍体。
他们都看到了柳千鹤胸脯心脏部位的那个致命血洞。
他们眼见师父的惨死,皆悲愤莫名。
「师父,是谁杀害你老人家?」六弟子卞勇夫嘶声大叫,眦裂血出。
「杀害师父的兇手,我赶到时早已逃逸,可惜师父他老人家又不会吿诉我们,但无论怎样,也要找出这兇手,爲师父报仇!」宗杰切齿有声,双拳紧握,将发现师父被杀害的经过,向师弟们说出来。
七人悲愤静默地听完,个个目中闪射出一片凌厉的煞芒。
这时候,室外的门人弟子俱知悉了掌门人的噩耗,莫不惊痛悲愤,羣情汹湧。
宗杰忙着二师弟赵武出外,晓喩门人弟子暂时保持平静,免至乱了方寸。
赵武急步走出室门。
而这时,宗杰才注意到,九师弟狄长平竟然不在。
「叁师弟,爲何不见九师弟?」宗杰有点意外地问。
「大师兄,我也不知道。」齐东城目光一扫,显得有点疑讶地说道:「九师弟怎会不在的?」
「大师兄,别是九师弟也出了事吧?」七弟子莊超仁有点担心地急声说。
各人一听,倶是心头一紧。
师父尙且被兇手杀害,那麽,九师弟出了事,亦是极有可能的,否则,在听闻警钟大鸣之後,断不会不赶来的。
宗杰一念及此,急声朝八师弟封万里说道:「八师弟,你立刻带同几名门人赶到九师弟的寝处察看一下,如发生意外,立刻发出吿急讯号!」
「绝剑」封万里应了一声,急掠出门,招手带了四名聚集在门外的四名门人,赶往狄长平的寝处。
X X X
「大师兄;快来看看,地上好像有字!」五师弟仇百仞突然呼叫出声。
各人一听,俱不由心神爲之一震。
若是地上的字迹指示出兇手的綫索,那就可以尽早报却杀师大仇了!
这是各人不约而同的想法。
宗杰与各师弟顺着仇百仞手指处,一齐趋前察看。
仇百仞就站在柳千鹤伏屍地上的一滩血旁边,半蹲着俯身注视着手指处。
宗杰与各师弟皆紧张地注视察看着仇百仞所指处。
——在一滩浓浓的血渍旁边,果然有几个不很显眼,痕迹模糊的字样。
宗杰蹲下来,经过一番仔细的察看与辨认,才依稀看出地上那几个字痕迹浅浅的字——狄长平——杀!
X X X
从狄长平叁个字迹断续模糊的字去推断,这叁个字是柳千鹤临咽气前,以残存的气力,以指劲在地上划出来的!
这个发现,不但令不到宗杰各人感到有半丝兴奋,反而心头沉重不已。
因爲若照地上那几个字来分析,意思很明显,杀害师父的兇手,是九师弟狄长平。这是令到宗杰各人不敢相信也不愿相信的事。
因爲狄长平平时最得柳千鹤欢心,若说是他杀害了师父,眞难令人相信。
而若是眞的,那麽,狄长平就犯了弑师大罪,这是瀰天大罪,他们爲了维护武林戒律,只好同室操戈了。
X X X
地上那几个字,虽然是一个重大的发现,但却令到宗杰各人一时间怔住了。
直到八师弟「绝剑」封万里一声:「大师兄,九师弟不知怎的,失了踪,不在他的寝处。」
宗杰各人才从震惊骇呆中觉醒过来。
「大师兄,又发生了事?」封万里察觉到各人的神色都有点不对。
「你自己看看吧。」宗杰指一指地上的字迹,语声沉涩地说。
封万里蹲下来仔细察看了地上的字迹之後,脸色陡然一变,霍地站起来,切齿痛恨地厉声道:「怪不得九师弟忽然无端端失踪,原来师父是他所杀的!」
宗杰疾声喝道:「八师弟,暂时不可妄下判断。不能谨凭那几个语焉不详的字,就指认九师弟是弑师兇手。」
宗杰不愧是掌门大弟子,虽在惊变之中,思想仍然冷静而周密。
「大师兄,地上那几个字明明意思明显,如今九师弟这时失了踪,不是他,还有谁?」五师弟仇百仞平时已暗中妒忌狄长平深得师父宠爱,懐恨在心,如今乘机落井下石。
「五师弟不要胡说!」宗杰沉喝一声。「九师弟或许在师父遇害时,恰巧发现了兇手的踪迹,追踪兇手,故而不在也说不定。」
封万里恨恨道:「虽然有这种可能,但根据师父临死时划在地上的那几个字,九师弟的嫌疑仍是最大!」
宗杰虽然不大相信狄长平是弑师兇手,但地上的字迹却是对他不利。同时也觉得封万里的话说得有点道理,所以一时亦无话可说。
其馀衆师兄弟皆默然不语。
衆师兄弟的态度,虽然没有表明,但明显地表示赞成封万里的话。
气氛利那显得沉闷凝寂。
室外聚集的衆门人弟子早已听到室内各人的说话声,立刻引起了一阵骚动与议论。
赵武也听到了,忍不住返身入内。「大师兄,师父临死的留字,是否说九师弟是杀害他老人家的兇手?」
宗杰收口气,沉重地道:「你自己判断吧。」伸手指一指地上的字迹。
赵武很仔细地察看辨认地上那模糊的字迹。
当他站起来的时候,脸色异常凝重悲愤,睁着双眼,凝声道:「大师兄,各位师弟,若照地上的字迹来判断,九师弟的嫌疑最大,不然,很难再有其他解释。」
除了宗杰之外,所有的人皆默然点了一下头。
宗杰扫了各人一眼,语声沉涩地道:「虽然九师弟的嫌疑最大,但咱们还要听听他的解释,好吗?」
卞勇夫悲激地说道:「大师兄说得对,在未得九师弟亲口解释之前,确是不宜妄下断语,以免寃杜了九师弟,再说,师父的留字,亦可能有另一种解释,所以咱们不可因一时之悲痛衝动,而令亲者痛,仇者快。」
宗杰、赵武、雷不同、莊超仁、齐东城均讃同地点点头,独有仇百仞与封万里不以爲然。
「但万一九师弟他不再回来,那岂不是成了一宗悬案?师父的血仇也永远不用报了?」
封万里点头表示讚同仇百仞的话。「大师兄,咱们总要确定一个期限,在这期限内,若九师弟不回来解释淸楚明白,咱们就确认他因杀害师父而畏罪潜逃,无论天涯海角,亦要将他擒杀,淸理门户吿祭师父的亡灵。」
宗杰无可奈何地点点头。
赵武等人亦表示同意封万里说的话。
衆师兄弟经过一番商议,遂决定以叁日爲限,若在这叁日之内,狄长平赶回来解释淸楚他何以在师父被杀害的那晚失踪的原因,他们认爲合理,那就重新找寻綫索,追查兇手,但若狄长平在叁天期限之内不回来解说淸楚,那就确定他爲大逆不道,是杀害师父的兇手,同时,倾本门之力量,追杀这大逆不道的杀师恶徒。
这是经过衆人议决的,所以,宗杰虽然不大讚同,但也不敢表示出来。
而衆师弟亦议决由他暂代掌门之位,主持师父之丧事。
宗杰只好懐着沉痛的心情,向室外的门人弟子宣佈了这两项决定。
所有的门人弟子皆无异议。
宗杰於是以掌门人的身份,着手筹办柳千鹤的丧事。
X X X
由於师父柳千鹤是遭人袭杀而亡的,所以宗杰决定不将柳千鹤的死讯知会各门派,免得有损千鹤门的声誉。
但丧事却办得隆重而风光。
而宗杰亦有意将柳千鹤的葬礼安排在第四日。
他这样安排,是有用意的。
他是希望狄长平能够在叁日期限届满之前赶回来,能够见柳千鹤最後一面,并当着师父的遗体之前,解说他因何失踪的原因。
赵武等师兄弟当然明白宗杰的用意,他们亦有这个意思,所以默默加以讚成,只有仇百仞封万里两人面有不豫之色,但也不敢出声表示反对。
叁日期限已届满,令衆人失望又痛心的是,狄长平没有赶回来。
第四日,擧行一切礼仪,终於将柳千鹤的遗体安葬了。
而狄长平依然不见影踪。
这一来,就坐实了他弑师的罪行。
就连宗杰,也认爲狄长平有可能是弑师的逆徒。
赵武、雷不同、齐东城等师兄弟,无不对狄长平这个大逆不道的弑师兇徒,切齿痛恨。
仇百仞与封万里更是悲愤塡胸,大声疾呼,不惜上刀山下火海,也要将狄长平缉拿回来,剖心沥血,祭奠柳千鹤亡灵。
而千鹤门的所有门人弟子,皆羣情汹湧,愤怒异常,对杀害掌门人的逆徒狄长平,恨不得寝其皮,食其肉。
在这样的情形下,宗杰与各位师弟经过一番商议,议决狄长平爲千鹤门的罪人,本门所有弟子门人,不论在何时何地,皆可杀之!
另一项决议是,动员本门所有人手,追查狄长平的行踪下落,务必要将他捉拿回本门,处以本门最严峻的刑法。
而宗杰等八位师兄弟,则分成四路人马,四个方向,追寻狄长平的行踪下落。
换言之,就是不惜,一切,将弑师之徒狄长平捉拿或击杀!
X X X
狄长平恢复知觉的时候,已是距柳千鹤被杀害的五日之後。
所以,他对於自己成爲千鹤门的罪人——弑师兇徒这一罪名,一无所知。
而他更不知道,他已成了本门——千鹤门的追杀对象!
这时,他可以说处於危机四伏的境地中。
可惜他一点也不知道。
而他更不知道,他爲何会处身在这间破寺的房间内。
他迷惘地坐在木板床上,努力回忆他何以会处身在这裏的经过。
他终於记忆起来了,那一晚,他还未就寝,在房间内挑灯夜读,蓦地,他瞥眼间,看到一抹影子在窗前一丛花木後闪过,他不由心头一跳,当下不加思索,倏然跃起,摘下掛在墙上的长剑,身形一纵,穿窓而出,向着影子闪没的方向,飞掠过去。
他要查淸楚,这深夜潜入本门的人,是何许人物,是恶意还是善意。
一路疾掠之下,都发现不到那夜行人的影子,狄长平身形一起,跃上了墙头。
纵目朝墙外一扫,幸好今夜微有星光,所以他发现了距墙外大约十丈远,还有一条人影,向前飞掠。
狄长平哼了一声:「好贼子,看你逃得了!」身形一起,从墙头掠起,身形如箭矢般,掠射向那条人影的身後。
前面那条人影的轻功身法不弱,在夜色中,有如魅影般,向前飞掠。
狄长平的轻功身法传自柳千鹤,在衆师兄弟中,数他的轻功最高,而他亦施展出千鹤门的「鹤翔云天」身法,一路疾追之下,只能接近到五丈距离,这令到他不得不惊异於夜行人的轻功造诣之高明。
那名夜行人在狄长平迫近身後五丈距离时,已有所觉,飞掠的身形不变,头却倏然撑转,一双神光闪射的眸子,瞥视了紧追不捨的狄长平一眼。
狄长平却看不到那人的面目。
因爲那夜行人面上幪着一幅黑巾。
虽然狄长平看不到那夜行人的面目,但他却认爲,这夜行人夜闯千鹤门,必定不怀好意,否则,何须鬼鬼祟祟,而又用黑巾幪面,不敢显霹眞面目。
一路追逐之下,少说也追出了十里八里。
双方的距离依旧是五丈左右。
这一来,激发了狄长平的好胜心,当下尽展身法,向前飞掠。
这一追,竟然将两人的距离拉近了差不多一丈。
——五丈左右变成了四丈左右。
前面急掠的夜行人感觉到狄长平追近了,再次撑首回望。
狄长平依然只能见到夜行人那两道冷电也似的目光。
对於能追近夜行人,狄长平感到兴奋不已,信心亦大增。
他继续全速追驰。
又将距离拉近了一丈左右。
四丈左右变成了叁丈左右。
夜行人这一次不但撑首回望,还说话了:「好小子,果然有两下子!」
语声怪怪的,尖锐急促,狄长平听得汗毛也竖起来。
经过这一番追逐之後,这时,连狄长平也不知追出了多少里路。
而令他感到奇怪的是,任他一、再提气追掠,那叁丈左右的距离,始终无法再拉近。
但那夜行人奔掠的速度,看来却没有增加,这令到狄长平大惑不解。
但他依然毫无惧意,紧追不捨。
又经过一番疾驰飞掠之後,前面的夜行人蓦然自动停下来。
狄长平在全速飞掠之下,差点收势不住,直撞向那夜行人,尙幸他还能及时刹住前奔的势子,才没有撞上那夜行人,身躯一倾一幌,在距离夜行人约一丈左右,煞停下来。
若夜行人在这时猝然向他出手,相信狄长平很难招架闪避,还好,那夜行人没有向他出手,背负着双手,面对着他。
狄长平不由震慑於夜行人的这一高明身法。
但他仍无丝毫惧意。
吐吸了口长气;狄长平戒备地注视着夜行人,沉声问:「阁下是谁?夜入本门,意欲何爲?」
夜行人,一双冷电似的目光,灼灼地射在狄长平脸上。依旧用那难听的尖锐短促语声说道:「我是谁你不用管,你也永不会知道,但我却知道你是谁!」
狄长平听得一怔
尖鋭地笑了两声,夜行人说道:「你就是柳千鹤的关门弟子,人称『鹤剑齐舞』的狄长平。」
狄长平听了夜行人的话後,脱口道:「你怎麽会认识我的?莫非我认识的人?」
夜行人闪电似的目光陡地一亮。「狄长平,别瞎乱猜了,我不会吿诉你。」
狄长平手按剑把,朗声的说道:「但是我自会揭开你的惨面黑巾,识破你的身份!」
夜行人陡然发出一连串比夜枭还难听的笑声。「好狂的小子,凭你还不配!」
狄长平被夜行人的狂态激得怒气上衝,长剑出鞘,就要动手。
但夜行人却及时说道:「小子,你不是想知道我夜入千鹤门的意图吗?」
长剑欲展未展的狄长平听得心头一跳,长剑一垂,静待夜行人说下去。
夜行人得意地发出两声枭笑。「小子听淸楚了,我这一次夜入千鹤门,是杀柳千鹤!」
狄长平听得浑身一震,脱口篇叫道:「你杀了我师尊?」
夜行人倏然爆露出一阵狼嘷似的大笑声:「不错,小子眞聪明,我已将柳千鹤一剑穿胸,杀死了他!」
狄长平闻言,脑袋「轰」的一响,恍如在脑袋顶上响了一记闷雷,手足一冷,整个人惊呆了。
而夜行人也就在这时,闪电般欺前,向狄长平出了手。
他没有下杀手杀死狄长平,只点了狄长平身上五处大穴。
由於夜行人是在狄长平惊怔发呆的刹那出手,所以狄长平根本来不及有所反应,就受制於夜行人的手下。
他於惊痛愤怒之下,出了一身冷汗。
他是想到,由於自己的实力不够,加上经验不足,至令到自己受制於夜行人,而夜行人所说的是眞的,那麽,自己不但不能手刃杀师仇人,还将丧命在对方手下,而师兄们更失去了追査这兇手的綫索。
他刚想开口痛骂夜行人,突然头一垂,失去了所有知觉,昏迷过去。
这是夜行人出手点了他昏麻穴,令到他如此的。
照说,夜行人若眞的杀害了柳千鹤,则断无理由不将已受制,全无反抗的狄长平杀死之理?但事实却出乎意料,夜行人一把将狄长平的身躯扶抱起,展开身形,向一侧急掠而去。
到那夜行人再出现时,已在一间破败的寺庙内,他将狄长平放在一间尙算完好的云房床上,从身上取出一个瓷瓶,倒出一颗药丸,然後揑开他的牙关,将那粒药丸投入他口内。
发出一声鸦鸣似的低笑声,夜行人返身出了房间,掠出破寺,消失在夜色中。
X X X
狄长平从床上一跃下地,发觉自己的一身功力不但没有消失,而且感到内力充沛,不禁感到惊奇,又迷惑。
事实上他现在实在弄不明白,他何以没有被夜行人杀死,还被安置在这间破寺内。
到底这夜行人安的是什麽心,玩的是什麽把戏?
他想不明白,所以他感到迷惑。
而他怎会忽然间内力比以前充沛,更加令到他摸不着头脑,百思不得其解,惊奇不已。
而他更不知他躺在破寺的云房内,昏睡了五日,在他的感觉中只是睡了一觉。
他更加不知道,他已成了千鹤门必欲擒杀的罪人。
他在刚醒来时,还以爲自己身在地狱,後来弄淸楚了,自己安然无恙,还活着,才放心地吁了口气。
虽然肚子饿得咕咕作响,他也顾不了,离开了破寺後,打量了一下四周的环境,陌生得很,不知身在何处,但他惦记着夜行人的说话,不知师父柳千鹤是否眞的遭了毒手,他要尽速赶回去,弄个淸楚明白,略一分辨方向之後他立刻展开身形,急掠而去。
X X X
千鹤门的所有人手已经全部动员,像渔翁撒网一样,追寻探查狄长平的踪迹下落。
仇百仞与雷不同一组,率领六名门人,往西方追查下去。
虽然已是立秋过後,但秋老虎仍然很猛,他们这一行人一路搜寻下来,早已又热又累又渴,只想找个荫凉的地方歇下来,最好有茶或酒解渴。
抹去睑上的汗水,仇百仞陡然目光一亮,指着左侧一个土岗下的一个树林子,乾涩地叫道:「四师兄,那边树林子边有个茶寮,咱们去歇歇解解渴好吗?」
雷不同早已喝得喉乾舌噪,闻言那有不讚成的道理。
於是一行人加快脚步,奔向那座树林子。
树林子的树木虽然不高大,但却枝叶茂盛,人往树荫下一站,顿觉暑热渐消,加上淸风阵阵,眞是淸凉无比。
卖茶的是两个年约四十岁的中年汉子,殷勤地爲雷不同等人斟了一大瓦碗浓茶,然後自得其乐地倚坐在一棵树根下,哼其小调。
雷不同等人或坐或站,倚在树下,捧着茶碗,慢慢地喝起来。
浓茶入口苦涩,但下喉之後,却甘凉无比,端的是好茶。
这种茶最能够解渴,所以深爲途人喜爱。
但这时,却只得他们八个茶客,没有其他的客人。
但忽然间,又有一人来光顾这间茶寮了。
来人是个年约二十二叁岁的靑年人。
这年靑人腰间有剑。
那不用说,是个武林人了。
所以,立刻引起雷不同,仇百仞八人的注意。
而那年靑人亦发现了他们。
「四师兄,五师兄,你们怎会在这裏歇脚?」那靑年人以惊喜的语声呼叫。
在那年靑人叫唤的同时,雷不同仇百仞八人也认出了年靑人是谁。
那正是他们的九师弟——大逆不道,弑师逆徒狄长平!
八人同时脸色一厉,杀气腾腾地霍然从树下站起来,怒视着狄长平。
「九师弟,终於找到你了!」仇百仞切齿恨声说道。
而不知所以的狄长平却脸露欣喜兴奋之色,迎上前去,却终於发现到四师兄五师兄神色有点不对,但仍不以爲意,欢声道:「四师兄五师兄,你们特地出来找小弟的吗?」
雷不同目中像要喷出火来一样,狠狠地说道:「当然是出来找寻你,不然,在这毒日头下,出来活受罪吗?尙幸师父有灵,指引咱们找到了你!」
就是再蠢的人,在听了这番话之後,也感觉出来意不善,狄长平生性聪慧,那会听不出,他有点疑讶地说道:「两位师兄,爲何对小弟语气这样重,师父他老人家怎样了?」
在这说话间,六名千鹤门人已散开移动,将狄长平包围起来。
「哼,还装蒜!」仇百仞阴恨地说道:「你自己幹的事,你自己知!」
狄长平发现了已被同门中人包围,他虽然感到惊疑,却不惧怕。「小弟没有做什麽事,不过去追踪一个嫁面人,但却不幸受制,正想赶回去,将遭遇告知师父他老人家。」
「好个大逆不道的弑师兇徒,竟然还敢胡言乱语!」仇百仞铁靑着脸,大喝起来。
狄长平一听,如遭雷殛,神情震惊,呆了一呆,脱口失声道:「什麽,师父他老人家死了?」
「师父他老人家正是被你这兇残的逆徒杀死的!」雷不同满脸悲愤之色。
狄长平一听,浑身如坠冰窟,整个人冰冷僵木了好一会,才惶急地大声道:「四师兄,你怎会这样说的,小弟怎会无端端杀害师父他老人家。」
「可恶,还想狡辩?證据确凿,任你再奸狡,也抵赖不了,四师兄,不用与这逆徒多说,先动手将他擒下来,解回本门,处以极刑!」仇百仞说话间,已亮出了长剑。
「五师弟说得对,」雷不同亮出了长剑,「逆徒,你是束手受缚,还是要咱们动手!」
狄长平这时已大略猜想到,师父果然被那夜行人杀害了,而很可能稼祸与他,在师父被害的现场,佈下了一些不利他的綫索,而令到衆师兄认定他爲弑师兇徒,这一来,事态就严重了,他若指上这个弑师的罪名,那麽,他就难逃一死了。
而他一死不打紧,却让眞正的兇手逍遥法外,师父在天之灵,也不会安乐。
狄长平一念及此,知道这时候是解释不了的,若想洗脱自己的罪名,必须找到那夜行人,若跟他们回到本门,则在悲怒痛愤的同门师兄的先入爲主的见解下,他一定没有解释的机会,徒自犠牲一命。
但他回心一想,若不跟他们回去解说淸楚,则变成了畏罪而逃,那就坐实了弑师的罪名,就算倾尽黄河之水,也洗脱不淸了,他权衡利害之後,决定冒险跟他们回去,希望稳重明理的大师兄,能给他一个解释辩白的机会。
「四师兄五师兄,小弟愿跟你们回去,解释辩白这不白之寃。」
雷不同仇百仞脸上神色一缓,朝六名门人叱喝道:「将他拿下细梆。」
六名千鹤门人齐应一声,向狄长平迫近,準备动手。
狄长平苦笑一声,束手待缚。
但就在这时,突变骤生。
那六名捋袖拿索的门人,突然闷哼一声,纷纷倒地不动。
雷不同仇百仞同时脸色一变,惊呼出声。
狄长平亦是脸色猝变。六名倒地的门人,皆是背心中了一枚暗器,气绝身亡。
这是雷不同仇百仞两人始料不及的。
狄长平同样万万想不到。
「逆徒,你好阴险的安排,原来你还有同党!」仇百仞目眦欲裂,神色兇厉!
雷不同亦是神情激厉愤怒。「现在你怎样解说?今日不杀你这兇徒,愧对恩师在天之灵!」
狄长平暗中叫声苦也,正欲开口解说,雷、仇两人已展动长剑,一齐往狄长平身上招呼。
两人一动手就施展出千鹤门的绝招杀着:「鹤立鷄羣」,「一鹤衝天」两式。
两柄长剑,一指狄长平咽喉,一刺其心胸。
狄长平只要中上其中一剑,死定了。
狄长平虽然不惧一死,但死得要有价値,若这样糊裏糊塗死了,不但毫无价値,而且措上了一个弑师的恶名,所以他不想就这样死去,他要找出眞兇,吿慰师父在天之灵。
所以,他虽然没有出剑,但却堪堪闪开了那两剑。
他用的是千鹤门的轻功身法,「鹤随风去」这一式。
雷不同仇百仞见狄长平闪避开他们两剑,俱愤怒得胀红了脸,同时暴喝一声,展开了凌厉的攻势。
刹那间,但见剑光乱闪,成百成千,如鹤之狂舞,将狄长平的身形捲入了千百缕剑光中。
狄长平依然没有拔剑,仗着本门身法,在剑光中遊闪腾避。
他们本是师兄弟,习的是同一种剑法,所以狄长平能够应付两人的攻击。
但五十招一过,狄长平就显得狼狈万分了。
因爲他们虽然是师兄弟,彼此熟悉对方的剑路,但以狄长平的修爲,还不足以抗拒两位师兄的联手夹攻。
所以,他的肩头终於被仇百仞刺了一剑。
虽然刺得不深,但也血流如注。
跟着,大腿又被雷不同削去了一块皮肉。
这一来,狄长平更加危殆了,险象环生。
雷不同、仇百仞两人发出了狠厉的冷笑声。
两人同时攻出了一剑。
这一剑,将狄长平所有退路封死,狄长平若再不亮剑封挡,必然闪避不了。
这两招是必杀的杀着。
因爲雷、仇两人对狄长平的修爲功力淸楚得很,以他现在的功力,断断不能封挡得了两人的这一招杀着。
而狄长平不想就这样揹着弑师的恶名死去,他必须要活着,才能找到眞兇,洗脱罪名,所以他终於拔出了长剑,倾力封挡那两剑。
雷、仇两人那一剑直攻过去。
在他们的估计中,狄长平断断封挡不了两剑。
但怪事却发生了。
狄长平挥出的一剑,不但封挡了雷、仇两人的一剑,还将两人的长剑震飞,更令两人意料不到的是,狄长平的长剑竟然在震飞了两人的长剑之後,去势不变,剑尖如骇电划空般,划破了两人的咽喉!
这一个变化,不但令到雷、仇两人送了一命,也令到狄长平惊骇不已,像个木头人一样呆站着,弄不明白自己爲何会在忽然间,功力陡增。
雷、仇两人咽喉流血,却还未咽气,两人双睛怒突,一脸骇异不相信的神色,咀唇噏动着,喉咙咕噜作响,就是发不出声音,身躯摇幌了几下,终於咕咚地摔跌在地上,断了气。
这前後不过一盏热茶间所发生的惊人变化,现在就只剩下狄长平一人,对着一地死屍。
而这些死屍,皆是他的同门师兄。
至於那位卖茶的汉子,不知在什麽时候,已溜跑了,连茶寮也不要。
狄长平终於从震骇中回过神来,面对着一地屍体,身躯不禁簌簌发抖。
他竟然杀了两位同门师兄,这一个事实令他不能不接受,亦令到他震惊不已。
但是事实摆在眼前,他不接受也不可能。
望着一地的屍体,他虽然思緖纷乱,但却淸楚地知道,事情弄到这个地步,他已再无辩白的机会,就算有,也辩白不了,从今後,他将措上弑师的恶名,亡命江湖,除非他能够找出那夜行人——杀害师父的兇手。
他想到自剔,一死了之,但想到恩师平日对自己的关爱及栽培,自己虽然一死之後,二了百了,但师仇不共戴天,岂可让眞兇逍遥,恩师杜死,咬一咬牙,他暗自下定决心,无论如何,也要将眞兇找出来,爲恩师报仇,洗脱自己的罪名。
他跪在雷不同、仇百仞的屍体前,低声祷吿一番,正想动手掩埋掉八人的屍体,蓦然间却似有所觉,像只受惊的兔子般,急掠入树林子内。

 楼主| 发表于 2025-2-25 04:58:22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章:迭遭追杀 真相大白



狄长平弑师的罪名,已在江湖武林中传播开来。
那是宗杰决定这样做的。
令到他决定向武林中宣佈狄长平是弑师兇徒,是由於在发现了雷不同及仇百仞的屍体时,其中六名中了暗器身亡的门人中,竟有一人还未咽气,而且看见了狄长平击杀雷、仇两人的情形,断断续续地向宗杰等人说出来後,终於亦伤重死去。
这一来,令到宗杰不得不相信狄长平是杀害恩师柳千鹤的兇手了。
而狄长平措了这个罪名,成了武林罪人,人人得而诛之,江湖之大,只怕已无容身之地。
X X X
而事实上,狄长平亦成了丧家之犬,短短两日不到已遭到四处武林人的追杀。
尙幸他发现得早,尽速逃去,不然,只怕他也难脱身。
经过这几次遭遇之後,他已不敢贸然在通衢大道上行走,专拣一些荒僻的小路行走。他虽然知道自己已不容於武林,但他仍不气馁沮丧,誓要追寻那眞兇,爲自己洗脱不白之寃。
他在倾力追査眞兇,而他亦遭到四面八方的追杀,这就增加了他追查眞兇的困难。
X X X
眞兇还未追查到半点綫索,他又再遭遇到一起人的追杀了!所谓寃家路狭,狄长平万万料不到会在这个荒僻的小市集上,遇到同门师兄。
那不用说,在这小市集相遇,必是寻踪觅迹,来追杀他的了。
追踪到这小市集的,正是赵武与卞勇夫。
随同两人的,还有六名门人。
这是衆寡悬殊的一场遭遇战。
狄长平已躱避不及,只好面对着昔日的同门师兄弟。
赵武与卞勇夫指挥六名随来的门人将狄长平围起来。
狄长平心裏叹息一声,抱拳向两人见礼。「小弟见过两位师兄。」
赵武与卞勇夫皆脸露肃杀憎恨之色,目射冷芒,冷冷地说道:「弑师恶徒!不许你再称咱们师兄,你已被逐出本门,并成爲本门之大罪人,咱们今日是来取你狗命,祭奠先师在天之灵!」
狄长平听了两人的一番话,有如当胸被扎了一刀,心裏一阵疼痛,差点没有昏了过去。
呻吟一声,他忍着一口气说道:「两位师兄,可否听小弟解说一下?」
卞勇夫暴吼如雷道:「恶贼,不许你再称咱们爲师兄,你弑师及杀害同门师兄的罪證已确凿,多说无益,咱们也不会听你狡辩,而你今天再也难逃公道!」
狄长平听得窒了窒。
赵武目光如两把刀子般盯在狄长平脸上,悲愤地道:「想不到你这弑师恶贼不但杀害了师父,竟然兇恶到残害同门,你敢说雷、仇两师弟不是你杀害的吗?」
狄长平被说得一时间无词以对,脸上阵靑阵白,好一会,才涩声道:「我不是存心杀害他们的,不过——」
卞勇夫吼叫如雷,截断了狄长平的话。「二师兄,别听那小子胡说了,咱们动手吧!」
卞勇夫生性暴躁,直性而执拗,他认定了一件事情,很难令他改变看法,他在说完话的刹那,便一连向狄长平劈斩了七剑。
卞勇夫外号「斩虎剑」,剑势刚猛沉劲,七剑斩出一剑风嘶空,剑未到,剑风硬体生痛。
狄长平深知这位六师兄臂力雄浑,断不能与他硬碰硬,遂展动身形,一连避过七剑。
卞勇夫见狄长平竟然能从容避过他七剑,不由暴吼连连,剑势一变,左叁右六,一共削斩出九剑!
这九剑不但劲道刚劲,而且将狄长平的所有退路封死了。
狄长平若不再出剑,必定会伤在卞勇夫的剑下,而且很可能会送掉一命。
所以他只有出剑封挡。
由於他深知卞勇夫的臂力雄浑,所以他全力挥剑迎挡。
「铿」然大震声中,星火飞溅中,一截剑光也飞上了半空!
同时间,响起卞勇夫的一声惨烈的狂嚎声!
赵武在旁掠阵,对於这猝然发生的变化,看得一清二楚,但他也被眼前的情景惊得呆住了。
他实在不敢相信,狄长平的动力,竟然比卞勇夫还强劲!
但事实摆在眼前,卞勇夫的长剑不但被狄长平的长剑击断,而馀力竟将卞勇夫的腰腹部削开,差点没有削斩爲两段!
对於狄长平的功力,赵武是很淸楚的,应该是卞勇夫击断他的长剑,而不是他将卞勇夫的剑击断才对。
但现在却出现了相反的情形。
素以臂力称雄的卞勇夫,竟然剑折人亡!
狄长平也被眼前的结果惊呆了,情形与上一次一样,他忽然间不知怎的会内劲陡增,像杀死雷不同仇百仞一样,杀死了六师兄卞勇夫!
说起来,他虽然甚得柳千鹤锺爱,尽得其眞传,但在内劲招法的熟练方面,远不及卞勇夫及其馀的师兄,比拚之下,虽不至很快落败,但也断不是他的对手。
而如今卞勇夫竟然不是他一招之敌。
他又杀了一名师兄。
X X X
赵武终於从震惊错愕中回过神来,以恨毒的目光盯着狄长平,咬着牙齿,一字字道:「你这兇残的恶贼,竟然又下毒手杀了六师弟,你有何话说?」
狄长平垂剑黯然痛悔地说道:「我……我也不知怎的,会杀死他……」
赵武一振长剑,愤然断喝道;「这就是你的解释?一句『不知怎的』就能推卸罪责?」
狄长平咬一咬牙,大声道:「二师兄,我承认一时失手,杀了六师兄,但恩师他老人家,确不是……」
赵武眼见狄长平杀了卞勇夫,早已悲怒攻心,那裏还肯听他解释,怒喝一声,打断了他的说话。「恶贼,你旣然承认了,还有甚麽好说?杀!」
他鑑於卞勇夫被狄长平一招斩杀,心中有了戒意,决定不顾身份,喝令随来六人一起上。
「杀」声中,赵武长剑如风雷骤发,以雷霆万钧之势,连续攻上了十一剑!
与此同时,六名门人亦拔剑攻上,刹那间,狄长平被些如网般的剑光罩住了。
狄长平眼见赵武连一个解释的机会也不给他,知道别无选择,他若不想含寃而死,就只有动手一途,心裏叹了口气,迎着罩脸的剑光,挥出一剑。
赵武与六名门人佈下的剑网,立刻断裂,散开。
狄长平不禁又呆了一呆。
因爲他挥出的这一剑,有鑑於卞勇夫之死,所以没有用全力只用了五成功力。
但仍然出乎他意料之外,六名门人仍被震得四散跌开,赵武由於功力不弱,也被震退二步。
本来,狄长平可以在这时乘机溜走,而他亦有这个意思,可惜他从怔呆中回过神来之後,赵武已赤红着一双眼,疯了般又再仗剑衝上,剑出雷动声中,又将他圏入一片剑光中。
狄长平只好出剑招架,以求自保。
而那六名门人亦纷纷从地上跃起来,飞身加入战圈,围攻狄长平。
狄长平不敢再施重手,而且招式尽是防守,但赵武等七人却招招杀着,剑剑指向他的身上要害,所以,二十招不到,狄长平就陷入险境中。
叁十招不到,他的身上已掛了叁处彩,虽然伤得很轻,但再这样下去,只怕他难逃一死!
赵武等七人的攻势更加凌厉,狄长平已感到左支右细,情形危殆万分。
嗤的一声,赵武又在他腿上刺了一剑,透肉入骨,痛得他不禁大吼一声。
大吼声中,他已痛得忘了一切,而腹中有一股热力陡然升起,令到他整个人像要爆炸一样。
他终於反攻了一剑!
这一剑,顿时令到风云爲之变色。
也令到赵武七人丧命当场。
这一剑威力之大,不但将赵武七人的长剑震飞击断,强劲的剑势亦将七人挥爲十四段!
剑光虽然消散,但血光却暴现,肠脏流了一地。
赵武七人死状之惨,有如人间地狱。
狄长平虽然是个武林人,但很少在江湖走动,所以很少见过惨烈的场面,如今眼见自己一手造成的惨酷场面,惨不忍睹,他全身战抖不已,呻吟一声,掉头飞驰而去。
X X X
宗杰由於暂代掌门之职,所以坐鎭在千鹤门中,没有出外参与追杀狄长平的行动。
但对於追杀狄长平的行动,他了如指掌。
今日,他就接到一个坏消息。
这个消息令他震惊悲痛不已。
——二师弟赵武,六师弟卞勇夫暨六名门人,皆在一次追杀行动中,在一个小市集上,被狄长平悉数惨杀殆尽,死状之惨,令人不忍卒睹。
宗杰听完这个消息後,呆坐在椅子上,一时间思潮纷起。
他实在不敢相信,以狄长平的功力,竟然能够一擧击杀赵武卞勇夫等八人。
他实在不明白,狄长平何以会在短短的十数日间,功力大增。
而对於赵武卞勇夫之惨死,他感到悲痛不已。
现在,连他也深信狄长平是杀害柳干鹤的兇手了。
因爲若不是他杀死柳干鹤,断不会连下毒手,先後杀死四位同门师兄弟。
但有一点令宗杰始终想不明白的,就是狄长平何以会杀害师尊。
一个人每做一件事,必有其动机,那麽,狄长平杀害柳千鹤其动机是什麽呢?
想不明白就要弄淸楚,而鑑於已死了四位师弟,宗杰决定亲自到外面走走,找寻狄长平,弄个淸楚明白。
X X X
狄长平匿藏在这间破草寮内已有两日了。
他身负数伤,尤其以大腿上的伤势最严重,深可见骨,令到他不得不躱在这草寮内养伤
幸好他随身携带了师门疗伤圣药,敷治之後,伤势已有好转。
这两日来,他只好啃些预先买备的乾粮。
躺在乾草堆上,他不禁想起这十敷日来所发生的一切,令他心寒不已。
这十数日来变化之钜大,令到他差点承受不了。
从一个无忧无虑的年靑小伙子,变成一个不容於武林的罪人,其间之变化,令到他有一种置身於噩梦中的感觉。
每当他想起先後杀死了四位同门师兄,便令他不寒而慄,恨不得一死以赎罪。
而尤令他心惊胆寒不已的是,他想爆了脑袋,也不明白何以会忽然间功力大增,以致失手杀死了四位师兄。
他虽然想不明白,但由此他猜想到,必是那夜行人在他昏迷後,在他身上做了手脚,这是最合理的解释。
由此,他又想到了那位夜行人。
他断定,那位夜行人必是杀害他师父的兇手,至於爲何要嫁祸於他,他就想不明白了。
而他若想洗脱弑师的罪名,则非要找到那位夜行人不可。
他想淸楚了这些问题後,决定待伤势稍癒後,无论如何也要找到那名夜行人。
同时他亦决定,尽量逃避追杀他的师兄们,免致动手时,又失手杀死他们。
X X X
「飞剑」齐东城,「忍剑」莊超仁,率领六名门人,在江湖上四处追寻狄长平的行踪下落。
关於二师兄赵武,六师弟卞勇夫的死讯,他们已接到本门用飞鸽送来的消息。
对於狄长平又施辣手,残杀了赵武卞勇夫,齐东城莊超仁倶感到悲痛愤怒,对狄长平切齿痛恨。
但两人皆是稳重的人,由狄长平能先後杀死四位同门师兄弟这一点,猜测狄长平已今非昔比,若不是有同谋,就是功力陡然增加了。所以他们虽然极想找寻到狄长平,手刃他以报恩师及四位师兄的血仇,同时亦深具戒心,决定不惜用一切手段,将他歼杀!
X X X
可谓皇天不负苦心人,「飞剑」齐东城,「忍剑」莊超仁,终於追寻到狄长平的踪迹下落。
他们是遇到一位不相识的老者——看来亦是一位武林人的相吿,知悉狄长平的落脚点的。
可怜狄长平却懵然不知。
他身上的伤势已好得七七八八,正準备在这两叁日内离开这藏身的草寮,但却已被忽然出现在草寮四周的齐东城莊超仁及六名门人包围了。
在狄长平尙未发觉之前,齐东城及莊超仁决定用火攻。
在这之前,他们已探淸楚了,那老者相吿的消息很正确,狄长平确实躱在草寮内养伤。
——难怪他们一直找不到他的踪迹。
有鑑着四位同门师兄弟先後被狄长平杀害,齐东城莊超仁决定不声不响地用火攻,将这弑师的恶贼烧死。
若烧他不死,则八人联手,合力将他击杀!
爲了达到击杀他们心目中认爲的弑师恶贼,他们已不惜用任何手段。
X X X
躺在草堆上的狄长平,脑中思潮迭起,所以不曾发觉到已有人包围了草寮。
直到一阵破空声传来,草寮蓦然火头四起,才惊觉到陷入包围中。
由於事起仓促,他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更由於他不淸楚包围草寮,欲将他烧死的人,是何许人物,所以他没有立刻衝出草寮外。
但火头四起的草寮,火势迅速蔓延,一发不可收拾,霎眼间,狄长平已置身在一片火海中。
而隐伏在草寮四周的齐东城莊超仁及六名门人,眼见草寮火起,瞬即火光熊熊,仍不见狄长平衝出来,俱不由暗暗高兴不已,认爲狄长平一定是伤重之下,行动不便,以致不能衝出来。
若是如此,狄长平就不难被烧死。
他们虽然心中高兴不已,但却紧张地注视着火海也似的草寮,随时準备一发现有人衝出来,立刻衝上前去,攻他个措手不及,将狄长平一擧击杀!
这是他们打的如意算盘。
身陷火海的狄长平终於忍耐不住了,灼热的火舌像毒蛇一样向他身上噬撲,浓烟呛得他猛咳,简直透不过气,差点窒息,若不再衝出火海,就算不被烧死,也会被煽死。
所以他不再犹豫,仗剑长啸声中,朝外猛衝,势若奔牛。
他衝出去时,双目已被烟火熏得泪水直流,目难视物。
这情形对他极之不利,但他已别无选择。
伏在草寮四周的齐东城莊超仁,一见火海中衝出一条身上沾着火星的身形,握剑的手俱不由一紧。
及至一眼瞧淸楚了,衝出来的人正是必欲得之而甘心的弑师恶贼狄长平,立时衝动得不顾一切,像两条猛虎般,从伏着的地方弹纵起,箭矢一样掠向狄长平。
狄长平蹩着一口气,才衝出火海,刚想换气,已然听到兵刃嘶风之声,袭临身前。
由於他双目被烟火熏得泪水直流,目难视物,所以他并不知道偸袭他的是何许人。
而情形亦不容许他稍有犹豫,因爲两股尖风,已袭临他身上。
在这生死一髮的危急关头,爲了保命,他只好运劲挥出一剑,封挡那袭临身体的两股兵刃。
齐东城外号「飞剑」,剑势如龙腾凤飞,夭矫灵捷,又恍若天外飞虹,长剑已不可思议的速度,一下子刺在狄长平的腰上。
而莊超仁外号「忍剑」,这时候也窓不住了!正所谓仇人相见,份外眼红,亦是全力撲击向狄长平,长剑比齐东城的剑只慢了那麽一髮,刺在狄长平的左胸。
两人俱不由一振,臂上劲力陡增,长剑全力推送刺出!
但就在眼看能够将狄长平刺杀的瞬间,一道剑光自狄长平手上展现,两人还未看淸楚,长剑已折,同时蓦觉一股锐劲的动风如电光般触体而过。
这就是两人这一生中最後的感觉。
因爲他们已被拦腰削斩爲四截。
连一声呼咳也来不及发出,就死了!
血雨与肠脏随着两人四截屍体倒在地上,洒满了一地!
两个人惊怖的脸上,怒瞪的双眼尽是惶怖之色。
而那随同齐东城莊超仁围杀狄长平的六名门人,眼见两人死状之惨,俱不由脸色大变,一时间,谁也不敢出手。
狄长平透了口气,双目陡然一睁,蓦然看到地上惨怖的四截屍身,一时间还分辨不出死者是他的两位同门师兄!
及至他拭去泪水,瞧淸楚并认出被他削斩爲两截的死者,原来是他的叁师兄及七师兄,不由惊悔得手足一阵冰冷。
——他又杀死了两位同门师兄。
合共起来,已有六位同门师兄死在他剑下。
他心中滴血,却欲哭无泪。
蓦地,一阵疯狂的喊杀声将他惊得回过神来。
那阵喊杀声是那六名门人发出。
此刻,六名门人像疯子般,个个赤红了双眼,奋不顾身地衝杀向狄长平。
他们心中已无惧怕!只有仇恨与愤怒——誓要将这弑师残杀同门的恶贼歼杀!
狄长平脸上神色微变,迟疑了一下,不战而逃。
——他不是怕了这六人,而是不想在交手时,再有杀伤,他们毕竟都是他的同门。
X X X
弑师的仇人未找寻到,却先後杀了六位同门师兄弟,狄长平痛心悔恨得眞不想再活下去了。
但爲了洗脱罪名,找寻眞兇,他又勉强支持着,决定在找到杀师的眞兇後,一死以谢死去的六位师兄。
浑浑噩噩地在荒野上踽踽独行了一夜半日,狄长平容颜憔悴,终於再也支持不住,倒在一块大石上,昏睡过去。
待到他醒转时,已是日头西坠。
他蓦然感到饿得难受。
站起来,打量一下四周的环境,瞥见到一处山脚後,有缕缕炊烟升起,他於是抖撤精神,整理一下身上衣衫,朝那处山脚走去。
X X X
这是一条只有几十户人家的小村莊,呈现一片安宁祥和的气氛。
村莊虽然不大,但却有一家小酒舖。
狄长平立刻进入小酒舖中,一迭声催促店家,将食物送上。
店家立刻送上几样食物。
狄长平饥不择食,他立刻猥呑虎咽起来。
吃饱之後,他才要了一壶酒,慢慢喝起来。
喝了半壶酒,他已被这小村莊那种温馨安宁的气氛感染了。
他不由羡慕起这条小村莊的人来他们与世无争,不爲名,不爲利,默默地、勤恳地,过着简樸的生活,自得其乐。
狄长平眞想变成他们的一份子,安稳地生活下去。
但是,他这简单的梦想,被一声蓦然传来的呼喝声惊破了。
他心头一震,神色骤变。
他从那一声呼喝声,已听出是他的八师兄「绝剑」封万里发出的。
他循声望去,果然看到了封万里。
与封万里一同向小酒舖奔过来的,还有大师兄宗杰,及跟随在身後的十二名门人。
他知道逃避不了,只好硬着头皮,从座位上站起来,走出酒舖。
宗杰封万里与十二名门人,就在酒铺门前,将狄长平围堵起来。
店家一见奔来的这批人杀气腾腾,吓得手脚也软了,急忙躱入裏间。
在村中走动的大人小孩,见势色不对,也匆忙走避,躱回家中。
宗杰封万里与十二位门人,俱用憎恨愤怒的目光,盯视着狄长平。
狄长平在衆同门这种足可以杀人的目光盯视下,一颗心直往下沉。
但他还是抱拳施礼道:「小弟见过大师兄八师兄。」
封万里重重地哼了一声,怨毒地说道:「恶贼,咱们不是你的师兄,咱们也没有你这麽一位心狠手辣,大逆不道的弑师恶贼!」
狄长平被封万里说得心在滴血,无可奈何地说道:「大师兄,小弟实在是寃枉的,请听小弟一言好吗?」
宗杰阴沉着一张脸,紧抿着的双唇迸出语声:「你还有什麽好说的,我已亲眼见到叁师弟与七师弟的屍体,你竟然这般心狠手辣,不但弑师,且残害同门!」
狄长平煞白着一张脸,惶声道:「大师兄,我是在不得已的情形下,错手杀死他们的,但恩师他老人家确不是我杀害的,兇手另有其人。」
「大师兄,休再听这恶贼狡辩,杀了这恶贼,割下他的首级,祭奠恩师及死去的六位师兄!」封万里外号「绝剑」,人也很狠绝,话未说完,已一剑刺向狄长平的咽喉。
封万里这一剑如毒蛇噬人,恶毒至极,欲置狄长平於死地。
宗杰听了狄长平的话,有点心动,见封万里猝然出手欲阻不及,只好站着不言不动。
狄长平刚张口叫了声:「八师兄……」封万里的长剑已闪电般刺到咽喉,他只好吞回下面的话,身形半转,头一昂,避过那刺来的一剑!
封万里怒笑一声,长剑一转一挑,飞刺狄长平眉心。
狄长平只好仰身倒拗,又闪避过封万里那恶毒的一剑。
那知封万里这一招乃是虚招,剑到半途,倏地手腕一沉,剑光乍闪中,削斩下去。
这一剑狄长平若闪避不了,必被开膛破肚。
而事实上,狄长平由於大出意料之外,确实闪避不了。
他只好出剑封挡。
两剑交撃之下,狄长平藉那一挡之力,双足一蹬,倒窜出去。
而封万里却被震退了一步。
这是大出封万里意料之外的。
在同门衆目睽睽之下,竟然被师弟一剑震退,这是何等的羞辱?他一张脸胀得血红,暴喝一声,飞撲向狄长平。
宗杰看得双眉皱拢,脸色沉凝,张口欲言,但始终没有说出话。
而在这刹那间,狄长平与封万里已再度交手,展开猛烈兇险的搏杀!
由於两人是同门师兄弟,彼此皆修练同一种身法剑术,所以两人的战况虽然猛烈,却铢両悉称,谁也奈何不了谁。
封万里生性阴妒,平时就对狄长平之深得师父锺爱而心怀妒恨,这一次,他是公报私仇,所以出手就是杀着,恨不得将狄长平斩杀在剑下!
可惜他却心有馀而力不足。
因爲狄长平这时功力陡增,已非昔日吴下阿蒙。
激战下来,封万里不但没有占到丝毫上风,反而处於劣势。
封万里不由又羞又怒,咬牙切齿,目中杀机毕露,竭力展开反攻。
终於让他觑到一个机会。
他一剑迫开狄长平的剑锋,左掌疾出,击向狄长平的心窝。
狄长平在情急之下,他只好亦出掌相迎。
两掌刹那击实。
「啪」的掌击声中,竟然夹杂着一阵骨碎声,随之响起封万里的一声狂吼声。
宗杰一看两人双掌相击,初时还不以爲意,继之心头一动,猛省起狄长平那莫名其妙陡增的功力,不由心头一懔,疾忙飞身撲掠向两人。
但一切已太迟了。
狄长平又杀了封万里。
封万里不但手骨尽碎,口鼻眼耳也溢出血来,身躯朝後就倒。
他已被狄长平那股陡增的奇异内劲,震得内腑尽碎,不死才怪!
宗杰只来得及将封万里仰跌的身躯扶住。
封万里还未咽气,咀唇噏动着,却吐不出声音,吐出的却是血!
但他的一双眼,却恨毒至深地瞪视着发呆的狄长平。
终於,封万里不甘不愿地咽了气。
狄长平发梦也想不到,一掌击杀了封万里,他这时的感觉,恍如死的不是封万里,而是他自己。
宗杰眼见封万里被狄长平击杀,这是他亲眼目睹的,七位师弟先後死在他的手上,不由令他对狄长平恨之入骨。
招来两位门人,将封万里的屍体移开,宗杰一双眼像要喷出火来般,切齿有声地说道:「狄长平,你这个恶毒兇残之徒,今日不杀你,何以对恩师及死去的同门师兄弟!」
,长剑一挺,就欲动手。
十二名门人亦自磨拳擦掌,一副跃跃欲动的样子。
狄长平却忽然「噹」地一声,松掉手中长剑,而且条地跪下来,泪流满脸。
「大师兄,你杀了我吧。」
宗杰一怔,长剑欲动不动,厉声道:「你以爲我不敢杀你这恶贼?」
狄长平咽声道:「大师兄,我承认一时错手,杀死了七位师兄,但师父他老人家确不是我杀的,你若杀我,我死而无怨,但却死不瞑目。」
宗杰吸口气,口气放缓了点。「到这时候,你还想狡赖?」
狄长平惶急地道:「小弟没有狡赖,恩师他老人家确不是小弟杀的,兇手另有其人,小弟在恩师遇害那夜,就是因爲发现了那兇手的踪迹,追踪下去,却不幸被其所制,至令师兄们生出这种误会,若师兄不听小弟辩白,那就下手杀了小弟吧。不过,却让眞兇逍遥,小弟亦蒙寃而死,恩师的大仇不能报,大师兄,你忍心这样做吗?」
宗杰听了狄长平这番话,不由思忖起来,一会,半信半疑地说道:「你说兇手另有其人,你且将当晚发现那兇手的经过说来听听。」
此时狄长平见大师兄肯听他的辩自,悲喜地急声说道:「多谢大师兄给我辩白的机会。」
接将那晚发现夜行人,追踪下去,及至被制,醒来後发现自己在破庙中,并意外觉得自己劲力陡增的经过,一五一十地述说给宗杰听。
宗杰凝神静听,脸上神色不动,心内却震惊不已。
盖因爲他从狄长平的述说中,发觉到他不是揑造出来的,而是有根有据,令到他不能不信。
若狄长平说的是眞的,那麽,兇手就眞的另有其人了。
但恩师临死时在地上那几个字迹,又怎样解释呢?
宗杰这一刻,心裏矛盾得很,委决不下。
狄长平见大师兄一副爲难的样子,知他面对这样重大的决定,实在是很难下判断,遂大声道:「大师兄,小弟知道你很难相信小弟所说的话,但小弟说的句句实言,你不相信,小弟也不会怪你,唯是小弟有个希望,就是让小弟找到眞兇,爲师父报却大仇後,小弟自会一死以报衆位师兄在天之灵。万望大师兄允准。」
宗杰见狄长平说得情词恳切,思量了一下之後,遂下定决心地道:「好,我就暂时相信你所说的,不立刻取你性命,但若你在一个月期限之内,找不到有力的證据證明你是寃杜的,或追查不到那兇手,到时,就不再容情了。」
狄长平一听,喜得抱拳连揖道:「多谢大师兄,小弟没齿难忘。」
宗杰见狄长平还跪在地上,皱了皱眉头,伸手搀扶道:「快站起来吧。」
狄长平精神一振,从地上跃站起来。
「大师兄,你可否说说师父他老人家被杀害後的情形?」
宗杰颔首道:「可以。」
遂将发现柳千鹤被杀害的经过,对狄长平细说一遍。
狄长平默默地听完,一声不发。
宗杰看了狄长平一眼,语声深沉地说道:「师父伏屍处地上留下的几个字迹,实在令人难以解释。」
狄长平咬着牙道:「大师兄,这或许是那兇手佈下的嫁祸小弟之计。」
宗杰想了想,不由点点头道:「听你这一说,这可能性很大。」
接说道:「若照你所说的看来,那位将你制服的夜行人,身手比你我都要高明,咱们就算发现他的踪迹,只怕也很难将他制服擒杀。」
狄长平点点头,道:「小弟也正忧虑这点。」
「还有,你根本未见过那位夜行人的面貌,当然认不出他是什麽人,现在一点綫索也没有,怎样追査呢?」宗杰目注着狄长平。
狄长平听得一呆,继之苦笑道:「若不是大师兄提醒,小弟眞想不到这一点,看来,小弟若要洗脱罪嫌,捉拿到眞兇,只怕比登天还难!」
但接着又握拳道:「但无论如何,小弟也要将这兇手擒捉,爲恩师他老人家报仇!」
宗杰出言安慰道:「若杀害师父的眞的另有其人,那麽不论他幹得如何巧妙隐密,总有破绽露出来的。」
狄长平吁了口气,感激地说道:「多谢大师兄对小弟的鼓励。」
宗杰看看天色,说道:「天已全黑,咱们还是乘夜赶路,赶到十里外的鎭集住宿吧,这小村莊看来没有地方可供咱们这麽多人留宿。」
狄长平说道:「小弟听从大师兄的吩咐。」
宗杰於是招呼随来的十二名门人,扛抬着封万里的屍体,向村外急奔而去。
X X X
登上一个小土岗,可以遥望到远处那一簇簇的灯火,那就是宗杰狄长平一行人欲赶往投宿的鎭集。
狄长平一行人这时正好奔上土岗。
而意外也就在这时发生。
宗杰狄长平正放步奔下土岗,身後却蓦然响起随在身後的十二名弟子的惨呼声及倒地声。
两人闻声大惊,立卽回头,一瞧之下,俱被眼前的惨怖情景惊得倒抽了一口冷气。
今夜月明星灿,凭着他们锐利的目光,十丈之内,皆可以淸楚地看到景物,所以,那十二名躺倒在地的门人,他们全看到了。
——十二名门人皆背上中了暗器,直没入体,气绝身亡!
而封万里的屍体,亦因爲扛抬的两名门人遇袭身亡而被抛跌在地上。
狄长平一看到十二名弟子的死状,不由打了个冷颤。
——他记起了在树林子茶寮前,遇到雷不同仇百仞时,那六名门人猝然遇袭,身中暗器而亡的情景,那六名门人的死法,与眼前这十二人一模一样。
那麽,这是同一个兇手所爲的了。
他顿时紧张起来,因爲他想到,这发出暗器袭杀十二名门人的人,可能就是那位夜行人。
他不敢大意,倏然抽出了长剑。「大师兄,出手袭杀他们的人,可能就是那位夜行人!」
宗杰听得心头一凛,连忙亦拔出了长剑。
两人持剑戒备着,运目搜索着小土岗周围,希望能够发现那偸袭的兇手。
他们终於发现了。
X X X
狄长平一眼发现了土岗左下侧一棵树旁立着的人影後,神情剧震,脱口低叫道:「大师兄,正是他!」
此时宗杰也发现了那人影,却不大明白狄长平的意思,遂低声问:「你认识这人?」
狄长平急忙解释道:「我不认识他,但却认出这人就是那夜将小弟引出本门的夜行人!」
宗杰听得双目精光陡亮。「师弟,你没有认错人吧?」
「他没有认错人,我确是那夜将他引出千鹤门的夜行人!」那树下的人影在说话间,倏忽来到两人二丈不到的地方站下来。
眞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狄长平面对着这个极有可能是杀害师父柳千鹤,并嫁祸与他的夜行人,心头一阵激动,一时间不知说什麽好,只是紧握着双拳。
宗杰却愤恨地大声喝叫道:「你是谁?爲何以黑巾像面?」
原来这夜行人用黑巾幪着脸的。
「哈哈哈……」夜行人发出一阵令人听了爲之毛骨悚然的笑声,然後尖锐地说道:「你想知道我是谁?等会自会吿诉你,我之所以用黑布幪着脸,是怕你们以爲见了鬼。」
狄长平长剑一伸,指着那夜行人,冷叱道:「奸贼,你到底是谁?」
「我就是你们的师父柳千鹤!」夜行人一字字说出来。
宗杰狄长平一听,不由惊疑地怔怔注视着那夜行人。
——那夜行人的语声忽然变得像极了柳千鹤。
宗杰口气有点震颤地道:「你……你胡说,你不是咱们师父,咱们师父可能就是你杀害的!」
夜行人倏然发出一阵狂笑声,狂笑声中,伸手一把扯下了幪面巾!「爲师让你们看个淸楚明白!」
夜行人扯下黑巾後,在淸明的夜色下,淸楚地显露出他的眞面貌。
正是柳千鹤!
宗杰狄长平简直如遭雷殛般,被这不可能、而又诡异的事实惊呆了。
人死断不可能复生,但眼前的夜行人,却千眞万确是他们的师父柳千鹤!
狄长平呻吟出声:「这到底是眞还是假?」
柳千鹤发出一阵刺耳的笑声,得意地说道:「死去的柳千鹤是假,眞的柳千鹤就是爲师!」
「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宗杰激动地大声问。
柳千鹤阴阴一笑,说道:「这全部是爲师一手摆佈出来的,那死去的柳千鹤,只不过是爲师的替身,而爲师一直暗中活着。」
狄长平听着,不由机伶伶打了一个冷颤,全身冰冷,道:「师父,你爲何要这样做?」
柳千鹤又爆发出一阵狂笑声:「我这样做的目的,就是要你们互相残杀!」
宗杰听得全身剧震不已。「地上那几个不利於九师弟的字迹,是你故意留下的吗?」
「不错,确是爲师故意留下的,令你们去怀疑他,以至同门相残,我的目的果然达到了!」柳千鹤又发出一阵刺耳的笑声。
狄长平这一刻已经明白了一切,但是他仍问:「那麽,将弟子引出外,并将弟子制服,安置在破寺的夜行人,也就是你了?」
柳千鹤颔首道:「不错,那正是爲师,爲师这样做,是令到你的师兄们深信你是弑师兇手,而展开对你的追杀,这样才能令到你们互相残杀!」
「你在弟子身上弄了手脚?」狄长平想到他莫名其妙增加的功力。
「不错,爲师确在你昏迷时,做了手脚。」柳千鹤阴声道:「爲师让你吞服了一种『百日功』药丸,这种药丸可以令一个人功力陡增一倍有多,而在百日之後,自然消散,不然你怎会这样轻易就击杀七位师兄?」
宗杰狄长平这时全明白了一切,但是还不明白一点,那就是柳千鹤爲何要这様做。
他们忍不住又向柳千鹤提出了这个问题。
柳千鹤怨毒地扫视了两人一眼,恨恨地道:「哼!爲师这样做,当然是爲了报仇!」
宗杰狄长平一听,不由失声道:「咱们是你的仇人?」
柳千鹤怨毒地摇摇头,又点点头:「你们虽然不是我的仇人,却是仇人的後人!叁十年前,你们的父母爲了抢夺爲师的一本武林秘笈,不惜联合起来,偸袭爲师,至令到爲师妻死子亡,但爲师也将他们全部杀死,而你们均是他们的孩子,於是爲师就收养了你们,爲了替我被你们父母杀死的儿子报仇,我佈下这个局,让你们互相残杀,让你们的父母也絶後,你们明白了吗!」
两人听了这番话,才明白到柳千鹤这样做,原来是有一段仇怨在内的。
但是两人却不歯柳千鹤用这种阴险奸诈的手段来报仇,尤其狄长平,更是受害最深,当下狄长平愤然道:「你虽然敎养了我十多年,但你这样做,等於断绝了师徒之情,而你这样陷害我,令我负上不仁不义之名,今晚,就是死,也要向你讨还公道!」
宗木杰亦愤激地道:「柳千鹤,你不是人,竟使用这种卑鄙的手段,我也要向你讨一个公道!」
飞身直撲向柳千鹤!
柳于鹤厉笑道:「我本来不想出手杀你们,但你们自已要找死,那我就成全你们吧!」
闪身避过宗杰刺来的一剑,一掌截向宗杰的颈脖!
宗杰是柳千鹤的弟子,是他一手敎导出来的,故对於宗杰的斤両,知得很清楚,而他这一掌截斩出,算準了宗杰闪躱不了。
宗杰果然闪避不了。
「砉」的一下骨折声响起,宗杰的颈骨被柳千鹤一掌斩截断。
但宗杰在中掌的刹那,忽然踢出了一脚。
这一脚大出柳干鹤意料之外。
所以柳千鹤虽然劈死了宗杰,小腹也挨了一脚。
这一脚踢得他内腑震动,血气翻湧,疼痛不已。
而就在这时,狄长平嘶吼一声,竟然弃剑不用,双掌齐出,像疯虎一样撲向柳千鹤。
柳千鹤小腹受伤,正欲运气调息,猛见狄长平撲到,双掌劈向自己胸瞠,百忙中只好亦出双掌迎拒。
四只手掌实实在在地重击在一起,发出两声沉实的闷响声。
而掌击声响起的同时,亦响起柳千鹤的一声厉叫声。
而柳千鹤的身形,被击得飞出丈外,跌在地上,挣扎了几下,口鼻溢血,终於死去。
狄长平想不到一掌击杀了柳千鹤,他不知道柳千鹤受伤在先,眞气受到阻滞,所以发出的内劲只有平时的六成,而他的功力却因吃了那「百日功」药丸,增加一倍有多,相对之下,比柳千鹤强了叁四成,所以能轻易击杀了柳千鹤。
柳千鹤至死也想不到,竟然会死在狄长平掌下。
这正是有因必有果!
狄长平呆呆地站着,仰首天望,好一会,才将目光收回,扫了一眼地上宗杰封万里及十二位门人的屍体一眼,喃喃自语道:「衆位师兄,黄泉路上,请等一等小弟。」
反手一掌击在自己的天灵盖上,倒地气絶而亡。

(完)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您需要登录后才可以回帖 登录 | 点我注册

本版积分规则

QQ|Archiver|手机版|小黑屋|古龙武侠网 ( 鲁ICP备06032231号 )

GMT+8, 2025-7-1 21:49 , Processed in 0.063598 second(s), 20 queries .

Powered by Discuz! X3.5

© 2001-2025 Discuz! Team.

快速回复 返回顶部 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