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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孤鶴

[连载] 秦红《戒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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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昨天 21:0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九章 大义可风



去无终见他们兄弟往山坡下走去,遂也随着最后一群观众走下去,他打算找机会和他们兄弟私下谈,并告诉他们抱龙老人「失踪」之事,因为他觉得抱龙老人今天未现身到场,必是有了意外,这事情是应该让他们兄弟知道的。
就是为了这件事,使他放弃了跟踪玉箫秀士来无尘等四人。
他知道佟家兄弟将骑马离开,自己若要与他们相见,须得约个地点才行,故走下山坡经过他们身边时又传音道:「佟兄,小弟有事奉告,中午请在黛溪相候!」
他说给佟翔鹏一人听的,后者刚才在决斗中听到有人传音指点,心中本就惊奇,这时又听到传音,不禁神色一变,摆头张望,脱口问道:「是那一位?」
佟翔鸿一怔道:「甚么事?」
佟翔鹏见附近还有不少人,不便解释,乃摇摇头道:「没甚么,咱们走吧!」
语毕,用左手抓住马鞍,抬脚跨上坐骑。
两兄弟登上坐骑后,立即直驰山下而去。
「唉,剑鎮算是完全垮了!」
「可不是,眞想不到啊!」
「老兄,我看昨天在酒楼上出现的四美女和刚才跑掉的四靑年可能是同一路人!」
「噢,你凭甚么做此推测?」
「凭直觉!」
「你错了,那四靑年武功那么奇绝,他们何必招考武士?」
「这一点我也想不通,不过我总觉他们是同一路人!」
「是不是,明天上神女峯一看便知!」
「你想去?」
「嗯……」
「那要一颗人头呀!」
「嗯……」
去无终随着众人走下白帝山,便离开人群,独自往黛溪走来。
因是白昼,路上行人不绝,不便施展脚力,所以他慢慢走着。
行约三四里,忽闻身后有人疾步赶来,喊道:「前面那位朋友请留步!」
去无终掉头一看,见是一个相貌邪恶的五旬老者,知是由白帝山下来的武林人,乃转身拱手道:「老丈喊的是小可么?」
老者满面堆笑道:「正是,老弟可是刚从白帝山下来的?」
去无终点头道:「不错,有何赐敎?」
老者声音一低,故做神秘地道:「借一步说话如何?」
去无终一愕道:「甚么事?」
老者一指远处一片竹林,低声道:「此非说话之处,咱们到那竹林里说去吧!」
说罢,也不管去无终愿不愿意,当先擧步向竹林走去。
去无终一时好奇,便跟着他走,转眼来到竹林里,老者四顾无人,才向去无终抱拳笑问道:「老弟贵姓大名?」
去无终答道:「敝姓去,贱名无终,老丈大名如何称呼?」
老者不答,又笑问道:「老弟是那一门派的人?」
去无终道:「小可无门无派。」
老者又问道:「令师为谁?」
去无终微一皱眉道:「老丈问这些干么?」
老者笑道:「老夫想和老弟谈一笔买卖,故有先明白老弟来历的必要。」
去无终心头一动道:「甚么买卖?」
老者道:「老弟请先说出令师为谁,然后老夫再详细奉告!」
去无终略一沉忖,含笑道:「小可也没眞正拜过师父,只不过曾经跟一个人练过一二年功夫而已。」
老者追问道:「那人叫甚么?」
去无终道:「他叫『白鼠精公孙怡生』,老丈听说过没有?」
老者突然哈哈笑道:「听过!原来是『白鼠精公孙怡生』传你的功夫,哈哈哈……」
去无终道:「老丈现在已明白小可的来历,还想不想和小可谈买卖?」
老者愉快地道:「当然,老夫果然没有找错,老弟是最适当的人选!」
去无终已约略猜出对方的「买卖」是甚么,心中不禁暗发冷笑,当下问道:「那是甚么买卖?」
老者道:「老弟昨天晚上可曾在奉节?」
「在!」
「可曾听到那档事?」
「甚么事啊?」
「百步蛇魔赫连飞和四个美女在酒楼上张贴告示招考武士之事。」
「啊,有的!有的!」
「老弟觉得怎样?」
「很怪!」
「不错,很怪,不过百步蛇魔赫连飞是武林中响当当的大人物,他说的话不会不算数的!」
「那又怎样?」
「老夫觉得那待遇很不错,三品武士每月两百两,二品武士每月八百两,一品武士每月一千六百两,嘿嘿嘿,这是难得有的好差事啊!」
「老丈想去应试?」
「正是,老夫自信可争个二品武士!」
「但是那要先进一颗人头才能参加应试呀!」
「这就是老夫找你商量的原因,你懂得老夫的意思么?」
「好呀,老丈想要小可这颗头?」
「不,咱们来做公平的决斗,若是老夫输了,你也可以割下老夫的头去应试!」
「别开玩笑,小可一点微末之技,岂是老丈之敌?」
「不要客气,白鼠精公孙怡生的『三十六路风流扇法』也是武林一绝,老夫对他是甘拜下风的,老弟既然得其眞传,咱们正好是棋逢对手!」
「不,老丈还是去找别人吧,小可不想去应试!」
「老弟非答应不可,老夫已经决定了!」
「老丈为了贪图那份差事,就不惜杀害一个人,不觉得太野蛮么?」
「野蛮?嘿嘿嘿,老夫杀人虽不如百步蛇魔之多,却也记不淸杀死多少人了,如今还在乎杀一个人。」
「老丈名号叫甚么?」
「恶屠夫毛逵!」
「啊呀!原来『恶屠夫毛逵』就是你!」
「嘿嘿,你也听说过老夫之名?」
「谁不知道你是『绿林三煞之一』,杀人越货的大……」
「好了,你到底比是不比?」
「小可那是你的对手?」
「这样吧,老夫只用一只左手和你打,这样鹿死谁手就不得而知了,公平不公平?」
「要是小可拒绝呢?」
「那你只有死路一条!」
「好吧,可是小可没带折扇出来……」
「你可以折一支竹杆!」
去无终点点头,伸手折了一支小竹杆握在手中,抿抿嘴唇道:「来吧,你准备着!」
恶屠夫毛逵那里把他放在眼里,当下右手垂直不动,摆摆左手笑道:「你只管来!」
去无终帮宫,走洪门,一擧手中小竹杆,向他笑腰穴上点去。
恶屠夫毛达怪笑一声,身形半转,左掌一抬,便待下杀手,忽然发觉自己身形半转并未避开对方的攻击,那支小竹杆不知怎的仍然点到自己的笑腰穴上,不由微吃一惊,慌地滑步横闪。
那知滑步横闪仍未摆脱险境,小竹杆依然追踪指在他笑腰穴之上!
这时,他如想自救,唯一的方法就是动用右手。
恶屠夫毛逵神色大变,不顾许下的诺言,右手疾抬,迎着小竹杆拍去。
去无终倏地撤囘小竹杆,笑道:「你输了!」
恶屠夫毛逵面红耳赤,不觉老羞成怒,大吼一声,双掌齐出,张如鹰爪,猛往去无终肩上抓来,叫道道:「输归碱,你小子的脑袋,老夫却非要不可!」
敢情他仍以为去无终只是一时取巧,并非眞有多大本事,故此刻双掌抓出,仍充满轻敌之意。
去无终假作失惊的倒退一步,恶屠夫毛达乘势直进,双掌原式不变,「拍!」的一声,居然眞的抓住了去无终的双肩!
他得意极了!咧嘴「嘿嘿」狞笑道:「如何,逃不掉吧?」
去无终笑道:「正是,你好厉害啊!」
恶屠夫毛逵突觉笑腰穴一痛,浑身顿告疫麻无力,不觉大惊失色,双手奋力把去无终向前一推,借力往后倒纵,但是却没有把去无终推动分毫,他自己也没有纵开,而是仰身倒了下去。
去无终哈哈一笑,抛掉手中的小竹杆,抽出百步蛇魔命人赠送给他的柳叶刀,蹲到恶屠夫毛逵身边,动手便要割下毛逵的头。
恶屠夫面如土色,颤声道:「慢着!」
去无终笑道:「怎么啦?」
恶屠夫又惊又急道:「你……你……你是……」
去无终道:「我怎么,讲得好好的,我输了你割我的头,你输了我割你的头,你想赖么?」
说着,又要割下去。
恶屠夫大叫道:「等一下,老夫有事请敎!」
去无终并非眞想割下他的头,闻言停住刀势,笑嘻嘻道:「你要请敎甚么?」
恶屠夫额上直冒冷汗,问道:「你是谁?」
去无终道:「小可刚才不是报过姓名了?」
恶屠夫道:「可是你的武功一定不是跟『白鼠精公孙怡生』学的,小的有眼无珠,还望少侠——」
去无终摇头打岔道:「得了,小可本不打算去应试,既然老丈一定要小可去,小可却之不恭,不过老丈请放心,小可割下你的头后,会好好把你掩埋,决不叫你曝尸野外,让野狗抓食就是!」
说罢,手微沉,锋利的柳叶刀立刻将毛逵喉咙上的一层皮切破。
恶屠夫魂飞魄散,骇然大叫道:「且慢,小的还有话说!」
去无终眉头一皱道:「奇怪,老丈刚才多么豪爽,怎么现在变得婆婆妈妈起来了?」
恶屠夫一生无恶不作,杀人如麻,从来没有想到自己会有这么一天,也第一次领略到被杀如此可怕,因此心中颇有悔意,颤声道:「少侠请饶小的一条狗命,今后小的发誓不再为恶就是了。」
去无终冷笑道:「你设身处地想一想,假如是小可败了,你肯饶小可么?」
恶屠夫呐呐道:「我……我……」
去无终道:「所以,你这颗头小可是非要不可,否则小可吃亏太大了!」
恶屠夫道:「少侠本无意去应试,咱们……咱们……何妨另外谈谈条件。」
去无终:「甚么条件啊?」
恶屠夫道:「小的希望买……买……」
去无终接口道:「买囘你的头?」
恶屠夫急道:「正是,小的愿意立刻付少侠一千两银子,好么?」
去无终摇头道:「不,你这颗头不止一千两银子!」
恶屠夫见他有意谈价钱,色喜道:「那么再加一千两如何?」
去无终又摇头道:「不行,你想想看,小可若带着你的头去应试,争个一品武士绝无问题,而一品武士每月可领一千六百两银子,一年下来就有一万九千二百两,两年下来就有三万八千四百两,要是那一品武士的差事不苦,小可一高兴干他个十年,那就有十九万二千两银子了,如今你却要小可贱价出售,这如何使得?」
恶屠夫听得又急又尴尬,但为了想活命,只得哀求道:「吵侠不能擀那么久,百步蛇魔不是好相处的人物,少干几年如何?」
去无终仰脸笑道:「那百步蛇魔虽是主考人,主使人却是那四个美女,那様标致的娘儿,想想就叫人神魂顚倒,若得一亲芳泽,我将终老是鄕,怎么你反要我少干几年,眞是岂有此理!」
恶屠夫越听越慌,忙道:「就算十年好了,小的愿意付你十九万二千两银子!」
去无终注目笑道:「你拿得出十九万二千两银子?」
恶屠夫道:「可以的,小的有一些珠寳可以折算为银子!」
去无终道:「甚么时候给我?」
恶屠夫道:「小的现在就带少侠去取。」
去无终又问道:「地点是那里?」
恶屠夫道:「在太行山中。」
去无终沉吟半晌,摇头道:「那太远了,我不去!」
恶屠夫着急道:「只不过数十天路程,少侠走数十天路得十九万两银子,这还不好么?」
去无终道:「不是不好,只是现在我有事,无暇跟你去太行山。」
恶屠夫道:「那么,等少侠有空时,再驾临太行山向小的要好了。」
去无终道:「到时你如胡赖不给呢?」
恶屠夫道:「决不胡赖,君子一言,快马一鞭,小的若不给,叫我不得好死!」
去无终笑道:「你根本不是君子,发这誓言不等于放屁么?」
恶屠夫轻叹一声道:「少侠应该相信我,老夫闘荡江湖数十年,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这样……唉总而言之,恶屠夫毛逵这五个字已经完蛋,从今天起,老夫决定洗手不干了!」
去无终道:「你眞有决心洗手不干?」
恶屠夫苦笑道:「难道我还能混下去么?」
去无终耸耸肩道:「既然如此,你的一身武功已没用处了,是不是?」
恶屠夫脸色一变道:「少侠的意思是说……」
去无终点头道:「我要废掉你一身功力,然后等我有空时,再去太行山向你讨债!」
恶屠夫惊慌道:「不!不!不!少侠不必如此,小的一定不会失言的,请相信我……」
去无终脸一沉,冷冷道:「除此而外,我只有割下你的头!」
恶屠夫打了个寒噤,悲声道:「好吧,只是少侠下手请勿太重,小的仇家极多,要是——」
去无终截口道:「我会让你有力气走囘太行山!」
语毕,收起柳叶刀,运指点落毛逵的丹田穴,破去了他的一身功力。
练武人被废毁功力,等于商人破产一般,是一件非常痛苦之事,恶屠夫忍不住泪如雨下。
去无终站立起来,说道:「好了,你再躺一会即可活动自如,咱们后会有期!」
说完,擧步便走。
但走出几步后,忽然想起一事,因又折囘道:「对了,你可认识一个叫『神行判官李俊』的人?」
恶屠夫一怔道:「神行判官李俊?老夫从未听说过武林中有这个人呀!」
去无终也觉得当日托自己送白蟾蜍去剑鎮的「神行判官李俊」必是揑造的名号,当下点了点头,又顺口问道:「你们『绿林三煞』还有二煞那里去了?」
恶屠夫嗫嚅道:「他们……他们两人……」
去无终一哂道:「也去找人头?」
恶屠夫道:「是的……」
去无终暗哼一声,又问道:「他们预定要割谁的头?」
恶屠夫道:「不知道,我们在白帝山上商量好后,就分头进行,讲好明天在神女峯见面……」
去无终没再问下去,擧步出林,往道上走来。
他眞想割下恶屠夫的头去应试,但总觉「割人头」太过残酷,故打算到巫山脚下去守候,看见有人带人头上山,就将之夺为已有。
哼,那四美女需要一个掌理文书的人,她们怎知我会掌理文书而看中我?
莫非他们知道我是「神戟侠司空淳」,故欲诱我自投罗网?
不,不可能,而且她们四人也不一定与玉箫秀士来无尘有关系,她们看中我,可能是看中我去无终这张……脸孔!
想到这里,他不觉擧手摸摸自己的「脸孔」,这才想起自己的面貌已非原来的「去无终」,而是一个「平平无奇,一的靑年,不禁哑然失笑,自言自语道:「别忙,等夺得一颗人头后,再恢复『去无终』的面貌吧!」
晌午时分,黛溪已然在望了。
他正想加快脚步赶入鎮中,忽然瞥见右方不远处的一片杂树林前,有一条人影在林边一闪而没,不禁心头一动,暗忖道:「哼,莫非又有人在那树林中干那割人头的勾当了?」
于是决定入林一看究竟。
他神色不露的继续向前走了一段路,然后一矮身形,绕道往那杂树林潜行过去。
进入杂树林,他施展轻功一路轻纵巧点,往林中深处钻入,约摸深入二十几丈,果籥得有个人在长叹道:「唉,若非老夫突然明白那『巴山三叟』是死在『玉箫秀士来无尘』等人手里的话,老夫决不肯让你们做出这种事,你们这样做,太使老夫惭愧了!」
听声音,竟是抱龙老人佟焕堂!
去无终暗感惊奇,忖道:「原来抱龙老人在这里,但不知跟他在一起的人是谁,听他自称老夫,跟他在一起的人一定不是他的雨个儿子……」
思忖间,只听有一人答道:「师祖快不要这样说,我们兄弟受您老人家的恩惠太多,粉身碎骨亦难报答万,牺牲一只手,算得了甚么呢!」
说这话的,真声竟似今早在白帝山上被斩断右手的佟翔鸿!
去无终更为惊诧,暗忖道:「怪事,这人的声音怎么如此酷似佟翔鸿?他既称呼抱龙老人为师祖,那必是砲龙老人的徒孙,既然是抱龙老人的门下,那他们被『玉箫秀士来无尘』等人斩下手臂,何以说是对抱龙老人的一种『报答』?嗯,待我爬上树去看个究竟!」
他知道抱龙老人虽然失去一手,功力仍在,耳目仍灵,故慢慢的往一裸大树上攀登,不敢施展轻功飞纵,怕衣袂带出的风声被老人听到。
攀登间,只听抱龙老人又道:「可是,万一将来被人识破,那岂不被人耻笑?」
声音酷似佟翔鸿的人答道:「不会的,只要翔鸿翔鹏二位师叔今后不再以本来面目出现,有谁会知道呢?」
抱龙老人道:「事已至此,亦无他法——翔鸿翔鹏,你们现在开始改变面貌,今后行动要特别小心,若让人识破,你们就对不起谭家兄弟了!」
这时,去无终已爬到树上,他轻轻拨开树枝,循声瞧去,一看坐在林中的那些人,不觉心头一震,差点失声叫了起来。
原来,约摸八九丈外的树底下,一围坐着五个人,其中之一正是抱龙老人,其余四人,两个是佟翔鸿,两个是佟翔鹏!
所不同的是,这二对佟家兄弟,一对已失去了右手,包扎伤口的白布染满血渍,神情萎顿倚坐于树头下,另一对则双手完好,正在动手改变面貌!
去无终至此才恍然大悟,心中对那冒充佟家兄弟前往白帝山赴约的谭氏兄弟极为钦佩,暗忖道:「是了,这潭氏兄弟当日必不在剑鎮,故未被『玉箫秀士来无尘』等人斩去右手,他们知道佟家兄弟赴三派掌门人之约后,必然难逃『玉箫秀士』等人的毒手,故为了救佟家兄弟,就顶替他去赴约,这和恩师替自己去死相同,所以佟家兄弟要改变面貌了!」
想到今后有两个「同病相怜」的朋友可以相助,心中暗暗高兴。
这时,只见抱龙老人仰头思索道:「奇怪,那靑年人到底是谁呢?」
佟翔鸿一面用易容膏涂抹面部,一面问道:「爹是说那个『去无终』的靑年?」
抱龙老人颔首道:「是的,为父只知道他是来无尘等四人之二但是根据谭氏兄弟的描述,那另外的三个靑年叫『天孤星东门超』、『地隐星南门盛』、『人僻星西门兴』,并无『去无终』其人,而他领着为父一路到此,却一直自称是来无尘等四人之一,此事实是奇怪得紧!」
佟翔鹏接口道:「也许他只是『玉箫秀士来无尘』的一名部下。」
抱龙老人摇头道:「不,为父现在仔细想来,觉得他不像是来无尘一方之人!」
假扮为「佟翔鹏」的谭姓靑年忽然若有所悟的,叫道:「嘿,今早在白帝山上传音指点弟子那人,会不会就是去无终?」
抱龙老人神色一动,注目问道:「你听他的声音,大约有多大年纪?」
那谭姓靑年道:「声音很淸悦,顶多只有二十多岁!」
抱龙老人点点头道:「嗯,这様看来,极可能正是他,可是他到底是谁呢?为何要冒称是来无尘等四人之一?而且还答应带老夫去见他师父?」
去无终听得暗笑道:「只怕你绞尽脑汁也不会想到我是『神戟侠司空淳』!」
他不想立刻现身与抱龙老人等相见,因为他希望抱龙老人能在两个儿子面前说出一切。
只见抱龙老人起身来囘踱了几步,便向谭姓靑年说道:「绍平,他约你中午在鎮上相见,现在中午到了!」
谭绍平起身道:「是的,弟子这就去,如果他正是『去无终』,要不要带他和师祖见面?」
抱龙老人沉忖半晌,点头道:「也好,你就带他来此,不过行动要小心,莫被人发现。」
谭绍平又问道:「假如他不是『去无终』呢?」
抱龙老人道:「你瞧着办吧,除非有特殊事情,否则老夫不想再与武林人来往。
谭绍平点头应是,走入林中牵出一匹马,擧步往林外走去。
去无终约「佟家兄弟」来黛溪相见,主要在通知他们抱龙老人「失踪」之事,现在既已明白抱龙老人并未失踪,自无兴趣再去黛溪与假扮佟翔鹏的谭绍平相见,当下躱着不动,一心希望抱龙老人能在儿子面前说出当年「犯罪」的经过情形。
只见他们父子三人沉默一阵之后,佟翔鸿抬目问道:「爹,钮师兄是否囘德阳县去了,」
抱龙老人道:「大概是吧。」
佟翔鸿道:「哼,他倒眞能忍辱偸生!」
抱龙老人面色微沉,说道:「假如你们希望为父多活几年,你们也得忍辱偸生!」
佟翔鸿神色一惨,流泪道:「但是爹总该把原因告诉我们啊!」
抱龙老人沉声道:「不,为父已说过,这事不能说!」
佟翔鹏黯然道:「不能说的原因是甚么?」
抱龙老人不答,来囘踱着,缓缓道:「我们父子三人都还有一只手可以谋生,为父打算去关外开个店舖,你们兄弟去不去?」
佟翔鸿顿声道:「爹……」
抱龙老人截口道:「去不去?」
佟翔鸿和佟翔鹏痛苦得浑身发抖,垂下了头。
去无终心知抱龙老人怕两个儿子去找来无尘报仇,故要带他们去关外谋生,这可说是一手绝招,因为抱龙老人年纪已大,需要有人随时照顾,作为他儿子的佟翔鸿和佟翔鹏是不能拒绝的,想到抱龙老人竟是如此的固执,不禁大为灰心,暗忖道:「算了,看来要由抱龙老人的嘴里获知一切秘密已不可能,我还是独自去探求吧!」
于是,他悄悄的退出树林,转道往巫山前进。
他心中十分恼火,因为若不是为了要通知「佟家兄弟」其父「失踪」之事,今早他就可直接去跟踪来无尘等四人,现在经过这一耽搁,来无尘等早已鸿飞冥冥,还到那里去找他们呢?
现在只有一个期望,但愿去无尘等与即将在巫山神女峯招考武士的四美女是同一路人,那么自己就可乘机混入一探究竟了。
他一路专拣荒径僻路快步疾赶,这天黄昏,已然来到巫山脚下。
为了想抢得一颗人头,他在附近村鎮草草塡饱肚子,即取道上山,打算在山上狩猎一夜。
百步蛇魔赫连飞在告示上规定「谢绝参观,违者杀无赦」,是指神女峯而言,所以这时的巫山上,已出现不少武林人!
去无终暗中打量,发现在山中徘徊的武林人均未携带人头,心知他们都是属于好奇而又不敢上山应试的一类小脚色,当下继续往神女峯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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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昨天 21:45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章 人头买卖



巫山十二峯,其九可见而三不知,其中以神女峯最为有名,自从楚襄王梦游高唐,与瑶姬完成了「巫山一段云」,而替她建盖神女庙之后,神女峯便成为使人「遐思」的地方。
「妾在巫山之阳,高丘之且,旦为朝云,暮为行雨,朝朝暮暮,阳台之下……」
比刻,天色已黑,但远远望去,峥嵘奇峭的神女峯,仍是十分挺秀繊丽……
去无终曾游过神女峯,故路径极熟,不多久便已来到峯下。
招考时间未到,他也不想上峯观看,就在峯下随处走走,即退入一片隐僻的树林中。
这片树林虽甚隐僻,却是上神女峯必经之路,他纵上一株大树,在树桠间半躺下来。
刚躺下不久,只听有两个人走入树林,边走边在交谈:「大哥,就是这里么?」
「嗯。」
「他几时会来?」
「如果一切顺利,大约快来了。」
「他当眞说过要分一颗给小弟?」
「是的,愚兄告诉他跟你在一起,他说『那好呀!我也送他一颗!』你知道他功夫比咱们高明得多,说得出做得到!」
人语至此,交谈双方已走到大树下,去无终往下一瞧,隐约可见来的两人均是身材魁梧的中年大汉,一个腰悬丧门剑,一个携带狼牙棒,不由心头一动,暗忖道:「哼,莫非是他们两人?」
运目仔细在看,果然不错,正是两个月前把他剃头匠去无终揍了一顿的丧门剑涂焜和狼心客涂辉!
去无终思及当日挨揍的情形,不禁怒从心上起,暗想我何不干掉他们,拿他们中之一个头颅去应试?
此念才起,忽又摇头暗忖道:「不对,那四美女原认为我是个不谙武功的书生,假如我杀死了一个会武功之人如何向他们解释?」
正思忖间,只听那丧门剑涂焜说道:「辉弟,咱们就在这树下等候吧。」
狼心客涂辉在树头上坐落,道:「在这树中过夜,可不好受呢!」
丧门剑涂焜靠近弟弟身边坐下,笑道:「忍耐一点,明天若能得个三品武士,往后的日子就有得享受了!」
狼心客道:「我倒有些担心,凭咱们兄弟这等身手,是否能接得了百步蛇魔一的十招!」
丧门剑道:「愚兄原也有些担心,可是那『土泼反』说咱们接个十招绝无问题,因为百步蛇魔考的是招术,不以功力考量应试的,若然如此,咱们即使接不了十招,也不致被打死。」
狼心客道:「三品武士每月二百两银子,大哥你稀罕二百两银子么?」
丧门剑道:「咱们在外头做案,每月也不止二百两,愚兄当然不稀罕,可是愚兄听说那四美女美的出奇,要是咱们兄弟能获得她们垂靑,嘿嘿,那却是比甚么都好。此外,咱们做案很多,那些公门爪牙正在四处追缉咱们,所以咱们很需要找个依靠的地方。」
狼心客道:「说得是,不过……」
丧门剑道:「怎样?」
狼心客道:「我觉得有些不妥当……」
丧门剑问道:「那一点不妥当?」
「土泼皮说要送给咱们两颗人头,我觉得咱们不应该接受!」
「为甚么?」
「大哥可知百步蛇魔为何要规定应试者必须进一颗人头?」
「他需要心狠手黑的人!」
「是啊,所以咱们若决定上峯应试,最好还是自己去找人头!」
「土泼皮既愿送咱们两颗,咱们乐得坐享其成,这只要土泼皮不说,有谁知道?」
「就怕土泼皮会说!」
「不会的,他自愿送给咱们,那会再扯咱们后腿?」
「土泼皮是出名的老奸巨猾,也许他等咱们争得三品武士后,会向咱们要挟!」
「要挟甚么?」
「譬如说,他要咱们月饷银分一半给他,咱们若不给,他就去说人头是他给的,这样一来,咱们岂非要死在他手裹?」
「唔,依你说,咱们是不该接受他的人头了?」
「是的!」
「可是,眼下在这附近出没的武林人,身手个个不在咱们之下,咱们要想摘两颗人头可不是容易呢!」
「咱们到附近的村鎮上摘!」
「那不好,摘普通人的头没甚么稀奇!」
「那就这样,等他来了的时候,咱们假意接受他送的人头,然后趁他不注意时,放刍他!」
「哦,这太狠了吧?」
「大哥,你说过的,无毒不丈夫!」
「可是他和咱们一向交情不恶,怎好做的这么绝?」
「跟土泼皮谈交情,那才——噫,大哥你听,是不是他来了?」
一阵脚步声,由数丈外的林中响了过来。
丧门剑涂焜和狼心客涂辉一齐起来,低声问道:「是常前辈么?」
一条黑影飒然飘到大树下,来人年约五十七八岁,身材瘦小,面如淡金,鼠目尖嘴,留着一撮短胡,形态透过七分精灵,三分滑稽!
去无终也曾听过「土泼皮常三益」之名,乃是黑道上极为无耻的人物,专干一些偸鸡摸狗诱奸拐骗,迷香下毒的勾当,但因为他精灵狡黠,遇弱即欺,遇强即遁,故横行数十年还没被人打死。现在,去无终知道来者是「土泼皮常三益」不错,心中暗暗打定主意,如果他今天没被涂家兄弟放倒,自己也得出手为武林除害。
但是他左手提着一只布袋,袋中装着三颖圆圆的东西,显然正是三颗人头!
涂家兄弟满面堆笑的向他拱手道:「常前辈已经得手了?」
土泼皮常三益提高布袋笑道:「哪,这不是!」
丧门剑涂焜笑问道:「是谁的?」
土泼皮常三益吃吃笑道:「三个大人物,你们猜猜看吧!」
丧门剑笑道:「武林中大人物也不少,如何猜啊?」
土泼皮道:「崆峒派有四个名头很响的人物——」
狼心客脱口惊叫道:「是崆峒四杰?」
土泼皮瞅了他一眼道:「小声一点成不成?」
狼心客骇然道:「你杀了崆峒四杰?」
土泼皮道:「只杀了三个,另一个,恰巧不在场,反正咱们只需要三颗就够了,是不是?」
狼心客定了定神道:「常前辈是用甚么方法杀死他们的?」
土泼反诡笑道:「这是秘密,恕不奉告!」
丧门剑皱了皱眉头道:「常前辈不怕崆峒派找您老报仇?」
土泼皮道:「只要成为百步蛇魔的麾下武士,别说是崆峒派,就是少林派武当派,又能把咱们怎样?」
狼心客笑道:「说得是,不过常前辈为何肯送咱们兄弟两颗人头?」
土泼皮笑道:「感恩图报啊,以前你哥哥曾救过老夫一命,老夫早想报答,只是苦于没有机会——好啦,你们先看人头吧!」
说着,将布袋抛到涂家兄弟跟前。
布袋口打着结,涂家兄弟同时蹲下,伸手云解结,他们虽打算将土泼皮干掉,却也想先看看袋中人头是否眞为崆峒三杰。
那知就在他们低头解结之际,土泼皮却已先发动,双掌起出,猛向他们头上劈去!
涂家兄弟沈闻头上风动,顿知不妙,但已来不及闪避,两人的脑门同时中掌,只听「砰!砰!」两声登时仰身翻倒,晕死过去了。
土泼皮随即俯身抽出涂焜的丧门剑,手起剑落,像一个手法熟练的屠夫,分别将涂家兄弟的头斩了下来,然后解开布袋,把两颗血淋淋的人头装入袋中,再把袋口结好,提了起来,自言自语的笑道:「一颗一百两,五颗就是五百两,嘿嘿,这买责眞不错!」
一面说,一面向林外走去。
去无终正欲跳下拦截,忽听「沙!」的一响,一条人影由土泼皮面前的一株大树上飘落,挡住了土泼皮的去路,娇笑道:「常三益,你这些人头是卖的么?」
原来,竟是一个少女!
只见她十五六岁的年纪,容貌秀丽,肤白胜雪,一身淡黄色的衣裳,一头乌黑发亮的秀发长长披在肩上,模样儿极是天眞烂漫。
去无终前天在奉节城中的酒楼上见过的那四个美女,是他生平仅见的丽人,只道世上女子再不会有人比她们更美丽了,但现在见了这个黄衣少女,竟觉她的容貌不仅不逊于那四美女,而且气质更高贵,更纯洁,不觉看的痴了。
那土泼皮似未想到林中有人,一见有人由树上跳落,吓了一大跳,倏地后退数步,待看淸是个绝色少女,登时转惊为喜,色迷迷的笑道:「啊哟!是谁家的小姑娘,这么标致!」
去无终暗暗冷笑忖道:「这土泼皮今番要死了,这黄衣少女落地无声,分明有一身深不可测的武功,土泼皮色迷心窍,竟还想打她的主意……」
黄衣少女对土泼皮的一脸猥亵似却全不在意,小嘴微启,露出一排皓歯轻笑道:「我姓陶,名叫秋燕我爷爷都叫我燕儿,你也叫我燕儿吧!」
土泼皮听她说得天眞无邪,心中更喜,笑嘻嘻道:「不,我要叫妳嫦娥!」
陶秋燕一怔道:「嫦娥!」
土泼皮笑道:「正是,妳是月里嫦娥,只有月里嫦娥才堪与你此一比!」
陶秋燕道:「你是说我很美?」
土泼皮点头道:「是啊!我从来没见过一个姑娘像妳这羣的!」
陶秋燕婿然一笑道;「土泼皮,你眞好!」
去无终见她满脸喜色,很替她着急,忖道:「这姑娘原来涉世未深,不知人心之险恶,待会她若中了土泼皮的鬼域伎俩,我可得出手救她……」
土泼皮走上几步,笑道:「小姑娘,天这么黑了,你一个人在这里干么?」
陶秋燕道:「我要上神女峯去应试!」
土泼皮一呆道:「嗄妳一个姑娘家也要去应试?」
陶秋燕小嘴一撤道:「怎么,不可以么?」
土泼皮耸耸肩道:「不是不可以,只是……只是……」
陶秋燕道:「赫连飞可没有规定女孩子不可以去应试,是不是?」
土泼皮道:「是,不过,妳最好不要去!」
陶秋燕道:「为甚么?」
土泼皮道:「百步蛇魔所要网罗的人,都是些心狠手辣无恶不作的人,似妳这样花一般的姑娘,去了一定要吃亏的!」
陶秋燕道:「我不怕,我非去不可!」
土泼皮微惊道:「妳为甚么一定要去应试?」
陶秋燕道:「不为甚么,我就是爱去嘛!」
说着,一指土泼皮手里提的布袋问道:「喂,你这些人头是宾的么?」
土泼皮点头窘笑一下,道:「不错,是要卖的。」
陶秋燕笑道:「眞有趣,你怎么会想到要做这种买卖的呢?」
土泼友道:「这是生意眼光啊,老夫知道有许多人无意参加应试,却想上去瞧瞧,可是百步蛇魔规定上峯者必须进一颗人头,他们既无意应试,觉得犯不着去杀人,所以假如有人出卖现成的人头,他们一定抢着要买,妳说是不是?」
陶秋燕点首笑道:「不错,你卖给我一颗吧!」
土泼皮眼睛闪动了一下,笑道:「妳这么标致的姑娘,老夫怎好要妳的银子。」
陶秋燕道:「那就送我一颗好了!」
土泼皮道:「好,老夫送妳一颗!」
说着,打开布袋口,提出狼心客涂辉的头颅,向陶秋燕递去。
陶秋燕伸手来接,土泼皮突然五指一松,让人头掉落地上,接着手掌一翻扣住了陶秋燕的纤纤玉腕。
这下突变,吃惊的是躱在树上的去无终,被扣住手腕的陶秋燕却无一丝惊色,笑脸如花地道:「土泼皮,你抓着我的手干么?」
土泼皮嘻嘻笑道:「老夫送妳一颗人头,妳拿甚么谢我啊?」
陶秋燕道:「你说呢?」
土泼皮涎脸笑道:「让老夫亲亲!」
陶秋燕脸色一红,摇头道:「我不,你快放手!」
土泼皮将她拉近自己跟前,好像在欣赏一道可口佳肴似的,两颗鼠目盯在她脸上滚动着,咧嘴哈哈笑道:「放手?哈哈,小姑娘,妳眞是不解风情……」
陶秋燕道:「你这人眞坏,一下就扣住人家脉门——你放不放手?」
土泼皮道:「还不到放手的时候!」
陶秋燕道:「你想干么?」
土泼皮笑道:「等下妳就明白!」
话落,左手一抬,骈伸二指向她麻穴点去。
蓦然,人影一翻,接着是「蓬!」的一响,土泼皮已被摔倒在地上!
这动作极快,就连去无终也看不出她是怎么挣脱土泼皮的掌握,以及用甚么手法把他摔倒的。
他知道不论任何高手,当其被人扣住脉门时,全身总是庆麻无力,毫无反抗能力,但是眼前这个黄衣少女却能在脉门受制中摔倒敌人,而且还摔得十分之重,她练的是甚么奇功呀?
只见陶秋燕摔倒土泼皮后,并未继续出手,只含笑望着他道:「起来,别装死!」
土泼皮被摔得七荤八素,直挺挺的在地上躺了好半天才慢慢爬起来,他见陶秋燕并无继续动手之意,心下稍安,摸摸头,尴尬的笑道:「哎唷!小姑娘,妳好厉害,差点把我老人家的骨头摔散了!」
陶秋燕笑道:「我要是想摔散你的骨头,那也办得到!」
土泼皮又惊又疑的打量着她,问道:「刚才妳是怎么挣脱老夫的手掌的?」
陶秋燕笑道:「我没有挣脱,我是把你擧起来,摔下去!」
土泼皮面容一懔道:「老夫扣住你的脉门,妳还能使出劲力?」
陶秋燕道:「正是!」
土泼皮面呈狐疑道:「有这种事么?」
陶秋燕伸出玉腕道:「不信你再扣我一次试试!」
土泼皮连忙后退一步,笑道:「姑娘别开玩笑,老夫这一身骨头那禁得起再摔一次咳咳,老夫要走了,那颗人头就送给妳好了!」
说罢,提起布袋往肩上一挂,转身便欲开溜。
陶秋燕道:「慢着!」
土泼皮心头一懔,转身陪笑道:「小姑娘还有甚么事要老夫效劳?」
陶秋燕一指狼心客涂辉的头颅道:「我不喜欢这一颗人头!」
土泼皮面色微变,悄悄的后退两步,又陪笑道:「怎的不喜欢?他是武林中的大坏蛋,有名的『狼心客涂辉』啊!」
陶秋燕道:「我觉得他还不够狠,我要一颗比他更狠的头颅!」
土泼皮忙道:「好好,老夫这袋中还有四颗人头,姑娘任选一颗去吧!」
一面说,一面放下布袋,解开口袋,露出四显染满鲜血的人头。
陶秋燕道:「你一颗一颗提出来我瞧瞧!」
土泼皮便把最上面的丧门剑涂焜的头颅提出,道:「这一颗是丧门剑涂焜,也是狠心客涂辉的哥哥,提起这人的恶绩,可眞令人发指,刼财刼色,无所不来,死在他手中的良家妇女——」
陶秋燕截口道:「够了,再换一颗吧!」
土泼皮一呆道:「怎么,这一颗也不好?」
陶秋燕道:「嗯,他也不够狠!」
土泼皮心头发毛,当下放囘袋中,提出另一颗头颅道:「这一颗姑娘若仍不要,那就……那就……」
陶秋燕笑道:「他是谁?」
土泼皮道:「白鼠精公孙怡生!」
陶秋燕小嘴一嘟道:「看来也是个小人物!」
土泼皮急道:「不,是个大人物,姑娘请看,鼠而成精,那是乖乖不得了啦!」
陶秋燕摇首道:「不要!不要!再换一个!」
土泼皮只得又取出一颗,道:「这一颗最値钱,可以卖一千两银子,只是我劝姑娘还是不要这一颗的好!」
陶秋燕好奇的问道:「为甚么?」
土泼皮道:「因为姑娘若要了这一颗,后患无穷!」
陶秋燕道:「怎说后患无穷?」
土泼皮面呈严肃道:「姑娘可知当今武林中有一个脾气非常暴躁的老婆子?」
陶秋燕道:「可是雪婆婆池六娘?」
土泼皮道:「正是,这人是雪婆婆的儿子,姑娘若拿这颗头去应试,雪婆婆知道了岂肯甘休,她武功高强无比,姑娘再练二十年也不是她的敌手,所以这颗头姑娘不能要!」
陶秋燕浅浅一笑道:「土泼皮,你倒会耍激将之法!」
土泼皮正色道:「姑娘这是甚么话?老夫说的都是事实,姑娘若不怕死,只管拿去不妨!」
陶秋燕笑道:「我且问你,雪婆婆的儿子名叫甚么?」
土泼皮道:「云中龙池建雄!」
陶秋燕道:「还有呢?」
土泼皮摇头道:「没有了,雪婆婆只有这么一个儿子,所以这才严重。」
陶秋燕道:「果然严重,如果这颗头颅眞是『云中龙池建雄』的话!」
土泼皮暗吃一惊,瞪大鼠目道:「怎么,姑娘不相信这人是『云中龙池建雄』?」
陶秋燕笑道:「上个月,我在关洛道上跟他打过一架,可还记得他嘴上留有胡子!」
土泼皮低头一看提在手里的没有胡子的人头,强笑道:「不错,他原来留有胡子,最近才剃掉的。」
陶秋燕吃吃笑道:「可是我还记得他的模样不是现在这个样子!」
土泼皮道:「人死了,模样总会改变,特别是被砍头的人。」
陶秋燕道:「这一颗我也不要!」
土泼皮假意松了一口气道:「妳不要最好,免招杀身之祸!」
陶秋燕道:「你刚才说三颗头是崆峒三杰,原来是胡说八道!」
土泼皮笑笑不答,俯身又要去提第五个人头,陶秋燕笑道:「好了,你别再费事了,那一颗即使是太上皇的头颅,我也不想要!」
土泼皮两手一滩,苦笑道:「既然如此,老夫也爱莫能助了!」
陶秋燕沉吟道:「有一颗头,你是可以给我的……」
土泼皮道:「姑娘说说看,老夫力所能及,定去替妳取来!」
陶秋燕探手入懐取出一面手掌大的小铜钹,含笑道:「你能的,只要你把头稍稍抬高一点!」
土泼皮一见铜钹,神色遽变,颤声叫道:「追魔飞钹!妳是……妳是……」
陶秋燕陡地玉脸一寒,冷叱道:「跪下受死!」
土泼皮「咚!」的屈膝跪下,连连磕头道:「姑娘饶命!小的不知妳是……」
陶秋燕叱道:「抬起头来!」
土泼皮那敢抬头,拚命磕头道:「不!不!姑娘!姑奶奶!妳要小的做甚么都行,只请妳饶恕小的一条狗命,当年妳爷爷」
陶秋燕又叱道:「住口!本姑娘看中你的头!这是看得起你,你还不知足么?」
去无终瞧得又惊又喜,暗忖道:「敢情这小姑娘一些也不幼稚,只不知她是何来路,竟使土泼皮吓成这个样子?」
他知道陶秋燕手上那铜钹是一种外门武器,但搜尽枯肠也想不起武林中有何人使用这「追魂飞钹」。
只见土泼皮又磕了几个头后,见陶秋燕没有饶恕之意,突然挺身站起道:「陶姑娘慢点动手,请听小的一言!」
陶秋燕冷笑一声道:「你还有甚么话要说?」
土泼皮右手往腰内一揷,忽然「拍!」的一声挣断腰带,做势便要把裤子脱下,吓唬道:「妳走是不走?不走老夫要脱了!」
陶秋燕料不到他会耍此下流手段,玉脸一红,啐了一口,转身便走。
土泼皮得意至极,哈哈大笑道:「陶姑娘,妳也不想想老夫是何许人,居然——」
「赫!」
一声长长的、尖锐刺耳的怪响,蓦然划空而起!
土泼皮大吃一惊,双足一顿,仰身往后倒纵,可是一颗头却没有跟着身子纵走,只听「刷!」的一声他的头由空中垂直掉了下来。
那没有了头颅的身子,倒纵一丈开外后,并未立刻倒下,转身又跑出二三步,才一跤摔倒!
去无终深深吸了一口冷气,这是他第一次看见飞钹杀人,但是令他目怵心惊的却是陶秋燕掷出铜钹的那种手法,他清楚的看见她掷出钢钹时,那面铜钹并非直奔土泼皮的脖子,而是由土泼皮身左五尺外飞过去,然后自动旋转囘来,由土泼皮的后颈切入!
这是甚么功夫?
铜钹竟能自动盘旋?
而且,非常神妙的,那面铜钹切断了土泼皮的脖子后,劲道仍在,又向前直飞,飞囘到了陶秋燕的手中!
铜钹上,不沾一点血迹!
如果不是亲眼看见,去无终说甚么也不敢相信世上竟有这等神奇绝技,他不禁暗暗惊叹,忖道:「武林中人一直说抱龙老人和师父是擧世无敌的高手,看来不确,且先别说昨天在白帝山出现的那一位『锱铢侠商九』,即就眼前这个陶秋燕,她的身手已胜我多多,如果她的爷爷没有一身出神入化的武功,怎能敎出她这样的身手?」
思忖之间,只见那陶秋燕取出一方布巾,将土泼皮的头颅包了起来,即提着人头姗姗出林而去。
去无终颇想现身与她结识,因怕发生误会,故未敢轻动,听她已去远,才从树上跳下。
他由土泼皮身上割下一大块衣布,拾起白鼠精公孙怡生的头颅包好,一随亦离开树林。
前天,那个奉四美女之命邀他接受文牍一职的中年大汉,曾敎他杀白鼠精公孙怡生,取其头上神女峯应试,他对此根本不予考虑,不想现在却意外的得了公孙怡生的头,他知道公孙怡生也是个作奸犯科的坏胚子,故对他之死,并无怜惜之感。
走出树林,他仰头看看夜空,知距天亮尙有两个时辰,于是一腾身,往神女峯左近的飞凤峯奔来。
后半夜,他在飞凤峯上度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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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昨天 22:2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一章 比武招兵



天刚破晓,神女峯下早已聚集了数百个武林人!
这些人,十有九个是来瞧热闹的,只是大家慑于百步蛇魔赫连飞的淫威,凡是未带人头来的,都不敢登上神女峯,故只在峯下逗留,听听消息。
而众人围聚的地点,正是上神女峯之路,在那羊肠小径的入口处,竖有一面箭形「路」牌,箭头指向小径上,写着「应考者请由此上」七个黑字!
每当有人提着一个包袱走上小径,那个人便成了众人讨论的对象。
「看!又上去了一个,那家伙是谁?」
「五毒爪乌印川!」
「嘿!原来『五毒爪乌印川』就是他,这人听说浑身是毒,是南七省绿林道上响当当的人物呢!」
「又上去了一个——这是第三十九个了,嘿嘿,看样子,今天要上山应考的人眞不少哩!」
「今天若有一百个人上山,就表示昨夜有一百个人被杀!」
「惨!惨!这些人为了想得高酬,竟忍心去杀害与他们无仇无恨之人,简直是无法无天了!」
「要是『太白神翁』和『抱龙老人』不垮,『百步蛇魔』决不敢做出这种事,唉……」
「奇怪,那崆峒,黄山、长白三派掌门人不会不知道这件事,他们怎么不过问呢?」
「大概他们自忖不是『百步蛇魔』之敌,所以暇装不知道!」
「哼,这还算甚么一派掌门人?」
「看,又有人上去了!」
「咦,这个白面书生走路轻飘飘的,居然也想上山应考?」
「眞人不露相,说不定这种人才有眞功夫咧!」
「我才不信,前天晚上,我看见他在酒楼上和『白鼠精公孙怡生』喝酒,跟那公孙小子混在一起的人那会有多大本事?」
去无终不理会身后众人的窃窃私语,一路摇摇摆摆的顺羣肠小径往神女峯上而来。
转眼间,登上了神女峯巅。一眼望去,峯巅南面屹立着两座圆帐篷,一座白色,一座金色,后者就像主帅行军所用的金帐一样,十分壮丽!
靠山径这边,摆着一张桌子,显系接受报名之处,桌后坐着的,正是前天邀去无终上山应试的那个中年大汉,此刻以报过名的应考者约有三十个,他们一排站在山巅边等候,其余的九个应考者尙围立在桌前办理报名和缴人头之事。
去无终提着人头走了过去,只听那中年大汉向一个应考者问道:「贵姓大名?」
那应考者答道:「牛找山!」
「甚么?」
「牛拔山!」
「嘿,尊驾的姓名有些儿古怪,有外号么?」
「神力无敌!」
「贵庚几何?」
「三十二岁。」
「何方人氏?」
「济南牛家村。」
「所缴人头为谁?」
「赛拔山方世英!」
「赛拔山?他用尊驾之名做为外号?」
「是啊!他自以为一身神力不在俺牛拔山之下,所以俺就跟他比力气,结果他输了,俺就把他的头割了来!」
「解开我看看!」
神力无敌牛拔山解开包袱,提出一颗人头,中年大汉擧目端详人头几眼,点了点头,一指桌旁的一个大杂筐说道:「好,丢到那里面,然候请去那边等候。」
神力无敌牛拔山依言将人头丢入大箩筐中,走去那一排应试者之后,依次序站好。
于是乎,应考者一个一个报名缴人头,轮到去无终时,忽见那座金帐布幔一扬,一个丫鬟打扮的少女走了出来,脆声道:「连水亮,四贵人有令,今天只考五十个,名额一满,即暂停接受报名!」
中年大汉起身答道:「是的,知道了!」
旋复坐下,擧目打量去无终笑道:「公子果然来了!」
去无终含笑拱手道:「是的,四贵人美意,小可不敢拂却。」
连永亮提笔蘸墨,客气的问道:「公子贵姓大名?」
去无终答道:「敝姓去,贱名无终。」
连永亮一怔道:「去无终?」
去无终道:「是的,去留两难的去,无可奈何的无,终天抱恨的终!」
连永亮搔搔头笑道:「公子这个姓名,比刚才那个『牛拔山』更怪,就我所知,百家姓中并无这个『去』字!」
去无终道:「可不是,小可以前曾问过家父,家父也不悉源之何来,只知小可一家,数百年来便以这个『去』字为姓。」
连永亮未再追问,挥笔写下,又问道:「贵庚几何?」
「二十岁。」
「何方人氏?」
「九连山下坪人。」
「所缴人头为谁?」
「白鼠精公孙怡生!」
「哦,公子照在下所说的做了?」
「本来不敢,不想这个白鼠精他竟有杀害小可之意,所以小可就先下手为强了。」
「好,解开我看看。」
连永亮验视过人头,指示将人头丢入大萝筐,然后说道:「公子与旁人不同,四贵人只怕要等最后才能接见你呢。」
去无终道:「不妨,不妨。」
连永亮一指那排应考者道:「那么,也请公子到那边等候。」
去无终一揖而退,擧步走去。
忽听身后有个娇美悦耳的少女声音说道:「喂,这位大叔,你让我先报名好不好?」
去无终听出是昨夜杀死土泼皮的陶秋燕,不禁心头一紧,暗忖道:「不好,这丫头一定已看出我缴出的人头是白鼠精公孙怡生,她若向连永亮指出公孙怡生不是我杀的,麻烦就来了!」
心中虽是惴惴不安,却已骑虎难下,当下仍走到已报过名的应考者群中站定。
连永亮似乎没想有少女上山应考,因此对陶秋燕很感兴趣,歪头把她打量了一遍,讶笑道:「小姑娘妳也来应考么?」
陶秋燕大刺刺地道:「难道我是来瞧热闹的?」
连永亮道:「妳最好考虑考虑,这不是闹着玩的呢?」
陶秋燕冷冷道:「谁跟你闹着玩的?」
连永亮闷哼一声,提笔道:「好,报上名来!」
「陶秋燕!」
「有外号么?」
「有,叫『女煞星』!」
「嘿,没听说过!」
「等下本姑娘会让你开开眼界!」
「芳齢是多少?」
「十五岁。」
「何方人氏?」
「蓬莱岛!」
「蓬莱岛在何处?」
「海外!」
「唔,所进人头为谁?」
「土泼皮常三益!」
「啊,土泼皮常三益竟被妳杀了?」
「不错,希望他不是你爹爹。」
「哼,妳这姑娘好凶!」
「不凶就不是『女煞星』了!」
「解开我瞧瞧!」
缴过人头后,陶秋燕全不理会众人集中在她身上的惊奇的眼光,挪步姗姗走到去无终的身边站住。
去无终只觉呼吸窒塞,浑身紧张,暗叹道:「完了,这小丫头要找我麻烦了!」
果然,陶秋燕在他身边站定之后,就用手肘轻轻碰了他一下,偏头斜睨,微笑道:「喂,咱们两人缴的人头都很有意思,是不?」
去无终「嗯」了一声,又是尴尬又是紧张。
陶秋燕移眸含笑道:「你不懂我在说甚么,是不是?」
去无终生硬的一点头道:「晤,是有些不懂……」
陶秋燕道:「那么我说淸楚一点,武林中有两个偸鸡摸狗的小人物,一个叫『土泼皮常三益』一个叫『白鼠精公孙怡生』,这两个人有许多人亟欲杀之而不可得,不想如今竟死在咱们两人的手里,这不是很有意思么?」
去无终道:「是,是很有意思……」
陶秋燕道:「这两人一除,我想武林之中再不会有偸鸡摸狗之流了,你说是不是?」
去无终暗骂道:「好丫头,这不是拐弯儿骂我么?」
虽然挨骂,心中倒有些高兴,因为他既对土泼皮和白鼠精表示嫌恶,这表示她是个「正派」的姑娘。
当下窘笑道:「小可是读书人,对武林人物不大淸楚,假如今早不是请敎了一位老丈,小可还不知道他是白鼠精公孙怡生呢。」
陶秋燕扬眉一笑道:「哦,你是读书人?你不知道他是白鼠精公孙怡生?」
去无终道:「正是。」
陶秋燕问道:「那么,你是怎么杀死他的?」
去无终低声道:「实不相瞒,白鼠精公孙怡生不是小可杀的。」
陶秋燕微笑道:「谁杀的?」
去无终摇头道:「不知道,小可是在峯下树林中拾到的,那里面还有三具尸体、四颗人头!」
陶秋燕似对他的吐实颇感意外,笑道:「你这人倒也老实,不怕我揭穿你的秘密么?」
去无终道:「怎么不怕,只是小可觉得在一个美丽的姑娘面前说谎,于心不安!」
陶秋燕噗嗤一笑道:「哼,你在巴结我?」
去无终笑道:「不敢。」
陶秋燕道:「你刚才说是读书人,这不是当面扯谎吧?」
去无终道:「不是,小可确实不谙武功。」
陶秋燕道:「那么你上山来考甚么?」
「你们考的是武职,小可考的是文职!」
「嗯?」
「他们需要一名文牍!」
「看上了你?」
「正是,姑娘刚才可曾听见小可与那连永亮的谈话?」
「听见了,你们好像彼此认识?」
「是的,那是前天晚上,小可与公孙怡生在奉节城中的酒楼上喝酒——」
「好呀!你刚刚还说不认识公孙怡生,哼哼……」
「眞的,那天小可上酒楼喝酒,因酒楼上座无虚席,看见他一个人坐一副座头就过去请求与他共座他答应了,交谈之下,他自称姓白……」
「是不是白步蛇魔张贴告示的那家酒楼?」
「不错,后来——」
「那你是看见那四个美女了?」
「是的。」
「她们当眞都长得很美?」
「是的。」
「你喜不喜欢她们?」
「咳,这是甚么话,小可是读书知礼之人!」
「好啦,别噜噫,后来怎样?」
「她们下楼不久,小可也跟着结帐离开酒楼,那知刚走到街上,忽然有人拉住小可,那人就是眼下这个叫连永亮的大汉。」
「他拉住你干么?」
「他说……他说……」
「别呑呑吐吐!」
「他说奉四贵人之命,邀请小可上山应试,小可答称不谙武功,他说四人也看出小可不会武功,她们要的是一名文牍,月饷比照三品武士,八百两银子。」
「于是你接受了?」
「不,他说如有意接受,也须进一颗人头,小可那敢杀人,他就敎小可如何出其不意把白鼠精杀了,小可觉得杀人是犯法的事,万万做不得,可是由于好奇,今天就跟着大家上山来看看,不想就在山下树林中发现了三具尸体和五颗人头,更惊人的是:其中一颗竟就是白鼠精的头颅,起初小可吓得要死,后来,后来……」
「后来你就拿了白鼠精的头上来应试了?」
「是的,因觉人不是小可杀的,取之无伤,所以就拿了他的头上来报名。咳咳,姑娘该不会告发小可吧?」
「不会,文人无行,自古已然,我才懒得管你!」
「姑娘可别这么说,小可实是一时好奇,现在想想实在不该上来这些人看来都是杀人不眨眼的歹徒,小可一介书生,跟他们混在一起,只怕……」
「你若害怕,现在下去还来得及!」
「好,小可这就下山!」
他说到此处,果眞擧步欲走,陶秋燕一把拉住他,笑道:「跟你开玩笑的,你也当眞?」
去无终故作茫然之色道:「开玩笑的?」
陶秋燕道:「既来之则安之,你现在若想下山,那才是死路一条!」
去无终佯惊道:「姑娘妳吓唬我?」
陶秋燕冷笑道:「告诉你,他们的原则是:上山缴一颗头,下山也要缴一颗头,请问你有几颗头?」
去无终咋舌道:「啊啊,这怎么办呢?」
陶秋燕道:「有进无退——看,报名已经截止,要开始考了!」
原来,报名应考者已满五十名,那连永亮向几个尙未报名的应考者说出四贵人的意思,请他们明天再来,便把他们送下山,然后拿着报名簿走入那座金帐,一会之后,又由金帐中走出,转入那座白色帐篷,又过了一会之后,才与百步蛇魔赫连飞走了出来。
百步蛇魔赫连飞,今天没带着那条百步蛇,而且换了一身崭新的黑长衫,腰上系着一条白带,一眼望去,很像城隍庙里的谢将军!
他走出帐篷即站住,仰首望天,一脸冷傲之色,俨然「主考官」的味道。
连永亮走到五十个应考者面前,拱手说道:「诸位,考试现在就开始,赫连老前辈要在下转告诸位,他在与诸位过招间,决不以功力取胜,反之诸位可尽量将本身功力发挥出来,凡是能够与赫连老前辈走上十招的,便是三品武士,能够走上五十招的,便是二品武士,我想诸位都已见过告示,不必我再赘述了,唯一要诸位了解的是:凡经我们礼聘为武士之后,须服从我们的命令,终生不得违抗或叛离,违者必受严罚,如自觉无法履行,现在还可以退出,有没有?」
有人问道:「尊驾可否先说明一下,我们受聘为武士后,将做些甚么事情?」
连永亮道:「不外杀人放火!」
这种垣率之言听得众人为之一呆!
连永亮微微一笑道:「有没有人要退出?」
五十个应考者均静立不动,其实他们都是专干杀人放火的黑道人物,今天既敢带人头上来应考,等于大肚子找上了驼背的,恰到好处,自无退出之理。
连永亮一见无人退出,便道:「好,考试开始,第一位应考者——白发童子奚羽华请出列!」
语毕,退去一边。
去无终一听「白发童子奚羽华」之名,不由心头微震,惊忖道:「嘿,想不到这魔头也来应考了!」
原来,提起「白发童子奚羽华」之名,武林中可说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因为他也是黑道上一等一的人物,一身武功高深莫测,而且心黑手辣也不在百步蛇魔之下,一向在南荒一带为恶,鲜少履足中原,成名武林已有四十年之久,可是由于天生一头白发,且生就一张孩子脸,故年纪虽已六十以上,武林中人仍以「白发童子」呼之,但他虽然像个孩子,却一些也不孩子气,脾气冷傲古怪,从未交过一个朋友,所以他今日之来应考,使在场之人均大感意外。
就在众人惊异之际,白发童子奚羽华已然出列走到峯巅中央。
陶秋燕一扯去无终的衣角,低声道:「看,那座金帐开了!」
去无终转头一看,果见金帐的布幔已被拉开,但见端坐于帐中的,正是四贵人,乃低声道:「就是她们四人,姑娘以前见过没有?」
陶秋燕摇首道:「没见过,不过她们的确长得很美,足够使一些臭男人顚倒了。」
去无终笑了笑,没再接腔,因为这时那百步蛇魔赫连飞已擧步向白发童子奚羽华走过去,这是一场武林罕见的好戯,不能错过机会。
只见百步蛇魔赫连飞走到白发童子奚羽华面前站住,一掀嘴皮笑道:「奚兄,好久不见了啊?」
白发童子奚羽华道:「可不是,到处找不到赫连兄,小弟以为连兄已经作古了咧!」
百步蛇魔一笑道:「好说,奚兄此番不是存心来拆老夫的台吧?」
白发童子奚羽华道:「岂敢,还请赫连兄手下留情。」
百步蛇魔道:「咱们是老朋友了,奚兄请垣白说一句,今日前来应考可有诚意?」
白发童子点头道:「有的,年纪一大,才觉无妻无子怪寂寞,所以想来争个三品武士干一干。」
百步蛇魔买怪笑道:「奚兄别客气,像你这样的人物,我们请都请不到呢。」
手一指白帐篷又道:「请到里面去歇歇吧!」
白发童子一呆道:「怎么,赫连兄不准小弟参加应考?」
百步蛇魔笑道:「不,奚兄本事,老夫素所深知,不必多费手脚,你现在是四贵人的护法了!」
白发童子色喜道:「赫连兄这样决定,不怕有人心里不服么?」
百步蛇魔道:「谁要不服,可以请他出来!」
白发童子不经试招就得护法之位,大感面上有光,当下含笑做了一揖,便向那座白帐篷走去。
对此,在场四十九个应考者没一人表示异议,因为大家都知道白发童子武功不在百步蛇魔之下,其将获得护法荣位乃是必然的结果,只是未能见到两人过招,稍感失望而已。
陶秋燕轻「哼」一声道,:「赫连飞倒会卖人情,其实那白发童子也没甚么了不起的绝艺……」
去无终昨夜见她施展「追魂飞钹」的绝技,知她武功甚高,但现在听她对白发童子表示轻视,心中颇以为然,暗忖道:「妳这丫头武功虽高,怎比得上白发童子?」
心裹在想,嘴里低声问道:「姑娘自信能与那百步蛇魔走几招?」
陶秋燕道:「高兴就跟他多走几招,给他一点面子,不高兴么,哼!百招之内就可结束!」
去无终为之失笑!
陶秋燕一瞪眼睛道:「你不信?」
去无终笑道:「小可又不曾看见姑娘施展过武功,姑娘要强迫小可相信么?」
陶秋燕一笑道:「好,等下我叫你相信!」
这时,连永亮翻开名簿叫道:「第二位,花霸王邱荣请出列!」
花霸王邱荣出场了。
这人虽有「霸王」之称,身子却瘦瘦细细的,一张脸瘦削如猴,衣着华贵,手执一柄描金折扇,打扮得很像个贵公子。
他走到百步蛇魔面前寻丈处站住,拱手一揖道:「区区邱荣,请赫连老前辈赐敎。」
百步蛇魔淡淡一笑道:「别客气,老夫听说你善于采补之术?」
花霸王邱荣笑道:「是的,可惜越补越瘦!」
百步蛇魔哈哈笑道:「有意思,死在你手里的良家妇女有几个了?」
花霸王道:「数也数不淸,总有一千个以上吧。」
百步蛇魔自己杀人无算,故对冷酷凶残的人物最有好感,当下仰天大笑道:「好好!你很不错,希望你能接得老夫十招以上——进招吧!」
花霸王说声「有僭」,进步欺身,手中折扇一洒而开,向百步蛇魔的面门搧去。
原来,花霸王使用折扇与一般武林人不同,他的折扇只用来遮挡敌人的视线,眞正克敌制胜的却是左手,当对手的眼睛被他的折扇挡住时,他的左手便乘机使出厉害杀手,往往能一擧击杀敌人。
百步蛇魔消声匿迹已有十多年之久,对花霸王之名虽略有所闻,对其武功路数却全然不知,一见他折扇搧到,觉得并无奇特之处,当即五指一张,直向他扇柄抓去。
不料手才抓出,忽觉一股劲风袭临腹部,他有言在先不以功力对付应考者,所以这下若被打中,却不能运劲反震对方,因此也就算输给对方一招,这对他威名赫赫的百步蛇魔自是不能忍受之事,故一惊之下身形立时往旁一侧,同时左脚一抬,反踢花霸王攻到的左手骨节。
他果然不愧是武林第一号大魔头,这一临危应变,使得极为巧妙自然,毫无牵强之态!
花霸王一击不成,怪招又出,折扇一合一开,又向百步蛇魔脸上挥去,紧接着右腿一扬,猛踢百步蛇魔的心口。
百步蛇魔轻「嘿!」一声,左手横拨折扇,右手直劈而下,反击右脚板。
花霸王大叫一声「来得好!」右腿疾缩,腾身跃起,改用左脚踢出。
百步蛇魔因不能以功力取胜,等于减掉半身武功,心中颇多顾忌,故一直不能抢先出招,但花霸王踢出的这第二脚,却在他计算之中,当下假装不觉,容得对方左脚踢到胸口之际,蓦然侧身一蹲,以「天王托塔」之式,扬掌推向对方左脚。
这一推若被他推中,花霸王非跌个四脚朝天不可,谁知花霸王也不含糊,一见百步蛇魔身形下沉,就知要糟,百忙中折扇疾速下挥,向百步蛇魔的手臂打去。
这是所谓「两败俱伤」的打法,百步蛇魔若不肯撤招,他虽会被推倒,百步蛇魔也一样逃不过他折扇的一击!
百步蛇魔却宁肯让应考者走满十招以上也不肯让应考者打中一下,故左手疾撤,改用右掌拍出。
花霸王身形一翻,暴退一丈开外。
百步蛇魔哈哈大笑,乘机猛攻上去,绝招绵延而出,将花霸王攻得连连后退。
连永亮看见十招将满,便开口唱道:「八招!九招!十招!十一招——」
「拍!」的,一声,花霸王左肩被百步蛇魔一掌拍中,登时跌地翻了个斛斗!
由于百步蛇魔未发出眞力,故花霸王没有受伤,一个斛斗翻过,便由地上一跃而起,拱手不迭道:「高明!高明!区区多谢赫连老前辈手下留情!」
百步蛇魔笑道:「你现在是三品武士了,请退去一边吧!」
花霸王很是满意,沾沾自喜的走去边站立。
连永亮接着又叫道:「第三位,催命太岁郝思胜请出列!」
催命太岁郝思胜应声而出,他是个满面虬胡的彪形大汉,使一口鬼头刀,看上去十分神勇。
他刀藏肘后,抱拳一拱道:「赫老前辈请指敎!」
百步蛇魔含笑道:「郝寨主莫客气,你的『七十二路催命刀』老夫闻之久矣!」
催命太岁郝思胜微微一笑,右足横昧半走,亮出鬼头刀,舞出一个花式,然后揉身欺上,一刀直劈而出。
百步蛇魔立时施展空手入白刃的擒拿手法与其抢攻,刹那之间,只见刀光掌影交舞翻飞,情景较前剧烈。
去无终有心探测陶秋燕的眼力,便低声问道:「姑娘,你看这个『催命太岁』接得了几招?」
陶秋燕道:「顶多十八招!」
去无终道:「这样说来,这人也只能是三品武士了?」
陶秋燕道:「赫连飞若在招式上加入眞力,他连个四品武士也得不到!」
去无终失笑道:「没有四品武士吧?」
陶秋燕一笑道:「当然没有,我是说眞打的话,那催命太岁绝对接不了赫连飞三招。」
去无终道:「既如此,赫连飞为何不眞打呢?」
陶秋燕道:「眞打就会打死人,谁还敢上山应考?」
去无终道:「今天这五十位应考者中,不知有没有人能接满一百招获得一品武士的?」
陶秋燕道:「有的话,也不多——看,催命太岁快要落败了!」
果然,连永亮唱到「十八招」时,催命太岁脚下一个踉跄,顚出两步,手中的鬼头刀已到了百步蛇魔手中!
十招以上,五十招以下,均为三品武士,故催命太岁也被请去一边站立。
连永亮于是又叫道:「第四位,双枪将童云请出列!」
双枪将童云,年约四旬,面貌端正,身躯伟岸,成名兵器的双枪,约仅四尺长,握在手中,颇有大将之风,他向百步蛇魔微微一礼,一语不发,擧枪便攻。
百步蛇魔后退一歩,沉声道:「且慢,你是来应考的还是来报仇的?」
双枪将童云冷冷道:「都可以说!」
百步蛇魔冷笑道:「听说你到处在找寻老夫要报杀兄之仇,是么?」
双枪将童云道:「正是,今天在下来应考也是来报仇,你下手不必留情!」
百步蛇魔道:「老夫一生杀人无数,也不记得令兄是那一个,你可愿说明一下?」
双枪将童云面现悲念道:「十多年前,家兄神枪手童靑在九宫山被你活活吸血而死,阁下视吸食人血如家常便饭,自然不记得了。」
百步蛇魔哈哈笑道:「对,确有那么一囘事,不过老夫今天倒要请敎童大侠一事,听说童大侠在江湖上侠誉颇著,何以今天为了要找老夫报仇,竟也去杀一个与你无仇无恨之人?」
双枪将童云道:「阁下是指我缴的那颗人头?」
百步蛇魔道:「是啊,你痛恨老夫无端杀害令兄,你为何也无端杀死『无尾蝎范子康』?」
双枪将童云道:「无尾蝎范子康弑父杀兄,此等大逆不道之人,人人得而诛之!」
百步蛇魔大笑道:「照啊,白道人杀黑道人,你认为应该,黑道人杀白道人,难道就不应该?」
双枪将童云道:「说得是,今天不是你便是我,接招吧!」
左手枪一吐,直取百步蛇魔咽喉!
百步蛇魔左手上扬,抓拿枪身,右掌直推而出,劈向童云的胸口,大声道:「属下请示四贵人,这一仗该怎么打啊?」
金帐中走出刚才那名丫头,脆声道:「四贵人准赫连护法任意施为!」
此语一出,在场的四十九个应考者都知道双枪将童云今番死定了。
双枪将童云在武林中虽然小有名气,却不能算是一流高手,如果他是纯为应考而来的,得个三品武士自无问题,但是今天他却是为报仇而来的,百步蛇魔得了四贵人的同意,出手岂肯留情?
去无终很替他可惜,不觉喃喃自语:「常言道:君子报仇三年不晚,这双枪将眞是个莽夫……」
陶秋燕道:「呸!他已经等了四五个三年了,还说甚么君子报仇三年不晚?」
去无终一怔,继而窘笑道:「对,我说错了,不过我的意思是说,一个人在尙无能力报仇之前,最好不要轻擧妄动,否则只有白白送死!」
陶秋燕笑道:「你看,这双枪将的武功还眞不劣呢!」
原来,场上的双枪将童云已和百步蛇魔过了十多招,虽然屈居下风,却不如众人想像中那样糟糕。
百步蛇魔掌出虎虎有声,每一招都挟带着断石碎碑的内家眞力,照说双枪将童云是抵挡不住的,可是他却有一套非常神妙的步法,眼看百步蛇魔的巨掌已快要打中他,但见他身子一扭一闪,倏忽之间已然移形换位,化险为夷!
陶秋燕不禁轻「咦!」一声道:「喂,你看出来没有?」
去无终也看出双枪将童云的身法步法较他手上双枪高明数倍,心中暗暗称奇,嘴里却道:「小可看不懂,姑娘妳看出甚么来了?」
陶秋燕低声道:「你看那双枪将的枪法平平无奇,可是身法步法却妙不可言,强如百步蛇魔竟也拿他没办法!」
去无终道:「那又怎样?」
陶秋燕道:「他这套身法步法,一定是高人传授的,可惜和他的枪法不大配合,不然至少可和百步蛇魔打成平手!」
去无终道:「那身法步法,姑娘可知是谁传授给他的?」
陶秋燕道:「有点像『锱铢侠』商九公『九秋蓬』,不过,九公一向鬼的要死,怎肯把『九秋蓬』传给这个人?」
去无终心中一惊,忖道:「这丫头果然来头不小,听她的口气,对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锱铢侠商九』竟似十分熟悉,这样看来,她的『爷爷』想必也是一位非常了不起的高人……」
他知道「锱铢侠商九」是六十年前即已名满武林的盖世高人,年龄和辈分都在抱龙老人及自己恩师之上,现在既知他尙在人间,可知昨天在白帝山打出铁锤惊退「玉箫秀士」等四人的那个老头子,确是「锱铢侠商九」不错,而眼前这个陶秋燕对「锱铢侠商九」既然十分熟识,他觉得有结识之必要,故对场上的打鬪反不感兴趣,当下接口问道:「谁是『锱铢侠商九』?」
陶秋燕道:「说了你也不知道!」
去无终道:「嗯,这人的名号倒眞有意思,他一定是个『锱铢必较』之人……」
陶秋燕笑道:「你说得不错,九公做生意都赚钱,我爷爷骂他为市侩,不过他已经很久不做生意了。」
去无终道:「他武功很高么?」
陶秋燕道:「和他做生意的手腕一样高!」
去无终道:「一个销铢必较之人又称之为侠,想必他是个好人。」
陶秋燕道:「不错,所以我爷爷有时候肯和他喝几杯。」
去无终乘机问道:「妳爷爷是谁?」
陶秋燕白他一眼道:「说了你也不知道,干么一再的问?」
去无终耸肩笑道:「姑娘不说,小可当然不知道,说了就知道了啊!」
陶秋燕道:「你不是武林中人,说起来很费勤,我不说!」
去无终沉吟道:「我想妳爷爷必是一位非常了不起的高人,就像妳说的『锱铢侠商九』那样,是不是是?」
陶秋燕听他称赞爷爷,心中欢喜,脱口道:「当然啦!奇僧异俗、酒怪色魔、毒土司——啊哎!双枪将危险了!」
去无终早已看出场上的双枪将童云十分危险,但是这时的情形更加令人吃惊,那百步蛇魔本来摸不透双枪将的身法和步法,所以掌上功夫虽然厉害,却招招走空,可是这时好像对双枪将的身法已僚然于胸,竟能料敌机先,双枪将才想往左闪避,他的手掌已先攻到左方,才想往下蹲,他的手掌已劈下方,只迫得双枪将无所施展其技,连连往后倒退,眼看只要再后退五步,就要打落神女峯下了!
陶秋燕脸露惊奇道:「奇怪,我都看不懂双枪将的身法步法,赫连飞这块老废料怎么这样快就能悟出破解之法?」
她摆头向那座金帐望去,又道:「哼,莫非是她们传音指点他?」
由于距离金帐有十几丈远,且四贵人又坐在帐中,故去无终也看不出四贵人是否在暗中传音指点百步蛇魔。
倒是双枪将童云又被迫,退了三步,距峯边已只有三尺之近了!
百步蛇魔似乎存心要将双枪将童云打下神女峯,让他活活摔死,这时突然发出一声长笑,双掌齐扬,向双枪将直推过去。
掌风飒然,犹如两股怒浪。
这是惊心动魄的一掌,看得在场的应考者心头均为之一紧。
不料就在此际,一声闷雷也似的暴喝突由附近一座绝峯上摇摇传了过来:「龙飞九重天!」
就像一颗千斤巨石打到神女峯上,震得众人耳鼓嗡嗡作响!
双枪将童云应声双枪一沉,猛揷落地,人则像虾子般飞弹而起,倏然纵高三丈,然后横身平飞两丈有奇,飘然落地!
尽管是旁人指点的,但双枪将能施展出如此美妙的身法,也使得在场之人忍不住喝釆起来。
百步蛇魔面色一变,猛然转头望向远在半里外的那座绝峯,扬声怒喝道:「是那个藏头露尾的东西,有胆量何不过来让老夫掂掂份量?」
他内功已到登峯造极之境,此刻运气发话,声浪远远传出,气势亦十分惊人!
只听那座绝峯上又遥遥传来一片喷亮的「哈哈」大笑之声,那人边笑边骂道:「赫连飞你这小子,愚你也配向老人家叫阵夕你难道已忘了三十年前伤耳之痛么?」
百步蛇魔闻言神色大变,虽然双方距离半里之遥,他却不觉后退了一步,面露惊惧之色。
在场的应考者也个个惊得目瞪口呆,只因在他们的心目中百步蛇魔是个当世无匹的大魔君,即使来者是抱龙老人或太白神翁,他也能泰然应付,但是现在他却像一只惊弓之鸟,对方还在半里外的绝峯上,他已惊得往后倒退,自然使众人大感惊奇了。
陶秋燕十分兴奋,低声道:「果然是他!果然是他!」
去无终轻声问道:「就是你说的那位『缁铢侠商九』?」
陶秋燕连连点头道:「正是!正是!这下百步蛇魔有得瞧了!」
两人在对答间,锱铢侠商九的声音又遥遥传来,朗声大笑道:「赫连小子,你怎么不再吭气?」
百步蛇魔神色十分尴尬,向那座绝峯耋行了一礼道:「在下不知道是商老前辈驾到,适才言语多有冒犯,您老人家大人不记小人过」
金帐中突地闪出那个着红霞帔的贵人,她寒脸向百步蛇魔娇叱道:「赫连飞,你在说甚么?」
百步蛇魔浑身微微一震,忙的躬身道:「启禀路贵人,他是——」
路贵人又截口尖叱道:「他是太上皇也不必害怕,你叫他过来!」
百步蛇魔恭声应是,随即转对那座绝峯高声道:「商老前辈,我们路贵人请您过来一下!」
锱铢侠商九笑道:「我老人家不和女人谈生意,要是姓花的也在峯上,请他过来好了!」
百步蛇魔囘对路贵人请示道:「路贵人,我椚要怎样囘答他?」
路贵人冷冷道:「告诉他不在!」
百步蛇魔于是又转对绝峯高声道:「商老前辈,家主人不在此处!」
锱铢侠商九笑道:「那就算了,总有一天,我老人家会再找他决个高下,如今你好好放双枪将下山,他不是我老人家的徒儿,不过我老人家曾指点过他三天的功夫,凡是得我老人家指点之人,我老人家不想见他受人伤害!」
百步蛇魔连声应是,掉头向双枪将童云挥手道:「下山去吧,想找老夫报仇,再练十年!」
双枪将童云本想拚死与对方一搏,现听锱铢侠商九之言,方觉自己不该逞一时之勇上来送死,当下默默的走去拔起双枪,掉头下山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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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昨天 23:08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二章 魔性再现



众人目送他下峯,面上均露出羡慕之色,因为大家都知道他双枪将童云本身能耐顶多只能接百步蛇魔十招左右,可是得了锱铢侠商九指点三天的功夫后,竟能和百步蛇魔打上七八十招,这等于增加数倍武功对任何武林人来说,嘟是一生难遇的奇缘!
看到双枪将的身形已消失不见,路贵人突然转对百步蛇魔冷声道:「赫连飞,你倒会自作主张!」
百步蛇魔面色发红,躬身道:「属下该死,望路贵人宽恕。」
路贵人冷哼一声,转身入帐坐下。
百步蛇魔忙向连永亮使了个眼色,后者随即翻开名簿喊道:「第五位,赤发鬼焦发请出列!」
于是,招考继续进行。
去无终一看那出场的赤发鬼焦发,就知他顶多也是三品武士的脚色,故对他不感兴趣,当下又向陶秋燕低声问道:「姑娘,那位『锱铢侠商九』走了么?」
陶秋燕道:「嗯,大概走了。」
去无终道:「眞厉害,他在那么远的绝峯上竟能看见这边峯上的情形,说的话也能传到这边来,眞是太惊人了!」
陶秋燕一哂道:「对九公来说,这算不得甚么,再远一点,他也看得见说得到!」
「他为甚么不到这神女峯来?」
「他为甚么要到这神女峯来?」
「对,只要人家肯听他的命令就够了,哈哈,我瞧这位百步蛇魔也很厉害,他为甚么那么怕九公?」
「你看他的两只耳朵都有一个小孔,那是被九公的秤钩钓穿的,据说三十年前,九公在金陵碰见他,着实把他整了一顿,所以后来他见了九公只有磕头的勇气!」
「刚才九公问道一个姓花的,好像那个姓花的是百步蛇魔的主人,姑娘可知他是谁?」
「花胜魁!」
「嗯?」
「是吧,我说了你也听不懂!」
「姑娘只说出他的姓名,小可当然不懂,能否多描述一下?」
「花胜魁,长安人,咸名之前,曾混入皇宫当太监,所以有人喊他为『花太监』,事实上他不是眞太监,而是假太监,他混入皇宫当太监的目的,就在那些宫中美女,后来被皇帝发觉了,他就索性把皇帝的一个宠妃劫出皇宫,跑去郝连山建了一座『百花宫』,四出刼夺美女,自称『花皇』,后来恼了一位奇僧赶去郝连山放了一把火『百花宫』烧掉,花胜魁也从那时便消声匿迹,这是五十多年前的事,我爷爷也以为他已轻死了,想不到他还健在人间……」
「这么说,金帐中那四位贵人,想必就是花胜魁的爱妾了?」
「可不是,刚才九公不说,我还不知道呢。」
「花胜魁武功很高?」
「不错,奇僧异俗、酒怪色魔毒土司都差不多,谁也输不了谁!」
「奇僧异俗、酒怪色魔毒土司是甚么意思啊?」
「是指武林中五个绝顶高人,他们已有三四十年未在武林中出现,所以很多人都已把他们忘掉了!」
「奇僧,就是火烧『百花宫』之人?」
「正是,这位和尙最是神秘,连我爷爷也不知道他的法号,行动飘忽不定,武功高不可测,以前曾和我爷爷印证过武功,打了五昼夜不分胜负,不过现在大约已不在人间了。」
「异俗是谁?」
「就是九公。」
「酒怪呢?」
「不是酒怪,是酒仙!」
「姑娘刚才明明说是酒怪!」
「那是旁人说的,其实他是酒仙!」
「我知道啦!妳爷爷就是酒……酒仙对不对?」
「嗯,瞧不出你倒有几分聪明!」
「妳爷爷叫甚么?」
「叫——咦,你看那人已经和百步蛇魔打了四十多招,他可能是今天第一个获得二品武士之人!」
原来,他们在谈话中,第五位应考者「赤发鬼焦发」已结束下场,现在与百步蛇魔过招的是第六位,去无终因转身和陶秋燕交谈,故不知他的名号叫甚么,只见他年约五旬出头,其貌不扬,身躯又瘦又矮,可是身手十分不恶,和百步蛇魔打了四十多招竟无一丝败象!
去无终暗暗惊奇,忍不住问道:「这人是谁?」
陶秋燕道:「雌丈夫孙之安。」
去无终讶叫道:「怎么叫雌丈夫?」
陶秋燕道:「谁知道!」
站在去无终身边的一名应考者忽然接腔笑道:「他在家里的时候,要替他老婆烧饭,还要替他老婆洗脚,可是一到外头来,他就凶恶的很有丈夫气概,因此大家就喊他为『雌丈夫』。」
去无终向他点头一笑,便把视线移向场上,只见那雌丈夫孙之安打的是一路拳法,拳头虽小,劲道却十足,百步蛇魔因不能发出功力,故不敢硬接,一味避实就虚,是以始终未能占得上风。
倏然间,两人已打了九十多招!
陶秋燕道:「我看错了,敢情这个『雌丈夫』眞有一套呢!」
那连永亮十分兴奋,嘴里「九十八!九十九!一百!一零一!一零二……」的数着,数到「一零六」时,忽见雌丈夫孙之安托地纵退数丈,大声道:「且慢!」
百步蛇魔住手笑道:「雌丈夫,恭喜你获得第一位一品武士!」
雌丈夫孙之安抱拳道:「承让承让,不过在下听说凡能与赫连前辈打成平手者,可以护法等职任用,不知何种情形才能算是打成平手?」
百步蛇魔笑道:「老弟想获得护法之位么?」
雌丈夫笑了笑道:「假如不太难,在下确想试试!」
百步蛇魔道:「那要接满五百招以上才行!」
雌丈夫眼睛一亮道:「哦,五百招么?」
似有跃跃欲试之意!
百步蛇魔笑道:「不错,不过那五百招和现在打的不一样!」
雌丈夫问道:「哪一点不一样?」
百步蛇魔道:「那五百招老夫可以发出本身功力,任意施为!」
雌丈夫面容一懔,耸耸肩道:「既然如此,在下就到此为止,好在每月可领一千六百两银子,可以保住我那贼婆娘了」
百步蛇魔讶道:「尊夫人有何不对?」
雌丈夫摇头道:「没甚么,她老是嫌我不会赚钱,最近吵得更凶,说要是每月不能给她一千八百两,她就要下堂求去,咳咳……」
百步蛇魔失笑道:「尊夫人这么会花銭么?」
雌丈夫叹道:「用在柴米油盐上的倒是不多,要命的是她喜欢赌钱!」
百步蛇魔道:「这样的老婆,不要也好!」
雌丈夫眼睛一瞪道:「别胡说,我没有她那能活下去?」
百步蛇魔笑道:「老夫听说你很怕老婆,敢情是眞的啊?」
雌丈夫道:「不是我不怕她,是她不怕我。」
百步蛇魔道:「老夫敎你一个好办法,女人都是怕老虎的,你装老虎吼她几下,她就怕你了。」
雌丈夫道:「不成,她是有名的打虎英雄,眞老虎都被她打死好几只,还会怕一只假老虎么!」
百步蛇魔哈哈大笑道:「好啦,老夫没有空跟你闲聊,你请站到一边去吧!」
雌丈夫退下后,第七个应考者随之出场,去无终看这人顶多也是三品者流,于是又别过头去脸向陶秋燕问道:「姑娘,妳说妳爷爷叫甚么?」
陶秋燕若有所思的沉默了一会,忽然仰脸笑道:「喂,你怕不怕老婆?」
去无终一怔,接着哑笑道:「我不知道,这要等讨了老婆才能分晓。」
陶秋燕笑道:「原来你还没成家,你为甚么不成家?」
去无终摇晃着脑袋道:「功不成名不就不敢言家!」
陶秋燕道:「那么,你大概也不知道雌丈夫怕老婆的原因了,过几天我问爷爷去!」
去无终笑道:「妳还没告诉我妳爷爷叫甚么?」
陶秋燕道:「我爷爷叫陶时珍,因为喜欢喝酒,经常手不离壶,因此有人称他为『一壶翁』!」
去无终问道:「每天喝一壶?」
陶秋燕道:「不,每次一壶,平均一天要喝十壶以上,说甚么月夕花晨,喝一壶!凉风好月喝一壶!二三良朋高谈濶论,喝一壶!还有入睡前也要喝一壶,起床后也要喝一壶等等,说也说不完!」
「他有多大年纪了?」
「今年九十二!」
「年纪这么大,酒喝太多也不行啊!」
「可不是,我娘常常劝他,可是他根本不听,我娘怕他在外面喝酒出事,他老人家自己就命家里一个老苍头荷锄跟随,告诉老苍头说:『死便埋我』!」
「啊啊……」
「只有我不反对他喝酒,所以他最疼我,敎我武功。」
「他为甚么那样喜欢喝酒?」
「大概跟我爹爹的死有关,听我娘说,自从我爹爹死了后,他就天天喝酒!」
「啊,令尊不在了?」
「是的,我爷爷只有我爹爹一个儿子,可是我生下时,我爹爹就去世了……」
说着,眼眶一红,掉下泪来。
去无终忙道:「别哭,别哭,这里不是哭的地方。」
陶秋燕美眸一瞪道:「你管我,我爱在甚么地方哭,就在甚么地方哭,谁也管不了我!」
去抚终颇感啼笑皆非,嘿然道:「好,妳哭,我才不管妳呢!」
陶秋燕擧袖一抹眼泪,桀然一笑道:「你要我哭,我偏不哭!」
去无终失笑道:「是妳自己要哭的,我可没有要妳哭啊!」
陶秋燕一皱鼻子道:「你这人眞讨厌,我不跟你说话了。」
去无终还想知道「色魔、毒土司」两人,当下陪笑道:「好,算我失礼,现在咱们再来谈谈,妳爷爷住在何处?」
陶秋燕道:「不告诉你!」
去无终沉吟道:「唔,妳说『奇僧、异俗、酒怪、色魔、毒土司』五人武功都差不多,但是我相信在学间方面,一定是妳爷爷最高!」
陶秋燕讶领:「你怎么知道的?」
去无终笑道:「因为你爷爷懂得喝酒的情趣,所以可想而知他是一位很有学问的人。」
陶秋燕笑道:「你说得不错,我爷爷琴棋书画奇门遁甲等等甚么都会,所以有一次九公说我爷爷才是眞正的天下第一高人!」
「他住在何处?」
「我们一起住在蓬莱岛上。」
「蓬莱岛在何处?」
「在海外。」
「色魔是谁?」
「就是花太监花胜魁!」
「毒土司呢?」
「他是蛮荒人,武功很厉害,而且会制造各种毒药,是个用毒的大行家!」
「他也是是好人?」
「坏透了,比花太监更坏,不过他鲜少履足中原,所以不大为人所知。」
「小可听说武林中还有两位高人武功很厉害,一位叫抱龙老人,一位叫太白神翁,这两位高人比之『奇僧异俗、酒怪色魔毒土司』谁强谁弱?」
「不能比!」
「嗯?」
「抱龙老人和太白神翁听说人很不错,可是说到武功,他们可就差多了。」
「但可听说他们是当今武林数一数二的高人呀!」
「那是因为大家都以为『奇僧异俗、酒怪色魔毒土司』已经不在人间了,所以才认为他们是无敌的高手,其实『奇僧异俗、酒怪色魔毒土司』的徒弟都要比他们高强不少!」
「这五位高人都有徒弟?」
「奇僧异俗都没有,我爷爷也只敎我爹爹一人,可是我爹爹因太聪明,在潜硏一门我爷爷未练成的绝学中,心力交瘁死了,花太监原来也没有传人,可是昨天在白帝山出现的那四个靑年,我瞧可能是花太监的徒弟——」
「甚么,妳说那『玉箫秀士来无尘』等四人是花太监的徒弟?」
「我只是说可能。」
「为甚么妳认为他们『可能』是花太监的徒弟呢?」
「因为他们在白帝山上施展的一套剑法,很像是花太监的『乱云十三剑』。」
去无终不觉陷入沉思之中,他相信眼前这个陶秋燕的看法一定不错,可是若然「玉箫秀士来无尘」四人是花太监的徒弟,为甚么抱龙老人在金鞭崖的秘洞中误把自己当作『四靑年之一』时,却说他们四人的师父是一位和尙?」
莫非花太监曾有一度出家为僧?
不,花太监绝不会出家为僧的!
陶秋燕见他呆呆望着场上出神,以为场上的打鬪吸引了他,便笑道:「这是第十个,看来要到下午才能轮到我们!」
看见去无终仍不发一语,不禁讶然接道:「喂,你在想甚么?」
去无终豁然一哦,忙道:「没甚么,妳看这人也打得不错吧?」
陶秋燕噗哧一笑道:「你乱讲,这一个最差劲,只怕接不满十招呢!」
一语方毕,只听「拍!」的一声,场上那应考者屁股挨了百步蛇魔一掌,登时跌了个四脚朝天!
百步蛇魔笑道:「朋友,你只接了七招,可能是太紧张了。」
那应考者满面羞色,抱拳一拱,转身便走。
百步蛇魔道:「别慌,听老夫一言!」
那应考者转囘拱手道:「老前辈有何见敎?」
百步蛇魔道:「阁下虽未能获得三品武士,但我们还需要若干喽囉,要是阁下愿意屈就,每月有五十两银子可得!」
那应考者摇头道:「不,盛意心领,在下身手虽差,可还不把那五十两银子放在眼里!」
百步蛇魔怒道:「老夫好意抬擧你,你怎么说这种话?」
那应考者道:「老前辈认为是抬擧在下,可是在下却认为这是一种侮辱。」
百步蛇魔大怒道:「侮辱又怎样?老夫杀了你都敢!你不接受老夫就杀了你!」
那应考者大概认为他不敢在招考场上乱来,故岸然无惧,转身便向峯下走去。
百步蛇魔怪笑一声,欺身探掌,一把抓住那人的后项,将他擧了起来,喝问道:「接不接受?」
那应考者后项被抓着,已无挣扎能力,可是骨头眞硬,仍冷冷答道:「死也不接受!」
百步蛇魔大笑道:「好啊,老夫正口干得很就拿你来解渴吧!」
双手一缩,把那应考者搂入怀中,低头张口,便向那应考者的咽喉咬去!
那应考者只惨叫一声,喉咙已被咬破,登时吓的浑身直抖,像一只快要断气的鸡。
百步蛇魔一见到血,眼睛发红,嘴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好像一只饿慌了的猛虎,咬住应考者的咽喉拚命吸食鲜血起来。
陶秋燕「啊哎!」惊叫一声,掩脸转身不敢看,去无终看得热血沸腾,恨不得跳过去一掌将那吸血魔头打死,但他知道自己万万不是对方之敌,上去只有送死的份儿,故只好隐忍不动,好在他知道那应考者也不是好东西,所以还按捺得住。
其余的应考者也看得胆战心惊,但他们也都是心黑手辣的人物,故没有人为此义愤塡膺,挺身而出。
坐在那座白色篷中的白发童子奚羽华似是瞧得有趣,怪笑道:「赫连兄,我瞧你越来越嘴馋了。」
百步蛇魔充耳不闻,越吸越有劲,那被吸血的应考者却越来越没劲,手脚慢慢往下垂落!
说也奇怪,路四贵人对此竟不制止,反而脸露微笑,好像十分欣赏。
去无终低下了头,心中十分悲哀,暗忖道:「如果有机会,我第一个要除去此魔!」
蓦地,百步蛇魔将那应考者的尸体往峯下投掷下去,擧袖抹了一把嘴,喋喋大笑道:「痛快!痛快!痛快极了!」
他拍拍肚子,又道:「来来,下一个是谁?」
连永亮喊道:「第十一位,混江龙曹二请出场!」
混江龙曹二应声而出,可是面色苍白,浑身发抖,好像一个被解赴法场的死囚。
百步蛇魔笑道:「别怕!别怕!刚才那家伙不识抬擧,所以老夫才杀了他,老弟只要不顶撞老夫,绝对没有危险!」
混江龙曹二听了心下稍宽,抱拳道:「还望老前辈手下留情!」
「别噜苏,发招!」
「是。」
于是第十一个又开始了。
也不知是「混江龙」的路上功夫太差,或者是他已吓破了胆,打到第六招时,也被百步蛇魔一掌拍中屁股,跌了一跤。
「嘿,你也太紧张了吧?」
「……」
「还是刚才那句话,老弟虽然不能获得三品武士,但我们须要一些喽囉,老弟干不干?」
「干!干!多谢老前辈抬爱,在下没齿不忘!」
「哈哈,那好,请站到另一边去吧!」
「是!」
于是,连永亮又喊道:「第十二位,矮脚虎窦横请出场!」
去无终直到现在,心情才渐趋平定,看见身边的陶秋燕面有余悸,不由暗忖道:「杀死一个人的方法毕竟有这么大的分别,她也杀过人,可是她却也怕看见一个人在被吸血中慢慢死去……」
他也用手肘轻轻碰了她一下,开口低声道:「姑娘,妳在想甚么?」
陶秋燕道:「想那个魔头吸食人血的模样,你怕不怕?」
去无终道:「当然怕,可是已经上来了,怕也没用,倒是小可觉得,那位『锱铢侠商九』似乎应该出来管一管才是。」
陶秋燕诧异道:「他为甚么应该出来管一管?」
去无终道:「姑娘不觉得百步蛇魔太残酷么?」
陶秋燕道:「不错,但今天在这峯上的应考者并不値得可怜!」
去无终不觉点头道:「姑娘说得是,不过……唉!咱们再谈谈别的吧,妳说的那位奇僧,他是好人还是坏人?」
陶秋燕道:「我爷爷没说他是坏人,所以大概是个好人吧。」
去无终道:「九公知不知道他的法号和出身?」
陶秋燕摇首道:「我不知道,你问这些干么?」
去无终道:「没甚么,随便问问罢了,妳说『玉箫秀士来无尘』等四人可能是花太监的徒弟,但今天怎不见他们上来?」
陶秋燕嗔道:「奇怪,你这人怎么老是问一些叫人无法囘答的事情?」
去无终耸耸肩道:「我只是提出来和你硏究研究,前天小可适逢其会到了奉节,昨天也去白帝山看了那场决鬪,故对这些武林高手很感兴趣……」
陶秋燕道:「既然很感兴趣,那就看下去吧,这里也有不少武林高手!」
去无终见她已无兴趣与自己闲聊,遂也不再开口,全神观战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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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乳凤扬威



应考者一个一个的出场,到了正午时,已考过了三十个,连永亮宣布休息一个时辰,计算一下,共得一品武士三个、二品武士六个、三品武士十四个、喽囉六个、死者一个。
当连永亮宣布休息后不久,在金帐中侍候四贵人的那名丫头走到尙未通过考试的二十个应考者面前问道:「哪一个是前来应征文牍的去无终?」
去无终越前拱手答道:「小可便是。」
那丫头看了他一眼,转身便走,道:「跟我来,四贵人要考你了!」
去无终于是擧步跟去,进入金帐,向四贵人拱手一揖道:「小可去无终,参见四位贵人。」
那位路贵人轻点螓首笑道:「公子别客气,今早连管事呈递名簿,方知公子是九连山下坪人,奴家也是九连山下坪人,所以我们可是同鄕哩!」
去无终心中暗笑,忖道:「别来这一套,我不会上当的!」
当下恭声道:「原来贵人也是下坪人,今日幸遇,足慰生平。」
路贵人浅浅一笑道:「那位唐老夫子现在还好么?」
去无终故作一呆道:「那位唐老夫子?」
路贵人道:「唐老夫子居住下坪已有数十年之久,是一位学富五车的名儒,凡是居住下坪的子弟都曾得其启蒙,公子既是下坪人,岂有不知唐老夫子之理?」
去无终道:「小可虽是下坪人,却是在邻县舅父家中长大的,不过小可也常常囘下坪,从未听过唐老夫子之名,也许那位唐老夫子已经过世了吧?」
路贵人微笑道:「奴家当年亦曾受敎于唐老夫子塾下,那时唐老夫子已年高七旬,也许眞已过世了。」
去无终道:「贵人可还记得村前那株白扬树?」
路贵人微微一怔,随即点首道:「是的,是的,那株白扬树如今还在么?」
去无终道:「还在,不过前年刮风时,断了一枝桠叉,差点压死人呢!」
路贵人笑道:「公子一向在何处高就?」
去无终道:「小可虽忝列胶庠,唯赋性愚钝,未能中考,故一向以卖字餬口维生,未有固定生计。」
路贵人道:「公子游学冶性,眞雅人也,但不知此番有无诚意屈就文牍一职?」
去无终道:「小可才疏识浅,贵人若不嫌弃,愿附验尾。」
路贵人转望其余三位贵人笑问道:「三位妹妹觉得这位去公子如何?」
穿黄霞帔的贵人无媚一笑道:「姊姊眼光不错,用他就是啦!」
穿靑霞帔的贵人目注去无终笑道:「奴家学问浅薄,兼少见闻,今有一疑欲上质高贤,若有唐突之处还望公子见谅。」
去无终拱手道:「不敢,小可学而不精,贵人有何下问,请道其详,倘有所知,无不尽言。」
穿靑霞帔的贵人道:「奴家只晓得有人以『去疾』为姓,未尝见有如公子以『去』为姓者,不知公子之姓源自何来?」
去无终窘笑道:「关于这个,今早可已向连管事解释过,寒家数百年来即以这个『去』字为姓,至于源自何来,小可亦莫能穷溯,不过,小可猜想,寒家最早或许正是复姓『去疾』,后来因忌其『疾』故弃其『疾』单以『去』,字为姓也未可知。」
穿靑霞帔的贵人一笑道:「公子是读书人,却姓了个无其姓之姓,不觉得很可笑?」
去无终正色道:「贵人此言差矣,常言道:『子不嫌父贫,父不嫌子丑』,寒家既以『去』为姓,小可岂能弃之不用?假如令尊令堂贫无立锥之地,贵人难道就不认他们是妳的父母?」
穿靑霞帔的贵人美脸微红,羞笑道:「公子说得是,奴家出言无状,尙望海涵。」
穿紫霞帔的贵人接口笑道:「奴家也有一事请敎去公子,若有冒犯,公子可别生气。」
去无终转向她拱手道:「岂敢,贵人请问吧!」
穿紫霞帔的贵人含笑道:「公子是读书知法之人,为何敢杀死『白鼠精公孙怡生』?」
去无终道:「小可本来不敢,无奈他亟欲割小的首级前来应考,所以小可只好先下手为强,依照连管事的指点出其不意将他杀了,此可谓出于自衞,扪心无愧!
穿紫霞帔的贵人笑了笑,转对路贵人说道:「姊姊,这位去公子言词犀利,只不知笔下如何?」
路贵人笑道:「我瞧错不了的,柳妹若不放心,不妨考考他!」
穿紫霞帔的贵人蛾眉一挺,脆笑道:「算了,小妹肚里无墨,大概考不倒他的。
路贵人囘望去无终笑道:「好了,公了且请下去,过几天招考完了,你再跟我们走便了。」
去无终一揖道:「是的,晚上小可应在何处住宿?」
路贵人道:「连管事自会给你安排,公子勿须操心。」
去无终又应了一声「是」,即施礼退出金帐,走囘应考者的行列中。
陶秋燕问道:「她们考你甚么?」
去无终摇头道:「没考甚么,不过问几句话罢了。」
陶秋燕又问道:「她们要不要你?」
去无终点头道:「要,说等过几天招考完毕,就要小可跟她们走。」
陶秋燕道:「那里去?」
去无终道:「不知道,她们没有说。」
陶秋燕露出一个揶揄的微笑道:「得美人垂靑,你这个穷书生今后是艶福不浅了。」
去无终道:「姑娘快不要这様说,她们谈吐不俗,看来都是知书识礼的女子,非那种下贱的女子可比的。
陶秋燕笑道:「哦,是么?」
去无终避开她的眼光,道:「看,那位连管事已走出帐篷,大概又要开始了。」
果然,那连永亮走出帐篷后,高声道:「开始继续招考,第三十一位考者请出场!」
于是,应考者又一个一个下场,不到半个时辰,已考到第三十九位,再下一个便轮到陶秋燕了。
陶秋燕忽然一拉去无终的衣角,低声道:「喂,今天这神女峯上,只有我一人知道你缴的那显人头不是你亲手割的,要是我不说,你便没事,要是我说了,你就没命,是不是?」
去无终听出她有要挟之意,忙道:「是的,姑娘可别去告发呀!」
陶秋燕道:「要我不告发,你也得答应替我守秘密,怎么样?」
去无终:「姑娘有何秘密要守?」
陶秋燕道:「刚才我一时口快,告诉你说我是『酒仙陶时珍』的孙女儿,我不想让他们知道,所以他们若向你问起,你只说我叫陶秋燕,其余一概不知,懂不懂?」
去无终点头道:「好的,好的。」
陶秋燕笑道:「还有,我今早好像告诉你说,我要在百招之内打败百步蛇魔,是不是?」
去无终又点头道:「是的,怎样?」
陶秋燕道:「我现在改变主意,只想得一个一品武士就够了,所以你若看见我在百招过后败给他,那是假败而非眞败,你可不许讥笑我,你若敢讥笑我,我扯破你的嘴巴,懂不懂?」
去无终暗自好笑,连连点头道:「不敢不敢,姑娘年纪轻轻,如能获得一品武士的荣誉,那已是够惊人的了,小可那敢讥笑妳。」
陶秋燕一哼道:「你这样说,好像仍不相信我有能力打败百步蛇魔?」
去无终陪笑道:「不,不……」
陶秋燕挤眼笑道:「你口里说不,心里一定还是不相信,你以为我不知道?」
正说着,只听那连永亮高声喊道:「第四十一位,女煞星陶秋燕请出场!」
陶秋燕是今天五十个应考者中唯一的女子,特别是她又年轻又美丽,故这一场可说是众人期待已久的一场,听到喊出她的名字,众人均不禁精神一震!
「嘿,她恐怕还不满十六岁吧?」
「可不是,这样年纪轻轻也想来应考,眞是不知天高地厚!」
「俺要是主考人,一定打不过她。」
「为甚么?」
「她掉一滴眼泪,就足够把俺淹死了!」
「哈哈哈……」
陶秋燕听了大怒,飘身出场,娇叱道:「是那个狗东西敢侮辱本姑娘,给我爬出来!」
原来,说话的是神力无敌牛拔山,他已得了二品武士,由于为人粗鲁,故出言嘲笑,这时一见她大发娇嗔,更觉有趣,哈哈大笑道:「得了吧,小姑娘,妳快向赫连老前辈请敎,若能像俺争得二品武士,俺就向妳磕头陪罪!」
陶秋燕冷笑道:「磕头陪罪之外,我还要你装狗叫,你叫不叫?」
神力无敌牛拔山说甚么也不相信一个娇娇嫩嫩且又名不见经传的小姑娘能够和百步蛇魔打上五十招以上,故欣然点头笑道:「成!成!妳快动手吧!」
陶秋燕转望百步蛇魔说道:「你做个见证,等下他若不磕头陪罪和不装狗叫,我可要杀死他!」
百步蛇魔笑道:「姑娘有把握接满五十招么?」
陶秋燕道:「你要是不信本姑娘有此本事,何妨也来赌一赌!」
百步蛇魔摇头道:「老夫是主考人,不跟人赌的。」
陶秋燕道:「那么你准备着,我要动手了!」
百步蛇魔道:「且慢,我们此番招考武士,可不是闹着玩的,今早连管事已经说过,凡经我们聘为武士之后,须服从我们的命令,不得违抗或叛离,违者必受严罚,姑娘今天上来应考,可曾征得令尊的同意么?」
陶秋燕摇首道:「没有,我爹爹早死啦!」
百步蛇魔一怔道:「那么,是令堂答应妳来的?」
陶秋燕又摇头道:「也不是,我娘根本管不了我,我是自己来的。」
百步蛇魔皱眉道:「晤,妳最好再考虑一下,要是妳自觉不能」
陶秋燕大感不耐,截口叱道:「别噜咽,接招吧!」
话声中,玉掌一扬,快如闪电向对方肩上拍去。
百步蛇魔见她出手不俗,不敢怠慢,左肩微沉,撑身进招,五指箕张如鹰爪,反向她玉腕扣来。
陶秋燕视若无睹,待得他五指即将扣中自己手腕,才突然玉掌一翻,以牙还牙也向他手腕脉门扣去。
百步蛇魔对敌经验何等丰富,一看就知眼前这个小姑娘曾得高人敎导,确非平庸之辈,当下更不敢轻敌,右掌疾撤,左掌复出,骈伸二指点她双目。
掌上跟她抢攻,身上却故意露出一个空门,引诱她发招来攻,意欲看看她的武功家数。
陶秋燕见他右胸可攻,双掌一错,直取他右胸下的幽门穴。
百步蛇魔暗忖道:「这是峨嵋派的『阴阳剪』,原来这丫头是峨嵋派的门下。」
思忖中,脚下移形换位,右掌陡沉,拍她双臂,右掌上扬,推向她面门!
陶秋燕情知上当,但却不慌不忙,娇躯一斜,滑步左闪,同时飞起一脚,横扫对方下盘。
百步蛇魔疾忙纵起避开,讶然忖道:「咦?这是少林派的『扫堂腿』,这丫头……」
思忖未过,陶秋燕招术又变,欺身直进,一掌拍向他右腰上的章门穴!
「这是武当派的『八卦掌』……」
「这是黄山派的『大天星掌』……」
「这是『岳家散手』,哼,这丫头的功夫好杂……」
百步蛇魔原想看出陶秋燕的武功家数,可是越看越心惊,因为陶秋燕不仅使出了天下各门各派的功夫而且手法异常熟练,变换招式更是巧妙无比,因此明明是一招普通的掌法,在她施展起来却有令人料想不到的威力,好像她是集天下各门各派的武功溶于一炉自成一门绝学,故尔招招化腐朽为神奇,诡谲至极!
原来,这正是「酒怪陶时珍」的绝学之一!
奇僧异俗、酒怪色魔毒土司,乃是几十年武林中「若隐若现」的传奇人物,五人的武功都已逹到超凡入圣之境,但除了「异俗」和「色魔」较为武林人所熟悉之外,其余的三人均很少在人前露面,因此有许多人甚至不相信「奇僧、酒怪、毒土司」确有其人,实在不仅确有其人,而且其中的「酒怪陶时珍」更是一位文武全才的大怪杰,他在三十岁前即已博通天下各门各派的武功,然后僻居海上荒岛苦练绝技,将各门各派的武功去芜存菁,自成一家,此外更穷通天文地理奇门遁甲之学,四十岁才娶妻生子,可是唯一的一个儿子却因潜硏一门深奥奇学心力交瘁死了,这使他万念俱灰,从此日日以酒浇愁,绝口不谈武事,因此武林中知其人者更少,今天出现的这个陶秋燕,正是他的孙女儿,只因见她聪明伶俐,一时高兴,就敎她练武,此刻陶秋燕用以对付百步蛇魔的武功名叫「百绝图」,是他「酒怪陶时珍」早年攧集许多武术「编织」而成的,陶秋燕打出这套武功,并非有意掩藏本门武功,事实上陶秋燕即使打出本门绝技,百步蛇魔也一样看不懂出处。
转眼之间,老少两人已对拼了三十多招!
百步蛇魔见陶秋燕出手越来越妙,心中惊懔不已,暗想这丫头定是某一位盖世高人调敎出来的,自己若眞刀眞枪和她对打,只怕百招之内也不能胜她,如今若不全神应付,要是反被她打中一下,自己一世英名可就完了,心念至此,手法一紧,绝招绵绵而出,聚精会神跟她打了起来。
倏忽间,五十招已过,但是陶秋燕出手仍极轻灵诡奇,毫无败象。
这一来,使在场之人看得目瞪口呆。
神力无敌牛拔山更是看得面如土色,汗流浃背,恨不得一头钻入地下去。
那四贵人从早上起,一直是坐在金帐中观战的,这时却一齐步出金帐,凝神注视着陶秋燕与百步蛇魔的打鬪,时而面露惊奇,时而低声交谈,似在硏究陶秋燕武功的出处。
转瞬间,两人又拆了三十多招,陶秋燕仍然有攻有守,毫无疲态。
去无终不禁暗叹道:「唉,谚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此语诚然不错,在数月之前,我司空淳在武林人的眼光中还是数一数二的靑年高手,可是现在,别说成就远不及『玉箫秀士来无尘』等四人,就连眼前这个陶秋燕也胜我数倍,看来我眞是井底之蛙了……」
想到自己的前途,心中更为黯然。
这时候,陶秋燕已即将援满百招,连永亮开始大声唱数起来:「九十八!九十九!一百!一零一!一零二!一零三……」
数到「一零七」时,陶秋燕忽然一个失闪,右肩被百步蛇魔的掌缘劈中,只见她娇躯一晃,就势跳出寻丈,擧手掠发笑道:「我输了!」
百步蛇魔哈哈大笑道:「陶姑娘眞会做作,老夫相信妳最少还可支持一百招!」
陶秋燕微笑道:「就算我能和你打成平手,我也不想再打下去了,我急着要看一个人给我磕头陪罪,和装狗叫给我听!」
百步蛇魔笑道:「姑娘妳就饶了他吧。」
陶秋燕道:「不,你叫他过来!」
百步蛇魔便转对神力无敌牛拔山,道:「牛拔山,这位陶姑娘要你履行诺言,你过来!」
神力无敌牛拔山面红耳赤,擧步慢慢走出,呐呐地道:「这位姑娘,妳敢不敢接俺一拳?」
陶秋燕含笑道:「我为甚么要接你一拳?」
牛拔山抿了抿嘴道:「俺……有点不信邪!」
陶秋燕道:「好啊,敢情你怀疑赫老前辈放水,故意跟你过不去,是不是?」
牛拔山面色一变,忙的摇头道:「不不!俺没这么说!俺——」
百步蛇魔怒喝道:「好小子,竟敢怀疑老夫放水,跪下!」
牛拔山却有一股牛脾气,昂立不动,大声道:「不!俺不亲手试一试,决不相信她有这么大的能耐!」
百步蛇魔见他不听自己的命令,不禁大怒,面容一狞,便欲出手打死他,陶秋燕叫道:「住手!他说的也对,我就先接他一拳便了!」
百步蛇魔沉脸一哼道:「好,姑娘,不必留情,好好敎训他一顿!」
陶秋燕转对牛拔山笑道:「来来,你打我一拳试试!」
牛拔山道:「俺一拳打出时,姑娘可以还手,咱们无仇无恨,俺可不想打伤妳!」
陶秋燕心想这优小子心肠倒是不坏,当下点头笑道:「好,你打吧!」
牛拔山于是深深吸了一口眞气,力贯右手,斗然大喝一声,抢前三步一拳对准陶秋燕腰上猛捣过来。
他练的是硬功,又有一身天生的神力,所以这一拳足有千斤之力,拳风飒然,雄浑异常!
但是拳头才到陶秋燕的身前,只见陶秋燕擧手迎着他的拳头轻轻往旁一拨,便见他身形往旁一倾扑地跌了个狗吃屎!
他的拳头「蓬!」的一声,击入地下五寸深!
百步蛇魔大声喝釆道:「好一手四两拨千斤!牛拔山你还不赶快跪下陪罪?」
牛拔山拔出拳头,就地改成跪姿,向陶秋燕「咚咚咚」磕了三个头,然后突然「呜呜」大哭起来。
百步蛇魔一怔,道:「牛拔山,你哭个甚么劲,」
牛拔山用力打自己的头,又猛揪头发,大哭道:「俺牛拔山是顶天立地的大丈夫,几曾向女人磕过头了?可是如今不磕又不行,俺这一辈子算是完蛋了,呜呜鸣鸣……」
哭得像个孩子!
百步蛇魔哈哈大笑道:「磕头也还罢了,装狗叫才难堪呢!」
牛拔山搥胸哭道:「正是!俺牛拔山死也不装狗叫!」
伸手入怀抽出一把匕首,掉转刀尖,便要刺入自己的肚子。
陶秋燕掌出如电,一把将他的匕首夺过,娇笑道:「不叫就不叫,干么要死呀?」
牛拔山呆了呆,伸手嚷道:「拿来!俺男子大丈夫,岂能失信于一个女子,所以俺不装狗叫只有一死了!」
陶秋燕道:「话是我说的,我也可以收囘来,我现在不要你装狗叫了。」
牛拔山两眼一瞪,怒道:「妳在可怜俺?」
陶秋燕道:「不,你嗓子太粗,装狗叫一定很难听,我不爱听。」
牛拔山道:「那妳要俺怎样?」
陶秋燕道:「就这様算了。」
牛拔山断然道:「不成,妳不要俺装狗叫,就叫俺做别的,俺不愿欠妳的情!」
陶秋燕笑问道:「你能做些甚么?」
牛拔山道:「俺装狗叫不好,装牛叫俺倒是愿意的!」
陶秋燕笑得弯下腰,道:「不,我不要你装牛叫!」
牛拔山搔搔头道:「那么装雷吼如何?」
陶秋燕摇首笑道:「也不,那太难听了。」
牛拔山道:「俺只会装牛叫和装雷吼,其他的都不会……」
陶秋燕道:「闭着嘴巴装哑巴你会不会?」
牛拔山一怔道:「那当然会啊!」
陶秋燕道:「那好,从现在开始,你不能说话,直到我答应你说话,你才可以开口。」
牛拔山点了点头。
陶秋燕转对百步蛇魔笑道:「好啦,赫连老前辈,我现在是一品武士了吧。」
百步蛇魔颔首笑道:「不错,恭喜姑娘荣获一品武士,姑娘博通天下绝艺,令人钦佩之至,不知令师为何方高人?」
陶秋燕摇首道:「我没有师父,我的武功是跟爷爷学的,你认识我爷爷么?」
百步蛇魔失笑道:「姑娘不说,老夫怎知妳爷爷是谁?又那知认不认识?」
陶秋燕道:「我爷爷叫陶志高,他当过二十年的缥师,现在退休了。」
百步蛇魔侧头想了想,摇头笑道:「抱歉,老夫从未与缥师打过交道,不认识。」
陶秋燕一努嘴道:「不认识就算了,我爷爷也不稀罕和你认识。」
说罢,娇躯一扭,便大模大样的向那座专给获得一品武士以上的人歇息的白色帐篷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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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第一任务



招考于是又继续进行,到了薄暮时候,五十个应考者已全部考毕,结果获得一「护法」的只有白发童子奚羽华一人,一品武士也只有四人,二品武士十一人,三品武士十九人,喽囉十三人。
百步蛇魔招呼众人站到一起,说道:「诸位,也许你们都已明白,此次招考武士,乃是当今武林大奇人『花老爷爷』请四贵人下来主持的,花老爷爷预计要礼聘护法十二位,一品武士十八位,二品武士和三品武士等各在百名以上,所以招考武士将继续举行数天,至于花老爷爷招考武士的目的,乃是要实现一项伟大的抱负,这个一俟招考圆满达成之时,花老爷爷自会亲自向诸位详细说明,现在四贵人要先发给诸位一个月的饷银和交付第一项任务,听到梅儿喊到你的姓名时,请即进入帐中!」
语毕,退回白色帐篷坐下。
旋见那名叫「梅儿」的丫头在金帐中喊道:「白发童子奚羽华入帐!」
白发童子应声进入金帐,向四贵人抱拳道:「奚羽华参见四贵人。」
路贵人道:「不必多礼,奚前辈武林高人,此番本宫招考武士,能得前辈加入,凭增盛况不少,奴家谨代表花皇向前辈深致欢迎之意。」
白发童子道:「不敢,花皇盖世高人,老夫能得列入麾下,深感荣幸,今后还望四贵人多多提携。」
路贵人浅浅一笑,转对梅儿道:「梅儿,打开箱子,取出三块金砖来给奚前辈。」
原来,在她们身后的帐中,放着十个大木箱,那梅儿应命走去打开一个木箱,拿出三块金碑递给白发童子,路贵人大笑道:「这三块金砖,折合银子刚刚是三千两,奚前辈请收下。」
白发童子不敢就接,神色惶恐地道:「无功不受禄,老夫怎好接受?」
路贵人道:「前辈只管收下,这是你应得的饷银,我们都是月初发饷的。」
白发童子这才敢接下三块金砖,只觉入手沉重,知是纯金打成的,心中暗喜不已。
路贵人接着道:「本宫此次招考武士的目的,适才赫连飞护去已说过,要等招考完成之后,花皇才会亲自告诉你们,也才会指定你们担任的职务,不过眼下有件事情要请奚前辈辛苦一下……」
白发童子忙道:「路贵人请吩咐便了。」
路贵人道:「今日通过考试的四十九人中,只有少数是我们熟知的人物,大多数均是只闻其名的生面孔,为安全起见,我们必须进一步调查对证,奴家要请奚前辈辛苦的就是这件事。」
白发童子欣然道:「好的,路贵人请把名单录一份给老夫,让老夫按照每一个应考者姓名居处——」
路贵人不待他说完,摇首道:「不,除了奚前辈不算,今日通过考试的四十八人,居处遍布四方,奚前辈一人之力如何能够完成?奴家只请前辈负责调查两人。」
白发童子问道:「那两人?」
路贵人含笑道:「一个是奴家打算聘为文牍的去无终,他自称住居九连山下坪,请前辈去调查一下,看有没有这个人。」
白发童子点头道:「好的,还有一个是谁?」
路贵人道:「前辈猜猜看!」
白发童子沉思半晌,笑问道:「是不是那个获得一品武士的小姑娘?」
路贵人点首笑道:「正是,前辈也觉得她有些可疑吧?」
路贵人道:「可不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居然博通天下各门派绝艺,此事诚然不可思议,老夫相信她的那位爷爷必然不是镖师。」
路贵人道:「一个镖师若能敎出这様一个孙女儿,那他是有史以来最厉害的缥师了。」
白发童子道:「当今武功最强的一个镖师,是洛阳『龙凤镖局』的总镖头『十二金钱缥甘延福』,不过他若来应考,顶多也只是个一品武士而已!」
路贵人道:「因此可知陶秋燕所报定必不实,本宫招考武士,意在罗致同道英雄,可不喜叹有不懐好意的人趁机混进来。」
白发童子问道:「她自称居住何地?」
路贵人道:「海外蓬莱岛!」
白发童子一怔道:「老夫活了这把年纪,可从未听人说过海外有一座蓬莱岛啊。」
路贵人笑道:「奴家也没听说过,所以要请前辈去查证一下。」
白发童子愕然道:「她报的是揑造的地名,这要如何去查证?」
路贵人道:「她自称姓陶,使奴家想起了一人,前辈可知『酒怪陶时珍』这个人?」
白发童子面色微变道:「曾听说过,当眞有『酒怪』这个人么?」
路贵人道:「有的,『奇僧、异俗、酒怪、色魔、毒土司』,都有其人!」
白发童子道:「路贵人懐疑她是『酒怪陶时珍』的孙女儿?」
路贵人道:「是的,只有『酒怪陶时珍』才能敎出这样的孙女儿。」
白发童子问道:「酒怪陶时珍住在何处?」
路贵人道:「在鲁东蓬莱县海外的城隍岛,三十年前,花皇曾去城隍岛找他印证武功,不过他一年中倒有半年不在岛上,如果他不在城隍岛,你可去山西杏花村、贵州茅台村或陇西酒泉找找看,他经常都在这三个地方流连。」
白发童子讶然道:「山西杏花村?贵州茅台村?陇西酒泉?他为何喜欢在这三个地方流连?」
路贵人微笑道:「奚前辈喝不喝酒?」
白发童子摇头道:「不喝,老夫一喝酒就头痛。」
路贵人笑道:「难怪前辈不知道,杏花村的淡酒、茅台村的茅台酒、酒泉的葡萄酒天下闻名,酒怪陶时珍嗜酒如命,故喜欢在这三个地方逗留。」
白发童子点头道:「原来如此,老夫找到他时,应该怎么办?」
路贵人道:「等他喝酒喝得迷迷糊糊的时候,才设法套问他,如证明他确有这么一个孙女儿,你就回来,千万不要使他起疑,也万万不能得罪他,不是奴家瞧不起前辈,他的武功高得惊人,当年花皇跟他鬪了三十多招,都不能赢他一招半式呢。」
白发童子嘴里唯唯应诺,心里却有些不相信,暗忖道:「一个酒鬼武功再高又有甚么可柏的?凭老夫这等身手,即使明打不过,等他喝酵时下手,相信也不难打死他。」
路贵人似乎看出他心中之意,微微一笑道:「奴家绝非夸大其词,前辈若珍惜羽毛,最好不要得罪他才好。」
白发童子道:「好的,老夫何时动身?」
路贵人道:「现在就去,查证这两个人,约需费时三月,所以你查完后,不必回到这里,直接去燕山府的一家『碧园』酒馆,你进入酒馆后,只要把堂僧拿来的一双筷子摆成一个『十』字,那堂信便会指示你归队的地点。」
白髪童子起身抱拳一拱道:「是的,老夫这就前去。」
路贵人又道:「还有,前辈可不许把此行任务告诉任何人。」
白发童子又应了一声,拿起放在一边的三块金砖,躬身而退,下山去了。
梅儿于是又走出金帐,喊道:「三品武士,花覇王邱荣入帐!」
花霸王邱荣应声入帐,也向四贵人抱拳一拱道:「邱荣拜见四贵人。」
路贵人含笑道:「邱荣,奴家听说你专欺负女人,是不是?」
花覇王邱荣大为尴尬,呐呐地道:「那只是逢场作戏,其实……其实……」
路贵人笑道:「好啦,你不用分辩,今后你投入花皇麾下,只要忠实卖力,奴家会奏请花皇赐你美女的。」
花覇王邱荣听了心喜,一笑道:「多谢贵人,邱荣承蒙花皇收容,三生有幸,今后敢不効犬马之劳。」
路贵人又转对梅儿道:「梅儿,取二百两银子给他。」
梅儿又去木箱取出二百两银子,花覇王也推辞,道:「邱荣尙未报效花皇,不敢受此钜金。」
路贵人道:「收下吧!奴家这就要派你去做一件事,这二百两银子,只算是给你的盘缠,至于饷银,另日还要发给你的。」
花覇王只得收下银子,问道:「不知贵人要邱荣去做何事?」
路贵人道:「调查一个人。」
「谁?」
「白发童子奚羽华!」
「啊,路贵人不信任他?」
「不是不信任,而是他武功名气太高,我们在礼聘他为护法之前,不能不调查一下。」
「调查他的甚么?」
「调查他此番前来中原的目的,你知道他一向只在蛮荒一带出没,鲜少踏入中原,今早他说是为唾考而来的,这是欺人之谈,你想我们出告示才只三天,他怎能在蛮荒听到消息面在三天之内赶到此地?」
「正是!正是!应该查他一下。」
「不过,这种调查对他绝无恶意,你只要查明他来中原的目的就够了。」
「是的。」
「他在滇东黑龙潭有个老相好叫『巫桂英』,你可化名去找她,说有事要求见奚老前辈,这様就可问出白发童子前来中原的目的了。」
「是的。」
「好,你现在就动身,由此地去黑龙潭,往返约需四十天,讽查完后,就直接前往燕山府……」
花霸王邸荣领命下神女峯后,第二个三品武士「催命太歳郝思胜」随后入帐了。
「郝思胜,你在五龙山为寨主,日子应该过得不错,为何要来应考?」
「在下的山寨,去年被抱龙老人的一个门下挑了,因无处容身,故前来应考。」
「好,今后只要你对花皇忠心不二,奴家会提拔你的,三品武士对你是太委屈了。」
「多谢贵人。」
「梅儿,取二百两银子给郝寨主。」
「…………」
「…………」
「郝寨主,奴家如今要派你一件事做!」
「是的,贵人请吩咐。」
「你认识花覇王邱荣么?」
「认识,但没有深交。」
「好,奴家要你去调查他,听说他在金陵有百万家财,还有好几个妻妾,如今却肯来屈就月领二百两银子的三品武士,实在叫人不解,你去查查他最近的生活情形,但这是好意的调査,你可不能告诉他或任何人,以免生出误会。」
「是的。」
「你现在就动身前去,调查过后,直接去燕山府一家碧园酒馆……」
于是,一个接一个的被派遣下山,所负使命都是调查每个武士的底细!
到了停止派遣时,四十九个「中考者」只剩去无终及一品武壮陶秋芜、二品武士牛拨山等七八个人。
去无终应征的是文职,不被派遣下山,自属合理,陶秋燕却有被冷落之感,她忍不住冲入金帐叫道:「喂,四贵人,妳们没有忘掉我吧?」
路贵人一笑道:「没有,正要派你一件最重要的事情做!」
陶秋燕一怔,接着色喜道:「好呀!妳要派我做甚么?」
路贵人道:「搜索一个人的行踪!」
陶秋燕问道:「谁?」
路贵人道:「锚铢侠商九!」
陶秋燕佯惊道:「哦,就是今早在对面绝峯上发话的那个人?」
路贵人点首道:「正是,妳虽不曾见过他,但他手不离秤杆,」看就明白。」
陶秋燕又问道:「搜索他的行踪干吗?」
路贵人道:「他是我们的敌人,此番在此出现,必有不利于我们的企图,妳去查明来报!」
陶秋燕道:「好,这就去么?」
路贵人道:「不错,不管找到没有,明天晚上要回来见我。」
陶秋燕又说了一声「好」,却站着不走,微笑道:「路贵人刚才派了那么多人下山,好像他们都先领了一个月的饷银……」
路贵人笑道:「他们要到很远的地方去,所以先发给一个月的饷银,妳只在这附近搜索敌踪,故不得先领!」
陶秋燕颇为不悦,嘟嘟嘴道:「我知道了,路贵人必是不信任我,怕我拿了饷银就跑掉,所以不肯发给我!」
路贵人道:「绝无此意,妳一定要的话,我先发给妳也可以,只是妳身上带着一千六百两银子沉甸甸的不嫌麻烦么?」
陶秋燕道:「没关系,银子我不嫌重。」
路贵人只得命梅儿取出一块金砖和六百两银子给她,陶秋燕十分的高兴,欢欢喜喜的下山去了。
接着,一名二品武士被召进金帐,他是「血笔书生柯玉璜」,乃是连永亮介绍来投考的,路贵人注目打量他半晌:「柯玉璜,连管事说你是他的拜把兄弟,所以奴家愿意信任你。」
血笔书生柯玉璜躬身道:「谢路贵人,只是在下微末之技,秋不能对花皇有多大贡献。」
路贵人道:「不妨,你只要好好的干,奴家会提拔你的。」
血笔书生再拜道:「得贵人赏识,在下感激不尽,今后贵人但有吩咐,赴汤蹈火绝不敢辞!」
路贵人笑道:「好,你立刻下山跟踪陶秋燕,等她回来时,把所见情形告诉我!」
血笔书生恭敬的应了一声「是!」,即退出金帐,下山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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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不负侠名



这畤,天已黑下了,他顺着羊肠小径迤逦下了神女峯,发现陶秋燕就在前面不远,于是放慢脚步,悄悄跟踪。
只见陶秋燕漫无目的的在山中慢步而行,一边走一边唱道:「小小儿,眞出奇,要到浑水去摸鱼,我说浑水去不得,小儿摇头他不理,不用说,不用拦,一跳跳到水里边,水里边,没有鱼,白落一身的污水泥……」
唱完一遍又一遍,唱的都是同一首歌!
血笔书生看了不禁好笑,暗忖道:「这丫头武功虽高,却是碓气未脱,路贵人要我跟踪她,不知是何意?」
正思忖间,忽觉肩井穴被人一把抓住,不禁大惊失色,急忙一掌往后挥去。
可是,手掌挥到身后,却像劈中一支铁柱,痛得他叫了起来。
他知道碰到了武林高手,可是知不知来人为何要突施奇袭,由后掩至抓住自己的肩井穴,他努力想回头看,但脖子却直僵僵的不听使唤,当下颤声问道:「是……是哪位朋友跟在下开玩笑?」
只听一个苍老的声音笑道:「你猜猜看!」
血笔书生胆战心惊道:「可是『铁髯叟左苍生』?」
苍老的声音笑道:「不是,再猜!」
血笔书生与「铁髯叟左苍生」有仇故以为对方是铁髯叟,现听不是心下略宽,道;「您老莫非是『天野散人』?」
「也不是,再猜!」
「铁笔先生胡十行?」
「不是,再猜!」
「雷电手张乐?」
「不是!不是!再猜!」
「金罗汉?」
「再猜!」
「铁冠道人?」
「再猜!」
「唉,在下只得罪过以上六人,除了这六人外,在下想不起跟谁有仇了!」
「我老人家和你无仇无恨!」
「那您抓着在下干么?」
「问你一件事!」
「您问吧。」
「你叫甚么?」
「在下柯玉璜,匪号血笔书生。」
「在神女峯得了几品?」
「二品。」
「因何跟踪那丫头?」
「我没有跟踪她。」
「你知道她是谁?」
「陶秋燕。」
「好呀!你这混蛋,你不承认跟踪她,却知道我老人家问的是陶秋燕,哼!让我老人家秤秤看你有多血笔书生只觉肩井穴一松,浑身力气顿告恢复,掉头一看,见是一个肩荷秤杆作商贩打扮的老人,不禁大吃一惊,失声叫道:「您老是『锱铢侠商九』!」
老人笑瞇瞇道:「正是,跪下来!」
血笔书生也是个凶恶不驯的坏胚子,可是这时见了锱铢侠商九,却像耗子见了猫,登时吓得浑身发抖那敢反抗,慌忙跪下磕头道:「九公饶命!九公饶命!」
锱铢侠商九不理,取下秤杆一挥,秤头的铁钩一下便勾住了他背后的腰带,将他提了起来,像秤物品似的,把铁锤向杆味推去,道:「哼,没有几斤重嘛!」
血笔书生不敢挣扎,只哀求道:「是的,没有几斤重,所以九公不能……不能杀我……」
九公冷冷笑道:「那你为何说谎?」
血笔书生忙道:「不说谎了!不说谎了,小的确是奉路贵人的命令跟踪陶姑娘!」
九公问道:「跟踪她干么?」
血笔书生道:「小的不知道,路贵人只命小的跟踪她,然后把所见的一切报告上去。」
九公道:「只是这样?」
血笔书生道:「是的,是的……」
九公道:「那丫头得了几品?」
血笔书生道:「一品!她得了一品武士!」
九公轻哼一声,摆转秤杆,就将血笔书生吊着荷到肩上,迈开健步向陶秋燕追去。
血笔书生只被秤上铁钩勾着腰带,身上穴道并未受制,照说若要挣脱下去,或者要出手偸击九公,都都是轻而易举之事,可是他既不敢出手偸击,也不敢挣脱下去,只是哀求道:「九公,您老就饶我一次,我只是个三脚猫、小人物……」
九公允耳不闻,健步如飞的追到陶秋燕身后八九丈处,听她嘴里还在唱着「小小儿,眞出奇,要到浑水去摸鱼……」不禁暗暗好笑,掉头向血笔书生扮了个鬼脸,低声道:「你知道她为甚么反复唱这首歌?」
血笔书生呐呐地道:「小的不知道,这好像是小孩子唱的歌……」
九公笑道:「不错,那是我老人家敎她的!」
血笔书生一哦,忙道:「原来是您老人家敎的,怪不得这样好听!」
九公道:「呸!你别拍马屁,这首歌虽是我老人家敎她的,可不是我老人家自创的!」
血笔书生道:「是是,您老人家敎她唱这首歌有何用意?」
九公道:「那是七八年前,我老人家去找她爷爷喝酒,看见她在水里摸鱼摸了一身泥,一时好笑就唱了出来,她听了觉得有趣,便磨着我老人家敎她,哈哈!如今她反复唱这首歌,是在找寻我老人家!」
说到这里,突然大声唱道:「小黄雀,叽叽叫,东飞飞,西跳跳,不知天高地厚,不知弹弓在她身后面!」
陶秋燕转身大叫道:「九公!」
九公一个箭步跳到她面前,笑瞇瞇道:「丫头,几年不见,妳长大啦!」
陶秋燕上前一把抱住他,兴奋的叫道:「九公!九公!我正找您咧!」
九公笑道:「妳找我干么?」
陶秋燕笑道:「我如今是花太监的一品武士,奉命搜索您的行踪!」
九公把脸一沉道:「好啊,妳这丫头见利忘义,想出卖我老人家了!」
陶秋燕「咕咕」笑了一阵,一指他身后的血笔书生问道:「九公,这人是二品武士,妳捉住他做甚么呢?」
九公道:「妳自己问他吧!」
陶秋燕便向血笔书生问道:「喂,你怎么得罪了九公?」
血笔书生面红耳赤,嗫嗫嚅嚅道:「在下没……没有得罪九公,在下是……奉路贵人之命跟……跟踪陶姑娘的。」
陶秋燕一呆道:「啊,路贵人命你跟踪我?」
血笔书生道:「是的,她命在下跟踪陶姑娘,把所见情形向她报告。」
陶秋燕惊道:「她在怀疑我?」
血笔书生道:「大槪是吧。」
陶秋燕玉脸一寒,冷冷道:「她说我怎样,快快从实招来!」
血笔书生忙道:「她只命在下跟陶姑娘行踪,并未说陶姑娘怎样。」
陶秋燕冷笑道:「哼,是这样的么?」
血笔书生连连点头道:「是的!是的!若有一句不实,我柯玉璜便是狗养的!」
陶秋燕听他提到「狗」字,想起神力无敌牛拔山不肯装狗叫之事,不禁噗嗤一笑,当下向九公检衽一福道:「九公,谢谢您了,若非您捉住了他,燕儿可要倒霉了。」
九公忙的躬身还礼道:「不谢!不谢!我老人家不接受妳丫头的道谢!」
陶秋燕一怔道:「为甚么?」
九公诡笑一下道:「妳想想看,那骚狐狸派妳来搜索我老人家的行踪,又派他来跟踪妳,若是我老人家把他放了,他回去报告说妳跟我老人家在一起有说有笑,那结果会怎様?」
陶秋燕道:「所以我才向您致谢呀!」
九公摇头道:「不,我老人家只愿跟人谈生意,不愿跟人谈交情!」
陶秋燕眨眨眼问道:「九公要跟我谈生意?」
九公点头道:「不错,妳若怕他回去报告,唯一的办法就是把他买了去!」
陶秋燕小嘴一掀道:「哼,您老人家不疼我了?」
九公挤眼一笑道:「疼祢是一回事,做生意是一回事,我老人家有好买卖是从不放过的!」
陶秋燕踩脚道:「好,您要卖好多钱?」
九公道:「五两银子一斤!」
陶秋燕道:「太贵了!」
九公笑道:「不贵!称下来不过五六百两银子罢了。」
陶秋燕道:「三两一斤如何?」
九公摇头道:「不卖!」
陶秋燕道:「那么三两五钱。」
九公又摇头道:「不卖!不卖!」
陶秋燕嗔道:「哼,九公这不是在谈买卖,而是在勒索我了!」
九公一怔道:「怎说是勒索?」
陶秋燕道:「若是谈买卖,就该让我杀价!」
九公哈哈笑道:「不错,但是我老人家拥有的是奇货,有道是奇货可居,利市三倍!」
陶秋燕叹了口气道:「好吧,五两就五两,但是我要先看看货色。」
说着,向被吊在铁钩上的血笔书生走上一步,打算将他弄死。
那知九公比她更精灵,连忙后退一步笑道:「别来这一套,妳丫头想在我老人家前面搞鬼,还得再学三十年!」
陶秋燕一看机仪被他识破,不由耸肩讪讪一笑道:「三十年后,您老人家已经死了啊!」
九公毫不以为忤,笑道:「是啊,这也就是说,除非我老人家死了,否则这世上不会有人能在我老人家面前搞鬼!」
陶秋燕道:「好啦!废话少说,您老一定不肯减价是不?」
九公点头道:「少一分也不卖!」
陶秋燕故作愁眉苦脸道:「可是我身上没有这么多银子。」
九公忽然转身便走,说道:「妳随我来,我老人家让妳看一些东西!」
陶秋燕随后跟去,一面问道:「甚么东西?」
九公不答,穿林越岭走了一程,来到一株大树下,纵身上树,由树桠间提出一只大包袱,跳了下来。
陶秋燕见他肩上秤杆勾着一个人,一纵三丈多高,轻如无物,提着那只看去极重的包袱跳下来,落地无声,心中惊慎不已,暗忖道:「这老怪物越老武功越强,眞不知他是怎么练的?」
九公把包袱抛落地,发出一片金属碰击声响,含笑道:「妳看这是甚么东西?」
陶秋燕听出是银子的声音,不禁吃惊道:「嘎,您把那些武士的饷银都抢来了?」
九公道:「我老人家是何等之人,岂肯出手抢人钱财,这些银子都是他们自愿孝敬的。」
陶秋燕笑道:「怎叫自愿孝敬?」
九公道:「今天我老人家一直守在神女峯下,看见下来一个,就上前请他捐出一点银子,因为我老人家此次路经巫溪,发现当地居民十分贫困,有发动一次救济之必要,他们倒也慷慨,一听我老人家这么说立刻就将所得饷银全掏了出来,咳!可惜那白发童子不下来,他要是下来,我老人家就可多收三千两银子了!」
陶秋燕一怔道:「那白发童子是第一个下来的呀!」
九公也是一怔道:「哦,我老人家怎没看见?」
陶秋燕笑道:「大槪他猜想到您老人家守在峯下,故不敢循山径下峯,由别处溜下去了。」
九公道:「不错!不错!奚羽华这小子倒也机警,他奶奶的,下次找到他,我老人家非叫他加倍破财不可!」
话锋一顿,接着展颜笑道:「妳看,丫头,那些武士听到要救济穷人,都纷纷慷慨解囊,妳今天得了一品武士,身上必有一千六百两银子,我老人家看在妳那酒鬼爷爷的面上,不要妳捐献,只要妳买下这个血笔书生,妳还一直的抱怨,这太不像话了吧?」
陶秋燕笑道:「是啦!是啦!您老人家秤秤看吧!」
九公道:「刚才秤过了,正好一百二十斤,一斤五两,一百二十斤共是六百两银子!」
陶秋燕道:「我不信,再秤一次我瞧瞧。」
九公便把秤杆取下,提着血笔书生秤了起来,铁锤推到一百二十斤的花点上,秤杆却是平平的,翘不起来。
陶秋燕叫道:「你看,分明没有一百二十斤,怎么要拿我六百两银子?」
九公正色道:「怎说没有一百二十斤?」
陶秋燕道:「秤杆不翘!」
九公道:「翘了就不止一百二十斤了。」
陶秋燕道:「通常卖方称给买方,秤翘总要翘一些,是不?」
九公道:「是,可是我老人家不同于旁人,我是锱铢必较!」
陶秋燕一笑,只得取出六百两银子递给他,九公一手收钱一手交货,也把血笔书生提给她,老少俩的买卖做得一本正经,使得血笔书生大感啼笑皆非。
不过,他感觉自己卖给陶秋燕较有生望,故心中宽了不少,当下向陶秋燕长长一揖:「陶姑娘,路贵人心狭多疑,实非可以相处之人,在下现已想开,决定不当那捞什子的二品武士了。」
陶秋燕冷笑道:「你现在已是我的人,我要你干甚么你就得干甚么,你想开与否都是另一回事!」
血笔书生面容一凛,拱手道:「是的,是的,在下愿为犬马终生服侍姑娘。」
陶秋燕道:「我才不要你这臭男人来服侍!」
血笔书生红脸道:「是,是……」
陶秋燕道:「我听说你和花霸上一様,是个恶行重大的采一花淫贼,每次奸杀良家妇女,就用她们的血题字在壁上,因此得了个『血笔书生』之名,是不是?」
血笔书生惶声道:「不,不!在下从未干过那勾当,那都是人家胡说八道的。」
陶秋燕大怒道:「好啊,你说我胡说八道?」
血笔书生吃了一惊,忙道:「不,在下不是说姑娘,在下说的是那些吃饱饭没事做的江湖朋友……」
陶秋燕道:「我就是吃饱饭没事做才跑来应考的,你这不是骂我又是骂谁?」
血笔书生暗暗叫苦,不敢再说,只是连连打躬作揖。
陶秋燕转对九公笑道:「九公,您说我该怎么处置他才好?」
九公道:「他已是妳的人,妳高兴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我老人家没有意见。」
陶秋燕歪头寻思道:「让我想想看……,嗯,我可不喜欢一个臭男人随侍身边,可是若把他放了,他回神女峯一报告,我就当不成一品武士了。」
血笔书生听得胆战心惊,不停的作揖道:「陶姑娘请放心,在下绝不会回神女峯向路贵人报告的,姑娘若不放心,在下可以起誓。」
陶秋燕听若未闻,忽然拍手笑道:「有了,我割下他的舌头,他即使想回神女峯报告,也说不出一个字了!九公,您看这法儿妙不妙?」
九公笑道:「他是血笔书生,笔杆比嘴巴厉害,要是连他的双手也砍去,那才算妙。」
陶秋燕大喜道:「对,我就把他的双手一起砍了!」
血笔书生面色大变,陡地双足一顿,纵身疾起,向黑暗的树林中投去。
那知陶秋燕早料到他会逃,几乎就在血笔书生纵起之同,时,她也跟着纵起,玉掌一探业已抓住了他的左脚!
血笔书生怪叫一声,像一只被抓住尾巴的耗子,突然掉转身子,双掌暴探,往她脸上抓来。
陶秋燕一声娇笑,身形一闪,倏忽转到他身后,不但避开了他的双掌,且将他弯曲的身子扯得笔直。
血笔书生右脚一蹬,欲踢陶秋燕心口,陶秋燕又将他右脚抓住,娇笑道:「小毛贼,你再挣扎只有吃一苦头的份儿!」
可怜血笔书生在黑道上也是个人见人怕的脚色,可是现在落在陶秋燕手里,却像一只鸡被人倒提着,毫无挣脱之力。
想到立刻就要被割舌断手,惊得心胆皆裂,大叫道:「陶姑娘,妳若要割我的舌头砍我的双手,倒不如一掌打死我吧!」
陶秋燕笑道:「请求照准!」
双手举起他的身躯往旁一挥,接着松开他右脚,一掌向他后脑劈去。
「砰!」的一声,脑壳立即破碎!
陶秋燕顺势将他抛入树林中,举手掠了掠鬓发,笑道:「可惜人肉不能吃,平白丢了六百两银子!」
九公哈哈大笑道:「丫头,妳心疼是不是?」
陶秋燕笑道:「遇上您老人家,心疼又有甚么办法!」
九公一指地上那包银子道:「来,替我措起来,咱们去救济穷人!」
陶秋燕依言措起银子问道:「那里去?」
九公道:「巫溪!」
说罢,飞步便走。
陶秋燕随后跟着,老少俩连夜下巫山,到达了巫溪时,天尙未亮,一眼望去,只见鎮外一片荒芜,看不到几亩良田,陶秋燕问道:「九公,这里可是闹了水灾?」
九公道:「正是,许多良田都被大水冲毁了,官府虽曾赈灾,但那只是做做様儿,救不了饥荒。」
陶秋燕道:「这村鎮共有几户人家?」
九公道:「约有一百多户。」
陶秋燕道:「您这包银子呢?」
九公道:「五千三百两!」
陶秋燕道:「那么,每户可得五十两银子了。」
九公道:「不错,趁着天尙未亮,咱们一家一家的丢进去吧!」
于是,老少俩由村头开始分发,依次把银子丢入每户人家,发放到最后一家时,天已亮了。
包袱里的银子也只剩下一百多两。
陶秋燕道:「这剩下的一百多两,您老留着自己用吧。」
九公道:「不,咱们再到村外去看看,说不定村外还有人家呢!」
老少俩走到村外,果然又找到一户人嚎,那是一栋破旧的茅屋,已呈倾斜,似乎只再来一阵强风,就会把它刮倒,九公道:「这家最可怜,咱们把这一百多两全给他们吧!」
走近茅屋,忽然听到由屋中传出一片哭泣声!
陶秋燕讶然道:「咦,莫非这一家有人死了?」
九公道:「妳去敲门,咱们进去看看!」
陶秋燕忙上前敲门,只听屋中有个男人有气无力的答道:「二狗子,你听听,孩子他娘快要死了,为了七钱银子,你还天天来讨,难道怕我逃了不成!」
陶秋燕开声道:「大叔请开门,我不是来讨债的!」
须臾,茅屋的两扇腐朽木门开了,一个面黄饥瘦的中年农夫探头出来,他看见来的是个小姑娘,神色一呆道:「姑娘找谁?」
陶秋燕一指身后的九公说道:「我爷爷赶路赶累了,想借大叔的屋里坐一坐,使得么?」
那中年农夫略一犹豫,即将木门整个推开,拱手道:「好的,两位请进来坐。」
老少俩走入一看,只见屋里又脏又乱,靠左边摆着一张竹床,上面躺着一个蓬发垢脸的女人,从其脸色上看,可知正患重病,床边坐着一个老妪和一个小孩,传出哭泣的就是那老妪,她看见有客人来,连忙举袖拭泪。
陶秋燕从未尝过贫苦的滋味,但看了眼前这家人的情形,也不禁为之心酸,当下一指床上那女人道:「大叔,你娘子生的甚病?」
那中年农夫低头答道:「她不是生病,而是……而是……」
九公接口道:「产后失调,是不是?」
那中年农夫点头不语。
陶秋燕回对九公诧然道:「九公,您老怎知她生了孩子?」
九公笑道:「看出来的啊!」
陶秋燕回望中年农夫问道:「那婴儿呢?」
中年农夫叹道:「因为没有奶水,饿死了!」
陶秋燕骂道:「你这人怎的这样不中用,竟叫一个亲生儿子活活饿死了。」
中年农夫两行眼泪夺眶而出,惭愧的垂下了头。
陶秋燕立即将包袱里的一百多两银子全数倒在桌上,说道:「这些银子给你,你快去城里请个大夫来啊!」
中年农夫一见那白花花的一堆银子,神色大愕,颤声道:「姑娘,这……」
陶秋燕叱道:「别这个那个,你若不赶快去请个大夫来,我打断你的狗腿!」
中年农夫惶然一哦,伸手抓了一绽银子,拔步便跑,一溜烟似的奔出去了。
九公笑道:「丫头,妳好凶啊!」
陶秋燕一笑道:「这种男人迷迷糊糊,不凶他一下,他还是迷迷糊糊的。」
那老媪敢情从未见过那么多的银子,眼睛揉了又揉,抖着满是皱纹的嘴唇问道:「姑娘,妳那……妳那些银子当眞要送给我们?」
陶秋燕点头道:「不错,今天巫溪这一百多户人家,都得到我们爷孙俩的救济,每户五十两银子,你们最可怜,所以给最多!」
那老媪喜出望外,拉着那两个瘦巴巴的小孩便要跪下道谢,陶秋燕抢前将她扶住,说道:「老婆婆您坐着,我刚才骂了您儿子,不能再接受您的道谢了!」
那老媪颤声道:「不,一定要谢,你们是救命恩人,是救苦救难的观音菩萨,今天若不是……若不是你们……」
说着说着,又哽咽了起来。
陶秋燕劝慰道:「别哭,别哭,如今你们有了这一百多两银子,总可度过荒年了。」
那老媪哭道:「正是,也可以还那二狗子的七钱银子了,那二狗子简直不是人,日前我这媳妇分娩,只因没鸡宰,不得已赊了他几斤鸡蛋,说好隔些日子还他,他却天天来讨,还说再不还他就要——」
「砰!砰!砰!」
蓦然,外面响起了敲门声!
老媪吓了一跳,惶声问道:「谁啊?」
只听门外有个破锣般的声音道:「我!简大妈,你们欠我的七钱银子到底还不还?不还我就拉妳孙儿抵偿!」
陶秋燕听得柳眉倒竖,骂道:「好小子,待我去敎训他一顿!」
说着,便要开门出去。
九公一把拉住她,低声笑道:「我老人家的买卖来了,妳给我站着观看吧!」
他把陶秋燕推开,伸手拉开大门,笑嘻嘻道:「二狗子,你进来!」
二狗子,年约二十三、四岁,鼠目猴嘴,一脸的尖刻相,左手腕上挂着一篮子的鸡蛋,他看见开门的是一个不相识的老人,不由神色一呆道:「你是谁?」
九公含笑道:「我是这家人的亲戚,今天来探望他们的。」
二狗子狠声道:「那好,你可以替他们偿还我七钱银子!」
九公连连点头道:「当然!当然!我们还想买你的鸡蛋呢,你请进来吧!」
二狗子道:「要想买我的鸡蛋,得先还我七钱银子!」
九公反手一指桌上那一百多两银子,笑道:「你看,还怕没有银子还你么?」
二狗子一看桌上那些银子,登时傻了眼,结结巴巴地道:「那……那些银子是眞的?」
九公笑道:「你看吧!」
二狗子抢步入屋,放下一篮子鸡蛋,拿起一锭银子,掂了又掂,看了又看,双手发抖了,道:「是眞的!简大妈!是眞的!我的天!这下你们有钱啦!」
九公道:「那锭银子是五两重的,还你七钱你找四两三来!」
二狗子红脸道:「您老别开玩笑,这么大的一锭银子,我那里找得开?」
九公道:「那么买你的鸡蛋再一起算,你这篮鸡蛋共有几个?」
二狗子道:「一百六十多个,您……您老打算整个买去?」
九公道:「正是,那咱们先来数数看共有几个。」
二狗子大喜道:「是是,小的数给您看。」
九公抢着提起那篮鶏蛋,笑道:「不,由我老人家来数,让你小子数,只怕会作弊!」
二狗子叫道:「那怎么会?巫溪这地方,谁不知我二狗子做生意最老实,我是从不贪小便宜的!」
九公道:「靠不住,还是让我老人家来数一数的好。」
二狗子道:「好吧,您老爱数就数,反正都一样!」
九公于是拉过一张长脚圆凳,把一个鸡蛋放上圆凳,说道:「一个!」
二狗子忙道:「别放在発子上,滚下去就完蛋了!」
九公道:「不会,你若害怕,用手围着好了!」
二狗子果然怕打破,便用手去围着凳子,九公很快的把鸡蛋一个一个放上去,嘴里跟着数:「十二十二、十三、十四……」
数到五十个时,鸡蛋已在圆凳上堆成一座小塔!
二狗子慌了,说道:「行了!行了!先把这五十个拿开,然后再数。」
九公不理,继续把鸡蛋放上去。
不久,一篮子的鸡蛋数完了,共是一百五十七个,在圆凳上堆成高约两尺的一座尖塔!
二狗子怕崩塌,包围着圆凳的两条手臂动也不敢动,呼吸紧促地道:「一共是一百五十七个,是不是好了,拿下来吧!」
九公却好整以暇的坐了下来,手捋长须笑嘻嘻道:「二狗子,你瞧瞧,你说从不贪小便宜,可是数下来,只有一百五十七个,你怎么说有一百六十多个?」
二狗子发窘道:「是我记错了,反正是要数的,总不会多算您的,好了,请拿下来吧!」
九公道:「别急,还没讲好价钱,你这鸡蛋怎么卖呀?」
二狗子道:「您老要整个买,算便宜一点,十个一钱便了。」
九公摇头道:「不,太贵了!」
二狗子道:「不贵,小的卖给别人,都是九个一钱。」
九公翘起二郞腿,笑道:「卖给我老人家,却得便宜一些!」
二狗子道:「也罢,就算十一个一钱好了。」
九公又摇头道:「仍是太贵,不买!」
二狗子着了急,叫道:「十一个一钱还不买,这已经不赚您的钱啦!」
九公道:「再减!再减!」
二狗子道:「不成,再减就要蚀老本了。」
九公问道:「不卖?」
二狗子道:「嗯,不卖!」
九公袍袖一拂道:「不卖你走吧!」
二狗子哭丧着脸道:「那您替我把鸡蛋拿下来呀!」
九公淡声道:「放屁!刚才我老人家是想买你的鸡蛋,所以才替你数,如今你不卖,那可没我老人家的事了!」
二狗子双手围着「蛋塔」,一动便会全部崩溃,已无法自行把蛋放回篮子里,这时一听九公不肯替自己把蛋拿下,不觉急出了冷汗,哀声道:「我的妈,您这不坑杀人么?」
九公不再理昧他,转对陶秋燕笑道:「丫头,妳知道这叫甚么?」
陶秋燕吃吃笑道:「危如累卵!」
九公道:「不错,这是我老人家的买卖秘诀。」
陶秋燕笑道:「怪不得您老人家做生意只赚不亏,现在我明白啦!」
九公道:「不过,有时也不大灵光,远的不说,妳看这小子,他就宁愿完蛋也不卖,罢了,咱们走了吧!」说罢,起身欲走。
一二狗子急得汗如雨下,叫道:「不要走!小的卖给您就是啦!」
九公头一偏,冷冷问道:「怎么卖?」
二狗子哭丧着脸道:「十二个一钱如何?」
九公摇头道:「还是太贵了,不要!」
二狗子吐出带哭的声调道:「这还不买,十二个一钱已是蚀本了吧!」
九公向陶秋燕一挥手道:「丫头,走吧!」
陶秋燕便向那老媪道:「简大妈,我们要走了,妳可不准替他把蛋拿下,否则我们要拿回送给你们的银子!」
那简大妈频频点头道:「是是,老身不管他便了。」
陶秋燕于是当先向门外走去,九公随后走出,只听茅屋里的二狗子大叫道:「别走!老爷子,小的蚀本卖给您便了,十三个一钱!」
九公允耳不闻,继续走去。
「十四个一钱!」
九公仍是不理。
「十五个」钱!」
九公道:「丫头,咱们找一家酒馆去喝酒去!」
陶秋燕道:「好,我肚子也饿啦!」
只听二狗子又叫道:「别走!别走别走!这样好了,一句话——十六个一钱!」
陶秋燕低声道:「九公,差不多了吧?」
九公摇头道:「不,还早得很!」
二狗子哭了起来,叫道:「十七个一钱!十七个一钱!买不买啊?」
陶秋燕回头答道:「还是太贵,再减!」
二狗子边哭边道:「十八个一钱如何?」
「再减!」
「十九个一钱!」
「再减!」
「好好,就算二十个一钱吧!」
九公哈哈大笑道:「小子,我老人家不喜欢这样婆婆孙孙的减价,你那一百五十七个鸡蛋,我老人家只肯出五銭银子,要么我买下来,不要拉倒!」
二狗子惨叫道:「一百五十七个鸡蛋卖五钱银子,那是血本无归啦!」
九公掉头便走,道:「那就算了,反正买卖要两厢情愿,你不卖,我老人家也不便勉强!」
二狗子见他又要走,大急道:「好好,卖给您便了,您快回来!」
九公这才转回茅屋,笑道:「说淸楚,这是你情愿的,是不是?」
二狗子哭道:「不情愿又有甚么办法呢?」
九公道:「这话不对,你若不情愿,那就算了。」
二狗子道:「好,情愿!情愿!」
九公笑道:「若是情愿,就不能痛哭流涕,你笑一笑给我老人家瞧瞧!」
二狗子那里笑得出来,一脸尴尬道:「得了,小的蚀本卖给您,还要寻小的开心么!」
九公道:「正是,你不笑一下,我老人家不买!」
二狗子怕他又要走,百般无奈,只得咧开嘴巴,皮笑肉不笑的「嘻嘻」笑了一下,道:「好了,这样够了吧?」
九公于是叫简大妈取来一个篮子,把圆凳上的鸡蛋拿下放入篮子里,然后拿了一小块银子给他,道:「这是一两二,其中七钱是还你债的。」
二狗子接过银子,提起篮子,满脸怨恨的掉头便走,九公忽然抢先奔出茅屋,捡来一块斗大的石头,抛在他面前,沉声道:「二狗子,你的头会不会比这石头硬?」
二狗子面色一变道:「又是怎么啦?」
九公蹲身一掌劈下,登时将石头打得粉碎,冷笑道:「今后你若敢来找这家人的麻烦,这石头便是你的榜样!」
二狗子差点嘛出尿来,抱头鼠窜而去。
九公一笑而起,向陶秋燕道:「丫头,咱们走啊!」
他荷起秤杆,迈步便走,语音未落,人已在数丈之外!
陶秋燕拔步追去,问道:「九公,咱们那里去?」
九公道:「吃饭去,妳不是说肚子饿了?」
陶秋燕又问道:「那地方有饭吃?」
九公道:「饭馆!」
陶秋燕道:「那您先把秤杆包起来!」
九公讶道:「干么?」
陶秋燕道:「我还想回神女峯去呢!」
九公明白她的意思,住足道:「不错,我老人家倒忘了。」
当下就用包巾将秤杆包卷起来,交给她拿着,老少俩复向前走……
半个时辰后,老少俩已在竹围坪的一家小饭馆里坐了下来。
点过酒菜,九公问道:「丫头,妳爷爷还没死吧?」
陶秋燕笑道:「您老人家还没死,我爷爷怎敢先死!」
九公哈哈笑道:「好!好!咱们几个老古董总算命长,仍有再较量一番的机会!」
陶秋燕道:「我爷爷早把功夫搁下,只怕不是您老人家的敌手了。」
九公轻哼一声道:「得了,妳丫头想诱我老人家轻敌,好让我败给妳爷爷,哼哼,我老人家可不上当啊!」
陶秋燕笑道:「我爷爷眞的已不练功夫了,您老人家若喜欢打架,应该找花太监或毒土司去。」
九公道:「我是要找他们去,可惜他们都不知躱藏在何处。」
说话间,酒菜已送到,九公一口气喝了三杯酒,长吁一声道:「说眞的,丫头,妳爷爷最近可好?」
陶秋燕道:「不好,还是天天喝酒。」
九公又问道:「还在城隍岛么?」
陶秋燕道:「正是,我娘怕他在外喝酒出事,只好自酿一种名叫『百花露』的酒给他喝,他一尝之下大声叫妙,说味道比任何名酒好,因此就不想出来了。」
「妳此番因何离开城隍岛?」
「我是出来玩的。」
「为何上神女峯去应考?」
「好玩嘛!」
「哼,妳丫头不是眞想充当花太监的一品武士吧?」
「当然不,我是想知道他招考武士的目的。」
「现在知道了?」
「还不知道,您老人家知不知道?」
「跟妳丫头一样,不知道!」
「不过,这也不难明白,花太监招考武士的目的,总不外是想称霸武林。」
「不对!」
「不对?」
「嗯,花太监早在数十年前就已是天下无敌的大魔君了,武林中除了奇僧、酒怪、毒土司和我老人家尙能与他一争长短之外,有谁是他的敌手?换言之,他本来就已是一个人人敬畏的绝世高手,何必再罗致武士称覇武林?」
「那么,他招考武士的目的是甚么?」
「可能有着极大的阴谋……」
「除了称覇武林之外,我想不出他还有甚么别的目的!」
「我老人家敢跟妳丫头打赌,他招考武士绝对不是想称覇武林!」
「啊呀,我可不敢跟您老打赌!」
「咱们不赌东道,只赌输赢,这有何不可?」
「这倒可以。」
「妳丫头继续跟他们厮混,探出花太监招考武士的目的后,赶快下来告诉我!」
「好,可是我要怎样找到您老人家?」
「我老人家不会离开她们的,像昨夜一样,妳一下来就可找到我了。」
「您老怎知那四美女是花太监宠妾?」
「偸听来的,那天在白帝山上,我老人家打出铁锤惊走那四小子后,就暗中跟着他们,打算探明他们的来路,那知那四个小毛贼倒也滑溜,走到奉节城中就往一家客栈里钻,我老人家跟进去时,他们已从后门溜走,就在那时,我发现了那四个骚狐狸也在客栈中,她们在房中低声交谈,被我听到『花皇』两字,
因此知道她们是花太监的宠妾。」
「九公可知那四个小毛贼为何把抱龙老人与太白神翁毁了?」
「不知道。」
「他们会不会是花太监的徒弟?」
「很有可能,也只有花太监敎出来的徒弟才能将抱龙老人和太白神翁轻易击败。」
「听说他们只将抱龙老人和太白神翁等人的手砍断,这不知是何意思?」
「谁知道!」
「抱龙老人和太白神翁为人如何?」
「不错,算得是武林中难得的正人君子,只可惜资赋平平,因此成就不高。」
「我倒听说他们是罕有敌手的高人呢。」
「除开『奇僧异俗酒怪色魔毒土司』及其门下,他们确是罕有敌手的高人。」
「九公老有没有传人?」
「没有。」
「为甚么不找个传人?」
「难找呀!」
「我拜您为师好么?」
「呸!妳别做梦,我老人家才不要收一个女娃娃作传人呢!」
「哼,女娃娃有甚么不好?」
「妳不会拿秤杆!」
「瞎说,我刚才不是拿了?」
「我是说妳不会做生意。」
「我会!」
「好了,咱们谈谈别的吧,妳可知道那四个骚狐狸昨夜把许多武士派下山干甚么?」
「不知道,她们把武士一个一个叫进金帐中,我们站的地方距离太远,听不出她们在说甚么。」
「我告诉妳,她们在调查每个武士的底细,派甲武士调查乙武士,派乙武士调查甲武士!」
「咦,这是甚么意思?」
「没有别意,只想了解每一个武士的底细,怕有对他们不友好的人混进去罢了。」
「如此说来,那四贵人想必也派人调查我了?」
「这还用说?一个年纪轻轻的姑娘得了他们的一品武士,他们那敢轻视?我老人家甚至敢说,奉命调查妳的人必是白发童子!」
「您老人家怎知她们在调查每一个武士的底细?」
「问的呀!昨夜那些武士被派下山时,我老人家除了请他们捐出饷银之外,还叫他们说出奉派下山的目的。」
「我报的住址是海外蓬莱岛,爷爷叫志高,这样他们不知会不会想到我是酒怪陶时珍的孙女儿?」
「妳想她们不会么?」
「哼,即使她们查出我是酒怪陶时珍的孙女儿,那又怎的!」
「她们当然不敢怎様,但是如果有一天花太监需要妳爷爷帮助,他们会把妳当作人质,逼妳爷爷答应啊!」
「哦,若然如此,我不回去就是了。」
「哈,丫头,妳怕了么!」
「我不怕,可是我不能让我爷爷受花太监逼迫驱使。」
「不错,但不论是谁奉命去调查妳的底细,由此往返城隍岛均需两个月的时间,所以妳还可跟她们厮混一个多月,我想在这一个多月中,妳一定能探出花太监招考武士的目的。」
「那么,我仍回神女峯报到便了。」
「还有,她们派每个武士下山时,曾属他们调查完毕后,直接前往燕山府一家名叫『碧园』的酒馆,说进入酒馆后,可将筷子摆成一个『十』,这样就可归队覆命。」
「这又是甚么意思?」
「想是她们招考完成后,便将离开神女峯,而那些武士总需要一段时日才能完成使命,故指示他们一个覆命的地点。」
「哦。」
「丫头,时间不早,妳该回神女峯去了。」
「好,九公,您再把这块金砖拿去接济穷人。」
「啊哟!妳丫头怎么忽然大方起来了?」
「哼,您老以为酒怪陶时珍的孙女儿会把这区区一千六百两银子放在眼里么?告诉您,昨夜我跟您老斤斤计较,只不过是跟您老开开玩笑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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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吐眞情



陶秋燕回到神女峯时,已是薄暮时分,这天上峯应考的武林人,也已即将考完,她看见去无终代替连永亮坐在那张桌后写字,乃趋前问道:「喂,去师爷,你在干么?」
去无终正在把获得武士的人编列成册,闻声抬头,一看是陶秋燕,忙起身笑道:「陶姑娘回来了。」
陶秋燕见那金帐中的四贵人正在全神观看招考,遂不想立刻入帐覆命,当下又道:「我问你在干么?」
去无终答道:「路贵人派小可将昨天和今天中考的各品武士编列成册。」
陶秋燕问道:「今天有多少人上来应考?」
去无终道:「也是五十个。」
陶秋燕道:「情形如何?」
去无终道:「今天比昨天要好,跟赫连老前辈打成平手的有两位,接满百招获得一品武士有十二位,二品十六位、三品五位、喽囉九个,尙有六位未考。」
陶秋燕听得心中暗惊,问道:「跟赫连飞打成平手的两人是谁?」
去无终翻阅名册的前页,一面看一面道:「一位叫『五通敎主令狐衞南』,另一位叫『笑面人妖米喜年』。」
陶秋燕道:「果然都是令人闻名丧胆的大人物,昨晚你在那里睡觉?」
去无终道:「在那座白色帐篷内,跟连管事等人睡在一起。」
陶秋燕一笑道:「我以为你已经成了四贵人的入幕之宾呢!」
去无终窘笑道:「姑娘莫取笑,小可不是那种人。」
陶秋燕发觉四贵人已看见自己,于是走了过去,在金帐外站住,行了礼道:「启禀四贵人,属下同来了。」
金帐中的路贵人道:「进来!」
陶秋燕弯身而入,侍立一旁。
路贵人一边观看正在进行的一场考试,一边缓缓问道:「怎么样?」
陶秋燕恭声道:「属下自昨夜下峯,即在巫山四处找寻,结果迄至刚才上峯为止,均未发现『锱铢侠商九』的踪迹。」
路贵人点了点螓首,又问道:「那座绝峯,妳有没有上去找过?」
陶秋燕道:「有的,亦无任何发现。」
路贵人道:「妳认为他是已离开了巫山?」
陶秋燕道:「很有可能,因为他昨天既已表明不愿上峯,自无再留下之理。」
路贵人道:「不,我相信他还在这附近!」
陶秋燕故作一怔道:「为甚么?」
路贵人道:「商九这老贼一向最和我们花皇过不去,他既知我们四人是花皇的人,就一定会留下来窥探我们招考武士的目的!」
陶秋燕恍然一哦道:「路贵人说得是,那么属下再下峯搜索便了。」
路贵人道:「不,妳已累了一天一夜,且在此歇一晚,明天再说吧!」
陶秋燕道:「是,属下今晚要睡在何处?」
路贵人道:「妳是个姑娘家,自不便与他们混在一起,就同我们在这帐中睡吧。」
陶秋燕检袵道:「谢路贵人。」
路贵人又道:「此刻妳不妨先去和那些一品武士认识认识。」
陶秋燕又应了一声「是」,便欲退出金帐,穿黄霞帔的贵人忽然开口道:「且慢!」
陶秋燕转身道:「贵人有何吩咐?」
穿黄霞帔的贵人含笑道:「陶姑娘对那位去无终似乎很感兴趣,是不是?」
陶秋燕玉脸一红道:「贵人言重了,属下对他不是很感兴趣,而是很好奇……」
穿黄霞帔的贵人笑问道:「何以对他好奇?」
陶秋燕赧笑道:「因为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竟敢和许多杀人不眨眼的武林人混在一起,委实叫人不解,所以……啧,贵人若不喜欢属下和他交谈,属下不和他讲话就是了。」
穿黄霞帔的贵人笑道:「不,妳可以和他讲话,妳说的不错,我对他也有些怀疑,要是妳发现他有甚么不对,就来报告我!」
陶秋燕道:「好的,等下招考结束后,属下再和他谈谈。」
语毕,施礼而退。
这时,应考者已剩下三个,百步蛇魔赫连飞因累了一天,急欲休息,故出手十分不客气,绝招连施,恨不得将对手赶快打败,因此双方打得甚为剧烈。
不久,五十个应考者终于都考过了。
计算之下,共得护法二人、一品武士十三人、二品武士十九人、三品武士五人、喽囉十一人。
仍像昨天那样,四贵人又将每个武士召入金帐谈话,付给一月饷银,派遣下山……
夜幕深垂时,神女峯在热闹一天之后,又恢复了原有的宁静。
几个喽囉由山下挑来了食物,连永亮分配给众人吃了,再派出几人负责守夜,接下来便是等待第三天的来临。
陶秋燕因得四贵人的指示,这时便毫不避嫌的走去白色帐篷将去庑终喊了出来。
去无终虽然也很想再和她谈谈,可是见她如此「肆无忌禅」的找上自己,心中甚为不安,当下故作诧异的问道:「陶姑娘有何指敎?」
陶秋燕笑道:「咱们找个地方谈话去。」
去无终微一皱眉道:「谈甚么啊?」
陶秋燕俏皮的挺挺眉毛道:「谈天南地北和春夏秋冬等等!」
帐篷里的百步蛇魔等人闻言不禁笑了起来。
去无终发窘道:「若是聊天,陶姑娘该找熟朋友去,妳我萍水相逢——」
陶秋燕打岔道:「今天这神女峯上,我只认识你一个,我不找你找谁呀?」
去无终耸耸肩,囘首对帐中的连永亮请示道:「连管事,这位陶姑娘要小可跟她聊天,你说如何?」
连永亮哈哈笑道:「很好啊!人约黄昏后,我若不答应你去,岂非冷酷无情!」
去无终等待的就是这句话,当下佯装尴尬的笑了笑,便与陶秋燕走离帐篷。
两人在距离帐篷约二十几丈远的一处峯缘上坐下,去无终四顾无人,才低声道:「陶姑娘,妳这様……不怕她们怀疑么?」
陶秋燕道:「不怕,我是奉命来调查你的!」
去无终嘛了一跳,愕然道:「奉命来调查我?奉谁的命令?调查我甚么?」
陶秋燕道:「奉四贵人的命令,调查你的底细,因为四贵人觉得你的胆子太大,不像个文弱书生!」
去无终暗惊,却假装不满的一哼道:「这倒奇了,当初若不是她们邀请小可前来应聘,小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上来,如今小可来了,她们却又懐疑小可,这是甚么意思?」
陶秋燕微笑道:「别紧张,她们只是想明了你的底细罢了。」
去无终沉容道:「小可的底细,她们已经很淸楚了,还有甚么不明了的?」
陶秋燕道:「她们怕你所报不实。」
去无终道:「若然如此,她们可以派人去查证!」
陶秋燕道:「你说的不错,她们已经派人去查证了!」
去无终心中又是一惊,当下力持鎮静的点点头道:「很好,奉派前往九连山下坪查证的人,一定可在那地方打听到一个去无终!」
嘴里说得硬,心里却连叫不妙,暗忖道:「由此去九连山,往返约需两个月,看来我只能在此潜伏一个半月就得走了。」
思忖一过,接着问道:「陶姑娘可知奉派查证小可的是谁?」
陶秋燕摇首道:「不知道。」
去无终嘿然道:「昨天上来五十人,今天又上来五十人,她们来者不拒,一律录用,不想这么多人中竟只怀疑小可一人,这不是太瞧不起小可了么?」
陶秋燕道:「不,她们把昨天和今天录用的武士一一派遣下山,就是要他们去查证每个武士的底细,派甲武士调查乙武士,又派乙武士调查甲武士!」
去无终注目一噢道:「原来如此,那么陶姑娘也在被调查之列了?」
陶秋燕点首笑道:「正是,奉命调查我的人,极可能是白发童子奚羽华!」
去无终道:「姑娘不怕?」
陶秋燕笑道:「不怕,由此去城隍岛,往返最快也要三个月,我只要提前一个月离开她们就没事了!」
去无终听她的打算与自己相同,不禁噗嗤一笑,连连点.头道:「对,对……」
陶秋燕睇视他一会,含笑问道:「你不会去告发我吧?」
去无终笑道:「放心,小可不是那种人!」
陶秋燕道:「你去告发我,我也不怕,她们吃了豹子胆也不敢伤害『酒怪陶时珍』的孙女儿,倒是你你缴了一颗不是你亲手杀的人头,她们若知道了,一定会把你处死!」
去无终故作惶色道:「正是,所以还要请陶姑娘做做好事,不要去告发小可才好。」
陶秋燕道:「要我不去告发,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去无终问道:「好的,姑娘请吩咐。」
陶秋燕道:「你掌理书文,是最接近四贵人之人,要知道花太监招考武士的目的一定不难,是不是?」
去无终点头道:「是的,也许小可会比别人先知道,怎么样?」
陶秋燕道:「获悉花太监招考武士的目的后,要立刻告诉我!」
去无终又点头道:「好,没问题!」
陶秋燕做势欲起说道:「好了,谈话到此为止,咱们回帐篷去吧!」
去无终突然伸手按住她的玉腕,含笑道:「别忙,咱们再聊聊!」
陶秋燕玉脸一红,怒道:「好啊,你以为我眞想跟你聊天?」
去无终笑道:「不聊天也可以,小可有个疑间要请敎姑娘。」
陶秋燕拂开他的手道:「说吧!」
去无终道:「四贵人既已派去调查小可,为何又命姑娘来找小可盘问底细?」
陶秋燕道:「四贵人本无命我来盘问你的意思,是那个穿黄色霞帔的贵人忽然问我为何常和你谈话,我一时无以为答,就说对你心存懐疑,因为一个文弱书生不可能有如此大的胆量来和武林人物厮混,那贵人也说你有可疑之处,要我在接近你的时候,设法探询你的底细,刚好我也正想找你谈谈,所以才把你叫出来。」
去无终道:「如今妳要怎样回复那贵人?」
陶秋燕道:「你一个书生来到此,若说是为了那每月八百两银子,只怕很难叫人相信,我替你编个理由好了,就说你没有甚么不对,只因那天在酒楼上见了她们之后,心中思慕不已,所以情不自禁就来了,如何?」
去无终摇头笑道:「不好,妳若这样说,小可不死才怪!」
陶秋燕道:「别怕,她们都不是正经女子,听到有人倾慕,一定很高兴,不会责怪你的。」
去无终道:「不,妳这样告诉她们好了,就说已探查出我不叫去无终,而是叫『神戟侠司空淳』!」
陶秋燕一呆道:「神戟侠司空淳?」
去无终点头笑道:「是的,陶姑娘大槪没听说过这个名号,他是『太白神翁萧南溪』的传人,数月前太白神翁和抱龙老人等都被『玉箫秀来无尘』四个师兄弟斩去一手,那『神戟侠司空淳』本来也难逃断手之危,可是他师父为了爱护徒弟,竟冒充他送命于『玉箫秀士来无尘』之手,那司空淳不得已只好化名为去无终混迹江湖,他希望探出『玉箫秀士来无尘』等人伤害他的恩师和抱龙老人的原因,那天在白帝山上他因故未及跟踪来无尘四人,心想他们和这四贵人可能是同路人,故才前来应聘为文牍!」
陶秋燕双目大睁,不胜惊诧的问道:「你……你就是『神戟侠司空淳』?」
去无终轻轻点头叹道:「不错,这世上只有两人知道『神戟侠司空淳』还在人间,一个是抱龙老人的首徒『鬼见愁钮景山』,一个便是陶姑娘……」
陶秋燕满脸惊奇的瞪望他一阵后,忽然微微一笑道:「你眞要我这様去报告四贵人?」
去无终淡笑道:「我敢说出来,就不怕妳去报告!」
陶秋燕眨眨眼道:「你打算怎样?」
去无终道:「姑娘若去报告,小可打算逃!」
陶秋燕噗嗤一笑,又问道:「你为甚么要把这秘密告诉我?」
去无终道:「姑娘对小可无所隐瞒,小可若继续对姑娘隐瞒,那就太对不起姑娘了。」
陶秋燕道:「好,你放心,我不会把你的秘密泄露出去的。」
去无终道:「那么,姑娘也得帮小可做一件事!」
陶秋燕道:「好的,你说吧。」
去无终道:「姑娘和那四贵人同属女性,可以无话不谈,请替小可探问一下,看看那『玉箫秀士来无一尘』等人是否与她们有关系。」
陶秋燕点首道:「行,没问题!」
去无终一笑道:「好了,谈话到此结束,咱们回帐篷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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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9 小时前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七章 巧言脱嫌



陶秋燕回到金帐中时,却发现帐中多了一个人和一具尸体——多的一人是昨天四个获得一品武士之一的「五毒爪乌印川」,尸体则是昨晚奉命下山跟踪陶秋燕的「血笔书生柯玉璜」!
五毒爪乌印川也是在昨天被派遣下山的一人,他突然折返神女峯,而且看情形「血笔书生柯玉璜」的尸体显然是他带回来的,陶秋燕就知自己处境十分危险了,当下故作失惊的叫道:「啊呀!这人不是昨天获得二品武士的『血笔书生』么?」
路贵人正在听取「五毒爪乌印川」的报告,闻言点首冷冷道:「不错!」
陶秋燕惊问道:「他是被谁杀死的?」
路贵人忽然露齿一笑道:「被一个小姑娘杀死的!」
陶秋燕几乎已想纵身跃出金帐,可是就在这一瞬之间,她发现五毒爪乌印川面有惑讶之色,于是逃走之念顿止,假作愕然道:「一个小姑娘?她是谁呀?」
路贵人凝目逼视着她,含笑道:「那个小姑娘就是『女煞星陶秋燕』!」
陶秋燕道:「路贵人眞会说笑话,到底是谁杀了这血笔书生?」
路贵人不答,回对五毒爪乌印川道:「好,继续说下去!」
五毒爪乌印川轻咳了一声,说道:「果然属下所料不差,才走近那树林,就听见那『缁铢侠商九』的声音,他正在迫『催命太岁郝思胜』交出饷银……」
路贵人冷哼一声道:「郝思胜给了没有?」
五毒爪乌印川道:「给了,那商老贼又逼他说出下山的目的,他也照实说了,不过属下认为这怪不得郝思胜,因为那商老贼的武功实在太高……」
路贵人道:「这样看来,昨晚下山的四十二人,除了你未被截获之外其余四十一人都被他洗刼了?」
五毒爪乌印川道:「也许有少数人未被截获,这要等他们完成使命返回时才能淸楚。
路贵人道:「哼,那商老贼简直欺人太甚,那时你为何不立刻回来报告?」
五毒爪乌印川道:「属下因自忖不是那商老贼之敌,未敢现身与鬪,又想他可能只截获郝思胜一人,对大局无损,故随即绕道下山,后来愈想愈觉不妙,觉得有回来报告的必要,才半途而返,结果竟在山中发现了这个血笔书生的尸体。」
路贵人转望陶秋燕冷笑道:「听到没有?陶姑娘,妳说找遍整个巫山也不见那商老贼的踪影,可是那商老贼昨天却一直守在峯下!」
陶秋燕叫道:「这就奇了,我下山找了一天一夜,眞的没见到他呀!」
路贵人一指血笔书生的尸体道:「也没见到这个血笔书生?」
陶秋燕点头道:「正是,昨晚路贵人好像没有派这血笔书生下山吧?」
路贵人还想再说,那穿黄色霞帔的贵人忽然揷口笑道:「香姊不应再责备陶姑娘,昨晚陶姑娘是最后一个下山的,可能她下山时,那商老贼已经走了。」
穿紫色霞帔的贵人接口道:「既然如此,这血笔书生是谁杀的呢?」
穿黄色霞帔的贵人道:「当然不是商老贼杀的,我想杀他的必是某一个武林人,他可能和这血笔书生有仇,也可能为了抢夺这血笔书生身上的银子!」
路贵人沉默了一会,似已决定不再追究,乃向五毒爪乌印川道:「罢了,你把这血笔书生带下去掩埋然后就动身去吧!」
五毒爪乌印川躬身出帐而去。
路贵人转对陶秋燕笑道:「陶姑娘,奴家刚才是跟妳开玩笑的,妳可别放在心上。」
陶秋燕心知她不打算立刻对自己探取行动,当下也虚与委蛇的笑道:「没关系,路贵人只要不怀疑小妹,甚么都没关系!」
路贵人岔开话题笑问道:「妳跟那去公子谈得怎様?」
陶秋燕道:「从他的谈话中,小妹已明白他前来应聘的目的了!」
路贵人道:「哦,他的目的是甚么?」
陶秋燕凝眸一笑道:「小妹说了,妳们四位贵人可不要生气才好。」
路贵人笑道:「不会,妳直说不妨!」
陶秋燕掩口笑道:「他所以有胆量前来应聘,主要不是为了那八百两银子的高酬,而是他被妳们四贵人之一迷住了!」
路贵人一哦,继而失笑道:「原来如此,但不知他看上了我们中的哪一个?」
陶秋燕一指穿靑色霞帔的贵人笑道:「他看上了这位贵人!」
那穿靑色霞帔的贵人美脸一红,恼笑道:「哼,这书呆子眞是岂有此理,他脑筋竟敢动到奴家的头上来了!」
那穿紫色霞帔的贵人吃吃脆笑道:「珠姊,恭喜妳呀!」
穿靑色霞帔的贵人正色道:「兰妹别胡说,那书呆子不识好歹,改天有空,我要好好教训他一顿!」
陶秋燕道:「不对!」
穿靑色霞帔的贵人一怔道:「甚么不对?」
陶秋燕笑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是很自然的现象,贵人岂可敎训他?」
穿紫色霞帔的贵人接口笑道:「正是,有人倾慕妳还不高兴,要是有人看上小妹……」
穿着靑色霞帔的贵人讪笑道:「怎样?」
穿紫色霞帔的贵人道:「报之以李!」
穿靑色霞帔的贵人道:「好冴!兰妹既有此心,就请这位陶姑娘替你们撮合撮合好了!」
她们互相取笑了一阵,路贵人忽然正色说道:「妳们可知我为甚么要邀他前来担任文牍一职么?」
穿黄色霞帔的贵人笑道:「香姊难道不是看中他的人品?」
路贵人道:「不,我看中他,是因为他长得很像一个人!」
穿黄色霞帔的贵人问道:「他长得像谁?」
路贵人道:「像太白神翁的徒弟——神戟侠司空淳!」
穿黄色霞帔的贵人一惊道:「哦,是么?」
路贵人点首道:「是的,有七分!」
陶秋燕乘机问道:「小妹也听人说『神戟侠司空淳』是当今武林的杰出靑年,路贵人以前见过他么?」
路贵人道:「见过,但是他已经死了!」
陶秋燕佯惊道:「啊,是怎么死的?」
路贵人看了其余三贵人一眼,含笑答道:「被那个叫『玉箫秀士来无尘』的家伙杀死的!」
陶秋燕问道:「那『玉箫秀士来无尘』前天曾在白帝山出现,小妹也见过,他们四人是何来路呀?」
路贵人摇首笑道:「奴家也不明白,说眞的,奴家很希望他们四人肯来应考。」
穿黄色霞帔的贵人似觉有趣,吃吃娇笑道:「要是他们上来应考,主考官应是谁?」
路贵人笑道:「当然是我们四人,那赫连飞岂是他们之敌!」
陶秋燕道:「小妹听说他们把抱龙老人和太白神翁的手砍断了,不知他们这样干是何意思?」
路贵人道:「谁知道,也许他们想借此成名吧。」
陶秋燕道:「我想不是,因为我又听说抱龙老人严嘱门下不得复仇,如果说双方未有任何过节,抱龙老人岂甘受此挫折?」
路贵人道:「嗯,也可能他们双方有甚么仇恨,总之此事与我们无关,理他则甚?」
穿靑色霞帔的贵人接问道:「香姊说那去公子的相貌酷像『神戟侠司空淳』,因此才邀他上来,这是何意?」
路贵人笑道:「司空淳已死的消息,武林人知者不多,要是我们传授去公子的武功,敎他冒充为神戟侠司空淳,我想他一定可替我们做一些事情!」
穿紫色霞帔的贵人拍手娇笑道:「对!这眞有趣,我们几时传授他武功?」
路贵人道:「等过一段时日再说。」
陶秋燕道:「请问路贵人,这招考武士还要继续举行几天?」
路贵人道:「花皇打算礼聘护法十二位,一品武士十八位,二、三品武士至少各百名以上,目前护法只得四位,一品武士也只得十六位,尙未达到预期之数,故还需举行一二天。」
陶秋燕道:「一品武士倒还容易得,不足的八位护法只怕不容易罗致吧?」
路贵人道:「不见得,奴家已听到消息,百洞七怪可能将在这两天内赶来应考,只要他们一到,就差不多了。」
陶秋燕道:「百洞七怪是何等人物?」
路贵人道:「都是黑道上的顶尖高手,成名武林已有四十年之久,当年他们七怪曾经把号称武林泰山北斗的少林寺打得落花流水,又曾联手与一位『奇僧』打成平手,声威赫赫,后来因故连袂归隐百洞山,听说这些年来他们七怪武功更为精进,可能成就都已超过赫连飞了呢!」
陶秋燕又问道:「他们的名号怎么称呼?」
路贵人道:「万年松仇高,九指无常毛鸣宇,麻面修罗汪以德,无影鬼手巫旭,黑髑髅裴仁,白髑髅裴义及天妙妖尼。」
正说着,忽见百步蛇魔赫连飞撩开帐幔走进来,神色惶恐的躬身道:「启禀四贵人,花皇驾到!」
四贵人一啊,连忙起身出迎。
那陶秋燕也跟着走出金帐,只见对面数丈外有个衣着华贵的老人负手巍立着,他的身材高大而略显痴肥,丰颊广额,满面红光,很像一位养尊处优的老富绅!
不用说,这老人就是武林五奇中的色魔,花太监花胜魁了!
四贵人一齐趋前盈盈下拜,半恭敬半撒娇道:「妾身等不知花皇驾到,有失迎迓,望乞恕罪!」
花太监笑瞇瞇道:「不罪!不罪!妳们招考武士进行到甚么程度了?」
路贵人答道:「已经举行两天,共得护法三位,一品武士十六位。」
花太监点点头笑道:「很好!很好!有没有发生甚么意外事故?」
路贵人道:「有的,锱铢侠商九曾在峯下干扰,洗刼每一个武士身上的饷银!」
花太监面色一变,讶然道:「哦,那老贼居然尙在人间?」
路贵人道:「是的,花皇请入帐歇息,再容妾身详细禀告。」
花太监一嗯,于举步入帐时,手指陶秋燕问道:「这位姑娘是谁?」
路贵人道:「她叫陶秋燕,是十六位一品武士之一。」
花太监陡地刹住脚步,注目打量陶秋燕,面呈惊奇道:「小小年纪竟能接得赫连飞一百招,十分难得的——妳师父是谁?」
陶秋燕裣袵一福,答道:「我没有师父,我的武功是爷爷敎的,我爷爷叫陶志高,是退休了的缥师。」
花太监侧头寻思半晌,眉头微微一皱,未再追问,复举步向金帐走去。
四贵人随后而行,陶秋燕也想跟进金帐时,路贵人忽然回头说道:「妳别进来!」
陶秋燕道:「那……小妹今夜怎么办?」
路贵人道:「妳先去那座帐篷坐一坐,等一会奴家再为妳设法。」
陶秋燕并非眞为睡觉发愁,见人家不肯让自己入帐,只得点头道:「好,小妹再去找去公子聊聊。」
望着花太监和她们走入金帐后,她便转向白色帐篷走来,敢情帐篷中的连永亮和几个未被派遣下山的武士都已睡觉,听见花皇驾到,才纷纷出来观看,这时还站在帐篷外,陶秋燕见去无终也在其中,便向他招手道:「喂,去公子,你过来一下。」
去无终心知她又要找自己「聊天」了,乃迎上前笑问道:「陶姑娘还有何指敎?」
陶秋燕轻叹一声道:「我现在才发觉实在不该上来应考!」
去无终笑道:「怎么啦?」
陶秋燕两手一摊道:「我没有睡觉的地方!」
去无终道:「不要紧,要是陶姑娘不愿跟我们在一起,小可陪你在这外面坐一夜。」
陶秋燕色喜道:「那好,咱们再去刚才那地方聊聊如何?」
去无终点头道:「好的,小可奉陪。」
于是,两人又走去峯缘坐下,陶秋燕见连永亮等人均已退入帐中,才低声道:「花太监忽然亲临神女峯,不知有何事故?」
去无终也低声道:「大槪是来看看招考武士进展的情形,妳可要小心,刚才他好像很注意妳呢!」
陶秋燕道:「他敢对我怎样?」
去无终窘笑道:「对于花太监的僻性,妳应该比我淸楚,不是么?」
陶秋燕玉脸一红道:「我不怕,他眞敢放肆我就往峯下跑,九公还在峯下哩!」
去无终道:「这花太监和九公以前较量过没有?」
陶秋燕道:「较量过的,两人也可说是死对头。」
去无终问道:「谁较强?」
陶秋燕道:「难分轩軽,两人一碰头,彼此都头痛。」
去无终叹道:「看他身广体胖,像个大老爷,不想竟是个身怀绝世武功的人物……」
陶秋燕道:「你要我探问的那件事,我刚才问过了,他们说不认识那四个年靑人。」
去无终失望的一哦,道:「这样说来,我不必继续呆在这里了。」
陶秋燕道:「别急,她们说的可能不是实话,我始终觉得那四个年靑人的剑法很像花太监的『乱云十
三剑』。」
去无终道:「可是,如果『玉箫秀士来无尘』等四人确是花太监的门下,四贵人何必隐瞒?」
陶秋燕道:「也许她们有隐瞒的理由。」
去无终掉头望望那座金帐,道:「咱们偸偸掩近金帐,听他们说些甚么如何?」
陶秋燕摇头道:「使不得,花太监功力惊人,听觉非常人可比,金帐周围十丈之内,一只蚊子叫也听得见的!」
去无终道:「但是要明白他招考的目的,这正是一个机会。」
陶秋燕道:「不,我说不行就不行!」
去无终知她武功远胜自己,既然她不敢冒险,这便表示花太监确实招惹不得当下只得打消窃听之念,轻叹一声道:「好吧,总有一天,他会把招考武士的目的说出来的,咱们等着吧!」
陶秋燕道:「我问你,你以前见过那路贵人没有?」
去无终摇头道:「没有!」
陶秋燕道:「可是她却说见过你呢。」
去无终惊诧道:「噢,妳是说她见过以前的我?」
陶秋燕点点道:「正是,这就是她聘你为文牍的原因,她说你很像『神戟侠司空淳』,又知道你已经被『玉箫秀士来无尘』杀死了!」
去无终心头怦怦跳了起来,急问道:「她什么时候告诉妳这些的?」
陶秋燕道:「刚才说的。」
去无终皱眉道:「奇怪,我被『玉箫秀士来无尘』杀死的事,她怎么会知道的呢?」
陶秋燕道:「所以,她说不认识『玉箫秀士来无尘』四人,可能不实,昨天九公还告诉我,说他那天跟踪来无尘四人到了奉节一家客横中,发现这四贵人就在那客栈中,这难道会是一种巧合么?」
去无终打了个寒噤道:「这么说,来无尘极可能眞是花太监的门下,而这个路贵人已经发现我没有死知道我就是司空淳了?」
陶秋燕道:「不,她不知道你是司空淳,只认为你酷是司空淳,因此聘你为文牍,打算敎你武功,要你冒充司空淳替她们做些事情。」
去无终大为震动,瞪大眼睛道:「她们要我冒充司空淳做甚么事?」
陶秋燕笑道:「谁知道,也许要你去杀害某一对头吧!」
去无终搔搔头,苦笑道:「嘿,由司空淳来冒充司淳,这倒很妙,可惜,这事已没有实现的可能!」
陶秋燕道:「为甚么?」
去无终道:「我现在是个对武功一窍不通的书生,她们要敎我武功,我总不能在一两个月内学成,而奉派前往九连山调查我底细的那人,必可在两个月后回来,那人一回来,我不是无所遁形了么!」
陶秋燕笑道:「可不是,我倒忘了。」
两人正在「聊」得有趣,忽听百步蛇魔赫连飞的喊声由帐篷边传了过来:「去无终!去无终!」
去无终心头一震,起身遥答道:「小可在此!」
百步蛇魔叫道:「快过来,花皇要见你!」
去无终又是一惊,由于事情来得突然,一时大感不知所措,望着陶秋燕发怔。
陶秋燕连忙传音道:「快去吧!是福不是祸,是祸躱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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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功篑而去



去无终暗忖不错,于是快步走去,随着百步蛇魔进入金帐,向居中而坐的花太监必恭必敬的长长一揖道:「小可去无终,参见花皇!」
花太监含笑点了点头,望着他默不作声。
去无终只觉浑身阵阵发寒,如临生死边缘。
路贵人打破沉寂笑道;「如何?」
花太监道:「不错,是个可造之材。」
「材」字甫落,身形暴起,一掌拍向去无终的右肩!
去无终大吃一惊,但是他没有举手招架,也没有闪避,更不敢运功抵抗,因此右肩被拍中时,当场跌了个四脚朝天!
他的心思十分敏捷,花太监挥掌拍出的一刹那,他就知道对方绝不会无缘无故打死自己,果然所料不差,花太监的一掌纯属试探性质,用力不大,其力道只会使一个不谙武功的人跌倒而已。
他叫了起来,满脸错愕的望着花太监道:「这……这是甚么意思啊?」
路贵人笑道:「别怕,花皇是在考你!」
去无终惊愕的叫道:「考我?小可应聘的是文牍,不是武士呀!」
路贵人道:「花皇见你骨格甚佳,有意收你为门下,你愿不愿意?」
去无终呆了呆,才答道:「得蒙花皇垂爱,小可感激不尽,只是小可年已二十,恐怕练不出甚么名堂吧?」
路贵人道:「只要花皇肯速就你,别说二十岁,就是四十岁也一样可使你成为了不起的高手!」
去无终望望花太监,面现喜色道:「那么,小可这就……行拜师之礼么?」
路贵人摇首道:「不,改天奴家先传授你内功心法,过两三个月后,花皇要看你的成就,如果满意,才正式收你为徒!」
说到此,转对花太监含笑问道:「花皇对他有无训示?」
花太监道:「没有。」
由始至终,他在去无终面前只讲了两句话,一句是「不错,是可造之材」,另一句即是现在说的「没有」,可是他的态度看来并不冷傲,他给人的印象是沉稳,是城府极深!
路贵人于是回对去无终道:「好,你下去,顺便叫陶姑娘进来。」
去无终恭声应是,向花太监深施一礼,又向四贵人做了一揖,才退出金帐。
举目一望,见陶秋燕仍坐在远处的峯缘上,乃高声喊道:「陶姑娘,路贵人请妳回帐!」
陶秋燕应声飞奔而至,传音急问道:「花太监召见你所为何事?」
去无终传音答道:「他怀疑我身怀武功,故出手试探我,后来路贵人说他有意收我为徒——陶姑娘入帐时也要小心,他可能也会出手试探你的武功家数呢!」
陶秋燕未再答话,疾步走入,向路贵人二福道:「贵人唤小妹有何吩咐?」
路贵人一指花太监笑道:「花皇在此,妳怎么不向他行礼?」
陶秋燕假作羞涩的笑了笑,便也向花皇二幅道:「一品武士陶秋燕参见花皇。」
花太监面露和蔼笑容道:「免礼,你爷爷最近可好?」
陶秋燕答答道:「还好,能吃能睡。」
花太监又笑问道:「他还像以前那様手不离酒壶么?」
,陶秋燕一呆道:「不,我爷爷不常喝酒!」
花太监哈哈笑道:「酒怪不喝酒,那才眞怪!」
陶秋燕迷惑地道:「你说我爷爷是酒怪?」
花太监点头笑道:「你这丫头眞会装神弄鬼,老夫一看就知道妳是『酒怪陶时珍』的孙女儿,妳还想欺骗老夫!」
陶秋燕装出困惑的样子道:「花皇弄错了吧,我爷爷是陶志高,不是甚么『酒怪陶时珍』呀!」
花太监道:「老夫见过的人,永远不会忘记,十年前,老夫去城隍岛找妳爷爷印证武功,那时妳还向老夫要糖吃哩!」
陶秋燕道:「花皇一定是认错人了,我爷爷当眞不是甚么『酒怪陶时珍』,而且我们住的地方是蓬莱岛,不是城隍岛!」
花太监含笑默望她良久,忽然转对四贵人笑道:「这位陶姑娘当眞不是『酒怪陶时珍』的孙女儿,我们眞的弄错了!」
路贵人浅浅一笑道:「眞可惜!」
花太监喟然道:「可不是,看来那件事只好找别人去做了。」
听话意,好像陶秋燕如是「酒怪陶时珍」的孙女儿,他便要请她去做一件甚么事。
陶秋燕毕竟年纪太轻,虽然聪明刁钻,终究是涉世不深,此际听了他们的对答,不禁好奇心起问道:「你们有甚么事要做?」
花太监道:「妳不是陶时珍的孙女儿,说了也没用。」
陶秋燕道:「假如我是陶时珍的孙女儿呢?」
花太监道:「那么,老夫要请妳去做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陶秋燕追问道:「那件事只有陶时珍的孙女儿才能做么?」
花太监摇头道:「不,任何人都能做,只是老夫不敢信任别人。」
陶秋燕又问道:「你又怎敢信任陶时珍的孙女儿?」
花太监面呈严谨道:「因为老夫与陶时珍有几十年的交情,他的孙女儿老夫自然敢信任,而且这件事情对她有百利而无一害!」
陶秋燕怦然心动,暗忖道:「九公正要我探明他招考武士的目的,也许此事与他招考武土有关,而且爷爷与他虽不甚友好,却也毫无仇恨,我若承认是陶时珍的孙女儿,他也没有伤害我的理由。」
思忖至此,脱口说道:「实不相瞒,我正是陶时珍的孙女儿,你有甚么事要我去做?」
花太监哈哈大笑道:「好啊!妳既是陶时珍的孙女儿,何以先前不肯实说?」
陶秋燕一笑道:「我爷爷的武功和名气均不在你花皇之下,此番你招考武士,我跟着大家来应考,若说我是陶时珍的孙女儿,岂不低了我爷爷的名头?」
花太监听了全不生气,连连点头笑道:「有道理!有道理!那么妳前来应考的目的是甚么?」
陶秋燕道:「好奇罢了,起初我并不知招考武士的幕后主使人是你花皇。」
花太监道:「既如此,妳为何杀了血笔书生柯玉璜?」
陶秋燕佯怒道:「谁看见我杀了他?」
花太监干笑一声道:「告诉妳,妳得了一品武士后,老夫这四个爱妾就已怀疑妳是陶时珍的孙女儿,因此派妳下山搜索商九的行踪时,又派血笔书生跟踪妳,结果妳回来了,血笔书生却被杀了,妳说他会是谁杀的呢?」
陶秋燕见他语气和态度已在改变,情知上当,心中暗暗着急,当下寒脸一哼,道:「看起来我的嫌疑最大,但是我倒要请敎四贵人一下,妳们派他跟踪我,我怎么会知道呢?」
路贵人道:「也许他跟踪的技术不高明,被妳发觉了!」
陶秋燕冷笑道:「不错,这也有可能,但这种可能并不能作为一种证据!」
路贵人道:「把几种可疑的事情淡在一起,就可以成为一种证据!」
陶秋燕道:「路贵人认为小妹还有甚么可疑之处?」
路贵人道:「妳在山中捜索锱铢侠商九的行踪,可曾走出巫山一步?」
陶秋燕不知她接着要盘问甚么,只得答道:「没有,我没有离开过巫山,因为小妹认为如不能在山中找到锱铢侠商九,在别的地方更不可能找到。」
路贵人「咯咯」脆笑道:「那么,请问妳那一千六百两银子那里去了?」
陶秋燕一呆道:「我……我觉得带在身上不方便,把它埋在山中的某处地下。」
路贵人凝眸微笑道:「是么?」
陶秋燕道:「路贵人若不相信,小妹可带妳去那地方挖出来给妳看!」
路贵人笑道:「妳想乘机逃走,以为奴家不知道?」
陶秋燕怒道:「胡说,我干么要逃走?」
转对花太监问道:「好了,花胜魅,你要我去做一件甚么事呀?」
花太监含笑道:「在说明之前,老夫要先解释一下,此番老夫招考武士,乃是要达成一项非常崇高的抱负,而要达成这项抱负,必须把一切可能发生的阻碍淸除掉——」
陶秋燕见他解释得太含糊,便揷口间道:「你的抱负是要征服天下武林,对不对?」
花太监嗤之鼻的笑道:「嘿,放眼天下,有谁能够打败老夫?又有几个人不怕老夫?老夫还去征服天下武林干么?」
陶秋燕听他所言与九公的推断相同,心中的惊奇更盛,乃乘机追问道:「不然,你所要完成的抱负是甚么?」
花太监道:「此事暂时不能宣布。」
陶秋燕微微一笑道:「怕有人从中破坏是不?」
花太监点头道:「正是,因为老夫的抱负若在此时说出,必会遭到许多自命为正直人士的反对。」
陶秋燕道:「这么说,你招考武士的目的就在淸除异己了?」
花太监摇头道:「不,这些武士中虽不乏高手,但他们还无力替老夫除去心腹大患!」
语至此,面露诡谲,沉笑了两声,接着道:「这所谓心腹患,本来是不存在的,可是见了妳陶丫头后老夫才觉得有未雨绸缪防患于先的必要!」
陶秋燕听得心头一跳,假作不解的一颦眉道:「我听不懂!」
花太监笑道:「简而言之,老夫本来将『奇僧异俗酒怪毒土司』列为淸除的对象,可是据说『锱铢侠商九』前天曾出现干扰,而且妳丫头又化名上来应考,很显然的妳丫头和商九必有勾结,想混进来查探老夫的秘密,此事发展下去,老夫与妳那酒怪爷爷必将翻脸成仇,既然如此,老夫何不利用妳为人质制服妳爷爷?」
陶秋燕双足一顿,旋身往金帐外疾纵,那知花太监早已安排妥当,她才纵到帐口只见帐外人影倏现,百步蛇魔赫连飞已默然现身挡住去路,一掌向她推到,怪笑一声道:「回去!」
掌风凌厉,出手已非招考武士可比了。
陶秋燕未料到他已守在帐外等候,一时来不及出掌迎拒,迫得只好翻身躱避。
但,避虽避开了,人却还在金帐中,而且就在她翻身躱避掌风的一刹那,只觉腰上一麻,已被花太监隔空发出指力点中麻穴了!
娇躯一顚,登时倒地不起。
花太监站了起来,哈哈大笑道:「丫头,这就是老夫要妳做的一件事,不过妳放心,老夫只要妳那个酒怪爷爷说一句话,就会放妳回去的!」
陶秋燕本是个好胜心强的小姑娘,此刻被点倒在地上,顿时以羞又急,破口大骂道:「花胜魁!你这个不要脸的假太监,你有胆量就把姑娘杀了,看我爷爷饶你不!」
花太监笑道:「老夫杀了妳,妳爷爷又能把老夫怎様?不过妳放心好了,老夫眞的不想伤害妳,等老夫见了妳爷爷后,妳就可恢复自由了!」
陶秋燕尖叫道:「我爷爷才不受你要挟,你还是把我杀了的好!」
花太监道:「老夫也不向妳爷爷要挟甚么,老夫只要他答应不干扰老夫的事,这就够了。」
陶秋燕自以为落入色魔之手,一定会遭受到难堪的侮辱,这时听了他的话,大感意外,怔怔的问道:「眞的?只要我爷爷答应不干扰你的事,你就肯放我回去?」
花太监点头道:「不错,老实说,老夫虽然不怕妳爷爷,但也犯不着为这点小事与妳爷爷树仇。」
陶秋燕立刻相信他的话有八成眞实,因之心宽不少,微笑道:「你是打算去城隍岛找我爷爷?」
花太监道;「是的。」
路贵人忙道:「妾身已派白发童子奚羽华去了,大概不出三月之内,陶岛主必会赶来,花皇何必再亲自前往?」
花太监道:「派白发童子去没有用,必须老夫亲自走一趟才行。」
话声微顿,接着环望四贵人道:「妳们好好看住这丫头,老夫下去把商九引开,然后老夫将直接前往城隍岛,三月后大家在原定地点见面!」语毕,大步走出金帐。
四贵人连忙出帐恭送,花太监走到峯缘站住,面对峯下发出一声长啸。
这声长啸,有如夜枭悲啼,极为尖锐刺耳,使得在峯上的诸人都有利箭贯耳之感,难受至极!
四贵人似也不明白花皇何以突然发出这一长啸,正自发愕间,忽听神女峯下,也响起一声长啸,其声有如龙吟,这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路贵人脱口叫道:「是锱铢侠商九!」
花太监哈哈大笑,突地纵身掠出峯缘,往峯下电泻般飞坠下去。
转眼间,花太监的声音已在峯下响起,只听他大声道:「商兄,久违啦!」
锱铢侠商九也哈哈大笑道:「正是,快二十年了,我老人家想得你要死!」
花太监笑道:「二十年不见,商兄想必又创出不少绝活儿了吧!」
锱铢侠道:「当然,你花太监不死,我老人家岂敢不发奋图强。」
花太监道:「老夫早已黔驴技穷,今番准不是商兄之敌了。」
锱铢侠大笑道:「果眞如此,这是皇天有眼!」
花太监嘿嘿干笑道:「这山中耳目众多,咱们,还是另找个地方去吧?」
锱铢侠道:「好呀!不管甚么地方,我老人家奉陪到底!」
然后,两人同时纵声大笑,笑声渐渐远去,终至不可复闻。
神女峯上的四贵人听出他们已然远去,这才回过神来,她们相视一笑,穿黄色霞帔的贵人笑道:「他们这一架不知要打几天才能结束?」
路贵人道;「最少要五昼夜!」
穿靑色霞帔的贵人接口笑道:「这样」来,我们招考武士可以顺利完成了。」
她们一边交谈一边转身走回金帐,第一个进入金帐的路贵人,她一脚跨入金帐时,瞥见百步蛇魔赫连飞呆呆的坐在椅子上,而原来被点了穴道倒在地上的陶秋燕却已不见了踪影,不禁玉容陡变,惊呼道:「噫,那丫头呢?」
百步蛇魔赫连飞呆如木偶,不答也不动,敢情被人点了穴道了!
路贵人大惊失色,急忙跳上前,挥掌在他的后脑和腰间各拍了一下,解开了他被人制住的麻哑二穴,喝问道:「快说!是谁救走了陶秋燕?」
百步蛇魔赫连飞穴道一解,像似由窒息中回过气来,大大的透了口气,然后跳了起来,大叫道:「是他!是他!他妈的,原来那小子是个奸细!」
路贵人踩足尖叫道:「他!他!他!他到底是谁?快说出来呀!」
百步蛇魔赫连飞胀红了脸道:「是去无终!他根本不是甚么文弱书生……他……他……」
路贵人仰身倒縦出金帐,大叫道:「大家快追!」
这个时候,去无终已拉着陶秋燕逃下神女峯,他知道追兵随后将至,故不敢在峯下停留,拉着陶秋燕继续往山外飞奔。
奔出巫山,又往东奔驰数十里,进入鄂西地界,才在一处荒僻的山林间停下来。
喘息一定,陶秋燕两手往腰间一揷,摆出问罪的姿态,没好气的道:「司空淳,你干么要救我?」
去无终大感意外,讶笑道:「花太监要留妳为人质,要挟妳爷爷,我把妳救出,这还不好么?」
陶秋燕道:「不好!」
去无终愕然道:「为甚么?」
陶秋燕道:「花太监答应等见了我爷爷便可放我离开,所以在我爷爷未到之前,我不会有危险。」
去无终道:「妳的意思是说:要等妳爷爷来救妳?」
陶秋燕道:「不,我打算等探出他招考武士的目的后再设法逃走。」
去无终笑道:「花太监和四贵人既知妳是陶时珍的孙女儿,对妳便会格外防范,岂能让妳轻易窥出机密?」
陶秋燕道:「那可难说,只要我天天跟她们在一起,总有明白的一天!」
去无终搓搓手道:「好啦,我不惜暴露身分救妳出来,妳总不该生我的气吧?」
陶秋燕道:「叫人生气的正是这一点,她们对你已无多大怀疑,你本可继续跟她们混下去,可是你却冒冒失失的把我救出来,你想救我也不必急在一时呀!」
去无终道:「听我说,我救妳出来,是经过一番考虑的。」
陶秋燕啐道:「屁!」
去无终笑道:「眞的,她们既已派人去九连山下坪调查我的根底,我在她们那里顶多只能再呆一两个月,既然迟早要离开,我觉得现在离开较好,因为现在离开才有机会再混进去!」
陶秋燕一怔道:「哦,你想再混进去?」
去无终点头道:「是的,我打算改变面貌去应考,这才是久远之计。」
陶秋燕道:「但是不管你攷得了她们第几品武士,她们仍然会派人去调查你的底细呀!」
去无终微笑道:「这就是我决定救妳下来的另一个原因,妳家有没有亲戚?」
陶秋燕不解地道:「你问这个干么?」
去无终道:「假如妳有一门亲戚,我就冒充为妳那亲戚家的一人去应考,然后妳立刻赶去通知那门亲戚,嘱他们替我圆谎,这様我就可以取得花太监的信任了。」
陶秋燕听了转嗔为喜,嫣然一笑道:「这主意不坏,原来你还有一些鬼聪明!」
去无终笑道:「现在妳不怪我冒失了吧?」
陶秋燕瞪了他一眼,含嗔带笑道:「你若先告诉我,我就不会怪你。」
去无终道:「时机稍纵即逝,我若先告诉妳,就没有时间救妳出来了。」
陶秋燕道:「我有一个舅舅住在鎮江,他是个文人,我想你可以冒充为我舅舅的弟弟。
去无终道:「好,妳舅舅尊姓大名?住在鎮江的甚么地方?」
陶秋燕道:「沈兆和,住在南城门外,与法光寺毗邻而居。」
去无终道:「附近有无人家?」
陶秋燕道:「没有,我舅舅爱静不爱阔,要是有人在附近盖房子,他立刻就搬家,性情很是孤僻呢。」
去无终大喜道:「那样最好,使奉派调查我虚实的人不得不直接找妳舅舅,他今年多大年纪了?」
陶秋燕道:「大约五十了吧。」
去无终道:「那么,我应该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姓沈名兆祥,自小便是个不学好的野孩子,长大后不务正业,经常与地痞流氓鬼混,妳舅舅一气之下便把我逐出家门!」
陶秋燕笑道:「好,我就这样告诉他,请他替你圆谎,但是以后我们怎么见面?」
去无终道:「这个以后再说吧。」
陶秋燕道:「你考得武士后,四贵人大槪也会派你去调查别人,然后吩咐你前往燕山府一家名叫『碧园』的酒馆覆命,我就在燕山府等你可好?」
去无终道:「好的,就这么办。」
陶秋燕仰望夜空,说道:「你现在赶回巫山正好是天亮时候,在山中抢一颗人头,便可上神女峯应考了——你打算得个几品武士?」
去无终道:「一品武士太受人注意,还是二品武士比较稳当。」
陶秋燕起身笑道:「好,咱们就此分别吧!」
去无终跟着站起,问道:「妳这就赶赴鎮江么?」
陶秋燕道:「我很想去瞧瞧九公和花太监的拼斗,可惜不知他们在甚么地方动手……」
去无终道:「九公不会被打败吧?」
陶秋燕道:「当然不会,但要胜花太监也是万难。」
去无终又问道:「那结果会怎样?」
陶秋燕道:「以前的情形是:双方斗到精疲力尽,然后约期再打。」
去无终道:「既如此,咱们不必替九公担心,弥还是立刻动身去鎮江,别让奉派调查我的人赶在妳的前面,那我就完蛋了。」
陶秋燕一笑道:「你给我瞧一样东西,我才肯走!」
去无终呆了呆道:「瞧甚么?」
陶秋燕道:「神戟侠司空淳的庐山眞面目!」
去无终摇头道:「不,神戟侠司空淳还没复活过来,不能瞧!」
陶秋燕笑道:「甚么时候神戟侠司空淳才可复活过来?」
去无终凝声道:「等替他恩师报了仇的时候!」
陶秋燕道:「令师不是严嘱你不可报仇?」
去无终冷笑道:「如果『玉箫秀士来无尘』等四人是那位『奇僧』的徒弟,也许有不能报仇的理由,假如他们是花太监的徒弟,那就另当别论了!」
陶秋燕见他说得正经,倒也不敢胡闹,于是挥挥手笑道:「好,三个月后,咱们在燕山府见面!」
娇躯一腾,纵向东方,瞬即消失于黑黝黝的山林中。

(第一部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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