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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Swordman790106

[入库] 秦红《剑比日月明》 【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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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3-13 08:52:22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一章 恩恩仇仇难分解

  猴仙顿时也有些手足无措,因为他在武林中的地位极高,今天他和扈大娘以这种不光明的手段来对付韩世英,很怕被人知道,故一听有人到达,不禁老脸发红,其心情就如失风被捕获的偷儿,尴尬已极。
  俞玉凤乘其分心失神之际,突地上身向前一倾,右脚踢上去,砰然一响,正中踢中他的腹部!
  “噢!”
  猴仙叫了一声,松手颠退下去。
  俞玉凤旋身振剑疾出,剑光如电闪动,一口气就是五招凌厉的剑法。
  猴仙措手不及,连退五步才躲过她的攻击。
  俞玉凤随即飞身向扈大娘扑去,奋不顾身的挥剑攻出,扈大娘关心来人,不暇还手,也被她迫退了好几步,俞玉凤就乘此机会用剑挑断了韩世英手脚上的绳子,并解开了他的哑穴。
  扈大娘正待上前动手之际,来人已在对面出现,竟是脸上戴着鬼面具的无名氏!
  武林道上,戴鬼面具的只有他一人,因此他一出现,谁都知道他就是在比武大会上获胜而成为绿林总瓢把子的无名氏。
  扈大娘一怔道:“你是……无名氏?”
  无名氏点点头,分别向她和猴仙抱拳一礼,说道:“在下久仰二位大名,今日有终识荆,不胜荣幸之至。”
  猴仙很不好意思,讪讪一笑道:“无名氏,你来干么?”
  无名氏道:“侯前辈想必已知道,在下昨夜曾在仙女庙为韩世英解了一场危难?”
  猴仙道:“他说过了。”
  无名氏道:“他要找莫峥嵘,在下已经替他找到了,下午在下去万安客栈找不到人,几经打听,才从一个车夫的嘴里得知你们在此。”
  猴仙道:“无名氏,咱们长话短说,我和扈大娘今天把他带到这里,是因为——”
  无名氏摆手打断了他的话,道:“这些在下都已知道。”
  猴仙道:“我们根据种种迹象推断绿林五匹狐之首的‘金狐’即是韩大旭的女儿韩静珠,并且推断舍弟抱小银狐的死亡均与韩静珠有关。现在请问阁下,是否打算插手淌这浑水?”
  无名氏摇头道:“无此打算。”
  猴仙笑道:“这样最好,免得伤了和气。”
  无名氏道:“不过,二位可否暂时站在一边,让韩世英和莫峥嵘见见面?”
  猴仙和扈大娘交换了一他眼色后,才点头道:“好的,他在哪里?”
  无名氏道:“莫峥嵘,你出来!”
  莫峥嵘出来了。
  韩世英一直认为他可能是施圣扬,这时一见之下,不禁有些失望,因为他对施圣扬的相貌虽已不大记得起来,却觉这个莫峥嵘显然不是施圣扬。
  可是,他既非施圣扬,何以要逃避自己?不敢与自己见面?
  他正感惊疑问,只听无名氏冷冷说道:“莫峥嵘,把你脸上的人皮面具揭下来!”
  莫峥嵘躬身应是,举手自颈下向上揭起一层薄薄的人皮面具,当整张人皮面具揭下来后,他的庐山真面目便呈现在大家的眼前了。
  猴仙、扈大娘和俞玉凤一齐将视线投注在韩世英脸上,因为只有他韩世英才能指出莫峥嵘是不是当年与韩静珠私奔的施圣扬。
  韩世英注视着莫峥嵘,打量了一会后,情绪渐渐激动起来,突然大吼一声道:“你是施圣扬!”
  莫峥嵘态度很镇静,点点头道:“不错,我是施圣扬!”
  韩世英怒骂道:“你这个卑鄙的东西,我要就了你!”
  说着,夺过俞玉凤手上的长剑,便要冲上去。
  无名氏厉声道:“慢着!”
  韩世英眼睛一瞪道:“你要袒护他?”
  无名氏道:“不,我要你听他说几句话!”
  韩世英忿然道:“他还有理由解释么?”
  无名氏道:“不错,并且我以无名氏的身分作担保,他要说出来的话,句句是实!”
  俞玉凤插口问道:“你又不是他,怎知他所言句句是实?”
  无名氏道:“因为他是我的同乡,两年前,他曾找我诉苦,痛哭流涕的把一切告诉我。我对他的为人十分了解,知道他不会说谎骗我,事实上他也没有说谎骗我的必要。”
  说完这话,他便向施圣扬道:“好了,你把一切说出来吧!”
  施圣扬望着韩世英,表情略显激动道:“世英,我知道你恨我,我知道你想杀死我为你姊姊报仇。我告诉你,我今天来和你见面,已不准备活着离开这里,等我把一切真相说出之后,你要怎么对付我,我都不抵抗,生与死对我来说已不算甚么不得了的事了。”
  韩世英冷然不语。
  施圣扬道:“首先,我要告诉你的是:我并没有抛弃你姊姊,说我抛弃她,倒不如说我逃避她来得恰当一些……”
  他停顿了一下,轻叹道:“说的,直到现在我仍深深爱着她,只是……只是她不愿跟着我吃苦,这却是我始料所不及的事。当初是她主动要与我私奔的,她还说愿意与我吃苦,说只要跟我在一起,甚么苦她都能忍受,可是……唉,也许她从小生活在太优越的环境里之故,她其实吃不了苦,不到半年,她就开始抱怨,骂我太笨,骂我是窝囊废,说我如爱她,就应让她的日子过得舒服些,她受不了那粗茶淡饭的日子!”
  韩世英喝道:“你胡说!”
  施圣扬苦笑道:“我已打算死在你的剑下,没有扯谎的必要,你让我把话说完,然后我愿引颈就戳,绝不皱一下眉头!”
  韩世英气馁了,道:“好,你说!但你要拿出良心来说话!”
  施圣扬怃然道:“一个决心领死的人,怎么会不拿出良心来说话呢?你姊姊心肠并不坏,她只是吃不了苦,我们离开日出堡三个月后就已花尽了一切,为了养活她,我曾打算去当镖师,可是当他们知道我的来历后,为了怕得罪令尊,都不敢收留我,我只好去为人打杂做苦工,但又因收入菲薄,无法满足她的需求,她天天唠唠叨叨常对我破口大骂,把我说得一文不值,这也许就是所谓的‘贫贱夫妇百事哀’吧。”
  他长叹一声,接着道:“我们就在吵吵闹闹中共度了七个年头,直到有一天,我们在徐州郊外遇上侯君山被四个绿林匪徒围攻……”
  猴仙一听提到自己弟弟之死,登时目光一凝,竖耳注意听取起来。
  施圣扬道:“当时我们看见四人打一个,忍不住出手干涉将那四个匪徒打跑了,侯君山向我们道谢,双方通姓报名之后,我们才知他是侯九公的幺儿,他为答谢我们的拔刀相助,就请我们夫妇上酒楼喝酒,并告诉我们他要去会见其未婚妻,后来还出示他的‘紫玉匕首’让我们夫妇观赏,说它是天下独一无二的宝物,价值在三万两银子以上……”
  猴仙听到这里,面上露出了冷笑,显然他已猜到结局了。
  施圣扬又叹了口气道:“侯君山请我们吃过饭后,急着要去会晤其未婚妻,便结帐下楼而去。我们夫妇由于没事,没有立刻跟着离开,我们在酒楼上坐了一会后,她忽然说有事要下去一会,要我在酒楼上等她,半个时辰,她回酒楼来了。”
  猴仙忍不住问道:“怎么样?”
  施圣扬低下头,面有愧色道:“她悄悄取出紫玉匕首和一柄精美的牙骨折扇,要我拿去典当……”
  猴仙沉声道:“她杀了舍弟?”
  施圣扬点点头,叹道:“当时我很害怕,可是她告诉我说没人看见,一再要我立刻拿去典当,我只好答应……不过,我带着那两样东西下了酒楼后,并未去当铺,我就那样离开她了!”
  韩世英面上阵阵苍白,他一万个不相信姊姊会干出这种谋财害命的事,可是证诸她后来变成绿林五匹狐之首,专干杀人营生,又使他觉得无从为姊姊辩解,他不禁泪如雨下,暗自悲呼道:“姊姊!姊姊!你这是为甚么?你为甚么不回家?我们日出堡富可致国,要甚么有甚么,你为甚么要干出这种事来!”
  猴仙嘿嘿冷笑道:“你为何不去当铺?就那样离开她了?”
  施圣扬深深做了一次呼吸,才答道:“我也不知道,我只是觉得再也无法跟她在一起生活……”
  猴仙问道:“后来呢?”
  施圣扬道:“不过,我并未真正离开她,我心中一直有着一份内疚,她本是日出堡主的掌上明珠,尊贵有如公主,为了爱我而与我私奔,我却不得使她过幸福快乐的日子,我觉得惭愧万分,所以我虽然离开她,却未独自远走高飞,而一直尾随着她。希望找个机会与她言归于好,可是……我暗中观察了很久,发现她的行为越来越坏,竟沦为独行女盗,非偷即抢,甚么事都干得出来!”
  扈大娘开口道:“她从红花婆婆手里救走我女儿等四个女孩,是甚么时候的事?”
  施圣扬道:“那是杀了侯君山半年后的事,有一天她偶然发现红花婆婆从骗徒手里买得四个女孩,就去找红花婆婆勒索,双方一言不合打了起来,红花婆婆技逊一着,被她砍断了一条腿,她便带着那四个女孩走了。”
  扈大娘道:“她把她们带在身边,教她们武功?”
  施圣扬点头道:“是的,两年多前,她们五人开始以‘绿林五匹狐’的面目闯江湖,专干那没本钱的买卖。”
  扈大娘一指韩世英问道:“他知情么?”
  施圣扬摇头道:“他不知情,如果他知情,也不会下手杀了她——对了,扈大娘,令媛其实不是他杀的,真实的情形是:韩静珠先杀了她们四人,然后才死在他韩世英的剑下。”
  扈大娘面色一变道:“她为甚么要杀了她们四人?”
  施圣扬道:“我的判断是:她在见到自己的弟弟之后,自知罪孽深重,决心一死赎罪,为了怕四小狐继续为害江湖,便先下手除掉她们。”
  扈大娘流泪道:“我女儿绝不会忘记她的身世来历,她为甚么不回家呢?”
  施圣扬道:“我不知道,是不是你对她管教太严之故?”
  扈大娘道:“我对她管教太严,是为她好呀!”
  施圣扬没有接腔,他从怀中取出一柄精美的玉雕匕首,双手捧到猴仙面前,说道:“侯前辈,这是令弟的‘紫玉匕首’,在下一直保存得很好,您请收回去吧。”
  猴仙接过紫玉匕首,睹物思人,不禁老泪纵横道:“老幺,你死得好惨啊!”
  施圣扬转身走到韩世英跟前,神情严肃地道:“世英,我话已说完,我自知对不起你们父子,现在你可以动手了!”
  韩世英哪里还有勇气杀他,他情绪激动无比,心情好乱好乱,既悲伤又惭愧,颤声道:“我只有一点不明白……连四娘说你跟她已三年之久,既然你一直跟着连四娘,又怎能对我姊姊的行踪如此了解?”
  施圣扬缓缓答道;“她说谎,我投靠她至今未超过三个月!”
  俞玉凤问道:“你为何将那柄牙骨折扇丢在她坟上?”
  施圣扬苦笑道:“我只希望她明白,我只爱她一个,世上任何珍奇宝物都不放在我眼里……”
  俞玉凤道:“如果你的品行没有错,你为何甘愿沦为一个开客子的鸨母的保镖?”
  施圣扬道:“我料到韩世英迟早会找连四娘追究,因此先去接近她,以便掌握事情的发展。”
  合情合理的解释!
  俞玉凤沮丧了。
  韩世英也沮丧了。
  他曾经认为一切错在施圣扬,现在才知道他没有错,错的竟是自己的姊姊!
  现在该怎么来“处债”这个施圣扬?
  杀了他?
  有甚么理由杀他?
  如果姊姊当初不喜欢他,就不会与他私奔,如果谋财害命的是他施圣扬,他绝不会将紫玉匕首保存到今天,如果姊姊没有错,能够洁身自爱的话,她绝不会变成一个以杀人为业的女杀手……
  眼前这个人该死么?
  韩世英连连在心中自问着,很希望找出可以杀死他的理由,但是他找不出,所以他沮丧了!
  俞玉凤忽然转对他说道:“韩世英,如果你不想杀人,咱们这就走吧!”
  韩世英点点头,便举步向林外走去。
  猴仙道:“老弟,你欲去何处?”
  韩世英道:“回家。”
  猴仙道:“我陪你回家去。”
  韩世英停步道:“侯前辈的意思是……”
  猴仙道:“舍弟不能白死。”
  韩世英转回身子道:“侯前辈意欲何为?”
  猴仙冷笑道:“令姊杀了舍弟,这件事我总得跟令尊谈谈。”
  扈大娘接口道:“不错,我也参加一个。”
  韩世英最怕的就是老父伤心,因为他和姊姊以前都曾使老父伤心过,如今老父年纪大了,怎能再让他遭受这个打击!
  他望着猴仙和扈大娘,良久之后,才开口道:“二位如想讨回公道,就算到小可头上好了。”
  猴仙摇头道:“不!这不是你的错。”
  韩世英道:“是家父的错么?”
  猴仙道:“至少他管教不严。”
  韩世英长叹一声道:“也许家父对我们姊弟是太溺爱了一些,但他绝不会放纵我们去干坏事,我姊姊的行为是该死,但她已死了,你们还想怎样呢?上
  扈大娘冷冷道:“我们不想怎样,你们日出堡人多势众,我们也不敢怎样,但我们总得让令尊知道他的女儿杀了人!”
  韩世英道:“能否接受小可的要求,因为家父对我们姊弟已伤透了心,小可不希望他知道我姊姊已经死了,那会使他老人家——”
  扈大娘截口道:“我女儿死了,难道我就不伤心?”
  韩世英道:“对,小可知道你们很伤心愤怒,可是我姊姊已经死了,而且是死在小可的剑下,这难道还不够么?”
  扈大娘道:“我不打算找令尊报仇,但此事总得让令尊知道。”
  韩世英道:“一定要这样?”
  扈大娘道:“一定要!”
  韩世英心中突然萌生一股杀气,可是这股杀气很快就打消了,因为他如要杀人,就得把他们四人一起杀了,然而他哪有能力杀死他们四人?
  所以,他感到很痛苦,有进退维谷之感。
  俞玉凤突然道:“韩世英,你姊姊已遭了报应,你们父子再没有甚么对不起人的事了,他们见令尊,就让他们去见吧!”
  她接着又以坚毅的语气道:“公道自在人心,令尊有没有错,武林同道自有定评!”
  韩世英皱了皱眉道:“可是……”
  俞玉凤道:“我明白你的意思,可是你要知道,这件事再也无法隐瞒了。”
  韩世英沉思半晌,觉得她说得对,便向猴仙和扈大娘说道:“二位既然坚意如此,那就随小可走一趟便了。”
  他转对无名氏点点头,表示了谢意后,再度举步走去。
  俞玉凤、猴仙和扈大娘三人随后跟去,一行四人出了树林,不一会已远去不见。
  无名氏和施圣扬仍然站立在树林内,他们目送韩世英四人远去不见后,先是相视微笑,然后是轻笑,最后是纵声大笑起来。
  施圣扬哈哈大笑道:“日出堡这下完了!”
  无名氏笑道:“不错,日出堡完了!韩大旭完了!一股所谓的代表武林正义的力量完了!”
  施圣扬讨好的笑道:“猴仙和扈大娘此去日出堡,一定会与韩大旭发生冲突,他们两人当然不是韩大旭之敌,极可能会命丧日出堡,那样一来,侯九公必不肯甘休,他们韩、侯两大武林世家将势成水火,其结果必是两败俱伤,那时候,您总瓢把子便可雄霸天下,唯我独尊了。”
  无名氏突然停住了笑声,目光一凝道:“你真聪明,居然看出了我的心意。”
  施圣扬笑嘻嘻道:“总瓢把子肯收留在下么?”
  无名氏点点头道:“当然,刚才你做得很好,从现在起,你是我的心腹。不过……”
  施圣扬道:“不过甚么?”
  无名氏道:“我还要你去办一件事。”
  施圣扬道:“好的,总瓢把子请吩咐。”
  无名氏道:“此事非常重要,你附耳过来。”
  施圣扬靠了过去。
  无名氏一手搭上他的肩头,笑道:“这件事你一定办得到……”
  施圣扬好像个电一般,浑身徒地一震,目光露出震惊之色,惶声道:“总瓢把子,您……”
  原来,他的肩井穴已被无名氏抓中,全身顿时瘫痪无力了。
  无名氏道才发出阴森森的冷笑,慢慢的说道:“我知道你是日出堡的叛徒,你对我也许有些用处,但我宁可不要你!”
  “拍!”的一声,他的另一手按上了施圣扬的天灵盖!
  施圣扬两眼一睁,眼神便慢慢失去光彩,最后在无名氏一推之下,身子笔直的倒了下去……
  □                             □                             □
  韩世英、俞玉凤、猴仙、扈大娘各乘一匹马,从江都出发,取道向北方前进。
  由江都到奉天日出堡,遥遥数千里,是一段非常漫长的路程。
  一路上,韩世英情绪低落,意志消沉,想到回到日出堡后的情形,他真有生不如死之感。
  他本是个纨绔子弟,过去的二十几年只知花天酒地,全无上进之心,辜负了老父的一番期望,一直到发现老父为他造了一个坟墓,表示“自己的儿子已死”之后,他才突然清醒悔悟,于是他下定决心洗心革面,要做一个有用的青年以慰老父之怀,哪知离开日出堡应征为神州大镖局的镖师,正拟脚踏实地的干一干时,其结果竟是杀死了自己的姊姊。
  姊姊是该死,自己也可以承受这个痛苦,但是为甚么还要把这个痛苦带给父亲呢?
  父亲花费一生心血所建立的侠誉,就这样毁在自己和姊姊的手里……当他老人家知道自己的女儿竟是个以杀人为业的女杀手时,他不气死才怪!
  施圣扬没有错,猴仙和扈大娘也没有错,可是父亲也没有错,为甚么要他老人家来承担这个痛苦?
  他越想越伤心惭愧,不知不觉眼泪就掉了下来。
  俞玉凤了解他的心情,但是她只能以安慰的眼光看着他,而无法为他排解这个痛苦。
  走了半天,后面路上忽然传来一片紧密的马蹄声,四人回头一看,见有一骑飞驰过来,他们四人便策马靠向路边,打算让来骑先过。
  但来骑在赶上他们时,突然勒住了坐骑,向猴仙拱手道:“请问,这位可是侯老前辈?”
  他是个年轻小伙子,看那一身装来,似是集镖局的一名趟子手。
  猴仙打量他一眼,点头道:“老夫正是,你老弟是……?”
  来人道:“在下是江都飞龙镖局的趟子手。”
  猴仙问道:“有何贵干?”
  来人道:“令尊九公老爷子有讯息到,托敝局转告侯老前辈,请侯老前辈即刻返回金陵。”
  猴仙注目一哦道:“有甚么事情?”
  来人道:“小的不知,敝局总镖头说九公老爷子的信上只说要您老赶快回去。”
  猴仙沉吟有顷,道:“好,代向贵局宋总镖头致谢。”
  来人拱拱手,随即拨马而去。
  扈大娘问道:“怎么回事?”
  猴仙皱眉道:“不知道……”
  扈大娘道:“可信么?”
  猴仙点头道:“可信,前几天我曾托宋总镖头的人捎一封信回家。”
  扈大娘道:“既如此,令尊必有重要事情要见你,你打算怎么办?”
  猴仙想了想,便向韩世英道:“韩老弟,此地距金陵不远,骑马两天可到。也许家父要我回去与此事有关,你愿意随我先去金陵么?”
  韩世英本就不大愿意带着“麻烦”回日出堡,当即点头道:“好的,小可如今唯命是从。”
  猴仙转对扈大娘浦:“你呢?”
  扈大娘道:“我当然只好奉陪了。”
  于是,四人转道西行,向金陵疾赶。
  两天之后,四人赶抵金陵,到达雄领中原武林的侯府,在大门口下马。
  侯府的下人见猴仙同着几个客人回来,连忙迎出,接去四人的坐骑。
  猴仙问道:“老太爷呢?”
  下人答道:“老太爷正在中院晒太阳呢。”
  猴仙便领韩世英三人入宅;侯九公有二十一个儿子,而猴仙是他的长子,猴仙以下的许多弟弟见大哥同着韩世英回来,纷纷上来问候,猴仙便问他们家里发生了甚么事情。
  “没有呀。”
  “那为甚么捎信要我即刻赶回来?”
  “捎信?我们没有捎信给你呀!”
  猴仙一听此言,面色大变道:“爹没有写信要我回来?”
  老二侯二郎道:“没有,没有。”
  猴仙目放精光道:“怪了,江都飞龙镖局的宋总镖头接到爹一封信,信上说要我立刻回家,难道说这是骗局?”
  侯二郎道:“大哥看过那封信没有?”
  猴仙便将当日情形说出来。
  侯二郎面呈严肃道:“爹确未写信,
  这一定是骗局不错!”
  猴仙冷哼一声道:“宋总镖头不敢骗我,这必是别人耍的花招,你们一起跟我去见爹吧!”
  当下,众人一起来到中院的一片天井上。
  侯九公正坐在一张藤椅上晒太阳,听到许多脚步声,睁目一看是猴仙同着韩世英回来,便坐正了身子道:“大郎,你回来了。”
  猴仙施过礼,方为他介绍扈大娘,侯九公含笑点头,叫人搬来三张椅子,请他们三人坐下;猴仙迫不及待的问道;“爹,您有没有派人送信去飞龙镖局,要我赶回家来?”
  侯九公道:“没有呀。”
  猴仙道:“这就怪了,是谁开这个玩笑的呢?”
  侯九公问道:“是怎么回事?”
  猴仙便将离家后的一切说出,一直说到在路上得到通知,要自己赶回来为止。
  侯九公听了冷笑道:“你越活越回去了,为何不先去飞龙镖局弄清楚?”
  猴仙道:“我没想到有人会耍这花招,所以认为是真的,为恐家中有事,是以立刻赶回。”
  侯九公道:“家里没事。”
  他低沉思了好一会,才又说道:“可能有人不希望你们去日出堡,是以骗你们转回,不过这样更好,现在我老头子既然知道我儿子死在韩静珠的手里,我就要亲自走一趟日出堡了。”
  他抬目看着韩世英,轻叹一声道:“韩少堡主,这件事情,你们父子如何给我们一个公道?”
  韩世英道:“我姊姊已经死了,如果侯老爷子认为小可可以代为偿命的话,小可现在人在这里。”
  侯九公脸色一沉道:“我不要你偿命,此事与你无关。”
  韩世英道:“老爷子不是说要我们父子给您一个公道么?”
  侯九公沉声道:“我要找令尊讨取公道!”
  韩世英道:“家父直到现在还不知道他女儿已经死了,上次小可骗他说我姊姊已削发为尼……”
  侯九公道:“做父亲的应该为子女的行为负责。”
  韩世英道:“老爷子的意思是……要家父偿命么?”
  侯九公道:“不错!”
  俞玉凤忍不住说道:“韩静珠杀了人,她已死在她亲弟弟的剑上,我认为此事没甚么好追究的了!”
  侯九公转目望她,满面怒容道:“你是俞总镖头的红儿?”
  俞玉凤道:“是。”
  侯九公冷峻地道:“令尊在我老头子面前都不敢乱讲话,你这小丫头——”
  俞玉凤不等他说完,便插口道:“我不记得我爹甚么时候见过您老!”
  侯九公勃然大怒道:“反了!反了!你爹是怎么教你的?居然敢顶撞老夫!”
  俞玉凤冷冷一笑道:“我爹教我为人只要讲道理,不必畏惧权势!”
  侯九公气得吹胡子瞪眼睛,大叫道:“好个丫头,我侯九公活了九十多岁,还没一人敢这样跟老夫说话,你……”
  俞玉凤又截口道:“老爷子,您老是受人尊敬的武林长辈,但是我认为凡事都该讲道理,不能倚老卖老欺负人!”
  猴仙喝道:“俞姑娘,你说话客气一点!”
  俞玉凤道:“要我客气,你何得先讲道理,杀人偿命,欠债还钱,韩静珠杀了人,她已死在她亲弟弟的剑下,韩世英杀死亲姊姊,世上还有甚么比这更悲惨的事?”
  猴仙怒道:“你是韩家甚么人?”
  俞玉凤冷笑道:“我不是韩家甚么人,我是路见不平!”
  侯九公突然哈哈大笑道:“好!好!俞大昌有你这个女儿真是值得骄傲,只可惜你们父女在武林中还不算甚么了不起的人物!”
  俞玉凤对他投以卑视的眼光,道:“听了您老这一句话,我总算明白您侯九公的为人了!”
  侯九公道:“我的为人怎样?”
  俞玉凤道:“还要我说出来么?”
  侯九公道:“你只管说。”
  俞玉凤道:“如果您老不是是非不分,便是想藉此机会打击日出堡主的名誉,因为谁都知道韩堡主是最受人敬仰的老英雄,当今之世,没有一人比得上他!”
  侯九公脸红了,喝道:“大郎,把这丫头拖出去!”
  猴仙应了声,便向俞玉凤冷冷道:“俞姑娘,请吧!”
  俞玉凤回对韩世英道:“韩世英,你打算怎么样?任人宰割么?”
  韩世英沉默有顷,才答道:“我看,你先回济南去吧。这是我们韩侯两家的事,由我们父子来解决,要是我还有一条命在,我会去看你。”
  俞玉凤实在不想离开他,可是她心里明白得很,自己若是不走,侯家人必会对自己动武,她自知不是侯家人之敌,动手只有自取其辱,因此她经过一番盘算之后,决定先赶去日出堡通知韩大旭,当下便点头道:“好!我走!”
  她转身向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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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3-13 08:52:46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二章 拨云见日还清白

  但就在这时,一个下人匆匆由外跑入,向侯九公禀报道:“老太爷,济南神州镖局的俞大昌到访!”
  俞玉凤一听这话,就停住了。
  她料不到父亲会突然来到江都,心中又惊又喜,喜的当然是自己有父亲可作主,惊的是父亲这一来到侯家,万一侯家人不讲理,双方起了冲突的话,以自己父女两人之力,绝非侯家人的对手,其结果只怕不可收拾。
  侯九公听到禀报,冷笑一声道:“来得好,叫他进来!”
  “是!”
  下人去后不久,俞大昌已被领入侯府中院,他看见自己女儿在场时,竟无一丝意外之色,哈哈笑道:“玉凤,下次你要离家时,要跟为父打个招呼,免得为父悬念。”
  他赶上两步,向侯九公施了一礼道:“在下俞大昌,参见九公。”
  侯九公倨不还礼,冷笑道:“俞总镖头,你来迟了一步!”
  俞大昌一怔道:“怎么呢?”
  侯九公道:“错过了观赏令媛数落我老头子的机会!”
  俞大昌一听之下,似已明白是怎么回事,忙道:“九公请多包涵,小女年轻不懂事,平时在家连我这个做父亲的都常常被她气得半死呢。”
  说罢,又表示歉意的拱手一揖。
  侯九公见他如此,倒不便再发作,便冷冷淡淡的问道:“你来何为?”
  俞大昌道:“韩堡主想见见九公,希望九公移驾去城外一见。”
  侯九公面色一变道:“好呀!他倒来到江都了,我老头子正要去日出堡找他呢!”
  韩世英大为惊异道:“总镖头,这是真的?家父到江都来了?”
  俞大昌点头道:“不错,他知道你们将去日出堡,是以临时托人捎信,目的是要你们都到江都来,以便大家见面。”
  韩世英愕然道:“我爹他……”
  俞大昌笑道:“一切说来话长,到时再说便了。”
  转对侯九公道:“九公,您老愿意去跟韩堡主见见么?”
  侯九公沉容道:“他为何不来见我?”
  俞大昌道:“他说在城外见面较为方便,免得惊世骇俗。”
  侯九公眉毛一扬道:“他想跟我动手?”
  俞大昌笑道:“要是双方谈不拢,当然只好付诸武力了。”
  侯九公立刻投袂而起,大声道:“备轿!”
  □                             □                             □
  一行人来到城外,在一处距离官道颇远的荒僻野地上停下来。
  日出堡主韩大旭站立在林边,态度很沉着悠闲,看见侯九公的轿子歇下,才举步迎上来。
  韩世英不知道父亲对一切了解多少,他急急上前道:“爹,您怎么到了江都?”
  韩大旭摆摆手道:“一旁站着,我不叫你说话,你就闭住你的鸟嘴。”
  韩世英深知父亲的脾气,故不敢再开口,依言一旁站着。
  轿夫打开了轿门,将侯九公扶了出来。
  韩大旭彬彬有礼的拱手长揖道:“劳动侯前辈,真是罪过,韩大旭先此致歉了。”
  侯九公神色很冷峻,道:“韩堡主,你知不知道你的女儿杀了我儿子?”
  韩大旭道:“昨天才知道,所以今天便请侯前辈到此相见。”
  侯九公道:“你要还我一个公道,否则此事没完没了!”
  韩大旭点头道:“当然,韩大旭这一生之所以还能赢得武林同道一些尊敬,便是我能知善恶辨是非,错就错,绝不徇私!”
  侯九公冷笑道:“那好,你女儿谋财害命,抢了小儿的‘紫玉匕首’,杀害了小儿一条命,这件事你打算怎么办?”
  韩大旭道:“韩大旭当给前辈一个合理的补偿。”
  韩世英脱口道:“爹,您都知道了?”
  韩大旭突然对他破口大骂道:“混蛋!你以为为父是傻瓜?好欺骗?告诉你混球,为父过的桥比你走的路还多!你想骗我没这么容易,那天你在神州大镖局痛哭流涕,我就已猜到了几分了!你这个混球,你以为你聪明,你以为对为父隐瞒便是孝顺?去你的蛋!为父这一辈子甚么事没见过?我不在乎死了一个女儿!且别说是她,就是你,你若是该死,我也会一掌把你劈了!”
  他说得声色俱厉,吓得俞玉凤脸色都白了。
  韩世英眼泪夺眶而出,道:“爹,孩儿做错了么?”
  韩大旭怒冲冲道:“没有!你没有错!错的是我这个做老子的,我不该生个糊里糊涂的女儿!”
  韩世英道:“爹,姊姊的变坏,是因为她遇人不淑,她嫁了个不中用的男人。”
  韩大旭忽然冷笑道:“你错了,施圣扬中用得很,他比任何男人都中用!”
  他接着转对侯九公、猴仙和扈大娘道:“三位,我女儿是做错了事,我这个做老子的愿意负责,不过在解决这件事之事,我要介绍一个人给你们认识认识,你们请跟我来吧!”
  语毕,转身走入树林里去。
  侯九公三人对望一眼,才举步跟了进去。
  韩世英不知父亲要介绍何人给他们三人认识,心中十分讶异,便向俞大昌投以询问的眼光。
  俞大昌微微一笑道:“世英,树林中有个值得你一见的人,去看看吧!”
  于是,他们三人也跟了进去。
  这是一片茂密的杂树林,七人走入十几丈深,便见一株高大的树上吊着一个人。
  那人面上戴着一张鬼面具。
  他竟是无名氏!
  他双手双脚被反绑着,像捆猪一样被吊在树上,看样子他还被点了穴道,否则以他“绿林总瓢把子”的身手,普通的绳子是无法捆住他的。
  韩世英、俞玉凤、猴仙、扈大娘一见大吃一惊,同声惊呼道:“他不是无名氏么?”
  韩大旭道:“不错,他是无名氏!”
  韩世英忙道:“爹,这人虽是绿林人物,但品行还不坏,他——”
  韩大旭截口道:“他帮你找到了施圣扬,对不对?”
  韩世英道:“正是。”
  韩大旭冷冷一笑道:“去把他的鬼面具拿下来看看!”
  韩世英听到这话,不禁心弦一震,立即上前扯下那无名氏面上的鬼面具,一看清他的相貌,大为惊愕道:“咦,这是怎么回事?”
  无名氏的相貌,长得与施圣扬一模一样!
  韩世英顿如掉入五里雾中,弄不清这是怎么回事,还以为自己眼花了呢。
  莫峥嵘揭下人皮面具时,是施圣扬。
  无名氏揭下鬼面具时,也是施圣扬。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呀?
  猴仙也很惊奇,问道:“韩堡主,你抓到的这个人是施圣扬么?”
  韩大捆点头道:“不错,也即是在比武大会上获胜的绿林总瓢把子!”
  扈大娘道:“韩堡主弄错了,他不是无名氏,无名氏我们在三天前见过了。”
  韩大旭道:“不,这个人是无名氏,也是施圣扬!”
  扈大娘摇头道:“不对,无名氏不是这个样子。”
  韩大旭道:“无名氏是甚么样子?”
  扈大娘道:“我不知道,不过那天莫峥嵘的庐山真面目我们都见过了,他就是现在这个施圣扬。”
  韩大旭转对俞大昌道:“俞总镖头,麻烦你把一切解释给他们听听吧!”
  俞大昌便向众人说道:“诸位,那天无名氏将莫峥嵘带去跟你们相见时,韩堡主和俞某人就在附近看着,实际的情形是:莫峥嵘的真姓名叫莫士郁,他原是日出堡的弟子,因品行不良被逐出堡,这施圣扬刚好认识他,便利用他来欺骗你们,他先以易容术将莫士郁打扮成他的模样,然后再叫他戴上人皮面具,所以那天当他揭下人皮面具时,你们都以为他就是施圣扬,其实真正的施圣扬就是他!”
  他指着被吊在树上的施圣扬,接着道:“他才是真正的施圣扬,在比武大会上获胜,被绿林人物公推为总瓢把子的也正是他!”
  猴仙问道:“那么那个莫士郁呢?”
  俞大昌道:“我们把他的尸体带来了。”
  他走去林内深处,拖出一具棺木,在众人面前将棺盖揭开,道:“各位请看吧!”
  棺中,躺的也是施圣扬,当然已经死了,只是尸体尚未腐烂。
  俞大昌等大家看过之后,便伸手入棺,在“施圣扬”的面部抹了几下,于是他的真面目显露出来了那是一张完全不同的面貌!
  韩世英惊声道:“他果然是莫士郁!”
  俞大昌道:“侯兄,现在请你来检查这个真正的施圣扬,看他是否经过易容。”
  猴仙便走去抹抹施圣扬的面部,发现他没有易容,不得不相信他才是真正的施圣扬了,不觉眉头一锁道:“这样看来,那天他所说的一切都不是真实的了。”
  他所说的“他”,是指躺在棺中的莫士郁。
  俞大昌点点头道:“不错,他唆使这个莫士郁出面冒充他,许他莫士郁以重利,可是在你们四人走了后,他便下手把莫士郁杀了!”
  侯九公冷冷道:“这又能证明甚么呢?”
  韩大旭道:“侯前辈,令郎不幸遇害,我知道你很伤心,但令郎遇害的真实情形,你也许不知道,现在我叫他亲口说给侯前辈听听!”
  他走到施圣扬身边,沉声道:“施圣扬,你把一切真相说给他们听听,我便给你一个活命的机会。”
  施圣扬态度居然还很顽强,冷笑道:“我还有活命的机会么?”
  韩大旭道:“有。”
  施圣扬道:“甚么样的机会?”
  韩大旭道:“你只要把一切真相说出,我让你跟世英打一架,你胜了他,我让你活着离开此处。”
  施圣扬面上闪过一抹喜色,道:“你是闻名天下的大人物,说话可要算数。”
  韩大旭一指侯九公道:“侯前辈在此,要是我食言,我韩大旭还有面目见人么?”
  施圣扬大声道:“九公,您老都听见了?”
  侯九公道:“听见了。”
  施圣扬道:“好,我把一切真相说给你们听,十多年前,我在日出堡时,由于不得韩堡主的欢心,为了练成韩堡主的剑法,我便从韩静珠身上动脑筋,终于获得她的青睐,但因韩堡主反对,我便怂恿韩静珠跟我私奔。我们离开日出堡后,我便要求她将最高深的剑法传授给我,她当然同意了,过了几年,我的剑法练成了,由于我根本不曾真心爱过她,所以在我们共同生活的那几年中,我经常偷偷与别的姑娘厮混,后来被她发现了,她就跟我大吵大闹,越闹越厉害,最后终于破裂而分道扬镳。”
  侯九公道:“这些老夫都不管,老夫只要知道小儿君山是怎么死的。”
  施圣扬道:“是我杀的,我离开她不久,有一天在徐州遇上令郎,相谈之下,我知道他是你的儿子,由于你是称雄中原武林的武学大师,我为了想试试自己的能耐,便要求与他印证,他答应了,我们便到郊外去动手,结果我胜了,我一剑刺中了他的要害。”
  侯九公面色铁青,冷冷道:“后来呢?”
  施圣扬道:“他伤重而死,我发现他身上带着那柄紫玉匕首和一柄珍贵的牙骨折扇,就顺手牵羊一起带走了。”
  侯九公冷哼一声道:“此事韩姑娘知道么?”
  施圣扬道:“不知道。”
  侯九公转对韩世英问道:“你说那柄牙骨折扇是捡来的,这又是怎么回事?”
  韩世英道:“实际情形是:小可误杀我姊姊的半个月后,我偷偷跑去坟墓凭吊,那时俞姑娘随后而至,她在坟上的积雪中发现了它,我觉得奇怪,便根据扇上的题字去找顽石老人。”
  侯九公回对施圣扬问道:“你又为何将折扇丢在她坟上?”
  施圣扬道:“这事其实没有多大意义,只因她以前很欣赏顽石老人的字,而我觉得实在对不起她,所以便将那柄折扇丢在她坟上,不过表示我对她的一点亏欠而已。”
  俞玉凤一旁接口道:“要是韩世英知道这些内情,他绝不会将折扇带去金陵交还给你们。”
  侯九公目中怒火迸射,严厉的瞪视着施圣扬,沉声道:“施圣扬,你所说的都是事实?”
  施圣扬道:“是的,都是事实。”
  侯九公道:“你说出这些,固然可以获得活命的机会,但那是他们韩家父子的允诺,不是我们侯家的允诺。”
  施圣扬道:“我知道,但不论如何,我被吊在这树上可就一点机会都没有。”
  扈大娘道:“现在来谈谈我女儿,那又是怎么回事?”
  韩世英道:“大娘,令媛是我姊姊杀的不错,我姊姊杀了你女儿,我杀了我姊姊,大娘认为这该怎么办呢?”
  韩大旭道:“不,我那女儿由于遇人不淑,受到打击才误入歧途,此事该由我们父子来负责,现在你说好了,要我的头还是要我儿子的头?”
  扈大娘道:“这……”
  俞大昌道:“扈大娘,俞某人斗胆请教一句话,假如韩姑娘现在还活着,你是否将要求韩堡主杀死他的女儿?”
  扈大娘道:“这个当然!”
  俞大昌道:“那么,韩姑娘已死在她弟弟的剑下,这不结了么?”
  扈大娘说不出话来了。
  韩大旭道:“不要紧,扈女士,如果你认为我女儿死了还不够,我这条老命给你,我韩大旭早看开了,这一辈子活得没甚意思,生而何欢?死而何惧?你要动手,我绝不反抗!”
  扈大娘忽然掉下眼泪道:“我……想来想去,只有一个人该死!”
  她转望韩世英道:“小子,等下的一战,你可要争气点啊!”
  韩大旭道:“世英,把他放下来!”
  韩世英便去解开施圣扬手脚上的绳子,又替他解开了受制的穴道。
  施圣扬略经调息运气之后,即从地上一跃而起,说道:“我的武器丢掉了,你们得借我一把剑,这样才算公平。”
  韩世英道:“俞姑娘,把你的宝剑借给他使用如何?”
  俞玉凤不肯,道:“不,令尊只说要给他一次机会,这档事用不着讲甚么公平不公平!”
  韩大旭道:“俞姑娘,你就借给他使用一下吧!今天他肯说明真相,洗清我女儿谋财害命的罪名,我们父子很感激他,所以我们愿意给他一次公平的机会。”
  俞玉凤怕韩世英不是施圣扬的对手,仍有些不乐意,韩大旭笑了笑道:“你放心,该死的活不了,该活的死不了!”
  韩世英伸手向她索剑,俞玉凤才很不情愿的拔剑扔给他,韩世英随将长剑扔给施圣扬。
  施圣扬接住长剑后,立刻摆出拼斗的姿态,两眼暴射出凶悍的精芒。
  对他来说,这是所谓的“困兽犹斗”,他已像一头被逼到角落的猛虎,不拼也得死,所以他要拼一排韩世英拔剑出鞘,与他面对面站好。
  这也是他期待已久的一战,自从他杀死了自己的姊姊之后,他就发下了这个心誓,要亲手杀死这个陷害姊姊的恶棍,所以他的斗志非常旺盛。
  两人执剑对峙,决斗的气氛渐渐浓烈起来了。
  除了韩大旭一人之外,在场的侯九公、扈大娘、俞大昌父女和侯大郎的几个兄弟已在四周围立着,他们心里都已打定主意,绝不让施圣扬活着离开。
  施圣扬自知活命的机会不大,当然更想杀一个捞本,当下冷冷一笑道:“韩世英,你进招啊!”
  韩世英义身直进,一剑刺了出去。
  剑光如箭脱弦,倏然便已刺进施圣扬的咽喉!
  “好!”
  施圣扬豁然大笑一声,身形连闪,势如行云流水,不但很巧妙的避开了韩世英的一剑,而且反欺近韩世英的身侧,长剑一抖,登时爆起一片耀目的剑光。
  一瞬间,从那片耀目的剑光中飞出一点寒星,直奔韩世英的腰上射至!
  看样子,他的剑法虽然得自日出堡,但经过十多年的磨练,已熟能生巧,火候十分老到,绝不比韩世英逊色了。
  韩世英虽然抱着“必杀”的信心,但情绪却保持于冷静的状态中,并不激动躁急,只见他身子往旁一挪,以剑架开对方的攻击,紧接着长剑疾扬,如龙出海,似蛇吐信,剑尖连续倏刺,一眨眼便攻出五剑。
  这五剑攻出虽有先后,给人的感觉却如在同一时间攻出一般,快得令人看不清楚。
  但施圣扬却分毫不差的一一挡开了,他也立刻还以颜色,长剑连抖,绝招迸发,每一剑都似一道闪电般声势异常凌厉惊人!
  双剑交击,恰如电光石火,在一片震耳的“铮铮”锐响中,两人一口气互拆了二十多招,双剑就像两条银龙纠缠恶斗,极之辛辣诡奇,刺目的光芒在空中交错飞舞,不绝如缕。
  末了,才在一声巨响中分开,两人各自跃退寻丈,面上都有些苍白。
  两人均未受伤,略略喘了几口气后,便重整旗鼓游步准备作第二度的交手。
  这次,施圣扬首先发动攻势,他突然大喝一声,抢步欺进,长剑一吐一搅,顿时弹出满天星斗,将韩世英笼罩其内。
  俞玉凤大吃一惊,以为韩世英对付不了,便想扑入支援,韩大旭好像看出她的打算,向她摇摇头,他面上带着一抹微笑,这使得俞玉凤跨出的脚步又缩了回去。
  就在这一瞬间,韩世英竟已脱出施圣扬的攻击范围,反以一招神奇的剑法破解了施圣扬的攻击,迫得他后退了两步。
  侯九公喝彩道:“好剑法!”
  韩世英乘势猛进,剑如泥鳅向前扭钻而去,连续的奇特剑法又迫得施圣扬后退了三步。
  俞玉凤这才放心,她自与韩世英结识以来,这是首次看见韩世英打出了真本领,她也是练剑的人,自然看得出韩世英这一阵攻势的高明所在,心中大是佩服。
  但正自暗喜之际,忽听施圣扬又大喝一声,蓦见他剑如孔雀开屏,洒出一片银星,这片银星形如龙爪快速的向韩世英胸前飞罩过去。
  韩世英好像没见识过这一招剑法,一时无策破解,连忙顿足飘退。
  施圣扬就抓住这机会连连猛扑,奋不顾身的挥剑攻出,将韩世英逼得团团转。
  原来,施圣扬攻出的这一路剑法不是学自日出堡,而是另一门派的武功,韩世英一时摸不清其路数,故反屈居劣势。
  俞玉凤见他落了下风,又担心起来了,连连去看韩大旭的表情,在她的想像,韩大旭绝不会眼看着儿子落败被杀,故认为韩大旭应该出手为儿子解危。
  谁知韩大旭却似事不干己一般,没有一点点焦急之色,态度镇静得很。
  她只得回望父亲,以目询问。
  俞大昌了解她的心情,便向她附耳低声道:“别担心,日出堡主的剑法举世无双,韩世英已得乃父真传,他不会轻易落败的。”
  这句话刚刚说完,忽听韩世英闷哼一声,身形疾速暴退。
  敢情他已中了剑,左胸口透出一片血渍!
  而施圣扬却毫不放松,如影随形疾扑而上,
  长剑再度发出龙爪也似的攻击!
  俞玉凤急得大叫道:“快退!”
  韩世英没有退,反而跨步迎出。
  刹那间,一片震耳欲袭的剑击声音又响起了。
  施圣扬似乎遭到挫折,只见他一个倒地翻滚,滚出了一丈七八尺远,随之很矫健的跳了起来。
  但刚刚跳起之际,突然“啊!”的叫了一声,面色一下苍白如纸。
  原来,韩世英的剑已刺入他的心窝!
  一场剧烈的搏斗,至此突告结束,当韩世英的长剑从施圣扬的心窝抽出时,施圣扬慢慢的倒落地上,一声不吭便断了气。
  韩世英垂剑支地,神情一片悲伤,因为他想起那天在破庙中,姊姊也是这样死在自己的剑下的,姊姊的死虽然不是自己的错,但杀死亲姊姊的悲痛,却无法因杀死施圣扬而解除。
  大家看着地上的施圣扬,默默不发一语,好像处在一段暴风雨后的宁静中,良久之后,侯九公才一头钻入轿中,大声道:“孩儿们,回家吧!”
  侯家人一走,扈大娘向韩世英问明了自己女儿埋尸的详细地点后,也跟着走了。
  □                             □                             □
  韩大旭、韩世英、俞大昌、俞玉凤各乘一骑走在伸向北方的路上……
  这已是仲春的季节,寒冷早已远离大地,原野上披着一袭碧油油的春衫,野花从地下冒出它的笑脸,蝴蝶穿着彩衣在空舞,一切的一切显得生气蓬勃,生趣盎然。
  俞大昌长吁了一声道:“韩堡主!”
  韩大旭道:“嗯?”
  俞大昌道:“您我年纪虽然差不多,但您过去数十年经历的大风大浪,必然比俞某人多得多。”
  韩大旭淡淡一笑道:“总镖头有甚么话要告诉我么?”
  俞大昌道:“俞某人只是这样想,武林之中,任何一个地方都有好人和坏人,也都经常会发生凶杀事件,当然也都有人被杀……”
  韩大旭道:“不错,这样的事情若说只能发生在别人身上,那未免太自私了。”
  俞大昌道:“所以俞某人觉得韩堡主应该看开一点,对武林来说,您已无所亏欠了。”
  韩大旭哈哈大笑起来。
  俞大昌一怔道:“我说错了么?”
  韩大旭笑道:“不,我以为你俞总镖头要跟我谈谈别的事呢!”
  俞大昌微笑道:“若要谈别的事,您是男方的家长,该由您来开口!”
  韩大旭又哈哈笑道:“你看得上么?”
  俞大昌笑道:“若说看不上,那才怪呢!”
  于是,欢笑的声音充满于归途中,像在空中飞舞的蝴蝶,形成一幅美丽欢乐的图画。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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