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冬瓜 于 2025-3-17 14:41 编辑
知乎看到的续写,感觉不错
作者:以史问心 链接:https://www.zhihu.com/question/468610755/answer/3120541802
襄阳城,朝霞如血,风卷残旗,厮杀声如山崩海啸,直冲云天。
此刻三门皆破,蒙古大军潮水般涌入。郭靖黄蓉眼看城亡在即,所率东门守军与群豪尽皆战死,郭破虏、耶律齐、武氏兄弟也被人潮湮没,断无幸理,心中反而一片平和,了无牵念。
其时东邪南帝中顽童逝世已久,郭芙程英早在蒙古围城之前便携老弱妇孺撤抵临安,而郭襄前往潭州寻求救兵未归,襄阳守军从清晨战至次日拂晓,城中军民四万余众悉数战死,当真是血染城墙,惨烈之至。
郭黄两骑前后相随,自东门突出,坐骑是汗血马第三代后裔,虽不及祖上神骏,却也是天下罕有的宝驹,二骑不转首向南,反从乱军阵中直驱而前,奔向中军的蒙古大营。
距城五里,抚南王阿术与丞相安童并骑而立。遥见双骑飞驰,当先一名白发老者不着甲胄,手持铁戟,左右击刺,蒙古兵纷纷辟易,竟无一人能当。其后是个青衫老妇,一柄长剑舞若梨花,将射向身畔的羽箭不断拨落,偶有骑兵近前,起手便是一剑,瞬息刺翻马下,迅捷无伦。
阿术问左右道:“来的可是郭靖夫妇?”侍从应道:“正是。昔年大汗亲征,亦是此二人率军顽守,以致无功而返。”阿术叹道:“将军神勇,不减当年。昔日蒙古的金刀附马,今日宋国的忠良义士,刚烈之气,教人钦佩。”安童道:“他夫妇不退不逃,却冲着你我而来,那不是有意寻死么?”阿术微笑道:“两军争锋,擒贼先擒王,现如今城陷兵绝,已无胜望,多半是郭靖立意成仁,要在临死之际,杀我军中主帅垫背。”面色一沉,重重哼了一声,冷笑道:“我蒙古横扫天下,四海夷服,区区郭靖算得什么?”吩咐左右:“暂不放箭,务必生擒。且瞧瞧我蒙古勇士,是否当真如此不堪!”侍从依言传下号令,军令到处,顷刻之间,羽箭停发。
郭靖激斗了一日一夜,身上多处挂彩,虽内力深厚,终究年迈,渐感头晕目眩,气血衰竭。但此番既不谋生还,便立意多杀几名鞑子将领,以壮后军之志。他看见里许之外的山丘上竖着一面紫色旄旗,旗下二人手执马鞭,指指点点,料想便是南征统帅阿术及安童,当即转头道:“蓉儿,鞑子王爷便在前方,你我杀将过去,天幸若能取其首级,也算不负死难的襄阳百姓!”黄蓉挥剑将一名百夫长斩落,笑道:“好啊!靖哥哥,今天倒要比一比,究竟是你的戟快还是我的剑快。”二人相视一笑,策马疾驰。
襄阳城外地势开阔,阿术身前的六个千人队均属剽悍之师,严守中帐,以防左右突袭之敌,听得号令生擒郭靖,诸人要在主帅面前逞勇,当即一拥而上,分从两个侧翼包抄过去。
郭靖见对方羽箭停发,显是意在生擒他夫妇二人,心想:“鞑子既不惜命,那再好不过。今日便是我夫妇血洒疆场,以死殉城之期!”豪气上涌,虎目眦裂,一声暴喝,长戟笔直送出,当先一名将官避让不及,胸口洞穿,长戟余势不衰,跟着刺入另一人胸膛,随手一抖,两具尸身远远飞了出去。郭靖先祖郭盛乃是梁山好汉,以家传戟法得享盛名,位列地煞,平素里自己虽不使兵刃,但临阵杀伐,却是戟矛之类的武器更加趁手,十八般兵器中他选了先祖的长戟为用,以示尊崇。郭靖武功内力俱臻化境,任何兵器在手,皆如鱼得水,运转自若,威力殊不下于降龙十八掌,戟矛本为兵器之王,杀敌时贯注内劲,扎挑劈刺格绞拨压,端的是去势如闪电,横扫如风卷。
忽听马蹄声急,八名骠骑武士各挺铁枪,疾冲过来。蒙古以骑射夺天下,除了顽羊角弓、曲月环刀,战阵之上惯用的便是镔铁镰钩大枪,锋锐坚硬,往往借着疾冲之势击穿硬甲,冲锋陷阵,莫有能当。使枪者均为力士,通常百人一队,足以冲破千人阵营。昔年拔都西征,以八百铁枪猛士击溃孛烈儿王七千精兵,一举夺下克剌可夫城,杀入西里西亚,直达里格尼茨,便是多拜角弓、弯刀、镔铁镰钩枪三大利器,横扫欧洲,诸国臣服。眼前这八名武士更是百里挑一的佼佼者,八杆铁枪环围,将郭靖退路封死,只待一击而杀。
郭靖眼见来势凶猛,四杆铁枪撞向胸腹,另四杆铁枪却直搠坐骑,当即叫一声好,身子后仰,贴在马背,横过长戟一压,刺向马匹的四根铁枪便再也不能前递半分,回过戟尖,嗖的急掠,四人咽喉早着,鲜血迸溅,立时毙命。只一瞬间,郭靖不待上攻的四枪回撤,左臂夹住两杆铁枪,右手长戟前挺,送入另一人腹部,放脱戟杆,抓住第四根铁枪枪头。三人奋力回夺,哪知枪身如铸生铁,纹丝不动,郭靖喝声:“去罢!”借着对方回夺之力,内劲送出,三人枪尾撞在当胸,登时倒撞下马。郭靖顺势拔起长戟,向前疾冲。
那边厢黄蓉已被三人截住厮杀,一人道袍飘飘,黄面黑须,掌中使一柄雁翎单刀,刀法刁狠之极,另两人年纪甚轻,却是一般模样的孪生兄弟,各舞双剑,虽是步斗,但身法灵动,出剑迅急,都是江湖上的一流好手。那道人高声道:“黄帮主,贫道素来敬你为人,你下马受降,我不伤你性命就是。”黄蓉一言不发,连攻数招,都被他挥刀挡了回去,既要防那孪生兄弟刺伤马匹,又被这道人缠住前进不得,一时竟脱不开身。这道人刀走轻灵,出刀时力道却甚雄浑,举重若轻已属不易,以轻御重却更是难上加难,非具极上乘内力而不可为,武功之高,竟不亚于昔年的无情谷主公孙止。若在平常,黄蓉以一敌三自是不惧,但此刻深陷敌阵,志在军中魁首,实不愿多有耽延。拆了五六十招,突听马匹一声悲鸣,肚腹已被孪生兄弟四剑捅破,腿蹄一软,跪倒在地,不住悲嘶。黄蓉落马,心下大痛,展动身形,与三人剧斗。
这三人均是蒙古重金礼聘的高手,此番南征,阿术一共招募了数十名武林异人,既防襄阳城中群豪前来行刺,又可助力攻城,但连番血战下来,大部战死,仅剩数人,郭靖来袭,正好派上了用场。
这时郭靖又已击杀了十余名蒙古将官,遥见妻子被困,兜转马头,赶来解围。孪生兄弟发一声喊,抢步迎上,他二人欺郭靖年老,又厮杀良久,心想若能将他拿下,莫说王爷重赏,就是生擒郭靖的美名也足可毕生炫耀。虽作此想,却丝毫不敢托大,一人纵身跃起,叫道:“郭靖看剑!”长剑掠出,瞬息变化,在半空中连刺一十三剑。另一人抄到马后,人剑合一,直取郭靖后心。郭靖看他们步法和武功家数,心道:这兄弟俩是汉人,却投靠鞑子,贪恋富贵,屠我襄阳百姓,罪不容诛。侧身略避,戟尾后戳,噗的刺入身后那人心房。这一着有个名目,唤作‘叔宝回枪’,源自武穆遗书中的岳家枪法,临阵格杀,一招毙敌。身前那人剑招落空,身子坠下,见兄弟惨死,狂吼一声,舞剑又扑将过来。郭靖长戟抡起,呼的当脑便砸,啪一声响,双剑断折,头骨碎裂。
那道人见郭靖瞬息之间连杀两名好手,马不稍停,片刻已近身前,大惊失色,朝旁跃出,单刀一立,说道:“贫道青城山暮云,领教郭大侠高招。”刀光闪动,疾劈而至。这一招青城派的“紫霞流光”看似寻常,但左三路,右三路,攻中有守,防护严密,以刀法而论,实是罕有其匹。当此之际,郭靖哪里还有闲情跟他拆什么招?长戟抖动,闪电般绞将入去,内力贯处,戟杆透胸而过,将他牢牢钉在地上。收戟勒马,伸手携起黄蓉,扶她坐在身后,摇戟返杀入阵。
另有几名高手已赶至左近,滇北独手剑贺松、西域百损道人、江南银钩张寒月、藏边雷霆尊者,都是当世一等一的武学名家,但见郭靖如此神威,杀人盈野,毙敌从不使第二招,只骇得心胆俱裂,哪里还敢上前送死?只佯装呼叱,四下游走,任蒙古武士上前围堵。
放眼望去,蒙古骑兵来回驰骋,刀枪如林,虽与阿术相隔不到半里,但重重叠叠的蒙古精兵列队于前,胜似铜墙铁壁。黄蓉靠在郭靖身后,见丈夫血透重衣,须发皆被染红,血汗自鬓边不断滴落,心下既痛惜,又复怜爱,柔声道:“靖哥哥,你身上的伤疼不疼?”她自然知道是疼的,但夫妻相伴之时无多,只想让他略感温存。郭靖回手轻扶黄蓉,说道:“不妨事。”黄蓉再也支持不住,手一松,长剑脱手掉落。二人对答之际,郭靖不断拨开攒刺过来的刀枪,力道渐衰,冷不防一柄砍刀由侧斜斫,若是偏身躲避,不免伤到黄蓉,当下一沉肩,以巧劲硬生生把这一刀卸去,但刀势刚猛,虽被滑开,肩上骨头却已断裂,血如泉涌。郭靖顺势一掌,将那蒙古兵击毙,突然左胁一凉,又被一刀扎中。郭靖长戟旋转,接连刺倒近身数人,但蒙古兵悍不畏死,前仆后继,仍如潮水般涌将过来。黄蓉不忍郭靖为己所累,叫一声:“靖哥哥,你我来世再做夫妻,我跟虏儿先走一步啦!”不愿被擒受辱,更不欲命丧敌手,手腕一翻,掌中已多了柄短匕,噗的刺入心窝,立时气绝。
这一下郭靖心如刀割,颤声大呼:“蓉儿!”只感妻子软软靠在身后,再也不动。不知怎的,耳边仿似响起了当年黄蓉对他说过的一句话:“靖哥哥,你说过,阴世路上也必定背着我的,是不是?”一瞬间,似又回到少年之时。那一年铁掌峰下,黄蓉被裘千仞掌击,伤重难愈,由他背着去寻求一灯大师救治,途中二人屡遇艰险,黄蓉自感无望于人世,便对他说起了这句话。郭靖心伤欲绝,喃喃道:“是啊,无论上天入地,我都会背着你。蓉儿蓉儿,你稍候片刻,靖哥哥这便跟着你来。”舌绽春雷,一声长啸,奋起毕生之力,铁戟如长虹经天,矢电般直飞阿术。
这一戟来的好快,郭靖临终一掷,力道何等惊人,阿术惊呼一声,魂飞天外,向后急躲。一名万夫长眼见势危,无暇多想,挺身前扑,啵的一声,戟杆自他前心穿出,余力不竭,正中阿术肩胛。阿术身子一侧,滚落马鞍。
再看郭靖,面露微笑,垂伏马上,已然力竭身死。
众蒙古兵深佩他二人义烈,又知他曾是蒙古国金刀驸马,屡建奇功,当年最为成吉思汗所倚重,俱都耸然动容,不忍再去伤他躯体,环立四周,脱帽礼敬。
安童亲自下马搀扶阿术,验他伤势,好在盔甲厚重,只是刺破了皮肉,并无大碍,长叹道:“英雄之威,竟至于斯,莫说我蒙古国,便是普天之下,也没有这等忠烈人物。”阿术惊魂未定,面如土色,好一会方强自宁定,说道:“郭靖力战至死,忠勇义烈,念他生前曾是我蒙古西征大将军,战功颇著,又是拖雷王的结拜兄弟,当予王侯之礼厚殓。”吩咐侍从:“便让他夫妇合葬罢!”举目望天,只见一群大雁掠过长空,望北而归,转眼已是初春。回想大军开拔南征已近半年,多历艰危,伤亡惨重,士卒思乡之情日盛,幸好此番一举攻下襄阳,得雪昔日蒙哥大汗战亡之耻,天下大势,尽在股掌之间,一时胸中豪气激荡,双目一热,泪水夺眶而出,竟是不能自已。
沙场沉寂,枪断戟折,尸横遍野,唯有汗血马不住抬首鸣嘶,坐鞍犹在,只不知何故,主人再也没有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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