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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 王一龙《鬼镇捉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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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5-3-23 20:32:58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五鬼运财福兮祸至
这里本来不叫鬼镇,也绝不像现在这般荒凉颓废,几没人烟的。三年前未曾来过这里的人,他绝难想像当日此地是如何兴旺繁盛,以前来过的,现在重来,他也难以置信,三年的时间会产生这般巨大的变化。鬼鎭这名称只有三年,而我们的故事也是发生在三年前。
不怕鬼的人
深秋的淸晨,碧空如洗,虽然有强劲的秋风,但灿烂的阳光依然照得人们身上暖洋洋的。
郭三手自他那座古老深宅走了出来, 迎着太阳伸了个懒腰,然后迈着步子望酒仙楼走去。
靑石板的街道在阳并下,泛着光,街旁屋檐下一个卖花生的老头,含笑向他打招呼:「半仙哥,你又上酒楼啊?」郭三手对他点点头,自顾而去。
X X X
郭三手来这个鎭只有六七年,可是鎭上的人跟他蛮熟的。刚来时有人问他甚么名不叫干嘛叫三手?这不是有点那个吗?
郭三手总是满脸带笑地说:「俺小时候算了个命,算命的说咱长大了会捉鬼,俺爹便替俺取了个三手的名字!意思是说,俺多了一只手,那是捉鬼用的!」
当时鎭上的人都笑开了,有人说:「老大,你眞的会捉鬼呀?咱是说眞的I」
郭三手板着脸说:「你看俺像是说笑的样子么?俺虽未捉过鬼,不过鬼见到俺便跑得无影无踪啦!」
众人不由又笑了起来,不料郭三手却被激怒了:「笑甚么?你们以为俺是说书先生,还是戏台上的大花脸?滚你娘的蛋。不信俺可试给你们看!」
一个胡子花白的老头排众而出。「老大,你要是说眞的,咱鎭上便有间鬼屋,闹了好几年,都没人敢住进去,你若不嫌,咳,倒是一间现成的大屋,也省得你四处张罗找人建新的!」
「有这种便宜事?要多少个大洋?」
「那屋是无主之物,你若能把鬼赶跑 ,谁还敢要你的钱。」
说也奇怪,自从郭三手搬进大屋后, 却未见他有丝毫异常之处,过了两个月,郭三手突然把鎭上的几个老头叫了去。
众人见他说得玄虚,便大着胆子跟着他走入那座阴暗,似迷魂阵的大屋,只见墙上壁虎乱窜,横梁墙角满是蜘蛛丝,一股子霉味儿直冲脑门,只怕好人住在这里,就不是有鬼也得变成病人。
郭三手却似没事人般,一直把那群心头忐忑,脸靑唇白的邻居带至后宅的一个败废的小花园内。
花园内花却没一朵,倒是野草几乎及膝高,郭三手用手扒开野草,大声说:「你们看,今早俺拿了柄锄头,打算淸理一下这些野草,没想到掘了几下,却掘出一大袋袁大头!」
众人忍不住伸头一望,可不是袁大头,花花白白的一大堆,在阳光下发出刺眼的光芒。
这刹那,众人都暗暗后悔起来,悔恨自己为甚么这般胆小,让这一大包大洋白白送给个外地人。
那个白胡的老汉颤着手嚅嚅地问:「 老大,你怎会这般巧,三两下便掘到…」
郭三手叹了一口气,正容地说:「俺也不怕说与你们听,昨夜俺睡到一半,忽然看见五只小鬼捧着一包东西,在我身前转来转去,俺一气之下,使抄起赶蚊的拂子追了出去,追到这里,只见那些小鬼把那包东西抛在草中,鬼不见了,东西也不见了,俺只好返回内屋,没想到让门坎勾着,摔了一大跤,一痛便醒来了,原来是发梦哩!」
他用目光得意地扫了众人一下,那些惊恐诧异万分的邻居,忽然觉得他双眼竟能发出异光,都不由机伶伶地打了一个冷噤。
大白天,也不知是甚么东西在草丛中啾叫,尖锐短促怪吓人的。
「所以俺今早便拿了锄头在这里挖掘,嘿嘿,俺一个人也用不着这许多,不然还把它带入棺材窝里」郭三手一把把那包大洋捡了起来。「来,大伙儿都拿点去买酒润润喉吧」
还没待大伙儿来得及说几句场面话,白胡老头丁大叔昏暗的目光忽然亮了起来,尖声地叫:「快……你,你……布上有……有印!」
众人一看,那块包大洋的白布果然淸淸楚楚地印着几个瘦骨嶙峋的掌印,看样子不是那种鬼东西留下的,难道是人,这刹那,大伙儿齐声说:「老大不用客气,这是五鬼运的财,咱命薄福浅生受不得!」
郭三手见众人执意不收,便在黄昏在大厅堂里摆了两桌酒席。应邀而来的邻居,吃的虽是山珍海味,却苦得发涩。厅堂内四根儿臂粗的红烛,烧得正旺,映得墙壁一片红光,可是众人老是觉得大屋内鬼气阴森,生似在帐后藏着了什么生人见不得的东西。
看看喝得差不多了,郭三手便站了起来,举杯说:「各位乡亲邻居,俺之所以有今日都是大伙儿的厚赐,俺是决定在这里住下来了,死也死在这里。」
死字一入耳,大家心头都是一凛,只见郭三手仍然笑口吟吟地说:「俺是个粗人,不懂说话……俺就敬大伙儿三杯,这也算是一种礼数吧!来,都干了吧!」此刻,气氛才稍见活泼,喝了一杯, 郭三手又叫:「再来再来,俺说三杯便是三杯,今夜不醉无归!」
一个四十多岁的敎书先生姓齐,写得一手好字,平常鎭上有人办红白两事儿,需要用笔的都找他,因此大伙儿都叫他齐夫子,当下齐夫子说:「不才量浅,请郭兄见谅!」
「三杯还嫌多?俺是百杯不倒!」郭三手说:「今日无论如何请大家赏个脸,改天俺请齐夫子写些对联儿张贴张贴!」
齐夫子苦着脸说:「不才实在是…… 咦,谁拍不才的后脑?子曰非礼勿动!」
他后面的人笑骂说:「夫子不喝便认了吧,却来寃枉咱后面的!」
齐夫子一脸正经地说:「不才读的是圣贤书,岂会平白乱说,那只手冷飕飕的,冷得不才……」他突然说不下去了,身子像筛斗般乱抖。
这刹那,大伙儿的心头也都是一沉, 禁不住斜眼睨向帐后,心里都是巴不得这顿酒早点散席。」
郭三手说:「别怕,万事有俺哩」 话音未落,不知从那里吹来了一阵风 ,阴森森冰冷的砭人肌肤,大厅里忽然一暗,四根红烛齐皆熄灭。
众人一颗心都似要跳出口腔外,半晌忽有人尖叫起来,这声音硬是像道士的招魂铃,使众人魂归肉体,都乱了起来了,椅桌杯碟砰碎乱响,要想逃跑,一对脚都不听话,硬是栽在那里,似生了根般。只听郭三手大声喝道:「什么东西还不给俺用出来」
帐后倏地飞出几团绿光,靑幽幽的似是来自地狱。
阴风又刮了一阵,绿光在大厅中乱飞 ,众人哇地大叫起来,有几个胆小的,早巳跌倒地上,喉咙上好像塞了块臭泥团,胡胡低响叫不出声来。
郭三手说:「原来又是你们五个小鬼,再不走俺便把你们煮吃了」他的声音也好像与刚才不一样。
啾瞅几声鬼叫,帐后忽然飞出五个身穿满淸官袍的东西,足不沾地的自众人头上掠去,穿过庭院,在墙屋后消逝。
良久,众人才魂魄归来,这才发觉那四根红烛不知何时又亮了,幽绿的鬼火也不见了,桌上的杯碟东歪西倒狼狈不堪。
郭三手说:「对不起,让五个小鬼败了大伙儿的兴,咱再喝两杯吧」
众人那里还喝得下?丁大叔颤着声说:「老大,你若有心,改天在酒仙楼摆两席压惊酒吧!」
「嘿呀!俺怎地没想到!」郭三手轻拍了一下后脑地说。
齐夫子忽然指着郭三手语不成句地说:「郭……你,你眼睛为甚么……有,有光」
郭三手咧牙一笑。「许是刚才沾上鬼气!」
齐夫子哗地叫了一声,瘫软地上,众人忽闻一股臭不可闻的味儿冲得脑门阵阵发昏。
不知谁叫说:「齐……齐夫子尿流屁滚啊…」
郭三手忙说:「快把他拉上来,地上还有鬼气,万万不能睡在那里」 这话一出,众人发一声喊,只恨爹娘少生一条腿,也不理他什么,一齐向大门跑去。
郭三手无可奈何,只好把齐夫子背去他馆中。
事后,齐夫子足足病了三个月,才勉强可以下床。
丁大叔年老体衰,经不得惊恐,更兼蹩着一口气跑回家中,也病了,没熬上几天便撒手去了。
可是郭三手却完全像个没事人似的, 他不但没病,而且日渐一日发福,于是鎭上的人便叫他郭半仙了,有还亲昵地叫他半仙哥哩。
郭三手六年来都住在鬼屋内,他后来要请几个工人服侍,可是鎭上的人谁肯去冲撞那种东西?任他郭三手出手如何大方也没人去应征。没奈何,他只得去外地、请了几个精壮的汉子。
郭三手发达并没有忘记鎭上居民对他的情意,不时捐钱修桥筑路,修庙送药,而且他对鎭上的父老说,假如他有年归西 ,便把一切家当财产捐出来,让人建个慈善堂,收容穷苦无依的老人。也因此,鎭上的人,虽然觉得郭三手有点异乎常人,表面上对他都十分恭敬尊重。
卖唱的人
郭三手一路与熟人打招呼,不一会儿便到了鎭中心,酒仙楼便在这里,左右附近都是客栈旅店,要不便是布庄粮店,好不热闹。郭三手笑眯眯地走上二楼,这是他的习惯,每天早上都是如此。跑堂的也每天替他留下靠窗的一个座头,这常儿见他一到,连忙擦桌抹椅招呼他坐下。
酒仙楼的酒与菜都有点名气,可是上午卖的却是糕点及淸茶,郭三手啜了一口热茶便拨出插在腰带上的旱烟杆儿,捻了一撮烟丝,轻巧地塞在烟锅内,又慢条斯理地点燃,悠闲地抽吸起来。
掌柜先生梅七放下算盘隔远向他卖乖「早哇,半仙哥!您老身体眞是越来越棒,眼看你来了六七年,起码长多了十六七斤肉啦!还是你有福气!像咱,越吃越瘦,整天没神没气,跟您老哥差多啦!」
郭三手哈哈一笑。「你也不错嘛,整天坐在柜枱里,腰杆儿也不弯一下!」
掌柜的嘻嘻笑了一笑。「您夫人没陪您来?」
「那娘儿还在睡大觉!」郭三手喷了一口烟,神情奇特地笑了一下。
掌柜又说:「您老眞是比小伙子还能干嘛!」
一干茶客都哈哈笑了起来,郭三手也笑着说:「老啦,跟以前差多啦!」
原来郭三手前几年讨了个老婆,才二十出头呢,人说饱暖思淫乐眞的没错,自从郭三手讨了女人,晚上也不出来串门子找老兄弟喝酒啦,晚饭刚过,大门便关得连丝缝儿也没有。
掌柜歪着头说:「半仙哥,今儿中午你定要在这儿吃饭!」
「有甚么喜事,莫非你老哥娶姨太太么?」
「说那里的话,咱这身老骨头不比您老哥!」梅七瞪大一对老鼠眼,故作神秘地说:「昨天晚儿,来了一男一女,男的巳经五六十啦,女的才十七八哩,长得像朵鲜花似的,说是来找场干卖唱的!咱就叫她唱两句听听,哈!他娘的皮,还眞能听哩!」
郭三手敲掉烟灰,截口笑说:「你老弟,便叫她在床上唱给你听?」
大堂里又爆开了一阵笑声,梅七尴尬地一笑:「人家还有个老子哩!等下她就唱,您老哥多坐一会吧!」
「人呢?」郭三手轻轻巧巧地问了一句。
「住在隔壁的鸿福旅馆!」
郭三手忽然说:「您老弟的村庄糖糕怎么还不端来!」
「别急就来!」
郭三手不但没多坐一会,而且走得特别快,梅七诧异地说:「老哥,您……」
「俺要回去,叫那娘儿也来,看看热闹」
梅七哦了一声,忙说:「那咱们把您的位子留着」
郭三手下了楼,并没有回家,在附近兜了一圈,却走入鸿福旅馆。那里的郑掌柜,翘着一嘴胡子说:「稀客稀客,老哥找谁?」
「俺是六亲死绝才逃荒来此地,有谁可找?」郭三手低声说:「俺听梅七那老不死的说,你们店里住着一朵鲜花……」
郑掌柜露出一个恍然大悟的神色。「 是这个呀, 呶!走廊那个瘦老头就是她爹 ,咱瞧他俩没一点相像,什么屁父女,说不定也是那个那个的!哈哈!」
郭三手陪他笑了一下,便回头向走廊望去,只见一个瘦老头手上捧着一盆水自房内走了出来,他脸色先是迷惘继而一变,目光也逐渐迟钝。
瘦老头像是满怀心事在他旁边走过,郭三手轻轻对掌柜说:「看这个老的熊像,也知道那个嫩的是什么货色,」说罢便转身出去了。
邓掌柜忙说:「这可不一样呀」
郭三手回头对他摇摇手,快步离开了 ,这次他眞的回家了,到了街角,走得匆匆,拐弯时跟一个汉子撞了个满怀。「是你,阿贵!」郭三手揉着胸膛骂了起来:「他妈的,你走路也不带眼」
那汉子一张长脸胡子虽然刮得精光, 颚下及腮边还是一片靑惨惨的颜色。
「老爷,小的正忙着找你啊」
「什么事儿?」郭三手忽然站直身子 ,眼角往四处一瞥,「天要下雨了吗?」
「夫人找你回去」阿贵向他打了个眼色。
郭三手哼了一声「这娘儿」转身急步回去。
一个靑年迎面而来,笑问:「阿贵哥 ,您前天不是说要进城,怎么这快回来,找不到小妹子呀—哈哈—」 阿贵低着头跟在郭三手的背后急步而去。那靑年望望他的背影一眼:「这人每趟进城都是十天八日的,这次……」

点评

西门丁吧?谢了。  发表于 5 天前
 楼主| 发表于 5 天前 | 显示全部楼层
郭三手在晌午前安然再上酒仙楼,而且带了他那个甚少露面的夫人.两人亲亲热热地坐在窗前,人说老夫少妻格外恩爱 ,果然没错。梅七连忙吩咐跑堂拿菜添酒,殷勤招 呼。
「掌柜,你不是说有人唱歌吗,俺特地把她带来,你千万莫让俺难看」
梅七忙弯腰说:「就来就来,你老莫急,您看,还有不少位子哩」
隔了一忽,酒仙楼的楼上不但座无虚设,而且连甬道及门口都挤满了人。 梅七又分开看热闹的人群走来:「半仙哥,人多得很哩,您俩到前面吧」
郭三手摇摇手。「不用啦,咱穷汉子出身的,不很惯,这里就行啦」
楼上大堂正中少开了二张桌子,在那里草草地搭了个小台子,上面还放着一张板凳儿。只见跑堂小黄大声叫:「诸位借光,来啦来啦」
靠门的人群突然乱了起来,小黄一双粗壮的手臂拚命张开,背后一个瘦老头,一把山羊胡子乱哄哄的,脸色蜡黄,怕没四两肉,老头提着一把胡琴,抱拳向四周作揖。一阵秋风自窗口吹了入来,众人鼻端忽闻一阵芬芳,熏得人人精神一振,喧哗闹腾的大厅突然静止了,静得只闻粗重的呼吸声。只见人群一个白衣丽人婷婷袅袅地走了出来,那女子略低着头,走得急,带来了一阵香风。瘦老头上了台,放下胡琴,拱手道:「老汉姓巫,人称巫一胡,靠着一点微末技艺,四处混饭吃,来到贵鎭,盘川用尽 ,不得巳出来献丑,希望各位大人大量, 多多包涵,多多捧场,小娟,还不上来跟诸位父老大哥见个面儿!」 大厅堂内又闹翻了,不知谁先鼓起掌来,接着厅堂内他们响了个春雷般,历久 不停。
那白衣女子,左手略提旗袍的下摆,轻轻巧巧地踏上台子,却露出一双十分精致的红绸布面的鞋子,上面用珠子绣着一对蝴蝶,众人虽未曾见着她的芳容,却先在心中喝了一声采!
郭三手悠闲地抽着烟,瞇着双眼,露出一个奇特的神情,目光却未曾离开过台子一眼。
只见那个小娟,在月白色的旗袍衿上掖着一方鲜红色的丝巾儿,格外显得醒目,右鬓还簪上一朵蛋黄色的大菊花,白的 ,红的及黄的配在一起,本来十分刺目,可是这些颜色在小娟身上却又有另一种神秘的感觉,淸雅,飘逸,大方。
小娟舒出羊脂般白的玉手,抽下红丝巾,卷转在两掌的手指中,然后把手放在右腰处,略屈着腿,向众人福了一礼。 猛地一个像京戏中的亮相,直起腰来,抬起头来,露出一张美得难以形容的脸庞来,台下的声音一下子又静止了,甚至连呼吸声也听不到,生怕吐气大一点也会把这个像水晶般的美人儿吹倒!
郭三手也是目光一亮,这小娟的五官若把它们分开,也不见得特别出色,但合在一起却起了莫大的变化,不但美艳而且自然,难得是没有那种令人不敢迫视的感觉,却有一种亲切感,觉得她是人,是美人,不是仙女。小娟见这些未见过世面的赤佬,人人都是张大了嘴巴,眼珠儿瞪得像龙眼核般,不由嫣然一笑。
厅堂突然发出好几道混浊的呼气声,就在这当儿,悠扬轻快的胡琴声响了起来 ,小娟把红丝巾半卷在嘴前,轻轻踏前几步,半启朱唇,一串银铃般的声音便自她喉管中滚了出来:
靑靑的山坡白白的羊,郞在靑山白羊中;
淙淙的河水红红的鱼,妹在河边洗衣裳。
伊呀呀,伊呀呀……
洗好衣裳不回家,登上山坡找郞踪。
小娟一曲既终,众人仍以神游九霄, 直至她又把双手放在腰际福了一福,才有人啊地叫了一声,接着便是如轰雷似的掌声,掌声中又夹杂着喝采声,历久不停, 直似欲把酒仙楼的屋顶也掀下来般。
郭三手双手也不停地鼓动着,脸上却竟没笑意,他那个女人的神情却有点疯了 ,目光露出的尽是妒忌之色。
巫二胡待一切吵杂的声音稍停,才拉动弓子,奏了一段小调,过后巫小娟又唱了一段,这次掌声更响,不断有人把钱抛飞台上。巫二胡放下胡琴,向四方抱了好一阵拳。「多谢各位厚赐,老汉及小女感激不尽」
不知谁叫道:「再唱一曲吧!」
巫二胡忙说:「小女出道不久,年纪也轻,老汉怕熬坏了她,订了个规矩,每天只让她唱一曲,各位若要捧场,明天请早吧」
「不行,咱们走了十里路专诚来听她唱歌的」
「请诸位多多包涵包涵!」
小娟忽然开口说:「爹,既然诸位大爷如此盛意,女儿今日便破例再唱一曲罢。」
梅七忙说:「待吃了饭再唱,别唱坏了嗓子!」他这是为自己的生意着想,你奶奶的,你们赚了钱,老子还未有着落呢,他们只听歌不吃饭,老子不是陪了夫人又折兵!
巫二胡接说:「掌柜的说得有理,大爷们先用饭,让小女也歇一会儿,再献丑吧!」
众人无可奈何只好坐下叫饭叫菜,塡饱肚子。
郭三手匆匆吃了饭,未等巫小娟开腔再唱,便拉着他女人下楼走了。他女人的神色显然十分不愿意,可是却不敢拗她男人,一步一回头地走下去。
五鬼闹宅
这一天,鎭上的人谈的全是巫小娟唱歌的情况,讲者口沬横飞,听者却暗叹自己走宝。一个卖艺的歌伎竟然在鎭上掀起了一阵旋风,使生活在平静中的鎭民起了一阵涟漪。
这一切似乎不是好事,但祸事却随着巫二胡两父女的到来也悄悄迫近。 入夜之后,喧腾的小鎭又逐渐趋于平静,但郭三手那座古老大屋附近的狗却吠了起来。狗吠声之后,便听见郭三手及他的仆人在宅里大声呼叫,深秋的夜风颇烈,附近的邻居虽然听见叫声,却听不淸他们说些什么。他们虽然好奇,但说什么也没人肯冒险去探个究竟,六年多前那一幕如今仍使他们印象深刻,每次想及都不由冒起一股寒气。
黑幕终于拉开,阳光又再洒遍小鎭的每一个角落。丁大叔的儿子丁皓一早便留意那座大屋的一切,太阳尙未照至墙头,只见郭三手的四个仆人背着包袱脸色苍白的离开。
丁皓心中奇怪,忍不住追上去揪着一个叫大牛的仆人问道:「牛哥,你们去那里?」
大牛睁开一对满布红丝的眼睛,嚅嚅地说:「回老家嘛!」
「什么事儿这般匆急?半仙哥对你们不错嘛!」
「咱没说他不好!」
「那到底是什么原因?」丁皓心头无端端的揪紧。
大牛的脸色更加苍白,说话也不灵俐了「你:::我:::别.问:::」
丁皓心头一沉,机伶伶地打了一个冷噤,他更不能不问个明白「牛哥,昨夜 ……昨夜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莫非:::莫非」
大牛身子如筛斗般抖了起来,荷荷地叫了一声,声音满含着恐怖:「五,五… …五个」
丁皓身子一震,脱口呼了起来:「五鬼,五鬼又来闹宅呀!」
牛哥尖叫起来:「你,你怎会知道? 你……莫非你……」他突然大叫一声,用力一挣,「嗤」地一声,后衣破了一块, 他也顾不得了,像碰到鬼般没命地飞奔过去!
这刹那,丁皓像傻了一般,脑子中空空荡荡的,偶尔目光瞥及那座大屋,身子突然起了一阵栗抖,呜地叫了一声,抛下手上那块破衣角,歪歪斜斜奔了过去。
他一口气奔到郝老头家门,郝老头的一个仆人来福,讶然地问:「什么事儿啊?看你像奔了十里路似的!」
丁皓喘了好一阵气才说:「五鬼又闹宅来啦,五鬼……弄死了我爹,现在又来啦!」
来福大吃一惊,颤着声问:「什么五鬼闹宅……你快说淸楚!」
「郝,郝大叔……我要吿诉他……」 赧大叔内堂听得外面的叫嚷声,便抄起桌上的烟杆儿,十分不满地走了出来「谁在这里穷嚷嚷的」
丁皓看见郝大叔出来,赶紧走前几步 ,没料让石阶绊了一下,叭地一声跌倒地上:「大叔,五鬼又闹宅来啦!」
「丁皓子,你瞎说什么?」
「眞的眞的!俺没瞎说!刚才我拉着大牛问过了,他说昨夜五鬼又来了」
郝大叔脸色一下子变了,喃喃地道:「难道这五只小鬼如今不怕半仙啦!」
「大叔,昨夜我听见他们屋里大叫大吵,闹了半夜呢!所以才起了个大早,觑机抓住大牛问个明白!如今他们都跑光啦 !」丁皓说得急,一口气几乎喘不过来,半晌才说:「大叔,你快想个办法!」
郝大叔今年六十七岁,身子还颇硬朗 ,他在鎭上是德高望重的人,虽然鎭上还有个鎭长,但人们都当他是太上鎭长,有什么鸡毛蒜皮的事儿都来找他商量,有什么争执也都找他排解。
他还算有点见识,胆识也比丁皓的老子大,想了一下,便问:「都跑光了?郭三手呢?他也跑了?」
「刚才我只见到他的四个仆人卷着被盖走啦,没见到其他人,这当儿他还在不在,咱便不知了!」
郝大叔舒了一口气,安慰他说:「放心吧,半仙不会走的!再说那五鬼由来巳久,就从未试过跑到外面来兴风作浪,作贱过什么人,你回去吧,等下我去找半仙问一问!」
「但我爹爹……」
你爹爹是自个吓坏的!」郝大叔挥挥手,「快回去吧,不要乱哄哄的把鎭上的人都吓坏了!」
丁皓嗯了几声,想想郝大叔的话也有几分道理,这几年那五只恶鬼就眞的未曾对外头作弄过人!喘了一口气,便瘸着腿出去了。
郝大叔返回内堂也不吿诉自己老伴,换了一套干净的衣服,又净了手,在菩萨前上了一注香才抄起烟杆带着来福出去。 虽说郝大叔胆子较大,但一望见那座古老阴森,而又充满恐怖及神秘的大屋时,一颗心也不禁打起鼓来,不用说叫他进去,就是拍门也有点忐忑。 回头看看来福,只见他低着头远远站在背后,生似不知他来此是为了给主人壮胆的任务似的。
郝大叔心中骂了声:「没用的家伙! 」只得自己硬着头皮伸手去拍门。
手掌尙未沾及门扇,那扇漆油斑斑驳驳的暗褐色大门,忽然「呀」地一声打了开来,郝大叔吃了一惊,忍不住尖叫一声,只这刹那,后衣巳被冷汗弄湿。
「什么事儿,老大!」门里露出一颗脑袋。
郝大叔见是郭三手,这才用手拍拍胸膛。「差点没让你给吓死!」
郝三手微微一笑「老大,进来喝碗酒吧!」
郭大叔一颗头摇得像卖货郞的鼓子般 「不啦不啦,老汉只想问你两句话而巳 ,站着就成,站着就成!」
郭三手诧异地说:「到底是什么大事儿,让您吓成这个样子!」
「咳咳,听说,听说贵宅昨夜……昨夜那五只东西又来……有这回事吗?」
郭三手笑骂了一句:「狗娘的!准是大牛他们口疏漏了出去!俺巳吩咐他们要走随便,不得漏出半个字!他娘的皮!」
「这样说来是有这回事啦」郝大叔忽然觉得自己的一对脚再也支持不住体重 ,连忙用那根长长的烟杆拄地,饶得如此 ,身子还是像筛斗般乱抖。
郭三手咧嘴一笑,露出一口比骨头还白的牙齿,他双眼又似有光芒射了出来了「老大别怕,那五只小鬼虽然近来道行高了不少,但到底还不是让俺赶跑了吗? 没事的,俺杀气重,它们不敢乱来」
不知怎样,郝大叔忽然觉得他的笑容也有点使人吃惊,禁不住又打了个寒噤, 颤着声说:「半仙哪,那种东西根本不能理喩,你现在钱也有了,不如搬出来另建一座新屋子住吧!犯不着跟那种,那种…一般见识呀」
郭三手沉声说:「不行,俺是个念旧的人,想当年俺来鎭上还是个穷棒子,如今想来全是仗这座大宅的福,说什么也不搬啦」
郝大叔情緖略为平静,叹了一口气, 说:「半仙哪,咱是瞧着你是个本份又善良的人的份上,才多说两句,你可别嫌咱年老唠叨啊!咱说你还是搬出来住吧,搬出去咱保证没人敢说你一句闲话!」
郭三手十分固执,还是摇头说:「老大咱这个心意六年前巳定了下来的了,你也不用多磨嘴皮子!」
「半仙!」郝大叔忽然提高声音说: 「你不怕,但屋内还有女的啊,还有阿贵呢?」
「她呀!哈哈,俺一夜搂着她,她还怕个什么?阿贵也不怕,他决心跟着咱!」郭三手深有感触地说:「这年头,这种人眞难得呀!」
郝大叔也生气地说:「你这种人也是难得!」他咳了几下,转头大声说:「来福,咱回去吧!」
XXX
丁皓听了郝大叔的话,一颗心虽然宽了不少,还是不敢立即回家,在街头磨蹭了好一阵,这才想起,家中不但有老婆, 尙有一个妹子,今年才一二十岁,自从爹爹死后,他便把她送去外婆家寄居,直至上个月妹子才回来。他琢磨了一下,自己一个男人还容易解决,还是赶紧回家,跟小妹商量一下,明早叫她带着嫂子,一同去外婆家住上一段日子吧,待事情平静了再说。
想到这里,他连忙奔回店铺,匆匆开了铺,又交代了伙计一些事,才大着胆子兜了半圈子,自家后门进去! 他怕自己的老婆害怕,便拖着妹子的手到了个没人的地方,悄悄地把郭三手大宅闹鬼的事跟她说了。
他妹子叫丁洁,闪着一双大眼睛,疑惑地说:「不会吧,你见过么?」
丁皓跺脚道:「大妹,你这是什么话儿!阿哥若碰见过,还能站在你脸前吗! 不要说废话!」
「那不得了?五鬼闹宅关咱们什么事儿!」
「哎呀,大妹你不怕,阿哥是信你, 但你嫂嫂却是受不得惊吓的!你现在便收拾收拾,下午便带你嫂子去外婆家住上一段日子,要不然就去她外家也好!我叫长寿送你们去,路上有个男人方便一点!」
丁洁老大不愿意地说:「阿哥你为什么不亲自送嫂嫂去」
丁皓急得手忙脚乱「我的好妹子,咱要是生意能放得下咱也想去避几天」
「我们走了,你又如何?」
「把门锁起来,我到店铺里睡」
丁洁微微一笑「店铺里就安全?你请了什么菩萨坐鎭?」
「那里比这里远点嘛……」丁皓忍不住打了一个冷噤,「要是有什么事,这里的人便先替咱挡着点了!再闹得凶,阿哥也会去找你们!」
XXX
丁皓离了家,鎭上的人都知道郭三手那座鬼宅又闹鬼了,一时之间人心惶惶,亏得郝大叔四处规劝,事情才没再闹大。
晌午了,不知谁叫了一声:上酒仙楼听歌呀;大白天那来的鬼!不用自个吓坏了
这句话比灵咒还奏效,刹那间,酒仙楼又被人群挤得水泄不通了。
今日郭三手来迟了,到了酒仙楼下, 巳是插针难人,也不知是谁喊了声半仙哥 ,人群忽然像碰见瘟神般让开了。 郭三手轻轻托着他那个丰满圆脸的女人的后腰,微笑说:「不好意思,不好意思」瘟神来势极快,人群散得更快,大家拚命往后挤,让出一条通道给郭三手及他女人上楼。郭三手随便挑了个位子,说声借光, 那些人便连椅也不坐呢,霍地跳开,郭三手却似没事人般大刀金马坐下,他女人也依在他旁边,一双胡核般大的眼珠子往台子边投望过去。这也难怪,郭三手是半仙而巳,半仙跟鬼也差不了多少,人们对这种东西也是敬而远之的。
小娟又唱起歌,众人疯狂痴迷的程度 ,比昨日更有甚之,也因此掌声及叫声也更响了。大伙儿在这段时间里才把内心的恐惧驱走,暂时忘记了五鬼闹宅的事。 今日小娟只唱了两曲便离开了,郭三手扒了几口饭也离开了。大家在惊慌及兴奋中过了一个下午,天色逐渐暗了,黄昏前,天空上布满了一大片乌沉沉的云朵,呼呼的大风刮得人人 睁不开眼皮子。鎭上的一切活动好像都静止了,有些店铺也提早关了门……
炊烟四起的时分,有几个人却听见自郭三手屋内传来一道充满惊恐的尖叫声。
飞尸
这声尖叫之后,天地间又再恢复了宁静,天也逐渐黑齐,夜色像张巨大的黑幕般把小鎭笼罩起来。
郝大叔吃了晚饭,坐在石墩上抽着闷烟。他老伴不停唠叨着:「今日也不知撞到什么邪,一个劲儿地抽着烟!眼睛又没盲,也不看看是什么时分了,一只脚都伸进棺材里了,还坐在那里喝西北风!」
「别唠叨啦老太婆,俺抽了一口烟便进去」郝大叔不耐烦地说。由早上开始 ,他一颗心都未曾宁静过,往日这个时候 ,他便上床了,今日却没困意。 他老伴明知他的牛脾气,到房内取了件厚衣替他披在肩上。「进去吧,现在老啦,不比少年人」郝大叔心里一阵温暖,摸了老伴的手儿一下,亲睨地说:「老太婆,咱就知道你心中还有我这个老头!」
「呸!老鬼,你说什么?咱若心中没有你还会伴了你这大半辈子么!」 话音未落,忽然门板上像擂鼓般被人拍响。郝大叔心头一沉,看了老伴一眼,扬声问:「谁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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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5 天前 | 显示全部楼层
感谢分享。西门丁长篇小说又多了一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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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3 天前 | 显示全部楼层
门外有人惊恐地叫道:「郝大叔,咱老爷死啦,你,你快去看看!」
郝大叔一颗心似被人揪紧:「你,你是谁啊?」
这倒不是他故意问的,实际上门外那人声音又尖又沙压根儿难以辨认。
「我是阿贵啊!大叔,快开门!」
郝大叔推开老伴,大声叫道:「来福 !快点灯!」他霍地奔前几步,把大门拉开,一张苍白扭由的脸庞立即呈现在他面前,借着微弱的灯光,看了好一阵,郝大叔才认出他果然是郭三手的家仆阿贵!
「你主母呢?」
「她还在家内守着老爷的……」
郝大叔叹了一口气,说:「也眞难为她一个女人,年纪轻轻的,带路吧!」
他老伴在后头叫了起来:「老头,你疯啦?你要去那里?哎呀,救命呀,来人呀!快把他拉住吧!」
来福也说:「老爷,那个地方,实在 ,实在……」
郝大叔一颗心也是跳个不停,可是发生了人命,却不能不去,便说:「我先去瞧,你快去叫人来」
阿贵跌跌撞撞拉着郝大叔而去,到了门口,郝大叔一双脚实在再没点气力了, 可是却被阿贵拖了进去。
一入大门便猛地觉得一阵风迎面扑来,阴阴森森的说不出的难受。
「阿贵,你老爷在那里呀?」
「在内堂!大叔!好歹跟咱进去看一看!」
庭院中几棵梧桐树,树叶在夜风中沙沙乱响,似鬼啾叫,投在地上的树影,更
是如鬼魅般乱窜。
「格格格」郝大叔的上下牙齿再也忍不住,急速的碰撞起来。奇怪的是大厅中也似有什么声响,自帐后霍地冲出一股阴风来,桌上的油灯登时熄灭了。郝大叔把阿贵抓得紧紧的,幸好阿贵年靑力壮,半拖半架的把他拉了入去。郝大叔索性闭起双眼。
大厅后是一道长长的暗廊,两旁是厢房,郭三手人丁少,平日这些房子也没住人,透出一丝霉味儿,暗廊的地板是木造的,人踏在上面,砰砰乱响。郝大叔心中不断地念着:「南无阿弥陀佛,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弟子一生未曾做过一件亏心事,千万得保佑弟子……」 过了厢房,又是一个石埕,石埕后是二进,郭三手平日便住在里面。
郝大叔耳畔突然传来一个声音:「到了大叔,您站稳点!」
郝大叔睁开一丝眼缝儿,有点刺目, 那是光,他的心便较定下了,吸了一口气,站稳双脚,把眼睁开,只见这里是间房子,桌上点着台蜡烛,一个白衣人呜呜地哭着。
郝大叔慢慢转过头去,那白衣人也转过头来,脸上一抹靑一抹白的,可不是郭三手的那个女人林巧姐!这刹那,郝大叔才看到床上躺着一个人,直挺挺的,一看便知不是好兆头。
「大叔,三手他,他没气了,」
「无端端的,怎会如此?」郝大叔颤着声问,眼光却不敢望向床上。
「你看,你看」林巧姐尖着声叫。
郝大叔忍不住转了一下头,一看之下,魂飞魄散,一颗心几呼跳出口腔外,只见郭三手颈脖上一团黑黑的指痕,一条暗红的舌头长长的伸了出来,一对眼珠子似要爆了出来,那模样儿比鬼还难看几分。
「怎会这个样子的?」
那女人忽然哭了起来。「那五只恶鬼,天刚黑便自帐后扑了出来了,三手没想到会来得这么早,便让他们抓住了,后来 ,后来便……」
郝大叔机伶伶地打了一个冷噤,眼睛不由望向床上那套锦帐,生似那五个鬼东西又会再扑出来似的。
「他们以前不是挺怕半仙的么?」
「是的,半仙来了,他们说被他的杀气弄得没法子住下去,只好跑到荒山坟地修炼,如今是长了道行才来报仇的!」
郝大叔上下牙齿又再碰撞起来了,颤了好一阵才缓过一口气。「他,他就是不听老汉的劝吿,如今报应不是来了?现在怎办?」
那女人倒也大胆「请大叔找个人来帮咱们守着灵,说什么也多一分胆气」
「谁……谁肯来……来……」
「大叔,三手巳把他的田地全捐了出来,鎭上的倒没个象样的么?好歹也得找个人来,只一个也便够了,咱等下替他换过衣服便把三手移出大厅,反正一切也都是便利的了」
郝大叔一怔,又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不瞒大叔你,三手一早便算出他寿元巳尽,所以才不搬走,他怕他走了,那五只东西会四处出去找他,闹得人心惶惶,反而不美……」
阿贵接口说:「是以老爷巳把寿衣灵位等都暗中准备好了,前几天便叫我入城办理,生怕在本鎭采办会惊着了邻居!」
郝大叔心想郭三手的确是个好人,便慨然说:「好吧,无论如何老汉便替你找个人来看一两夜」
林巧姐说:「这就拜托了,多花点钱咱也没所谓,一天十个袁大头吧!」
郝大叔胆气似乎较壮,一拍胸膛「有钱使得鬼推磨,不怕……」
可是鬼字出了口,心中便惊恐起来了,看也不敢再看郭三手的尸体一眼便跌跌撞撞跑了出去。也不知跌了多少跤才跑出那座令人三魂不见六魄的大屋,到了外面,北风呼呼,树叶沙沙乱响,他望了大屋一眼,又机伶伶打了一个寒噤,顾不得筋骨疼痛,朝家门方向没命地奔过去。
郝大叔跑到家中,只见屋子里灯火通明,坐着不少人,他老伴见他满脸靑白,吃惊地问:「老头,你,你没惊着吧」
郝大叔一屁股坐在板凳上,半晌还说不出话来,有人连忙说:「大嫂,快去拿碗羌汤来」
郝大嫂这才如梦方醒,慌忙走入内堂,可是,郝大叔也眞是好样的,没等羌汤捧出来,便巳缓过气来,开口说话:「郭半仙断气啦,咱刚才亲眼看见的!」
厅堂上的人明知不是什么好事,但还是有人忍不住问:「半仙是如何死的?」
「五鬼,五鬼闹宅……」郝大叔牙齿又打起仗来了,刚才那一幕蓦地翻上心头,脸色刷地又变得雪白。
此刻刚好他老伴捧了羌汤出来,他伸手接了过来,一口喝干,长长吐了一口气 。
一个年纪巳不少,头发巳斑白的说:「 老大你先抽口烟吧!」
又有人立即热情地递上烟杆来,郝大叔也老实不客气地抽了起来,一袋烟过后才把刚才的情况说了一遍。
众人都脸脸相觑起来,脸上并没有什么透露出来,可是心中却着实害怕。 那个白发老头又说:「老大,你讨的这个差事,咳咳,可不好办呀,日前这情况,即使是一百个袁大头守一夜也没有人肯去呀!」
郝大叔使劲把烟灰敲掉,叹息一声:「可是郭三手着实是个好人哪,人家明知灾祸即将降临,还念着邻居的情份,不肯搬开!姚老三,你说咱怎好回绝人家。」
姚老三登时不吭声了,郝大叔又说: 「再说这些年来,人家也着实做了不少好事,而且他巳答应丧事过后,便把田地卖掉,把钱捐了出来,说什么咱们也得表示一下心意,否则人家事后也会怪咱们是没情没义,狗娘养的!」
这话一出,大伙儿更加开不了口了。过了半晌,才有一个壮年的说:「大叔的意思是想叫谁去呢?」
「你呢?你肯么大风?」郝大叔反问一句。
那个叫大风的壮年,身子一震,一双大手一个劲地乱摇。「咱可没这个胆量,大叔还是找别人吧!」
「都是些没用的家伙」郝大叔生气地说:「咱像你这个年纪……咳……」
姚老三忙说:「要守夜的,一定找家中没老没幼的去,否则,万一有了什么三长短两,不是又多了一件灾祸吗?」
众人脸色又是一变,一颗心扑通扑通地乱跳,都恨不得赶回家中缩在被窝内。郝大叔沉吟了一下,说:「这话大有道理,咱们找些还未成亲,家中又没老的小伙子吧!」
「这种人可不多!」不知又有谁说了这么的一句:「依咱看,不如算啦,天亮后再说!」
郝大叔看了他一眼,冷冷地说:「这年头,年轻的都是些没情没义的家伙,世风日下呀,小三子,你家中只有个大妹子 ,不如你去吧!」
那靑年脸色一下子便变了。「俺老实说是个没情没义的人,大叔是个德高望重的人,不如大叔自个去吧,您老足可代表咱们的心意。」
郝大叔一口气几平憋住,干咳了一阵 ,就是出不得声来。姚老三忽然一拍大腿,说:「上个月不是自外地来了个要饭的么?也许他会看在十个袁大头的份上肯去也未定!」
大风说「对,咱们别吿诉他半仙是让,让……扼死的!」
郝大叔心想这可不妥,可是小三子刚才那句话的确呛得他说不出话来,便转过脸说:「既然你们都赞成,这件事便由你们去办吧,咱刚才跑了一阵,再也走不动了!」
姚老三慨然地说:「好吧,就这样决定,老汉去找他!」
郝大叔忙道:「多带几个人去,提几盏灯去!」
大风及小三子忙说:「咱陪姚三叔去一趟!」
三个人提着灯,顶着西北风走去鎭旁的土地庙,费了好一阵才把那乞丐叫醒,这乞丐年纪不大,平日有点傻呼呼的,此刻听见有这种的差事便一口答应了,还满口地道谢。
三人心中高兴,脸上却不敢露出一丝神色来,大风提灯走前面,把乞丐送至大屋门口,姚老三突您想到一个问题,连忙说:「你两个谁脱一件外衣外裤给他换上吧,赶明儿到老汉家拿钱买条新的」
于是大风脱下外衣,小三子脱下长裤 ,着乞丐换上.,乞丐满心高兴,换了衣服便走进去了。
姚老三等三人见他进去,便飞也似的跑了,说眞的,刚才站在屋外,也直感有股阴风儿往身上钻呢?
三人也不回家睡觉,一直跑至郝大叔家,心想这夜能平安渡过也就万万大吉了,还顾得睡觉么?
乞丐踏上大厅石阶便说:「你们要雇人守夜么?俺来了!」
阿贵看了他一眼,露出一个笑意,说 :「你来得正好,来,喝一口酒暖和一下 ,只是酒巳不多!」
乞丐傻呼呼地问:「死的是谁?」
「哝,咱老爷!」阿贵食指指一指厅上桌子旁边的一张床铺,上面直挺挺的躺着一个人,模样儿说有多难看,便有多难看!
他还不知道哩,若非郭三手脸上口鼻处,此刻巳贴了张棉纸,上面又压了些纸钱,只怕早吓昏了。
乞丐又看了桌子另一端,只见一个穿着白麻衣的女人哭哭啼啼地烧着纸钱,桌上的白烛,火光在夜风中不断地摇幌着,投影如鬼魅般在墙上窜来窜去。 乞丐虽然傻,但此刻也禁不住一阵心悸。
「呜」地一声惨叫,像鬼嚎般在头顶上响起,乞丐啊地叫了一声,手上的酒洒了大半在地上。那女人抬起头来,乞丐又叫了一声:「你,你,你是人还是鬼?怎地脸上这般 难看!」那女人淡淡地说:「你莫怕,刚才给鬼刮了一巴掌。」乞丐身子一震,酒杯在他手上滑了下来,「啷当」一声,摔个粉碎! 他喉头胡胡作响。「鬼,鬼,什么鬼,你,你别吓我!」说到这里,他似乎胆气稍壮:「俺可不怕鬼!」
阿贵大喜,在他肩上拍了一下,说: 「有你在此,咱胆子也大了不少,来喝一口!」他在椅下拎起一瓶酒,先为自己灌了一口,「怕个屁,他妈的,熬了两天两夜,咱便跑了,他娘的到那里找咱!」
乞丐说:「对对!」接过酒瓶儿,一仰头把那小半瓶酒,一下子喝干!
聚宝盘中纸钱终于烧成灰烬,一阵北风自庭院中卷了入来,灰烬四处乱飞,火光又一阵乱摇,桌顶上的帐子猎猎乱响,风吹树叶的声音更似是鬼魂的脚步声,乞丐又坐立不安了。
林巧姐又低低地哭了起来,乞丐心着慌,忙说:「你莫哭,你莫哭!你一哭俺便怕啦,要哭天亮了才哭吧!」
林巧姐白了他一眼「你看着点,别让梁上那头黑猫跳下来!」
乞丐身子一阵栗抖,他也听过有关这类的传说,但还是颤着声问:「要是黑猫跳,跳下来会,会怎样?」
林巧姐的声音也变了「立即把牠赶走,千万别让牠沾上尸体,要不然,要不然:::」
阿贵尖声叫了起来:「夫人别说下去了!」
「好吧,我先睡一会儿,你们可得小心一点!」林巧姐说罢便伏在案上。
阿贵说:「咱先睡一会,下半夜轮到咱当値!」
「哎呀,咱一个人可有点怕!」
「怕什么,死人也怕?哧,你以为十个袁大头是这般好赚的么!」阿贵也不理他,歪着头,倚着墙打起盹来。
乞丐越坐越心寒,坐了一会儿,肚子饿得咕咕乱响。他巳饿了大半天,再喝了点酒,更难受,抬头一望,只见神枱上放着一大叠包子,心想现在也没人看见,不如拿个来塡塡肚子再说,可是想起这是给死人吃的东西,又自犹疑了。忍了半晌,终于大着胆子,站了起来,蹑手嗫脚走至桌前,轻轻拿了一个包子,又跑回椅子旁,心惊胆跳地坐下,狠狠地咬了一口。猛地听见一个嘶嘶的声音,他后背登时冒起一股寒气,拿眼四处一望,看了好一阵,才发觉床铺上那死人脸上的棉纸,不知什么原因不断地翻动,也不知是风吹还是死人在吐气!他一颗心几乎跳了出来,硬是定下神来,外面分明没有树叶摇动声,那么…… 不敢再想下去,霍地把那口包子吐了出来 ,又把手上的那大半截包子抛掉! 那包子贴着地,歪歪斜斜地滚了出去 ,说也奇怪,竟然向床铺滚去! 乞丐呻吟了一声,双脚一软,扑地跪倒地上:「鬼,鬼大哥,咱,咱只吃了一口,赶明儿……买十个赔你,你千万别怪我……」他喃喃说罢,又俯身叩起头来。刚叩了两下,只听头顶上又「呜」地一声怪叫,像小儿啼哭,又像恶鬼勾魂似的! 他再忍不住叫了起来:「饶命呀!我 ,我吐出来还给你!」说罢直起腰来,伸手入嘴里乱挖!
就在这当儿,一团黑影自上飞了下来 ,却是那头黑猫,那头黑猫闪着一对绿幽幽的光芒向他望过来,那模样儿说不出的邪恶,妖异。
乞丐呻吟了一声,几乎晕厥过去,黑猫恶狠狠地瞪了他一下,牠向床铺走去! 这刹那,乞丐突然醒起林巧姐的话, 也不知从何处生了一股气力,霍地自地上扑起:「你别过去,求求你别走过去!」
那黑猫见他追来,走势更急,霍地一个虎跃跳了起来,四脚在郭三手的胸膛一踏一弹,向帐后窜去!
乞丐挣扎地站起来,目光一落,只见郭三手身子一阵抖动,猛地直挺挺地坐了上来,也不知怎样巳跳下了地,双手齐肩伸得毕直,一跳一跳地向乞丐迫来! 乞丐尖叫一声,说不出的恐怖,叫声未止,巳瘫软地上!说也凑巧,他身子刚倒下,郭三手恰好自他身上跳过! 乞丐的那道叫声使得林巧姐及阿贵也都惊醒过来,林巧姐脱口呼道:「三手, 三手你,你」
她不叫犹自好,一叫之后,郭三手一个斜跳,改了个方向,向她迫去! 林巧姐双手扶着桌子,牙齿抖得格格乱响「三手,三手你别吓我……这样会吓死人的……别过来呀……」 神枱被他拉得咿咿呀呀乱响,烛光如幌,说不出的恐怖。阿贵瞪大双眼,一脸苍白地望着郭三手的后背,吓得连逃走也忘了。
郭三手突然停在林巧姐的脸前,一动不动,林巧姐的神情好似略为平静。乞丐却更加紧张,心想千万不要发出一丝儿声音,偏偏一对牙齿不听话,碰得震天价响 ,不想再看,一双眼睛却硬是拿不开。 他想老天爷实在作孽,为什么不叫他昏过去!「波」地一声响,猛觉裤挡里一阵热流汹涌而出,脑子吃那臭味一熏,更加晕不过去!
郭三手站了一会儿,突地又是一跳, 只听一道尖锐刺耳又短促的声音自林巧姐喉咙中滚了出来——郭三手头一伸,嘴巴伏在林巧姐颈上不动了。
乞丐心头怦怦乱跳,心想这可好啦,人说尸体一碰着人,扼死了那人便会倒下 ,他慢慢移动身子,拚尽全力爬了起来。 猛听「扑」地一声,林巧姐的身子自郭三手的手中滑落地上,乞丐心头一跳!「扑 扑!」忽见郭三手转过身来,满脸满嘴都是鲜血,双眼发出两道怪光,向他瞪来。 乞丐大叫一声:「娘呀」霍地又仆倒地上!阿贵尖叫一声,亡命地向庭院跑出去。「瞅啾!」郭三手双脚乱跳,向他追了出去!「呜」地一声怪叫,一团黑影自内堂扑了出来,白烛倏地无风熄灭! 「呜」恶鬼勾魂似的声音又再响起,乞丐再也挺不住,晕倒过去!
僵尸吃人
乞丐醒来后,大叫一声跌跌撞撞冲了出去。街道上静悄悄,天际只露出一丝曙光,天地间一片灰蒙蒙,有几户人家纱窗上还露出灯光。
「鬼来啦!鬼大哥:你,你千万别过来!」乞丐一边乱嚷,一边拔足而逃! 坐在郝大叔家中的大风及小三子,听见乞丐的叫声,互望一眼,打开大门冲了出去!
「乞丐!你什么时候出来的!」 乞丐看见他两人,吃惊地叫了起来: 「你,你千万别过来!我,我把吃下去的包子吐回给你!」
大风及小三子心中又惊又诧,忍不住 前后把他围住。「乞丐,你说什么,谁来找你?」
「鬼!你,你别跳过来……」乞丐双眼发直,嘴角歪斜,一道口涎淌了下来, 突然呜呜地哭了起来「黑猫:….跳上去 ……郭大爷跳下来:….他,他他他他…… 吃了郭大嫂,又要吃我啦!」
「胡说!」大风忍不住说:「谁要吃你?」
乞丐大叫起来:「他就在后面,他追来啦,快跑:….」说罢猛地把大风推开, 抱头向鎭外奔去!
大风及小三子不由回头一望,四周空空荡荡,可是两人却好没来由的打了个冷噤,一言不发,低着头跑回郭大叔家里。 姚老三见他两人一脸靑白的跑回来, 忍不住问:「那个乞丐呢?又碰到什么事儿,脸靑唇白的!」
「那乞丐被吓疯了,说什么郭大爷在后面追他……此刻巳跑远了!」大风说。
小三子也接口说:「他,他还说什么郭大爷吃了郭大嫂哩!姚三叔,你看这里闹什么玄虚?」
姚老三脸色又靑白了,颤声说:「这个,这个会不会是那乞丐的胡言乱语!」
大风迟疑地说:「但他总不会无端端地发疯!」
姚老三打了一个寒噤,刚巧郝大叔睡了一忽,听见声音跑出来问个究竟,大风及小三子便一五一十地把乞丐的那些断断续续的话转述了一次。郝大叔沉吟了一下,不由哎呀地叫了起来:「莫非昨夜有头什么黑猫跳上郭三手的尸身上,而郭三手便,便:….所以吃了他女人?这,这可造孽啊!半仙来了本鎭,眼看所作所为的没有一件是失德的事儿,死后,怎会怎会」
姚老三喘了一口气,说:「老大,幸好是吃了他女人,要是跑了出来造的孽便更大了」
郝大叔白了他一眼。「吃了他老婆便不造孽?」
姚老三干笑一声:「也许,也许半仙认为一个人在九泉之下未免会寂寞,所以 ,把他老婆带下作个伴儿也未定!这也叫夫妻同命嘛!」
郝大叔脸色这才稍霁。「天大亮后,咱再去看看!」
大风说:「不好,乞丐说郭三手还追着他,说不定他,他吃了他老婆后还未倒下……」
「混账!」郝大叔骂了一声:「你奶奶的白日见鬼!刚才你们可有见到郭三手么?」
「这倒没有!」
「定是那乞丐吓坏了,胡言乱语!」 姚老三也说:「老汉也听人说寻常的僵尸,碰到第一个人,一定,一定把他扼死,然后自己才倒了下来的!」
小三子打了个寒噤。「也许他不是寻常的……寻常的东西呢!」
郝大叔哼了一声,轻斥说:「没用的东西!胆子比老鼠还小!」
姚老三沉吟了一会,说:「咱先去把人找来,待午时才派几个大胆的人进去看看!」
大风又说:「谁敢进去看的!」
郝大叔大怒:「你们不敢,咱去!老汉活了六十七岁,几时听人说过,鬼怪在大白日也会出来的!」
大风脸色一红,低着头不敢吭声。 「咱是非进去看一看的不可,万一那乞丐说的是眞的话,哼哼,那后果可就大了!」
小三子变色地说:「大叔,您是说他,他还会出来作祟?」
郝大叔拿出烟袋子,捻了一撮烟丝塞在烟锅里,不耐烦地说:「你两个人还不去替我把人找来!」
XXX
不一刻,鎭上巳有不少人围在郝大叔屋外,其中还有那个卖艺的巫二胡。过了一阵,郝大叔跟姚老三自屋内走了出来, 拿眼望了众人一眼,只见人人脸色靑惨惨的,眼中射出来的神色全是惊恐和紧张。 低低地叫了声:「大叔,早!」
郝大叔心中暗叹了一声,却不得不强提一口气说:「诸位,昨夜郭半仙的事儿 ,大伙儿都是知道了个三五分了吧!现在眞相未明,咱也不想多说!老汉决定亲自到那大屋看看!」他又拿眼望了众人一下 。「大白天是没有什么的,你们自认胆气不输老汉的,可以跟老汉一起走,不过却不要勉强!要去的现在就跟老汉来!」 郝大叔吸了一口烟,又是长长地喷了出来,昂首挺胸排众而出,模样儿直像古代那个廉颇老将军!
也许是在大白天没有什么,更也许是郝大叔的豪壮,背后果然跟了十多二十个人,有老也有少的,其中还有那个巫二胡。一行人走到鬼屋外,只见大门洞开,围墙上的砖灰在北风中,不断地飘下来。 不用进去,站在门外便能望到大厅了 ,神枱上的一对烛台歪倒一旁,包子撒满了一地,旁边儿那一榻床铺上空空如也,什么东西也没有!众人的一颗心都似让一只无形的手揪紧了,虽说现在是在午时,今日阳光虽不猛,但还不致是那种乌云满天的日子,可是众人还是自脚底下冒起一股寒气,有几个在后面的巳悄悄往来路溜了回去。 郝大叔吸了一口气,缩起一脚,烟杆儿使劲在鞋底上一敲,又紧一紧身才跨了入去。一踏入庭院,众人身上那股寒气更盛了,一阵北风吹来,树上的枯叶纷纷地飘了下来。
郝大叔表面上十分鎭静,实际上一颗心像弓弦似的拉得紧紧,他目不斜视,心中一个劲地念着喃无阿弥陀佛,一步一个脚印地登上石级,还未跨进门坎,隔远巳望见一个身穿白色麻衣的女人俯脸卧倒地上,看身材可不是林巧姐?
郝大叔心头一沉,脚步不由一住,不知谁鬼叫了起来:「是,是…郭大嫂!」
郝大叔嘀咕了一句:「放你娘狗屁, 谁不知道,要你鬼叫狼嚎的!」他跨入门槛里,猛听「呜」地一声怪叫,紧接着一团黑影飞也似地钻入账后,快得像一阵风,后面的人仅看见那幅帐幔无风自动 ,心中惊恐更加无以复加。(下期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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