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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孤鶴

[连载] 秦红《武林荡寇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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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昨天 10:01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一一章 长安名捕



龙一雄不答,又问道:「还有跟我一起喝酒的那位公子呢?」
店小二道:「他也没见过。」
龙一雄道:「我的马有没有喂牠?」
店小二道:「有的,我们用最好的饲料喂弛,早已吃饱了。」
龙一雄一挥手道:「去打一盆洗脸水给我,然后再准备一些酒菜,我饿了。」
店小二应是退去。
不久,他洗好脸,就在楼下独自吃起来。
他作了一个决定,等自己塡饱肚子之后,彭文雄如尙未返回,便表示他已找着了灰衣老人和连明媛,正在尾随跟踪他们,那时自己便要结帐离店,追踪上去。
但刚刚打定这主意,就见彭文雄施施然走了进来!
龙一雄一看即知他也没找着,当即起身招呼道:「你回来了。」
彭文雄走过来,在他对面坐下,笑问道:「你回来多久了?」
龙一雄道:「不太久,约只两刻时左右。」
彭文雄道:「追出多远?」
龙一雄道:「三十多里。」
彭文雄道:「没找着?」
龙一雄道:「没有,你呢?」
彭文雄道:「一样,他们可能避开大路,落荒逃了。」
龙一雄召来店小二,命他多添些酒菜,然后喘气道:「我若找不到他们,这口气实在忍不下!」
彭文雄飮下一杯酒,笑笑道:「那灰衣老人是谁,迟早可以打听出来,但找到他时,只怕那盒子已被他打开了。」
龙一雄道:「你知道那盒子盛着何物?」
彭文雄摇头道:「不知道,昨夜在仙女庙中,孙天德不是有意告诉你么?你为什么拒绝了?」
龙一雄道:「我不想知道,是有两个理由,第一,我怕知道之后,也会动起侵占之心,第二,我不想知道,等于告诉大家我没有私心,只想替死者完成使命把盒子送到十八盘山而已,所以谁要动手抢夺盒子,我就对他不客气,反之有意抢夺盒子之人因知我不知盒中所盛何物,就不致于对我下毒手了。」
彭文雄笑道:「现在如有人愿意告诉你,你想不想知道?」
龙一雄点头道:「现在我想知道了。」
彭文雄道:「可惜现在已没有人告诉你了。」
龙一雄举起酒杯道:「干一杯!」
彭文雄与他一起干下,哈哈一笑道:「看你的样子,倒不像是为盒子被抢走而忧愁,而是为连明媛的离你而去而忧愁!」
龙一雄抿抿嘴唇道:「我不是说着玩的,找到她时,一定要狠狠揍她一顿不可!」
彭文雄道:「然后跟她睡一觉。」
龙一雄道:「正是。」
彭文雄笑道:「说是这样说,如果昨夜打伤孙天德的是她,那么她的身手绝不在你之下,你想揍她只怕还不容易呢?」
龙一雄绉绉眉头道:「看她的样子,好像不是一个练过武功的姑娘,她的肉很软。」
彭文雄双目一张道:「啊,你摸过她了?」
龙一雄一笑道:「我抱着她走了一段路,觉得她浑身软酥酥,柔若无骨。」
彭文雄道:「这不一能断定她没练武功,说不定她的武功已到出神入化之境呢。」
龙一雄摇头道:「不可能,如果她的武功很高,就不会使用诈骗的手段了。」
彭文雄道:「如今你打算怎么办?」
龙一雄道:「我打算去找位武林前辈,向他打听灰衣老人的来历,当今武林使用水磨八棱钢鞭的人并不太多,不难把他打听出来。」
彭文雄道:「不去金陵找玉娘?」
龙一雄沉吟道:「等这事解决之后,再去找她不迟。」
彭文雄道:「你把找玉娘的原因告诉我如何?」
龙一雄微微一笑道:「你这家伙太好奇了,什么都想揷上一脚!」
彭文雄笑道:「是的,尤其是有关女人之事,我最好奇。」
龙一雄沉忖有顷,道:「有一位退休的名捕头托我找她……」
彭文雄问道:「退休的名捕头?」
龙一雄道:「他叫『追命判官都步实』,原是长安的著名捕头,半年前告老回鄕。」
彭文雄动容道:「啊,原来是他,听说他是一位了不起的人物,一生捕盗无数,曾独力闯上摩天岭的黑龙寨,生擒了当年名震天下的绿林巨寇总瓢把子!」
龙一雄道:「不错,就是他,有人骂他是六扇门中的鹰犬,我却认为他是除暴安良的老侠士。」
彭文雄道:「他多大年纪?」
龙一雄道:「六十多岁。」
彭文雄道:「以一个练武的人来说,六十多岁的年纪并不算太老,何以要告老返鄕?」
龙一雄道:「因为他看不惯官场中的一些怪现象,而且身为衙门捕头,在办案时往往受到许多限制,不能放手去干,因此决定退下来。」
话声一顿,又道:「另外的一个原因是,他早年腿部受重伤,虽曾治愈,但经常隐隐作痛,最近情况更加严重,走路需要扶拐,故也不得不退下来。」
彭文雄道:「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龙一雄道:「偶然相识,由于臭味相投,就成了忘年之交。」
彭文雄道:「他托你找玉娘干什么?」
龙一雄道:「他是个退而不肯休的人,常常以未能破获几件离奇曲折的悬案为憾,有一天我一时兴起,就同他说『我来帮您破案好了』,他听了很高兴,于是发给我第一道命令,要我寻找一个花名『玉娘』的红妓,把她抓起来。」
彭文雄道:「玉娘犯了什么罪?」
龙一雄道:「她没犯罪。」
彭文雄一怔道:「没犯罪为何要抓她?」
龙一雄道:「追命判官都步实说抓到她即可破获一件奇案。」
彭文雄道:「怎么说呀?」
龙一雄道:「他这个人很怪,不肯把详细情形告诉我,只透露了一点,说玉娘是『鹰爪王胡剑南』的妹妹。」
彭文雄一惊道:「啊,玉娘竟是『鹰爪王胡剑南』的妹妹?」
龙一雄微笑道:「很奇怪吧?」
彭文雄道:「是啊!『鹰爪王胡剑南』乃是南七省绿林七十二寨的总瓢把子,他的妹妹怎么会沦为娼妓?」
龙一雄道:「『鹰爪王胡剑南』已于五年前死去,这事你知道吧?」
彭文雄道:「知道,听说他干了一大票买卖之后不久突然被人发现死在长安城外。」
龙一雄点头道:「不错,他干的那笔买卖实在太大,抢了朝廷发往江南赈灾的官银一百万两,得一手之后潜逃无踪,谁知过了不到三个月,突然被人杀死在长安城外。」
彭文雄道:「这一定是线上朋友干的,为的是要侵占他那笔抢自朝廷的一百万两银子。」
龙一雄道:「也说不定是分赃不均而起的内订。」
彭文雄点头道:「嗯,追命判官都步实要找玉娘是否与此事有关?」
龙一雄道:「他不肯说明,只命我先把玉娘抓去再说,据我猜想,他要抓玉娘的目的,可能不是要替朝廷追回那笔官银,因为玉娘如果知情,线上朋友必不肯放过她,而她若曾分到一些油水,也不会落魄到沦为娼妓了。」
彭文雄道:「这推断虽有道理,但我相信都步实要抓玉娘必与其兄胡剑南有关!」
龙一雄道:「但胡剑南已经死了啊!」
彭文雄道:「人死了也会留下一些纠缠不淸的事——都步实为何不肯把要抓玉娘的理由说出来?」
龙一雄道:「他这人有个怪癖,在未破案之前,甚么都不肯说,好在我了解他的为人,故很乐意替他办事。」
彭文雄道:「据说他武艺高超,而且学贯古今,如今不是委身于官府,大可在武林中开山立派,成为一代武学示师。」
龙一雄道:「是的。」
彭文雄道:「他有没有指点你一些?」
龙一雄道:「有的,他敎了我一套梅花掌和一路擒拿术。」
彭文雄道:「他住在哪里?」
龙一雄道:「对不起,咱们交情还不够,我不能把他隐居的地点告诉你。」
彭文雄微微一笑道:「不说拉倒,我可不稀罕!」
龙一雄道:「言归正传,你可知道这附近有什么武林知名人物?」
彭文雄道:「干甚么?」
龙一雄道:「打听灰衣老人的来历啊!」
彭文雄道:「这附近没有,但我认识金陵双龙镖局的两位总镖头,他们开设镖局的人对武林黑白的人物最淸楚,要打听灰衣老人,该找他们去。」
龙一雄道:「那要回头走了?」
彭文雄道:「此地距金陵不太远,而且你到了金陵,还可去找玉娘,这不是一举两得之事么?」
龙一雄想了想,点头道:「有道理,那么咱们在此过一夜,明日去金陵!」
于是,两人酒足饭饱之后,又去寻花问柳一番,才回客栈歇息下来。
翌晨,两人结帐离开了县城,取道南下。
彭文雄没有骑马出来,乃与龙一雄同乘一骑,好在白神龙是一匹宝马,虽然驮着两个男人,奔驰起来仍较一般马匹为快。
这天入夜,已然抵达金陵府。
金陵是一座历史悠久的名城,是中原少数繁华的地方之一,巍峨的城池气象万千,每到华灯一上,街上更是一片熙熙攘攘,其繁华情景,令人乐而忘返。
两人一入城,彭文雄即下马步行,笑道:「我在这金陵府也可算是半尾地头蛇,相当吃得开哩!」
龙一雄道:「那么,你带路吧,先找一家客栈歇下来,然后再作主意。」
彭文雄道:「你跟着我就是了。」
他领着龙一雄来到城中一条最热闹的街上,在一家气派豪华名叫「金陵客栈」的门口停下来。
一名店小二眼尖,立刻认出了彭文雄,连忙满面堆笑的迎出来道:「这不是彭公子么,好久不见了,快请进来!快请进来!」
彭文雄一指龙一雄道:「这位是龙公子,我的好朋友,我们今晚要在贵栈住宿,替我们开两间淸静的上房。」
店小二连声应是,将龙一雄的马接了过去,牵去马廐拴好,然后领着彭、龙二人入横。
客栈里的帐房和店小二们都认识彭文雄,一个个上来请安问好,态度恭敬殷心勲极了。
两人住入两间上房,各去洗澡换衣,然后才一起离开客栈,彭文雄说道:「那边街尾有一家『金满楼』,是金陵第一流的酒楼,我带你去尝尝。」
龙一雄说道:「我可不吃猴脑。」
彭文雄笑道:「放心,那是一家川味酒楼,没有卖猴脑。」
龙一雄道:「好极了,我最欣赏川味,辣得舒服痛快之至。」
彭文雄道:「不过价钱很贵,一顿饭下来,往往要几十两银子呢。」
龙一雄道:「不要紧,我请客。」
彭文雄道:「去你的,今晚这顿饭要由我来付帐才适宜,我是『金满楼』的老客,而且以前曾替他们打跑了几个白吃白喝的地痞,所以他们不敢算得太贵。」
说话间,不觉已到「金满楼」门外。
果然,堂倌在看见彭文雄时,情形跟金陵客栈一样,态度恭敬亲切万分,立刻前呼后拥的把他们请上二楼,给他们最高等的座头。
彭文雄点过酒菜之后,抖开折扇轻摇着,说道:「吃过饭后,先去找玉娘,还是先去双龙镖局」?
龙一雄道:「先去双龙镖局吧,我希望先去抢回盒子,把它送去十八盘山,然后再来办玉娘这件事。」
彭文雄道:「假如打听出灰衣老人的底细,你就不去找玉娘了?」
龙一雄道:「在走之前,不妨去找找她,但不要露出一点声色,以免打草惊蛇。」
彭文雄问道:「她在哪家院子?」
龙一雄道:「听说是『满园春』。
彭文雄道:「满园春我去过,那里面的姑娘个个漂亮,好玩极了。」
龙一雄笑道:「你这家伙玩过的姑娘大槪不少。」
彭文雄摇头晃脑的道:「也不太多,我非梧桐不止,非练实不食。」
龙一雄微笑道:「何谓梧桐?何谓练实?」
彭文雄道:「年轻漂亮,气质高贵纯洁,而且要没被人开过的。」
龙一雄道:「你这傻瓜,那样的姑娘都不懂事,有什么好玩?」
彭文雄笑问道:「你喜欢玩那一种姑娘?」
龙一雄道:「我只要那骚的,越骚越好。」
彭文雄道:「满园春有一个,她叫『金莲』,她的骚最有名,我把她介绍给你如何?」
龙一雄道:「好是好,不过若去满园春,我倒想先会会玉娘……」
正说着,两个堂信已将酒菜端上来。
于是,两人开始畅飮起来。
龙一雄一面吃喝一面问道:「双龙镖局距此有多远?」
彭文雄道:「不太远,几百步就到了。」
龙一雄道:「总镖头叫什么名号?」
彭文雄道:「他们是两个兄弟,老大项重,老二项威,人称项家双龙,身手确实不弱,保的镖从未失过手。」
龙一雄道:「你跟他们交情如何?」
彭文雄道:「不坏,不过他们有些市僧气,所以我很少去找他们玩——」
一语再毕,突闻标梯「登登」响着,同时听有一个雄浑的声音笑道:「彭文雄,你到金陵来,怎么不去找我呀!」
彭文雄听得颜色一喜,随即站起笑道:「说曹操,曹操就到——项老二来了!」
话声一落,楼梯口已走上两个人来。
为首一人,年约四旬,身躯魁梧,长得一张四方脸,嘴唇上蓄着两撇短胡,身上衣着颇为不俗,看样子就是双龙镖局的老二项威。」
后面一个,是个靑年,其貌不扬,模样像个书生。
彭文雄含笑离座,拱手一揖道:「项二总镖头别来无恙。」
项威上前热烈的与他握手拍肩,哈哈大笑道:「咱们有半年多没见面了,这次是什么风把你吹到金陵来的?」
彭文雄笑道:「兴之所至,就来玩玩。」
项威道:「我刚由楼下经过,听堂倌说你来了,怎么不去找我啊?」
彭文雄道:「小弟刚刚到达,正打算吃过饭后去拜访你呢。」
他接着转对龙一雄道:「我来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便是双龙镖局的项二总镖头。」
龙一雄抱拳道:「久仰大名,幸会幸会!」
彭文雄回对项威又道:「这位是名满大江南北,人称『龙侠』的龙一雄。」
项威轻啊一声,忙的还礼道:「原来是龙侠,在下时常听朋友谈起阁下,今日有缘拜识,荣幸之至!」
龙一雄谦逊不迭。
彭文雄转望那靑年书生道:「项兄,这位是」
项威忙道:「他叫吕少朋,是我的小舅,刚到金陵没几天,今晚无事,在下就带他出来逛逛——少朋,快过来见见彭公子和龙大侠!」
那吕少朋似是个涉世未深的靑年,见到生人还有些害羞,当下腼期的向彭、龙二人作了一揖,没开口说话。
彭文雄招呼道:「来、来、坐下来喝几杯——堂倌,快添两副杯筷来!」
堂倌应声而至,为项威和吕少朋摆上了酒杯碗筷。
彭文雄亲为他们斟酒,然后举起自己的一杯道:「来,大家干一杯。」
项威一口干下,笑望龙、彭二人道:「你们一位是龙侠,一位是虎侠,今日结伴而行,必可为武林留下一段佳话!」
彭文雄笑笑道:「恐怕不见得,人说龙虎相鬪,龙和虎碰在一起,终不会有好结果。」
项威仰头哈呵一笑道:「不会,不会,你们一位是天龙,一位是地虎,所谓井水不犯河水,这样是不会鬪起来的,如果两位都以『龙』为号或都以『虎』为号,在一山不容二虎的观念之下,才会鬪起来。」
彭文雄移望龙一雄笑道:「听到没有,咱们那一架干脆不打算了。」
龙一雄笑而不语。
项威道:「说眞的,两位此番驾临金陵,是否有事情要办?」
彭文雄道:「有的,我们要去找你。」
项威笑哦一声道:「有何赐敎?」
彭文雄道:「要向你打听一个人?」
项威问道:「谁?」
彭文雄一指龙一雄说道:「他有一件东西被一个老人抢去,却不知那老人的姓名字号,我想项二总镖头经常在江湖上走动,认识的武林人物较多,也许知道那老人的底细,故带他来请敎请敎。」
项威转望龙一雄问道:「龙侠被人刼走了什么东西?」
龙一雄道:「一只盒子,那不是在下之物,有人托在下将它送去十八盘山——」
项威立刻打岔道:「是十八盘岭还是十八盘山?」
龙一雄神色一楞,面上慢慢升起一片惊喜之色,突然跳了起来道:「不错,是十八盘岭!是十八盘岭!」
彭文雄发怔道:「喂喂,你要说淸楚,到底是十八盘山还是十八盘岭啊?」
龙一雄兴奋地道:「是十八盘岭才对,项二总镖头这一说,我才记起来,是十八盘岭才对!」
项威微笑道:「十八盘岭才会与武林朋友发生关系,十八盘山则不会。」
彭文雄问道:「怎么说?」
项威道:「十八盘山只是个风景地,没有武林人在那里占山为寨,而十八盘岭就有了,我听得最近有一批异军突起的绿林好汉在那里占山为寨,声势十分浩大,已完全控制了北五省的绿林人物,成为北五省的绿林总寨所在之地。」
龙一雄急问道:「总寨把子是谁?」
项威摇头道:「这却不知道,十八盘岭距此甚远,镖局不会保镖到那边去,所以关于那边的情形,在下只知一个大槪。」
龙一雄道:「那么,十八盘岭在何处?」
项威道:「在冀西唐乡西北六十里处,北对紫荆关,西临大茂山,山势高峻揷天,十有八盘,四周更有一望不尽的森林,普通人绝不敢走入该处一步,因为极易迷路,而且野禽极多。」
龙一雄吸了一口冷气,回望彭文雄道:「他妈的,这样说来,那叫『施兴』的家伙竟是十八盘岭上的匪徒了?」
彭文雄笑道:「是或不是,现在尙难断定,假如他是山上的匪徒,你打算替不替他把享送去?」
龙一雄耸耸肩道:「这个等我找回盒子再作决定吧。」
项威道:「那施兴托龙侠将一只盒子送去十八盘岭,盒中所盛何物?」
龙一雄道:「不知道,他把盒子交给在下后,就因伤重而死……」
当下,把施兴临终托盒的经过说了一遍。
项威目中闪动精光,说道:「如此说来,那盒中必是盛着某种价値连城之物,所以才引起大家的觊觎——那么抢去之人长得什么模样?」
龙一雄道:「年约六十开外,身材瘦弱,穿一袭灰衣,背揷一对水磨八棱钢鞭,轻功很高明。」
项威沉思良久,道:「武林中使用一对水磨八棱钢鞭的人有好几个,但你所说的这个,可能是『云中燕濮阳天』……」
龙一雄道:「云中燕濮阳天何许人?」
项威道:「他是经常出没于南方武林的一个独行大盗,身手十分高强,轻功更佳,已练到踏雪无痕的境界。」
龙一雄道;「他住在何处?」
项威道:「这却不知道,他是独来独往的大盗,行踪飘忽不定,只怕没有固定的居处。」
龙一雄道:「他有没有妻儿?」
项威摇头道:「不知道,这个人在下也只是听人传说的,并未与他见过面,对他了解不深。」
龙一雄皱眉道:「不知他住居何处,如何去找他呢?」
项威道:「正是,要想找到此人,只怕十分困难。」
龙一雄转望彭文雄道:「怎么办?」
彭文雄笑道:「不找算啦!」
龙一雄道:「不,我非找到他不可,不仅是为了那盒子,而且我要让那丫头片子吃吃苦头!」
项威道:「本城一个买卖古玩的谢老爹,说不定知道『云中燕濮阳天』的行踪。」
龙一雄听得神色一振,问道:「一个买卖古玩的人怎知『云中燕濮阳天』的行踪?」
项威道:「因为他收买古玩的对象就是一些窃贼盗匪,专门替他们销赃。」
龙一雄喜道:「云中燕濮阳天也会把所刼来的财物卖给谢老爹么?」
项威道:「不知道,不过黑道上的人物没一个不认识谢老爹,所以像濮阳天这样的人物,也可能与谢老爹有过买卖。」
龙一雄问道:「谢老爹住在哪里?」
彭文雄道:「我知道,等下我带你去找他好了。」
项威笑道:「要见谢老爹不难,但要从他口里问人,只怕不简单,他很有江湖义气,不会轻易出卖江湖朋友的。」
彭文雄道:「不要紧,我有办法叫他说出来。」
项威已知他们有事要办,故不愿多打扰,当下站起来道:「好了,两位慢慢吃,在下不奉陪了。」
龙一雄忙道:「项二总镖头不要走,你们还没吃什么,怎可就走?」
项威笑道:「在下等已在敝局吃过饭,这会是带这个小舅出来玩玩,要让他开开眼界,龙侠若肯交在下这个朋友,明天咱们再碰碰头,好好喝几杯吧!」
龙一雄听了也就不再挽留,点头笑道:「好,明天有空,咱们再来喝酒。」
项威抱拳道:「告辞。」
龙、彭二人亦抱拳相送,直到楼梯口,目送他和吕少朋下楼出去之后,才又转回座头坐下,继续吃喝起来。
龙一雄道:「你看那灰衣老人会不会是『云中燕濮阳天』?」
彭文雄道:「可能。」
龙一雄道:「咱们快些吃,赶快找谢老爹去!」
两人匆匆食毕,召来堂信付过帐,即一起下楼,往大街上走来。
彭文雄道:「如谢老爹问不出什么,咱们就找玉娘去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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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昨天 15:4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一二章 水晶花瓶



龙一雄道:「好吧。」
彭文雄道:「依我看,你大可不必把失去盒子的事放在心上,那盒子既与十八盘岭的强盗有关,你置身其内,麻烦就多了。」
龙一雄道:「但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我怎能放手不管呢?」
彭文雄道:「当初你并未答允他,是他突然把你扣住的,所以这算不得是受人之托。」
龙一雄道:「盒子拿不拿得回来是其次的问题,但我一定要抓回连明媛那丫头片子!」
彭文雄笑道:「如果她对你有意,她会自动回来找你的。」
龙一雄道:「我没有这种想法,我只想揍她一顿出出气而已。」
彭文雄领路转入一条小街,举手一指前面说道:「看,谢老爹的古玩舖就在那边。」
龙一雄举目一望,果见前面不远的街边一家店舖,门前悬着两盏写着「古玩」字样的灯笼,乃问道:「你认不认识?」
彭文雄点头道:「认识,我买过他的东西。」
龙一雄道:「那好,等下由你问他好了,最好借口说你有急事要找『云中燕濮阳天』商量,请他代为连络一下。」
彭文雄道:「谢老爹是一只老狐狸,他不会轻易相信别人的话,但我有办法对付他,你等着瞧就是了。」
说话间,已到「谢老爹古玩舖」门口。
一眼望入,舖内灯光如昼,摆着玲珑满目美不胜收的各种古玩,靠近门口的地方有一座柜台,其后坐着一个面容瘦削蓄着两撮八字胡的老人,他正在拨算盘,拨得滴滴答答的响。
彭文雄举步走入,朗声道:「谢老爹,有好货色没有啊?」
谢老爹两眼一抬,认出是彭文雄,连忙站起拱手笑道:「呵呵,是彭公子,您好,您好,请坐,请坐!」
彭文雄并不介绍龙一雄让他认识,靠上柜台问道:「生意如何?」
谢老爹眉头一绉,大叹苦经道:「不好,买进来的多,卖出去的少,这生意越来越难做了!」
彭文雄道:「得了,别在我面前唱苦,别人不知道,我可最淸楚,你谢老爹收买十件,只要卖出一件就够本了,谁不知你是有名的吸血鬼?」
谢老爹嘿嘿干笑道:「言重言重。」
他转对龙一雄拱手笑道:「这位公子是您彭公子的好朋友吧?」
彭文雄道:「是的。」
谢老爹笑瞇瞇道:「贵姓大名?」
龙一雄答道:「王,王一龙。」
谢老爹道:「原来是王公子,幸会幸会。」
彭文雄道:「怎么样,最近有没有好货色?」
谢老爹连连点头道:「有!有!有一件东西,您彭公子看了一定会喜欢,只不过价钱高了些……」
彭文雄道:「少噜苏,快拿出来看看吧!」
谢老爹道:「是是,两位请坐坐,老朽就去拿出来。」
说毕,入内而去。
不久,只见他从屋内捧出一只长方型的盒子,小心翼翼的把盒子放在柜台上,笑道:「彭公子一定猜不出这是什么东西!」
彭文雄道:「你该知道我最喜欢什么东西,若不是五百年以上的古物,就不必打开了。」
谢老爹笑道:「这件东西不只五百年,有一千年之久啦!」
彭文雄淡淡道:「打开看看吧!」
谢老爹轻轻打开盒子,只见盒内盖着一块红绒,再揭开红绒时,就见到一个精美绝伦的水晶花瓶。
花瓶长约一尺半,瓶口形如盛开的一朶百合,而最珍贵之处,是整个花瓶均雕着美丽的图画,即使是外行人,一看也知道它是一件名贵无比的古物。
彭文雄拿起花瓶鉴赏一番,问道:「甚么时代的东西呀?」
谢老爹看他拿在画翻来翻去,不由紧张地道:「彭公子小心一些,打破可不得了啊!」
彭文雄微笑道:「像你这么紧张兮兮,这东西花了你不少银子,是么?」
谢老爹道:「正是,这个水晶花瓶,老朽花了三千两银子收买来的呢!」
彭文雄道:「哪里来的?」
谢老爹低声道:「皇宫!」
彭文雄道:「皇宫里的东西并非件件是寳贝,你用不着拿这字眼来吓唬人!」
谢老爹正色道:「但这个水晶花瓶来头很大,是唐朝留下来的呢!」
彭文雄笑道:「难道是杨贵妃之物?」
谢老爹点头道:「彭公子猜对了,正是杨贵妃心爱之物!」
彭文雄道:「你要点多少钱?」
谢老爹道:「彭公子要的话,老朽可以少算一些,三千二百两就行了。」
彭文雄摇头道:「太贵了。」
谢老爹道:「不贵,老朽花三千两收买进来,如今交给您彭公子三千二,怎能算贵呢!」
彭文雄道:「你说谎,这东西你顶多只花五百两银子,你一转就想赚两千多,简直杀人嘛!」
谢老爹苦笑道:「彭公子若是这么说,那就不能谈下去了。」
彭文雄将花瓶托在手上,故意让它摇摇欲坠,笑道:「七百两交给我如何?」
谢老爹道:「不成,老朽不骗您,这花瓶的的确确是花三千两银子买进来的,一文不能少。」
彭文雄道:「那就算了。」
谢老爹道:「您看别的吧,老朽还有一些小巧玲珑的东西……」
一面说,一面伸手要取出花瓶。
彭文雄退后一步,仍把花瓶托在手上,笑道:「别急,让我想一想。」
谢老爹着急道:「这样拿着不行,会掉下去的!」
彭文雄道:「不要紧,不会打破。」
谢老爹道:「不,您看那瓶口薄薄的,掉落地上一定会破,只要损坏一点点,身价就要大减了。
彭文雄道:「不要紧张。」
谢老爹见花瓶一直在他手上摇来晃去,吓得头上冒出冷汗,放声道:「小心!小心!」
彭文雄道:「我问你,除了这个花瓶,你还有什么稀奇的东西?」
谢老爹道:「有的,有的,您让老朽收起花瓶,再拿别的给您看好了。」
说着,又伸手欲收花瓶。
彭文雄仍不还给他,反把花瓶托得高高的,笑道:「我要您一件东西,不知你有没有?」
谢老爹唯想花瓶掉下,变得面色发白,道:「您……您要什么东西?」
彭文雄道:「一个盒子!」
谢老爹一怔道:「一个盒子?」
彭文雄道:「是的,一个黑色的铁盒子,样子像个珠宝箱,把手上连结着一条铁链,铁链末端有一个钢铁打造的手铐。」
谢老爹瞪大眼睛道:「那是什么东西?」
彭文雄不答问道:「有没有人把它交给你?」
谢老爹诧声道:「没有呀!公子说的那盒子,里面放着什么寳贝?」
彭文雄道:「你不必知道,如果没有人把它交给你,那么我想打听一个人的消息……」
谢老爹道:「什么入?」
彭文雄道:「云中燕濮阳天。」
谢老爹道:「公子要找他?」
彭文雄点头道:「不错!」
谢老爹道:「他好久没来了!」
彭文雄道:「他住在哪里?」
谢老爹道:「不知道。」
彭文雄又让花瓶在手中摇来晃去,笑道:「眞的不知道么?」
谢老爹大惊道:「公子不要开玩笑,跌破了可要命哪!」
彭文雄道:「我要知道『云中燕濮阳天』的住址,我想你一定知道,告诉我如何?」
谢老爹摇头道:「公子莫为难老朽,云中燕濮阳天是何等人物您该知道,他岂肯把住址告诉老朽?」
彭文雄道:「眞的不知道?」
谢老爹道:「眞的不知道!」
彭文雄又让花瓶摇摇欲坠,道:「看,这个花瓶很不满意你的答复,弛快要掉下去了!」
谢老爹慌得不知如何是好,苦着脸央求道:「公子您行行好事,莫要为难老朽,老朽若有云中燕的住址,哪敢不告诉您——啊呀!」
花瓶掉下去了!
但眼看快要落到地上之际,又被彭文雄俯身捞住,他再将花瓶托在手心上,笑道:「再来一次——你知道云中燕濮阳天在哪里么?」
谢老爹面色阵阵苍白,颤声道:「公子,咱们……咱们把话说淸……淸楚!您若打破了那花瓶,老……老朽就要您赔!」
彭文雄笑道:「只要我承认是我打破的,自然会赔你,但我可以说是你自己没拿稳,怪不得我!」
谢老爹又惊又喜道:「您……您……」
彭文雄突然神色一沉,冷冷道:「这是最后一次问你——你知道云中燕濮阳天在哪里么?」
谢老爹又道:「老天爷,老朽当眞不知,您要老朽说什么好呢?」
彭文雄忽然轻轻把花瓶放落柜台上,转对龙一雄笑道:「他的确不知,咱们走吧!」
口 口 口
半个时辰后,龙一雄和彭文雄已置身于一条花街之上,两人并肩缓步而行,走过一家家的院子,对那些倚门卖笑的女子予以评头论足……
龙―雄道:「这地方去年我来过一次,记得是在一家名叫『桃香院』里面看中了」个。」
彭文雄笑问道:「怎么样?」
龙一雄道:「不好,容貌还不错,但身子太难看了,结果没有玩。」
彭文雄笑道:「今晚你跟着我,保证不会败兴而返。」
龙一雄道:「今晚我要找玉娘,别的我不要。」
彭文雄道:「找到了她,想不想跟她过夜?」
龙一雄道:「看情形而定。」
彭文雄道:「你打算用什么手段把她带走?」
龙一雄道:「我还没想到。」
彭文雄道:「我敎你一个法子,你今晚跟她住夜,明天邀她出城郊游,就可乘机将她带走。」
龙一雄笑道:「她肯跟人出城郊游?」
彭文雄道:「只要出手濶绰,她绝无不肯之理。」
龙一雄点点头道:「好,我试试看,城外有什么好玩的地方?」
彭文雄道:「莫愁湖。」
龙一雄道:「对了,就邀她去莫愁湖玩玩,但你得帮我一个忙,明早骑我的白神龙去莫愁湖等我。」
彭文雄道:「可以。」
龙一雄举手一指前面道:「看,那就是『满园春』——嘿,气派不小啊!」
满园春在众「院」之中,确是较高尙的一家,门面宽大,气派豪华,显然出入的都是有钱的大老爷。
彭文雄道:「满园春的鸨母我认识,她有个外号叫『水蛇腰』,虽已半老徐娘,但走起路来那股扭腰摆臀的劲儿,还眞叫人神魂顚倒。」
龙一雄笑道:「骚么?」
彭文雄点头道:「正是,骚极了!」
两人说到此处,已来满园春门口。
一名龟奴一看来了两位风度翩翩的公子,连忙含笑迎出,打躬作揖道:「两位公子请里面坐,请里面座!」
然后,提高嗓门大叫道:「有客来啦!」
里面立刻有人应声,旋见一个中年妇人走了出来,看她那股扭腰摆臀的姿态,分明正是「满园春」的鸨母水蛇腰!
彭文雄举步走入,含笑道:「水蛇腰,还认得我么?」
水蛇腰仔细打量他几眼,立刻发出欢呼道:「啊嗜!我道是谁,原来是彭公子,怎么好久都不来走动呀?」
彭文雄笑道:「这回不是来了么!」
水蛇腰笑道:「请坐,请坐,还有这位公子是……」
彭文雄道:「他姓龙,我的朋友。」
水蛇腰朝龙一雄歛袵一福,含笑道:「欢迎龙公子光临。」
龙一雄点头笑道:「不要客气。」
水蛇腰请他们进入一间小客厅坐下,命小厮奉上香茗之后,妖妖娇娇的笑道:「彭公子许久不来,一定是迷上了哪一家院子的姑娘,对不?」
彭文雄笑道:「我迷上了一个,可惜她不肯赐敎。」
水蛇腰笑道:「公子有财有势,又是个美男子,是哪家姑娘这样不识抬举!」
彭文雄道:「她不是姑娘,她比姑娘稍为大一点点。」
水蛇腰讶笑道:「啊喷,我的公子,您几时换了口味,竟看上年纪大的了?」
彭文雄道:「别的我也不要,我只要她。」
水蛇腰道:「到底是谁?」
彭文雄道:「妳。」
水蛇腰娇嗔的白他一眼,笑道:「刚才您说的甚么话,一来就跟老娘开玩笑!」
她转望龙一雄笑问道:「这位龙公子府上哪里?」
龙一雄微笑道:「在下今天投宿在金陵客栈,明日又天涯,没有家!」
冰蛇腰笑道:「两位眞会说笑话,说正经的,我这里刚到了几个姑娘,我去叫她们来拜见拜见两位吧?」
彭文雄道:「别忙,我这位朋友已看中了一个。」
水蛇腰问道:「是谁?」
彭文雄道:「从金坛来的,花名『玉娘』!」
水蛇腰笑哦一声道:「原来是她,龙公子和玉娘是老相好?」
龙一雄道:「不,慕名而来。」
水蛇腰道:「好的,我去叫她来——彭公子您呢?」
彭文雄笑道:「妳知道我喜欢那一类的姑娘,就由你替我拣一个好了。」
水蛇腰道:「好,我叫一个又年轻又漂亮的侍候您,保证包君满意。」
说毕,起身而去。
龙一雄见她走了后,不禁摇头叹息道:「我眞不敢相信,绿林巨雄『鹰爪王胡剑南』的妹妹竟会沦为妓女……」
彭文雄道:「这表示『鹰爪王胡剑南』生前没交到一个眞正的朋友。」
龙一雄点点头。
彭文雄笑道:「假如胡剑南死而有知,知悉自己的妹妹沦入烟花,一定会再气死一次。」
龙一雄攵点点头,低声道:「不要再提到胡剑南三个字——水蛇腰把她带来了!」
话声一落,果见水蛇腰已领着一个姿色不凡的姑娘进入客厅来了。
这姑娘年纪似还不满二十,但长得亭亭玉立,容貌身段均属上乘。
水蛇腰将她领入客厅之后,便转向彭文雄道:「这位是彭公子,人家是名满江南的佳公子,你有机会侍候他,是妳的造化,可不许怠慢!」
那姑娘温文有礼的一福,口吐黄莺之声道:「拜见彭公子。」
彭文雄一怔道:「是给我的?」
水蛇腰笑道:「正是,她花名『亚仙』,是我们『满园春』的红妓之一,彭公子您多爱护爱护她吧。」
彭文雄问道:「玉娘呢?」
水蛇腰道:「她正在更衣,马上就来。」
彭文雄道:「快去请她来吧。」
水蛇腰忙道:「好的,好的——亚仙,你先请彭公子去房里坐坐,我去催一催玉娘。」
说罢,匆匆而去。
亚仙便向彭文雄二幅,羞答答地道:「彭公子请……」
彭文雄想见见玉娘,当下作了个请她坐下的手势,含笑道:「姑娘请坐,等玉娘来了,再一起走吧!」
那亚仙应了声「是」,就挨着他身边坐下来。
彭文雄对她很满意,笑问道:「姑娘何方人氏?」
亚仙垂着螓首,轻声道:「冀中阜城。」
彭文雄笑道:「原来是北国佳丽,小生有缘识荆,荣幸之至。」
亚仙道:「亚仙残花败柳,承蒙公子垂爱,感激不尽。」
她说话细声细气,柔顺已极。
龙一雄忍不住开口称赞道:「这位姑娘不错。」
彭文雄哈哈笑道:「不要眼红,我猜那位玉娘亦非凡物——听,是不是来了?」
话声落下不久,只见水蛇腰笑嘻嘻的领着「玉娘」走进来了。
玉娘!
果然是如玉之娘!
身材婀娜,肤肉细嫩,鸡蛋般的脸孔,柳眉杏目,樱桃小口,气质雅丽,透出娇滴滴万种风情,要说多美,就有多美!
龙一雄和彭文雄一见之下,神色为之一楞,目瞪口呆怔住了。
而玉娘一看见他们时,也陡地一呆,好像见到了自己的亲哥哥,顿时满脸通红,尴尬万分,转身便欲逃出去。
水蛇腰一把拉住他,笑道:「玉娘,妳怎么啦?」
玉娘又羞又急,挣扎欲走,叫道:「放开我,我……我不要见他们!」
龙一雄跳了起来,大叫道:「我的乖乖,原来妳就是玉娘呀!」
说着,赶上前一把揪住她。
玉娘急得要哭,拚命挣扎道:「你饶了我吧!我……我……我……」
水蛇腰惊诧道:「到底怎么啦?」
龙一雄忽然哈哈大笑道:「没什么,我们是老相好,正在闹蹩扭,但马上就可言归于好,妳去吧水蛇腰疑信参半的「哦」了一声,看看玉娘并无「以死相抗」之意,才放心的走了出去。
彭文雄不胜惊奇的呆望着玉娘,过了一会后,才露出啼笑皆非的表情,干笑一声道:「哈哈,这不是很有趣么,原来妳就是玉娘!」
玉娘似知逃不掉,没有继续挣扎,低首默默无言,样子羞愧已极。
原来,这个玉娘,竟然就是与灰衣老人串通骗去黑盒的连明媛!
龙一雄紧紧抓住她,哈哈笑道:「人生何处不相逢,眞想不到会在这里找到妳!」
连明媛仍是垂首无言。
龙一雄逼视她片刻,忽然松手放开她道:「走,到妳房间去谈谈!」
连明媛略一犹豫,便转身行去。
彭文雄道:「我可以进去听听么?」
龙一雄摆手道:「不,你忙你的吧!」
说着,随在连明媛后面走去。
连明媛领着他来到后院一间厢房,推开房门,侧身让龙」雄先入,然后自己再走进去。
她反手关上房门,低首欲哭地道:「你要怎么打我骂我都可以,但请不要——」
龙一雄不容她把话说完,探臂一把揽起她的娇躯,在一个鼓凳上坐下,让她身子俯卧在自己的双腿上,沉声道:「我曾经发过誓,找到妳时,先要打妳一顿屁股!」
语毕,开始用力打她屁股。
连明媛痛得号叫起来。
但她的叫声没有惊动别人,因为整个满园春一直处在欢笑、歌唱、和各种喧哗的声音之中,一个姑娘的号叫是不会引人注意的。
龙,雄连打她几十个屁股,才满意的歇手,将她抛在床上,道:「好了,妳说打你骂妳之外,不要怎样?」
连明媛抚着被打痛的屁股,泪淋淋道:「我……我是卖笑不卖身的,这一点要先告诉你!」
龙一雄咧口故作恶笑道:「胡说,妳是玉娘,不是连明媛,所以我今夜要与妳睡觉!」
连明媛聴得缩到床后边,面露央求之色道:「不,请你饶了我吧,我虽然沦落风尘,但我还希望得个好归宿,我的身子只能献给愿意娶我之人,请你不要伤害我!」
龙一雄冷笑道:「水蛇腰可没说妳卖笑不卖身啊!」
连明媛道:「那么你去问问她,她会告诉你的!」
龙一雄道:「我才不要问她,妳欺侮了我,我就要与妳睡一觉,否则难消我心头之气!」
连明媛哭道:「我不是有意欺侮你的,那都是他出的主意,他逼我那样做,我不照他的话做,他就要杀我,所以……所以……」
说到这里,哀哀痛哭起来。
龙一雄冷冷道:「他现在人在哪里?」
连明媛道:「不知道。」
龙一雄指着她,狠狠地道:「妳不说实话,我立刻剥光妳的衣裳。」
连明媛拚命缩入床后边,浑身哆嗦道:「眞的,他不肯告诉我将去何处,不过明后天他可能会来看我……」
龙一雄道:「那盒子他带走了?」
连明媛道:「是的。」
龙一雄道:「妳和他是什么关系?」
连明媛摇头道:「没有什么关系,他前几天忽然来此找我,自称是我哥哥的好朋友,要救我离开火坑,我信以为眞,就跟他走了。」
龙一雄道:「妳哥哥是谁?」
连明媛道:「我哥哥……我哥哥就是……就是我哥哥嘛!」
龙一雄一笑道:「好,说下去!」
连明媛道:「我跟他离开金陵后,他才告诉我他要抢夺你那个盒子,要我协助他,我本来不答应,但他威胁要杀我,因此我只好答应他了。」
龙一雄道:「他告诉妳那盒中盛着什么东西?」
连明媛摇摇首道:「他不肯告诉我。」
龙一雄道:「你最好说实话,须知我总有一天会抓到他的,一旦证明妳说谎,我会整得你求生不得欲死不能!」
连明媛道:「我没说谎,我说的句句是实。」
龙一雄道:「那么,他抢去盒孑之后,妳为什么不把实情告诉我而偸偸溜了?」
连明媛道:「我怕你不肯饶我嘛!」
龙一雄道:「我救了妳,答应送你去宛平,你就该认淸好坏,为什么不把他的诡计说出来?」
连明媛道:「他一再警告我不可说出,说若我泄露了他的计策,就要杀我,所以我不敢说出来。
龙一雄道:「当初他说是妳哥哥的好朋友,你怎么就相信了?」
连明媛道:「因为他说出了我哥哥生前的一切,我才深信不疑。」
龙一雄道:「他叫什么姓名?」
连明媛道:「谈百顺。」
龙一雄道:「不是『云中燕濮阳天』?」
连明媛道:「我不知道,他可能报了假姓名,但我不知道他是不是『云中燕濮阳天』……」
龙一雄道:「他说明后天要来看妳?」
连明媛道:「是的。」
龙一雄道:「干什么?」
连明媛道:「说要送钱给我。」
龙一雄道:「这可能吗?」
连明媛道:「也许是谎言,但你若想抓他,不妨在此等一两天看看。」
龙一雄静静凝望着她,没再开口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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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三章 启开之法



连明媛被看得很不自在,窘迫地道:「我说的都是眞话,你该相信我。」
龙一雄起身负手,在她床前踱来踱去,含笑道:「我曾经相信妳,结果却上了大当!」
连明媛低首道:「那件事,我觉得很惭愧,如果你的气还没有消,再打我好了。」
龙一雄摇头道:「打妳也难消气。」
连明媛道:「那要怎样啊?」
龙一雄笑道:「让我亲一亲?」
连明媛脸红道:「不成。」
龙一雄面容一沉道:「哼,跟妳睡觉不行,连亲一亲也不行么?」
连明媛羞答答地道:「你……要怎样亲?」
龙一雄道:「让我亲亲嘴。」
连明媛垂首无语,没有峻拒之意。
龙一雄在床缘上坐下,道:「过来!」
连明媛挪过去一点点。
龙一雄道:「再过来!」
连明媛又挪过去一点点。
龙一雄道:「把头抬起来。」
连明媛略略抬头,闭上眼睛,脸红红的。
龙一雄道:「再抬高一点!」
连明媛不敢违拗把脸抬起来。
龙一雄把头凑过去,但正要亲她的樱唇之际,突闻房门「碎碎!」大响。
他吓了一跳,掉头喝道:「什么人?」
只听彭文雄在房外答道:「是我。」
龙一雄大感不悦道:「你来干什么?」
彭文雄笑道:「来看看啊!」
龙一雄道:「走开,没什么可看的!」
彭文雄道:「你是要我破门而入么?」
龙一雄生气道:「他妈的,你若是玩过了,就在外面等一等不行么!」
彭文雄道:「我等不及了,你再不开门,我就破门而入。」
龙一雄无奈,只得走去打开房门,拉长脸孔道:「你这小子,岂不闻『宁拆十座庙,不破一人婚』?」
彭文雄笑道:「你们正在『成亲』么?」
龙一雄道:「刚要『成亲』的时候,你就来了,眞是混帐!」
彭文雄道:「来日方长,你急什么呀!」
说着,举步入房。
他见连明媛脸上还有泪痕,心颇不忍,回望龙一雄道:「你眞打她了?」
龙一雄点头道:「嗯!」
彭文雄道:「这样如花似玉的一个姑娘,你竟忍心打她,简直是惨无人道!」
龙一雄道:「不略施惩戒,她反会笑我傻瓜呢!」
彭文雄在鼓凳上坐下,问道:「问出来了没有?」
龙一雄笑道:「算了吧,你小子老早就躱在房外窃听,别以为我不知道,还问什么呢?」
彭文雄哈哈一笑,转对连明媛道:「连姑娘,你眞不该欺骗他,他对妳已经一见钟情了,而妳却忍心弃他而逃,害得他暴跳如雷。」
连明媛垂首轻飮泣道:「对不起,我知道他是好人……」
彭文雄道:「妳的眞姓名叫什么?」
连明媛道:「就叫连明媛,玉娘是我的花名。」
彭文雄道:「你哥哥叫什么?」
连明媛道:「我哥哥叫连南飞,不幸于五年前生病死了。」
彭文雄道:「他原是干什么的?」
连明媛道:「他是一家镖局的趟子手。」
彭文雄道:「令兄一死,妳才沦落于此?」
连明媛点点头,凄然泪下道:「是的,我哥哥若不死,我才不会到这里来。」
彭文雄表示同情的叹息一声道:「眞可怜,妳的堂上双亲也不在了?」
连明媛哭道:「他们早死了,我八岁的时候,他们就先后弃世,也从那时候开始,我们兄妹就没有一天的好日子过,后来我哥哥成人了,就进入一家镖局当趟子手,没想到忽然生了一场大病……」
彭文雄安慰道:「别哭,别哭,我们都很同情你的不幸,假如妳愿意离开这种地方,我们极愿帮助妳。」
连明媛抬目瞪了龙一雄一眼,忧喜参半地道:「你们都不怪我了?」
彭文雄点头道:「当然,妳是被迫无奈,怎么能怪妳呀!」
连明媛道:「这样我就放心了。」
彭文雄道:「不过,妳得帮他抓到那个叫什么谈百顺的老贼,取回那盒子。」
连明媛道:「好的,明后天他若来了,我会派人通知你们——你们住在哪里?」
彭文雄道:「金陵客栈。」
连明媛道:「你们怎知我在这里?」
龙一雄抢着答道:「我们那里知道妳在这里,今天在此碰到妳,完全是个意外,我们听说『满园春』有一位『玉娘』艶冠羣芳,故连袂前来拜识拜识,却万料不到妳就是玉娘!」
连明媛腼期地道:「我原来在金坛,上个月才转到这里来的,两位有空的话,希望多来捧场。」
龙一雄道:「妳如想赴宛平寻妳大舅,我仍十分乐意做妳的护花使者。」
连明媛苦笑道:「别提了,我根本没有什么大舅住在宛平!」
龙一雄笑道:「刚才我生气打了妳,希望没有把妳打伤。」
连明媛道:「你打死我,我也不敢抱怨,我是该打的。」
彭文雄忽似想到了什么,站起笑道:「你们多聊聊,我找亚仙去了!」
说罢,迳自去了。
龙一雄被彭文雄一打扰,和她亲嘴的兴趣已然大减,他又来回踱了几步,才住足问道:「妳有没有心上人?」
连明媛赧然道:「你问这个干么?」
龙一雄道:「妳希望从良,总得有个对象。」
连明媛道:「现在还没有。」
龙一雄笑道:「过两天,我想请你去游莫愁湖,你去不去?」
连明媛似乎不大相信,凝视他好一会,才问道:「你是说正经的?」
龙一雄道:「当然!」
连明媛高兴起来,点头笑道:「好,我早想一游莫愁湖,有你作陪,那太好了!」
龙一雄笑道:「不过,你得老老实实协助我抓到那个谈百顺才行。」
连明媛道:「好的,他一来,我立刻悄悄派个人去通知你。」
龙一雄道:「我再信任妳一次,如果你再欺骗我,我就要对妳不客气了。」
连明媛道:「好的,好的。」
龙一雄掏出十几两银子放在桌上,道:「我要走了。」
连明媛下床道:「不多坐一会?」
龙一雄道:「不了,再坐下去,我可能会来一个『饿虎扑羊』,把妳吃掉。」
语毕,开门而出。
他走到院中,拉住一个龟奴问道:「亚仙姑娘的房间在哪里?」
龟奴一指近处一间厢房道:「就是那一间,不过她现在有客人。」
龙一雄笑道:「我知道,她的客人就是我的朋友,他刚才破坏了我的好事,我也要去闹他一闹!」
当下,举步向亚仙的房间走去。
走到房门口,举手敲门。
「谁呀?」
房中的亚仙发出失惊之声。
龙一雄笑道:「是我!」
亚仙道:「你是谁?」
龙一雄道:「妳开门,我要看看你们两个在房内搞什么鬼!」
亚仙发慌道:「不要胡闹!」
龙一雄推推房门,朗声一笑道:「你不开门,我可要破门而入了!」
亚仙叫道:「使不得!」
龙一雄哈哈大笑道:「我数到三,再不开门,我便破门而入——一——二——」
亚仙急叫道:「等一下,等一下!我来开门便了!」
旋听一阵㗭㗭嗦嗦的穿衣之声,然后房门才「呀!」然而开,只见亚仙衣裳不整,玉面泛红,她一见是龙一雄,神色一怔道:「咦,是你!」
龙一雄微笑道:「你们在干什么呀?」
亚仙瞪着眼睛道:「你找谁?」
龙一雄举目举入,正要说找彭文雄之际,一眼瞥见房内床上的那个男人竟不是彭文雄,不由一呆道:「啊,他哪里去了?」
亚仙道:「你找那位彭公子?」
龙一雄道:「是啊!」
亚仙一披嘴唇道:「他早走了!」
龙一雄大感狼狈,连忙后退道:「对不起,对不起,我以为他还在你这里呢。」
说罢,掉头而逃。
「莫名其妙!」
亚仙很不高兴,用力把门关上。
龙一雄来到客厅上,只见彭文雄正在厅上与水蛇腰聊天,不禁大叫一声道:「好家伙,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彭文雄笑道:「怎样?」
龙一雄道:「我以为你还在亚仙姑娘的房中,过去一敲门,破坏了人家的好事。」
彭文雄哈哈一笑,站起来道:「要走了么?」
龙一雄道:「嗯,该走了。」
彭文雄于是转对水蛇腰笑道:「我们走了,可别忘了我的嘱咐!」
水蛇腰连声道:「不会,不会,您放心好了。」
彭文雄一拉龙一雄,走出了满园春。
龙一雄问道:「你有没有跟亚仙搞?」
彭文雄道:「没有。」
龙一雄道:「她不好?」
彭文雄道:「不是。」
龙一雄道:「为什么不搞?」
彭文雄道:「为了你。」
龙一雄一呆道:「为了我?」
彭文雄微笑道:「我问你,你认为玉娘说的都是实话么?」
龙一雄道:「不,她说她的眞名叫连明媛,哥哥叫连南飞,这是胡谗的,她的哥哥是『鹰爪胡剑南』绝对不错!」
彭文雄道:「你为何不拆穿她的谎言?」
龙一雄微微一笑道:「我还打算抓到那个灰衣老人,何必打草惊蛇!」
彭文雄点头笑道:「对,她说灰衣老人名叫谈百顺,你相信不相信?」
龙一雄摇摇头道:「我没听说过武林中有这号人物!」
彭文雄道:「我也没有,可见她说的都是一派谎言,你有何打算呢?」
龙一雄道:「我打算暗中盯住她,说不定因此可以抓到那个灰衣老人。」
彭文雄道:「要盯住她,必须日夜守在满园春内,你能么?」
龙一雄道:「我也觉得不太方便,因此打算跟你研究研究——」
彭文雄道:「不必硏究,我已替你办好了。」
龙一雄喜「噢」一声道:「你叫水蛇腰暗中监视她,一发现灰衣老人出现,就派人通知咱们?」
彭文雄点头道:「正是。」
龙一雄一拍他肩头,高兴的笑道:「好极了,你这家伙眞是我的好帮手!」
彭文雄笑笑不语。
龙一雄道:「但水蛇腰肯听你的么?」
彭文雄道:「肯的,她是个聪明女人,宁可得罪玉娘,也不敢得罪我——她知道我是金陵城中的地头蛇之一!」
龙一雄问道:「水蛇腰可曾见过那个灰衣老人?」
彭文雄道:「我问过她,她说前几天确有一个老人来找她,留下五百两银子,将她带走,那老人说要带她出去玩几天,水蛇腰因见她没有将财物带走,也就放心的让他们去了。」
龙一雄道:「那老人必是灰衣老人不错。」
彭文雄点点头,道:「玉娘说他明后天会来,你认为这话可靠么?」
龙一雄道:「姑妄听之,我邀她赴莫愁湖游玩,她已答应了,如今咱们先盯她一两天,要是那灰衣老人未来,再将她绑走便了。」
他又一拍彭文雄肩头,笑道:「我告诉你,她说她卖笑不卖身,你相信否?」
彭文雄道:「我问过水蛇腰了,好像不假,我看她的样子,也还像是个处女。」
龙一雄耸耸肩道:「眞有趣,她不卖身,到底是待价而沽呢?还是有别的原因?」
彭文雄道:「恐怕是待价而沽吧,你想玩她的话,最少要花数千两银子。」
龙一雄道:「她说她想从良呢。」
彭文雄笑道:「那么,你是个适当人选!」
龙一雄摇头道:「不行,跟她玩玩可以,若是娶她为妻,那可麻烦了。」
两人在谈笑中走回到了金陵客栈。
口 口 口
次日,两人没有离开客栈,就在房中下棋,等候水蛇腰的消息。
彭文雄果然也是个天纵奇才,棋艺也甚高超,和龙一雄下了四盘,居然胜二负二,不分高下。
到了这天黄昏时分,龙一雄有点沉不住气了,就说道:「咱们还是去满园春吧?」
彭文雄道:「不要性急,那灰衣老人一到,水蛇腰一定会派人赶来通知咱们的。」
此语方毕,房门外「砰砰」响着,有人敲门了!
龙一雄一跳而起,赶去打开房门,只见站在门外的是个中年汉子,乃问道:「找谁?」
中年汉子揖手道:「小的是满园春来的,请问那位是彭公子?」
彭文雄上前答道:「我就是。」
中年汉子转向他揖手道:「我们老板娘请彭公子快去,说公子要见的那个人已经来了。」
彭文雄道:「好,我们骂上就去。」
他掏出一些碎银赏给来人,挥手道:「你先回去吧!」
中年汉子称谢而去。
龙一雄立刻取衣穿上,说道:「快,不要让他跑了!」
彭文雄也取衣穿起来,一面笑道:「玉娘说灰衣老人一到时,立刻派人前来通知你,你为什么不再等一等,看她是否眞有诚意?」
龙一雄道:「她和灰衣老人分明是同路人,怎么肯派人前来通知我呢!你不要想得太天眞了,快走!快走!」
说着,快快往外走去。
但刚刚一脚跨出房外,只见又一个中年汉子匆匆跑了过来,他认得对方是满园春的龟奴,不由一怔道:「喂,你找谁?」
那龟奴也还认得他,一见色喜道:「龙公子,我们玉娘姑娘请您快去!」
龙一雄甚感意外,当下佯作不知的问道:「有什么事么?」
那龟奴道:「她说您公子要见的人已到了满园春,此刻正在她房中。」
龙一雄道:「那人是什么样子?」
那龟奴道:「是个老头子,瘦瘦细细的,不过穿着不俗,小的还记得他前几天曾邀玉娘姑娘出外玩了几天。」
龙一雄也取出一些银子赏给他,道:「我马上就去,你先回去吧!」
那龟奴道谢收下,掉头欲去之际,忽又转回身子道:「对了,还有一句话小的忘了说……」
龙一雄注目问道:「什么事?」
那龟奴道:「玉娘姑娘说,公子到了满园春后,不要立刻进入她房中,她说打算把那老头子灌醉,等他醉倒之后,公子再进去。」
龙一雄一笑道:「好,我知道了。」
那龟奴一揖而去。
龙一雄搔搔头,回望彭文雄讶笑道:「眞是意外,果然言而有信,要协助我抓住那灰衣老人哩!」
彭文雄道:「这表示她开始对你有情了,一个女人爱上一个男人时,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龙一雄越想越高兴,拉着往外便跑,道:「快去!快去!」
出了金陵客栈,两人快步疾行,不消顿饭工夫,已然到了满园春门口。
水蛇腰已站在门口等候,看见彭文雄和龙一雄到来,含笑点了点头,轻笑道:「两位来得好快啊彭文雄道:「他还在吧?」
水蛇腰道:「是的,正在玉娘房中,刚才玉娘出来叫了酒菜,大槪要跟他吃酒。」
彭文雄道:「酒菜端进去了没有?」
水蛇腰道:「还没有。」
彭文雄道:「那么,替我在酒中做些手脚,让他醉得快一些。」
水蛇腰迟疑地道:「公子可不能在院内闹事,出了人命,我可担当不起……」
彭文雄道:「放心,他-醉倒,我们便将他带走就是了。」
水蛇腰道:「你们和他究竟有什么纠葛?」
彭文雄道:「改天再告诉妳,妳快去照我的话做吧!」
水蛇腰点了点头,转身入内而去。
彭文雄和龙一雄也跟着走入,两人进入院中,就在靠近玉娘房间的一处黑暗角落里站着,监视着玉娘房中的动静。
龙一雄大声道:「你说,她和那老家伙到底是什么关系?」
彭文雄道:「谁知道?」
龙一雄道:「我眞想过去偸听一下。」
彭文雄道:「别急,等他开始吃酒的时候,再过去窃听不迟。」
龙一雄道:「看,酒菜送来了。」
一名龟奴端着一大盘的酒菜走到玉娘房外,大声道:「玉娘姑娘,酒菜来了!」
房门一开,出现于房门内的,正是那抢去黑盒的灰衣老人!
他今天换了一袭蓝衫,没带着那一对钢鞭,神态表现得很斯文,拉开房门之后,即侧之一旁道:「拿进去吧。」
龟奴于是端着酒菜走了进去。
不久,已将酒菜摆上房中的桌子,提着空盘退出来。
「没有召唤,不要来打扰。」
「是是。」
于是房门关上了。
龙一雄轻轻骂道:「他妈的,看他的样子,好像对玉娘存心不良呢!」
彭文雄道:「不要紧,今夜他伤害不了玉娘。」
龙一雄问道:「你叫水蛇腰在酒中放入什么东西?」
彭文雄道:「迷药。」
龙一雄道:「不会被他查觉?」
彭文雄道:「不会,药量甚轻,只会使他昏昏欲睡而已。」
龙一雄道:「咱们过去吧!」
彭文雄道:「好,我在房前窃听,你去房后窃听,提防他逃走。」
龙一雄点点头,绕过回廊,来到了玉娘房间的后面窗户下。
满园春生意甚佳,嘈杂之声不绝于耳,因此在房中的人,任他听觉如何敏锐,也是不可能发觉有人潜伏在房外窃听的。
龙一雄刚刚在后窗蹲下,就听到房中的灰衣老人说道:「来,妳也来一杯。」
只听玉娘答道:「对不起,奴家不会喝酒。」
灰衣老人道:「不会喝,少喝一些好了。」
玉娘道:「奴家随意,您老干杯,好么?」
灰衣老人道:「也好,来!」
接着,便是飮酒的声音。
「玉娘!」
「干。」
「妳知道老夫今天来干什么的?」
「奴家不知。」
「来致谢的。」
「哦?」
「妳协助老夫取得盒子,老夫应该谢妳。」
「您老太客气了。」
「其实,即使妳没有协助老夫夺得盒子,老夫也该照顾妳,因为老夫与令兄是好朋友。」
「是么?」
「妳不相信?」
「如果您老与我哥哥是好朋友,为何那天竟然强迫我做那种事?」
「为了夺得那盒子,老夫不得不出此下策。」
「那盒子究竟盛着什么东西?」
「这一点老夫不能告诉你。」
「您老已将那盒子打开了?」
「还没有,那盒子非中原之物,设计得十分精巧,老夫还硏究不出启开之法。」
「何不将它劈开?」
「那不行!」
「为何不行?」
「据说盒内装着火药,要是硬将它劈开,盒内的火药便会爆炸。」
「啊!」
躱在房后窃听的龙一雄听到这里,心头也抽紧了一下,惊忖道:「我的天,原来那盒内还装着火药,那两天我还用它去打人,还好没有触发盒内的火药,否则我就要完蛋了?」
思忖间,只听灰衣老人笑道:「妳听了很惊奇,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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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昨天 16:25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一四章 绿林七绝



玉娘惊声问:「是啊,为什么要把火药装在那盒子里面?」
灰衣老人道:「这様才没有人敢去劈开它——来,再喝一些……」
玉娘似是陪他喝了一口,接着问道:「那盒子到底是谁的东西?」
灰衣老人道:「老夫不能告诉妳。」
玉娘道:「您老告诉我有何关系呢?」
灰衣老人道:「目前已有几位武林高手获悉此事,假如老夫告诉妳,妳再告诉别人,那要抢夺的人就更多了。」
玉娘道:「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灰衣老人干咳一声,改换话题道:「老夫今天来此,除了要谢妳之外,还有一件事要跟妳商量商量……」
玉娘道:「什么事?」
灰衣老人道:「这是五十两金子,妳先收下吧!」
玉娘显然很吃惊,道:「啊,不不,我不能收您老这么多的金钱……」
灰衣老人道:「不要紧,你只管收下,要是你愿意再帮老夫一个忙,事成之后,老夫再给你一百两金子!」
玉娘骇然道:「您老要我做什么?」
灰衣老人道:「离开这满园春,替老夫走一趟十八盘岭。」
玉娘道:「干什么?」
灰衣老人道:「妳答应了老夫再告诉.妳。」
玉娘道:「这……」
灰衣老人道:「妳舍不得离开这种地方?」
玉娘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灰衣老人道:「妳们鸨母要多少钱,老夫给她好了。」
玉娘道:「我只欠了她几百两银子,我要走的话,还了银子随时可走,不过,我总得先知道您老要我干什么事,我才能决定呀?」
灰衣老人道:「老夫要你干的事,妳一定能够胜任。」
话声一顿,似乎又喝了一杯酒,才接下道:「十八盘岭上,最近一两年出现了一批绿林强盗,由一位神秘人物所领导,声势十分浩大,那位神秘人物姓甚名谁老夫不知道,老夫只知他懂得启鼠盒子之法……」
玉娘道:「怎么?」
灰衣老人道:「老夫要妳做的事,就是设法和他认识,凭妳这副天姿国色,不难使他一见着迷,妳假意跟他相好,套取他的启盒之法!」
玉娘道:「这个……」
灰衣老人道:「老夫保证妳不会有任何危险。」
玉娘沉吟不语。
灰衣老人道:「怎么样?」
玉娘忽然笑道:「我可以考虑考虑,您老喝酒吧!」
灰衣老人「唔」了一声,果然喝起酒来。
玉娘道:「您老抢到的那个盒子,现在放在何处?」
灰衣老人道:「在一处很安全的地方!」
玉娘道:「那里?」
灰衣老人道:「妳不必知道。」
玉娘道:「来,再干一杯。」
灰衣老人道:「不了,这酒很凶,老夫觉得有点头昏了。」
玉娘道:「您老不过喝了三杯,怎么就头昏了,再把这一杯喝下去吧!」
灰衣老人又喝下一杯,然后问道:「怎么样?愿不愿替老夫做这件事?」
玉娘道:「好是好,不过……您老可以把那盒中所盛何物告诉我么?」
灰衣老人道:「不!」
玉娘道:「您老不说,我不能答应。」
灰衣老人沉声道:「妳最好答应'否则老夫只好杀了你!」
玉娘道:「您老一再说是我哥哥的好朋友,怎么动不动就说要杀我?」
灰衣老人冷笑道:「这是老夫的作风,顺我者生,逆我者亡!」
玉娘忽又吃吃脆笑起来,道:「啊哟,您老别这么凶虎虎的好不好?」
灰衣老人一字一顿道:「你到底答不答应?」
玉娘笑道:「好吧,不过我有一个条件,事成之后,我要五百两黄金!」
灰衣老人道:「不要狮子大开口,给妳一百两已是很多了。」
玉娘道:「不,我要五百两才干。」
灰衣老人沉默半晌,道:「好,五百两就五百两,你明天打点一下,明天晚上,老夫就来带妳离城,现在老夫要走了。」
玉娘道:「怎的,您老不喝了?」
灰衣老人道:「不喝了,老夫有点头昏……眞奇怪,老夫今天怎么这样不济……」
玉娘道:「您老不要走!」
灰衣老人道:「嗯?」
玉娘撒娇道:「我要您老陪我喝酒!」
灰衣老人道:「不成,老夫眞的不能喝了。」
玉娘道:「您不陪我喝酒,我不去十八盘岭!」
灰衣老人诧异道;「嘿,这是什么话,难道妳以为老夫有可取之处么?」
玉娘道:「是。」
灰衣老人笑道:「不要开玩笑,老夫早就不行了。」
玉娘道:「我只要您陪我喝酒,您老想到那里去了?」
灰衣老人道:「你喜欢喝酒么?」
玉娘道:「是的。」
灰衣老人道:「刚才妳说妳不会喝,怎么又说喜欢喝酒了?」
玉娘道:「多了不行,喝两杯是可以的,再说您老才来了一会儿,现在就走,妈妈会责备我的。」
灰衣老人沉吟道:「唔,也罢,老夫再陪妳喝两杯……」
「来,干下去。」
「好。」
「您老要是头昏,可以上床去躺一躺。」
「不成。」
「为什么?」
「老夫……老夫……」
咕咚一声,好像是倒下去了!
只听玉娘惊叫一声道:「啊哎!您老怎么啦?才不过喝了几杯酒,怎么就醉倒了?」
这时,站在房外窃听的彭文雄知道差不多了,于是擧手敲门,开声道:「玉娘姑娘,你开门!」
玉娘打开房门之时,龙一雄也已转到房前,彭文雄把他拉去一旁,低声道:「你先不要现身,他不认识我,我送他回去,你则悄悄跟着!」
龙一雄点点头。
彭文雄于是走入玉娘房中,只见灰衣老人已倒在地上,但神智尙未完全消失,当下故作吃惊的问道:「啊,这位老先生怎么啦?」
玉娘道:「他醉了。」
彭文雄趋至灰衣老人身边,蹲下看了看,道:「怎么醉成这个样子啊?」
玉娘道:「我也不知道,我以为他会喝,谁知才喝了三四杯就醉倒了。」
她接着道:「公子,您帮帮忙,把他扶回去如何?」
彭文雄佯作为难地道:「这个……」
玉娘道:「帮帮忙吧?」
彭文雄问道:「他住在哪里?」
玉娘道:「我不知道。」
彭文雄拍拍灰衣老人的面颊,大声问道:「喂,老兄,你住在哪里?」
灰衣老人眼皮似有千斤之重,拚命的睁开,但还是昏昏沉沉的欲睡去,但他仅存的一点神智告诉自己千万不能睡去,故强打精神的答道:「高……升……」
彭文雄道:「高升客栈?」
灰衣老人道:「唔……」
头一歪,还是睡着了。
彭文雄又拍他面颊,喊道:「喂,老兄,你醒醒,你醒醒!」
灰衣老人没动,就像死了一般。
彭文雄微微一笑,掉头道:「龙一雄,你可以进房来啦!」
龙一雄含笑而入,道:「睡着了?」
彭文雄笑道:「正是。」
龙一雄道:「高升客栈好像在西城门那边吧?」
彭文雄道:「不错。」
龙一雄道:「这得雇一辆马车才行。」
彭文雄道:「我去叫人雇车来。」
说毕,起身出房而去。
龙一雄见他出房,立刻上前将玉娘拥抱起来,在她樱唇上亲了一下。
玉娘臊红了脸,举起秀拳搥打他,恼笑道:「你又不正经了!」
龙一雄笑道:「这是表示道谢之意,谢妳协助我抓到了他。」
玉娘道:「现在你明白那天我欺骗你,是被他胁迫的吧?」
龙一雄点头道:「是,我很抱歉昨天打了妳的屁股。」
玉娘本来在半推半就,这时却柔顺的让他拥抱着,羞答答道:「你答应送我去宛平,我心里很感动,本想把眞相告诉你,可是又怕他杀了我……」
龙一雄又亲她一下,笑道:「妳没有错,我一点都不怪妳了。」
玉娘仰起玉脸,含情脉脉的凝视着他,轻声道:「我眞希望那是眞的,假如那是眞的,那该多好!」
龙一雄道:「不要紧,要是妳喜欢去宛平玩玩,我就带妳去。」
玉娘大喜道:「眞的?」
龙一雄点头道:「眞的!」
玉娘兴奋的紧紧搂住他,道:「好!你带我去!你带我去!」
龙一雄微笑道:「但妳不能再哄骗我。」
玉娘一怔道:「这怎么会呀?」
龙一雄笑道:「不会就好,像妳这么娇美的姑娘是不该骗人的,那会叫人伤心。」
玉娘欢悦地道:「我没有什么可以哄骗你的了,今后只要你不欺骗我就好,我愿意……愿意跟你一辈子!」
龙一雄含笑不语。
玉娘目露企求之色道:「你……你肯要我么?」
龙一雄道:「我呢,我也许会要妳的,但不是现在……」
玉娘道:「为什么?」
龙一雄道:「现在我有些事情要办。」
玉娘道:「什么事情?」
龙一雄道:「有两件事情,第一是取回盒子,送去十八盘岭,以完成人家的托付。」
玉娘道:「第二件呢?」
龙一雄道:「第二件事情我暂时不告诉妳。」
玉娘道:「你还不敢信任我?」
龙一雄摇头笑道:「不是,我不告诉妳的原因,是怕妳听了寝食难安!」
玉娘迷惑道:「哦?」
龙一雄听出有脚步声响到房外,乃将她推开,掉头一望,果见是彭文雄回来了,乃问道:「车子雇来了?」
彭文雄道:「来了,咱们将他带走吧!」
龙一雄于是将灰衣老人扶架起来,向玉娘笑道:「明天我再来看你,妳可不能再不告而别啊!」
玉娘含羞一笑道:「不会的,我等着你来。」
龙一雄把灰衣老人措起,举步走出去。
彭文雄没有立刻跟出,他等龙一雄出房之后,立刻趋近玉娘身边,含笑轻问道:「他喜欢你么?」
玉娘红脸一笑道:「彭公子问这个干么?」
彭文雄道:「我在想,假如他不喜欢妳的话,我就有机会了。」
玉娘啐他一口笑道:「哼,你也不正经!」
彭文雄哈哈一笑,掉头走了出去。
满园舂里的人经常看到喝得烂醉的客人,所以当他们看见龙一雄措着灰衣老人走出时,没有人表示惊异,都以为龙一雄和灰衣老人是一道的,根本没想到龙一雄是在「绑票」。
龙一雄措着灰衣老人走出满园春,只见门口停着一辆马车,知是彭文雄召来的,于是将灰衣老人抬上车中,彭文雄适时跟出,他向车伕说明欲去高升客栈,即与龙一雄钻入车厢。
于是,马车缓缓驶离花街,朝西城门而来。
龙一雄目注灰衣老人,轻笑一声道:「他不会马上醒来吧?」
彭文雄道:「不会。」
龙一雄道:「刚才他向玉娘说的话,你听到了没有?」
彭文雄道:「听到了。」
龙一雄道:「敢情她是无辜的呢。」
彭文雄道:「这老家伙为甚么要找上她呢?我是说他为什么找上『鹰爪王胡剑南』的妹妹呢?」
龙一雄道:「我想这绝不是巧合,他一定知道她是胡剑南的妹妹。」
彭文雄道:「正是。」
龙一雄道:「他胁迫她协助骗取盒子,刚才又要她去十八盘岭套取启盒之法,必然有其他用意。」
彭文雄点头道:「对。」
龙一雄望着昏睡中的灰衣老人,微笑道:「你想,他会不会把那黑盒放在客栈中?」
彭文雄道:「不知道,咱们先去搜搜看,假如不在客横中,就将他救醒,逼他说出来。」
龙一雄道:「现在有个问题使我十分为难,找回盒子之后,我该先将盒子送去十八盘岭?或是先带她去见都步实?」
彭文雄道:「这要由你自己去决定。」
龙一雄道:「我可不可以带她一同去十八盘岭?」
彭文雄道:「除非你也打算利用她去套取启盒之法,否则最好不要。」
龙一雄道:「我对盒内之物没有多大兴趣,要她去套取启盒之法干么!」
彭文雄道:「那就不要带她去,你该知道你带着盒子上路之后,极可能又有人拦截抢夺,你能带着她闯出层层拦刼,杀开一条血路么?」
龙一雄摇头道:「不成。」
彭文雄道:「假如你肯信任我,我倒有一个主意……」
龙一雄道:「你说说看。」
彭文雄道:「你去十八盘岭,我替你把她送到『追命判官都步实』那里。」
龙一雄道:「这个……」
彭文雄微笑道:「怎么,怕我把她拐跑了?」
龙一雄摇摇头道:「不是,我是怕都步实不高兴,他一再关照我不可泄漏他隐居之处,他现在双腿已经残废,无力应付仇家的攻击了。」
彭文雄道:「但我并不是他的仇家,我不会把他隐居之处泄漏出去的。」
龙一雄道:「我知道你不会,但他可不这样想。」
彭文雄道:「如果你认为不妥当,那就算了。」
龙一雄道:「你让我考虑考虑——哦,高升客栈到了么?」
马车戛然而止。
彭文雄探头「望,随即跳下车道:「到了,你把他措下来吧。」
他掏钱付给车伕,见龙一雄已措着灰衣老人下车,乃举步走入高升客栈。
一名店小二迎上来,哈腰拱手道:「这位客官,要住店么?」
彭文雄道:「不,我们送这位朋友回来。」
他指了指身后,问道:「这位老先生是你们高升客栈的客人吧!」
店小二上前看了看,吃惊道:「不错,他住第八间上房,他怎么啦?」
彭文雄道:「他喝醉了,你领我们到他房间去吧!」
店小二应了一声,便领着他们进入客栈里面,来到后边一间上房,打开房门道:「就是这一间。」
彭文雄点头道:「好,你去吧。」
店小二走了。
龙一雄措着灰衣老人进入房中,把他放上床,道:「你把房门关上,咱们来捜一搜。」
彭文雄关上了房门,两人便开始在房中搜索起来。
但搜遍整个房间,只得到两样东西,一个包袱和一对钢鞭。
龙一雄道:「奇怪,他把盒子藏到那里去了?」
彭文雄道:「可能交由客栈收存,我去柜台问问看。」
说毕,开门而去。
不一会,转回房中,摇头道:「帐房说他没有东西存在客栈,也没见他带盒子来。」
龙一雄道:「那么,只好问他了。」
他走去床前,骈伸二指在灰衣老人的软麻穴上点了一下,然后把房中的一盆洗脸水端来,往灰衣老人的脸上倒了下去。
灰衣老人中的迷药并不重,这时被凉水一冲之下,立时醒转过来。
他睁开眼睛,呆呆望着立在床前的龙一雄和彭文雄,一会之后,才突然面色大变,挣扎欲起,叫道:「你——你是龙一雄?」
龙一雄含笑道:「不错。」
灰衣老人一爬未起,已知被点了软麻穴,不禁大为惊奇,失声道:「你是怎么来的?」
龙一雄不答,探手拔出小鱼肠剑,抵上他眉心,道:「我要先问你几个问题——你贵姓大名?」
灰衣老人面色一阵苍白,但没有开口回答。
龙一雄冷笑道:「你是明白人,如不欲吃皮肉之苦,最好老老实实的回答!」
灰衣老人道:「老夫姓谈,名百顺!」
龙一雄道:「假如你胡扯,你就是狗娘养的,好不好?」
灰衣老人气往上冲,暴声道:「好,老实告诉你也不妨,老夫『云中燕濮阳天』便是!」
龙一雄笑道:「这才对,说谎总是不好的,大丈夫敢做敢当,你濮阳天也是成名多年的人物,行事应该大方一些才是。」
云中燕濮阳天怒吼道:「把剑拿开!」
龙一雄道:「别急,还有更重要的问题要问你,那盒子你藏在何处?」
云中燕濮阳天道:「不知道!」
龙一雄轻笑一声道:「你的意思是宁死也不交出那盒子?」
他一面说,一面把剑移到对方心口上,做势便要直刺下去!
云中燕濮阳天面色又发白,但仍顽强地道:「别来这一套,你吓不倒老夫的!」
龙一雄道:「不错,我若杀了你,就无法讨回那盒子了,但既然你不肯交出盒子,我留你性命又有何用呢?」
云中燕濮阳天冷笑不答。
龙一雄道:「你是打定主意以死相抗了,对不对?」
云中燕濮阳天道:「对,你动手便了。」
龙一雄忽然撤回短剑,转对彭文雄笑道:「这老家伙可眞狡猾,他竟知道我不敢下手杀死他……」
彭文雄微笑道:「你不一定要杀死他啊!」
龙一雄点点头道:「是的,既然唬不倒他,现在只有一个办法了,你知道我的办法是什么?」
彭文雄道:「知道。」
龙一雄道:「说说看。」
彭文雄道:「你打算挑断他的脚筋,然后送他去十八盘岭,把他交给十八盘岭的人去发落,对不?」
龙一雄笑道:「对极了,你眞是我肚子里的蛔虫!」
他立刻动手将濮阳天的身子翻转,让他俯卧着,然后卷起他的裤管,要挑断他的脚筋了。
云中燕濮阳天心知他不敢杀死自己,却一定敢挑断自己的脚筋,因之态度顿时软化下来,长叹一声道:「好,你赢了,老夫说出来就是了。」
龙一雄仍把短剑搁在他脚筋上,笑道:「盒子藏在何处?」
云中燕濮肠天道:「老夫说出之后,你打算如何处置老夫?」
龙一雄道:「拿到盒子之后,立刻释放你。」
云中燕濮阳天道:「一言为定?」
龙一雄道:「决不食言。」
云中燕濮阳天道:「好,老夫把盒子埋藏在城外坟场上,你们去雇一辆马车来,老夫带你们去取出来便是。」
不久,三人同乘一辆马车,往城外而来。
车出金陵城,驶上一条崎幅不平的小路。
龙一雄问道:「还有多远?」
彭文雄道:「不远,再走一二里路就到了。」
龙一雄道:「你怎知道?」
彭文雄道:「那坟场我以前去过,一个朋友死了,我去送葬。」
龙一雄一哦,视线移到濮阳天的面上,笑问道:「我溃想间你一件事,你知道玉娘是谁的妹妹么?」
濮阳天答道:「知道,她是『鹰爪王胡剑南』的妹妹,叫胡连明。」
龙一雄道:「她为什么沦入风尘?」
濮阳天道:「她哥哥死了,无以为生,只好沦为风尘女子。」
彭文雄接口道:「我听说胡剑南有几个拜把兄弟,他们怎么不援助她?」
濮阳天道:「你说的是『绿林七绝』?」
彭文雄道:「大槪是吧。」
濮阳天道:「老夫便是七绝之一,另六人是『红瘤叟万三玄』、『剪云手路木公』、『金钱豹宋元寳』、『血笔秀才费玉官』、『独眼无常王尙』、『左靑脸成一棠』……」
彭文雄道:「胡剑南是老大?」
濮阳天道:「是的,我们八人曾一道干过买卖,后来志趣不相投,就分道扬键了。」
彭文雄道:「恐怕是分赃不均而翻脸成仇吧!」
濮阳天道:「也可以这么说,胡剑南自以为了不起,把我们七人看作他的部下,我们只好跟他分手了。」
彭文雄道:「那次大买卖,你们七人有没有参加?」
濮阳天道:「你说的是……」
彭文雄道:「刼取朝廷发往江西赈灾的官银一百万两,那是轰动天下的一件大事啊!」
濮阳天道:「没有,我们那时已和他分手了。」
彭文雄道:「由于胡剑南为人不好,因此你们不愿对胡连明施以援手?」
濮阳天道:「是的,不过我们是后来才知道她堕落烟花的。」
彭文雄道:「胡剑南刼走官银之后不久,即被人杀死于长安城外,你知道那是谁干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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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昨天 18:28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一五章 黑白二狼



濮阳天道:「不知道,我们一直在侦查,但始终没查出来。」
龙一雄问道:「胡剑南一死,那一百万两银子那里去了?」
濮阳天道:「当然是被那凶手拿走了。」
龙一雄道:「那盒子与此事有关吧?」
濮阳天道:「没有,完全是两回事。」
龙一雄道:「那么,盒内盛着什么东西?」
濮阳天道:「回答之前,老夫先要问你,你打算将它据为己有,还是将它送去十八盘岭?」
龙一雄道:「我要将它送去十八盘岭。」
濮阳天道:「既然如此,你最好不要知道。」
龙一雄道:「为什么?」
濮阳天道:「因为你若知道盒内所盛之物,你一定也会动心,而想将它侵呑下去,这对你的名誉是个很大的损害。」
龙一雄微笑道:「我相信你的话,我这个人定力不够,易受引诱,你不说就算了。」
濮阳天道:「此外,老夫老实告诉你,眼下企图夺取盒子之人极多,他们因知你不知盒内盛着何物,故不想伤害你的性命,一旦你知道了,他们就对你不客气了。」
龙一雄点头笑道:「有道理,但有一点你似乎可以告诉我——那盒子是属于何人之物?」
濮阳天道:「十八盘岭那位神秘人物需要的东西。」
龙一雄道:「他是谁?」
濮阳天道:「不知道,他脸上带着一个鬼面具,武功已到神化之境,曾经击败过无数武林高手,现在他的身份是北五省的绿林总瓢把子,手下有数千之众,声势之大,更在当年胡剑南之上。」
龙一雄道:「把盒子交给我的那位施兴,他是那神秘人物的部下?」
濮阳天道:「是的。」
龙一雄道:「施兴从别处得到那盒子,打算将它带回十八盘岭,结果在路上遇刼负伤,是这样的么?」
濮阳天道:「不错。」
龙一雄耸耸肩,转望彭文雄苦笑道:「眞要命,我有什么理由要将那盒子送去十八盘岭呢?」
彭文雄不答,两眼正注视着后面的路上,似乎搜望什么。
龙一雄微微一怔,问道:「你在看什么?」
彭文雄道:「看有没有人在跟踪咱们。」
龙一雄心头一懔道:「你发现有人在跟踪么?」
彭文雄摇摇头道:「我还不敢确定……」
龙一雄向车后望了望,只见路上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淸楚,当下又问道:「你到底发现了什么?」
彭文雄道:「刚才我好像看见一条黑影由路上掠过,不过那也可能是一条野狗。」
龙一雄回望濮阳天问道:「有人知道你抢得了那盒子么?」
濮阳天道:「有的,不过眼下如有人在跟踪,那一定是尾随你们而来的。」
龙一雄一笑道:「何以见得?」
濮阳天冷笑道:「不是老夫跨口,当今武林,轻功比得上老夫的人没有几个,那天老夫拿到盒子之后,也曾有人现身拦刼,但后来都被老夫甩掉了。」
龙一雄道:「可是,盒子已被你抢走,还有人跟踪我干么?」
濮阳天道:「你们知道老夫跑到金陵来,可能你们的谈话被人听见了,因此他们才跟踪而至。」
龙一雄道:「不对,我们并不知你跑到金陵来,我们今天抓到你,完全是个意外。」
濮阳天一怔道:「意外?」
龙一雄道:「不错,甚至我们也不知玉娘即是连明媛,昨天我们去满园春寻乐,意外的发现玉娘即是连明媛,得知你将再去找她,因此才抓到你的。」
濮阳天苦笑道:「原来如此……」
龙一雄道:「所以,假如眼下有人在跟踪,那一定是跟踪你的。」
濮阳天道:「如果有人能从高邮一直跟踪老夫到此,那他必是一位非凡人物。」
正说着,马车已停了下来。
原来,坟场到了。
龙一雄揽着他跳出马车,举目一望,只见眼前是一片广袤的坟地,由平地延伸到山坡上,大大小小多达数千座,中间有几棵枯秃的梧桐树,在黑夜下看来,景象幽凄而充满恐怖气氛。
彭文雄付过车资,遣走马车之后,即向濮阳天问道:「你埋藏在哪里?」
濮阳天道:「在山坡上。」
彭文雄于是当先向山坡上行去。
龙一雄揽着濮阳天跟在后面,一边走一边掉头察看,没发现有人在跟踪,但他知道一定有人在跟踪,故步步警戒着。
转眼间,已走上山坡坟地。
彭文雄问道:「到了么?」
濮阳天道:「向右转,再走百步就到了。」
彭文雄依言转向右方山坡,走了百来步,停足再问道:「到了吧?」
濮阳天道:「到了。」
龙一雄将他放下,让他靠着一座坟墓坐好,然后问道:「在哪里?」
濮阳天眼睛望向左近的一座高大的古墓,道:「就在那墓台之前,往下掘三尺就可找到。」
龙一雄立即抽出短剑,向彭文雄说道:「你替我看守他,我来挖掘。」
说罢,走到那座古墓前,俯身定睛一看,只见墓前地面有一块松土,心知濮阳天没有说谎,当即运剑挖掘起来。
彭文雄知道目前危机四伏,随时都会发生变故,是以一点也不敢大意,也拔剑在手,站在濮阳天身边,注意周遭的情况。
龙一雄挖得很快,不消多久,已挖入三尺深,剑尖触到了坚硬的东西了。
他把短剑放在一边,蹲身用手去扒,然后便见他由土坑内捧出一个包袱来。
打开包袱一看,果然是黑盒不错!
濮阳天一见黑盒已被他取出,立刻说道:「现在你们该解开老夫的穴道了!」
龙一雄道:「好的,彭兄,你替他解开吧!」
那知一句话刚说完,忽听彭文雄急叫道:「小心,点子出现啦!」
「呼!」的一声,一条人影由近处的一座坟墓后面纵起,疾如电闪朝龙一雄飞扑过去!
这人浑身黑衣,手握一支判官笔,扑到龙一雄头上,一笔疾刺而下,行动又快又狠!
龙一雄大笑一声,身子就地一滚,避开了来人的袭击,同时抓起短剑刺了上去。
但来人身手灵捷异常,一刺未中,双足跟着踢出,只听「蓬!」然一响,左脚踢中了龙一雄握剑的右腕,继之左掌猛探欲抢地上的黑盒。
龙一雄大叫道:「不要乱来!」
双脚忽地一扬,身子凭空拔起,一式绝妙的凌空飞蹬,正好踢中了来人的腰身。
这一踢力道不轻,来人登时被踢得飞出两丈开外,但他没有受伤堕地空中身形一翻,飘然落地,然后又向龙一雄猛扑过来。
而这时,龙一雄已将黑盒抓在手中,一见对方扑到,从容挥剑点出,朗笑道:「朋友,我龙一雄剑下不伤无名之辈,先报上名来!」
来人一看他手上的短剑,知是削铁如泥的宝物,顿时心生忌惮,连忙刹住扑势,厉笑一声道:「在下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血笔秀才费玉官是也!」
原来正是绿林七绝之一!
云中燕濮阳天面色微微一变,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道:「老六,你也来了?」
血笔秀才费玉官年纪还不到四十岁,相貌长得颇为英俊,但神态充满残酷煞气,两颗眼睛熠熠发光,好像随时要吃人似的,看来十分可怕。
他听了濮阳天的招呼,竟不看濮阳天一眼,只嘿嘿怪笑道:「正是,小弟来救你啦!」
濮阳天问道:「还有谁来了?」
血笔秀才费玉官以充满嘲弄的语气笑道:「不多,连小弟一共三个而已,小弟知道濮阳兄不愿有太多的人前来揷手,故小弟不敢多邀!」
濮阳天似甚尴尬,干笑道:「老六你误会了,愚兄是来不及通知你们,绝无任何私心……」
血笔秀才费玉官不再理睬他,目注龙一雄阴恻恻的露齿一笑道:「龙侠,我久仰你的大名,不过今夜我要拿走那盒子,希望你识趣一些,不要抗拒!」
龙一雄哈哈笑道:「我龙一雄是个最不识趣之人,不到黄河心不死,不见棺材不流泪,你要盒子,还得露一手给我瞧瞧!」
血笔秀才费玉官冷笑一声道:「好的,我马上让你见识见识!」
说到此处,掉头喊道:「黑白二狠,你们过来吧!」
一听到「黑白二狼」四个字,龙一雄和彭文雄的脸色都变了。
只要是武林中人,没有人不知「黑白二狠」这一对兄弟,因为他们是一对成名数十年的武林高手,一身武功绝不在古鼎道人和金刚大师等人之下,而若论名气,可说更在任何人之上,因为他们的「身世」非常奇特,他们是由一只母狠带大的兄弟,据说在五十多年前,一位武林奇人发现他们兄弟和一群野狼在一起,就将他们带回到人的世界,经过十多年的敎导,才使他们恢复了一点人性,由于他们自小跟狼生活在一起,身手之敏捷异于常人,因此练成武功之后,威力更是惊人,后来那位武林奇人死了,他们便在江湖上流浪,不久就混出了「黑白二狼」之号,曾经击败过无数高手,不过他们武功虽高,在武林人的心目中却不是「大人物」,因为他们是非不明,行事毫无主见,谁请他们吃喝一顿,他们就替谁卖命,就像两只供人驱使的狗。
血笔秀才费玉官喊声一出,黑白二狼即由数丈外的一个巨坑内纵出,一纵就到了眼前。
这黑白二狼年已六旬以上,一个穿黑衣,一个穿白衣,相貌均极丑恶,没有一点人味。
黑狼使的是一口门剑。
白狼使的是一对日月双刀。
血笔秀才费玉官一挥判官笔;做了个「攻击」的手势,随即飘身后退。
黑白二狼就像是两只训练有素的狗,一见主人下达命令,立时分别向龙一雄和彭文雄纵扑过去。
黑狼扑上彭文雄,挥剑便刺。
白狼扑上龙一雄,揄动日月双刀疾攻。
彭、龙二人只得举剑迎战,但交手数招之后,两人就被攻得手忙脚乱了。
黑白二狼出手不仅奇快异常,而且招术诡奇绝伦,大违武术常规,招招出人意外,再加上他们都有一股好战的野性,打起来如同拚命,只攻不守,因之一开始就占尽上风,攻得他们两人节节后退。
血笔秀才费玉官一见黑白二狼稳操胜卷,便不想上前助战,他举步走到云中燕濮阳天跟前,皮笑一肉不笑地道:「濮阳兄,您怎么老躺着不起来呀?」
濮阳天苦笑道:「老六别开玩笑了。」
费玉官笑道:「今天小弟适时赶到,替您保住了盒子,您打算如何谢我呢?」濮阳天道:「咱们是好兄弟,二一添作五如何?」
费玉官笑容可掬地道:「好极了!好极了!」
濮阳天道:「那么,你快解开愚兄的穴道,他们点了愚兄的软麻穴。」
费玉官点头笑道:「好小弟替您解开!」
语毕,手中判官笔一沉,对准他的麻穴刺了下去!
「啊!哎!」
濮阳天惨叫一声,双目一下瞪得奇大,颤声道;「费玉官!你……你好狠……」
费玉官拔出沾满鲜血的判官笔,笑嘻嘻道:「言重言重,小弟不过是替您解脱痛苦罢了!」
濮阳天没有再开口,他已经获得「解脱」了,只不过他的两颗眼睛仍然瞪如铜铃,一副死不暝目之状!
费玉官一脚踢翻他的尸体,骂道:「去你妈的蛋,你若是死不暝目,去阎王那里告状好了!」
这时,龙、彭二人和黑白二狼已鬪了数十招,他们使尽浑身解数,还是抵挡不住黑白二狼的凌厉攻势,龙一雄觉得盒子还在自己手里,犯不着跟对方拚命,当下大声道:「彭兄咱们走吧!」
话声中,奋勇扫出一剑,将白狼迫退数丈,立即倒纵而起,转身疾逃。
白狼怪啸一声,啣尾疾追。
费玉官似乎胸有成竹,竟不去协助白狼扰截龙一雄,一见龙一雄逃去,反向彭文雄飞扑上去。
彭文雄正要逃走,蓦觉背后劲风袭至,知是费玉官攻到,连忙旋身飘开,反手扫出一剑。
费玉官横笔一截,继之一招「点石成金」刺向他腰部,厉笑道:「小子,你躺下来吧!」
彭文雄道:「放屁!」
身形一侧,运剑反击他面门。
而这时,黑狼的丧门剑却先一步攻到他身左,剑尖指到了他左腿上。
彭文雄追得只好撤招自保,长剑往上一援,震开黑狼的丧门剑,然后再一转身,顺势横劈费玉官腰身。
这一剑其实是虚招,看见费玉官移步后退,他立即顿足疾起,企图脱身。
那知身子刚起,黑狼的丧门剑又攻到了他身左,来势诡奇绝伦。
彭文雄又不得不举剑招架,而双剑交击之下,由于他身在空中,无法稳住身子,顿时被震得身不由己的向后飞去。
费玉官乘机抢上一步,判官笔猛力敲下,「拍!」的一声,正打中他右脚上。
彭文雄大叫一声,摔倒地上爬不起来了。
他的脚骨没有断,但却剧痛难当,差点痛昏过去。
费玉官冷然一笑,再一笔点出,点中他的软麻穴,道:「你躺着歇歇吧!」
黑狼本欲一剑刺出,闻言收住剑招,问道:「不杀他么?」
费玉官道:「不,我要用他交换那盒子。」
黑狼举目远望,道:「那小子不知逃到那里去了?」
费玉官笑道:「放心,你弟弟即使追不上他,他也会自己转回来!」
这时,龙一雄已逃出坟场,而白狼仍在后面穷追不舍,他见彭文雄没有逃出,觉得不能弃他于不顾,当下停身一横短剑,向追到近处的白狼喝道:「站着,我有话问你!」
白狼果眞停下来,狞笑道:「你要问甚么?」
龙一雄道:「那血笔秀才费玉官给你们兄弟多少代价,要你们拔刀相助?」
白狼亮出五个手指头,得意洋洋的笑道:「五斤!五斤花雕!」
龙一雄道:「这太小气了。」
白狼一怔道:「你说甚么?」
龙一雄一提手上黑盒,笑道:「费玉官要的是这个盒子,这个盒子盛的虽非金银珠宝,但却价値连城,他要你们帮助抢这盒子,不该那么小气只给你们五斤花雕。」
白狼道:「外加十斤牛肉呢!」
龙一雄摇头道:「还是小气,如果是我,最少也给你们五百两银子!」
白狼道:「我们不要银子,我们只要食物!」
龙一雄发怔道:「银子可以买食物,你们怎么不要银子呢?」
白狼道:「我们不会买,我们只会吃!」
龙一雄笑哦一声道:「原来如此,那么请你们帮忙做事,只要给你们吃就行了?」
白狼点头道:「正是。」
龙一雄道:「好,我给你们十斤花雕,二十斤牛肉,如何?」
白狼道:「十斤花雕是多少?」
龙一雄双手作合抱状,道:「这么一大缸!」
白狼面色一喜道:「那么,二十斤牛肉又是多少?」
龙一雄道:「有一只狗那么多,够你们吃三天!」
白狼大喜道:「好,你给我们十斤花雕,二十斤牛肉,我就不杀你!」
龙一雄道:「此外还得替我把那血笔秀才费玉官收拾下来!」
白狼一呆道:「你要我杀他?」
龙一雄点头道:「不错。」
白狼歪头想了想,摇头道:「不行,他说要给我们五斤花雕,十斤牛肉,我不能杀死他!」
龙一雄道:「我问你,五斤多还是十斤多?」
白狼道:「哼,当然是十斤比五斤多,你别以为我不会算帐!」
龙一雄笑道:「既知十斤比五斤为多,你就要听我的,不要听他的!」
白狼又想了想,问道:「你甚么时候给我们十斤花雕二十斤牛肉?」
龙一雄道:「杀了费玉官,我马上带你们去城里吃。」
白狼道:「不骗我?」
龙一雄道:「绝不食言!」
白狼道:「甚么食言?」
龙一雄道:「我说绝不骗你。」
白狼道:「骗我,就是乌龟生的儿子,好么?」
龙一雄道:「好!」
掉头便向坟场奔去。
龙一雄早就听说黑白二狼可以「利」诱,却不料这么好说话,心中十分高兴,当即随后奔去。
转眼工夫,两人就已奔回到山坡上,龙一雄看彭文雄倒在地上,不禁大惊失色,急问道:「彭兄你没事吧?」
彭文雄软麻穴受制,全身动弹不得,这时躺在地上答道:「唉,你又回来干么!」
血笔秀才费玉官哈哈大笑,转对黑狼笑道:「你看,我料的不错吧?」
黑狼露出佩服之色道:「不错,你眞聪明!」
血笔秀才费玉官把判官笔抵上彭文雄的心房,又哈哈大笑道:「龙侠,你要盒子还是要这个朋友的命?」
龙一雄皱眉不语。
白狼大叫道:「哥哥,快宰了他!」
黑狼一呆道:「宰谁?」
白狼举刀一指费玉官道:「他!」
黑狼又是一呆道:「为甚么?」
白狼一指龙一雄道:「他答应给我们十斤花雕二十斤牛肉!」
黑狼迷惑道:「十斤花雕二十斤牛肉多,还是五斤花雕十斤牛肉多?」
白狼道:「呸!你好笨,当然是十斤花雕二十斤牛肉多了!」
黑狼大喜道:「好啊!」
手中丧门剑一扬,便欲进招攻击费玉官。
费玉官面色一变,怒喝道:「且慢!」
黑狼摆出攻击的姿态,道:「你有甚么话要说?」
费玉官戟指龙一雄,厉声道:「他是哄你们的,他绝不肯给你们十斤花雕二十斤牛肉!」
白狼道:「不,是眞的,他说若是欺骗我们,他就是乌龟生的儿子!」
费玉官似乎很了解他们黑白二狼的心性,闻言立刻接口道:「那么,我给你们三十斤花雕三十斤牙肉!」
白狼道:「你是说,要给的比他还多?」
费玉官道:「不错!」
白狼转对龙一雄含歉道:「对不起,现在他给的比你多,我们不能听你的了!」
说罢,举步向他迫去。
龙一雄连忙摇手道:「慢来,慢来,他给三十斤,我给六十斤,你们还是听我的吧!」
白狼问道:「六十斤是多少?」
龙一雄道:「比三十斤多一倍!」
白狼又心动了,回对黑狼问道:「哥哥,他说六十斤比三十斤多一倍,你干不干?」
黑狼道:「他眞的不骗我们?」
白狼道:「真的,他绝不敢骗我们,他骗我们,他就是乌龟生的儿子!」
黑狼道:「好,干了!」
说着,又要进招。
费玉官急叫道:「别忙,我给你们一百斤花雕一百斤牛肉!」
黑狼又顿住即将发出的剑招,问道:「一百斤比六十斤多么?」
费玉官道:「多得多了!」
黑狼大为高兴,说道:「弟弟,他说一百斤比六十斤多,我们还是听他的吧?」
龙一雄道:「我给你们一千斤花雕,一千斤牛肉!」
白狼咧嘴笑道:「不用说,一千斤又比一百斤多得多了?」
龙一雄道:「多十倍!」
白狼又回望黑狼问道:「哥哥,我们替人做事,为的就是多吃多喝一些,既然他肯出一千斤……
费玉官气极,顿足道:「一千斤算得甚么,我给你们五千斤花雕,五千斤牛肉!」
他似乎怕龙一雄再叫价接着戟指着龙一雄悪声恶气地道:「你再开口,老子立刻杀了你这朋友!」
龙一雄看见彭文雄落入他手里时,已知盒子保不住,这时所以一再与他「抢购」,只想让他「债台高筑」而已,当下笑了笑道:「好,你赢了,你把他们买去便了。」
白狼问道:「你不给我们花雕和牛肉了?」
龙一雄假作苦笑道:「我没有钱买五千斤花雕和五千斤牛肉,他有,所以只好让给他了。」
白狼道:「若是如此,我们就要听他的话杀死你了!」
龙一雄道:「你们不必杀死我,他要的只是这个盒子——费秀才你说是不是?」
费玉官点头道:「不错,你交出那盒子,你和这虎侠便可一起离去!」
龙一雄笑道:「你若说谎,你就是乌龟生的儿子!」
费玉官道:「老子说一不二!」
龙一雄道:「好,你拿去吧!」
说毕,将盒子扔了过去。
费玉官接住盒子,果然没有去伤害彭文雄,立即倒纵而起,喝道:「黑白二狼,咱们走吧!」
黑白二狼拔步跟去。
龙一雄大声道:「黑白二狼,别忘了他说要给你们五千斤花雕和五千斤牛肉!」
「我们不会忘记!」
白狼遥遥答着,两兄弟已随着费玉官奔出数十丈外,不久即消失于黑沉沉的夜色之中……
龙一雄走到彭文雄身边,蹲下笑问道:「你被点了穴道么?」
彭文雄轻叹一声道:「正是,不过最要命的是脚上挨了一下,痛死我了。」
龙一雄当即拍开他受制的软麻穴,再卷起他的裤管一看,只见他脚上肿起一大块,伤处一片淤血,不禁心惊道:「骨头断了没有?」
彭文雄道:「没有,若是断了,那还得了!」
龙一雄道:「刚才我叫你逃,你为何不逃?」
彭文雄道:「我是想逃可是逃不掉呀!」
龙一雄道:「你害我丢了盒子。」
彭文雄没好气地道:「哼,这句话你居然说得出口,要是没有我,你早就完蛋了!」
龙一雄笑道:「好,不怪你,咱们回去吧。」
彭文雄抚着红肿的脚,道:「别急,我现在还痛得要命,不能行走。」
龙一雄转头望望濮阳天的尸体,摇摇头道:「那姓费的眞是心黑手辣,竟然杀了他结拜兄弟。」
彭文雄道:「可见结拜没有一点屁用,我才不跟你结拜为兄弟!」
龙一雄笑道:「我可没说要你结拜为兄弟,你急甚么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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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昨天 19:46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一六章 莫之游愁



彭文雄笑了笑,问道:「你为何老老实实的就把那盒子送给他了?」
龙一雄道:「因为盒子丢了还有机会找回来,而你小子死了却不能复活。」
彭文雄微笑道:「咱们又不是拜把兄弟,你何必救我呵!」
龙一雄道:「正因为咱们不是拜把兄弟,所以我才要救你。」
彭文雄道:「如今盒子丢了,你有何打算?」
龙一雄道:「带连明媛去见『追命判官都步实』。」
彭文雄道:「这样就能找回盒子?」
龙一雄摇头道:「不,我暂时不想理它了!」
彭文雄问道:「为甚么?」
龙一雄道:「我想来想去,觉得犯不着为那盒子丢命,现在我若去抢回盒子,别的我不知道,绿林七绝中的『红瘤叟万三玄』、『剪云手路木公』、『金钱豹宋元宝』、『独眼无常王尙』、『左靑脸成一棠』等人必然会次第出现,因此我还是暂作壁上观,等他们为那盒子拼得精疲力竭时,再去拿回来。」
彭文雄笑道:「不怕中间有人打开那盒子,抢走盒中之物?」
龙一雄道:「濮阳天既然打不开,别的人也不见得能打开它,我想普天之下恐怕只有两个人能够打开它。」
彭文雄道:「谁?」
龙一雄道:「一个是把东西放入盒中之人。」
彭文雄道:「一个是十八盘岭那位神秘的总瓢把子?」
龙一雄点头道:「对了!」
彭文雄道:「这两人现在大槪还不知道盒子已成大众抢夺的对象。」
龙一雄道:「正是,而除了这两人之外,谁要硬行打开那盒子,只怕会被盒中的火药炸得粉身碎骨。」
彭文雄笑道:「所以你不担心失去它了!」
龙一雄道:「不错,所以咱们现在要做的唯一的一件事,就是带胡明媛去见都步实!」
彭文雄眼睛一亮道:「你说咱们?」
龙一雄点点头道:「是的,除非你不想去。」
彭文雄道:「你昨天还说不能带我去见都步实,何以今天改变了态度?」
龙一雄仰头望望夜空上的满天星斗,笑道:「因为今夜月色甚多!」
彭文雄手柱长剑站了起来,但觉得脚骨阵阵抽痛,不由皱眉道:「不成,我不能行走……」
龙一雄道:「我措你。」
他转身将彭文雄一把措起,迈开大步奔下山坡……
口 口 口
又是一个春光明媚的早晨来临了。
龙一雄乘着一辆华丽的马车,来到了满园春外面。
早上的花街冷冷淸淸,每家院子都还关着门,这是娼妓们睡得正酣的时刻,她们往往要睡到过午才起床,然后梳洗打扮并进食,准备迎按又一天的又一批寻芳客。
龙一雄下了马车,吩咐马车伕等着,便去敲满园春的门,敲了半天,才有一个睡眼惺忪的龟奴出来开门,他一开门便大发牢骚道:「啊喷,我的大爷,您瞧瞧现在是甚么时候?天刚亮您就——啊啊,原来是龙公子,小的有眼无珠,眞是该死!眞是该死!」
他一看淸来者是龙一雄时,连忙改变态度,满面堆出谒笑,拱手不迭。
龙一雄举步跨入,问道:「玉娘呢?」
龟奴笑道:「她在睡觉,她在睡觉,待小的去喊她起来便了。」
说着,转身欲入。
龙一雄道:「不,你去睡觉,我自己去喊她。」
龟孩哈腰笑道:「是是,是是……」
龙一雄向他扮了个鬼脸,一迳走入院中而来。
来到玉娘的房外,他侧耳谛听片刻,听不出有男人的鼾声,才举手敲门。
「谁啊?」
玉娘在房中发出懒慵慵的声音。
龙一雄闻声笑道:「是我——妳的旧情人来啦!」
玉娘听出是他,立即下床整衣,然后打开房门,娇嗔一笑道:「怎么这样早就来了?」
龙一雄闪入房内,俯身向床下望望,又去打开衣树搜索起来。
玉娘讶然道:「你在找甚么?」
龙一雄笑道:「奸夫!」
玉娘恼笑道:「去你的,你再这样不正经,我可不理你了!」
龙一雄上前捧起她的玉脸,放肆的「吃」起来。
玉娘没有抗拒,任他亲着。
龙一雄得寸进尺,忽然一把将她抱起,向床上走去。
玉娘登时紧张起来,挣扎欲卞,轻呼道:「快放手,不要乱来!」
龙一雄笑道:「有甚么关系呀!」
玉娘怒道:「不行!」
龙一雄道:「可是我忍不住了。」
玉娘槌打他,道:「你再胡阀,我可要叫救命了!」
龙一雄道:「妳叫吧!」
玉脸嘴唇一张,眞要叫了。
龙一雄连忙伸手掩住她的嘴,笑道:「好,不要鬼叫,我饶了妳就是了。」
说毕,将她放下。
玉娘脸红气喘,道:「你这人不正经,跟那些臭男人一般模样,我不理你了!」
龙一雄道:「不理我?」
玉娘点头道:「嗯!」
龙一雄道:「眞的?」
玉娘又点头道:「眞的!」
龙一雄笑道:「既然如此,我只好回去了。」
拱手一拱,轻身走出。
玉娘一急道:「等一下!」
龙一雄停步笑道:「怎么啦?」
玉娘道:「你还没有告诉我怎样处置了那个谈百顺,怎可说走就走?」
龙一雄道:「妳不理我嘛!」
玉娘一笑,上前挽住他道:「来,只要你规矩一点,我就理你。」
龙一雄道:「你不是连明媛,叫我如何规矩呢?」
玉娘道:「但我还是淸倌人。」
龙一雄微微一笑道:「好吧,咱们坐下来谈谈……」
他扶她在床沿并肩坐下,接着笑道:「我告诉妳,妳不要吃惊,那谈百顺的眞实名号叫『云中燕濮阳天』,已经死了。」
玉娘大惊道:「啊,你杀了他?」
龙一雄摇头道:「不,他死于一个结拜兄弟之手,那人名叫『血笔秀才费玉官』,昨天晚上,我和彭文雄将他带回客栈,他后来供出盒子埋在城外坟场上,我们便雇车载他去那坟场……」
当下,将昨夜在坟场上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玉娘听得惊骇不置,道:「那盒子就那样被『血笔秀才费玉官』抢去了?」
龙一雄道:「正是。」
玉娘道:「彭公子的伤势如何?」
龙一雄道:「不太严重,过两天即可康复。」
玉娘道:「如今你打算怎么办?」
龙一雄道:「打算带妳去莫愁湖。
玉娘一怔道:「不要那盒子?」
龙一雄道:「不要了,那盒子是不祥之物,谁得到它谁就要倒霉,我好好一个人,何必去自找麻烦呢!」
玉娘想了想,一笑道:「不要它也好,那东西的确是不祥之物……」
龙一雄道:「妳去向水蛇腰说一声,我的车子在外面等着,咱们马上去游莫愁湖吧!」
玉娘道:「好。」
说毕,起身而去。
不久,转回笑道:「行了,我换一件衣裳,马上就跟你走,你先出去一下。」
龙一雄道:「多带两件衣裳。」
玉娘道:「何必?」
龙一雄:「玩得高兴,咱们就在那里住几天。」
玉娘道:「不行。」
龙一雄道:「妳怕我欺负妳么?」
玉娘道:「你这人风流成性,我不能不提防一下。」
龙一雄笑道:「放心,我若要欺负妳,在这里一样可以动手,我只要点了妳的麻穴和哑穴,叫妳不能动不能叫就可以跟妳成就好事了。」
玉娘道:「你发誓不欺负我?」
龙一雄合十道:「神明在上,我龙一雄若未经妳同意,欺负妳,叫我死在女人身上!」
玉娘错愕道:「死在女人身上也是一种惩罚么?」
龙一雄道:「当然,试想一个男人若死在女人身上,那岂不尴尬!」
玉娘啐他一口道:「你这是『愿在花下死作鬼也风流』,不行,再发一个!」
龙一雄再合十道:「神明在上,我若欺负玉娘,叫我死后打入十八层地狱!」
玉娘一笑道:「这还差不多,现在你出去一下吧!」
龙一雄含笑退到房外。
玉娘关上房门,即开始梳洗换装起来。
约莫过了半个时,才见她开门而出,她打扮得很文雅,没有一点烟花气味,看来更是秀丽动人!
龙一雄笑道:「行了?」
玉娘笑道:「是的,我这般打扮可以么?」
龙一雄点头称赞道:「好极了,妳本来就应该如此打扮,这才像连明媛!」
玉娘无媚一笑道:「走吧!」
于是,两人手牵手走出满园春,登上了马车,双双坐定之后,马车伕即开动出发。
车出金陵城,即一路往莫愁湖而来。
玉娘问道:「彭公子呢?」
龙一雄道:「他在客栈养伤。」
玉娘道:「有马车可乘,为何不请他一道来?」
龙一雄笑道:「他说跟咱们在一起会大煞风景,所以不要来。」
玉娘微笑道:「他人很不错……」
龙一雄道:「妳喜欢他么?」
玉娘道:「不要胡说,我只是说他人很不错而已,你不要这么酸溜溜好不好?」
龙一雄哈哈笑道:「我不是在吃醋,假如妳喜欢他我一点也不会生气!」
玉娘道:「为甚么?」
龙一雄道:「因为他这人有値得喜欢之处,我也很喜欢他。」
玉娘笑道:「你们不决鬪了?」
龙一雄道:「现在不想决鬪,我不忍打伤他了。」
玉娘道:「你们龙虎武功高强,应该联合起来做些除暴安良的好事才对。」
龙一雄微笑道:「如果妳眞有这种想法,也许我们不会叫妳失望。」
他双目一凝,含笑盯着她道:「玉娘,妳的姓名眞叫连明媛么?」
玉娘忽然垂首不语。
龙一雄道:「怎么了?」
玉娘沉默良久,才抬脸强笑一下道:「我叫明媛不假,不过不是姓连……」
龙一雄已打定主意,只要她承认是『鹰爪王胡剑南』的妹妹,自己便要把她当作良家妇女看待,而不再向她毛手毛脚,当下问道:「不是姓连,那么姓甚么?」
玉娘道:「我……我姓胡……」
龙一雄道:「姓胡并非罪过,为何要骗人说妳姓连呢?」
玉娘道:「我是烟花女子,何必样样事都对人据实相告?」
龙一雄道:「这话也对,那么妳的哥哥就叫胡南飞了?」
玉娘点头道:「是的。」
龙一雄见她不肯承认是「鹰爪王胡剑南」的妹妹。心中颇为失望,耸耸肩道:「唉,要是令兄不死,妳也不会沦为风尘女子了。」
玉娘苦笑道:「这是命运!」
龙一雄道:「但妳为何不嫁人?」
玉娘道:「我举目无亲,你叫我沿门去问人说『我嫁给你好么?』这话我可说不出口!」
龙一雄道:「于是妳就跳入火坑了?」
玉娘道:「是的,我自小穷苦,没过一天好日子,所以,我发了狠,决定凭我这副姿色去讨生活,过几天好日子。」
龙一雄道:「现在妳觉得是在过好日子么?」
玉娘摇头苦笑道:「现在后悔已然太迟了!」
龙一雄道:「我以为还不太迟,只要妳有决心从良,仍有眞正的好日子可过。」
玉娘叹了口气道:「谈何容易,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头已百年身!」
龙一雄道:「妳自觉无法自拔了?」
玉娘道:「不,我只是觉得好人难找,凡是到娼门来寻欢的客人,都……都不是理想的丈夫……」
龙一雄笑道:「包括我在内?」
玉娘含羞一笑道:「你是个例外,不过我心中十分明白,像你这样非凡的人物,是不会看上我这残花败柳的。」
龙一雄道:「妳并非残花败柳,妳还是淸倌人啊!」
玉娘道:「这有何不同,一入娼门,跳到黄河里也洗不淸了。」
龙一雄道:「不要妄自菲薄,喜欢妳的人可不只我」个,彭文雄那小子就曾向我说过,他说我若不要妳,他就要。」
玉娘红脸」哦道:「你怎么回答他?」
龙一雄笑道:「我没有回答他,不过除非我死了,他才有机会得到妳!」
玉娘眞情流露的望着他,高兴地道:「你……不骗我?」
龙一雄道:「只要妳不骗我,我也不会骗妳。」
他忽然打了个哈欠,说道:「昨晚一夜没睡,现在眞想睡一觉。」
玉娘道:「你睡吧。」
他背部往后一靠,果然睡着了。
口 口 口
日头已渐渐偏西,马车还在路上走着,龙一雄也还沉睡未醒。
玉娘频频探望车窗外的景物,渐感不耐和疑惑,便推推龙一雄道:「喂,你醒醒!」
龙一雄睁开了眼睛长吁「声道:「甚么事?」
玉娘道:「你从早上睡到现在,应该睡够了。」
龙一雄揉揉眼睛,道:「哦,现在是甚么时候了?」
玉娘道:「快黄昏啦!」
龙一雄探头向外一望,道:「原来已走了一天,我觉得好像只睡了一会儿呢。」
玉娘道:「我们是不是走错路了?」
龙一雄道:「走错路?不会吧?」
玉娘道:「我听人说莫愁湖不太远,可是我们已走了将近一天,怎么还不到呢?」
龙一雄道:「大约快到了。」
玉娘道:「你问问那车伕看,只怕是走错了。」
龙一雄伸手撩开车帘,向车伕问道:「喂,老兄,你是不是走错了?」
那车伕答道:「没有错呀!」
龙一雄道:「还要多久才到莫愁湖?」
那车伕道:「还要两个时辰。」
龙一雄道:「这么远么?」
那车伕道:「是的。」
龙一雄放下车帘,回对玉娘问道:「妳肚子饿不饿?」
玉娘愁眉苦脸道:「不太饿,不过我……我想下去一下……」
龙一雄道:「干甚么?」
玉娘脸一红道:「我想下去解个手。」
龙一雄一哦,又伸手撩开车帘,说道:「喂,老兄,你停一停!」
车伕应声将马车勒停下来。
龙一雄开门下车,扶她落地,问道:「要不要我带妳去?」
「不,我自己去。」
她走入道路外面的树林中,不久即转了回来,复上车坐下,道:「好了,我们继续上路吧!」
于是,马车后向前驶。
龙一雄取出一包食物,道:「咱们来吃些东西,这是我从金陵客栈带出来的。」
玉娘见食物中有包子和各种卤菜,她爱吃翅膀,当下拿起一块翅膀吃起来,笑道:「你准备得很周到啊!」
龙一雄道:「这是特为妳而准备的,妳多吃一些吧。」
玉娘道:「你也吃嘛!」
龙一雄拿起一个包子吃起来。
不一会,两人已将一包食物吃光,龙一雄接着从一个木箱里捧出一个酒瓮,说道:「这是开水,妳要不要喝一些?」
玉娘点头道:「要,给我一杯吧。」
龙一雄取出一只饭碗,倒了一碗用水递给她,笑道:「这若是酒妳敢不敢喝?」
玉娘接去那碗开水,答道:「敢!」
龙一雄微笑道:「妳不怕醉倒?」
玉娘道:「不怕。」
龙一雄道:「为甚么?」
玉娘道:「因为你已发誓不欺负我。」
说罢,将那碗开水喝下。
龙一雄吃吃笑道:「妳上当了!」
玉娘脸色一变道:「你说甚么?」
龙一雄笑道:「我在水中放了迷药,妳马上就要昏倒啦!」
玉娘不相信,嗤之以鼻道:「哼,你吓唬我么?」
龙一雄道:「不,我是说眞的,我数到三,妳就要昏倒——一——二——三!」
玉娘咕咚一声,果然一头栽倒下去。
龙一雄适时出手扶住她,没有让她碰伤头,而将她轻轻放倒在车板上。
这时,车伕忽然撩开车帘,探头进来笑道:「你好残忍,说干就干!」
龙一雄道:「没办法,让她睡一觉比较好,否则她会吵闹起来的。」
车伕笑道:「不错,她若发觉你不是要带她去莫愁湖,一定会大吵大闹,但你不会乘火打刼吧?」
龙一雄道:「放心,我龙一雄明人不做暗事。」
车伕道:「我已开了一天的车伕,现在该轮你了。」
龙一雄笑道:「好家伙,你是车伕,我是乘客,竟敢要乘客替你开车,这不是太恶劣了么!」
车伕勒住车,钻入车厢,笑道:「少废话,快去开车吧!」
龙一雄道:「你可不能对她毛手毛脚,我可能会娶她为妻哩!」
车伕道:「是啦,是啦!」
龙一雄一笑下车,转上车座,抓起缰绳一抖,喝吆一声,开车前进。
原来,这个由车伕转变为乘客屈不是别人,正是虎侠彭文雄!
他在车厢中坐下,卷起裤管看看昨夜被费玉官打伤的脚,见伤处红肿未消,不禁摇头叹道:「眞要命,费玉官打得我好惨!」
龙一雄闻言笑道:「那么一点点的伤就叫苦连天,看来你眞是个公子哥儿!」
彭文雄道:「我出道迄今,从没有受伤过,这是头一遭呀!」
龙一雄道:「瓦罐不离井口破,将军难免阵前亡,今后你跟着我,总有一天会吃到更大的苦头,你心中最好有个准备。」
彭文雄笑道:「你用不着唬我,我出道并不比你迟,甚么样的世面都见过了。」
龙一雄道:「但我看得出你吃不了苦,你不是个能够吃苦耐劳之人。」
彭文雄道:「我的确不知道甚么叫吃苦耐劳,如果可以逃避吃苦,我一定逃避,傻瓜才会自讨苦吃。」
龙一雄道:「你认为逃避得了么?」
彭文雄道:「我尽力逃避。」
龙一雄笑了笑,没有再开腔。
天,渐渐黑下来了。
他把马车开得很快,一路往东南方疾驰……
郅了这天晚上初更时分,他才勒停马车,取出一桶预先备准的饲料喂马,等牠吃饱之后,又立即驰车前进。
此后车子一直未停,直到第二天淸晨,才在一处山脚下停下来。
一日一夜,他们已走了四百余里路!
龙一雄停住车子之后,即一跳下车道:「到了,你下来吧!」
彭文雄开门下车,望望眼前的景物,笑道:「如果我没看错,这是莫干山北麓!」
龙一雄点头笑道:「不错,你走过的地方可不少啊!」
彭文雄问道:「他就住在山上?」
龙一雄道:「是的。」
彭文雄道:「她还沉睡不醒,要不要让她醒过来?」
龙一雄道:「不,等见到了都步实之后,再让她醒来不迟。」
他解下马匹套绳,牵马走到附近一条山溪之下,泼水为马洗澡起来。
马,原来枣红色的可是经他泼水洗刷之下,登时变了颜色,变成一匹白马!
原来,这匹马正是他心爱的白神龙,他为了瞒骗玉娘,昨天在金陵客栈将弛染成枣红色,现在已抵达目的地,因此让抛恢复本来面目。
他洗好了马,牵回交给彭文雄,说道:「你骑上去吧,还有一段路好走呢!」
彭文雄问道:「她怎么办?」
龙一雄道:「我抱她。」
彭文雄道:「车子呢?」
龙一雄道:「丢掉。」
彭文雄道:「这么漂亮的一辆新车,丢掉未免太可惜了,何不把它拖入树林中藏好,将来也许还用得着。」
龙一雄点头道:「也好。」
他进入车厢,将玉娘抱出,放在地上,然后将马车拖入山麓树林中,藏在一处不易被人发现的树林中,随即转回抱起玉娘,道:「走吧!」
彭文雄已将马鞍挂好,当下上马坐定,即随着龙一雄上山而来。
莫干山,为天目山支脉,林壑丛深,风景幽美,到处尽是竹林丛丛,遍地淸幽之气,是一处闻名远方的避暑胜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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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昨天 20:18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一七章 山间茅屋



提起莫干山的历史,亦可谓相当悠久,据说古吴国之时,老吴王阖闾命干将铸剑,干将即在此山冶炼,那知铁汁久炼不下,其妻莫邪问甚原故,干将答称:「从前先师欧冶铸剑,不能销,后以女子祭炉神始销。」,莫邪闻悉,竟于翌晚跃身炉中,待干将发觉,莫邪已火化成灰,怪的是铁汁果然销了,干将乃铸成傩雄二剑,雌名莫邪,雄曰干将,莫干山之名因此得之。
彭文雄自然也知道这段典故,他含笑问道:「喂,你相信干将眞在此山铸成莫邪干将两把宝剑么?」
龙一雄道:「这是无法相信也无由不相信之事。」
彭文雄笑道:「我想干将莫邪这两把剑一定有,只是年代太久业已溃失罢了。」
龙一雄道:「大槪是吧!」
彭文雄道:「我曾到此游过,山上名胜不少,如剑池、芦花荡、天池寺、塔山峯等都很不错,都步实选择此山隐居,可谓懂得享受。」
龙一雄道:「池就住在芦花荡附近。」
彭文雄道:「他住的是不是一间竹屋?」
龙一雄一呆道:「你怎知道?」
彭文雄道:「不瞒你说,去年十二月中旬,我曾到此游过,曾在芦花荡附近发现了一间竹屋,我觉得那间竹屋式样优雅别致,忖度屋主必是骚人墨客之流,一时兴起,便去登门拜访……」
龙一雄问道:「结果呢?」
彭文雄道:「结果扑了个空,屋主不在,大槪是出外去了。」
龙一雄微笑道:「不,屋主是在的,只不过不肯接见你这位生客罢了。」
彭文雄笑道:「早知他就是『追命判官都步实』,我非等他现身相见不可!」
龙一雄道:「他性情孤僻古怪,你可不要惹他生气,他一生起气来,可眞叫人受不了呢!」
彭文雄道:「如何受不了?」
龙一雄道:「不是一连漫骂三天,就是三天闭嘴不说一句话,当他开口漫骂时,没有人能叫他闭嘴,而当他闭嘴的时候,也没有人能叫他开口。」
彭文雄笑道:「这么说来,他竟是个老怪物了!」
龙一雄道:「但他性情虽然古怪,头脑却异常灵敏,判断事情精确无比,料事如神!」
彭文雄道:「你很崇拜他?」
龙一雄道:「是的,而且很愿替他跑腿,你若和他相处一段日子,你也会对他心服口服,甘愿供他驱使。」
两人边走边谈,走了约莫一二里山路,已然抵达芦花荡地带,龙一雄领路折入一条曲曲折折的羊肠山径,来到一处林壑幽深的山腰上,便见到了那间竹屋。
竹屋不大,但篱笆内的空地却不小,种植着许多奇花异卉,任何人看了都会产生一种淸逸出尘之感,而认定屋主是一位饱学隐士。
龙一雄走到篱笆门前,开声喊道:「绿竹老爹,您在家么?」
彭文雄听了奇怪,低声问道:「你怎么叫他『绿竹老爹』?」
龙一雄低声答道:「这是一种暗号,让他知道是我回来了。」
说话间,只听竹屋中有个苍老的声音答道:「你进来吧!」
龙一雄于是回对彭文雄道:「你先在外面等一等,我进去告诉他,等他答应你进去的时候,你再进去。」
彭文雄点点头,下马站着。
龙一雄伸手推开篱笆门,但正要举步跨入之际,忽听屋里的「追命判官都步实」开口说道:「那一个也请他进来吧!」
敢情他已知道有生人跟随龙一雄来了。
龙一雄听都步实口气温和,情知他心情很好,于是又回对彭文雄道:「行了,他要你进去,你就跟我一起进去吧。」
彭文雄将马拴好,即与他走了进去。
竹屋中陈设简单,但十分淸洁,所有的家具几乎都是竹制的,有一种特别的风味。
追命判官都步实静静的坐在一张有靠背的竹椅上。
他年约六十多岁,身躯异常雄壮,面如满月,两颗眼睛特别的大,不生气的时候,看起走也像在生气一般,叫人不寒而栗!
他看见龙一雄抱着一个姑娘进来,身后又跟着一个靑年,面上微露惊异之色,但没有开口发问他似乎不是个喜欢说话之人。
龙一雄将玉娘放上另一张竹椅,然后才向追命判官都步实拱手一揖道:「老捕头,在下把您要的人带来了。」
追命判官都步实轻「嗯」一声,两眼却盯着彭文雄瞧个不瞬。
彭文雄有些发窘,也向他拱手一揖道:「在下彭文雄,拜见都老前辈。」
追命判官都步实嘴皮一撇,口气冷峻地道:「老夫记得去年你来过这里!」
彭文雄一揖道:「是的,老前辈好记性,相隔数月之久,居然还没忘记。」
追命判官都步实目光如电似的盯着他,沉声问道:「你又来干甚么?」
龙一雄忙道:「他是在下新交的朋友,这次是在下带他来的。」
追命判官都步实一侧脸,转向他瞪视,冷冷道:「新交的朋友就一下带他到这里来了?你是怕老夫活得太老拖累了你?」
龙一雄胀红脸孔道:「不是这个意思,在下知道他十分可靠,因此才带他回来,他是名满大江南北的『虎侠彭一文雄』呀!」
追命判官都步实并不为「虎侠」两字所动,仍然神色冷峻地道:「他是混世魔王也一样,老夫没准你带人来,你就不能带人来!」
龙一雄道:「在下可以向您老保证,他绝对是个规规矩矩的靑年,对您绝无害处。」
追命判官都步实听了更为生气,眼睛一瞪道:「哼,你说这话简直混蛋,你是他肚子里的蛔虫么?你怎知他靠得住?老夫以前告诫你的话,你都听到那里去了?知人知面不知心,你凭什么敢说他是个规规矩矩的靑年?你又凭甚么敢说他对老夫绝无害处?」
他愈说愈大声,双目精光迸射,咄咄逼人,好像要一口把龙一雄呑食下去似的。
彭文雄乃是天生傲骨的靑年奇人,一向受不得一点屈辱,这时见他气势汹汹不可理喩,不禁气往上冲,冲口骂道:「老混蛋,你要是怕我伤害了你,我走就是了,何必这么凶巴巴的!」
追命判官面容陡沉,抬目凝望他,以无比严峻的口气道:「好小子,你骂老夫什么?」
彭文雄心中有些紧张,但仍倔强的道:「我骂你老混蛋,怎么样!」
追命判官都步实神色更冷,道:「再骂一声!」
彭文雄双臂暗蓄眞力,准备迎接他猝然而发的袭击,口中说道:「再骂一百声我也敢,老混蛋!」
龙二雄大为着急,连连向他使眼色,示意他赶快逃命。
但彭文雄不但不逃,而且面上露出了挑逗的冷笑,似乎打定主意要跟追命判官都步实鬪一鬪了。
追命判官道:「再骂一声!」
彭文雄道:「老混蛋!」
追命判官目中杀气已到沸点,又道:「再骂一声看看!」
彭文雄略无惧色的骂道:「老混蛋,我已经说了,再骂一百声我也敢!」
追命判官忽然面容一松,原布满脸上的愤怒和杀气刹那化为乌有,换上一副慈祥和气的笑容道:「好,多骂几句不妨,但可不要骂习惯了!」
彭文雄不知他何以突然改变态度,不觉目瞪口呆,如坠五里雾中。
追命判官笑道:「坐下来吧!」
彭文雄呆呆的道:「干什么?」
追命判官含笑道:「几十年来,没有一人敢当着老夫面前痛骂老夫,而你小子有此胆量,即表示你小子是个可造之料,老夫十分高兴。」
龙一雄噗嗤一笑,一颗抽紧的心才松弛下夹。
彭文雄却有啼笑皆非之感,他见过的怪人一不少了,却没有一个像眼前这个「追命判官」怪得如此出奇,自己骂了他,他不但不生气,反而对自已产生好感,这是甚么道理呀?
他以为老人的改变态度是一种做作,故仍不敢放松警戒,抿抿嘴道:「我不懂你的意思!」
追命判官哈哈笑道:「你以后会懂的,现在你已是老夫的客人,请坐吧!」
龙一雄熟知老人的牌气,知道老人对彭文雄已无敌意,当下接口笑道:「彭兄请坐,现在没事啦!」
彭文雄犹豫了一下,才在一条板凳上坐下来。
追命判官转对龙一雄道:「你眼光不错,交到了一个好朋友!」
龙一雄笑道:「我们还有一架未打呢。」
追命判官微怔道:「甚么?」
龙一雄道:「我们彼此不服气,讲好打一架分个高下,由于种种缘故还未动手。」
追命判笑哦一声道:「你们打算甚么时候动手?」
龙一雄道:「等我不高兴的时候,就要跟他决个高下,现在我心情很好,还不想打架。」
追命判官回望彭文雄微笑道:「老夫也听过你『虎侠』之名,没想到就是你——令师是谁?」
彭文雄道:「在下的武功是在各地武馆练出来的,没有固定的师父。」
追命判官啧啧称奇道:「一般武馆居然能造就出你这样一个靑年,却也奇怪。」
彭文雄道:「在下在各武馆学了一些功夫之后,就四处找武林高手比划,在动手过招中偸学一些秘技,久而久之,就自已硏创出一套功夫来了。」
追命判官点头赞许,转望龙一雄笑道:「龙一雄,老夫敢说他比你聪明!」
龙一雄耸耸肩道:「他是有些小聪明……」
追命判官问道:「你们是怎么相识的?」
龙一雄道:「这个说来话长了——您老人家不想先看看这位姑娘么?」
追命判官看了玉娘一眼,说道:「你没有抓错人,她的确是『鹰爪王胡剑南』的妹妹,你在金坛『留春院』找到她的?」
龙一雄道:「不,在金陵的『满园春』找到她的,不过在下还没去到『满园春』时,已先和她在某处邂逅上了。」
追命判官道:「怎么回事?」
龙一雄于是开始把自己到达金坛县城之前,在鄕下遇见彭文雄的事情说起,两人如何约赴城外上山之决鬪,自已如何遇上施兴,受托送黑盒,以及一路上有人现身拦刼,在仙女庙「救」得连明媛,第二天连明媛为「云中燕濮阳天」所「掳」,自己为了救她,只得将黑盒交出,然后在与彭文雄回到金陵时,意外的发现连明媛即是玉娘等情,详详细细的说了出来。
追命判官静静的听完之后,面上不禁露出惊奇之色,问道:「如此说来,这连明媛只是受濮阳天的胁迫,而非与他串通去哄骗你的了?」
龙一雄点头道:「看来是如此,如果她是与濮阳天串通的,在濮阳天去到『满园春』时,她绝不会派人通知在下前去逮捕,而她却派人去客栈通知在下,由这一点上看她的确不是濮阳天串通的。」
追命判官道:「然则,濮阳天为何不与别的女人串通,而要胁迫她?」
龙一雄道:「濮阳天是『鹰爪王胡剑南』生前的拜把兄弟,他知道胡剑南有这么一个妹妹沦落妓院,认为可利用其姿色骗我上当,因此就去胁迫她;这是一种巧合,濮阳天不可能获悉我正要找她。」
追命判官点点头,又问道:「现在那黑盒已落入『血笔秀才费玉官』之手了?」
龙一雄道:「是的。」
追命判官道:「你认为那盒中盛着甚么东西?」
龙一雄摇头道:「不知道。」
追命判官沉思半晌,缓缓说道:「老夫在退休之前,也风闻十八盘岭出现了一批匪盗,照这情形看,那位总瓢把子必是一位非凡人物,他似乎已取『鹰爪王胡剑南』的地位而代之。」
龙一雄道:「问题在于:那盒子是他的东西?抑是施兴由某人手中抢来,欲返十八盘岭?」
追命判官道:「那当然是施兴抢来的,不过……你看那施兴身手如何?」
龙一雄道:「在下发现他时,他已奄奄一息,但从其对手来看,他似乎不是个很厉害的入物。」
追命判官眉头微皱道:「这就怪了,那黑盒既然引起苗姥姥等几位武林高手的觎觊,可见它是个价値连城的宝物,这样重要的东西,那位总瓢把子怎么只派施兴一人来夺取呢?」
彭文雄接口道:「也许施兴并非奉那位总瓢子之命下山夺取盒子,而是他无意之间得到的。」
追命判官摇头道:「不,十八盘岭距离金坛有数千里之远,施兴若是十八盘岭之人,他未奉命令是不会离开十八盘岭那么远的。」
龙一雄道:「这件事,咱们暂时不要管他了,您老要在下擒回这个连明媛,如今在下已将她擒到,您老先来处理她吧?」
追命判官淡淡道:「她没有甚么好处理的,让她住在这里就是了。」
龙一雄一怔道:「但您老要在下将她擒来此处,总有原因吧?」
追命判官道:「当然有原因,老夫脚上旧创越来越严重,已快走不动了,需要一个女人来服侍。」
龙一雄又是一怔道:「这就是原因?」
追命判官道:「这是原因之一,另一个原因,等以后再告诉你。」
龙一雄心知「另一个原因」才是主要原因,见他不肯说明,大感失望道:「现在说不行么?」
迫命判官道:「不行。」
龙一雄道:「她醒来的时候,我如何向她解释?」
追命判官道:「你告诉她不忍见她堕落下去,因此救她到此,让她过正常的日子。」
龙一雄道:「然后呢?」
追命判官道:「然后你就离开此地,去把那黑盒抢回来,老夫要看看那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龙一雄道:「人海茫茫,何处去寻觅『血笔秀才费玉官』?」
追命判官道:「去老夫房中书架上把那册『武林名人行踪录』拿出来。」
龙一雄一喜道:「那里面有『血笔秀才费玉官』的履历及行踪记载?」
追命判官道:「不错。」
龙一雄立即进入他房中,由书架上取出一册厚厚的簿子,捧回厅上,开始翻阅起来。
不久,已找到「血笔秀才费玉官」的一页,说道:「找到了!」
追命判官道:「唸出来!」
龙一雄大声唸道:「血笔秀才费玉官,原为崆峒派门下,因行为不检而被逐出门墙,后与鹰瓜王胡剑南,红瘤叟万三玄、剪云手路木公、云中燕濮阳天,金钱豹宋元宝、独眼无常王尙、左靑脸成一棠等人结伙为恶,于九龙山占山为寨,其人惯使一支判官笔,生性凶残,见利忘义,唯善附庸风雅,爱与文人结交,酷嗜河豚,每年春季必赴登州濒海一带捕食河豚……」
追命判官听至此处,摆摆手道:「好了,不要再唸下去了,现在你立刻赶去登州,必可找到他!」
龙一雄合上簿子道:「如今他抢倒那盒子,可能不会再去登州了,因为……」
追命判官截口道:「不,他一定在登州不错!」
龙一雄道:「万一找不到呢?」
追命判官道:「那么,你再向到此地,老夫另外给你安排一计,保证让你找回盒子。」
龙一雄道:「在下甚么时候走?」
追命判官道:「明天去吧。」
彭文雄道:「我呢?」
追命判官转望他反问道:「你怎样?」
彭文雄笑笑道:「在下极愿跟随您老做些事情,听说您老有几件奇案未破,要是您老不嫌弃的话,在下极愿效棉薄之力。」
追命判官沉吟道:「好是好,不过你不论替老夫办何事情,老夫是不付酬劳的,这一点要先声明。」
彭文雄道:「您老即使要付酬劳,在下也不会接受,家父是金坛首富,在下还不愁没钱用。」
追命判官道:「除了不付酬劳之外,有时还要挨骂,你自认受得了么?」
彭文雄道:「不打紧,在下很少挨骂,就像您老一样,偶而挨几句臭骂反觉得很舒服。」
追命判官不禁失笑道:「哼,贱骨头!」
彭文雄耸肩一笑道:「是的,在下确实有些贱骨头。」
追命判官想了想,点头道:「好,改天老夫交给你一个任务,不过这任务可能有性命危险呢!」
彭文雄道:「越危险越有意思!」
追命判官微微一笑,转对龙一雄说道:「现在你可以把她救醒,但不可指出她是胡剑南的妹妹,你们仍然当她是玉娘好了。」
龙一雄点头应喏,当即转去屋后端来一盆淸水,掬水往胡明媛脸上淋下。
胡明媛登时苏醒过来。
她口中发出一声嘤咛,徐徐睁开双眸,呆呆的望着眼前的追命判官,龙一雄彭文雄三人,一会之后,神智才完全清醒,楞楞地道:「我……我怎么在这里?」
龙一雄含笑道:「是我送妳来的。」
胡明媛脸上升起一片惊骇之色,又道:「这里是甚么地方?」
龙一雄道:「莫干山。」
胡明媛睁大眼睛道:「莫干山?」
龙一雄点头笑道:「不错,这地方比莫愁湖好玩得多了!」
胡明媛站了起来,惊诧道:「你说要带我去莫愁湖,怎么却到莫干山?」
龙一雄笑道:「我临时改变了主意,决定救妳脱离火坑,因此便带妳到此。」
胡明媛发呆片刻,忽然叫道:「我想起来了!」
龙一雄道:「想起甚么?」
胡明媛叫道:「在马车里,你给我一碗开水,你说开水放了迷药!」
龙一雄道:「对呀!」
胡明媛生气道:「你这是甚么意思?」
龙一雄笑道:「因为怕妳不答应。」
胡明媛跺足道:「你胡闹,快带我回去!」
龙一雄不答腔,一指追命判官都步实道:「这是我师父,快过来拜见拜见。」
胡明媛怔住不动。
龙一雄道:「快呀!」
胡明媛嘟嘟嘴,很不情愿的向追命判官福了一下,立刻又嚷道:「我要回去,你快带我回去!」
龙一雄拉起她向另一间房走去,道:「来,咱们到房里说,句话儿!」
胡明媛拚命反抗,大叫道:「我不要!我不叹!」
可是,她无力挣脱龙一雄有力的手掌,终于被拉入房去了。
龙一雄关上房门,一把将她搂入怀中。
胡明媛奋力挣扎,尖叫道:「不要脸!你干甚么?快放手!啊……」
她已无法叫嚷,因为她的嘴巴已被龙一雄的嘴堵住了。
她又继续挣扎一了几下,然后全身就软化下来,变得极为柔顺。
龙一雄吻得她如醉如痴之后,才和她分开,轻声道:「妳说过妳要从良,是不是?」
「嗯……」
「妳又曾问我要不要妳,是不是?」
「嗯……」
「现在我要妳,妳还有甚么话说?」
「没……没有。」
「那么,妳得乖乖在此住下来!」
「好的。」
龙「雄一看大功告成,便把她推入椅中,让她坐下,嘱附她歇歇,随即开门走出来。
彭文雄微笑道:「你驯服她了?」
龙一雄点头道:「是的。」
彭文雄道:「好厉害!」
龙一雄:「这算不了什么。」
追命判官干咳一声,正色道:「你可不能欺骗她,她虽然沦为.娼妓,但似非水性杨花的女了。」
龙一雄恭声道:「是的,在下明白。」
追命判官道:「她会不会烧饭?」
龙一雄道:「我想会吧!」
追命判官道:「那么叫她去烧饭,老夫肚子饿了!」
龙一雄躬身道:「是!」
口 口 口
第二天午后,龙一雄再度离开莫千山,单剑独骑,动身北上登州……
口 口 口
第三天早上,彭文雄也屑负一项任务,离开了莫干山,一路取道南下。
追命判官交给他的住务是,要他到处散布消息,说「鹰爪王胡剑南」的妹妹胡明媛落入「九尾狐公冶笑非」的手中,一直散布到嫌南地界为止。
目的何在?
追命判官不肯说出来。
九尾狐公冶笑非何许人?
追命判官也不肯吐露,只敎导他若有人以武力强迫他说出「九尾狐公冶笑非」的行踪,就告以「九尾狐公冶笑非」匿居于太湖马蹟山上。
他不知道追命判官为何要这样做,但隐隐约约感觉到不久就有好戏要上场了。
当然,他也知道这个任务十分危险,但他一点也不怕,他喜欢干一些危险的事情,他觉得这是一种享受!
这天,他徒步走到孝丰县城,花了八十两银子买得一匹健马,即一路向赣南而来。
由天目山进入皖境,走了两大,首次抵达一座大城市——徽州。
对于文人来说,徽州是个有名的地方,因为此地的居民善于制墨,提起「徽墨」,可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彭文雄乃是文武全能的靑年,故对「徽墨」亦有极浓厚的兴趣,他驰马入城之后,先到一家最著名的墨舖买了数支大龙凤墨,然后沿街而行,欲找一家酒楼打尖。
他此行的目的在于散布消息,因此认为应该找一家最受过往旅客喜爱的酒楼才行。
走了两条大街,一眼瞥见有一家酒楼的名字叫「聚英阁」,不由心中一喜,暗忖道:「顾名思义,聚英阅必有不少武林人爱在此楼打尖,待我进入一看。」
于是,他在聚英阁门口下马,将马拴好,即举步走入,在堂倌的招呼下登上二楼。
这正是午牌时分,楼上已有八成食客,彭文雄在楼梯口驻足,目光一扫全楼食客,只见大半都是一般商贾,就中只有一两个像是武林人物,不禁大为失望。
但既然已上了楼,自无退下之理,他于是走去一个座头,在一个颇像武林人物的邻桌坐了下来。
点过酒菜,冷眼观察邻桌那个颇像人物的食客,只见对方年约四旬,靑布包巾,身材颇为雄壮,其貌虽然不扬,却透着几分强悍之色,而且桌边放着一个长包袱,里面好似包着一柄单刀,心中不禁又活了起来,暗忖道:「这家伙八成是武林中人,我且想个法儿跟他攀谈攀谈。」
思忖方过,堂倌正好端来一杯热荼,他灵机一动,端起那杯热荼斟飮,接着假装被烫了手,口中「啊哎!」一声,把那杯热荼摔到那中年大汉的脚下。
茶杯「拍!」的一声破了,杯中的热茶也溅上了中年大汉的双脚。
中年大汉抬头望他,很不高兴地道:「搞什么鬼?」
彭文雄连忙作揖不迭,道:「对不起,对不起,茶太热了,一时失手,老兄有没有被烫着?」
中年大汉冷漠的「啧」了一声,又自顾去吃食,似因彭文雄的道歉而不想计较了。
彭文雄陪笑又问道:「老兄没有被烫伤吧?」
中年大汉摇摇头。
彭文雄见堂倌过来收拾茶杯破片,便向他埋怨道:「喂,堂倌,你们的茶烧开了便好,何必烧得这样烫手呀!」
中年大汉一听此言,不禁噗嗤笑了起来。
彭文雄立刻对他笑道:「我说是不是?烧开便好,何必烧得这样烫手,这家酒楼眞是莫名其妙!」
中年大汉笑道:「烧开的茶岂有不烫手之理?」
彭文雄道:「但他们应该等凉了才端给客人喝才对,刚烧开的茶怎么能喝呢?」
中年大汉道:「那杯茶并不太热。」
彭文雄道:「不,太热了,这样的天气不该喝热茶,在下最怕喝热茶——咦,老兄好面熟,在下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老兄呢!」
中年大汉微微一笑道:「是么?」
彭文雄正色道:「是的,咱们一定曾在某地方见过面,老兄贵姓大名?」
中年大汉道:「在下姓张,单名一个虎字。」
彭文雄拱手道:「原来是张兄,敝姓彭,贱名文雄,请多多赐敎。」
中年大汉猛然抬起头,凝目打量他,问道:「你叫彭文雄?」
彭文雄道:「是呀!」
中年大汉又望他片刻,才咧嘴一笑道:「你跟亠个人同姓同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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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八章 造谣生事



彭文雄面露大感兴趣之色,笑问道:「跟甚么人同名同姓?」
中年大汉道:「一位靑年剑客,他也叫彭文雄,外号人称『虎侠』。」
彭文雄哈哈大笑道:「张兄可曾见过那位『虎侠』彭文雄?」
中年大汉摇摇头道:「素未谋面。」
彭文雄笑道:「那么,张兄安知在下不是那个『虎侠』彭文雄?」
中年大汉又注目打量他,惊讶道:「你就是『虎侠』彭文雄?」
彭文雄欠身道:「正是区区在下!」
中年大汉大感意外道:「当眞?」
彭文雄潇洒一笑道:「如假包换!」
中年大汉连忙站起抱拳,笑道:「幸会幸会,没想到你就是名满大江南北的『虎侠』彭文雄,失敬得很,失敬得很!」
彭文雄还礼不迭,道:「不敢当,不敢当。」
中年大汉再抱拳道:「如不嫌弃,请同桌共飮如何?」
彭文雄欣然道:「好啊!」
当下,命堂信将杯篠拿到中年大汉的桌上,便在他对面坐下来。
中年大汉为他斟满一杯酒,然后端起自已的一杯道:「来,先敬你一杯!」
彭文雄道谢飮下,掉头向堂倌催促道:「堂倌,我的酒菜快送来!」
堂倌应声道:「快了,快了。」
中年大汉举箸招呼道:「来来来,先吃在下的吧!」
彭文雄道:「好,现在我吃你,等下你吃我。」
举箸挟菜吃了起来。
中年大汉似乎很欣赏他的风趣和豪爽,笑了笑道:「眞想不到今天会在此遇见你,你和在下想像的『虎侠』完全不一样。」
彭文雄笑问道:「张兄想像小弟,是怎么样的一个人?」
中年大汉道:「矮矮胖胖,满面虬髯,有一对圆圆大大的眼睛。」
彭文雄失笑道:「张兄所以有此猜想,想必是因为小弟的外号有个虎字?」
中年大汉道:「是啊!」
彭文雄道:「但张兄大名也是一个虎字,而看起来并不像虎呀!」
中年大汉哈哈笑了起来。
这时,堂倌已将酒菜送到,两人于是开怀吃喝,不停的互相敬酒,彭文雄笑道:「要是小弟没看错,张兄必也是武林中人!」
张虎道:「是的,在下经常在江湖上鬼混,但却是个无名小卒,比起你虎侠来,可差得太远了。」
彭文雄谦虚道:「好说好说,张兄在武林中必享盛名,只是小弟孤陋寡闻,有眼不识泰山罢了。」
张虎摇头道:「不不,在下的确是个无名小卒,今天能够结识你虎侠,眞是万分荣幸。」
彭文雄道:「敢问张兄出身哪一门派?」
张虎面色微红道:「在下不是名门弟子,不说也罢。」
彭文雄道:「张兄太客气了——在何处高就?」
张虎支吾道:「没甚么,到处穷混罢了。」
彭文雄又与他飮下一杯,然后以感慨的语气说道:「其实,一个人有名无名还不是一样,有时享有盛名反而不好,所谓人怕出名猪怕肥,有名的人物死得更快!」
张虎道:「这倒不一定。」
彭文雄提高嗓门道:「眞的,就拿黑道上的人物来说吧,过去几十年,鹰爪王胡剑南的名气可谓如日中天,他在绿林道上的地位实在无人能出其右可是后来还不是被人杀死了?」
张虎点点头。
彭文雄又道:「可悲的是,人在人情在,人死两分开,鹰爪王胡剑南死了后,他的妹妹胡明媛的下场也叫人感叹不已!」
张虎似无惊奇之色,神色平静的问道:「他妹妹怎么样?」
彭文雄道:「很惨,沦落为娼门妓女!」
张虎道:「胡剑南不是有几个结义兄弟么?他们为何不收容她,而让她去当妓女呢?」
彭文雄道:「所以我说人在人情在,人死两分开就是这个意思!」
张虎道:「眞可怜,胡剑南虽非正派人物,但也是一个曾经叱咤风云的绿林巨枭,没想到他死了后,他妹妹竟落魄到这种地步。」
彭文雄道:「但更不幸的还在后头呢!」
张虎目光一注道:「她也死了?」
彭文雄摇头道:「不,她被人抢走了!」
张虎更加注意,问道:「谁把她抢走了?」
彭文雄道:「这是小弟亲眼看见的,那天小弟正好去金陵满园春寻乐,看见一个人把她拉出门去,用一辆马车把她刼走了,那人临走时留下了名号,自称是『九尾狐公冶笑非』!」
张虎面色一变道:「啊,原来是他!」
彭文雄见他的神色,情知他知道「九尾狐公冶笑非」这个人,乃问道:「张兄认识『九尾狐公冶笑非』么?」
张虎摇头道:「不认识,但在下知道他这个人,他是个十分可怕的人物,据说与胡剑南有仇,他这次掳去胡明媛,必是出于报仇泄恨的一种行动。」
彭文雄道:「他与胡剑南有仇恨?」
张虎道:「这个在下不淸楚,在下只知他们之间仇恨极深,不过……胡剑南已死了四五年,他实在不该把仇恨算到胡姑娘的头上,这太卑鄙了!」
彭文雄道:「可不是。」
张虎道:「但话又说回来,九尾狐公冶笑非的为人本来就是如此,他狡狯凶残,眦睚必报,犯上他的人,他都要赶尽杀绝。」
彭文雄道:「他掳去胡明媛,不知将如何处置她?」
张虎道:「九尾狐公冶笑非是个有名的色魔,他一定会将奸辱胡明媛一番,然后才把她杀害。」
彭文雄道:「这太不人道了,小弟听说胡明媛还是个淸侩人呢。」
张虎道:「这件事『红瘤叟万三玄』等人不知有没有得到消息?」
彭文雄佯作不知的问道:「红瘤叟万三玄何许人?」
张虎道:「就是胡剑南的拜弟。」
彭文雄道:「他得到消息,就肯出手救人?」
张虎道:「这却不一定,听说胡剑南在被杀之前就跟他几个拜弟闹得很不愉快……」
彭文雄道:「他们因何闹翻?」
张虎道:「不知道,八成是为分赃不均之故,胡剑南之遇害,可能……」
彭文雄道:「是他们干的?」
张虎点点头道:「是的,这是在下猜测。」
彭文雄道:「九尾狐公冶笑非武功奇绝,小弟自忖不敌,否则倒可出手救救那胡明媛。」
张虎道:「你知道九尾狐的去处!」
彭文雄点点头道:「是的,小弟当时曾尾随跟踪,得知他落脚的之处。」
张虎急问道:「在哪里?」
彭文雄摇头笑道:「对不起,小弟不能说。」
张虎道:「为甚么?」
彭文雄道:「小弟惹不起他。」
张虎道:「他又不知道是你透露的,说出来又有何妨呀?」
彭文雄又摇头道:「不成,万一他查出来,小弟麻烦就多了。」
张虎忽然笑道:「你的外号叫『虎侠』怎么竟然怕事起来了?」
彭文雄笑道:「在九尾狐面前,小弟不是虎,而是猫!」
张虎哈哈笑道:「九尾狐虽然可怕,但你是有名的剑客,剑客是应该见义勇为的啊!」
彭文雄道:「可是,问题在于胡明媛是否値得救,她的哥哥不是好东西,她又是个妓女,小弟犯不着为这样「个姑娘去拼掉性命。」
张虎道:「你告诉我九尾狐的住处,我去救她!」
彭文雄道:「张兄自信能够击败九尾狐?」
张虎道:「我可以多邀几个帮手。」
彭文雄道:「不行,九尾狐一身武功张兄不是不知,小弟不能害你去丢掉性命。」
张虎道:「你顾虑太多了,我不一定要跟他动手,我可以偸偸将她救出来。」
彭文雄摇摇头道:「不容易,不容易。」
张虎道:「只要行动小心一些,也许可以得手。」
彭文雄道:「张兄与胡剑南是何关系,竟要冒死去救胡明媛?」
张虎道:「没有甚么关系,在下只是觉得胡明媛太可怜,应该施以援手。」
彭文雄道:「既无关系,犯不着去涉险,常言道:多管闲事多吃屁^咱们少管闲事多喝老酒——来,再干一杯!」
张虎与他干下一杯之后,转换话题问道:「阁下到徽州来何贵干?」
彭文雄道:「没事,小弟想去南方玩玩,今日路过此地而已。」
张虎笑道:「下一站是哪里?」
彭文雄道:「休宁,然后由婺源入赣境,先到龙虎山玩玩,再到九龙山看看。」
张虎道:「游兴不浅啊!」
彭文雄道:「小弟有二好,一为女人,二为游山玩水。」
张虎道:「一个人不觉孤单寂寞?」
彭文雄道:「不会。」
张虎道:「可惜在下有事,不然倒可陪你玩玩,在下也喜欢游山玩水呢。」
彭文雄道:「张兄欲赴何处?」
张虎道:「有个朋友住在北方,月前梢信来,说有家镖局需要人手,在下要去碰碰运气。」
彭文雄道:「原来如此……」
两人又闲聊了一会,均已酒足饭饱,张虎强先去付了帐,然后一起下楼而来敢情张虎也是骑马来的,堂倌见他们要走,连忙将他们的坐骑牵过来。
彭文雄接过马绳,向张虎笑道:「今日与张兄萍水相逢,却让张兄破费,眞不好意思。」
张虎豪爽的笑道:「小意思,何足挂齿!」
彭文雄道:「咱们谈得很投机,但愿后会有期。」
张虎道:「阁下是名头响亮的剑客,如不嫌弃在下是个无名小卒,咱们就交个朋友,以后在下会在金坛找你玩玩。」
彭文雄抱拳道:「欢迎之至。」
「再见。」
两人一起上马,再挥手道别,然后一个向北一个向南,各自驰马走了。
彭文雄一路出了徽州城,继续取道南下,经过这次散布消息,他已领悟了一件事,明白追命判官都步实要自己出来散布胡明媛被九尾狐公冶笑非掳刼的消息,目的是要引诱一个人去救胡明媛,然后乘其人现身之际,予以逮捕。
而追命判官都步实所欲逮捕之人,必与胡明媛有着极密切的关系,否则都步实不会利用胡明媛来引诱他现身。
他是谁呢?
都步实为何要逮捕他?
彭文雄无法解开这些疑问,他只知道都步实这样做—定不错,因为他很敬仰都步实这个人,确认都步实是站在「正」的一方之人他这样安排,乃是与「邪」搏鬪的一种手段,自己能有机会参与破案,是很有意义的一件事。
所以,他感到十分愉快。
一路策骑徐进,这天入夜时分,抵达婺源,在城中徜徘一遍,未遇上一个武林人物,乃在一家客栈投宿下来。
翌日,复动身南下。
午后越入赣境,眼前尽是荒山野地,不见一点人烟,他艺高胆大,毫不在意,还边走边唱起歌来。
走了八十多里路,来到一处形势险恶的林之下,正是在山脚路上之际,蓦闻路边密林中一声呼啸,突然跳出两条彪形大汉来!
这两名彪形大汉相貌凶恶,坦胸露腹,手中各握一柄明晃晃的朴刀,一看就知是翦径贼。
他们一跳到路上,立刻摆出吓唬人的姿态,厉声道:「站住,要命的快把钱财留下来!」
彭文雄勒住坐骑,笑嘻嘻道:「两位好汉莫发威,在下给你们就是了!」
说毕,转身解下马鞍后的包袱,向他们扔了过去。
包袱中其实只有几件衣服,并无银两,重量不会超过十斤。
但其中一个彪形大汉举手接住那包袱之际,却像接住了一个重逾千斤的东西,一条左臂登时「拍!拍!」折断成三截,包袱接着击中他的胸口,情形也像被重逾千斤的东西击中,胸口顿时陷了下去。
没有叫出一声,就已倒地气绝!
剩下那个彪形大汉以为遇了鬼,吓得魂飞魄散,骇叫一声,掉头便跑。
彭文雄冷喝一声道:「别走!」
右手微抖,一点寒星直奔彪形大汉的背心打去。
这次打出的是一块碎银,但彪形大汉已无福消受,连想闪避都办不到,大叫一声,砰然仆跌地上!
他没有死,伤势也不重,只感到「痛不欲生」而已彭文雄飘身落地,上前一脚踩住他的脑袋,笑道:「还要钱财么?」
彪形大汉惊得浑身直抖,叫道:「不要了!不要了!大爷饶命!」
彭文雄道:「你们是翦径贼还是山寨里的小喽囉?」
彪形大汉道:「我们是小喽囉,奉命下山收买路钱的,大爷饶命则个。」
彭文雄道:「这里是甚么地方?」
彪形大汉道:「此地是懐玉山。」
彭文雄道:「你们的山寨就在上面?」
彪形大汉道:「是的。」
彭文雄道:「首领是谁?」
彪形大汉道:「赤发鬼毕长寿。」
彭文雄道:「山寨里共有多少人?」
彪形大汉道:「一百多人。」
彭文雄缩回踩在他脑袋上的脚,说道:「起来!」
彪形大汉爬着不敢起来,慌恐的求饶道:「大爷您饶命,小的有眼无珠,下次不敢了!」
彭文雄道:「我不杀你,你起来吧!」
彪形大汉听了大喜,磕头叩谢不杀之恩后,才站起来。
彭文雄一拍那具尸体道:「把他扔到树林里去!」
彪形大汉奉命唯谨的应了一声,抱起同伴的尸体,举步走入树林中。
彭文雄牵马跟入。
彪形大汉见他跟入,心中十分害怕,走了几步,停足问道:「扔……扔在哪里?」
彭文雄道:「随便,只要不让过往行人闻出臭味就行了。」
彪形大汉又走入几步,便把同伴的尸体放倒在树下,口吃着道:「小的先把他放在这里,明……明天再来替他收殓……」
彭文雄道:「可以,你叫甚么名字?」
彪形大汉垂手答道:「小的叫乔四。」
彭文雄把马绳递过去道:「替我牵马!」
彪形大汉面上露出惊惑之色道:「大爷要……要干甚么?」
彭文雄道:「上你们山寨作客。」
彪形大汉吓了一跳道:「啊,大爷您要挑我们的天鹰寨?」
彭文雄微微一笑道:「不一定,只要你们的寨主对我客气一些,我就不挑——走吧!」
彪形大汉不敢违抗,只得接去马缰,垂头丧气的牵马领路朝山上走去。
彭文雄随后跟着,一边浏览山中景色,一边问道:「要走多久?」
彪形大汉道:「不远,两刻时就到了。」
彭文雄道:「除了赤发鬼毕长寿之外,还有甚么比较特出的人物?」
彪形大汉道:「还有就是我们寨主的妻子,黑玫瑰花三娘和二寨主独臂猴宫大元。」
彭文雄道:「你们经常下山行刼么?」
彪形大汉道:「没有,我们只在缺少粮食的时候,才下山向各地居民借一些,而且我们从来不杀人!」
彭文雄笑道:「哼,胡说八道!」
彪形大汉道:「眞的,人说盗亦有道,我们天鹰寨是最重视人道的一群兄弟,我们不但不杀人放火,而且还经常救济穷苦之人哩。」
彭文雄冷笑道:「强盗居然肯救济穷苦之人,这倒是奇闻了。」
彪形大汉道:「眞的,就拿小的来说,上个月小的还曾拿出二十两银子救济一个贫苦的老妇人呢!」
彭文雄不耐烦的道:「我说不杀你就不杀你,用不着胡扯这些来感动我!」
彪形大汉像挨了一记耳光,不敢再开腔了。
他牵马循着一条山路行进,不多久走到一座山峯下,一指峯上说道:「我们天鹰寨就在那上面。」
彭文雄道:「走呀!」
彪形大汉应了一声,踏上通往峯上的一条山径。
山径宽约五尺,曲曲折折的绕着山峯向上伸去,两旁的树林恰如篱笆,景色倒是异常幽美。
彪形大汉走了几步,掉头问道:「这位大爷,您贵姓大名?
彭文雄道:「你问这干么?」
彪形大汉道:「由此上去,要通过十几个暗哨,若不报出姓名,他们便会发箭攻击。」
彭文雄道:「我不怕箭。」
彪形大汉苦笑道:「您不怕,小的可怕呀,他们若见小的带一个来历不明的人物上山,会把小的一起射杀的!」
彭文雄笑道:「好吧,他们盘问时,你就说是虎侠彭文雄来访就是了!」
彪形大汉吃了一惊道:「啊,您就是名震武林的虎侠彭文雄?」
彭文雄点点头。
彪形大汉倒抽一口冷气道:「怪不得身手这么厉害,原来您就是鼎鼎大名的虎侠彭文雄!」
一语方毕,蓦听林中深处有人冷冷喝问道:「乔四,来者何人?」
闻声不见人,显然是躱在一处很隐蔽的地方!
彪形大汉连忙住足答道:「是虎侠彭文雄,他要上山拜访我们寨主!」
藏身林中的暗哨道:「来意如何?」
彪形大汉道:「没……没有敌意。」
藏身林中的暗哨道:「好,上去吧!」
彪形大汉这才敢举步走过去。
此后又通过了五道暗哨的盘问,自峯腰之后,就没有暗哨再发话盘问了。
彭文雄道:「你说有十几道暗哨,怎么只有六道暗哨发话盘问?」
彪形大汉道:「这表示我们寨主已获得报告,已下令准许您上山,因此他们就不再盘问了。」
彭文雄道:「原来如此。」
绕峯三匝,已登临峯巅。
这是一片十分宽广的峯巅,一眼望去,只见山寨外面围着一道高高的杉篱,每一支杉木均有碗口大,顶端削成尖尖的,大门建筑得更为坚固雄伟,形若城楼,两扇大门是铁制的,门上悬有一块巨匾,写着「天鹰寨」三字,由于篱墙太高,故看不见山寨里面的情形。
但虽然看不到山寨里面的情形,彭文雄预料可见到的几个人物却已现身了。
那是两男一女,一排站在门楼之上。
当中那个男的,年已将近五旬,满头赤发,相貌狰狞如鬼,显然即是大寨主赤发鬼毕长寿。
站在他身右的一个女人,年约三十出头,肤色黧黑,但长得很漂亮,似是毕长寿的妻子黑玫瑰花三娘。
站在左边的那个,年约四十岁,面容瘦削,两眼细小,左袖空荡,随风摇曳,是个独臂人,不用说是二寨主独臂猴宫大元了。
他们三人并肩站在门楼上,好像三个准备开城迎战的将领。
彪形大汉走到门楼下,双膝一屈,跪下磕头道:「启禀寨主,这位是虎侠彭文雄,他……他……」
赤发鬼毕长寿看也不看他一眼,两颗圆瞪瞪的凶睛盯着彭文雄,口中发出狼嘷般的怪声道:「阁下当眞是虎侠彭文雄么?」
声音刺耳,毫无人味!
彭文雄拱手一揖,含笑答道:「在下正是彭文雄!」
赤发鬼毕长寿一摔脑袋,咄咄逼人的问道:「你来找本寨主有何指敎?」
彭文雄微笑道:「来向毕寨主道歉!」
赤发鬼毕长寿杰杰一笑道:「此言怎讲?」
彭文雄道:「在下适才由山下经过,贵寨两兄弟现身拦刼,在下不知他们是毕寨主的部下,一时出手重了些,打死了一个,心觉不安,故来道歉。」
赤发鬼咧开大嘴,露出两排白森森的牙齿,笑得更是难听,道:「你少客气,有话就直说出来吧!」
彭文雄道:「在下无意与毕寨主为敌,要是毕寨主肯接受在下的道歉,咱们就交个朋友而已。」
赤发鬼那里肯信,桀桀冷笑道:「好,本寨主接受你的道歉,你下山去吧!」
彭文雄笑道:「毕寨主这样瞧不起在下么?」
赤发鬼面上升起残酷的杀气,冷冷一笑道:「甚么意思?」
彭文雄道:「要是毕寨主还当我是个朋友,就该请我入寨坐坐。」
赤发鬼仰天大笑一声道:「哈!说了半天,原来你并不是为道歉而来的!」
彭文雄道:「毕寨主误会了,在下并未打算与贵寨为敌,只要你们不把在下视为敌人,在下保证不伤贵寨一草一木!」
赤发鬼道:「既然如此,你要入本山寨干甚么?」
彭文雄道:「目的有二,一是向毕寨主致歉,二是意欲叨扰毕寨主几杯酒,在下走了一整天的路,还没吃下一点东茜,肚子正饿得发慌呢!」
赤发鬼凝望他半晌,问道:「别无他意?」
彭文雄道:「绝对没有。」
赤发鬼道:「如果说谎呢?」
彭文雄道:「那在下就王八蛋好了。」
赤发鬼对妻子黑玫瑰花三娘问道:「娘子,请他进来么?」
黑玫瑰花三娘吃吃脆笑道:「当然,四海之内皆兄弟,人家彭少侠既然对本寨没有敌意,咱们自当一尽地主之谊。」
话声淸脆,如珠走玉盘,有一种诱惑人的魅力!
赤发鬼对妻子似乎言听计从,听了立刻大声道:「孩儿们,快开门迎客!」
说毕,转身下去。
山寨大门打开时,赤发鬼、独臂猴和黑玫瑰已在大门内恭迎,道:「请进!」
彭文雄欣然举步而入,毫无畏惧之色。
赤发鬼又说了一声「请」,随即转身向寨中走去。
山寨中房舍约有五六十幢之多,中间有一片平坦的广场,再对面是一栋颇具气派的殿宇,彭文雄随着他们走过广场时,才看清那栋殿宇原来即是山寨的聚义堂。
赤发鬼三人将他请入聚义堂,与他敍礼坐下,便有一个喽囉端茶进来敬客。
彭文雄表现得很大方,丝毫不怕茶中有毒,一口就喝下去。
黑玫瑰花三娘吃吃笑道:「彭少侠好胆识,不怕那茶中有毒药么?」
彭文雄哈哈大笑道:「不怕,在下知道贵寨非三滥之辈,不会用毒害人!」
黑玫瑰花三娘笑道:「就凭彭少侠这句话,我们确该把你当作朋友了!」
她接着转将赤发鬼笑道:「当家的,你快吩附下去,叫下人准备一桌酒席,咱们来为彭少侠接风!」
赤发鬼应了一声,立刻大声道:「来人!」
一名小喽囉应声而入,屈一膝道:「小的在。」
赤发鬼道:「快去准备一酒席!」
那小喽囉恭应一声,退了下去。
彭文雄笑道:「贤伉俪太客气了,其实在下只想塡饱肚子,随便吃些就行。」
赤发鬼笑道:「彭少侠乃是名满武林的人物今日光临敝寨,是敝寨的光荣,敝寨岂可怠慢。」
彭文雄笑了笑,转向独臂猴宫大元欠欠身,道:「这位想必是二寨主宫大侠了?」
独臂猴宫大元欠身还礼,怪声怪气的笑道:「不敢当,还望彭少侠多多指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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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昨天 21:08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一九章 草茎献技



他说话时,两眼眨个不停,活像一只猴子。
彭文雄回对赤发鬼又一欠身道:「在下一时莽撞,打死了贵寨一位兄弟,还望毕寨主原谅。」
赤发鬼笑道.:「不要紧,他们有眼不识泰山,活该死在彭少侠手里。」
话声一顿,接着问道:「彭少侠今日路经敝山,不知欲赴何地?」
彭文雄道:「在下闲着无事,意欲往南方一游,并无一定去处。」
赤发鬼道:「南方武林道上,最近几年不太平静呢!」
彭文雄道:「怎么说?」
赤发鬼道:「自从『鹰爪王胡剑南』被人杀害于长安城外之后,他的几位拜把兄弟谁也不服谁的领导,终成分割局面,各人占据数个山寨,经常为地盘的问题争闹不休兵戎相见。」
彭文雄道:「哦,有这等事?」
赤发鬼道:「是的,敝寨距离较远,所以未被波及,不过前几天『红瘤叟万三玄』已派其属下柬,要本山寨投顺于他,归他管辖。」
彭文雄问道:「毕寨主答应他了?」
赤发鬼叹了口气道:「不答应也不行,本山寨只有一百多人,实力单薄,一旦拒绝,只怕大祸就要临头了。」
彭文雄道:「贵寨原来受谁管辖?」
赤发鬼道:「鹰爪王胡剑南未死之前,本山寨每年要向他奉献五千两银子,算是受他管辖,他一死,我们以为自由了,谁知『红瘤叟万三玄』竟不肯放过我们……」
彭文雄道:「听说胡剑南生前统辖南方绿林七十二寨,如今七十二寨都被『红瘤叟万三玄』等七人分割了?」
赤发鬼道:「正是,据说万三玄实力较强,一人浊占了十七寨,假如加上本山寨,那就是十八寨了。」
彭文雄道:「另外的几个呢?」
赤发鬼道:「剪云手路木公占据十三寨,云中燕濮阳天占去十寨,金钱豹宋元寳占去十寨,血笔秀才费玉官占得九寨,独眼无常王尙占得七寨,左靑脸成一棠只得五寨。」
彭文雄道:「云中燕濮阳天已被血笔秀才费玉官杀死,他所占据的十寨恐怕要统统落入费玉官之手了。」
赤发鬼听得一惊道:「啊,费玉官杀了濮阳天?」
彭文雄点头道:「不错。」
赤发鬼惊奇不置道:「奇怪,在下怎么没听到这个消息?」
彭文雄道:「这是刚发生不久的事,是在下与龙侠龙一雄亲眼看见的。」
赤发鬼惊哦一声道:「事情是怎么发生的?」
彭文雄道:「为了抢夺一个黑盒——毕寨主可曾听到关于那个黑盒之事?」
赤发鬼道:「没有,是什么样的黑盒?」
彭文雄正要回答,只见有个小囉喽进来向赤发鬼禀告酒席已准备好了,赤发鬼立即站起说道:「走,咱们去喝酒,边吃边谈!」
于是,四人出了聚义堂,来到一间布置精美的饭厅上,但见一桌丰盛的酒席已摆在厅上,一旁还站着两个侍女,很有富贵人家的气派。
赤发鬼对彭文雄已无敌意,当下很客气的延请彭文雄上坐,四人在侍女的招待下,开怀阳飮起来。
酒过三巡,黑玫瑰花三娘开口道:「彭少侠,您说他们在抢夺一个黑盒,那黑盒是什么东西?」
彭文雄道:「黑盒就是一个制造精巧的盒子,里面盛着什么东西,在下不得而知,事情是从一个叫施兴的人发生的……」
当下,简略的把龙一雄受托以及后来发生的事说了一遍,但是避去胡明媛的事没有提,因为他上山的目的就是要散布「谣言」,当然不能说出眞实的情形。
赤发鬼听了大为惊奇,道:「这样看来,那黑盒必是盛着某种价値连城的宝贝,否则也不会引起那么多人去抢夺了。」
彭文雄道:「正是。」
赤发鬼道:「在下也听人传说最近北方绿林出现了一个神秘人物,不到几个月时间就统治了北方绿林,成为北五省三十六寨的总瓢把子,不知其人为谁,竟然如此厉害?」
彭文雄道:「他现在坐鎮于十八盘岭,我看不久的将来,大家就可知道他是谁了,一位统治三十六寨的绿林总瓢把子,是没有理由要隐姓埋名的。」
赤发鬼点头道:「不错,不错。」
黑玫瑰花三娘道.:「那黑盒是不是他的东西呢?」
彭文雄道:「如果是他的东西,那会流入江湖之上?我看那黑盒只是他要的东西而已,换句话说,那施兴由某一人手里夺得黑盒,欲送回十八盘岭,为人发现而予拦刼截取,他不敌受了重伤,不得已只好把它交托龙一雄,希望龙一雄替他送回十八盘岭。」
赤发鬼道:「龙侠打算替他把黑盒送去十八盘岭么?」
彭文雄道:「是的,但现在黑盒已落入血笔秀才之手,他也没办法为施兴完成心愿了。」
赤发鬼忽然笑道:「在下明白了!」
彭文雄微微一怔道:「毕寨主明白了什么?」
赤发鬼笑道:「彭少侠此番南来,就是要帮龙侠追回那个黑盒对吧?」
彭文雄忖度否认也难使他相信,乃点头道:「正是,毕寨主若知血笔秀才的下落,请告诉在下如何?」
赤发鬼道:「费玉官占据了黔鄂两境的九座山寨,彭少侠若要找他,去那地方必可找到。」
彭文雄道:「他坐鎮哪一座山寨?」
赤发鬼道:「在下不太淸楚,但极可能是黑龙寨,因为他所占据的九座山寨以黑龙寨为最大。」
彭文雄点头道:「如此,在下就去黑龙寨看看,多谢毕寨主的指示。」
赤发鬼道:「不必客气,不过彭少侠可千万不要透露是在下提供的消息,在下可惹不起他哩。」
彭文雄笑道:「不会,不会,毕寨主放心可也。」
赤发鬼摇头叹道:「想不到胡总瓢子一死,他们兄弟竟演变成今天这种局面,眞叫人难过……」
彭文雄道:「毕寨主可知胡总瓢把子死于何人之手?」
赤发鬼道:「不知道,在下也曾想到可能是『红瘤叟万三玄』他们七人干的,但后来想想又觉得不可能,因为他们七人一向貌合神离,不可能联合起来干掉胡总瓢把子,而也不可能是其中一两人干的,因为胡总瓢把子武功绝世,他们一两人是杀不死他的。」
彭文雄道:「会不会是十八盘岭那位神秘的总瓢把子?」
赤发鬼点点头道:「有此可能,不过他既然杀死了胡总瓢把子,为何不取他的地位而代之,却跑去北方绿林称覇呢?」
彭文雄道:「正是,这一点很不合理?」
他举杯与他们三人飮尽,接着道:「毕寨主可知胡总瓢把子有个妹妹叫胡明媛?」
赤发鬼道:「知道,在下数年前运银去九龙山奉献时,曾见过她一面,那时她还是个小姑娘,不知她现在怎么样了?」
彭文雄道:「她有没有练过武功?」
赤发鬼道:「这个在下不淸楚。」
彭文雄轻叹一声道:「她很可怜,据说她哥哥死后,万三玄等人都不肯收容她,而把她赶出山寨,她被生活所迫,竟沦为娼妓呢?」
赤发鬼诧异道:「竟有这等事,万三玄等人也太不顾情义了,收容一个姑娘有什么困难,竟要赶她下山?」
彭文雄道:「正是,由此可见万三玄等人都是冷血动物。」
赤发鬼道:「如今胡姑娘在哪里当娼妓?」
彭文雄道:「原来在金坛留春院,后来转到金陵的满园春,不过数日前已被『九尾狐公冶笑非』掳去了。」
赤发鬼一愕道:「什么,她被『九尾狐公冶笑非』掳去了?」
彭文雄道:「是的,这也是在下亲眼看见的,那天在下去满园春寻乐……」
于是,他又把揑造的故事说了一遍。
赤发鬼叹道:「这下胡姑娘是死定了,那样一个漂亮的姑娘竟落入淫魔之手,太悲惨了!」
彭文雄道:「听说『九尾狐公冶笑非』与胡剑南仇恨极深,是么?」
赤发鬼道:「是啊,十多年前,公冶笑非原是南方绿林的总瓢把子,后来胡剑南崛起,与他恶鬪三昼夜,终于将他击败,这个仇恨当然极深了。」
彭文雄这才明白胡剑南与公冶笑非结仇的经过,说道:「但公冶笑非也不对,他要报仇,应该找胡剑南,怎可等胡剑南死后再拿他妹妹出气!」
赤发鬼道:「正是,这一点就不太漂亮了。」
彭文雄道:「可惜在下不是公冶笑非之敌,否则就可去救胡姑娘脱离魔掌。」
赤发鬼问道:「彭少侠知道九尾狐的住址?」
彭文雄道:「是的,他刼走胡姑娘那天,在下曾尾随跟踪。」
赤发鬼又问道:「他住在何处?」
彭文雄道:「这个未便奉告。」
赤发鬼讶然道:「为甚么?」
彭文雄道:「因为在下不想得罪他。」
赤发鬼道:「说出他的住址,并不就是得罪他呀!」
彭文雄道:「不,在下说出之后,毕寨主可能把话传出去,那时必有人去那里窥探九尾狐,追究之下,必然知道是在下透露的,所以不说为妙。」
黑玫瑰吃吃娇笑道:「啊哟,彭少侠怎么这样畏惧九尾狐呀?」
彭文雄笑道:「他是个非常可怕的人物,在下万非其敌,自然畏惧他三分了。」
黑玫瑰笑道:「其实奴家认为彭少侠该见义勇为,去将胡姑娘救出为是。」
彭文雄摇头道:「她与在下一不沾亲二不带故,在下何必自找麻烦!」
独臂猴宫大元忽然开口道:「彭少侠说出九尾狐的住址不妨,我们不说是你提供的消息就是了。」
彭文雄又摇头道:「靠不住,靠不住。」
独臂猴宫大元笑道:「彭少侠不敢信任我们三人?」
彭文雄反问道:「宫二寨主打算去救胡姑娘?」
独臂猴宫大元点头道:「是的,胡剑南曾救过在下一命,在下想去救他妹妹,以报答他救命之恩。」
彭文雄道:「二寨主自信能够击败九尾狐而救出胡姑娘?」
独臂猴宫大元脸一红,尴尬一笑道:「再来十个宫大元也不是九尾狐公冶笑非之敌,不过在下愿意冒险一试。」
彭文雄道:「不行,在下不能害二寨.主去送死。」
赤发鬼接口道:「不错,我说二弟,解救胡姑娘绝对不是你所能胜任的,再说胡姑娘被掳已这么多天,她可能已死在九尾狐的手中了。」
彭文雄道:「九尾狐是有名的色魔,他倒不会立刻杀害胡姑娘,不过毕寨主说得对,此事绝非二寨主一人所能胜任之事,还是不要过问的好。」
独臂猴宫大元叹道:「在下不知便罢,既然知道了,不去救她实在于心不安……」
彭文雄道:「二寨主可知胡姑娘有什么亲友?」
独臂猴宫大元道:「她可能有些亲戚朋友,不过在下不太淸楚。」
彭文雄道:「当大家知道她被九尾狐掳刼的消息之后,二寨主认为谁将第一个去救她?」
独臂猴宫大元想了想,道:「和她关系最密切之人是『再嫁夫人刘三姑』,她闻讯之后,可能会第一个跑去救胡姑娘。」
彭文雄道:「再嫁夫人刘三姑与胡姑娘是何关系?」
独臂猴宫大元道:「她是胡总瓢把子的师姐,据说他们师姐弟经常有往来。」
彭文雄点点头,心中寻思道:「追命判官要逮捕之人,难道就是『再嫁夫人刘三姑』不成?」
他觉得颇有可能,乃追问道:「二寨主知不知道『再嫁夫人刘三姑』的住处?」
独臂猴宫大元摇头道:「木知道,她经常换丈夫,如今不知嫁到哪里去了。」
黑玫瑰花三娘道:「彭少侠若想见见『再嫁夫人刘三姑』,奴家倒可指点您一个去处。」
彭文雄道:「好啊,她住在哪里?」
黑玫瑰花三娘笑道:「她被人称为『再嫁夫人』,其实她再嫁已不止一次,据奴家所知,最近三年她已换了三个丈夫,去年的丈夫是『铁口相士易则通』,最近听说可能改嫁『鄱阳钓翁萧乙鹤』,您去鄱阳湖找萧乙鹤,可能就会找到她。」
彭文雄对「鄱阳钓翁萧乙鹤」这个人亦略有耳闻,知道他是一位最安分守己的武林高手,故一听他可能娶刘三姑为妻,不禁大感意外,说道:「萧乙鹤会娶到刘三姑这样的女人为妻么?」
黑玫瑰花三娘道:「若以萧乙鹤过去的为人来看,他是不可能娶她为妻的,但人总是越老越糊涂,说不定他会一时鬼迷心窍,而娶她为妻也很难说呢。」
彭文雄笑道:「好,此地距鄱阳湖不太远,在下就去找一找也好。」
四人又飮酒高谈濶论了一阵,赤发鬼毕长寿忽然含笑说道:「彭少侠,在下久闻您武艺超羣,可否即席露一手让我们开开眼界?」
彭文雄心知是上山做客的「规律」,自己若不显露一下,以武技折服他们,必将落到「上山容易下山难」的地步,当下点头笑道:「遵命,不过在下所学不过微末之技,难登大雅之堂,还请毕寨主不吝赐敎。」
赤发鬼笑道:「不敢当,不敢当。」
彭文雄道:「在下先献丑一手雕虫小技,然后再演练一项轻功以就敎于三位。」
说到这里,转对侍立身后的一个婢女道:「这位姑娘,劳驾请去外面拔一支草茎给在下应用如何?」
那侍女应是而去。
不久,取来一支长约七寸的草茎,彭文雄道谢接过,再拿起桌上一只空碗,起身笑道:「三位请仔细看着,在下要献丑了!」
说毕,右手一运眞力,将那支软软的草茎竖直,指向空中。
这一手,一般内功稍有成就的人都办得到,因此赤发鬼三人看了并不动容。
彭文雄接着抛起空碗,很轻巧的用草茎末去接住碗底然后轻轻摇动数下,空碗便在草茎上旋转起来。
这一手虽然不俗,但仍非上乘之技,故赤发鬼三人看了仍然略无惊奇之色。
彭文雄举着空碗在饭厅上走步,让空碗施转了一会之后,突然马步一沉,口中喝道:「破!」
「拍!」的一声,空碗竟然应声破碎,犹如一朶烟火在空中爆开一般!
这下,赤发鬼三人的脸色变了。
用一支草茎抵住一只空碗不难,但要把眞力运行通过草茎「逼」破一只空碗,却非有登峯造极的内功修为不可,赤发鬼三人自觉万万达不到这样的境界,因此心中对彭文雄大为折服了。
三人情不自禁的鼓掌喝采起来。
彭文雄拱手笑道:「献丑献丑,现在三位请到外面来,在下再表演一项轻功为三位助兴!」
说罢,转身向厅外走去。
赤发鬼三人料想他要表演的轻功必然更加不同凡响,当即一起跟了出来。
彭文雄一直走到广场中央,才驻足笑道:「就在这里好了。」
右手一探腰际,一声龙吟过处,已将长剑拔在手中。
赤发鬼见他拔剑,不由一怔道:「彭少侠,您不是说要表演轻功?」
他自忖若与彭文雄为敌,必非彭文雄的对手,故见他突然拔剑在手,不禁心跳起来。
彭文雄含笑道:「不错,在下是要表演轻功,这门轻功名叫『踏剑行』!」
话声一落,突然挥剑猛力掷出!
长剑顿如一道闪电,向前直飞而去。
彭文雄紧接着长啸一声,身形疾如怒矢扑起,一下跃上空中,赶上疾飞的长剑,双脚踏上剑身,整个人就那样站在剑上,让长剑载着他向前直飞出去!
赤发鬼三人顿时目瞪口呆,好像看到剑仙下凡,惊得呆住了。
彭文雄「踏剑」直飞出六七丈远,才力尽而下,刚好到了寨门之前。
他的坐骑,正好被拴在寨门里面。
他顺手捞起长剑,收入剑鞘,走去解开马绳,飞身上马,大笑道:「毕寨主,多谢你的招待,在下告辞啦!」
一拨马头,立时往寨外驰去
口 口 口
第二天黄昏,他就到了鄱阳湖畔。
鄱阳湖为仅次于洞庭之大湖,跨南昌、进贤、余干、鄱阳、都昌、星子诸县,中为细腰,南北另有落星湖、宫亭湖之称,湖中有数小屿,风景极佳,湖中产鱼极多,赖以为生的渔人不少。
彭文雄到达的地点就叫落星湖,他不知「鄱阳钓翁萧乙鹤」住居鄱阳湖的何处,看见湖畔停泊着一只渔船,上有一老人在张网捕鱼,乃上前下马,拱手一揖道:「老丈请了。」
那老人抬头望他,问道:「小哥儿有何指敎?」
彭文雄道:「在下要找『鄱阳钓翁萧乙鹤』老前辈,老丈可知他住在何处?」
那老人「哦」了一声,举手一指北边道:「他就在前面不远的湖边垂钓,头上戴着一顶大竹笠,一看就知道。」
彭文雄揖道:「多谢指点。」
牵马往北边湖边行来。
行不多远,果见湖边一块浮木板上有个头戴一顶大竹笠的老翁蹲在上面垂钓,但他身边还坐着另一个老人,正在与老翁聊天。
那老人手上拿着一个酒葫芦,正向老翁劝飮,说道:「怕什么,喝一些吧!」
老翁摇头道:「不成,被闻出酒气来,那可不得了啦!」
那老人笑道:「这有何妨,你迟一些回家,她不会发觉的。」
老翁道:「哼,你不知道,她的鼻子像狗一样灵敏,什么气味都闻得出来咧!」
那老人叹了口气道:「唉,老汉眞替你老兄叫屈,这大槪是前世欠了她的……」
老翁也叹道:「是老朽自己糊涂,所谓咎由自取,怪得谁来!」
那老人道:「休了她吧?」
老翁摇头道:「不成,她现在吃定老朽,像苍蝇钉上了糖,挥之不去矣!」
那老人喝了一口酒,又道:「她不走,你走呀!」
老翁苦笑道:「你要老朽何处去呢?」
那老人道:「随便去那里都行,等她走了后,你再回来。」
老翁又摇头道:「不成,老朽不论跑到那儿,她都能找到,要想跟她拆伙,只有一个办法……」
那老人问道:「什么办法?」
老翁道:「杀……杀了她!」
那老人笑道:「你敢?」
老翁叹气道:「老朽就是不敢,他奶奶的,老朽英雄一世,谁知老人却碰上这个母夜叉,把老朽折磨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他忽似想到什么喜事,面上的忧愁突然一扫而光,转为喜色道:「喂,老友,你做过梦没有?」
那老人呆了呆道:「做梦?晤,有的,前些天老汉做了一个,梦见在湖里网起一个大元寳,心中好不高兴,拿起大元寳就跑,不料跑得太快摔了一跤,元寳顿时不见,老朽一急而醒,才知是南柯一梦。」
老翁笑道:「老朽也做了一梦,比你的好得多了!」
那老人笑问道:「你梦见杀了她?」
老翁道:「不是,老朽梦见来了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她带着老朽远走高飞——」
一语甫毕,突闻近处一座岩石后面响起一声焦雷也似的暴吼:「好呀!你这个老不死的,竟敢背着老娘做梦,要跟别的女人远走高飞,这下老娘跟你没完了!」
吼叫声中,跳出一个老婆子来!
这老婆子年约六十左右,身躯肥大,长得「张圆圆的脸,双颊涂着胭脂,还画着弯弯细细的眉毛,身上的衣着也很漂亮,可是由于与她的年纪不相称,因此看上去反而显得不伦不类。
她连吼带跳的跑出来,活像雷婆杀下凡界一般,声势好不吓人!
那老人一见大惊,疾忙扔下酒葫芦,一个纵身,噗通一声,潜水逃去了。
老翁则坐着未动,但握在手里的钓杆颤抖起来。
老婆子气势汹汹的走上前,一脚踹上老翁的背部,大喝一声道:「说!你这个死不要脸的老东西,你为什么背着老娘做梦?要跟别的女人远走高飞!」
老翁一脸惶恐地道:「夫人,你不要生气,我……我下次不做梦就是了。」
老婆子双手一揷腰,冷笑道:「老娘问你,你几时做的梦?」
老翁口吃着道:「没……没有,我……我是跟水鬼老杨说……说着玩的啊!」
老婆子双眉一竖,尖声道:「混蛋王八蛋,还不从实招来!」
老翁已看见附近站着彭文雄,神色十分尴尬,连忙低声下气道道:「夫人,你妳妳……不要生气,被被人听……听见了多不好意思!」
老婆子嚷道:「我不管,你快给我从实招来,你不实说,老娘一巴掌拍死你!」
老翁窘迫万分地道:「好好好,我说!我说,那那那!那是昨天下午做的白日梦……」
老婆子怒冲冲道:「呸!你这老混蛋,大白天老娘醒着的时候,你都敢做梦勾搭女人,要是到了夜里老娘睡着的时候,那岂不更无法无天了!」
老翁道:「唉唉,梦总是梦,不是眞实的,妳何必发这么大的脾气呀!」
老婆子顿足骂道:「什么不是眞实的?他妈的,你这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你变心了,不要老娘了,是不是?」
老翁道:「不,妳听我说,我虽然梦见了一个女人,但我没有被她诱惑,她怂恿我跟她远走高飞,我非但没有答应,而且还狠狠痛骂她一顿呢?」
老婆子道:「眞的?」
老翁道:「眞的,我大骂她不要脸,我说『妳是哪里来的妖精,竟敢蛊惑我?需知我跟三姑是三世修来的一对恩爱夫妻,妳凭什么要来破坏我们夫妻的感情?他奶奶的妳再不走,我一巴掌拍死妳!』,她一听吓坏了,抱头鼠窜而去。」
老婆子听了转怒为喜,道:「眞的么?」
高翁点头道:「眞的!眞的!」
老婆子笑道:「好,既然如此,老娘就原谅你这一次,但下次你再瞒着老娘做梦的话,老娘可不饶你了!」
老翁连声道:「不会了,不会了。」
老婆子拿起鱼篓来看,问道:「今天钓了几条了?」
老翁道:「今天运气不好,鱼儿不肯上钩,只钓了三条。」
老婆子又不高兴,嚷道:「你瞧,老娘早就告诉你了,捕鱼一定要用鱼网,人家一网就是几十条,你却一杆一条,这像什么话,明天你非改用鱼网捕鱼不可!」
老翁摇头道:「不,任何事情我都可以答应妳,只有这一件妳杀了我也不干,我喜欢钓鱼,不喜欢捕鱼!」
老婆子怒道:「呸!你以为你在干什么?好玩是不是?他妈的,你是要养家的呀!」
老翁道:「养家也够了,我一天钓个几条,够咱们吃了。」
老婆子尖叫道:「还说够吃,老娘要钱买胭脂,你说没有钱,要钱买衣裳,你也说没有钱,你看看人家,要什么就有什么,而你什么都没有!」
她忽然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了起来,道:「天啊!老娘好命苦,天下的男人多得很,老娘为什么偏偏会嫁给你这个好吃懒做的穷汉子……」
老翁冲口道:「你要是嫌我穷,妳还可以去改嫁!」
老婆子大怒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声我听听,他妈的,你这没良心的东西,娶我过门还不到半年,就想撞我走是不是?哼哼哼,没有这么便宜的事,要我走可以,拿出银子来!」
老翁好像也横了心,沉声道:「妳要多少?」
老婆子道:「你给一万两银子,老娘就走!」
老翁「哇」的叫了一声,仰身一倒,直挺挺的躺在浮木上,好像死掉了。
老婆子踩足道:「起来,别装死!」
老翁长叹一声道:「你先回去,我还要钓鱼,也许老天爷可怜我,会叫我钓到一万两银子呢!」
老婆子叫道:「不必了,你跟老娘回家去,咱们好好算一帐!」
老翁似乎不敢回家,仍躺着不起来。
老婆子一瞪眼道:「哼,你这是什么意思,打算死在这里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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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昨天 21:3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〇章 美人沐浴



彭文雄看到这里,大起恻隐之心,当下走上前,拱手一揖道:「这位大娘您好。」
老婆子斜眼着他,冷冷道:「干什么?」
彭文雄由怀中摸出一锭银子,说道:「刚才在下在附近拾获这锭银子,不知是不是大娘遗失的?」
老婆子见钱眼开,立刻一把抢去,眉开眼笑道:「正是!正是!正是老娘遗失的,不想被你小哥捡到了,你小哥好诚实,谢谢你啦?」
彭文雄笑道:「不要客气。」
老翁一骨碌爬起来,道:「慢来,慢来,我说夫人,你几时丢了那么大一锭银子——」
老婆子重重一踩脚,怒喝道:「你给我闭住鸟嘴,这锭银子是老娘遗失的不错!」
老翁叹了口气,抬眼望着彭文雄,苦笑道:「老弟台,你所为何来?」
彭文雄拱手道:「在下彭文雄,听说这鄱阳湖隐居着一位武林前辈鄱阳钓翁萧乙鹤,特来拜访。」
老翁面上一红道:「老朽正是萧乙鹤,老弟台找老朽有何指敎?」
彭交雄佯作兴奋地道:「原来您老便是萧老前辈,在下有缘拜识,荣幸之至!」
说毕,深深一揖。
鄱阳钓翁萧乙鹤叹道:「老朽不是什么武林前辈,天下最不中用的便是老朽,老弟台若无事情,就请回去吧!」
彭文雄只当没听见,转对老婆子一揖道:「那么,这位大娘想必即是大名鼎鼎的刘三姑刘大娘了?」
再嫁夫人刘三姑笑嘻嘻道:「我正是刘三姑!」
彭文雄笑道:「好极了,在下有个消息要通知大娘——听说大娘是『鹰爪王胡剑南』的师姐?」
刘三姑道:「是呀!」
彭文雄道:「胡总瓢把子被人杀害之事,大娘知道吧?」
刘三姑点头道:「知道,他已死了四五年,本来老娘想去他墓前拜祭一番,但是想到他以前对待老娘那样刻薄,老娘也就没心情了。」
彭文雄道:「胡总瓢把子生前对大娘不好么?」
刘三姑道:「可不是,他当了南七省绿林总瓢把子,钱财堆积如山,有一次老娘手头不便,想借他一点银子,他竟不肯,把老娘气坏了。」
彭文雄道:「竟有此事,这样说来胡总瓢把子也太不念姐弟之情了。」
鄱阳钓翁萧乙鹤接口道:「老弟台莫听一面之词,贪得无厌者人人憎恶,据老朽所知——」
刘三姑两眼一瞪,严厉的截口喝道:「怎么样?」
鄱阳钓翁轻耸耸肩,没敢再说下去了。
彭文雄轻咳一声,笑道:「胡总瓢把子虽然不好,但他的妹妹胡明媛却是无辜的,你说是不是?」
刘三姑道:「她也不是什么好姑娘,老娘每次去找胡剑南,她总是瞧老娘不起!」
彭文雄渐渐发现自己的猜测错误,追命判官所要诱捕之人显然不是眼前这个再嫁夫人刘三姑,因为刘三姑对胡剑南兄妹并无好感,追命判官自不可能用胡明媛来诱捕她,但一想既然来了,多向一个人散播「谣言」也是好,当下说道:「胡姑娘目前的处境十分可怜,大娘不想救救她么?」
刘三姑一披嘴道:「她才不可怜呢!她在金坛留春院出卖色相,每月有上千两银子的收入,比老娘过得舒服多了!」
彭文雄道:「但现在她已不幸落入『九尾狐公冶笑非』手中,性命危在旦夕呢。」
刘三姑一怔道:「哦,她被『九尾狐公冶笑非』擒去了?」
彭文雄道:「正是。」
刘三姑道:「好极了,这才是现世报,老天爷对为富不仁的人,正该这样处罚!」
彭文雄一听此言,更加确定弄错了对象,但仍问道:「大娘不想去救她?」
刘三姑笑道:「老娘恨不得她早死,还去救她干什么!」
彭文雄道:「大娘可知她还有什么亲人?」
刘三姑道:「没有了,他们兄妹没有亲戚朋友,一个都没有!」
彭文雄轻叹一声道:「这眞不幸……」
刘三姑道:「你小哥今天到此的目的若是希望老娘去救她,趁早别想!」
彭文雄忽然想到追命判官要自己散播「九尾狐公冶笑非掳去胡明媛」这个虚伪的消息,如是要诱捕某一人,其人也可能是「九尾狐公冶笑非」,于是转话问道:「在下再请敎一事,大娘知不知道『九尾狐公冶笑非』居住于何处?」
刘三姑道:「不知道!」
彭文雄转对鄱阳钓翁问道:「萧老前辈知道么?」
鄱阳钓翁摇头道:「九尾狐公冶笑非已许久未在武林出现,他居住何处恐怕少有人知道。」
彭文雄觉得没有再停下去的必要,当下向他们拱手一揖道:「如此,在下告辞了。」
转身上马,又开始踏上了另一段遥远的路程……
口 口 口
此后一路上,每遇武林人物,他就散播「九尾狐掳刼胡明媛」的消息,但也许是「九尾狐」的名气太大了,虽有人对胡明媛的遭遇表示同情,却没有人表示要救胡明媛,当然更没有人强迫他说出「九尾狐」的住址。
一直到赣南翠微峯,才有了情况。
翠微峯,金精十二峯之一也,风景瑰丽,峯如孤剑削空,耸翠涌螺,环峙如屛,也是一处令人流连忘返的名胜吧。
彭文雄策骑由下山经过时,忽见一个仆人打扮的中年人由山脚林中走出。
这中年人似是在等候彭文雄的来临,走到路上向彭文雄拱手道:「来者可是虎侠彭文雄?」
彭文雄勒住坐骑,注视他片刻,问道:「老兄贵姓大名?」
中年人答道:「小人姓常名保福,奉家主人之命,来请彭少侠赴庄中一敍。」
彭文雄问道:「你家主人为谁?」
中年人道:「彭少侠一见便知。」
彭文雄笑道:「现在不能说么?」
中年人道:「现在说了,彭少侠也不会明白。」
彭文雄又问道:「庄在何处?」
中年人道:「就在此山中。」
彭文雄欣然道:「好,你带路!」
中年人折身向山中走去。
彭文雄驱骑紧随跟上。
自从离开莫干山之后,他没有碰到过一件値得玩味之事,心中一直感到失望,所以现在碰到了这件事,他毫不考虑的就答应去见那个庄主,他虽然知道自己这一去可能会遭遇到危险,但他却是个最喜欢冒险之人,越离奇越危险的事,他越喜欢!
中年人领路走入山中,一路上都未再开口,穿过了一重重的树林,越过了一重重的峻岭,最后到了一处环境淸幽宁静的山坡上。
山坡上建着一座大庄院。
大庄院的四周均是浓密的树林,怪的是庄前却有一片水湖,水面淸澈如镜,十分的美丽!
中年人领他进入庄院大门,只见庄内亭台楼阁,气象庄严而巍峩,看上去竟是富豪之家。
不过,庄中冷冷淸淸的,竟看不到第二个人!
彭文雄暗暗吸了一口气,忖道:「好一座庄院,看样子庄主必是一位非凡人物,可是为何不见一个人影?」
他敏感的开始戒备起来。
走入庄中,但见每一间楼阁亭枱建造得金壁辉煌,里面的布置也极尽富丽堂皇,连一桌一椅一草一木都似经过特别的设计,有如皇帝的行宫!
中年人把他的马牵去拴好,再领他走过一进庄院,最后一幢美仑美奂的大楼房。
楼房里面更是漂亮家具光亮亮的一尘不染,红木的,紫檀的,结彩的,舖锦的,还有灿烂的银饰和古朴的磁器,每一样东西都极高贵,可以看出主人是个富可敌国的人物!
中年人在楼下客厅驻足,拱手道:「彭少侠请坐,容小人入内通报。」
彭文雄颔首坐下,四顾厅上的陈设布置,心下甚为惊异,暗忖道:「嘿,我还以为我父亲是个有钱的人,跟这庄主一比,眞是小巫见大巫了!」
中年人招待他坐下之后,即撩开厅内一道珠帘,走了进去。
只听他在里面恭声道:「启禀夫人,虎侠彭文雄请到了。」
「请他进来!」
是个娇滴滴的声音!
彭文雄听得一呆,暗叫道:「怎么着,庄主竟是一个女的?」
他更加迷惑了。
旋见中年人转了出来,含笑道:「我家女主人在里面,讲彭少侠进去!」
彭文雄站起问道:「你们男主人呢?」
中年人道:「没有男主人!」
彭文雄发怔道:「没有男主人?」
中年人微笑道:「是的,您请进去吧,我家女主人不会伤害您的!」
说罢,拱手一礼,迳自走了。
彭文雄如坠五里雾中,着实迟疑了一会,才走去那扇内门,撩开珠帘走了进去。
进入一看,只见里面是一间精致的闺房,窗明几净,陈设更是华丽,有一张崭新的雕花红几,绿罗纱帐,两只白铜的帐钩,均匀的勾起帐门,帐眉是绣花的红缎,还有两个绣花的花篮式饰物悬挂在帐门两边,此外桌子、椅子、衣架、镜橱,无一不是最高贵的东西,壁上还悬着一幅古画,是平沙落雁,另有,一付对联,上首是「花含细雨红逾润」,下首是「柳带轻烟绿更娇」,看来这位女主人不但懂得享受,而且为人不俗呢!
但女主人不在房中!
房中空无一人!
彭文雄神色一楞,开声道:「喂,在下彭文雄来了,主人何在?」
「我在这里!」
娇美悦耳的声音,由房中另一扇门内透了出来!
彭文雄又是一呆,道:「夫人欲见在下,何不出来?」
女主人在里面答道:「你进来,门没有锁着。」
彭文雄感到这是个陷阱,但他是个喜欢冒险的人,尤其更喜欢冒女人的险,当下走了过去,伸手推开那扇门。
门应手而开,一眼望入,不禁吓了一大跳!
那女主人眞美!
年约二十五六岁,云鬓高耸,杏脸桃腮,眉如春山,一对水汪汪的大眼睛,黑白分明,美得令人看了都要为人神魂顚倒!
但使彭文雄吃惊的并非她的美色,而是她赤裸的上半身,她的下半身正泡在一个大金盒中,她正在沐浴!
她赤裸的上半身雪白如玉,丰满的酥胸若隐若现,如海棠之含晨露,桃李之映朝霞,说多娇艶有多娇艶,说多迷人有多迷人!
彭文雄呆了。
他玩过不少女人,可是从未曾见过如此娇艶和如此放荡的女人,他眞想不顾一切的摸上去,那怕它是一个陷阱,只要销魂一次,死了也好!
但他站着不动,只是呆呆的望着。
那女人很大方,轻轻拨着金盒中的温水,红菱小口发出银铃般的笑声,道:「彭文雄,你好!」
彭文雄面上渐渐泛出笑容,点头笑道:「姑娘妳好!」
那女人无媚的笑道:「每天这个时候,奴家总要沐浴一番,怠慢你了。」
彭文雄笑道:「不要客气,你只管沐浴吧。」
那女人美眸射出勾人的光亮,脆笑道:「很荣幸能请到你。」
彭文雄道:「那里,能见到姑娘,是在下这」生最大的荣幸。」
那女人道:「奴家久闻祢侠虎的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彭文雄扬扬剑眉笑道:「姑娘指的是什么?」
那女人道:「风流倜傥,英俊潇洒。」
彭文雄哈哈一笑道:「姑娘夸奖了,和姑娘一比,在下只是个凡夫俗子!」
那女人道:「不,你的确和别的男人不一样。」
彭文雄道:「是么?」
那女人道:「别的男人看到奴家现在这个样子,一定会假装惊惶失措,而你没有。」
彭文雄笑道:「这一点倒是眞的,在下喜欢看女人,尤其是风华绝代千娇百媚的女人,在下是有机会是不愿错过的。」
那女人吃吃娇笑道:「温柔鄕是英雄冢,你难道不怕?」
彭文雄微笑道:「说是这样说,但从古到今,又有几人能禁得了诱惑?」
那女人抿嘴一笑道:「你倒想得开!」
彭文雄道:「是啊!」
那女人道:「奴家床上有一件衣裳,请你拿给奴家好么?」
彭文雄道:「遵命。」
他转身走去床前,拿起那件衣裳——其实是一袭薄如蝉翼的粉红轻纱——转回浴房,笑问道:「放在那里?」
那女人伸出柔荑道:「给我。」
彭文雄走近金盒,递了过去。
他等她接过之后,伸手弹弹金盒,作出失惊之状道:「啊,这眞是金盒!」
那女人笑道:「不然,你以为是铜的?」
彭文雄笑道:「如果杨贵妃见到了你,她也会羡慕妳呢!」
那女人一披嘴道:「奴家才不想做杨贵妃,她太可怜,只知唐明皇一个,而不知天下有许许多多的男人比唐明皇更可爱。」
彭文雄大笑道:「这话若被唐明皇听见了,他一定会大屹一惊!」
那女人一笑道:「好了,请你转过身子如何?」
彭文雄眼睛直盯着她的酥胸,舔舔嘴唇道:「不要在下扶妳么?」
那女人道:「不要,奴家自己会起来,侍儿扶起娇弱无力,那是假装的。」
彭文雄含笑背转身子。
那女人便由盒中站起,拿起一条巾布拭净身上水渍,然后披上那袭粉红轻纱,道:「好了,你可以转过来了。」
彭文雄转回身子,只见她藏在轻纱中的娇躯白若羊脂,体态丰腴而婀娜,妙相隐约,宛如出水芙蓉,美得令人眩目,一颗心不禁怦怦跳起来。
那女人嫣然一笑道:「咱们到房里去坐吧!」
语毕,移动莲步,摇曳生姿的姗姗走入闺房。
彭文雄跟了进去,跃跃欲试地道:「姑娘这座庄院很大,但却看不到人,是否都埋伏着?」
那女人道:「放心,这庄院中一共只有三个人,一个是奴家,一个是你刚才见到的仆人常保福,还有一个是丫鬟秋月。」
她在床缘坐了下来。
彭文雄问道:「没有男主人?」
那女人道:「有的,但已经死了。」
彭文雄道:「他是妳什么人?」
那女人又站起来,转去镜台前坐下,开始梳理头发,一面答道:「丈夫。」
彭文雄道:「无福可享,可怜!」
那女人笑道:「他也享受得差不多了。」
彭文雄道:「他叫什么?」
那女人挺眉一笑道:「现在先不要提他好不好?」
彭文雄一笑道:「那就提妳,我可以知道妳的贵姓芳名么?」
那女人道:「奴家貌若天仙,心若蛇蝎,所以你叫奴家为蛇蝎美人好了。」
彭文雄觉得有趣,笑道:「我不怕蛇蝎美人,只怕那常保福和丫鬟秋月。」
蛇蝎美人含笑道:「不要怕,秋月没有奴家召唤,绝对不敢进来,常保福更不敢,他是个太监,对女人心有余而力不足。」
彭文雄道:「你请我来,有何见敎?」
蛇蝎美人不语。
彭文雄又问道:「妳怎知我将由此经过?」
蛇蝎美人道:「听说的。」
彭文雄道:「听谁说的?」
蛇蝎美人扔下梳子,回过螓首吃吃脆笑道:「现在不要问这些好不好?」
彭文雄走去关好房门,然后走近她,含笑低声道:「我不能充当祢的面首,不过停留一个晚上是可以的。」
说毕,将她抱起,向床上走去。
口 口 口
没有任何可怕的情况发生。
这的的确确是一次艶遇!
但是彭文雄知道她除了解渴之外,一定有别的目的,他心旷神怡的倚躺在床上,一边喝秋月端来的燕窝,一边含笑道:「妳常常这样么?」
蛇蝎美人躺在他身边,闭目眼睛说道:「不,不常这样……」
彭文雄道:「眞的?」
蛇蝎美人轻嗯一声道:「是的,因为年轻而又英俊的男人并不多。」
彭文雄道:「有没有老相好?」
蛇蝎美人道:「没有,奴家不喜欢老相好,那太没有趣味了。」
彭文雄道:「和妳要好的人,都没有再来找你?」
蛇蝎美人道:「奴家警告他们不许再来,再来奴家就要杀死他,所以大家不敢再来。」
彭文雄失笑道:「有人再来过么?」
蛇蝎美人道:「有的。」
彭文雄道:「而妳果然杀了他了!」
蛇蝎美人伸手抚摸着他健美的胸膛,轻声道:「是的,前后一共杀了七个。」
彭文雄暗抽一口冷气,问道:「这是为什么?」
蛇蝎美人道:「原因只有一个,奴家只喜欢男人,不喜欢感情。」
彭文雄道:「如果我再来呢?」
蛇蝎美人轻轻咬了一下他的耳朶,吹气如兰地道:「一样,除非奴家同意,否则照杀不误。」
彭文雄笑道:「我不会再来的。」
蛇蝎美人笑道:「你玩过不少女人,是不?」
彭文雄道:「是的。」
蛇蝎美人道:「你觉得奴家和别的女人如何?」
彭文雄道:「够刺激多了。」
蛇蝎美人微微一笑道:「这是说,你喜欢淫荡的女人?」
彭文雄道:「以前不喜欢,但现在喜欢了,妳知道龙侠龙一雄这个人么?」
蛇蝎美人道:「知道,可惜无缘相见。」
彭文雄道:「他是我的朋友,他告诉我越骚的女人越有味,我现在相信了。」
蛇蝎美人道:「听你这样说,他一定是个很有趣的男人。」
彭文雄道:「正是,他很有趣。」
蛇蝎美人道:「请他来和奴家认识认识如何?」
彭文雄道:「好的,只要有机会,我一定带他来。」
蛇蝎美人道:「他如能使奴家满意,奴家照例给他银子,但如是银样蜡枪头,奴家也要照例杀了他。」
彭文雄吓了一跳道:「啊,你对不满意的男人,都要取他的命?」
蛇蝎美人笑道:「不错,你怕不怕?」
彭文雄打了个寒噤道:「唔,但愿我没有使妳失望,我刚才算不算克尽厥职?」
蛇蝎美人亲一下他的面颊,道:「你很能干,奴家非常感激。」
彭文雄把盛燕窝的空碗放下,伸手绕上她赤裸的腰肢,搔搔她笑道:「妳什么时候撞我走?」
蛇蝎美人怕痒,按住他不规矩的手,吃吃娇笑道:「明天去吧。」
彭文雄道:「这么说,我当眞可以在此住一个晚上了?」
蛇蝎美人点点螓首道:「是的,所以你要珍惜今宵,春宵一刻値千金,不是么?」
彭文雄笑道:「说到千金两字,我倒想问妳,妳丈夫怎么这样富有?」
蛇蝎美人道:「因为他是一个强盗头儿,他遗留给奴家的财产,几辈子都花不完。」
彭文雄心头一动,问道:「他到底是谁?」
蛇蝎美人道:「鹰爪王胡剑南。」
彭文雄睁大眼睛道:「啊哎,你原来是鹰爪王胡剑南的妻子!」
蛇蝎美人缓缓道:「不是妻子,奴家其实只是他金屋藏娇之一罢了。」
彭文雄脑中立刻闪起了一种想法,忖度追命判官要诱捕之入可能是她,当下问道:「我听说他被人杀害了,下手的人是谁?」
蛇蝎美人微微摇头道:「不知道。」
彭文雄道:「他是在刼了一百万官银之后被杀害的,你知道吧?」
蛇蝎美人淡淡答道:「知道。」
彭文雄道:「那一百万两银子,他都给了妳?」
蛇蝎美人摇首道:「没有,不过他留给奴家很多钱,你知道他是个很有钱的人,他的财产估计在三百万左右。」
彭文雄道:「他一死,那些财产落入何人手中?」
蛇蝎美人道:「下落不明。」
彭文雄讶然道:「怎么会下落不明呢?」
蛇蝎美人道:「情形的确如此,没有一个人知道那些财产的下落,包括他的七个结拜兄弟们在内彭文雄道:「难道说,他把财产藏起来了?」
蛇蝎美人道:「也可能被杀他之人夺去了。」
彭文雄道:「红瘤叟万三玄七人,没怀疑到妳么?」
蛇蝎美人微笑道:「如果他们知道胡总瓢把子还养了奴家这样一个女子,他们一定会怀疑奴家,认为总瓢把子的财产都被奴家得了。」
彭文雄一哦道:「他们不知道有妳?」
蛇蝎美人道:「不知道,胡剑南每隔半年才来」次,来此休养。」
彭文雄道:「你告诉我这些,不伯我去通知红瘤叟万三玄他们七人?」
蛇蝎美人笑道:「不怕,因为奴家知道你不会。」
彭文雄笑了笑道:「是的,我是不会,不过妳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蛇蝎美人道:「因为奴家要报答胡剑南对奴家的恩惠,奴家打算去救胡明媛。」
彭文雄道:「关于胡明媛被九尾狐公冶笑非掳去的消息,妳也听到了?」
蛇蝎美人点点臻首道:「是的,奴家听说你曾经尾随公冶笑非,得知他的住处。」
彭文雄道:「不错,我知道公冶笑非匿居之所,但我不能告诉妳?」
蛇蝎美人笑道:「怕奴家丧于公冶笑非之手?」
彭文雄点头道:「正是,你可能身怀绝技,但公冶笑非是成名多年的老魔头,你绝对不是他的对手。」
蛇蝎美人道:「奴家不必跟他动手,自有办法救出胡姑娘。」
彭文雄道:「牺牲色相?」
蛇蝎美人点首笑道:「不错,奴家听说他是有名的淫魔,奴家要跟他讨敎讨敎!」
彭文雄摇头道:「不成,妳如果跟他要好,那等于是一朶鲜花揷在牛粪上!」
蛇蝎美人吃吃地脆笑,道:「奴家不是什么鲜花,奴家只是一朶带刺的玫瑰花——告诉奴家好么?」
彭文雄连连摇头道:「不成,不成!」
蛇蝎美人忽由薄被里亮出一柄明亮的七首,一下抵上他的咽喉,娇笑道:「眞的不成么?」
她的笑声还是很悦耳动人,可是却使人感到不寒而栗……
彭文雄不料她床上藏着利器,一时措手不及,登时动弹不得,瞪大眼睛道:「慢来,慢来,一夜夫妻百夜恩,妳怎忍心这样对待我?」
蛇蝎美人点道:「世上的男人多得很,少了你一个对奴家并无损失。」
她把七首微微向前一送,又笑道:「说不说?」
彭文雄忙道:「好,我说!我说!」
猛可右掌一扬,一把扣住了她握刀的左手腕,眞力陡发,紧扣下去。
蛇蝎美人惊叫一声,手上的七首再也握不牢,跌落床外去了。
彭文雄左掌再出,又扣住她另一手,然后把自己的身子压上她的身子,哈哈笑道:「我告诉你,我最不喜欢受人威胁……」
他们都还赤条条一丝不挂,因此顿成妖精打架之势!
蛇蝎美人脉门被扣,使不出力气,又气又急,不禁大骂道:「无赖!无赖—你这个混蛋!」
彭文雄笑道:「妳再乱骂,我就割下妳的鼻子!」
蛇蝎美人叱道:「你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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