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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Swordman790106

[完结] 孤独残梦《射雕英雄后代演义》 【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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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4-18 08:50:58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十九章 情为何物
  李少华借硕真八刺的掌力,飞逾出黄金寺后院墙后,发现郭襄已滚下了陡坡。
  他毫不犹豫,立即跃身滚落坡下。
  郭襄躺在坡沟的杂草里一动也不动,探手摸摸鼻息,呼吸还有,但已微弱,看来伤的不轻。
  . 小山坡上传来“轰隆”巨响,那是小院墙倒塌的声音。
  李少华来不及细想,背起郭襄就往山沟坳里跑。
  月光被山坡和密林遮住,滤进山沟坳里的光亮已是隐隐约约。
  四周陡坡光滑不见一个可藏身的洞穴。
  李少华考虑郭襄的安全,继续往前跑。
  蓦地,脚下一滑,身子落进了荒草深沟。他急稳住脚步,看准草丛中一块石头跃了过去,脚踏在石头上,石头猛然往下一沉。
  “呀!”他发出一声大叫,背着郭襄坠入了一个黑黝黝的深洞。
  “咚!”他背着郭襄重重地摔在地上,幸喜地上有一层厚厚的枯枝败叶,所以并未摔伤哪里。
  他将郭襄搁在地下,从腰囊中取出蜡烛和火折。这些东西是江湖人腰囊中的必备之物。
  烛苗窜了窜,腾地跃起,烛光顿时驱走了黑暗,占据了这个神秘地洞的空间。
  地洞很小,长不过七尺,宽不过五尺,然而就在这小小的地洞里还躺着一具骷髅,显然是掉进这地洞里的人,无法出去而最终丧命在此。
  李少华将郭襄挪开,先对骷髅拱拱手道:“老兄,对不起,地方太小了,请老兄靠壁站着吧。”这才将骷髅抱起扔到壁角。
  他将地上的枯叶抱起一把,堆在一起,然后再将郭襄轻轻放在枯叶堆上。
  烛光照着郭襄苍白的脸。
  他取出一颗玉露丸,望过四周,洞里很干燥,根本就没有水。
  没水,这玉露丸怎能吞下去?
  郭襄身子猛的一颤,又是一颤,脸色更加苍白。
  他自己中过硕真八刺的热寒掌,知道这是掌毒的寒气发作了,再隔一会,体内的寒气会更加厉害,外面的皮肌将会发热,冷热夹击,两毒攻心,人怎能受得了?
  没有选择的余地了。
  他扶起郭襄将玉露丸塞入她口中,将头摇了摇,玉露丸在她口腔中滚动,欲出欲进,他手猛一抖,玉露丸滑进她食管,但被卡着了。
  郭襄全身一抖,呼吸刹那中止,脸由白又转红。
  李少华瞪着眼,咬咬牙,右手掌倏地在她头顶百会大穴上一拍。
  这是冒险的一着。玉露丸若是拍不下去,郭襄必会被噎死。
  玉露丸在食管中颤了颤,终于落入胃中。李少华放下郭襄,轻吁一口气,挥袖抹去头额的汗水。
  李少华在郭襄身旁盘膝坐下,微闭双眼,开始修习内心大法,准备为郭襄疗伤。
  半个时辰已过。玉露丸的药力已充分发挥,郭襄脸色转为桃红。
  是该动手替她疗伤的时候了。
  疗郭襄的热寒掌伤和疗李少华的热寒掌伤有所不同。李少华是与硕真八刺对掌受伤,掌毒由掌心劳宫穴经经脉透入内腑,因此需用内力从经脉逼毒,郭襄是被毒掌打中右上胸,则需划开被毒掌击中的肤肌,将毒吸出,然后替她推宫过血即可。
  李少华深吸口气,从腰囊中取出银针、小刀、金创药等应用之物,伸手抓住郭襄肩臂。
  突然,他心突地一跳,又是一跳。
  郭襄在客栈扇自己一记耳光;在相国寺客房责骂张君宝;在关帝庙作女儿态的种种情景在眼前闪过。
  难道她真是女儿身?
  难道她真是女扮男装冒称弟弟的小东邪郭襄? 
  他的手不觉颤抖起来,脸上一阵发红、发烧。
  怎么办?一向做事素来果断的他,一时没了主意。
  郭襄身子一抖,手一阵痉挛。
  他抓住她的手,那手冰凉得怕人就象是一团冰块。
  他知道她体内的寒气毒正在向她心脾逼近。
  他毅然按住她肩头,解开了上衣的衣扣。
  霎时,他的心一阵狂跳,血行也告中止。
  她雪白的胸肌在烛光下泛着银光,胸带笼罩着活泼飞翘的双乳,就像是一对雪兔要从草丛中蹦出来。
  她果然是个女人!
  她一定就是那个小东邪郭襄!
  他急忙掩住她的胸衣,就像是做贼一样感到心虚。
  他呆坐着,再一次陷入犹豫之中。
  烛光跳了跳,几乎熄灭,在抖落一点烛芯花之后,又光亮起来。
  郭襄的脸色此刻开始变红,红得就象灼灼红榴。
  他试着摸摸她的手,冰凉的手已变得烫人,周身都在发烧。
  他明白,他若再犹豫,她就死定了。
  他眼光落在洞角的骷髅上,不觉淡然一笑,自己死都尚且不怕,为何还怕为一个女人疗伤?而且这女人……她也为自己赤身疗过伤的!
  心念一动,顿时坦然,抖手掀开胸衣,解开胸带,让那对雪兔蹦了出来,右边雪兔上方一只黑色的手掌印,指痕和掌心处已高高肿起寸许。好厉害的掌毒!
  他心无杂念,静如止水,从容地抓起银针扎在她胸部、肩部七个穴位上,然后用小刀划开肿起的黑块,一股黑水流出,即用撕下的衣襟布擦干。
  划开五指伤痕和掌心黑块一共五处,他再低头替她吸毒,这是个必不可少的治疗过程,不吸出毒,则前功尽弃。
  他耐心地一口口吸吮出毒水,吐在壁角里,直到伤口里吸出鲜血为止。
  最后的一道手续是替她涂上解毒药粉和金创膏,将伤口裹扎起来。
  一切顺利完成。
  他得意地笑了,非常自信而高傲地笑。
  他在一个赤裸上身的女人面前,与她肌肤相触,没有丝毫的动心,无有任何邪念。
  他又一次感到自己是个铁石心肠的铮铮男儿,真正的大丈夫!
  他伸手准备替她穿上衣服,突然,他感到一阵头晕目眩,身上陡起一阵奇寒。
  他立即意识到,这是吸毒时因没有水漱口冲洗口内的毒汁,而中热寒毒了,于是,他赶紧盘膝坐好,运功逼毒。
  现在他的内力已今非昔比,逼出这点毒气已是件毫不足道的事,只须一盅茶的工夫就行。
  李少华在运功逼毒。
  郭襄却悠悠醒来。
  她中硕真八刺的掌是在空中,又是在意料不到的情况下,所以她中的毒气较深,但因未用功力抵抗,伤势却是不重,此刻毒气已解,便很快地苏醒过来。
  这是什么地方?她睁开眼来,跃入眼帘的首先是烛光,而后是盘膝坐在她身旁的李少华。
  黄金寺后院中掌的情景立即在眼前闪过。
  是李少华救了自己。
  其余的人怎么样了?
  她撑起上身想问他,蓦然间,她眼光落在自己胸脯上,胸衣敞开着……
  她惊呆了,脸上一阵绯红,又一阵苍白。
  恰在此时,李少华收功睁开了眼睛。他见郭襄已醒来,不觉高兴地问:“你觉得……”
  “拍!”一记响亮的耳光扇到李少华的脸上,比客栈中的那记耳光还要响亮。
  李少华怔怔地望着她。
  洞里回荡着扇耳光的响声,久久不散。
  郭襄抱住胸衣也怔怔地看着他。
  他变样了。嘴唇高高肿起,英俊的脸因此而扭曲得有些狰狞可怖,一双亮亮的眼里闪着逼人的光焰。
  良久。李少华沉声问:“你为什么要扇我耳光?”
  郭襄指着胸衣:“你为什么要这样?”
  李少华坦然地:“我在为你疗伤。”
  郭襄瞪着眸子:“我不需要你这样疗伤。”
  “如果我不这样替你疗伤,你会死的。”
  “我死也不许你这样碰我。”
  李少华爆发了:“你以为你有什么了不起,我一定要救你吗?我是看在师父的情份上才救你的。”
  郭襄嚷道:“可我并不要你救我。”
  李少华翘着肿起的嘴唇:“我救你掉进这山洞,我为你疗伤、吸毒,我也险些因此而丢掉性命,难道就换来你这一巴掌?”
  郭襄扬起头:“你敢侮辱我,就该打。”
  李少华伸过头去:“我没有侮辱你,我是在替你疗伤。”
  “替我赤身疗伤,就要挨耳光。”郭襄厉声叫道。
  她的话刚说完,“啪!”李少华一记耳光扇在她脸上。
  她惊呆了。半晌。“你为什么要打我?”她问。
  李少华道:“我中热寒掌毒的时候,你不也替我赤身疗过伤吗?咱们算是扯平了,谁也不欠谁。”
  郭襄吼道:“你滚开!滚得远远的,我不愿见到你!”
  她叫骂着,身子往壁角里退缩,于是,她撞着了那一具骷髅。
  “啊!华哥!”她发出一声惶恐的惊叫,扑向李少华。
  “襄妹!”李少华展开双臂把她紧紧搂在怀中。
  这一切发生得那么突然,又那么自然。
  两人就像两朵带着阴阳电的云朵撞在一起,迸起触目惊心的电火花。
  两人紧紧地相互搂抱着,好似唯恐对方会突然飞走。 
  郭襄抬起头,一双秋水盈盈的眸子瞧着李少华。
  他右边脸腮高高肿起,五道指痕清晰可见,浮起的嘴唇使整个下颏向外突出,哪里还像往日的潇洒公子?
  她不觉感到有些内疚。这脸腮是自己打肿的,这嘴唇是为替自己吸毒而肿的,他不顾危险为自己吸毒疗伤,而自己却如此地伤害他。
  她伸手轻抚着他浮肿的面孔,心痛地问道:“痛不痛?”
  李少华定定地看着她。
  她此刻发结已经打散,秀发披肩如同泻下的瀑布,衣襟虽然散乱,却显出庄重文静而又有几分高雅的俏丽。
  他忍不住也伸出手摸着她微肿的桃色脸腮,柔声道:“对不起,刚才打痛你了。”
  她眸子里燃烧起一股熊熊的火焰。
  他心火顿炽,一股排山倒海的热浪象海潮般涌来。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竟是如此深深地爱着她。刚才那种自认为自己是铁石心肠铮铮男儿的自豪感消失了,原来自己也是个痴情的男儿!
  两人默然相望,脉脉含情的眸子在交流着内心的情感。
  烛影摇红。洞内的气氛变得十分微妙。
  “襄妹!”李少华一声热烈而急促的呼喊,将她抱紧,吻像雨点般落在她脸上,嘴唇上。
  埋藏在李少华心底爱的火山爆发了!
  郭襄也被他的激情所感染,用力地回抱着他。
  两人沉湎在爱的神秘而奇幻的境界里。 
  突然,郭襄的梦幻境界中出现了杨过的身影,她的身子不觉一抖。
  她猛地推开李少华,挣脱出他的怀抱,抱着双肩道:“不……不要这样。”
  李少华仿佛从山巅一下子掉到深谷里,茫然地看着她,不知所措。
  她一面慌忙地整理着衣襟,一面不断地叨念着:“别……别这样。”
  他灼炽的心火顿时熄灭,心里冰凉凉的。
  但,他毕竟不同于一般的男人,于是,他问她:“我爱你,我知道你也爱着我,既然我们相爱,为什么不能有所表示?”
  “不……不能。”她支吾着。
  “为什么?”他沉声问。
  她没有回话。
  “是你不爱我,还是心已另有所属?”他继续追问。
  她眸子一亮,咬咬嘴唇,正准备说话,此时,“哗啦”一声响亮,一个人从洞顶口掉了进来。
  李少华霍地跃起,侧身护在郭襄身前。
  “这是什么鬼地方?”那人从地上爬起来,“呵哈!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原来你们两人躲在这里偷情哟!”
  “周伯伯,你可别胡说八道,小心我揪光你的胡子!”郭襄嚷道。
  掉进洞中的人竟是老顽童周伯通! 
  广未大师率悟明、悟法、悟玄、悟然四武僧,将李少华、郭襄、金风啸、金小武、张君宝和周伯通六人,一直送到伏牛山东峰山脚道口。
  周伯通朝广未大师等人挥挥手道:“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又道是:天下无不散的筵席。咱们散伙了,你们回去吧。”
  “周老前辈,”广未大师道,“就让我们送到石佛寺吧。”
  周伯通瞪圆眼道:“你不放心是不是?你比我老顽童还有本事是不是?有我老顽童在,谁敢动这些小子一根毫毛,我就与他没完,你们放心走吧。”
  “既然周老前辈这么说,弟子们就回程了。”广未大师拱起佛袍僧袖,向众人告别。
  李少华等人一一与广未大师别过,转身继续往前行进。
  郭襄被李少华识破女儿身,后又被周伯通在众人面前叫破真名,于是干脆恢复了女儿容貌。
  李少华因洞中和郭襄有过一段亲热之情,自觉内疚,不敢再与郭襄亲近,便跟在金风啸身旁,默然不语。
  金风啸心事重重,埋头走路,无心说话。
  金小武素来寡言,见班主如此,更是一声不吭。
  张君宝本来与周伯通斗嘴斗的起劲,听说郭破虏就是郭襄女扮男装时,触动心思,顿时心绪纷乱,哪还有心情与周伯通斗嘴?
  郭襄心恋着李少华,却又忘却不了对杨过的思恋,独自浸淫在矛盾和痛苦之中,小嘴高高翘起,嘴唇闭的臭死。
  唯有周伯通从前走到后,跺着脚在发牢骚:“怎么都不说话?连个屁也不肯放!这个小东邪,往日里调皮已极,见着我就要扯胡须,今日怎么不扯啦?”
  周伯通走到郭襄身旁:“丫头,你别装出这一本正经的样子,你在山洞里的事都让大伯给看见了,看我不告诉你爹,好好地整治你!”
  郭襄翘着嘴不吐声。
  “哎,丫头!”周伯通歪起头道,“你陪我好好玩,我就不告诉你爹,行不行?”
  郭襄瞅了他一眼,嗔声道:“你别来烦我行不行?”
  周伯通摇摇头:“不好玩,一点也不好玩,真是女大十八变,越变越……难看!”
  周伯通又走到张君宝身旁:“你这个小和尚也是,怎么不和我斗嘴,研究什么‘佛学’、‘道学’、‘赋学’、‘歪理学’了?”
  “阿弥陀佛。”张君宝一声佛号,不再开口。
  周伯通跳起脚道:“闷死人了,真是闷死人了!”
  六人走到一条三岔路口。
  此刻,日落西山,已是申牌时分。
  左边一条道通向一座荒山。
  右边一条道通向南阳城大道。
  中间一条道通向石佛寺。
  走在头里的李少华突然顿住脚步。
  “喂,为什么停下了?”周伯通没好气的问。
  “请周老前辈和诸位在此稍待。”李少华拱拱手踏上了右边的道。 
  郭襄眸光一闪,想要问话却又忍住没问。
  周伯通嚷道:“慢着,让我和你一块去。”
  李少华笑笑:“这种事是不劳周老前辈去的,否则会有失您老人家的身份。”
  周伯通咕噜 着嘴,样子很不高兴,但没有跟着去。有失身份的事,老顽童当然不能去。
  张君宝悄声问金小武:“他去干什么?”
  金小武抿着嘴摇摇头。
  张君宝又问金风啸:“李少侠去干什么?”
  金风啸道:“稍刻等他回来,你就知道了。”
  五人在路口等候。
  片刻,李少华返回路口,手中拎了个大包包。
  “这是什么?”周伯通跳了过去,包内一股香气扑鼻而来,“吃的!来,拿一块来尝尝。”话音一顿,“咦,前面就是石佛寺,你还买吃的干什么?”
  李少华道:“周老前辈真打算去石佛寺?”
  郭襄心一动。这小子的心机真如过哥哥一样机灵!
  周伯通怔了怔,瞪圆着眼,摸着后脑勺思索。
  张君宝困惑地道:“不去石佛寺,要去哪儿?”
  金风啸走近前道:“周前辈,一路上我们走到哪里,元鞑子的杀手就追到那里,好象对我们的行走路线和住宿地点都预先已经知道了一般……”
  李少华接过话道:“因此,这一站我想换个歇脚点。”
  周伯通想了想,点点头道:“不错,你就像过侄儿一样的聪明,这一招就叫‘移花接木’。”
  “不对。”张君宝道,“这一招该叫  ‘声东击西’。”
  李少华摇摇头:“都不对,这一招叫 ‘尔虞我诈’。”
  周伯通拍掌道:“对,就是尔虞我诈!移花的是你,接木的是我,你移我接,不就是尔虞我诈?”
  张君宝应声道:“不错。声东击西者,用于心计也,心计为骗人,你骗我,我骗你,不就是尔虞我诈乎?”
  郭襄皱皱眉道:“但不知李少侠歇脚点可曾选好?”
  李少华手朝左边荒山道一指:“就那儿。”
  张君宝道:“李少侠没说错吧,那是一座秃顶荒山,哪来的客栈、农家?”
  李少华道:“我曾经到过这荒山,山沟里有一个十分隐蔽的山洞,咱们今夜就宿在那里。”
  “宿在山洞里,真是太妙了。”周伯通拍掌道,“我好久没有宿过山洞了。行,就这么定了。”
  众人见周伯通这么一说,谁也没有意见;便一齐折上左边山道,向荒山沟里走去。
  进沟不到两里,李少华便领着众人钻进了一个荒草掩遮的山洞。
  两.洞口很窄,只能容一人出入。
  精秀周伯通身体太胖,险些被洞口卡住,骂声不绝。
  进得洞内,黑黝黝的,地面凸凹不平,周伯通又是一通大叫:“李小子,这是什么地方?你就让你周爷爷宿在这里?”“噌!”李少华燃起了火折,“大家跟我来。” 
  转过一段山洞道,眼前豁然一亮。
  又是一个山洞。透过洞口看去,几缕夕阳光从顶上投入洞内,山洞沉浸在一片柔和的金黄光芒之中。
  踏进洞内,这才发现阳光是从洞壁西侧的三个品字石窗里射进来的。
  洞内有石桌,石床,还有些简单的石用工具,只是沾满了灰尘。
  洞十分宽敞,足以容纳十余人,中间的地上一堆早已冰凉了的柴灰。
  李少华奔到洞壁角,那里有一个石块砌成的水池,但水早已干涸,抬头看看洞顶那个原是泉水的洞眼早已被泥土封死,蛛网纠结。
  李少华放下手中大包包,卸下背上包袱,对众人道:“这里原有水和干柴的,现在没有了,请诸位……”
  “哎!这个用不着你吆三喝四,”周伯通截住他的话道,“大家听我五绝之首老顽童的指挥。李少华,你负责去洞外捡些干柴来,这季节干柴不好捡,但一定要捡干的,否则熏坏了你周爷爷,你担待不起的。”
  李少华笑着应道:“是。”
  周伯通一道命令生效,高兴地直笑:“好小子,你比那滑头的过侄儿听话多了。金小武,你去洞外弄些水来,要干净的清可见底的泉水。”
  金小武应声道:“遵命。”
  “哈哈!”周伯通大笑两声又道,“金班主和小东邪,你俩收拾这山洞,要打扫得干干净净,一点灰尘也没有,好让周伯伯好好地睡一觉。”
  郭襄小嘴一翘:“我不干!”
  “你敢抗命?”周伯通瞪眼,背着手走到郭襄身边,装着斥喝她的样子,轻声道:“哎,给周伯伯一个面子行不行?就算是周伯伯求你了。你要是真不行,我就真将那洞里的事告诉杨过侄儿……”
  郭襄眸子一翻,大声道:“是,遵命!”
  周伯通拎着胡须笑得格格直响:“好玩,真好玩!”
  张君宝走过去:“我干什么活?”
  周伯通一把抓住他的手:“你什么也不用干,来,陪我谈经书、佛法。”
  众人依照各自的分工开始干活。
  半个时辰后。落日西沉,夜幕垂合,天空被一片黑暗所吞没。
  山洞里烧起了火堆,火堆架上吊着一只瓦壶。
  李少华和金小武都是极能干的人。捡来的柴,干透得一捏就着火,取来的水又清又甜,还捎带只瓦壶。
  李少华打开大包包,里面包满了各种食物和酒菜。
  周伯通指着满地的食物道:“你买这么多吃的干什么?想胀死你周爷爷?”
  李少华笑笑:“今日吃不完,明日再吃啊。”
  周伯通眨眨眼:“你小子在搞什么名堂?难道明天还打算留在这洞里?” 
  李少华点点头:“是的。我想请大家明天白天还在这里呆一天,我有些私事要办,晚上再启程去孟家楼。”
  金风啸深沉的目光望着李少华。他已经明白了这位少主人的意思,明天他将去南阳门擂台与硕真八刺决一生死!
  李少华对金风啸道:“金班主,你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郭襄眸光一闪,心扉一阵颤栗。她也明白了李少华的用意。
  周伯通道:“你明日去干什么,我不管,可我决不会呆在这山洞里,这会闷死我的。现在我觉得这山洞一点也不好玩,真不知当年,我在山洞十几年是怎么度过来的。”
  李少华一边打开酒坛和包着卤菜的荷叶包,一边道:“有郭襄这位小东邪陪着你,你一定会很开心的。”
  他朝郭襄笑笑,笑的很尴尬,极不自然。
  郭襄闪亮的眸子凝视着他道:“你明日不能不去吗?”
  李少华目芒闪烁,神情凛然,语气异常坚定地:“我一定要去,谁也不能阻止我。”
  火光照亮了他铁青的脸,使人对他的决心没有丝毫的怀疑。
  “明日的事,明日说,”周伯通抓起酒坛,“来,我敬大家一杯!”
  洞里的气氛顿时活跃起来。 


  第三十章 荒山石洞
  熊熊的火,将山洞里烧得暖和和的。
  冷冽的风,将山洞外的岩石吹得冷冰冰的。
  李少华坐在洞外冷冰冰的岩石上。
  月光照着他清瘦俊秀的脸,浑身白色的衣装,在月光下宛若一座冰雕。
  他一动也不动地坐着,连眼睫毛也不曾眨一下。
  他决心摧垮南阳门擂台,将硕真八刺打倒在擂台上,这将对元鞑子朝廷是个沉重的打击,对天下抗元壮士则是个极大的鼓舞。
  他决心已定。尽管佛印大师有禁令不准他去南阳城打擂,但这仍动摇不了他的决心。
  他和他爹爹一样,天生一副倔傲的脾气,认定要做的事,就一定得做。
  明日将有一场生死搏斗,鹿死谁手,尚难预料。
  他在想心事,但想的不是明日擂台生死搏斗的事,而是郭襄的事。怎么会在这种时刻想起她?连他自己也觉得奇怪。
  身后传来了脚步声,轻而缓。 
  不用问,也不用回头看,他知道是郭襄来了。
  郭襄在他身后站定。
  良久。郭襄开口道:“你在生我的气?”
  “没有。”李少华回答道,“请你原谅我在山洞中的失礼,我一直为此而内疚。”
  郭襄眸子像星光一样闪亮:“我并没有怪你,真的没有。”
  李少华沉思片刻道:“既然是这样,你为什么……”
  郭襄打断他的话:“有些话是无法用言语来表白的。这件事我不知如何才能向你说明。”
  李少华蓦地转回身,晶亮的眸子望着她:“这么说,你是还没有拿定主意?”
  “是的。”郭襄坦诚相告。
  “好。”李少华道,“待你拿定主意之后,再来告诉我。”
  郭襄定定地看着他:“明天你一定要去?”
  李少华毫不犹豫地点点头。
  “好,我也去。”
  “不行。”
  “为什么?”
  “你伤未痊愈,帮不了我的忙。”
  “这点伤不碍事。”
  “人多招人注意,恐怕出事。”
  郭襄锐利的眼光闪了闪:“还有其它的原因吗?”
  李少华沉声道:“有,你去会让我分心的。”
  郭襄没再说话,只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便转回山洞中。 
  李少华依然在石块上坐下,但这一次是盘膝静坐,修习内功大法。
  郭 襄回到山洞里,悄悄溜到周伯通身旁。
  周伯通侧身面向火堆,鼾声如雷。
  郭襄用手在周伯通肩上轻轻一推,周伯通翻了个身,背向火堆,依然鼾声如雷。
  郭襄推来推去,一连几次,不觉恼火,一把揪住周伯通的胡须使劲一扯。
  “哎唷!”周伯通压低声音嚷着,呼地一下坐起来,“小丫头,你真扯啊。”
  郭襄撅着嘴道:“谁叫你睡的这么死?”
  周伯通手指戳着郭襄的头额道:“你当我真睡死了?要真是那样,你周伯伯还能活到今天?早就叫那些毛小贼夜里给杀了!”
  郭襄用拳头轻轻捶打着周伯通的胸脯:“原来你是骗我的?你真坏!真坏!”
  “哎,我说小东邪,你别在我面前装模作样的撒娇,我可不吃你这一套。”周伯通眨眨眼,神秘地道,“快告诉我,你刚才出去会那小子,干了些什么?”
  郭襄嗔声道:“你这个老顽童,真是个老不正经!”
  周伯通瞪眼道:“我不正经,就你正经?什么是正经,什么又是不正经?”
  “好啦。”郭襄道,“你忘了自己说过的话了?”
  周伯通摸摸脑袋:“我说过什么话?” 
  “我听广未大师说,你不让他们杀死硕真八刺,说什么那就便宜了他,要让他死在南阳擂台上,让所有的元鞑子心惊肉跳,让天下百姓大快人心。”
  “不错。我是说过此话,我本想去擂台的,可又要保护你们,再说你爹,我那个郭兄弟又嘱咐我,要顾全大局,不得随意去南阳城。”
  “可现在有人要去南阳门擂台。”
  “谁?”周伯通胡须一翘,急声问。
  “你猜猜看。”郭襄故弄玄虚。
  周伯通瓮声一笑:“傻丫头,你当我真不知道?他就是你的那个李少华。”
  郭襄脸刷地一红:“不准你胡说八道。”
  “好,好,我胡说八道。”周伯通伸个懒腰,“不关我的事,我要睡觉了。”
  “周伯伯。”郭襄拖住他的衣袖,“他也是为了实现你的话才去的嘛,你无论如何也得帮他一把。”
  “我帮他?”周伯通怪声道,“我为什么要帮他?”
  郭襄摇着他的手:“看在过哥哥的面上,你也得帮他呀。”
  “啊,杨过的面子就那么大,连周伯伯也要买他的面子?”周伯通吹翘一绺胡须,“今日我就是不买这面子。”
  郭襄知道周伯通的脾气,这是在耍她,但是要不认个输,可不知他要耍到什么时候。
  她抿起嘴,浅浅一笑:“就算是看我的面子吧。”
  “唷,早这么说不就没事了?”周伯通爬了起来,“待我出去教他两招,保管他明日叫那硕真八刺胡狗趴在擂台上爬不起来。”
  郭襄高兴地道:“谢谢周伯伯。”
  “先别谢,看看那小子能不能学会我这几招再说。”周伯通说着,跨步走出了洞外。
  金风啸暗中吐了口气。他虽然知道李少华已经打通了自身的生死玄关,但要战胜硕真八刺却并无把握,现在有周伯通相助,他就放心了。
  周伯通 挤身钻出洞外。
  李少华盘坐石岩,微闭双眼,双手按膝,头顶上浮起团团白雾。
  周伯通是武林中的绝顶高手,且是好武成癖之人,各门内外功夫自是无所不知,当下见到李少华头顶上的白雾,不觉暗自吃惊。
  这小子小小年纪,内功之气竟已三花聚顶,定是有所奇遇,已打通自身的生死玄关,日后修为必在自己之上。
  他知道李少华正在练气,不便打扰,便双手叉腰,站在一旁等候。
  半个时辰后,李少华收功吐气,双手抬起,此时,周伯通陡地一声大喝,跃将过去,猛然拍出一掌。
  仓猝之间,李少华出于本能的反应,对出一掌,无意之中这一掌是竭尽全力。
  “嘭!”一声巨响,荒谷震撼。
  李少华和周伯通各退后五步。 
  周伯通因恐伤害李少华,故掌下只吐七分功力,但这七分功力的一掌,天下武林中没几个人能接得下。
  李少华不仅接住了这一掌,而且还牢牢地站稳了脚步。
  周伯通拍掌大笑道:“好小子!”
  李少华急步上前,单膝下跪:“晚辈李少华不知是周老前辈驾到,望乞恕罪。”
  “不知者不为罪也。”周伯通扶起李少华,脸色倏地一沉,“修习内功大法,最忌的就是有人打扰,刚才若是别人趁你在打坐时偷袭你一掌,虽然那人会被你的内力震伤或是震死,但你必定会走火入魔,不死也是个终身残废,纵是大罗仙下凡也决救不了你。”
  李少华闻言,打个冷颤,头额渗出一层细汗。
  周伯通又道:“以后修习内功大法时,定要找一个无人打扰的地方,最好是还要叫人看关把守,以免招来横祸。”
  李少华顿首道:“弟子明白了。”
  周伯通盯着他道:“你小子不错,内力已强胜硕真八刺一分。”
  李少华瞪起亮眼:“真的?”
  “我老人家还会骗你?”周伯通道,“我试过那小王八蛋的掌力,确是要比你差一分。”
  李少华目光闪烁:“那就好。”
  “哼!”周伯通冷哼一声道,“你小子别高兴过早,那小王八蛋的掌力虽稍逊你一分,但他得天轮法王‘天魔神掌’的秘传,掌法怪异,且有阴魂毒掌相助,若真在擂台上交手,你却还要逊他一筹。”
  李少华牙齿咬得格登一晌。
  周伯通眯起眼道:“你要去南阳门擂台是很危险的,现在改变主意了?”
  李少华冷然一笑:“没有。你吓唬不了我。”
  周伯通拈着胡须:“你小子真不怕死?”
  “死而无憾。”四个铁铮铮的字。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刨根问底。
  “让所有的元鞑子心惊肉跳,让天下百姓大快人心。”颇有心计的回答。
  “好!”周伯通拍掌嚷道,“你小子若想打退堂鼓,我就打断你的脊梁骨!”
  李少华心一动,立即拱手道;“请周老前辈指点晚辈几招。”
  周伯通道:“我不指点你,上这儿来干什么?”
  李少华赶紧道:“谢周老前辈。”
  “慢着,”周伯通摆摆手,转身在石岩上坐下,“你把过儿教你的招式演示几招给我看看。”
  “遵命。”李少华应喝一声,脚步一错,摆开了出拳架势。
  “哎!这种架势不要看。”周伯通挥手嚷道,“要你师父的绝招势!”
  李少华皱着眉,忽眉毛一挑:“你老人家瞧着了,‘拖泥带水’……”
  李少华身形微晃,右手衣袖飘动,宛若流水,左手下垂却重滞千斤,突地,身子一蹲,右手衣袖空中扫过,左手向前击出一掌。
  岩坡上霎时风声呼啸,沙土飞扬。
  周伯通早已认得杨过这套黯然销魂掌,经十年研究,已精晓其中奥妙,看着默然不出声,暗自思忖。
  “杞人忧天!”李少华又是一喝,抬头向天,呼的一掌向自己头顶拍出,手掌斜下,掌力化成弧形四散落下。
  “无中生有!倒行逆施!”李少华又接连变换两招,然后收住架势。
  周伯通搓着手道:“就完了?”
  李少华点点头:“完了,就这么四招。”
  周伯通霍地站起:“这套黯然销魂掌是杨过教你的?”
  李少华红着脸笑笑:“不是的。是我偷看师父练功时偷学的。”
  周伯通摇摇头道:“难怪这么不伦不类。这过侄儿也是太小气了,这套掌法有什么稀罕的,居然连徒儿也不教。”
  李少华道:“请周老前辈指教。”
  周伯通招招手:“你过来。”
  李少华走到周伯通身前垂手站定。
  周伯通反抄起手,虎起脸,一本正经地道:“这黯然销槐掌是你师父在海潮中练功,思念小龙女的心境下,创造出来的一套掌法,共有十七招,名曰:杞人忧天,无中生有, 徘徊空谷,行尸走肉,庸人自扰,拖泥带水,倒行逆施,力不从心,废寝忘食,孤形只影,饮恨吞声,六神不安,心惊肉跳,穷途末路,面无人色,想入非非,呆若木鸡。”
  李少华听周伯通说出这一大串伤感的名称,心中既是惊疑,又是凄恻。
  周伯通继续道:“你刚才演示的只是其中的四招,虽并未得之要领,但也使的如意,凭此四招和你现在的内力要与硕真八刺周旋,已是绰绰有余,但要战胜他,将他打伤或是打死在擂台上却决无可能。”
  李少华闻言即道:“请周老前辈指点。”
  周伯通沉吟良久道:“这黯然销魂掌虽然厉害,但还远不及我的‘空明拳’,但空明拳十分复杂,任你小子悟性再高 ,一时半刻也学不会,学一、两招将他打败容易,要置那小王八蛋于死地,却是极难。”
  李少华沉声道:“我一定要将他打死在擂台上。”
  周伯通蹲下身子,哭丧着脸望着地面,没再说话。
  良久。李少华道:“周老前辈……”
  周伯通虎着脸:“你没见我正在想办法吗?该死的,怎么会没有办法?唉,除非是给他一个出其不意……不,不行,这擂台上明拳明脚,哪会有出其不意?”
  李少华心念一动,趋身凑近周伯通道:“晚辈有一个出其不意的妙计……
  周伯通听完李少华的妙计,从地上蹦起,“妙,妙极了,这叫什么计?”
  李少华笑道:“兵不厌诈。”
  周伯通在李少华肩上一拍:“有你小子的!” 
  李少华狡黠地:“还不是周老前辈指点得好,晚辈才想出此计。”
  周伯通一阵哈哈大笑:“好,我来教你一招‘鬼哭狗嚎’!”
  “鬼哭狗嚎?”
  “你用我这一招将那胡狗儿打趴在擂台上,他们岂不要鬼哭狗嚎了?”
  李少华也迸出一阵大笑,豪迈的笑声在荒山沟谷里震荡。
  周伯通拿住把式道:“这一招鬼哭狗嚎,其实上就是你刚才演示的 ‘拖泥带水’ 一招, 别小看你师父这一招, 这是一路五行掌法,掌力之中暗合五行,他右袖是北方癸水之象,左掌是中央戊土之象,轻灵沉猛, 兼而有之……”
  李少华用心听悉讲解,这时才明白黯然销魂掌中所蕴含的力量。
  “你师父是断臂,因此右手使的是衣袖,你刚才照葫芦画瓢也用衣袖就不对了,你有右手所以应该用拳,这就叫顺其自然,随心所用。”周伯通话音顿了顿,换了个架势,“我将空明拳中的‘大伏魔拳’一招教给你,你用此拳与拖泥带水一掌相互配合,准能出其不意将那胡狗打倒。”
  周伯通当即口讲手比,将大伏魔拳一招拆开细细讲演给李少华看。
  李少华心领神会,虽一时悟不到其中精妙之处,却是将这招拳法记的滚瓜烂熟。
  当下,李少华在周伯通指导下,又将右手的大伏魔拳和左手的拖泥带水掌,融合在一起,反复演练。 
  明月在云海中穿行。岩坡上周伯通和李少华的身影,忽明忽暗。
  时近四更。李少华已将这一招含有两门武学绝技的招式练熟。
  周伯通和李少华对过一招后,收住架势道:“成啦,回洞去睡吧,好好地睡一觉,明日不把那胡狗打趴在擂台上,别回来见我。”
  李少华和周伯通悄悄溜回山洞里,各自在自己的铺位上睡下。
  片刻,周伯通雷鸣般的鼾声在洞中响起。
  李少华也安然入睡。他心地坦诚,豁然大度,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男人。
  洞里其余的四个人都没有睡着。
  金风啸满腹心事,忧心忡忡,自是无法入睡。
  金小武见班主有心事,为班主担心也睡不着。
  郭襄挂念着李少华的明日之行,如芒刺戳背,哪能合眼?
  张君宝暗中捏着当年在华山郭襄替自己裹头额上伤口的手帕,凝视着火光照映的洞顶,在渐渐暗淡的火光中思索着自己的可行之路。
  黑夜在动荡和不安中过去。
  黎明在曙光中悄然来临。
  李少华早早起来,背着个小包袱,穿一件蓝衫,俨然一副客商模样,踏步走下岩坡。
  蓦地,他顿步在岩坡拐角处。 
  郭襄站在他五步远的地方,手中执着顶竹笠。
  “你来干什么?”他轻声问,竭力保持着内心的平静。
  郭襄无声地走上前,将竹笠戴到他的头顶上:“你要小心些。”
  李少华压抑住胸中腾起的热浪,默默地点点头。
  郭襄又从怀中掏出一只小药瓶,柔声道:“这是桃花岛的‘桃花精水’,防蛇毒和奇门毒物很灵应的,你把它涂在手心上,也许能预防热寒掌的毒气。”
  李少华接过药瓶,欲放入怀中。
  “不,我要亲眼看你将它涂在手心上。”郭襄说着,不待他回答,便抓住他的手和药瓶。
  郭襄扳开他的手,将药水洒在他的掌心上。
  他觉得她的手滚烫而颤栗。从她手的波动上,他感觉得到她心中的热浪和心扉的跳动。
  他胸中热浪如潮,幻起一股撩人的旖旎,忍不住想把她像在山洞里那样,紧紧地搂在怀中。
  然而,他纹丝未动,直到她把药瓶里的桃花精水全部洒涂在他的双手掌上。
  他平静地对她说:“谢谢你。”
  他戴着斗笠,迈开大步走了。他很想回头,但没这么做。
  郭襄一直凝视他的身影消失在沟谷转弯处,仍痴痴地呆望着,在想着心事。
  李少华走过沟谷转弯处,突然一声沉喝:“谁?”
  “是我。”张君宝从沟谷的石岩后走了出来。 
  “是你?”李少华颇为惊讶地问道:“你找我有事?”
  “我……”张君宝支吾着,终于道:“我想和你一块去南阳城。”
  李少华定定地看着他:“为什么?”
  “你和她……我与她……你我他之间……”张君宝一向口齿伶俐,此刻是语无伦次。
  李少华坦然道:“你既然喜欢她,就该向她直说。”
  “不,不,”张君宝连连摇手道,“我不能向她说的。”
  李少华浅浅一笑:“那夜在相国寺客房,你不是已当着她的面,向她说过,今生非她不娶吗? 现在为什么不能直说?”
  张君宝脸涨得通红,结巴了一下,毅然道:“我知道她心中喜欢的是你,所以我不能说的。”
  李少华淡淡地道:“那可不一定。”
  张君宝道:“你走了,我不知该怎么办,你还是让我一块去吧。”
  “行,不过你得听我的指挥。”李少华明白他的心情。
  “理所当然。”张君宝抬起头,高兴地笑了。
  李少华和张君宝撒开大步,奔向南阳城。
  郭襄满腹心事地走回到山洞前的岩坡,只见周伯通正拍着屁股在岩坡上转。
  “怎么办?怎么办……”周伯通嘴里叨念着,从坡的左边转到右边。
  郭襄柳眉一挑,心念猝动,走过去道:“什么怎么办呀?”
  周伯通斜眼一瞪:“还有什么怎么办?就是眼下该怎么办?”
  郭襄故意道:“眼下什么怎么办?”
  周伯通停止脚步,翘起胡须道:“小丫头,你别故意耍我行不行?快给我出个主意吧。”
  郭襄眸子一翻:“哦,明白了。你是想去看南阳城擂台的热闹戏,但又不能离开这里,所以不知道怎么办,是不是?”
  周伯通连连点头道: “是,是。”
  郭襄摇摇身子,又道:“你是怕你教的那招不管用,李少华败在硕真八刺手中,是不是?”
  “不是!”周伯通跳了起来,“我是担心那小子使不好我教的这一招,败在那胡狗的手下,没辱了我老顽童的名声。”
  郭襄斗嘴道:“总之你是担心他,是不是?”
  “那当然是。”周伯通理直气壮地回答。
  郭襄道:“你叫我出主意,是想让我担担子,万一出了差错,怕我爹娘怪你,是不是?”
  “笑话!”周伯通高傲地晃晃头,“我老顽童是五绝之首,你爹称北侠,又是我的小义弟,我怕他干什么?对不对。”
  郭襄轻声笑道:“你是怕我娘告诉瑛姑,然后瑛姑婶婶再揪你的耳朵,是不是?”
  周伯通红着脸,低下头,用轻得不能再轻的声音道:“是……正是。”
  郭襄猛一扬头:“好,这事我担了!”
  “真的?”周伯通抬起头问。
  “当然。”郭襄说着,低下头,低声道:“若他有半点差错, 唯你是问。”
  “你放心好了。”周伯通点点头。
  “那你就照你的意思去办吧,这叫‘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郭襄摆摆手。
  “哈!”周伯通跳了起来,“这一下好玩啰,有热闹看了!”
  周伯通叫着、蹦着,旋风般掠下岩坡,霎时不见。
  南阳城,位于伏牛山东南,南阳盆地中部、白河西岸,古为中原通西南各省孔道。
  因位处交通要冲,南北来往人员甚多,城市颇为繁荣。
  只因当年蒙古人侵入中原之时,南阳“国威武馆”曾在南阳城南门广场,立下一座“中原擂”,指名蒙古武士比武,立擂半月,连挫败蒙古著名武士十余人,名声大振,战乱中国威武馆虽已解散,但蒙古人不忘此仇,故特在南门广场立下一座“生死擂”,点名中原群豪比武,企图雪耻。
  因这座生死擂,近日来城内人数猛增,水陆两道交通几乎人满为患。
  生死擂立擂一个月。这是最后的三天,所以格外地紧张、热闹。
  各式各样的人从南北水陆两道,涌入南阳城,然后汇成人流涌向南门广场。
  一伙挑水果担的小贩吆喝着,随着人群挤向南门广场。
  一群叫花子挟着打狗棍和神仙钵,也在人群中推挤着。
  看热闹的人虽然多,但大多数是年轻人和中年汉子,偶尔也有少数武林前辈,却多半有大批人跟随。
  不过,也有例外的情况。那群叫花子身后就跟着个佝偻着身子的老太婆在独自行走。
  那老太婆看上去有六十多岁了,满头白发,满脸皱纹,步履蹒跚,目光呆滞,但当有人在拥挤中要撞到她时,她却能灵活地恰到好处地闪避,呆滞的目光也时不时地露出一抹精芒。
  这老太婆就是赵冰心。
  那群叫花子就是洪翔天从开封丐帮分舵带来的弟兄。
  那群小贩是石火海火速传信召来的石家弟子,水果担里装的全是经过精心伪装的石氏霹雳弹。
  今天尹克西会来南阳门擂台,赵冰心怎肯放过这个报仇的机会?
  生死擂的最后三天,天轮法王和四大天王会来坐镇擂台,~石火海和洪翔天怎会放弃这个良机?
  赵冰心和石火海悄悄地离开了同行的史百川、金小顺和金小玉,与洪翔天的丐帮弟兄汇合在一起,不顾佛印大师的禁令,来到了南阳城。
  他们的计划是,设法将生死擂炸了,把天轮法王和尹克西等人一齐炸死。
  赵冰心此刻有些儿后悔,后悔不该扮成老太婆。她原想扮装成老太婆不打眼,行动会方便些,不料结果适得其反,只好弯着身子拼命地往人群里钻。
  “闪开!闪开!”响起了厉喝声。一队铁骑兵奔驰而至,骑手的长鞭在人群头上啸声而过。
  人群像潮水般往两旁倒去,闪开一条道。
  人的反应与动作有快有慢,稍慢一点的,“叭!”长鞭抽在脸上立即溅起一线血珠。
  霎时,人群骚动,尖叫声四起。
  担水果的小贩拼命地往道旁退,但担儿哪有人那么便当?
  石火海头额急出了汗。若打翻了担儿露了馅不得了,引爆了霹雳弹更不得了!
  赵冰心瞪眼看着横行的铁骑兵,咬住了嘴唇。她想过去帮助,一来这身打扮不行,二来被人群挤到了街角,一时也过不去。
  在这时候,人群突然波动,一群叫花子窜了过来,围住了小贩水果担。
  “叭!叭!”连连的震耳鞭响,乞丐褴褛衣裳的碎布带着血雨在街空飞扬。
  “咳——”马立前蹄,打着旋儿,骑手长鞭一阵猛抽。
  乞丐们血雨横飞,肩背被长鞭抽的皮开肉绽,犹自不退,直到把水果担儿安全抬到路旁为止。
  “妈的!”骑手怒骂着,继续催马往前开路。
  开道的铁骑兵后,是三十六骑执长枪的铁骑兵。铁骑兵中间,一匹高大的蒙古马上坐着冷目傲视前方的生死擂台擂主硕真八刺。
  硕真八刺身后跟着四辆马车。
  马车厢门紧闭,窗帘低垂,看不见车内坐的人,但从执着刀枪行走在马车两旁的元兵队伍,可以看出坐在车厢里的必是元朝的达官贵人。
  忽然,第一辆马车厢的窗帘掀开了,露出了天轮法王的脸。
  石火海和小贩们顿时咬牙切齿,毛发倒竖,恨不得能马上将这些霹雳弹扔到天轮法王马车上,替师父石硝烟报仇。
  石火海怕天轮法王认出自己,低下头向小贩弟兄们做了个手势,示意他们不要动手。若在这里投掷霹雳弹必会伤及许多无辜。
  天轮法王招招手,铁骑兵头领立即来到马车旁恭身侍立。
  天轮法王目光扫过四周,对铁骑兵头领道:“传我命令,那群小贩和所有乞丐,一律不准进入南门广场。”
  “是。”铁骑兵躬身而退。
  马车队列继续前进。
  此时,最后一辆马车的窗帘忽然也掀开了。
  赵冰心目光透过人群间隙投射到车厢里,霎时,她脸色涨红,两颊青筋高高凸起,手指在微微颤抖,两眼里充满愤怒的狂焰。
  车厢里并排坐着尹克西和他的儿子黄少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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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4-18 08:51:56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十一章 血溅擂台
  赵冰心瞪着眼,看着尹克西和黄少求父子的马车在元兵的保护下,进入了南门广场。
  她咬着牙,暗自发誓:“我赵冰心不杀尹克西父子,誓不为人!”
  经过一阵骚乱后,人群又汇合在一起,继续拥向南门广场。
  “滚开!滚开些!”守在南门广场入口处的兵丁,拦住了石火海一伙小贩和丐帮的兄弟。
  “为什么不让进?”洪翔天挤上前去大声斥问。
  兵丁头目瞪起眼道:“不让进,就是不让进!有什么理由好讲?”
  “妈的!”洪翔天怪眼一翻,叫道,“天下凡是热闹的地方,没有咱叫花子去不得的,老子今天偏要进!”说着,他挥动手臂扒开人群就往场里闯。
  “想造反?”兵丁头目手中刀一摆,“上!”
  执枪的兵丁呼地拥上,广场道口顿时竖起一片枪山。
  人群顿时一阵大乱,叫声迭起。
  叫花子们又忙着去护水果担儿。水果担里的霹雳弹,少了它不行,带着它也是不行。 
  广场内游动的铁骑兵和一队元兵忙着向这方赶来。
  赵冰心趁着混乱,趴在地上,从人群和兵丁脚下钻进了广场。
  她时不时地敲敲人家的脚尖,趁人家抬脚之时,便呼地一下窜过去。
  忽然,她的脚踝也被人敲了一下。她趴着身,转过头去,发现一个胖胖的满头白发的老头,正跟在自己背后爬着。
  她朝白发老头狠狠地瞪瞪眼。
  白发老头却朝她招招手,咧嘴一笑。
  她压低声道:“这大把子年纪了,还来看什么热闹?”
  “哈!”白发老头道,“你还当你是小孩?”
  赵冰心猛然想起自己也是个白发老太婆,便不再搭腔,又埋头往前爬。
  白发老头仍跟在她身后爬着。
  这个老不正经的!赵冰心猛地停住身子,往后踹出一脚。她决心让白发老头知难而退。
  踹出的左脚,腿踝一麻,她情知不妙,右脚立即又闪电般踹出。这是有名的“鸳鸯剪子腿”,管叫白发老头双手断折。
  不料,右脚踝又被白发老头捉住。她心中大骇,此老头功夫可神奇得很!
  她运起全身功力,使劲地往回抽着脚,但如同蚍蜉撼大树,竟未动分毫。
  她心中一急,伸手就去摸腰间弯刀,此时,白发老头双手突然一松,往前一送,她身子挟着股劲力向前冲去。
  “哗啦啦!”人群倒翻一片,叫喊之声不绝。
  赵冰心趴在倒翻的人群中默不出声。人们不知是谁作的恶作剧,拍着身上灰尘站起来,一通乱骂,场中一阵大乱。
  这场恶作剧的肇事者周伯通,却早窜到了一旁,拍手大笑。
  南门广场,一敞空坪,能容纳万余人。东靠府正大街高墙,西通万泰街口,北是主道广场进口,南是城门。
  生死擂依东面高墙而立,高三丈,比武台是个五丈见方的大木台,两旁有两个小木台,一个是擂主硕真八刺的位台,一个是主持擂台事务官吏的位台。
  擂台两旁有木梯供人上下,台下左侧一个木棚,上书“挂单棚”三个大字,棚内有一张小桌,桌上搁着笔墨、登记簿,按照比武规定,凡是上擂比武的人,都先得在此登记。
  擂台前方两侧,成八字形搭有两座看台,左为官吏席,是元朝官员观看比武之处,右为臣民席,里面坐的都是些投靠朝廷的武林人物或是有名的绅士。
  擂台上红毯铺地,彩球高悬,七色彩旗和蒙古九旄大旗迎风招展。
  五丈见方的比武大木台,四周边沿用尺许高的黑布扎着,以示上擂者生死不负责任。
  大木台左右分排着两排兵器架,架上插着:刀、枪、剑、棍、鞭、戟、叉、钺、镋、钩、槊、环、柺、斧、锏、锤、棒、杵十八般兵器。中间正壁上挂着蒙古大汗忽必烈的九旄大纛。
  木台两侧一副对联。
  上联:打遍天下无敌手
  下联:踏平中原独称雄
  横批:大元英豪

  好狂傲的口气!好霸道的对联! 
  许多中原人就是冲着这副对联来的。
  天轮法王为养子硕真八刺亲书这副对联的目的,就是为了引这些中原人来。
  此刻,天轮法王坐在擂主台位上。他前面坐着硕真八刺,后面站着四大天王,身旁坐着尹克西父子。
  天轮法王在胡宁府宫再次失手之后,已是没有退路了,只有冒险执行原定的计划,将楞伽经中的秘密弄到手,将郭靖夫妇、周伯通、黄药师、杨过等人的首级献给大汗,方可将功折罪。
  为了保证计划万无一失,他不得不低声下气向库库巴图粘耳乞求帮助,尽管他有权调动各路兵马,但这几路兵马中唯有库库巴图粘耳的兵马最为强悍。
  昨天接到密报,周伯通和郭靖夫妇已经出现,一切正如他所预料的那样。他感到高兴,同时也感到不安,自己真能斗得过郭靖这帮人?
  广场上的骚乱,使天轮法王的脸色更加阴沉。
  这座生死擂,是他为养子硕真八刺向忽必烈求准的,为的是炫耀大元的武力,并趁机消灭中原敢于与朝廷作对的武林势力,胡宁府已经出了问题,生死擂可再不能出任何差错!
  尹克西坐在天轮法王身旁,面色忧悟,心事重重。
  胡宁府宫彻底完了。一夜之间,树倒猢狲散,胡宁府中的人如惊弓之鸟走得一个不剩。
  后来,他才知道胡宁府中的人之所以一哄而散,一是因为害怕,二是接到了天轮法王的解散命令。他明白天轮法王这样做的目的,是为了在圣上面前推卸自己的责任。
  完不成圣命,他无法交待,除了依赖天轮法王之外,他已别无选择。
  当然,他还有另一条路可走:听娘的话,自废武功,弃剑归隐。
  但,他舍不得眼前的荣华富贵,又怕自废武功后他人寻仇,终究下不了决心。
  天轮法王答应他,待找到楞伽经中的秘密,剿杀郭靖夫妇等叛贼之后,会尽全办协助他搜罗天下美貌少女送到大都,以功补过。
  他怀中揣着圣旨,心中还尚存一丝希望。
  他还有一件最值得安慰的事,是求儿回到了他的身旁。求儿是自动回到他身旁的,因此,他感到格外地高兴和兴奋。
  他忍不住斜眼瞟去,黄少求正襟危坐,神情庄重、凛然,他暗自喝彩道:“好神采,真是个帝王之相!只可惜生不逢时。”
  硕真八刺坐在天轮法王前面,神色倨傲,满脸凶煞之气。
  他自恃武功根本就没把中原人放在眼里。生死擂台虽立一月,但他这个擂主只主最后五天擂。在前两天里,他迎战了二十四名中原武林高手,大获全胜,当场击毙九人,降服三人,将十二人打下了擂台。胜利的结果使他更野、更凶、更狂,早已把黄金寺外小山坪上被周伯通打倒的事忘得一干二净。
  他知道李少华今日会来打擂。义父告诉他,昨夜李少华等人未到石佛寺,他们一定是准备不顾佛印大师的禁令前来打擂,义父连夜教了他两招怪招,并密授了破敌之法。他胸有成竹,更是趾高气扬。
  使他更放心的是,接密报周伯通和郭靖夫妇在南阳城附近出现后,义父已调来了库库巴图粘耳的精锐兵马,只要这些叛贼敢进入南阳城内,无异于是自投罗网。
  他目光扫过广场黑压压的人群,扭头对天轮法王道:“义父,你说李少华那帮人真会来吗?”
  天轮法王道:“不来,是他们的运气,但我想他们一定会来的。孩儿,我昨夜说的话,你都记住了?”
  硕真八刺冷声哼道:“那小子和我交过手,根本就不是我的对手。”
  天轮法王沉声道:“别轻敌,别大意,要小心谨慎,那老顽童一定会教他几招招式的。”
  硕真八刺点点头:“孩儿会小心的。”
  他想不透义父为何如此看重李少华。
  天轮法王又道:“照我的话去做,逼他硬对掌,然后将他打下擂台,但千万不要伤他性命。”
  硕真八刺缩了缩鼻孔:“孩儿明白。”
  此时,主擂官看看时辰已到,迈步踏上大木方台,站在黑围布后,朗声道:“生死擂第二十八擂,现在开擂!请擂主硕真八刺武士主擂!”
  硕真八刺霍地从座位上站起,肩上灰色披风一抖,如雄鹰展翅飞落比武台中。
  两旁两座看台上爆出一阵喝彩。
  广场中的人群一片寂静。
  硕真八刺冷电般的目光从台下广场扫过,沉声道:“本爷今日主擂,规矩照旧,连呼三声,无人应战,本擂主即算获胜。”
  硕真八刺当即运功发喊道:“谁敢上来送死?”
  喊声宛如巨雷从坪空低低滚过,使人两耳胀痛,眼迸金星,浑身发抖。
  隐在左角人群中的李少华摘下头顶的竹笠,递给身旁的张君宝,向他丢个眼色,提一口真气,往上一跃。
  这一跃虽不能直接到擂台上,但到台下挂单棚的木桌上是决无问题。
  但,他这一跃,却未能跃起来,因为有人抓住了他的双脚踝。
  他大惊失色,上身微扭,手抓向张君宝替他抱着的长剑。
  “哎,别乱来,是我!”周伯通一弓身,从人缝里钻出来,站在他的身旁。
  “您怎么也来了?”李少华闪动着眸光问。
  周伯通不回答他的话,却从张君宝手中抓过竹笠道:“你小子戴竹笠干什么?害得我好找!嘿嘿,这竹帽子也顶好玩的,让我也戴戴。”说着,将竹笠扣在自己头顶上。
  李少华低声问:“您为什么不让我上擂?”
  周伯通埋着头道:“傻小子,这小王八蛋的锐气正盛着呢,难道你没听孙子说过:‘避其锐气,击……’击什么来着?”
  李少华道:“《孙子·军争》曰:‘故善用兵者,避其锐气,击其惰归,此治气者也。’”
  周伯通掀开竹笠道:“我还要你小子教?不过,你知道就好。”
  李少华皱皱眉:“可是……”
  周伯通瞪眼道:“没什么可是的,今日打擂的人多着呢,你想独贪功么?”
  张君宝一旁道:“周老前辈言之有理,李少侠,你就先忍着吧。” 
  说话之时,硕真八刺第二声叫喊滚过坪空:“谁敢上来送死?”
  话音未了,人群中迸出一声高叫:“胡贼,休要逞能,我来也!”
  一条人影从人群中跃起,直落到台左侧挂单棚前稳稳站定。
  广场上立即爆出一片掌声。
  掌声中,那人高声报号:“无极门十三代弟子中原一支梅白金堂!”
  李少华听说过白金堂这个名字,此人本是中原一盗贼,被誉为“神偷无影”,今日怎么换了绰号前来打擂?
  思想之间,白金堂呼地一窜,沿着比武台木柱灵猫股窜到了木台上。
  白金堂中等个儿,单瘦身材,四十左右,身穿青色洒花紧袖衣靠,腰系打带,足下薄底快靴,头戴洒花包巾,银抹额,顶门一朵绒缨,脸上画着个戏班武丑生的脸谱,一双眼皮眨个不停。
  白金堂这身正典的宋朝衣装打扮,无疑的是给生死擂一个嘲弄。
  有人高喝一声:“好!”
  霎时,广场像戏园子里一样响起一片叫好声。
  硕真八刺的脸扭曲了,两颊青筋突暴,“哇!”地一声怪叫,暴闪进身,一掌拍向白金堂。
  “来的好!”白金堂高喝声中,高高跃起,从硕真八刺头顶掠过,落地一个滚翻,口中犹自道:“胡狗,你来啊!”
  硕真八刺涨红了脸,蓦然转身,双掌平胸猛推。  
  白金堂双臂向后,身子猛然一窜,贴地从硕真八刺胯下滑过,滑出之时,缩腿踹了硕真八刺一脚。
  这一脚虽未能伤着硕真八刺,却叫他着实吃了一惊,禁不住在擂台上哇哇大叫。
  全场顿时掌声雷动,为白金堂喝彩叫好。这时候大家已忘记白金堂是个盗贼了。
  硕真八刺心火已乱,双掌如暴风骤雨击向白金堂。
  白金堂嬉笑着脸,闪、跳、腾、挪,仗着灵活的步法,与其周旋。
  李少华明白白金堂的战略,先激怒对方,仗借轻功,乱其阵脚,然后伺机乱中取胜。
  周伯通用竹笠遮着脸,从竹笠上用手指戳出的小洞眼中,眯眼瞧着擂台道:“这小子够机灵的,但火候不够,不是那小王八蛋的对手。”
  正当大家被擂台上眼花缭乱的身影看得口瞪目呆的时候,石火海带着三名弟兄各抱着个霹雳弹挤到了赵冰心身旁。
  赵冰心皱着眉:“就这几个?”
  石火海咬着牙,恨声道:“妈的,没法子,那些兵丁看得太死,弟兄们进不来。”
  赵冰心低声问:“他们现在哪儿”
  石火海道:“洪分舵主已带他们上街口的屋顶了,待这里一乱,也许咱们还有机会。”
  “好。”赵冰心抿抿嘴唇道,“不管怎么说,咱们一定得将这擂台给炸了!四颗霹雳弹行不行?”
  石火海瞧瞧擂台道:“很难说,如果能将霹雳弹塞到大木台板下的四个支柱架上,没准能行。” 
  赵冰心猛地从石火海手中夺过霹雳弹:“我去。”
  “赵姑娘……”石火海一把抓住赵冰心的衣袖。
  赵冰心瞪起眸子,眸光如同刀刃:“凭你们的身手谁能行?好好地在这里等着!”未等石火海说话,她挣脱衣袖,弓身往前一窜,绕向比武擂台。
  天轮法王阴沉着脸,嘴角在蠕动。
  硕真八刺怎么这样沉不住气?他正欲开口提醒他注意,突然,台上硕真八刺出掌的速度渐渐缓慢下来。
  硕真八刺已经发现了自己的错误。被敌激怒,心浮气躁,与敌快攻,以己之短击彼之长,如何能克敌制胜?
  他心神一定,掌势变缓,台上形势立时骤变。
  一阵阵强劲、滞重的掌力排浪般向白金堂逼来。
  白金堂无力与这股掌力对抗,而灵活闪动的身子一沾上这股掌力,便变得迟钝、缓慢。他几次险些被这掌力裹住,不觉头冒冷汗,险象环生。
  不会看的人,见硕真八刺掌势缓慢下来,还以为白金堂要赢了,但大多数武林高手却知白金堂已是危险万分。
  “呀!”白金堂退到台边,陡然一喝,旋身跃起,一串身影重重叠叠罩向硕真八刺。
  周伯通隔着竹笠道:“鬼影招魂!无极门的幻影神功,这小子也偷学到了?”
  硕真八刺大叫一声,双掌交叠向上一拍,“嘭!”白金堂幻影消失,实在的身体带着一线血雨飞向台边。
  “啊!”人群中发出一片惊呼。
  白金堂身子猛然往下一坠,头朝下,直线落下。
  “接住他!”人群往擂台前拥,有人已抢至台下。
  “咚!”白金堂双脚背勾住了擂台边沿,身子一挺,翻身弹起,复又跳上擂台,稳稳站在台沿黑围布边上。
  他面含微笑,嘴角淌流着鲜血,右手高举,手中捏着硕真八刺肩头上的一块披肩。
  霎时,全场欢声雷动。
  “哇!”硕真八刺发疯似的扑上。
  白金堂一声长笑,将手中的披肩抛出,跃身飞下擂台。
  有人立即拥上前去,将白金堂接着,白金堂即刻便消失在欢呼的人群中。
  白金堂虽然败了,但虽败犹荣!
  李少华心中热浪翻涌。
  赵冰心趁着台下的混乱,已连续将两颗霹雳弹放置到了比武擂台下的木架上。
  硕真八刺暴跳如雷,双脚跺得台板“咚咚”直响。
  “谁敢上来送死?”他再次发出充满血腥的发狂的挑衅。
  李少华低头瞧瞧周伯通。周伯通在竹笠下向他连连摇手。
  “我来!”爆出一声春雷般的怒吼。人群闪开一条道,道中走出一位身材魁梧的大汉。
  大汉走到挂单棚前吼声如雷:“项城猎狗户镇山神卢大力。”
  也不待棚内执笔官吏说话,卢大力迈步登梯上擂,木梯在他足下发出“吱吱”的响声。
  卢大力往台上一站,比硕真八刺这胡狗还要高出一个头。
  “好!”凭着卢大力这块头,就有人高声叫好。
  卢大力伸出蒲扇般的大手朝硕真八刺一指:“你就是格真八狗?”
  广场上一阵哄然大笑。
  硕真八刺哪里忍耐得住? 大吼一声,抢上前去双掌齐拍!
  卢大力不闪不避,张开大手,迎上前来就是一抓。
  “嘭!”硕真八刺双掌击在卢大力胸脯上,卢大力的双手却抓住硕真八刺的双肩,将他举了起来。
  这哪里是比武交手?纯粹是拼命!
  卢大力天生的臂力,抓的硕真八刺双肩炸痛。硕真八刺大惊失色。他吃惊的倒不是卢大力的臂力,凭卢大力的这身蛮力是伤不着他的,他吃惊的是卢大力的这不要命的打法,若被卢大力抛下擂台,这大元英豪擂就算完了。
  李少华暗自为卢大力担心。他和硕真八刺交过手,知道任卢大力皮粗肉厚,硕真八刺刚才的双掌已定将他打成了内伤。
  张君宝眼瞧着擂台,口中轻声佛号:“阿弥陀佛,菩萨保佑……”
  周伯通竹笠下道:“蛮小子,蛮拼命,实令老夫佩服!只可惜他还摔不下那小王八蛋。”
  像是证实他的话似的,卢大力在台上突然双脚一软,跪倒在地,同时,手将硕真八刺抛出。
  硕真八刺空中倒翻一个筋斗,使个千斤坠,落在擂台边沿板上。
  天轮法王在小木台上,暗自吐了口气。
  四大天王立在天轮法王身后,脸上毫无表情,仿佛擂台上的胜负与他们毫无关系。
  尹克西眼望天空在想着心事,擂台上发生了什么,他根本就不知道。
  黄少求正襟危坐,始终保持着一个姿势不曾动过,宛如一尊木刻石雕的偶像。
  “呀!”硕真八刺弹身跃到卢大力身旁,反手捉住他的肩膀,将他按捺在擂台板上,大声道:“卢大力,你若肯为朝廷效力,我保举你为千夫长,日后自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全场一片沉寂。台上、台下都在等候卢大力的回答。
  硕真八刺又厉声道:“你若不答应,生死擂上立即毙命!”
  卢大力的身子抖了抖,但没有出声。
  硕真八刺冷冷一笑,心想:这黑铁塔般的大汉和前几位降服的中原武士一样怕死。
  “呸!”卢大力猛然抬头一口唾液喷到硕真八刺脸上,像头受伤的猛兽忽地窜了起来,硕大的脑袋往硕真八刺头上一磕:“胡狗子, 去你娘的蛋!”
  “咚!”一声,两个人头撞在一起,溅出了鲜血。
  怪吼声中,硕真八刺一掌将高大的卢大力击飞向空中。
  “砰!”卢大力跌落在擂台前沙石地上,激起一股尘埃。
  “娘!孩儿不孝,未能将那胡狗抛……”卢大力话未喊完,足一蹬,已然断气。
  有卢大力的家人挤上前,替他收尸。
  硕真八刺满脸是血,左肩披肩剥落,已是一副狼狈样。
  天轮法王刚舒开的脸又沉了下来。今日这擂台来势可有些不对!
  硕真八刺嘶厉的声音像狼嗥:“谁敢上来送死?”
  李少华不管周伯通同不同意,身子一抖,正欲跃出,此时,身旁的人群往两边一靠,闪出一条宽宽的道,耳中响起一声不高却震耳惊心的沉喝:“我来!”
  李少华定睛一看,道上搁着一只黑漆棺材,棺材前站着一位五十左右,身着青绸衣衫,项下三绺长须的威武老者。
  老者一字一吐,沉声道:“南阳国威武馆第十代馆主欧阳振宇。”
  李少华见欧阳振宇这般架势,又知这擂台有七分是冲着当年南阳国威武馆来的,所以不敢托大,只好凝身不动。
  周伯通一旁悄声道:“沉着气,再等等也好。”
  李少华凝视着擂台上的硕真八刺,默然地点点头。
  赵冰心和石火海等人,又趁替卢大力收尸之际,将另两个霹雳弹放到了擂台木架上,剩下的就只是点火了。
  “送死的,来吧!”硕真八刺在台上叫道。
  欧阳振宇托地跃起,足在棺材盖板上一蹬,身如大雁飞掠过空中,直接落到比武擂台中央。
  雷鸣般的掌声像暴雨般响起,欢声雷动。
  “南阳国威武馆”六个字,像是一副兴奋剂,使全场的人们群情激奋。
  天轮法王向硕真八刺做了个手势,示意他要沉得住气。
  硕真八刺没想到有人会打出“南阳国威武馆”的旗号,不觉又惊又气又恼。但,他仍未把这位南阳国威武馆的馆主放在眼里。
  欧阳振宇立住脚步,双手微抬,朗朗一声:“请!”
  纵是生死搏斗,国威武馆馆主仍不失风度,场中又是一阵叫好。
  硕真八刺一言不发,欺身上前,劈手就是一掌。
  “胡狗子没礼貌!”场中一片哗然,讥笑。
  欧阳振宇身子微微一弓,右拳左掌,合着一揖,拳风凌厉迎上。
  “拍”的一声,掌拳相撞,各自震开数步。
  硕真八刺仍是抢先手,掌法一变,抢身攻上,一掌接着一掌,刚猛无伦,势如排山倒海压向欧阳振宇。
  欧阳振宇步法突变,双拳上下交错,身子忽进忽退,忽左忽右,游移不定,但每一拳却又是迅捷悍狠。
  两人顿时绞在一起,慢时一拳一脚清晰可辨,快时人影旋转,分不清谁是谁来。
  周伯通仍瞄着竹笠洞眼道:“这欧阳小子使的是‘五行罗汉拳’,只要他不与那小王八蛋对硬掌,只要那小王八蛋不用毒掌,他俩打上十天、半个月都会分不出胜负来。”声音一顿,又道,“注意看,那小王八蛋一定会用毒掌,逼他对掌的。”
  “是吗?”张君宝一旁问着,伸长了颈脖。
  “小孩子一旁站着,少说话!”周伯通取下竹笠狠狠地瞪了张君宝一眼。
  此时,台上硕真八刺突然掌化为爪,爪变为指,侧身戳向欧阳振宇双目,这一变招之际,右胁露空。
  欧阳振宇脸微微往后一仰,左拳击向硕真八刺的右胁,这是个由眼到手的自然反应动作。
  硕真八刺身子跟着一旋,从一个极小的角度里旋到了欧阳振宇身后。
  周伯通低声叫道:“瞧,这就是小王八蛋新学的怪招!”
  李少华悟性极高,不仅看清了硕真八刺的这一怪招,而且还知道了他的下一个动作,不觉暗叫一声:“不好!”
  欧阳振宇台上也叫声:“不好!”掌风飒然,已到背后,他只得急翻身,迅若狂飙地对出一掌。 
  “嘭!”两个身子再次震开。
  欧阳振宇俯首一瞧,掌心一点黑印,体内骤起一股寒气。霎时,他知道中计了,中了对方的毒掌。
  硕真八刺冷笑一声,扬掌再度攻上。
  欧阳振宇不敢再与他交掌,牙关一咬,往后一跃,就地一滚,抢到兵器架上拔出一柄长剑,弹身而起。
  长剑一圈,身随剑疾进,但见四面八方,剑光飘渺,罩向硕真八刺。
  硕真八刺猝不及防被剑光裹住,肩、背数处立见殷红。
  “嗨!”硕真八刺全力一掌震散剑光,托地跳出,抢到兵器架旁的小桌子抓起一只刀轮。
  欧阳振宇长剑追至,刹时,刀光剑影绞在一起,金铁交鸣之声震耳欲聋。
  战不到三十回合,欧阳振宇体内热寒掌毒发作,头额冷汗津津,手脚发麻,已无法再战。
  “当当当!”硕真八刺刀轮套住长剑,将剑绞成数段,刀轮往下一压,已把欧阳振宇压倒在地。
  广场上声息全无,空气沉闷。
  国威武馆馆主若败,谁还是硕真八刺的对手?中原人众的心情沮丧已极。
  “呀!”硕真八刺一掌击在欧阳振宇的天灵盖上,与此同时,欧阳振宇奋起左手抓住了硕真八刺的右胸。
  欧阳振宇天灵盖被击凹,顿时丧命,但硕真八刺却无法抖落他抓住自己右胸的手。
  硕真八刺怒叫一声,用力一扯,才将欧阳振宇的左手连同自己的一幅衣襟和一块胸肌皮肉扯落下来,顿时,右胸血流如注。
  硕真八刺狂吼着,将欧阳振宇高高举起掷下擂台。
  欧阳振宇跌落在棺材上,发出巨大的响声。那响声像是巨锤敲打在中原人的心扉上!
  两名元兵侍卫急急奔上擂台替硕真八刺包扎伤口,硕真八刺将两人推开“这点小伤,奈何我不得!”
  天轮法王知道这点皮肉之伤,对硕真八刺来说并不碍事,但今日三场擂已使他三次受伤,精神刺激太大,于是,他挥手示意叫主擂官吏宣布休擂,想让硕真八刺安定一下情绪。
  不料,主擂官吏还未看到他的手势,场中传来了一个尖厉刺耳的带有几分嘲笑的声音:“硕真八刺,小王八狗,你害怕了吗?”
  硕真八刺火气正旺,闻言怒火三丈,跨步到擂台边:“妈的!你是谁?”
  尖厉的声音又响起:“南阳国威武馆第十代小弟子硕真老刺。”
  “哇呀呀!”硕真八刺瞪眼扫过全场,可看不出是谁在说话。
  周伯通在竹笠下面对李少华道:“我替你叫过阵,该你上场了。”
  张君宝道:“这胡狗心火已乱,是动手的极好机会。”
  周伯通举手在他头上一拍:“这还用你说?”复又对李少华道:“记住我教的招式,一招成功,让那老王八蛋想出手救这小王八蛋,也没得法子救。”
  李少华咬牙道:“我一定叫他趴在擂台上永远爬不起来!”
  “是谁?上擂台来说话!”硕真八刺吼道。 
  周伯通在竹笠下捏住鼻子叫道:“你还没叫擂呢,是不是不敢叫了?”
  硕真八刺瞪着血红的眼道:“谁敢上来送死?”
  “我来送你死!”李少华陡声一喝,抖落长袍。
  周伯通蹲下身子,抓住他双腿踝:“我送你上去,先露一手给大家瞧瞧!”
  “嗨!”李少华喝声跃起,周伯通在下面暗运功力使劲一送。
  李少华腾空跃起,一串空翻,高高从人群头顶掠过,飞向擂台。
  场中所有的人,包括两侧的兵丁在内全都惊呆了。
  这等轻功,用绝顶、盖世、匪夷所思、不可思议等等词汇都无法形容。
  李少华飞入比武擂台,从硕真八刺的头顶上掠过,双脚在正壁上的忽必烈九旄大蠹上踹上一脚,再弹身从硕真八刺头顶掠回,落身稳立在擂台中央。
  台上,台下,一片寂静,全都被李少华这手功夫慑住了。
  甚至,连天轮法王也不例外。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第三十二章 英雄除恶
  硕真八刺看清来人是李少华后,瞪起怪眼冷声道:“原来是你。”
  两边看台和台下守擂的元兵中,有人高声叫喊:“是他,就是这小子!”
  李少华在赴开封时,曾绕道这里拆过一次南阳门擂台上的对联,所以不少人认得他。
  广场中顿时发出一阵欢呼声。
  天轮法王向台下的兵丁头目做个手势,一大队元兵从两侧赶来,将台前的人群往后压退。
  真正打擂的对手到了!为了确保擂台的安全,天轮法王不得不采取格外严厉的防范措施。
  此时,赵冰心已窜到了擂台板下的木梁上。她是见欧阳振宇被打下擂台时,窜到擂台下的,估计欧阳振宇败下之后,暂时不会有人上台,她准备马上引爆霹雳弹让这座大元英豪擂飞上天空,这手段在比武场上虽是不光彩,但为了报仇和出胸中的这股怒气,她和石火海都顾不得这许多了。
  她刚捻燃火折,忽又听得有人尖声叫阵,继而,有人飞身上了擂台,她只得将手中火折捏熄。
  大队拥来的兵丁将擂台团团围住,顿时把她堵在了擂台板下。
  台上,李少华朗声道:“不错,就是我。在下站不更名,坐不改姓,南阳国威武馆第十代弟子李少华!”
  赵冰心芳心一震。李少华来了!他来了,虏哥哥也就必定到了。好机灵的小子,借用国威武馆的名号打擂,想的也真绝妙。
  她双脚勾住横木,将身子紧贴在擂台板上,手按住霹雳弹,等候着机会。
  广场上南阳国威武馆的人听到李少华报出名号,先是一怔,随后明白了李少华的用意,含着热泪,带头拼命鼓掌。
  场中群情激动,掌声和欢呼声,响遏行云。
  李少华气定神闲,心中充满着必胜的信心。
  “李少华!”硕真八刺话出掌到,这一手和偷袭没有两样。
  场中响起一片嘘叫和斥骂声。
  硕真八刺不想久战,出掌便是热寒毒掌,一片片血红的掌影,仿佛来自九幽之城,赫然显现,布满整个擂台。
  李少华脚步一交错,抢入掌影之中,摇晃着身子拍出双掌,身随掌影旋转。
  一阵阵窒人的压力中,两人在台上时快时慢地交叉擦身而过。
  擂台板下的赵冰心也感到了台上的窒人的压力,暗中为李少华捏着一把汗。 
  周伯通不停地在竹笠下拍着张君宝的背:“怎么样?周爷爷的黯然销魂掌教的如何?”
  张君宝低头道:“听说黯然销魂掌是杨过大侠的绝技,怎么是您老人家的功夫?”
  “嗯,是……杨大侠跟周爷爷学的。”周伯通说着在他背上又是猛地一拍,“少说话!用心看着擂台上。”
  小木台上,天轮法王凝招在手,两眼炬电般的目光盯着硕真八刺和李少华。决不能出差错,只要硕真八刺稍有败象,他便立即出手援救。
  硕真八刺和李少华交手三十余招后,天轮法王渐渐放下心来。李少华始终不敢与硕真八刺对掌!密报消息没错,李少华体内有一股外人打入的功力,只要全心用力,那股外力便会猛沉丹田,而使他腹部剧痛,无法出手。
  李少华现在依仗的只是灵活的步法和黯然销魂掌精妙的掌式,在与硕真八刺周旋,企图从对方的急躁或失误中以求侥幸获胜,待会等硕真八刺怪招一式一出,他便完了。
  天轮法王凝招的手已经垂下,脸上浮起一丝微笑。
  他现在担心的只是一点,硕真八刺是否能记住自己的话,只将李少华打伤而不取他的性命。
  “呀!”硕真八刺重施故技,掌化爪、变指戳向李少华双目。
  李少华上身后仰,左掌击向对方露空的右胁。
  硕真八刺以意想不到的角度旋到李少华身后拍出一掌。
  李少华倏然转身,无奈地与硕真八刺对拍一掌。 
  “嘭!”李少华暴退二丈,直退到擂台黑围布边才站住身子,同时痛苦地弯下腰捂住了肚腹。
  硕真八刺发出一阵狂笑。他并没有忘记义父的话,这一掌虽使出了十分功力,却未运动毒气。
  广场一片凄凉的沉寂。人们的心都被硕真八刺这一掌击碎了。
  李少华蹲着身暗提起全身功力,准备给对方一记致命的打击。
  周伯通跺着脚,闭眼问张君宝道:“那小王八蛋走过来了没有?”
  张君宝伸长着脖子:“还没有。”
  周伯通急的紧抱住竹笠:“小王八蛋,怎么还不走过来?昨夜咱们说好了的,你不过来,他怎么用‘大伏魔拳’打你?小乖乖听话,走过来啊……”
  擂台上,硕真八刺踏步走向李少华。
  他剩下的事十分简单,轻轻一掌或是一脚将李少华打下擂,就完事了。
  他在李少华身前站定,嘿嘿一笑道:“李少华,我敬你是个人才,若不是你体内那股外力,也许你还能和我打三百个回合,如果你能归顺朝廷……”
  李少华头额渗着冷汗,咬牙吐声打断他的话:“我是来送……你死的。”
  硕真八刺仰面一笑:“哈哈,到这个时候你还嘴硬,下擂去吧!”
  擂台板下的赵冰心浑身汗水淋淋,咬着牙,悄悄捻燃了火折。
  硕真八刺一掌拍向李少华,掌上只透了六分功力。
  李少华身子摇晃站起,右手一拳击向硕真八刺左胸,左手掌拖曳而起隔向硕真八刺拍来的掌。
  这是李少华昨夜练了一宿的“双绝神拳掌”,掌拳之上皆浸透了他毕生的功力和满腔的民族仇恨。
  他清楚地听到了硕真八刺右手臂断裂的声响和左胸椎骨碎裂的声音。他还仿佛听到了他心脏的爆裂声,看到了他胸腔里迸溅的鲜血。
  硕真八刺张着大大的嘴,瞪着惊恐万分的眼睛,重重地跌落在擂台中央,连哼也没哼一声便断了气!
  所有的人都怔住了。
  台下,台上,像被冻僵了的灵魂一般静。
  天轮法王从小木台跃到擂台上,弯下腰扶起硬真八刺的头。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养子硕真八刺竟被李少华一招打死在擂台上!
  李少华冷哼一声,身形左右一旋,已将擂台两侧的对联扯了下来,复弹身一跃,将横批也一齐扯下。
  “刷!”人群中飞出一顶竹笠掠过场空,“咚!”地劈钉在擂台正中的横木上。
  周伯通从人群中高高蹦起,叫道:“小胡狗死啦!”
  全场人群如梦中惊醒,欣喜欲狂,欢呼声如海啸响起。
  天轮法王一败再败,恼羞成怒,抖袖一掌拍向李少华。 
  李少华引吭长啸,借着天轮法王拍来的掌风,高高飞起,离开了擂台。
  天轮法王呼地站起,在擂台板上猛一跺脚,厉声下令:“缉拿叛贼,不准走掉一个!”
  广场内外兵马一齐拥动。擂台前的元兵抢入人群,想捉拿李少华和国威武馆的人。
  赵冰心被天轮法王一脚险些被震落下擂台板。她使劲勾住脚,点燃了霹雳弹的火索,然后从擂台下窜出,钻入混乱的人群。
  石火海在人群中放出一支火焰箭。带着尖啸的火焰箭射向天空,在空中迸出一朵红色的焰花。
  已占据街口房屋顶的洪翔天接到信号,立即和石家弟子一起,点燃霹雳弹,扔向闻令赶来围堵广场的元军铁骑兵。霎时,火光耀眼,爆炸声声,人喊马嘶,一片混乱。
  此时,比武擂台下的四颗霹雳弹爆炸了。“轰隆!”一声巨响,大木台突然坍倒下去。
  天轮法王和硕真八刺立即被火光和尘土吞没。
  左右的小木台也被爆炸的气浪震塌。
  四大天王各自顺着木台倒塌的方向奋力跃出。
  尹克西抱着黄少求从倒塌的木柱中滚过。
  混乱的场面更乱。大队兵马冲进广场,抢向比武擂台赶来援救天轮法王。
  天轮法王抱着硕真八刺的尸体,从断木、火丛中跃出。
  他瞪着血红的双眼道:“快去抓叛贼,快去!”
  四大天王和赶来的兵丁又转身扑向人群。 
  尹克西抱着浑身是硝烟黑灰的黄少求道:“求儿,你没事吧?”
  黄少求缩着双手,瞪着一双惊慌的眼睛,摇摇头。
  天轮法王对尹克西吼道:“还不快去拿贼?走了石火海和周伯通,唯你是问!”
  尹克西无奈地拍了拍黄少求的肩膀:“你站在这儿别动,爹马上就回来。”
  尹克西转身一跃,也随着四大天王扑进人群中。
  黄少求等尹克西一走,立即从袖内掏出刚从爹爹身上偷到的圣旨,塞入怀中,然后也一头钻进了人群里。
  万人混乱的场面可想而知,要在这混乱的人群中缉拿叛贼,谈何容易?别说是拿叛贼,就是连看到他们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天轮法王实在是因这意外的打击,和接连的失败,已乱了心智。
  由于街口的爆炸,人群纷纷拥向南城门口。
  紧闭的城门前,执枪列成方块阵队的兵丁正在竭力阻拦拥来的人群。
  街口的兵丁正把广场的人群往南门赶。
  兵丁的盾牌挡不住拥来的人潮,除了将拥来的人杀死之外;它无法阻止这群惊恐的人群。
  库库巴图粘耳全身盔甲立在城墙上,守卫城门的兵丁是他的部下。
  一位将领走到库库巴图粘耳身旁:“统帅大人,您看怎么办?下令吧,部下早就手痒了。” 
  库库巴图粘耳这支部队全是老兵,嗜血成性,在他们的眼里汉人们的命贱的很,杀人只不过是一种娱乐而已。
  库库巴图粘耳举起手,沉声道:“打开城门放他们走。”
  “大人……”将领似乎不明白他的意思。
  库库巴图粘耳冷声道:“哼,他把人往我这儿赶,想让我背这个黑锅,我不干,打开城门让他们走。”
  将领还在犹豫。
  库库巴图粘耳厉声道:“快去,违令者斩!”
  “是!”将领飞也似地奔下城墙传令。
  城门徐徐打开。执盾牌的士兵方块阵队向两旁散开。
  狂吼乱叫的人群像打开闸门后奔出的洪水,向城门外的旷野四处泻去。
  李少华帮助大部分人群离开广场后,自己才撤出南门,折上西向的道路。
  虽然今天比擂取得了胜利,但他的心情却异常沉重。
  硕真八刺死了,但卢大力和欧阳振宇也死了,而且在广场混乱中还有不少人丧了命,在街口用霹雳弹袭击元兵的丐帮弟兄尚生死不明。
  他没想到天轮法王会下令袭击广场的人群,若不是不知什么原因库库巴图粘耳打开了城南门,还不知要死多少人。
  他意识到要赶走元鞑子,必须要重新建立自己的军队,才能与之抗衡。
  他想着心事,忧虑重重地赶往东岗。
  他已和周伯通、张君宝约定在东岗汇合。
  “嗖!”背后一线冷风袭到。 
  他上身微侧,右手一抬,已将一颗小石子捏在手中,蓦然转身。
  身后五步开外,站着一个佝偻着身子的白发老太婆。
  他虎起脸道:“你是谁?”
  白发老太婆咳着道:“咳!咳!这位大爷请行行好吧。”
  李少华无心开玩笑,沉声道:“赵姑娘别耍啦。”
  赵冰心“噗”地一笑,撕下脸上的人皮面具,抖下一卷秀发道:“你怎么知道是我?”
  李少华道:“你和石火海在一组,霹雳弹炸塌了擂台,到处乱响,追我的老太婆不是你还是谁!”
  赵冰心拍手道:“好聪明的小子。今日比擂你打的真过劲!只可惜那时候我躲在擂台下没见着你打那胡狗的招式,快告诉我,你是怎么将那胡狗撂倒的?”
  李少华答非所问:“只可惜又死了这许多人。”
  赵冰心扁了扁嘴,走近前道:“李少华,虏哥在哪里?”
  李少华心陡地一震。这丫头若知虏哥是郭襄不知会怎样? 郭襄正为男女私情所困扰,决不能让赵冰心再去打扰她!
  于是,他道:“他没来。”
  “虏哥没来?”赵冰心秀眉一挑,眸子睁的溜圆,“你骗我,南阳门打擂,你来,他怎么会不来? 他怎么啦?是不是病了,受伤了? 出了什么事?”一连串连珠炮似的提问掷向李少华。
  李少华无法解释,只得咧嘴一笑道:“他来啦,我骗你的。”一语双关。
  赵冰心惦着“虏哥”,哪里去细心推敲这些字句? 她急着问:“他在哪里?” 
  李少华手往东面道路一指:“在前面青松岭清风亭。”
  赵冰心笑着歪起头:“你这去哪儿?”
  李少华道:“我和他约定在清风亭汇合,现在我去接张君宝,你先去清风亭吧,说我们马上就到。”
  未等赵冰心回话,李少华一连几跃,已消失在路边的草丛中。
  这小子在搞什么鬼?赵冰心愣了片刻,莞尔一笑,返身奔向东面通往青松岭的道路。
  “驾!”马蹄声得得,一辆马车从身后赶来。
  赵冰心身形微闪,退避到路旁草丛中。
  “咴——”马立前蹄,马车骤然停在赵冰心身旁。
  赵冰心退后半步,手按住腰间弯刀,眸子中冷芒闪烁。
  马车车夫座位上跳下齐常春:“赵姑娘,你好。”
  赵冰心眸子一翻,厉声道:“你是谁?拦住本姑娘想干什么?”
  她不认识这位黄桂花的老仆,专为金风啸暗送消息的齐常春。
  齐常春正要答话,此时,车门打开了,黄少求从车厢里钻了出来:“齐大伯,还是让我自己来说吧。”
  黄少求满脸满身都是黑烟、灰土,白衣褂也被挂破多处,但赵冰心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就是坐在尹克西身旁的那位尹公子!
  赵冰心手一抖,一道寒芒闪过,弯刀已经架上了黄少求的颈脖。
  “赵姑娘,别乱来!”齐常春急声喊叫,手已摘下缠在腰上的长鞭。
  “退下!”黄少求向齐常春喝道,“我说过了,这事让我与赵姑娘说。”
  齐常春退后数步,但长鞭仍紧握在手,一双闪着精芒的眼睛牢牢地盯着赵冰心。
  赵冰心冷声问:“你是尹克西的儿子?”
  “是的。”黄少求十分平静地回答。
  赵冰心眼里闪起狼眼似的光芒,手腕微微一抖:“既然是这样,还有什么好说的?”
  黄少求仍然平静地道:“我奶奶有两件事,要我转告赵姑娘。”
  赵冰心冷冷一哼:“讲。”
  黄少求道:“第一件事,奶奶说张铁嘴盗到的那本楞伽经,不是在胡宁府宫盗到的,而是我爹亲手交给他的,请赵姑娘将此事转告佛印大师。”
  黄少求镇定的态度,平静的声音,使赵冰心的心火平熄了许多,手中的弯刀往回带了带,仍冷声问:“第二件事呢?”
  黄少求道:“奶奶请赵姑娘在孟家楼与众英雄议会之后,到武当山下草店坡林来了结赵姑娘与尹家的仇怨。”
  赵冰心刚熄下的心火又陡然灼炽,弯刀向前一靠,咬牙道:“为什么要等到那个时候?现在我就可以杀了你!”
  黄少求静静地看着她:“现在你不能杀我的。”
  赵冰心眸光暴闪:“为什么不能? 难道你认为我会心慈手软?”
  黄少求沾满灰土的脸上静如止水:“奶奶说我还有一件重要的事要干,这事关系着你们众英雄的生死,如果你要杀我和奶奶,到草店坡林时便可以动手了。”
  赵冰心冷冷的眸光凝视他良久,收回弯刀:“好,就让你多活几天。”
  齐常春此时才暗中松了口气,垂下了握着长鞭的手。
  “赵姑娘保重,告辞了!”黄少求深鞠一躬,走到马车旁。
  齐常春朝赵冰心拱拱手,跃上车夫座。
  黄少求突然转身,红着脸道:“赵姑娘,到草店坡林来时,能否……”
  赵冰心板着脸:“有话就讲。”
  黄少求咬咬牙,象是下定了极大的决心,说道:“能否邀请甫姐一块来?”
  “甫姐? 甫姐是谁?”赵冰心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黄少求也惊讶了:“你怎么会不知甫姐是谁?他就是黄少甫呀。”
  “黄少甫?”赵冰心心弦猛然一震,“郭破虏会是女的?”
  黄少求更加不解:“郭破虏是谁?”
  齐常春在马车座上道:“黄少甫和郭破虏都是郭襄这丫头扮装的。”
  赵冰心如雷电击中,木然不动。
  黄少求困惑地问:“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公子,快上车吧,老夫人在前面等着呢。待会到路上,我将一切都告诉你。”齐常春边说边抓起了缰绳。
  黄少求钻进车厢里,口中仍在念着:“这是怎么回事?”
  “驾!”齐常春一声吆喝,马车颠腾了一下,猛地向前冲去。
  “喂!”赵冰心跃上路面,朝着马车高声发喊。她想问个明白。
  “叭!叭!”震耳的马鞭声和“得得得得”的马蹄声,盖过了她的呼喊。
  眨眼之间,马车已绝尘而去。
  路上只留下一团团谜一样的尘雾。
  她呆呆地站立着。
  良久,她突然发出一声大叫:“不,这不会是真的!”接着,撒腿就往前狂奔。
  青松岭相距十里。
  不到半个时辰,她已赶到青松岭之下。
  旋风般掠上岭坡,坡左角一片绿叶林荫中露出一角凉亭。
  她踏步向前,心惴惴不安地跳动。
  李少华说的是真话吗?
  黄少求和齐常春说的是真话吗?
  他或是她会不会在亭中?
  凉亭跃入眼帘。
  八角石亭,空栏,空柱,连个石凳也没有。
  徐徐清风拂过,亭旁浅草花枝随风摇曳,婆娑多姿。
  好一座名副其实的清风亭。
  俗话说:无巧不成书。
  天下真有这般巧的巧事,真正的郭破虏现在就站在这清风亭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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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4-18 08:52:4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十三章 侠骨丹心
  郭破虏是奉爹爹之命在青松岭下的道口,接应金小顺、金小玉、赵冰心、石火海和史百川等人。
  他等了整整一个上午不见五人到来,不知是五人出了事,还是改换了路线,于是,他决定越岭到石佛寺路上见过爹爹再说。
  他走过岭坡,见到清风亭,触景生情,不觉踏步进入亭中。
  一年前,他去雪峰山灵元寺拜会天禅大师,事后下山时,在半山腰的清风亭遇见了一位天真活泼,美貌绝世的少女……
  无意中的巧遇使他们两人碰撞在一起,逛庙会、闹赌场、捉迷藏、赠诗词,于是,她像一颗流星,非常突然也非常自然地划破了他心中的夜空。
  一年来,她的身影一直萦绕于怀,不曾散去。
  他曾经向她说过,若是有缘便能见面,若是无缘便不能见面。
  清风亭,又是一座清风亭! 
  一样的凉亭,一样的清风,一样的亭名。
  然而,她却不知在哪里?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他感叹万分,心中犹自默念着:“傻小妞,你在哪里?我们能否有缘再相见?”
  清风中,一条人影随风飘到亭口外。
  他心陡地一震。他感觉到她来了。
  他蓦然转身,一双灼亮亮的眼睛瞧着站在亭外的她。
  果然是她!难道她与自己真是有缘,否则又怎会重在这清风亭相见?
  他颤声道:“傻小妞……别来……无恙?”
  赵冰心定定地看着他。她已看出了,他不是郭襄扮装的那个虏哥。
  郭破虏被她看的不好意思,红着脸道:“你怎么也……会来这里?”
  赵冰心眼光似无底深渊,冷若寒冰,沉声道:“你叫郭破虏,你有个姐姐叫郭襄,是不是?”
  郭破虏点点头,惊讶地道:“你怎么知道的? 不错,我叫郭破虏,有个双胞胎姐姐叫郭襄,咱俩长得挺像的。”
  “哼!”赵冰心冷哼一声,胸中升起一团遭人愚弄而激起的怒火。
  郭破虏不禁愕然,困惑不解,瞪着惊诧的双眼道:“发生了什么事?”
  赵冰心反问道:“你来这里干什么?” 
  他脸先是一红,随即道:“我来这里等人的。”
  “等谁?”她追着问。
  “这……”他支吾着。接应金小顺、赵冰心等五人是件机密的事,怎能随便乱说?
  她见状,怒火更炽:“难道你在等谁也不能告诉我吗?”
  他急了,但仍坚持着原则:“傻小妞,你别……生气,我不是不愿告诉你,实在是不能告诉你,因为这……总之,我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说的。”
  她心念一动,脑际似有一道灵光闪过。
  她抿抿嘴,试探性地问道:“你是在等赵冰心是不是?”
  他傻了眼,愕然地凝视着她。
  她板着脸道:“你用不着瞒我,你的事我全都知道。你等的人还有金小顺、金小玉、史百川和石火海,加上赵冰心一共是五人,是佛印大师去孟家楼的第三小组人员。”
  他连连点着头:“是的,一点也没错。那你也是佛印大师请来的人啰?”
  她没回答,只是抿嘴一笑。果然猜中了!郭破虏是郭靖夫妇派来接应他们小组的人。
  他又道:“我在青松岭路口等了半天,也不见他们人影,不知他们现在哪里?”
  赵冰心笑笑:“你就在这儿等着吧。”说罢,转身就走。“哎!”郭破虏嚷道,“请问傻小妞尊姓大名?”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赵冰心头也不曾回。
  “喂!”郭破虏追出凉亭,“你去哪儿?”
  “找你姐姐算帐!”声音甫落,人影已杳。
  “郭破虏怔怔地站在凉亭外,望着野草摇曳的小路。
  傻小妞究竟是谁?
  她为什么要找郭襄姐姐算帐?
  郭襄姐姐出事了?
  不错,郭襄所在的荒山山洞出事了,而且是出了大事。
  整个上午,山洞都在不安中度过。
  金风啸、金小武和郭襄,谁都没有说话。
  看看洞壁上的日光,知道已是正午时分,郭襄便打开食物包包,将酒和各种食物,送到金风啸和金小武面前。
  “开饭啰!”她装出笑容,递上酒杯和竹筷。
  “来,喝一杯。”金风啸强打起精神,斟满酒,一饮而尽。
  三人谁都没提擂台的事,但三人的心都拴在了南阳门的擂台上,佳肴美酒味同嚼蜡,哪里吃得下?
  刚饮一杯酒,金风啸便放下酒杯不再饮,凝目望着石窗。现在该是上午收擂的时候了,但不知李少华是否上擂,胜负如何?
  郭襄更是心神不定,竹筷刚拿上手复又放下,伸手抓过瓦壶摇摇,壶内水已尽了。
  “金班主,”郭襄晃晃瓦壶道,“没水了,我去汲些水来。”
  金风啸明白她的心情,点头道:“你去吧。”
  郭襄抓着瓦壶,急步走出山洞。
  泉水在荒山后侧山洼里,她爬上山坡遥望着南阳城方向, 默默为李少华祈祷。
  片刻,她才绕下山坡,下到山洼里。
  她刚下山坡便有一条鬼魅般的人影,越过坡顶,逝向坡脚山洞。
  山洞里。金小武对金风啸道:“班主,洞里闷的慌,到洞外去透透风吧。”
  金风啸思忖片刻,挥挥手:“走吧。”
  金风啸和金小武拨开荒草,钻出山洞。
  一阵风吹过,虽然不冷,金风啸却打了个冷噤。
  “班主,你的伤……”金小武赶紧靠过去扶住金风啸。
  金风啸浅笑着打断他的话:“我的伤不要紧的,还死不了。”
  “那可不见得。”身后响起了一个阴森、冷冰的声音。
  “谁?”金小武一声厉喝,转回身子。
  一个身穿青衣,头戴面罩的蒙面人挺身站立在山洞口前。
  那人中等身材,因戴着面罩看不见他的脸,但蒙面巾上的眼孔里闪射出来的缕缕寒芒,已显示出他功力的精纯深厚。
  金小武立即知道遇上了劲敌。
  金风啸凝身未动,没有转身,仿佛这一切他已预料到了。
  “小武子,你快走。”金风啸沉声道。
  “班主,我不会扔下你走的!”金小武背护着金风啸,一双怒眼瞪着蒙面人。
  蒙面人冷森森地道:“你和他,谁也走不了。”
  “嗨!”金风啸猛地一喝,出其不意一肘将金小武撞开, “快走!”喝喊声中,双掌掀起一股窒人的巨风击向蒙面人。
  砰砰巨响声,蒙面人已与金风啸对应两掌!
  蒙面人斜移一步,眼中冷芒怕人。
  金风啸倒退十步,口中鲜血直喷。
  蒙面人冷声道:“想不到金班主身负重伤,还有如此的掌力,实在是令人佩服。”
  金风啸用手背抹去嘴上的鲜血,缓声道:“果不出我所料,你是张铁嘴。”
  张铁嘴嘿嘿一笑道:“好眼力!不错,老夫正是赛神仙张铁嘴。”
  金风啸道:“我原不知你为什么要派人苦苦追杀于我,现在我明白了,你是怕我会在少主人面前揭露你的身份,而破坏你的计划。”
  张铁嘴小眼一瞪:“可惜你知道的太晚了。我今日是特为你而来的。”
  张铁嘴说话间猝然发动,跃身出掌,击向金风啸。
  “狗贼子!”金小武腾空而起,从后面扑向张铁嘴,手中三十六支飞镖洒雨般掷出。
  “小心!”金风啸大声呼喊,咬牙错掌,抢身迎上。
  张铁嘴空中倏然翻身,双腿一收一蹬,正踹在金风啸肩头上,双袖迎镖急拂。
  金风啸力不从心,掌未到,肩先受一踹,身子往后一仰,砰然跌坐在地。
  强烈的劲风在空中旋起激浪,三十六支飞镖在激浪中打着旋儿,双袖再一拂,飞镖一齐反射向扑来的金小武。
  金小武仓促之下来不及闪躲,十余支飞镖一齐钉在他胸脯上!
  张铁嘴借着踹力飞起的身子,从金小武身体上空飞过,手指一弹,一道金光,没入金小武后脑勺。
  金小武身子直线坠落,咚地落地,寂然不动。
  张铁嘴落地转身,一双闪着毒焰的小眼恶狠地盯着跌坐在地上的金风啸。
  “呀!”山坡上响起一声厉叱,郭襄摔下手中的瓦罐,凌空扑向张铁嘴。
  瓦罐落在岩坪上摔的粉碎,晶莹的水花溅起老高。
  张铁嘴冷冷一笑,弹身迎空跃起。他意欲将郭襄一并了结!
  “啊!”金风啸引吭长啸,从地上骤然飞起,护向郭襄。
  张铁嘴左掌击在郭襄的右肩上,由于金风啸不要命的猛扑,这一掌并不十分沉重,而凶猛的右掌却猛的击在金风啸胸膛上。
  郭襄身子向岩坡下坠落。
  金风啸向空中高高飞起。
  张铁嘴足在岩坪上一点,跟身跃上空中,一旋再旋,双掌再在金风啸胸上猛击两掌!
  金风啸口里鲜血如骤雨般狂喷溅洒,身子坠落岩坪。
  张铁嘴斜身变向,扑向岩坡下。他还欲置郭襄于死地。
  蓦地,岩坡顶一人如鹰掠至,人在空中掌已拍出,一股风沙碎石从地面卷起罩向张铁嘴。
  “郭靖!”一声震骇的短呼甫出喉咙,张铁嘴身子往后一退。
  “嘭!”四掌交接,张铁嘴身子像陀螺似的旋转冲向空中。
  一声清喘岩顶又一人腾空跃起,手中长剑抖洒出漫天星芒,如虚似幻,罩向旋转不停的张铁嘴。
  当长剑星芒触到张铁嘴旋转的身影时,身影陡地爆开,一抹细碎的金光象火球在空中炸裂,无数寒点向四面八方散开。
  唐门极毒暗器“夺命银芒”!
  来人长剑急回,护住身子,往岩坪坠落。
  张铁嘴在寒点中斜线飞出,然后一连几跃,倏忽不见。好奇诡的身手!
  来人牙关一咬,还要追赶,郭靖在坡下道:“黄蓉,不用追了,快去看看金风啸怎么样?”
  来人原来是郭靖、黄蓉夫妇!
  黄蓉一边奔向金风啸,一边问:“襄儿怎么样?”
  “她没事。”郭靖说着已扶起郭襄跃上岩坪。
  上得岩坪,郭襄顿时双目泛红,满面愤容。
  金小武仆伏在地,头斜歪着,颈脖的皮肤已经变黑,一双充满黑血的眼睛向外凸突着,已断气多时。
  “金班主!”郭襄推开扶住她的郭靖,奔向仰面躺在山洞前的金风啸。
  “别碰他!”黄蓉伸手挡住郭襄。
  “娘,他怎么样?”郭襄急着问。她觉得有些内疚,自己不该离开山洞的。
  黄蓉没回话,脸色凝重,凝重中又透着一丝困惑。
  郭靖检查过金小武的尸体后,走过问道:“还有救么?”
  黄蓉摇摇头,随即又道:“不过还没有断气。”
  郭襄抓着黄蓉的衣袖摇着:“娘,他还没死,你的办法多,想法子救救他嘛!”
  郭靖也道:“你想想办法看。”
  黄蓉道:“不是我不想救他,实在是没法子救,他之所以没断气,一是因为他身上穿了一件金丝软甲,二是他受伤后立即封点了自己的七大穴位,所以尚留一口余气。我摸过他的手脉,他周身经脉已断,五腑移位碎裂,如何还能有救?不信,你们自己摸摸看。”
  郭靖弯下腰,伸出二指搭在金风啸手腕上,闭目片刻,然后对郭襄道:“你娘说的不错,他伤的太重,已无救了。”
  郭襄闻言,心中凄恻,不觉淌下两行泪水。
  黄蓉正色对郭襄道:“你们昨夜不去石佛寺,在这荒山洞里干什么?老顽童到哪里去了?”
  “娘,是这么回事……”郭襄将他们如何宿进山洞,李少华和周伯通如何练招去南阳城打擂的事详细说了一遍。
  “简直是胡闹!”郭靖面带怒容,“你们险些破坏了佛印大师的计划,要是……”
  突然,躺在地上的金风啸身子一阵抽搐。
  郭靖立即弯下腰准备解开他的穴道。
  “不要碰他。”黄蓉按住了郭靖的肩背。
  郭靖扭回头,低声道:“他现在是痛苦万分。”
  黄蓉的手用力地捏住他肩背:“我知道,但他自封穴道,就是为了聚集最后的真气,有话要向少主人交待。”
  郭襄眸光一闪。少主人? 难道李少华是金风啸的少主人? 那李少华和金风啸又是什么人?
  她想问娘,但又不敢开口。
  郭靖叹口气道:“只怕他挨不过多久了。”
  这时,岩坡下传来兴高彩烈的喝喊声:“哈!咱们回来啦!大获全胜,那小王八蛋死了,擂台给炸了,乖乖的……”
  周伯通大摇大摆地走在前面,李少华和张君宝在他身后    起来。
  “唷!我说今日洞前喜鹊叫,原来是义弟和……”周伯通突然顿住声音,呆立在岩坪中央。
  李少华一个箭步抢了上去:“发生了什么事?是谁干的?”
  黄蓉沉着声对他道:“先别问,金班主有话要对你说,时间不多了。”说着,向郭靖努努嘴。
  郭靖立即弯腰伸手解开金风啸身上七处穴位,将他扶坐起来。
  李少华双膝跪在金风啸身旁,抱托住他的上身:“你就是李伯伯李风雷将军?”
  李风雷将军? 郭襄似乎觉得心中的谜团,蓦然揭去一层纱幕。
  金风啸点点头,忽扬手往自己脸上一抹,揭下一张人皮面具,因这张面具戴的年月太久,因此揭下来时,竟使脸面血渍殷红。
  “李伯伯!”李少华抱住金风啸泪如泉涌。
  黄蓉拍拍李少华的肩头,示意他要沉住气,抑制住感情,听金风啸说话。
  金风啸开口说话,嘴里同时渗出一缕鲜血:“我只能简单地告诉你,你爹当年遭奸臣陷害,在边关被杀,托人将一要物送到少林寺交给了大然方丈,大然方丈立即派人到你府寻找印证要物秘密的东西,不料府中也遭杀戮,你兄妹二人都已不见,我闻讯从边关赶来,只找到了你妹妹,当时奸臣追杀过紧,我只得委托大然方丈暂时保管要物,带你妹妹去了关外……”一口鲜血涌上,盖过嘴唇,掩没了话音。
  郭襄聪明过人,除了这要物是什么东西之外,事情的真相,她已猜到了八、九分。
  “请……郭大侠帮……我一把。”金风啸费力地挣扎着。
  郭靖犹豫片刻,咬咬牙,一掌按在金风啸百会大穴上。他知道这种饮鸩止渴的办法,只能使金风啸丧命得更快,但若不是这样,金风啸就无法再开口说话。
  血沫压了下去,金风啸喘了口气又道:“其余的事,我不说,你也该猜得着。你爹的兵器剪龙金刀在洞里的包袱里,金刀的刀……柄里有你爹的遗……嘱,还有我身上的这件金丝软甲也……是你爹……”声音渐渐减弱,眼光暗淡下去。
  “李伯伯!”李少华瞪眼嚷道,“是谁杀了你和金小武? 害我爹的奸臣是谁?我妹妹小艳在哪里?”
  金风啸的嘴拼命地咕噜着。 
  李少华将耳朵贴到他嘴边,断断续续的声音传来:“奸臣已……死多年……杀我的人……佛印大师心中明……白,小艳是赵……”
  金风啸头一歪,一堆血沫从嘴里涌出,已然不动,是咽气了。
  郭靖触了触他的鼻息,再摸了下腕脉,吁口气,缓缓站起身来。
  张君宝轻轻一声佛号:“阿弥陀佛。”
  郭襄泪水滚流。
  周伯通还怔怔地站着,形同一块石头。
  李少华放下金风啸的尸体,转身奔进山洞。
  金风啸的包袱就放在石床正中央。
  “爹!”李少华双膝跪地,移至床边,伸出颤巍巍的手打开了包袱。
  一柄异形的刀闪入眼帘。剪龙金刀,爹爹飞骑大将军李广陵就是凭着它,使胡贼闻风丧胆!
  爹爹身经百战,血染沙场,没死在胡贼刀箭之下,却丧在南宋朝廷奸臣之手,真是可悲,可惜,可叹。
  双手捧过剪龙金刀,对天三拜,扭下刀柄,取出一张发黄的纸。
  这是爹爹的遗嘱,一封用鲜血写下的血书,血迹早已变色,变成黑棕色了,但字迹清晰可辨,依然还可嗅到浓浓的血腥。
  遗嘱只有七个字。 
  “不逐胡贼誓不还!”
  血淋淋的,充满着豪气的八个字,是飞骑大将军李广陵的誓言!
  李少华霍然站起,握住刀柄,手腕一抖,“嚓嚓嚓!”金刀刀刃抖开,洒出一片耀目的光芒。
  李少华从小便得爹爹教授剪龙金刀刀法,祖传刀谱也一直留在他的身边,十多年来,他每日都不曾间断过剪龙刀法的练习,在练习中也不曾忘记过爹爹驰骋沙场;挥刀杀敌的场景。
  龙腾虎跃,刀光闪烁,一首《满江红》脱口而出:“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

  山洞外。
  黄蓉正在和郭襄谈话。
  黄蓉道;“过儿之所以收他为徒,就因为他是威镇大江南北的抗蒙大英雄飞骑大将军李广陵的儿子,你爹和李广陵是神交已久的慕名好友。”
  郭襄点头道:“原来如此,只是想不到赵冰心会是他的妹妹李小艳。”
  黄蓉仰望着天空道:“现在告诉你也无妨了。当年李广陵被害之后,部将李风雷赶来援救李大将军的家属,可惜来迟一步,李府四十余人全部被斩首,幸有人暗中放走了李少华兄妹,李风雷四处寻找,才找到了与李少华走散的不到两岁的李小艳,为了逃避朝廷缉捕,他便带着李小艳到了关外,找到师兄赵公明……”
  郭襄长叹口气道:“以后的事,我都知道了。赵公明认了李小艳为女儿,改名赵冰心,后来又发生了尹克西一伙血劫赵家园的事,而李风雷又与金龙班秘密联络上了,金龙班班主金风啸被胡宁府打伤致死后,李风雷便冒名顶替了金风啸。”
  黄蓉的目光从天空转到郭襄的脸上:“襄儿,你该知道的事都知道了,现在该娘问你了,你觉得李少华这个人怎么样?”
  郭襄笑笑:“不错啊,潇洒、英俊,武功好,人聪明,谈笑风生,举止大方……”
  黄蓉用手指在她额上一戳,嗔声道:“你这小东邪、什么时候才有正经的? 我可是正正经经地问你。”
  “娘,”郭襄娇嗔地抿抿嘴,“我可要告诉您一件事?”
  “什么事?”黄蓉唬起脸问。
  “当然是正经事啰。”郭襄神秘地把嘴伸到黄蓉耳旁,“我给虏弟相亲啦。”
  “你说什么?”黄蓉瞪起了明亮的眸子。
  “娘,我……”郭襄在黄蓉耳畔说了一通话。
  黄蓉的脸色由红变白,又由白转红,咬着牙道:“你这小丫头,简直是太不像话了!”
  在黄蓉母女说话的时候,郭靖和周伯通正在收拾金风啸和金小武的尸体。
  两人默默地脱下金风啸身上的金丝软甲,拔下金小武胸上的飞镖,然后整理好衣襟,并搁在一起,等候李少华出来处理。
  一直没有开口的郭靖说话了:“周大哥……”
  “哎!”周伯通急忙道,“这件事可怪不得我!到南阳城打擂,全是你那宝贝女儿出的主意,她又吵又闹,我没法子才答应陪李少华去打擂的。”
  郭靖叹口气道:“我并没有怪你,换了我,我也会去南阳城擂台的,谁能咽得下元鞑子这口气。”
  周伯通白胡须一翘:“真的?”
  郭靖点点头:“我什么时候骗过大哥?”
  周伯通凑过头:“你不会把这件事告诉瑛姑?”
  郭靖道:“当然不会。”
  周伯通在郭靖肩膀上一拍:“你到底是我的好兄弟!”
  郭靖困惑地道:“我刚才想问的是,李少华真将硕真八刺打死在擂台上了?”
  “哪还有假?”周伯通双掌一拍,神气十足地讲述起李少华如何使用自己教的招式,将硕真八刺一招打死在擂台上的情况。
  黄蓉和郭襄都走过来,围住周伯通。
  “李少华下蹲的身子猛然一起,一招 ‘双绝神拳掌’,‘叭’地一声,那小王八蛋就呜呼哀哉了!”周伯通讲得手舞足蹈,仿佛他正在打硕真八刺。
  郭靖问道:“什么是双绝神拳掌?”
  “哎呀,你真笨。”周伯通道,“他右手使的是空明拳中的‘大伏魔拳’,左手使的是黯然消魂掌中的‘拖泥带水’掌,这一拳一掌都是绝顶的神功,加在一起就是‘双绝神拳掌’了。”
  黄蓉道:“奇怪。听过儿说他体内有一股走火入魔引入‘天突’穴的岔气,过儿无法将那股岔气引回来,因此他内力是较差的,怎能一招将硕真八刺打死;老顽童,你没骗我吧?”
  “唷,蓉儿,你可别胡说八道!”周伯通吹胡子瞪眼睛的嚷道,“那小子的内力可强着呢。他小小年纪已打通自身生死玄关,内功已达三花聚顶、五感轻元的境界,眼下的内力有我七分火候。”
  “真的?”黄蓉和郭襄同时问。
  周伯通对黄蓉道:“不信,你可自己去试试,若单论掌力,恐怕你还不是他的对手呢。”
  说话之间,李少华从山洞里走出。
  他面色阴沉,神情凝重,宛若骤然间肩上担上了千斤重担。
  他“噗”地跪倒在尸体前,眼中泪水长流。
  黄蓉走上前道:“人死不能复生,李公子当要节哀顺变,还有很多的事等着你去做。”
  郭襄见李少华流泪,忍不住泪水夺眶而出,她拼命抑制着,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周伯通走过去道:“男儿有泪不轻弹,好男儿不流泪,流泪不是好男儿……”说着,眼眶亦泛潮红。
  李少华仰面向天,悲壮长呼:“莫道英雄不流泪,只因未到伤心处!国毁家亡,山河破碎,何日方能驱尽胡贼,还我江山!” 
  “哇!哇……”周伯通触动情感,捶胸顿足,嚎啕大哭起来。
  郭襄忍不住哭泣出声。
  郭靖和黄蓉由眼前的局势想起当年襄阳城大战蒙古军的情景,也不觉心中凄然,落下两行英雄泪。
  片刻。黄蓉道:“李公子,我们先将尸体掩埋了,然后赶去孟家楼,佛印大师他们正在等着你呢。”
  李少华点点头站起身,走上山坡顶。
  郭靖在劝周伯通别哭,可周伯通仍大哭不止。
  黄蓉走近前去,轻声道:“老顽童,这件事可是你惹出来的,如果你再哭,我就去告诉瑛……”
  周伯通立即收住哭声:“不哭就不哭了嘛。”
  黄蓉手向山坡顶一指:“快去帮忙,待会我们还要赶路呢。”
  在五人合力之下,不到半个时辰,两个坟坑已经挖好。
  张君宝自始至终盘膝在金风啸和金小武的尸体旁,为他们诵经超度亡魂,那平直单调的声音,在沟谷低低地盘旋。
  金风啸和金小武被分别葬入坟坑中。
  没有墓室,没有墓碑、墓志,甚至连个坟堆也没有,墓上只有一个嵌入地面的三角石块作为辨认的标志。
  没有棺材,没有草席,甚至连一张裹尸的马革也没有,只有自身沾满鲜血的衣装。
  他们和那些自爆霹雳弹的丐帮弟兄一样,死的壮烈,也死的凄惨。 
  李少华朝着填平的坟坑,磕了三个响头,朗声道:“李某日后定会回来,将二位尸骨移回家乡,厚礼安葬。”
  他没有说替二人报仇之事。他已经猜到了杀害金风啸和金小武的凶手是谁,也明白了佛印大师的全盘计划。他料定那凶手,决逃脱不了应有的惩罚。
  周伯通、郭靖、黄蓉、郭襄和张君宝依次向金风啸和金小武的坟地告别之后,才和李少华一起离开荒山。
  六人走出荒山道口,已是未末申初时分。
  斜阳洒在道口,道口一片火红。
  火红中站着横眉怒目,满面愤容的赵冰心。 


  第三十四章 针锋相对
  孟家楼处在河南与湖北的交界口,是一个不起眼的小镇。
  广义庄在小镇西去五里的一片绿林中。
  庄门紧闭,庄丁挑着灯笼在四处巡逻。看这种架势,庄中像是发生了什么大事或者是有什么大事即将发生。
  庄园内厅,灯光明亮。
  厅内两排靠椅中坐满了人,这都是些大有来头的人物。
  从左边数起依次是:周伯通、郭靖、黄蓉、郭襄、郭破虏、金小顺、金小玉、洪翔天和鲁英义等人。
  从右边数起分别是:慧静方丈、觉远大师、张君宝、佘大尤、同心会总舵主张民万、史百川、王志坚、石火海、全真派二掌门邱志明和陆胜义等人。
  两排靠椅中加添了四张围椅,椅子空着。
  大家都在等待佛印大师、李少华和那位神秘的张铁嘴。
  烛光照亮了众人的脸。因众人中有知道内情的,有不知道的,有半知半猜的,所以大家的脸色和心情各有不同。
  内门帘掀起,广义庄庄主徐鹏飞陪着佛印大师、李少华和张铁嘴从门内走出。 
  张铁嘴已改了一副面容,身着一套锦衣团袍,腰悬一柄长剑,显得精神抖擞,气宇不凡。
  厅中有人两眼直勾勾地盯着张铁嘴。这脸面、神态、身姿,似乎在哪儿见到过?
  徐鹏飞等四人走到围椅前面站定。
  众人一齐起身向四人见过礼。
  佛印大师待众人坐下之后,才开口道:“诸位,这位李少华公子,便是当年抗蒙大英雄飞骑大将军李广陵之子,本寺大然方丈所保存的楞伽经中的机密要物就是李广陵托交给大然方丈的。”
  黄蓉向郭襄丢了个眼色,郭靖却瞪了正在用眼光四处寻找赵冰心的郭破虏一眼。
  众人神情肃穆,静候佛印大师的下文。
  佛印大师继续道:“这件机密要物是一张用隐药水写过字画的纸,纸上画有一幅全国军事要略用兵图和当年解散转入地下的十八骑将军联络地点,还有一幅藏宝图,是李大将军为日后抗蒙斗争所集蓄的经费,一批金银财宝和大量刀剑兵器。”
  张铁嘴瞳仁深处闪过一道光亮。
  厅内一片寂静,气氛异样严肃。
  佛印大师的声音在厅中回响:“李广陵大将军当时因恐这些东西落入奸臣之手,所以托交大然方丈,请他转交给当时抗蒙的各路义军,但因这机密纸是用隐药水写的,要显出上面的字画,必须得李广陵的儿子和女儿佩玉中的显影药粉才行,而当时李广陵的儿子李少华和女儿李小艳,已被奸臣追杀而逃散,而李广陵的部将李风雷只找到了李小艳,却未找到李少华,这就是少林寺大然方丈为何保持此秘密十年的原因。”
  佛印大师将前因后果说得明明白白,厅内这些抗元英豪个个群情激昂。
  李少华接口道:“诸位,当年爹爹派来寻找我兄妹的还有一人,那就是一直在暗中帮助我们的,这次又替我们夺到楞伽经的李思亮将军!”
  张铁嘴面含微笑站起身来,向众人拱手致意。
  原来张铁嘴就是李思亮将军,难怪这么面熟!
  史百川、鲁英义、邱志明等人起身向张铁嘴拱手问候。
  张铁嘴含笑一一还礼,并回答众人提出的问题。
  正当厅内气氛热烈的时候,厅门外猛然闯进一名庄丁头目。
  “禀报庄主,邓县发现大批元兵,另外有大队元军铁骑兵马在光化出现。”庄丁头目神色颇为紧张。
  邓县在孟家楼北面,光化在孟家楼南面,相距不过数十里,若庄丁报告属实,情况可有些不妙。
  徐鹏飞霍地站起,面色露出几分焦虑。
  “徐庄主,”佘大尤从座位上站起沉声道,“诸位不要惊慌,据老夫情报,这些元兵并非是冲着咱们来的,他们都是库库巴图粘耳的部下,这次出动,是库库马图粘耳在重新调防,并没有发现我们。” 
  佘大尤是有名的万事通,情报极为准确,听到他的话,众人都长吁了一口气。
  佛印大师和张铁嘴都嚅动了一下嘴唇,但没有说话。
  徐鹏飞下令道:“细心打探。三十里之内多派出暗哨,见到元兵,立即发号!”
  “是!”庄丁头目应声急退。
  李少华待众人稍稍平静之后,说道:“即使元兵是天轮法王派来的也不要紧,因为我恐怕有失,这次来广义庄既没有叫妹妹来,也没把自己藏有显影药粉的佩玉带在身上,元兵真要来广义庄,也将是一无收获。”
  郭襄任是聪明,到此时才明白佛印大师不让赵冰心前来广义庄的真正目的。
  众英豪不觉赞道:“李少侠果然有胆有识,机灵过人!”
  “有备无患,万无一失,高明!”
  “南阳打擂有勇,应敌周旋有谋。”
  “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胜旧人,抗元事业后继有人了。”
  黄蓉向郭靖使了个眼色。
  郭靖站起身道:“元兵大敌临近,总是要谨慎些才好。李思亮将军,就请你将楞伽经交给李公子吧,免得万一元兵偷袭,大家冲散或是丢失了楞伽经,又难于寻找。”
  郭靖在众英豪中声望很高,几句话又说很实在,于是大家随声附和,要张铁嘴交出楞伽经。
  李少华不露声色地看着张铁嘴,这模样、神态,甚至说话的声音都和当年的李思亮将军一模一岸,除了金风啸之外,恐怕任何人也识不破他的假貌。这就是张铁嘴一定要在到孟家楼之前杀死金风啸的原因。
  他的心一阵绞痛,脸上的肌肉骤然绷紧,眼中精芒迸射。
  张铁嘴看着他,但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只以为他的表情是由于激动而致。
  金风啸已死,没有人能识破自己。金风啸是自己亲手杀死的,反复的掌击,当场丧命,死的很彻底,决不可能再向谁揭露自己,至于郭靖、黄蓉和郭襄,他们见到的只是一个蒙面人,根本就不碍事。
  心念至此,张铁嘴微微笑道:“少主人,在下在来孟家楼的路上发现有大批元兵调动,恐怕广义庄会出事,所以和少主人一样的心思,我没有带楞伽经来。”
  李少华心中暗道:“好狡诈的贼子!”嘴里却道:“李将军此举甚妥,眼下大敌当前,凡事皆须小心谨慎,反正楞伽经在咱们手里,也不急于这一、两日。”
  张铁嘴躬身道:“少主人所言极是,属下听少主人命令就是。”
  黄蓉起身道:“诸位,驱逐元鞑子,还我宋室江山,我等人人有责,何不趁此机会,跟随李公子,取出宝藏、刀枪兵器,联络十八骑将军和川、鄂两处的义军,一起共举大事?”
  一句话如同一瓢滚烫的油浇在火堆上,立即燃起熊熊烈火。
  厅内众英豪群情激昂,磨拳擦掌,纷纷各报门派及各会能调动的人数,仅厅内各派之人便可召集七千多人马。
  李少华也不觉眉心耸动,心潮澎湃。
  张铁嘴脸色微红,也是一副万分激动的模样。
  佛印大师见状朗声道:“诸位,既是这样,就请李思亮将军三日内带楞伽经到荆山白马寨找孙通玉寨主,李公子和我等及诸位英雄,三日后在白马寨相会,共举大事!”
  众英豪齐声发出欢呼。
  一直靠在椅子中睡觉的周伯通被欢呼声吵醒,揉揉眼睛道:“怎么回事?”
  郭襄道:“要与元兵开仗了。”
  “打仗了?”周伯通从椅子中蹦了起来,抢到佛印大师和李少华身前,大声道:“当年在襄阳与蒙古军交仗,我是西路军主将,这西路军主将还是让给我吧。”
  李少华笑笑道:“周老前辈,现在还未开仗呢。”
  周伯通又揉揉眼:“还没开仗,几更天了?”
  佛印大师道:“老顽童,你若想当西路军主将,三日后就请到荆山白马寨来。”
  “遵命!”周伯通答应一声,复又道:“我为什么要听你的命令?三日后待黄老邪到了白马寨,这统帅决不会是你。”  ,
  张铁嘴目光一闪,接口问道:“黄药师老前辈也会来白马寨吗?”
  周伯通翘起胡须神气地道:“当然啰,不仅黄老邪会来,杨过夫妇也会来,还有丐帮帮主耶律齐和夫人郭芙也会来,还有……” 
  黄蓉道:“还有瑛姑也会来。”
  周伯通闻声,一下子窜回座位,悄声问黄蓉:“她真会来吗?”
  黄蓉故意道:“她放心不下你,当然会来啰。”
  周伯通撅起嘴道:“糟啦,她来了就麻烦了,仗也打不成了,一点也不好玩……”
  李少华朗声道:“诸位英雄,为防止意外,大家在庄中歇到四更即刻起床收点行装,五更前离开庄园,大家仍分四路前往荆山,三日后荆山白马寨见。”
  “是。”众人齐声答应。
  徐鹏飞拍拍手,厅外庄丁应声而入,将各路英雄分别带往各自的房间。
  周伯通找上觉远大师,两人一拍即合,又开始大谈佛学、哲理,歪缠乱斗,争个不休。
  郭靖和黄蓉更是被众英雄的拜访和问候所缠住,无法脱身。
  李少华因南阳擂台而名声大震,来房中问他如何打死硕真八刺,如何炸塌擂台的人,络绎不绝。
  倒是郭襄一时清闲下来。爹娘被众英雄围住,虏弟因恼怒她冒名顶替得罪了赵冰心,有意不理她,赵冰心又没来广义庄,张君宝怕见得她的面,所以无一人到她房间来。
  她觉得闷的很,于是,走出房外。
  她是女客,房间在僻静的后庄小院。
  一条幽灵般的黑影从院角闪过。 
  郭襄足下一点,闪电般抢向院角。
  院角的阴影里,一双三角形的眸子闪着碧绿的冷芒。
  郭襄隐在一簇竹叶后,凝身不动。
  黑影悄然向左移劝,郭襄也向左移步。黑影不动,郭襄也不动。
  黑影终于沉不住气了,从阴影里弹出,托地跃起飞向墙外。
  郭襄使出“天罡星”独步轻功,旋身飞起,空中九步,跨出院墙。
  人尚在空中,蹲在外墙下的黑影嘴里含着一支竹筒使劲一吹,竹筒内一束细如牛毛的飞针已迎面射来。
  凄清的月光下,闪着蓝色幽光的飞针象精灵一样令人害怕。
  大凡这种极小的暗器都是喂有剧毒的,能立即致人于死命的极毒之物。
  郭襄情知遭其暗算,却也无可奈可,只得尽量将身子往侧向旋开,但飞针不仅细小而且速度极快,且数量又多.共十余枚,如何闪避得了?
  在这千钧一发之间,一道幽光闪来,一物正隔在郭襄身前,“嗤嗤嗤嗤!”,十余枚飞针全部钉在飞来的物体上。
  郭襄旋身落地,黑影弹起转身就跑,郭襄岂能让他逃了?闪身疾进,出指如飞点中黑影背穴,黑影便萎顿于地。
  黑影轻功甚好,武功却是平平。郭襄跨上前去,一脚踏在黑影背脊上。
  她正扭头准备张望刚才出手救自己的高手是谁,此时,院墙上又飞出一条人影。
  林风呼啸,一条人影从林阴里飞出,与院墙上飞下的人影撞在一起。
  “嘭!”一声对掌声。
  两条人影倏即分开,各自退后数丈
  “不要动手!都是自家人!”又一条人影从院墙里飞出。
  郭襄定睛一看,喊话的是佛印大师,站在自己左后侧的是张铁嘴,站在右后侧的竟是杨过!
  刹时,她禁不住心头一阵狂跳。
  佛印大师抬手道:“这位是杨过大侠,这位是李思亮将军。”
  杨过朝她笑笑,然后举起独臂道:“李将军承让了。”
  张铁嘴道:“杨大侠名不虚传,好掌法!”
  杨过道:“过奖了。李将军好内力!”
  张铁嘴道:“让杨大侠见笑。”
  佛印大师道:“好了,大家都不要谦虚了,快来看看这贼子是谁?”
  三人一齐走到郭襄身旁。
  郭襄弯腰扯下黑影脸上的蒙面巾,顿时,她不觉一怔,此人原来是同来的三官庙小庄园的庄主陆胜义!
  “原来是你!”佛印大师惊讶地道,“想不到你竟会背叛洪门会。”
  郭襄厉声问:“你这是要去哪里,与谁联络?” 
  陆胜义眨了眨三角眼,咬紧牙关,没有答话。
  张铁嘴道:“郭襄姑娘,让我来,我按军中奸细法来审问他,不怕他不开口。”
  陆胜义眼中闪出毒怨而又极其恐惧害怕的眼光。
  杨过一旁淡淡地说道:“若是英雄、大丈夫,该敢作敢当;若是懦夫,横竖是一刀,又何必受这皮肉之苦?”
  这是几句很能打动罪犯的话。陆胜义的眼光又闪了闪,咬咬牙道:“好,我说。我是尹克西的手下,五年前就已被他收买了,现在是在为天轮法王效命。”
  张铁嘴恨声道:“你这个狗贼子!这些元兵是你引来的?”
  陆胜义道:“元兵的事我不知道,我只是奉命跟随你们,随时将你们的行踪报告给天轮法王。”
  郭襄问道:“天轮法王现在哪里?”
  陆胜义摇摇头:“不知道,我只须将消息送到孟家楼街口的胡记小酒店就行了。”
  佛印大师又问道:“我们离开你庄园后,四小组的行程都是你告诉天轮法王的?”
  陆胜义点点头:“是的。”既然已经认了,就只有一认到底,求个痛快。
  张铁嘴眼中闪出一道寒芒:“是你安排杀手一路追杀李风雷将军的?”
  陆胜义闪着惊慌的眼光道:“我不知道什么李风雷将军,只是今晚才听佛印大师提起此人,我只是奉天轮法王的命令,安排杀手追杀金风啸和郭姑娘。” 
  “你这个叛贼,杀害李风雷将军的凶手!”张铁嘴拔出腰间长剑,一剑刺入陆胜义左胸。
  张铁嘴出手极快,郭襄还未完全反应过来,剑已刺中陆胜义。
  “啊……”陆胜义轻叫一声,上身往后一仰,顿时毙命,显然,张铁嘴这一剑正穿透他的心脏。
  郭襄骇然心跳。张铁嘴出剑的速度比自己要快上数倍,恐怕就是连娘黄蓉也是望尘莫及。
  “阿弥陀佛。”佛印大师合掌佛号。
  杨过道:“李将军,好剑法!”
  张铁嘴将长剑在鞋底上擦去鲜血,插回剑鞘,仰面悲呼道:“风雷兄,小弟思亮替你手刃叛贼了!”
  四人默然凝立片刻。佛印大师道:“李将军,说实话,若不是刚才抓住陆胜义这叛贼,我还真有些怀疑将军阁下,这就是我和李少华为什么不让他妹妹带显影药粉来此的原因。”
  张铁嘴沉声道:“大师和少主人此举甚是明智,风雷将军刚遭暗算,内部又有叛贼与敌通风报信,自应要小心谨慎。”
  佛印大师吁口气道:“现在好了,事情水落石出,叛贼已除,咱们尽可全心共举大事。”
  张铁嘴激动地道:“驱走元鞑子,收复宋室江山,可指日以待。”
  佛印大师对杨过道:“请杨大侠通知黄药师、耶律齐等人,三日后午时在荆山白马寨商议抗元大事。”
  “是。”杨过点头答应。 
  佛印大师又道:“关于陆胜义是叛贼一事,暂时不要让任何人知道。李将军,烦劳你将这尸体带回庄中交徐庄主小心处理。”
  “嗯。”张铁嘴点点头。
  佛印大师看了郭襄一眼,对张铁嘴道:“他们还有话说,我们先走吧。”
  “杨大侠,三日后白马寨见。”张铁嘴拱拱手,弯腰挟起陆胜义,奋力一跃,已窜上院墙。
  佛印大师袖袍一拂,也逾墙而入。
  院墙外,只剩下了郭襄与杨过两人。
  冷清的月光将两人的身影,投在地上拖拉得长长的。
  郭襄不敢抬头看他的脸,眼光在地面上扫动,蓦地,目光触到了地上一片钉满着飞针的树叶。
  杨过就是用这片树叶替她挡住了陆胜义的极毒飞针。
  她走过去,拾起树叶,飞针针头牢牢钉在叶片上,但却又未能将树叶刺穿。
  她禁不住由衷地赞道:“过哥哥的功力真是到了收发自如,随心所欲的地步了。”
  杨过笑道:“襄妹,你什么时候学会恭维别人了?”
  郭襄笑道,伸手去拔钉在树叶上的飞针。
  “别动!”杨过一声急喊。
  郭襄手顿在空中,扭头看着他,又故意做个欲拔针的动作:“我偏要动,看会不会死人?”
  杨过掠身过来,伸出两指,抢过树叶,指着叶片上的飞针道:“这是剧毒暗器‘飞蜈蚣’,针头针尾都有毒,碰不得的,擦破皮立即丧命,沾上皮肤活不过四个时辰。”
  郭襄听的心惊肉跳,但表面上仍毫不在乎:“真的有这么厉害?让我来扎一下试试看。”
  杨过手腕一翻,二指一抖,“嗤嗤嗤嗤”一阵细响,十余支飞针向下射入泥土之中无影无踪,接着,手臂一挥,“嗖!”树叶尖啸划破空气,没入树林梢里,刹时,树枝摇晃,落叶纷飞。
  杨过沉声道:“你还是像当年一样的调皮,叫你爹娘操心。”
  她撅起小嘴:“你胡说,我什么让爹娘操心了?”
  “没有么?”杨过闪着眸光道,“这么大的姑娘,居然女扮男装冒称弟弟,戏弄人家赵姑娘。”
  她脸面发红,低下头道:“你都知道了?”
  “嘿嘿,”杨过笑着道,“我当然知道啰,天下没有我不知道的事,尤其是你的事。”
  她凝眸不语,心中像是有股蜜流淌过。
  “哦,对了,我是特意来找你的。”杨过道。
  “特意找我?”她抬起头,眸光象月色一样清澈。
  杨过点点头:“赵姑娘请你和少华,明日未时到草店林坡去,她要和黄桂花与黄少求,了结赵尹两家仇怨。”
  郭襄沉吟片刻,说道:“我会去的。”
  自她抬起头后,目光就一直未曾离开过他的脸。
  他稍稍瘦了些,但一点也没有变,仍象当年一样潇洒、俊秀,却又透进了几分成熟男子特有的魅力,更显几分俊朗的韵味。
  她胸脯急剧地起伏,眼里似有两团火焰在燃烧。
  杨过坦然、大方地看着她:“少华告诉我,你有话要对我说?”
  李少华已看出了自己的心思? 郭襄心怦然一跳,急忙道:“没……有。”
  杨过瞧着她,缓声道:“你有什么话,应该要说出来,解不开的心结是最令人痛苦的,何况这也不是你小东邪的性格。”
  她垂下头,默然不语。
  杨过又道:“只要你我坦诚相待,有什么话不能说呢?你说出来,也许我能帮你。”
  她毅然抬起头,灼亮的眸子望着他,发出一声饱含热烈爱慕的呼喊:“过哥哥!我……”
  “襄妹,”杨过举起独臂截住她的话,“你愿意将心里的话告诉我,我很高兴,但现在不要说,我还有要事急着去办,三日后清晨寅时,我在荆山山腰青松林中等你。”
  郭襄梦幻般的眸子盯着他,点点头。
  杨过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右袖一拂,清风起处,人已不见。
  郭襄久久凝视着夜空,直到庄园后院传来黄蓉的呼喊声,才返身跃进院墙内。
  一只信鸽从张铁嘴卧房的窗缝中钻出,在窗台上蹦了蹦, 然后拍拍翅膀,冲上天空。
  信鸽在庄园上空绕了半个圈后,直向北面疾飞而去。
  张铁嘴在窗缝里看到信鸽展翅飞走之后,冷冷一笑,转身和衣躺到床上。
  一切顺利!
  杨过在庄园外的小树林里,透过林梢看到从庄园中飞出的信鸽向北面飞去,微微一笑,掠出树林,奔向南面山林。
  也是一切顺利!
  与此同时,庄园地窖秘室里,昏黄的灯光照亮着佛印大师、郭靖、张民万、佘大尤、史百川、鲁英义六人的脸。
  佛印大师沉声道:“张铁嘴的信鸽已经发出去了,一切顺利。不知各位准备得怎样?”
  张民万道:“同心会一千多名弟子已在荆山脚下听命。”
  史百川接口道:“川帮红旗门五百名兄弟已到武当山下。”
  鲁英义双手一拱:“河南、湖北四分舵的丐帮兄弟已在谷城、保康、房县、南漳四处聚结待命。”
  “很好。”佛印大师点点头,又问佘大尤,“黄桂花那里的情况怎么样?这可是整个行动计划的关键。”
  余大尤轻咳了两声,才遭:“刚接到齐常春送来的消息,明天上午黄少求将冒称皇太子去库库巴图粘耳兵营下旨退兵。”
  郭靖担心地问:“会不会出差错?”
  佘大尤道:“我想应该不会。黄少求所执的密旨是从他爹爹尹克西身上偷来的,有忽必烈的大汗国印,字迹是妙手圣人朱传佳的杰作,就是忽必烈本人恐怕也认不出真假,因此这道退兵密旨,可以说是货真价实的大汗退兵手谕。”
  史百川问:“听说黄少求是个书呆子,不知会不会露馅?”
  “这尽管放心。”余大尤道:“黄少求虽有些书痴气息,但此人心性高傲,遇事沉着决不会在你我之下,加上他长相、举止极像皇太子,又有朝中两名库库巴图粘耳认识的内侍陪同,决不会有问题。我担心的只是库库巴图粘耳骄横无理,嗜血成性,好大贪功,若一时兴起而抗命不肯退兵,那事情就麻烦了。”
  佛印大师道:“那倒不会。天轮法王与库库巴图粘耳矛盾甚深,库库巴图粘耳巴不得天轮法王此次行动失败,接到密旨后,他一定会退兵,而且会遵照皇太子的吩咐不告诉天轮法王。”
  郭靖道:“大师言之有理,我们尽可放心行事了。”
  佛印大师霍然站起:“从现在起各路人马均听郭大侠调遣、指挥。”
  因是事先已经商议好了的事,郭靖也不推诿,站起身道:“诸位听着,待库库巴图粘耳退兵之后,各路人马换上元兵衣号顺各小路赶向荆山,另外,三日清晨,可多雇些马匹拖着树枝在荆山脚下公路上来回奔跑,多扬些灰尘,迷惑天轮法王……”
  地窖秘室的门打开了,徐鹏飞急步走了进来。
  “诸位!”他神色有些激动,“刚接到密报,天轮法王带着四大天王、尹克西和一小队杀手已连夜赶往荆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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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4-18 08:53:15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十五章 孽缘情缘
  未时,阳光垂照,将草店坪林坡树林的阴影蜷缩在树梢下。
  天空,阳光灿烂。透明的苍穹,镶嵌着簇簇浮云。
  林坡丛林中,有一块小草坪。
  草坪中有一块被雨水冲洗得泛白了的大石块。
  黄桂花坐在大石块上,身旁站着黄少求和齐常春。
  在他们对面三尺远的地方,站着面色苍白的尹克西。
  他们已经足足交谈了或者说是争吵了一个时辰。
  现在谁也没再出声。黄桂花、黄少求和齐常春在等待尹克西最后的决定。
  尹克西突然“噗”地跪倒在地:“娘,恕孩儿不孝。”
  黄桂花握住龙头拐杖的手在颤抖,厉声道:“你……”
  “娘,”尹克西道,“胡宁府虽然已毁,但天轮法王许诺孩儿,这件事成功之后,将封孩儿为常州太守,难道这不是娘历年来的希望吗?”
  “畜生!”黄桂花蹾着龙头拐怒声骂道,“你还甘愿当元鞑子的走狗,当卖国贼?我希望你当的是大宋的太守,而不是元鞑子的太守!”
  尹克西跪着抬起头道:“如果孩儿依娘的话废了武功,那些仇人会放过我吗?赵家的那位丫头赵冰心会放过我吗?还有许多……”
  “住口!”黄桂花怒声打断他的话,“佛语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又曰:苦海无边,回头是岸。只要你诚心悔过,他们也许会放过你,即使你逃不脱死罪,也是罪有应得,死而无怨,总比跟随那天轮法王做一个卖国贼而死,要强胜百倍、千倍!”
  “不,孩儿断难从命。”尹克西道。
  “这么说,你是决心要与天轮法王去荆山屠杀自己的同胞了?”黄桂花沉声问。
  尹克西略一思忖,咬咬牙道:“孩儿已别无选择。”
  “好!”黄桂花毅然道:“既然是这样,你我母子之情一刀两断,从此以后,我再没有你这儿子!”
  尹克西横了心,“咚咚咚”地朝黄桂花磕了三个响头,说道:“孩儿这三个磕头,算是还了娘的养育之恩。”说罢,便直身站了起来。
  黄桂花沉吟不语,握住龙头拐杖的手不再颤抖,抬头看看天空。未时已到,为何还不见赵冰心等人到来?
  尹克西向黄少求伸出双手:“求儿,跟爹爹走吧,爹爹需要你。”
  黄少求冷冷地道:“你需要的是元鞑子的一匙剩羹,并不是我。” 
  尹克西乞求地道:“求儿,我是你爹爹呀,我所以做的一切,也是为了你日后的荣华富贵。”
  黄少求冷然一笑:“要大彻大悟,视名利如尘雾、富贵如浮云,谈何容易,如能彻悟,那彻悟者,又岂是常人,何况你这么一条元鞑子的狗?”
  尹克西面容变色道:“不管怎么说,我是你爹,你怎么能这样与爹说话?”
  黄少求肃容道:“万恶淫为首,百善孝为先。你先是不听娘的话,现在又不认娘,我怎能认你这不孝之人为爹?在你磕头还奶奶养育之恩时,你我父子之情也已一刀两断了。”
  尹克西脸色铁青,咬牙道:“既然你们不认我,好!不认就不认,咱们日后走着瞧!”说罢,转身就走。
  黄桂花龙头拐杖一摆,从石块上托地跃起,齐常春长鞭执手斜里一横,两人前后将尹克西堵住。
  尹克西眼睛一瞪:“你们想干什么?”
  黄桂花举起龙头拐杖,冷声道:“杀人者,人恒杀之,卖国者,人可诛之。”
  尹克西嘿嘿一笑,“你们两人就想杀我?别白日做梦,快让开道!”
  黄桂花怒喝道:“卖国贼领死吧!”
  怒喝声中,一片拐影卷起一团旋风罩向尹克西。
  齐常春长鞭同时爆响,兜头盖脑直向尹克西抽去。
  黄桂花原想约定赵冰心等人一同来处置尹克西。不料,未时已过,赵冰心等人还未到,尹克西要走,她不得不和齐常春一齐动手。
  黄桂花是拚着一死的决心动手的,所以出手便是极其凌厉的杀式,拐拐要索人命!
  齐常春忠心于主人,见黄桂花决心要儿子的性命,又见尹克西确已是坏了心肠无药可救,便力透长鞭,鞭鞭往尹克西要害部位猛抽。
  尹克西是前来见娘和儿子的,没带兵器,仓猝之间,肩、背各中两拐一鞭,顿时,痛彻骨髓。
  “呀!”尹克西一声怪吼,身形骤然跃起,左手一掌拍在龙头拐杖上,右手五指倏地将长鞭抓住。
  一股劲力透到黄桂花的手臂上,手臂刹时肿痛,几乎握不住龙头拐杖,她禁不住登登登地往后连退十余步,才稳住脚根。
  尹克西左掌击退黄桂花后,右手已用力将齐常春拽起。齐常春不敢撒手长鞭,就势跃起扑向尹克西。
  “砰!”齐常春和尹克西两人空中互扯长鞭,对拍一掌。
  尹克西落到三丈外的坪中,齐常春却砰然坠地,右手捂住左肩,左手软软垂落,显然已受重伤。
  长鞭像条软蛇扭曲在草坪上。
  尹克西练习楞伽经中的九阳真经十年,又习得天轮法王天魔神拳怪招,黄桂花和齐常春怎是他的对手?
  黄桂花龙头拐杖又旋风般攻到,全是拚命的招式。
  尹克西虽然心狠手辣,天良丧尽,但他仍不愿亲手杀娘,双掌猛然一推,发出一股掌力把黄桂花逼退,自己弹身跃向坪外。
  “狗贼子,还想走么?”厉喝声中,李少华、郭襄、赵冰心和郭破虏四人掠向林中草坪。
  尹克西冷笑一声:“尹爷要走,谁能留得住?”
  空中一个翻身,倏然拍出两掌,这是九阳神功中“双掌开碑”的上乘武学,为了急于离开此地,他掌上已透足十分功力。
  李少华和赵冰心是迎面来的,便对上了尹克西的这两掌。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赵冰心不顾袭来的凌厉掌风,拚死迎上,弯刀从下而上绕个弧线削向尹克西左臂。
  尹克西若这一掌击在赵冰心身上,赵冰心必是九死一伤,但他这条左臂必会齐肩削落!
  尹克西哪有这个胆量?左臂往回一缩,急急避过赵冰心一刀,身子向右侧靠过去。
  而此时,尹克西的右掌却和李少华着着实实地对了一掌。
  一声震耳的巨响。尹克西的身子倒飞回小草坪中,脚落地一个趔趄,险些站立不稳,低头一看,左腰侧被弯刀划开了一条伤口,长五寸,虽不深却已见殷红。
  他心中大骇,脸色变得惨白。
  李少华的掌力比他九阳神功的内力还要强劲!
  赵冰心弯刀的诡异刀法,比他想象的还要厉害!
  头额冒出冷汗,脑中倏然迸出“恶贯满盈”四个字。
  忽然,耳边响起了黄少求的声音:“众位英雄来得正好,替我黄、尹两家诛杀这卖国贼子!” 
  尹克西灵机一动,身如鬼魅一晃,抢到石块旁,挟起黄少求,厉声道:“不要过来,谁敢前进一步,我就宰了他!”
  挟自己的儿子,威胁对方,真可谓是天下少有的怪事。
  然而,李少华、郭襄、赵冰心和郭破虏四人都停住了脚步。
  李少华在路上已劝妹妹赵冰心同意放过黄少求等人。赵冰心已知黄少求冒险扮皇太子刚刚去库库巴图粘耳兵营下旨退兵一事,心中甚是感动,此刻是一心想如何救下这位书呆子。
  李少华、郭襄和郭破虏自不用说,都凝身不动,静观其变。
  尹克西无奈之中出此下策,没想到居然奏效,于是边嚷着,边往坪外退去。
  黄少求在尹克西手中拚命挣扎着,大声叫道:“不要管我!快动手,别让这贼子跑了!你们为什么不动手?打蛇不死,后患无穷;国贼不除,江山难复!奶奶,你就成全孙儿一个忠孝双全吧!”
  闻得黄少求慷慨之言,李少华、郭襄、赵冰心和郭破虏心潮澎湃,如巨浪翻腾。
  “呀!”黄桂花抡起龙头拐杖凌空跃起,朝头劈向尹克西。
  “小主人!”齐常春从地上弹身而起也扑向尹克西。
  李少华等人见状,哪敢怠慢?一齐跃身扑上。
  尹克西没想到李少华等人不敢动手,而娘却不顾求儿性命扑上了,急往后一退,将手中的黄少求掷向李少华等人,双掌朝黄桂花猛然一击。
  李少华接住黄少求,因尹克西急于逃命已全然不顾儿子性命,掷出的力量很大,李少华恐伤着黄少求,只得借力卸力往后一撞,撞在赵冰心和郭襄身上,三人往回一退,好不容易才稳住身形。
  黄桂花尽力一拐击空,尹克西双掌突然击来,因她气愤已极,悲伤已极,心思纷乱,出拐已无章法,一拐落下,招式已老,无法回防,见掌到,只得闭目等死。
  她心中暗自嗟叹。一生辛苦为儿子,到头来却死在儿子的掌下!
  “老夫人!”一声狂呼,齐常春空中落下,隔身在黄桂花身前,挡住尹克西击来的双掌。
  “嘭!”齐常春喷着鲜血护着黄桂花的身体,向后退出十余丈。
  郭破虏追到坪旁,尹克西早已闪入林内,不见了人影。
  赵冰心抢了过来,望着坪外的一片森林,狠狠地跺着脚。
  这个穷凶极恶、丧尽天良的贼子逃走了!
  郭破虏走到她身旁,沉声道:“你放心,这恶贼跑不掉的。”
  赵冰心绷着脸没回话,此时她对他姐弟俩的怨气还没有消。
  “齐大伯!”草坪上传来黄少求一声悲呼。
  郭破虏和赵冰心返身掠回草坪。
  齐常春躺在地上,眼鼻里都淌着血,呼吸已经停止。
  黄少求跪在齐常春身旁,拉着他的手,放声悲哭。他从小跟随奶奶和齐常春长大,生活上全靠齐常春料理,所以跟齐常春感情甚深,现在看见齐常春为保护奶奶,而死在爹爹的手中,更是悲痛万分。
  黄桂花执拐挺立,神情肃穆,显得十分平静,但从她微微颤抖的龙头拐杖上可以看出,在她平静的外表下,隐藏着极深的痛苦。
  李少华和郭襄站在一旁,心中惨然,不知该如何安慰黄桂花。
  半晌。李少华道:“人死不复生,黄公子不必过于悲伤。”他觉得只有这一句安慰的话可说。
  “求儿起来。”黄桂花沉声道。
  黄少求揩去脸上的泪水,直起身,走到黄桂花身旁。
  黄桂花左手撑着龙头拐杖,右手搂住黄少求肩膀,对赵冰心道:“赵姑娘,我原想引尹克西到此地,全家听候赵姑娘发落,不料,此贼不听老娘劝告,居然打死齐常春逃走,真是可恶、可恨!”
  黄少求恨声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他逃得过今天,逃不过后日,必将遭到应有的惩罚。”
  黄桂花又道:“尹克西杀赵姑娘全家及庄中数十条人命,又轮暴你娘后开肠破肚,实是罪大恶极。赵尹两家血海深仇,不共戴天。赵姑娘,你先杀了我和求儿,然后再去找尹克西算最后的帐吧。”
  赵冰心眸子圆瞪。赵家庄血淋淋的一幕仿佛就在眼前,她横眉怒目,银牙紧咬,手伸向了腰间弯刀刀柄。 
  黄桂花将手中的龙头拐杖推倒在地,双手抱住了求儿,抬头向天,闭上双眼。
  黄少求挺起胸膛,扶住奶奶,脸上一抹沉静的笑:“赵姑娘,如果你杀我和奶奶能赎尹克西一份罪,能使你痛苦的心情感到舒服一些,你就动手吧。我和奶奶决无半点怨言。”
  “哼!”赵冰心淌着眼泪,恨恨地哼了一声,手松开了弯刀刀柄。
  “老夫人,”李少华上前一步,弯腰拾起龙头拐杖塞到黄桂花手中道:“常言道:‘一人做事一人当’。尹克西所犯下的罪,是与您和少求公子没有任何关系的,这次我们承蒙老夫人和少求公子的鼎力相助,才得以炸毁胡宁府宫,诱得天轮法王一行人上荆山白马寨,佛印大师还要在下向老夫人和少求公子表示谢意呢。”
  “李少侠此言,折煞老妪了。”黄桂花道:“驱赶胡贼,宋室汉民人人有责,何分你我?”
  郭襄也近前一步道:“老夫人已尽到了责任,尹克西是咎由自取,老夫人也不必把这份罪过揽在自己身上。”
  “唉,”黄桂花叹口气道,“话虽是这么说,但毕竟我是他娘,求儿是他儿子……”
  “不对!”黄少求嚷道,“他不是您的儿子,也不是我爹。他刚才三磕头已还了您的养育之恩,不认你这娘了,他刚才还想杀您老人家呢。”
  “不错,我已经没有这个儿子了,他不是我的儿子!”黄桂花话音一顿,又道,“但不知赵姑娘是否能原谅我和求儿?” 
  赵冰心趋身上前,眼中噙着泪水道:“这事原本就与你俩无关,需要我原谅什么?”
  黄桂花先是一怔,随即道:“谢赵姑娘。”
  赵冰心脸上露出一丝和善的笑意:“老夫人不必如此。小女子失礼之处,还望老夫人多多见谅。”
  黄桂花拉着黄少求突然“扑通”一声,跪倒在李少华四人面前。
  “老夫人,您这是干什么?”李少华急忙伸手去搀扶。
  黄桂花推开李少华的手,正色道:“李少侠、赵姑娘,我和求儿有一请求,望你俩能答应。”
  李少华道:“老夫人有话请起来说,何必这样?”
  黄桂花神色坚定,沉声道:“李少侠若不答应我和求儿的请求,我们就跪死不起。”
  李少华问道:“什么请求?”
  黄桂花目光闪耀:“你先答应我。”
  李少华和赵冰心都已猜到了黄桂花请求的是什么,相互递了个眼色。
  李少华想了想,无奈地点点头:“我答应。”
  黄桂花缓缓地一字一顿地说道:“替我亲手杀了尹克西。”
  “老夫人……”李少华不知如何说话。
  黄桂花厉声道:“飞骑大将军的儿子杀胡贼竟是如此心慈手软么?若是这样,今后如何能挑起抗元重任,驱逐胡贼,复我江山?”
  “老夫人!”李少华和赵冰心同时跪倒在黄桂花面前,峻声道:“您老放心,我们必定为您老人家亲刃此贼!”
  赵冰心起身扑向黄桂花怀中,两人抱头痛泣,赵尹两家仇怨已经了结。
  郭襄和郭破虏姐弟,一旁看得双眼落泪,这种场面不由人不感动得伤心和快意。
  黄少求一双亮亮的眼睛望着郭襄。
  郭襄心中不忍,于是,问道:“老夫人此去哪里,日后如何打算?”
  黄桂花道:“我打算就此与求儿去五台山封禅寺。”
  “封禅寺?”郭襄目光转向黄少求,“黄公子是打算……出家么?”
  不知怎的,她问这话的时候,声音有些儿发抖。
  黄少求浅笑道:“事事由缘,而缘不由人。我已决心皈依佛门,在封禅寺落发为僧。”
  郭襄颤声道:“这值……得么?”
  她知道他这举动一半是为尹克西,一半是为自己。因为她已托人向黄少求明确地拒绝了他的求爱。
  黄少求淡然道:“欠命的,命已还;欠泪的,泪已尽;无情的,情已断。一切都已过去,梦已空,太匆匆,大梦醒来,虽生犹死。”
  郭襄顿觉心酸。李少华等人也是心中凄恻。
  黄桂花道:“李少侠,天色不早了,你等还有大事要干,你们走吧。”
  李少华指着齐常春的尸体道:“老夫人,这要不要我们 ……”
  黄桂花截住他的话道:“不用。我要将他带到五台山封禅寺去仙化,这是他一生的愿望,山腰里备有马车,无须你们帮忙,谢了。”
  李少华、郭襄、赵冰心和郭破虏分别向黄桂花与黄少求别过,然后离开草坪。
  走到坪外,郭襄蓦然回头,黄少求还痴痴地望着她。
  她闪着泪花道:“黄公子,日后若有机会,我会来五台山封禅寺看你的。”说罢,转身疾步如飞离去。
  “阿弥陀佛!”身后传来一声高亢而苍凉的佛号。
  天轮法王一小队人马进入荆山之后,库库巴图粘耳的兵马撤走了,其余三旗兵马也在库库巴图粘耳的强令下悄然撤走。
  同心会、红旗门、丐帮和洪门会的人代替了元兵,各路人马正暗中向荆山聚集。
  两日过后,双方都已一切准备就绪,一场决战即在眼前。
  在决战的前夕,郭襄还有一桩心事未了。
  丑时刚过,天空还未放亮,郭襄悄悄起身,溜出营地,奔向山腰青松林。
  闪身抢入林中,一块小坪,坪上一座矮小、破旧的小石亭。
  放眼看过四周,不见一个人影。
  过哥哥还没有到? 
  郭襄立在亭前,抬头看着天空,清凉的夜空泄着星与月的惆怅。
  心突然一阵狂跳。见到过哥哥时,心中的话如何向他倾诉?
  “襄妹,你来了?”身后传来杨过的声音。
  她压抑着急剧的心跳,转过身,不知什么时候,杨过已卓然站立在小石亭中。
  “过……哥哥。”她声音有些颤栗。
  杨过从亭内走到她的身旁,一双坦诚的眼睛盯着她。
  她红着脸,低下头,心跳的更加剧烈。
  杨过平静地道:“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你要说的心里话了。”
  “我……”她支吾了一下;猛地抬起头,“我不知道该不该向你说这些话,也许你会笑话我,但我却不知究竟该怎么办?”
  杨过温柔地笑笑:“我怎么会笑话你? 今天我就是来帮你解开心结的。”
  郭襄眼里燃烧起熊熊的火焰,犹豫了一下道:“过哥哥,你知道吗?自从你我在风凌渡之后,这些年来我一直在想念着你。”
  杨过瞧着她并不感到惊讶,点点头道:“我知道。”
  她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道:“我日思夜梦,把大哥的身影化无形为有形,过着一种超然而愉快的生活。”
  杨过眼中目芒一闪,对她的话似乎有些意外;“我对你一直只是兄妹之义的情感……” 
  她打断他的话:“我知道,但我需要的情感,怎能用兄妹之义来代替?那虽也是真挚之情。但却是我所不愿的。”
  杨过轻叹一声道:“小龙女说的不错,这就是你的心结所在。”
  郭襄抬头望着夜空道:“小龙女知道也好。她玉洁冰心与你是天生一对,我并无所求。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我为心中人苦守,这也本是件十分正常的事。”
  “不对。”杨过道,“永难实践的爱只是一种幻想,一种摧烂人心的魔鬼,所谓‘苦守’,就像‘武林第一’一样,是一个惑人心智的虚名。人怎么能追求不现实的东西?”
  “可是我……”她仍困惑在作茧自缚的囚笼里不能自拔,“你不是也为小龙女苦守了十六年吗?”
  杨过忍不住道:“小东邪!这就是我见到的那个小东邪吗?告诉你,爱是双方的,来不得半点勉强,人可以为爱而死,但不能追求不存在的爱,若不是你娘编出个南海神尼的谎话,也许我早就死了,梦幻终究不是现实。”
  郭襄喃喃道:“常言道:人生若梦。难道人不可以生活在梦幻中?”
  杨过耐心地道:“现实生活中每一件东西都是实实在在的,爱也是这样。你和少华互相关心,互相爱护,互相疗伤,.不是相爱吗?”
  “不!”郭襄嚷道,“我没爱过他。”
  “你不要再自欺欺人了。”杨过道,“你爱他,只是困惑于自身的梦幻而不敢承认罢了。”
  “我……”她一时语塞,难道自己真没爱过李少华? 
  “按你的苦守论调,”杨过继续道,“那张君宝、黄少求都要为你苦守了,赵冰心也永远不能原谅你了?不对,他们都应该从梦幻中解脱出来,去追求实实在在的东西,走各自人生的道路。”
  郭襄沉吟片刻道:“黄少求已经决定出家了。”
  “这也是一种解脱,也许今后有缘他还可以还俗,因为这都是些实在的东西,不象你心结中的梦幻障碍。”杨过深沉地解说。
  “过哥哥,”郭襄心思已经平静,晶亮的眸子瞧着他道,“我明白了。”
  “我知道你一定会明白的。”一个悦耳动听的声音传入郭襄耳中,轻风拂过,小龙女婀娜多姿的身影,出现在她眼前。
  十年不见,小龙女亭亭玉立,白衫长袖,雪肤依然,花貌如昨,风姿不减当年。
  郭襄想起刚才所言,心中暗觉惭愧。
  小龙女上前握住郭襄手道:“过儿说他不行,我说准行,瞧,不是行了吗?”
  郭襄见小龙女仍像当年那样天真、单纯,未曾改变丝毫,不觉回握住小龙女的手道:“谢谢你。”
  小龙女将嘴凑近她耳边:“少华在前面的树林里,你快去吧。”
  郭襄脸刷地一红:“嫂嫂……”突然,她扭头一声厉喝:“谁?”
  杨过笑着道:“张君宝、赵冰心,你们出来吧。”
  张君宝和赵冰心从两旁林子中走出。 
  “这是怎么回事?”郭襄问。
  “他们都是我和小龙女请来的。”杨过道。
  “襄姐,”赵冰心走到郭襄面前道,“我不生你的气了。我知道你那么做,一是为了让我开心,二是为了你的虏弟弟。”
  郭襄“噗”地一笑,抓住赵冰心的手,两人言归于好。
  张君宝红着脸走上前,递给郭襄一条手帕:“这是姐姐当年给我包扎头上伤口的手帕,现在还给姐姐。”
  赵冰心抢白道:“你的梦醒了?”
  张君宝不好意思地笑道:“一枕黄粱,十年痴梦,梦里似真,醒来却知是空。醒了,醒了!我与佛经有缘,方才听杨大侠一番言语,自思若精研经典,日后必会有所成就。”
  郭襄道:“你能读经书过目不忘,辩佛理举一反三,若有此志向,日后声望自不会在少林寺无相大师之下。”
  张君宝闻言笑道:“谢姐姐夸奖,这手帕……”
  郭襄将手帕塞还给他道:“只要心诚但也无妨,这手帕就送与你做个纪念吧,算是姐姐一段佛缘。”
  张君宝将手帕小心放入怀中,合掌胸前道:“阿弥陀佛。”
  小龙女趁郭襄和张君宝说话的时候,悄声对赵冰心道:“郭破虏在左边林中等候着你的回话。”
  杨过抬头看看天色,说道:“天快亮了,大家分头准备上山,正午时在白马寨见。”
  郭襄抿嘴奔向前面树林。
  赵冰心笑着跑入左边林子。
  张君宝返身回营地。
  杨过携起小龙女的手笑看,掠过石亭,掠过树梢,飞向丛林深处。
  郭襄奔进树林里。
  李少华倚靠着树干,眼望天空,若有所思。
  “华哥!”郭襄一声呼喊,像在山洞里一样,猛然扑到他怀中。
  “襄妹!”他也像在山洞里一样紧紧地抱着她。
  她依偎在他怀中,听着他急剧的心跳。她触到他半握拳的手,那手冰凉凉的。
  她蓦地挣脱出他的怀抱,颤声道:“你不爱我?你手里拿着什么东西?”
  他闪亮的眸光瞧着她:“我爱你,真心真意地爱你。”
  “我不信!”她叫道,“你说你爱我,却冷冰得像一块铁!这是为什么?”
  他伸开半握拳的手:“你看这是什么!”
  她打开他手中握着的纸,淡淡的月色下,七个黑血铸成的字跃入眼中:“不逐胡贼誓不还!”
  她定定地看着他,想不出这七个字与他们的爱情会有什么关系。
  “这是爹爹的遗嘱。”李少华沉声道。
  她没有吭声。
  他继续道:“白马寨的事了结之后,我马上要去重庆,准备劫狱搭救四川制置使张珏,请他主持抗元大业。这是一次极其危险的行动,我不愿连累你。”
  郭襄轻嗤一声:“难道我就怕死?我和你一块去。”
  “不行。”李少华冷声道,“我不能让你去。” 
  “为什么?”她的声音也变冷。
  李少华思忖片刻,叹口气道:“英雄气短,儿女情长。我会为你分心的。”
  郭襄明白了他的心。他是因为太爱她才会分心,而他又怕这种分心会影响眼下的行动。
  两人默然相望,柔肠百结。
  “少华!”
  “襄妹!”
  两人再次紧紧搂抱在一起。
  郭襄贴住李少华的脸,轻吟道:“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两人的心连在一起了,不是肉体形式的结合,而是心灵的契合。
  在另一边树林里,同样的一首《鹊桥仙》的词,却又是另一番情景。
  郭破虏吟道:“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渡。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吟音到此顿往,“傻小妞,你还记得下面的词句吗?”
  “不记得,不记得!”赵冰心两只小拳头在他胸脯上轻轻捶打着,“我只知道,今后我到哪里,你就要到那里,咱俩永远不分离!”
  郭破虏轻轻搂住她道:“当然,天涯海角,永不分离,海枯石烂,决不变心!”
  一切情缘和宿怨都已了结,等待着他们的是白马寨的血战。 


  第三十六章 阳光普照
  天气骤然变热。
  太阳当顶,正是正午时分。
  阳光垂直射洒在白马寨聚义厅的屋顶上,厅外石坪中石缝里蒸腾出来的热浪,给人一种沉闷与不祥之感。
  白马寨位在荆山左山峰顶一片绝岩石上,三面悬崖绝壁,一面万丈深涧。
  白马寨唯一与外界联系的通道便是横架在深涧上的吊桥。
  只要将吊桥扯起,外面的人一个也别想进来,但里面的人一个也出不去。
  这是个易守难攻的阵地,也是个瓮中捉鳖的场所。
  天轮法王很中意佛印大师选中的这个地方,这险要的地势,将使他围剿叛贼的计划更有成功的把握。
  前天夜里,他和张铁嘴联手偷袭成功,已牢牢地控制了整个白马寨。
  白马寨寨主孙通玉已归顺朝廷,寨中所有头目都已换上了自己的心腹,一切全在掌握之中。 
  只等佛印大师等人进入白马寨后,寨内立即放出信号,半个时辰之内,库库巴图粘耳的兵马和火铳手就会把白马寨山里山外的道路全部封死,没有一个人能逃得出他的手心。
  天轮法王立身在后寨的暗屋里,面含微笑,等候着前寨的消息。
  一名穿着寨丁衣装的手下急步走进暗屋,垂手道:“禀国师爷,佛印大师一伙人已入了前寨。”
  天轮法王阴沉地笑笑,缓缓举起右手。
  尹克西立即掠出屋外,在崖边上举起一面太阳镜晃了晃。
  山腰处,闪起了太阳镜的光亮。
  片刻,山脚公路上扬起高高的尘埃,数条山道上也跟着闪起了太阳镜的反光。
  尹克西奔进暗屋,颇有些激动地道:“山下兵马已……经出动了!”
  天轮法王向立在身旁的四大天王发出命令:“待聚义厅内得手之后,立即动手!”
  聚义厅内,气氛十分热烈而紧张。
  佛印大师、李少华、赵冰心和张铁嘴站在厅台的木桌前,桌上搁着张铁嘴带来的第四卷楞伽经和一盆清水。
  厅台下的排椅上坐着白马寨的寨主孙通玉和广义庄中来的二十余名抗元英豪。
  张铁嘴目光缓缓地搜索过全厅,没发现杨过夫妇,也没有看见黄药师,连周伯通和郭靖也不在场。”
  他心中顿生疑团:这是怎么回事?但,这念头只是一闪而过,随即嘴角露出一抹浅浅的笑意,这些高手不在场,他更有得手的把握。
  佛印大师向李少华和赵冰心摆摆手,两人各自伸手从怀中取出一块佩玉交给佛印大师。
  佛印大师接过佩玉,用手使劲一扳,佩玉裂成两半,从四半佩玉中洒出黄色和白色的两种粉末落入清水盆中。
  佛印大师抓起搁在盆旁的长竹筷伸到水中搅了搅,然后取过楞伽经书,袖袍象变戏法的盖布一样,在楞伽经书上一遮一盖, 已应手从书中撕下一页经书。
  厅台下鸦雀无声。大家都在聚精会神地观看佛印大师的表演。
  佛印大师将撕下的一页经书放入清水盆中,片刻,从水中捞起经书页,双手二指拎着高高举起。
  众英豪瞪圆了眼,经书页上的经文字不见了,却现出了两幅山水画和数行汉字。
  “啊!”众英豪发出欢呼 声。
  就在这欢呼声中,张铁嘴突然跃身飞起,一把夺过佛印大师手中的经书页,向佛印大师拍出一掌,旋身飞出聚义厅。
  “啊!”众英豪又发出一片惊呼,厅内顿时大乱。
  张铁嘴掠入石坪,足在坪地一点,身形再起,飞向寨门。
  蓦地,他一个倒翻,返身落回石坪,手捏着经书页,凝身站立。
  寨门的吊桥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高高扯起,吊桥两旁站着四大天王阿里巴、富尔汗、格可温和胡斯满。 
  张铁嘴正要开口,身后传来一阵大笑,佛印大师、李少华、赵冰心、郭襄、郭破虏等群豪从聚义厅拥出,将张铁嘴围住。
  佛印大师笑道:“张铁嘴,你看看手中是何物?”
  张铁嘴低头一看,面色倏变,手中经书页上的字画都已消失,却显出了四个大字“胡贼必死”。
  “哼!”张铁嘴将手中的经书页往地下一摔,双目圆瞪,嘴鼻扭曲,形象十分狰狞。此刻,他已原形毕露。
  “张铁嘴!”佛印大师厉声道,“你死期已到,露出真相吧。”
  “哈哈……”石坪外响起一阵狂笑声,天轮法王率着尹克西和一群手下和大批寨丁,从后寨拥出。
  “佛印大师,”天轮法王道,“没想到吧,这就叫‘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青衣杀手在尹克西率领下,护着天轮法王走进石坪,寨丁则向两侧闪开,取下背上的弓弩,弯弓搭箭,对准坪中。
  天轮法王对张铁嘴裂嘴一笑道:“冥王爷,你拿了藏宝图就跑,难道不怕大汗殿下怪罪你?”
  冥王爷? 难道这个张铁嘴就是忽必烈重金请来的,被称“西域第一高手”的冥王?
  佛印大师等人都颇感意外。据说这冥王已经是百岁之人了,怎么还是这般模样?
  张铁嘴举起手,缓缓摘去脸上一张人皮面具和一卷假发,霎时,一个面容削瘦,形如古猿的白发老人,出现在众人眼前。 
  四大天王见状,一齐下跪道:“弟子不知师父驾到,望师父恕罪。”
  冥王冷哼一声,将手中的经书页扔向天轮法王:“国师爷,你不就是要这藏宝图吗?给你!”
  天轮法王接过经书页一看,不觉气得哇哇大叫:“佛印大师,你敢耍我?”
  佛印大师正色道:“宋室江山岂容你们这些胡贼横行霸道,今日你们的死期到了!”
  说话之间,石坪两旁的寨房中走出了周伯通、黄药师、一灯大师、郭靖、杨过和小龙女一行人,其中一灯大师坐在一张轮椅上。
  杨过道:“天轮法王,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可你这黄雀,没想到还有咱们打鸟人在吧。”
  天轮 法王呵呵一笑道:“好,你们这些叛贼全都到齐了,我便可将你等一网打尽,替我死 去的师弟金轮法王和养子硕真八刺报仇雪恨了。”
  周伯通胡须翘起道:“老王八蛋,你听着,今日有我东邪、西狂、南僧、北侠、中顽童,江湖五绝在此,你是死定了!”
  天轮法王阴森森的哼了一声:“那可不见得。”说着,手一挥,沉声喝道:“动手!”
  青衣杀手闻令,一声发喊,扑向群豪。
  然而,孙通玉和四周的寨丁却凝身未动。
  厉喝声、惨呼声和劈砍骨肉的声浪同时响起。
  “噗!噗!”弓弩射出的利箭,钉入四散奔逃的青衣杀手胸肉的声响。
  厮杀突然中止,二十余名青衣杀手躺在地上发出一阵阵濒死的痛苦呻吟,淌流成小溪的血水立即被岩坪的石缝吸干。
  灼炽的阳光下,血腥刺鼻,空气里笼罩着死亡的气息。
  冥王的眼睛里毒焰样的光芒在闪烁。他知道形势十分不妙,已经中了对方“请君入瓮”的陷阱。
  天轮法王一声暴喝:“孙通玉,你敢背叛朝廷?”
  孙通玉振声道:“狗贼子!你以为白马寨真会归顺你元朝么?白日作梦!这是佛印大师和众英豪设下的‘宰狗’圈套。”
  天轮法王怒目一瞪,朝尹克西吼道:“放火焰箭!”
  尹克西此刻已是面色苍白,颤巍巍地抽出插在腰间的一支火焰箭,点燃射向空中。
  “砰!”白马寨上空迸出一朵蓝色的焰花。
  “嘎!嘎!”左右山道立即放出数支火焰箭。
  寨门外同时传来一阵震天动地的吼声。
  “哈哈哈哈!”天轮法王仰面一阵狂笑,“你们今日谁也跑不了!”
  群豪镇定自若,没有丝毫的惊慌,脸上透着一丝冷笑。
  天轮法王似乎觉得有些儿不对,怪声叫道:“快放下吊桥!”
  四大天王匆匆放下吊桥。
  “啊——”喊声雷动,耶律齐、郭芙、邱志明、武敦儒、武修文兄弟和捧着两颗霹雳弹的石火海,带着数百名丐帮、全真派弟子拥进寨门。
  四大天王仓皇退到石坪冥王身旁。
  天轮法王瞪圆眼道:“这……是怎么回事?”
  李少华朗声道:“告诉你,也让你死个明白。是尹克西的儿子黄少求偷了尹克西的密旨,请妙手圣人朱传佳改了一道退兵手喻,黄少求在内宫侍卫线人的伴同下,冒称皇太子下令库库巴图粘耳退兵了。”
  “不可能!”天轮法王大声叫道,“库库巴图粘耳是朝中重臣,又认得皇太子,怎会识不破这道假旨?”
  李少华冷声道:“他也许识破了,但他不愿为你立功,便借此退兵,这或许也是有的。”
  “呀!”天轮法王一声怪吼,腾身跃起,扑向寨门。
  周伯通、黄药师、一灯、杨过、郭靖五人携手连同一灯的轮椅飞起,封向寨门。
  “嘭嘭嘭嘭嘭!”一连五声巨响。
  天轮法王倒退回石坪,面色苍白。
  他与五人各对了一掌,五人的内力均不在他之下,他不觉心悸胆颤。
  冥王此时已与四个徒弟搭成一个怪阵,正前方留下一个空缺,那是留给天轮法王的。他需要利用天轮法王共同御敌。
  天轮法王除了与冥王师徒联手之外,已别无选择,尽管冥王留给他的位置是要他打前阵,他也只好忍气吞声。
  天轮法王刚在空缺位坐下,尹克西惊慌退至:“国师,我……”到此刻,他还想乞求天轮法王的保护。
  “去你的,你养的好儿子!”天轮法王拍出一掌。 
  尹克西托地一跃,退到左坪崖边,群豪一拥而上,将他围住。
  李少华和赵冰心双双跃至:“请众英雄退下,这贼子交给咱们兄妹!”
  群豪知道他兄妹与尹克西的深仇,于是闪退到两旁为他兄妹掠阵。
  石坪中,佛印大师为了减少伤亡,已命群豪退下,由周伯通、黄药师、一灯大师、郭靖和杨过五人对敌。
  “关门打狗!”佛印大师发出信号。
  吊桥立即被高高扯起,绞盘铁链插上数枚杯口粗的插销。
  黄药师高声发令:“东方青陵九炁属木,由郭靖攻打东方。”
  郭靖大声道:“领命。”
  黄药师又道:“南方丹陵三炁属火,由杨过攻打南方。”
  杨过也是大声接令,站到南方位置。
  黄药师又道:“北方玄陵七炁属水,由我攻打。中央烦请一灯大师坐守,不要让那冥王贼子跑了就是。”
  周伯通叫道:“我呢?”
  黄药师故意道:“西方黄陵五炁属土,派哪一位去呢? 你老了不行了……”
  群豪知道这是黄药师等人在借当年襄阳大破蒙军之战,在戏弄天轮法王等人,皆忍俊不住,放声大笑。
  天轮法王哇哇大叫:“叛贼!要杀就动手吧!” 
  黄药师仍不慌不忙地道:“这西路主将还是让你了。”
  “遵命!”周伯通高声一喝,“哈哈!真好玩。”
  在黄药师戏弄天轮法王和冥王时,左坪崖边却是一派义正辞严。
  “我娘叫你俩来对付我?”尹克西握剑的手微微颤抖。
  “她没有你这个儿子。”李少华冷声道。
  “她老人家请你俩留……我一命?”他声音发抖,心已惊虚,但仍抱一丝侥幸的希望。
  赵冰心眼中冷芒迸射:“她叫我俩替她老人家亲手宰了你这忤子!”
  尹克西的脸孔已经扭歪了,眼中露出了绝望的困兽的凶光。
  “哥,还等什么?”赵冰心扬起了弯刀。
  “动手!”李少华长剑挑起,欺身抢上。
  “呀!”尹克西狂叫着扑上。
  刀光乍闪,剑芒四射,三人顿时绞在一起,惊险的场面交叠重现。
  尹克西功夫本就不弱,此时作困兽斗,全是拼死拼命的打法,一时间,李少华和赵冰心竟奈何不了他。
  尹克西突然剑法一变,一串剑影罩向赵冰心。他已看出赵冰心功夫明显不及李少华,心念一动,欲擒住赵冰心,以求一条活路。
  尹克西剑法、功力都非同凡响,赵冰心不敌,连连后退。 
  李少华长剑疾进,击中尹克西左肩。尹克西血流如注,全然不顾,仍一味攻向赵冰心。
  “啊!”一声惊叫,赵冰心打了个踉跄,尹克西的剑趁势疾刺,快逾闪电。
  李少华情急大喝一声,尽力拍出一掌。
  赵冰心旋身,以一个古怪的身法,扭出一个几乎不可能的角度,森寒的刀光一闪,尹克西身形一滞,腰胁立即冒红。
  “砰!”李少华的掌击在尹克西背穴上。
  “啊!”尹克西像野兽负伤时的吼叫,身子飞出悬崖外。他飞出悬崖时,弃掉长剑,双手抓向赵冰心,似乎要将她一起带走。
  李少华跃身上前,想抓住尹克西,但迟了一步,尹克西喷着血雨的身子像断线风筝坠向万丈深渊。
  赵冰心铁青着脸,望着坠入深崖的尹克西,喃喃道:“爹,娘!女儿为你们讨回血债了!”
  她已经知道自己是李广陵的女儿,但仍认赵公明夫妇为爹娘。
  李少华脚勾在崖边的一棵松树干上,向下鸟瞰,直到尹克西的身体坠到崖底。
  他轻叹一声,抬起头来,突然,目光触到藏在崖沿边草丛中的竹布帘上,张铁嘴的竹布帘!冥王将这竹布帘藏在这里干什么?
  醉仙居酒楼,张铁嘴执竹布帘在街空飞翔的情景,从脑海中闪过……
  此时,群豪发出一阵欢呼:“尹贼子死啦!”
  石坪上,周伯通怪声叫道:“老胡贼还没死,小胡贼已经死啦,兄弟们再加把劲呀!”
  黄药师喝声:“上!”
  周伯通、黄药师、郭靖、杨过四人,分东南西北四方,再次攻上。
  冥王居中双掌住阿里巴背穴一按,阿里巴再与富尔汗、格可温和胡斯满接手成环,外面紧贴着天轮法王的背后,六人齐声一喝。
  “嘭嘭嘭!”巨响连声,石坪上气浪翻腾,十丈之内的群豪都被逼得连连倒退,只觉两耳嗡鸣,星光迸射。
  黄药师四人的掌力,可以说是天下无敌了,但四人联手的掌力却像是击在一堵有弹力的墙壁上,竟被弹了回来。
  反复数次,屡攻不下,实也是出乎黄药师等人的意料。
  郭靖和杨过倒不觉得什么,周伯通因年岁已大,几次耗功拼掌,已觉有些力不能持。
  佛印大师也显得有些着急,如果黄药师五人联手还击不败天轮法王与冥王六人,那么谁也制服不了这几个恶魔,时间一长,唯恐有变。
  郭襄和小龙女站在黄蓉身旁。郭襄看着石坪,焦急地问:“娘,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爷爷和爹爹还斗不过这几个胡贼?”
  黄蓉沉吟道:“凭你爹爹、爷爷、周伯伯和过儿的武功, 这几个胡贼都不是他们的对手,但现在这几个胡贼联手在一起,使出这‘龙象般若功’其威力就不同了。”
  郭襄歪起头问:“当年金轮法王不也是练的‘龙象般若功’,他怎么连过哥哥也没有斗过,而现在爷爷几个人都斗不过他们?”
  黄蓉道:“这龙象般若功,共分十三层,第一层功夫十分浅易, 一二年中即能练成。第二层比第一层加深一倍,需时三四年。第三层又比第二层加深一倍,需时七八年。如此成倍递增,越是往后,越难进展.待到第五层后,往往便须三十年以上的苦功。密宗一门,高僧奇士历代辈出,但这十三层龙象般若功,却从未有人练到十层以上。”
  石坪上,黄药师调整队伍,由一灯代替周伯通,换位进攻。
  黄蓉继续道:“当年金轮法王潜修苦学,进境奇速,练到第十层境界,天下已无对手。若不是当年过儿施计,乱其阵脚,恐怕还胜他不过。这天轮法王大致也是第十层境界,但冥王以自己和四徒弟的‘化魔大法’将功力补助给天轮法王,已使其龙象般若功到了十三层境界,每一掌击出,均具有十三龙十三象的大力,当是天下无敌。”
  郭襄急着问:“这么说,没有人能战胜他们了?”
  黄蓉沉声道:“那倒不是,只要能将他们阵脚打乱,你爹爹等人就能将他们打个落花流水。”.
  走到郭襄身旁的李少华闻言,立即返身在群豪中找到石火海。石火海正抱着两颗霹雳弹在紧张地观战。
  李少华按住他的肩膀,轻声道:“这两颗霹雳弹怎么用?”
  石火海道:“这是师父留下的最后两颗霹雳弹了,这家伙一碰就炸。”
  “给我。”李少华从石火海手中接过霹雳弹。
  他先奔到崖边,勾住树干,将手伸进草丛,把一颗霹雳弹小心地系在竹布帘杆尖上,然后再返身奔回。
  此时,石坪黄药师等人正在商议使用兵刃,掌攻无效,无奈只得借仗兵器了。
  黄药师低声道:“兵刃攻敌,不在杀人,只要将冥王逼开中心位,天轮法王的龙象般若功就无法挡住我们了。”
  李少华一声大喊:“冥王贼,还我李风雷将军的命来!”叫喊声中,高举霹雳弹跃入石坪,挥手掷出。
  “轰!”一声巨响。冥王和天轮法王、阿里巴等六人,仓皇四散奔逃。
  黄药师等人趁机攻上。
  冥王一个筋斗,又一个筋斗,借着气浪飞向左坪崖。
  阿里巴被炸断条手臂,闯向聚义厅,顿时丧命在史百川和孙通玉的剑下。
  富尔汗被黄药师一掌打得高高飞起,落在洪翔天丐帮弟子脚前,立被一顿乱棍打死。
  格可温跌至一灯大师轮椅前,一灯大师出指制住了他的穴道。郭襄奔来和一灯大师见礼,赵冰心趁一灯大师没留意,一刀刺穿了格可温的心脏。
  胡斯满窜到周伯通面前,周伯通一掌将他击倒,顺手扯过来垫在屁股下坐着,直喘粗气,今日这一仗已够他费力了。
  郭靖一连九掌将天轮法王击倒在地。天轮法王的龙象般若功,终究不是郭靖九阳神功的对手。
  “还我全真派弟子的命来!”全真派二掌门邱志明率着全真派弟子扑向天轮法王。
  “还我师父命来!”石火海及石家弟子也扑了过去。
  天轮法王的头被邱志明割下高高抛向空中。
  石火海和石家弟子没割到天轮法王的人头,便朝他尸体一阵乱砍,眨眼之间,天轮法王已变成了一团肉泥。
  杨过追赶冥王。
  冥王借着爆炸的气浪,冲出崖沿,顺手从草丛中拽出竹布帘,驾着它在崖空中滑翔。
  杨过顿步在崖边,咬牙切齿。
  没想到冥王身手会如此敏捷,而且还会在崖边藏着个滑翔工具!
  埋伏在山道的义军,望着空中滑翔的冥王,皆是无可奈何。
  “哈哈——”冥王在空中发出一阵奸笑。
  李少华奔至崖边:“师父,快打它杆尖上的霹雳弹!”
  杨过眼中精芒一闪,立即弯腰拾起一块卵石,挥臂掷出。
  卵石疾如流星在阳光下划过崖空,正击中竹布帘杆尖上的霹雳弹!
  “轰!”宛似礼炮的响声。
  竹布帘成了碎布,冥王的身体撕裂成数块,向崖渊坠落,碎布中有无数闪亮的晶体,那是藏在竹布帘中冥王珠的碎片。
  不管他是张铁嘴还是冥王,在这世界上他已永远消失,不复再现。
  山道四处,响起一片欢呼声。
  白马寨石坪上,佛印大师对黄药师和一灯大师等人道:“恶魔已除,可惜没留个活口,否则对我们下一步行动也许有些好处。”
  “谁说没留活口?”周伯通嚷道,“我比你想的周到,这里就留着一个活的。”说着,便从屁股下面拖出胡斯满。
  胡斯满一动也不动,毫无任何反应。郭靖伸过手去摸摸他的鼻息,说道:“还留活口?他早叫你压死了。”
  周伯通气的在胡斯满身上狠狠喘了一脚,骂道:“不中用的东西,怎么这么不经压?没用!真没用!”
  佛印大师命令放下吊桥,然后举起双手,全场一片肃静。
  孙通玉早已吩咐手下,抬下尸体,收拾好场地,取来一张木桌、一盆清水搁在石坪中。
  觉远大师和张君宝捧来第四卷楞伽经,李少华和赵冰心各执一块佩玉走到桌边。
  佛印大师再次显影李广陵将军留下的宝图,这一次不是变戏法了,当他双手从水盆中拎出经书页时,阳光照出两幅山水画,数行字迹之外,还有一个赫然显目的李广陵大将军印。
  佛印大师庄重地将宝图交给李少华。
  李少华振臂高呼:“万众一心,驱逐胡贼,复我江山!”
  石坪上再起一阵欢呼。
  寨门外,山道上,丛林间, 尘烟滚滚,旌旗隐约,呐喊声如山涛海啸,阵阵传来。
  石坪上的人分成了两起。
  左边的是李少华、佛印大师为首的一群人,他们将要去重庆劫狱,搭救张珏将军。
  右边的是郭靖、杨过、耶律齐为首的一群人,他们将要散到各省去联络十八骑将军和各地义士,共同抗元。
  周伯通、黄药师和一灯大师等则准备隐归山林,为义军做些联络工作,以尽薄力。这是射雕英雄中江湖五绝最后的一次聚会。
  赵冰心和郭破虏站在李少华身旁。郭破虏已决定参加重庆劫狱行动,与赵冰心也就是李小艳生死与共。
  郭襄站在黄蓉身旁。她已接受李少华建议不去重庆,以免他分心,但心却仍然和他在一起。
  张君宝站在觉远大师身旁。听说元朝统治者将会有一次大规模的焚书行动,他决心为保护佛书经典,竭尽其力。

  太阳当空,阳光正炽。然而,刀出鞘,箭上弦,出发的时候到了。
  前面是刀山火海,众英雄为民族之魂所召唤,秉义赴险,当万死而不辞!
  再一次分别。
  但,不像当年华山之别凄然、悲凉。
  这一次是慷慨而壮烈。
  这不是冻结,而是真正的大结局。

  (全书完)
  Q群7649715中华武侠小说,轩辕整理一校于2025.4.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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