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回密码
 点我注册

QQ登录

只需一步,快速开始

楼主: Swordman790106

[连载] 伴霞楼主《 凤舞鸾翔》

[复制链接]
 楼主| 发表于 2025-7-22 13:05:28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章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金笛书生闻言,心灵顿感空明,竟连沧海客所说:见他在室内打坐之语,也忽略过去,忙又躬身道:“老前辈醒我迷津,晚辈已澈悟了。”
  沧海客赞许的将头连点,正连声道好,金笛书生倏地见适才来路之上,那云海之中,一点较浓而闪光的白影,恰似银丸飞舞,直向小山下扑来,倏忽已到大石之下,清脆的一声“爹爹”方才入耳,婉若飞仙般,缟衣飘风,那白萱兰早飞身上了大石之上,脚未沾地,已向沧海客怀中扑去。
  沧海客哈哈一笑道:“外客在此,兰儿怎还作小儿女态。”一伸手,接着她的胳膊,白萱兰即已落在沧海客的身边。
  只见她溜了金笛书生一眼,咬着嘴角儿,又偷窥沧海客,见她爹爹正满面含笑的望着她,白萱兰的腰肢儿一扭,就撒着娇儿,喊了一声“爹爹”。
  沧海客抚摸着她的秀发,笑道:“你虽违我禁忌,但两位来客不俗,我不怪你就是了。”
  白萱兰因未得她爹爹允许,即将平日仗着爹爹宠爱,但也心怀怔忡,一听说不责怪她,喜得来樱唇若绽,再也合不拢来,娇声儿嚷道:“爹爹,你真好?”连嚷,已腾身一扑,双臂搂着沧海客的颈子。
  沧海客大笑道:“兰儿,外客之前,成何体统,还不下地。”
  白萱兰本来是一个仅有十五岁的女孩儿,平日又撒娇惯了的,这又一喜,早把金笛书生在身边也忘了。
  闻言羞得来满面飞霞,一溜下地,将一双柔荑蒙着脸,丛指缝中瞪了金笛书生一眼,将脚连跺道:“爹,你笑我,我不来了!”
    说罢,头一低,纵身腾起空中,两臂只在空中一分,顿似一只翩翩巨蝶,倏忽飞下大石,径向来路而去。
  沧海客呵呵一阵大笑,这才向金笛书生说道:“此非待客之所,且回屋中一述。”
  金笛书生躬身揖让沧海客先行,随后飞身下石,一路之上,那沧海客步若行云,衣袂风飘,脚不沾尘,却又快若无比。
  金笛书生将轻身功夫施展到极峰,方勉强跟上,不到半盏茶时,修舍已在面前,还未到门边,白萱兰已临门而立,面上仍残留无限娇羞,她的身后,站着凌波仙子姜玄梅,侧立艾玫。
  原来金笛书生出去之时,虽然放轻了脚步,怕将她们三人惊醒了,但三人是何等武功、尤其是白萱兰,首被惊醒。
  一听,就知是金笛书生去了,因不知他出屋何事,先躺着不动,后来听到笛音,心说:“他到雅得很呢?”
  随一想:“不好!爹爹向不准外人入谷,自己让他两人进米,事前未曾禀过,若他这时返谷,闻声前去,生出误会,这来怎好?”想至此,哪还能躺得下,即刻下床,如飞向笛音处奔去。
  尚未到达,因皎月甚明,远远地即已看出,爹爹和他在大石之上,对面而立,这一惊,非同小可,赶急飞身赶到。
  她一起身,自然也把凌波仙子和艾玫惊醒了,却不知她何事出去,后来白萱兰返来,一说,方知沧海客已到,即将返屋,凌波仙子即起身整衣,随同迎出,见两人已到,即止前两步,迎着沧海客一敛袵。
  沧海客一笑道:“姑娘无须多礼,请屋里坐。”
  凌波仙子侧身恭立,沧海客从面前过去,心里也无限惊疑,想像中的沧海客是皓首苍髯,哪知看来不过才中年。
  几人进屋,沧海客即在那外厅中案边一坐,金笛书生和凌波仙子又要双双上前行礼,白萱兰和艾玫忙用眼色将两人阻止。
  沧海客见四人这般情形,心中似甚欣慰,只盈盈含笑地,将四人轮流儿地看了一个遍,随又呵呵大笑道:“好好!”
  几人不知他这连声“好好”是甚么意思,白萱兰就又把腰肢儿一扭,撒着娇儿说:“爹呀!你这时才回来,我们差点儿没被人家欺负了。”
  沦海客敞声一笑道:“分明是你去惹那魔头,又把他打跑了,怎么又赖起人来,我不怪你出谷惹事生非,也就是了。”
  白萱兰脸上一红,沧海客此意还不是等于说:在她与南大一鹤对敌之时,即已亲眼看到。
  嗳呀!那么将金笛书生和凌波仙子两人让进屋来的言谈行动,自然都看在眼里了。
  白萱兰就故意不依道:“爹!你坏么?明明你看见我敌不过那魔头,也不帮我!”说着,将那嘴儿嘟得蛮高。
  沧海客回到房子里来,那笑声就没有停过,闻言又大笑道:“我正要看我十数年来的教授,你偷懒未曾,难得有这种机会,也可免得你今后再心高气傲,看你今后还用心练功不。”
  白萱兰闻言,几乎要把身子滚入沧海客的怀中,脸红得再也抬不起来。
  金笛书生和凌波仙子,见她依偎在她爹爹身边,更是烂漫天真,活泼得紧,撒娇泼赖全都使出来了,不由含笑望着她,白萱兰一见,更羞得索性滚入沧海客怀中,叫道:“爹呀!你看,他们笑我!”
  沧海客大笑道:“姊姊笑你,有甚紧要,而且是你不害羞么,客人在此,还作此小儿女态,你瞧艾玫比你更小呢,可也像你这般大尚撒娇儿。”
  沧海客这么一说,白萱兰更抬不起头来,只把脸伏在爹爹怀中。
  沧海客说,一面将艾玫拉进身侧,抚着她的秀发,哪里还像当年叱咤江湖,现今武功绝世的老英雄,简直是一个儒雅的慈父。
  爷儿两个亲热的斗趣了一会,沧海客这才又正容对金笛书生说道:“适才你们在屋中之言,我亦曾听得,难得你心性禀赋均佳,身居暗室,亦不苟且,心意虔诚,令师天一真人,又为你扎下了内家正宗之基础可传我所学。”
  说罢,又转面对着凌波仙子。
  凌波仙子这时的一颗心儿,早已是七上八下,没想到师兄有这仙缘,一见沧海客之面,即蒙其垂青,允予收录传授武功,自己的热望也将决定于这一瞬息之间,因此,连忙躬身侧立。
  已听沧海客对她说道:“若论你的禀赋资格,亦不在他之下,令师慈云庵主亦是当代侠女,可惜我的武功,不便传授女弟子。”
  凌波仙子一听,沧海客不收其为徒,有似冷水浇头,不自禁双膝点地,抬起头来,两眼然露出衷恳的目光。
  白萱兰见未经自己代为恳求,爹爹倒先允了金笛书生,心中方在一喜,那知对凌波仙子却有复绝之意,忙哦了声:“爹爹!”
  趁时也自沧海客怀中站起身来。
  沧海客不待她说下去,即仍含笑道:“像她这般资质,我那有拒绝之理,痴儿!痴儿!你岂不知,纵然我将她收下,亦仅能授其拳剑,至于上乘内功,却无法传得。
  “但我亦深爱她,已代筹在此,为其作最佳安排,目前我在括苍山,访一故人,曾被嘱代其觅一有根基之人,所传其所学,我一见她,即觉机缘巧合,我这一故人,武功并不在我之下。”
  白萱兰喜道:“爹爹,你说的是金姥姥么?那果然好。”
  忙又对凌波仙子道:“姊姊,你还不快谢我爹爹,金姥姥再不收徒的,前些时来此小住时,我求她那独门武功天魔剑传我,死求活缠,再也不肯,姊姊,你真好缘法,爹呀!金姥姥怎又变更主意了。”
  沧海客闻言,突然面露肃容身随又叹了口气道:“我们这几个同一辈的,原只想从此不问世事,自此归隐,静待无常到来,那知天不从人愿,眼看清净寰字,朗朗乾坤,瞬将又见群魔乱舞。南天一鹤再出九宫还在罢了,滇西洱海点苍山,公冶羊原来尚在邪正之间的,近已倒行逆施。
  “最可虑的,那毒龙尊者之师红云祖师,亦将再又出世,这几个老魔并闻已互相勾结,那苍生就难免遭劫。
  此一劫数使然,我们这几个老不死的,难免亦将应此劫数,故不得不未雨绸缪,不然我是闲散惯了的,岂又会在这时收徒呢?”
  众人一所,都惊得来目瞪口呆,金笛书生在沧海客自动说出收他为徒之时,已欣喜无限,早噗通一声,跪在沦海客面前,听这一说,心中也是一懔。
  沧海客命他起来,又说道:“这一切皆是天数使然,却也无可奈何,尔等今后要好自为之。”
  凌波仙子随师之时,亦曾昕得慈云庵主提起过,数十年前,江湖中有这么一个嫉恶如仇,神出鬼没,武功高不可测的女罗刹,却和沧海客恰又相反,中年方过,即已鸡皮鹤发,因为姓金,江湖中人就都称她一声金姥姥。
  这金姥姥的武功自成一派,内功外功均已登峰造极,剑术更是特异,就在沧海客归隐之时,亦已绝迹江湖,没想到尚在人间。
  凌波仙子见沧海客不收其为徒,方在大失所望,闻将自己引荐到金姥姥门下,却又不由一喜。
  因金姥姥的天魔剑,震慑武林,慈云庵主当年对她论及天下剑术之时,将这天魔剑术,推崇为天下第一,并甚惋惜此剑术已失传,现却无心而遇,心中怎的不喜,当即向沧海客叩谢引援之德。
  凌波仙子更求深造之心,只在金笛书生之上,因此,一能传金姥姥的剑术武功,欣喜得此不世之缘,一时倒把要和师兄即将久别,也未放在心上。
  金笛书生亦仰慕金姥姥之名,故也为师妹高兴,只膏白萱兰和艾玫,心中甚是失望,都在沧海客两旁嘟噜着嘴。
  沧海客见她两人这般模样,就哈哈笑道:“你们是舍不得她么?只要你们好好地用心练功夫,能在一年内将我所传的功夫练成,我亦要将你们二人,送往金姥姥处,那时你们即可朝夕相处了,一年不过弹指光阴,怎又作出此小儿女态了。”
  白萱兰和艾玫两人,长了这么大,好容易才得有这么一个伙儿,眼看着马上又要失去,自然心中不悦,沧海客这么一说,两人不但高兴,而且闻听可以远赴括苍山,更是欢喜得又蹦又跳。
  沧海客见几人都喜形于色,不由一声感叹,四人都不知沧海客的感叹由何而发,因都高兴极了,也未在意,正是欢愉嫌夜短,斗转星移,一会,天色大明,大家连东方之既白,也未觉察。
  这几人不是武功精纯,就是已有根底,彻夜不眠,也不当回事,何况都曾小憩,只有凌波仙子掌毒新愈,未得好好的休养,这时面现苍白之色。
  沧海客即返回卧室,取来其研配的救伤疗毒圣药,命其饮食,再命她静卧两个时辰,使药力得以行开。
  沧海客在凌波仙子静卧之时,即修好书信,愿意令凌波仙子即日前往括苍山,拜见金姥姥。
  那白萱兰虽说一时高兴,但到底热生生的一声说走,即也不舍,就缠着爹爹,说什么要让凌波仙子留住一日。
  沧海客见爱女对凌波仙子这般要好,也不忍拂她之意,只好点头首肯。
  这余下来的一日之中,白萱兰简直和凌波仙子两人,要好得来蜜里调油,把冷香谷游遍了。
  凌波仙子想跟金笛书生说两句私语儿,也找不到半星儿机会,她和白萱兰一般儿的,高兴过了,才想要和师兄久别,就不由黯然神伤,因为凌波仙子的一缕柔情,早已系向金笛书生了。
  至于金笛书生,对这位美慧柔媚的师妹,何当又不爱极呢! 何况这几日来的相处,同行同止,背负侍疾,肌肤之亲,患难与共,更将两人紧紧地连系在一起了,只是他面对这旷世之缘,不曾把这一年之别放在心上罢了。
  当天夜里,凌波仙子就几乎一夜未曾寐,白萱兰在前半夜,简直就没停过嘴,唧唧哝哝,说过不休。
  凌波仙子虽也舍不得她,但到底情有所钟,友情与爱情,岂又可同日而语呢? 因此,口里虽然在答应着,一颗心儿,却早已飞向金笛书生去了。
  尽管人尚未别,近在咫尺,心里却已倍感空虚,后来白萱兰睡着了,凌波仙子心中,自和师兄相见,首次西子湖边,西冷桥畔解危之时起,到旅邸对坐孤灯,富春江同舟飞渡,紧跟着涉险冒死救援,一幕幕地止不住涌上心头。
  尤其是那翡翠谷石室之中,师兄不避污秽的那一幕情景,女儿家连父母之前,也不愿袒露的身子,亦曾赤裸于师兄之前时,不但一颗心儿猛跳,而且脸上热刺刺的,止不住羞,羞中更见喜,那喜,就更添羞。
  当凌波仙子回想到师兄那眼波,那默默的注视时,害羞之心就刚刚泯灭,荡漾的激情,也就自心中升起。
  女儿家有一种敏感,正所谓觉有灵犀一点通,她深知金笛书生,是爱她的,想至此,心中就倍感温馨。
  而且深信师兄并非轻浮之人,只看他对自己,只觉情意绵绵,而无轻薄之态,当知他曾情坚不渝。
  凌波仙子就这么想一阵羞一阵,喜一阵,瞪着一双眼睛儿,直到风信夜阑,晓色染窗,白萱兰和艾玫起身,也就不再睡了,也下床整妆。
  这一夜,金笛书生又何当不情思起伏呢? 凌波仙子那可人的温婉,萦心的顾盼,明丽之美,娇媚之情,偶一回想,犹觉怀中伏玉温香在抱,本是倜傥风流的金笛书生,值此远别前夕,岂能不生离绪。
  但男人到底不同,何况他是在奋志练功,力求上进之时,故未如凌波仙子般,情怀激荡罢了。
  大家起身以后,沧海客内功深厚,已到了无须睡眠的境界,日常仅为打坐,这时已在外厅中坐在案边。
  几人都见过了,沧海客即自案上取过书信,交付给凌波仙子道:“此去括苍山,若照平常人的行程,按站而去,非十天八天不可,你虽武功已有根基,轻功亦已小成,惜受伤新愈,不应过份劳累。
  “但我与金姥姥事前并未约定,惟恐其离山他去,故应早日前往,你只兼程而往便了,金姥姥所居之括苍山青梗峰,入山路线,我已为你画注明白,你就此去罢!”
  这一声去,几人闻声同时黯然,白萱兰愿道:“爹爹,我送姐姐一程,好么?”
  沧海客笑道:“一年以后,你们即可长日聚首,何须惜别,但你去送她一程,指点出山路径,也好。”
  艾玫也道:“我也去!”
  沧海客忽见金笛书生不眨眼的望着凌波仙子,凌波仙子将头儿低垂,目蕴波光,莹莹欲滴,就连连道:“好好!你们都去吧!只要送到山口,即刻回来。”
  金笛书生想禀过沧海客,亲自送师妹出山,只是开口不得,闻听沧海客许他也前去送行,自是喜极,忙随他们三人出了修舍,循昨日进谷时的来路,向谷外走去,凌波仙子在前,自是觉得运脚重有千钧。
  身后三人,除艾玫是蹦蹦跳跳的以外,白萱兰与金笛书生亦是步艰心沉,更也快不了。
  从冷香谷到出山口,这里所指的出口,自然不是指富春江的外山口,而是冷香谷的山外。
  四人从谷中起身,不过五、七里地,即可到达,但四人行来,却费了半多个时辰,白萱兰挽着凌波仙子,就有那么多话说不完。
  艾玫还要不时在前面停下来,说东道西,凌波仙子在这久别前夕,简直和师兄说句私话儿的时间也没有。
  只有捉空儿,和那金笛书生交换一瞥眼波,把那满怀离愁,万千别绪,都交付与这黯然的一瞥。
  但凌波仙子还要强装着笑脸,和白萱兰与艾玫周旋,正是:未语先敛,欲笑还频,最断人肠。
  四人虽说走得慢,但却没走不完的路,不多时辰,四人已来到山口,凌波仙子就停步、转身、抿紧了樱唇,锁眉一-笑,才开口道:“你们回去吧,再送千里,终归一别,虽然说括苍山非遥,好在一年光阴,并不算久,就请在此别过!”
  凌波仙子虽面对白营兰和艾玫在说,但她的眼波,再也离不开金笛书生的面庞,虽是强笑,却何异玉惨花愁。
  金笛书生听得一声“去罢!”,亦是离愁万缕,但见凌波仙子眉峰愁聚,眼迷烟波,凄凄寂寂,不胜离情。
  到底他是一个闯荡过江湖的男儿,就收敛起离怀,扬眉说道:“师妹能得金姥姥垂青,传授不世武功,正该高兴才对。”
  “正是呢!一年弹指光阴,何所惜别,他日师妹与小兄,武功成就,再复江湖,扫荡群魔,时日正多,小兄不敢违背师命,不能远送,师妹就此起程吧!”
  凌波仙子亦已听出金笛书生话中之意,待武功练成,一年以后,两人即可长相厮守,行道江湖。
  就点了点头道:“师兄请珍重,萱妹和艾玫妹,亦请从此别过,我走了!”说罢,狠起心肠一旋身,方背过三人,但那盈睫的泪珠,就再也忍不住了。
  白萱兰在身后叫道:“姊姊,一年以后,我也要去括苍山,你好歹得等我!”
  凌波仙子满面泪痕,哪里还敢回首,颤声道:“好!妹妹,我等你!”说罢,已经如飞而去。
  白萱兰和艾玫还追了几步,见凌波仙子去得太快,只好作罢,眼望着她的步影消逝于林间,方回过头来。
  但见金笛书生仍怔怔地望着凌波仙子的去处,大有我欲伐林木,因其遮我望伊人之目之概。
  白萱兰见他好久好久,还未发觉两人在等他一道返谷,仍未收回目光,就不由“噗嗤”一笑道:“人家早走得连影儿也没了,你还望怎的!”
  口里虽不打趣,面上虽在笑,但心中却有点不自在的感觉,这白萱兰陡然间,已不再是天真未钻,而是已近成熟的少女了。
  金笛书生被她这一笑,方才警觉,不由脸就红了,讪讪地,满不是意思。
  白萱兰仍不放松他,就说:“要不,我们赶上去再送一程。”
  金笛书生知是在打趣他,就尴尬地笑道:“我是耽心她识不得路,怕她走岔了,师妹请前行,我们回谷去吧!”
  白萱兰“嗤”地一声,鼻子一皱,扮了一个鬼脸儿道:“走的那位才是你师妹!”说罢,和艾玫两人,也如飞而去。
  金笛书生也怅怅然,讪讪地,跟在两人身后,返谷而去。
  进入那一座翠嶂,修舍已不远,方将那惜别的情怀收起来,虔诚敬畏之心立又生,自忖道:“没想到师妹因南天一鹤所掳,竟因此两人同时因祸得福,而且这梦想不到的机缘,却轻易地获于一旦。”
  金笛书生虽然如此想,却并未因得来太易,而忽视它,相反的,更兢兢业业,下定决心,要传沧海客所学。
  当想到一旦武功练成,重入江湖,再不惧群魔之时,不由喜形于色,金笛书生自忖自惕,边走边想,想到得意处,难免意兴飞扬。
  蓦闻耳边莹声陡传,说:“你笑什么?人家走时,悲得什么似的,才一转身,你倒笑呢? 原来你竟是这般寡义绝情的。”
  金笛书生一惊,蓦抬头,原来已到了那花枝编成的月洞门外,艾玫已不知去向,那白萱兰正倚花枝上,对他撇嘴。
  脸偎之处,正有两朵牡丹,垂在她的额上,花已娇艳,衬托出她的一张粉脸儿更是明媚迷人。
  其是瞅着金笛书生的那两道眼波,有似那清晨娇照射下,花叶上闪烁的露珠,波蕴晶莹,直把个豪气干云的金笛书生,看得呆了。
  白萱兰本来是在打趣他,这时见他不眨眼的看着自己,不由红了脸,呸了一口,说:“你这么瞧我的,敢是不认识我了!”说罢,小蛮靴儿一跺,反身一跃,缟衣飘飞,即穿过花径,隐入花叶之中去了。
  金笛书生只觉心中怦然,半晌才稳定心神,进了月洞门,踏上花径。
  那花径的落花,怕不有寸厚,脚踩上去,本已被幽香包没了的,脚起处,更是阵阵浓烈的花香,沁入鼻中。
  上了台阶,金笛书生整了整衣冠,这才踏进屋去,就见沧海客坐在桌边,手中拿着一本古书,却未看,垂在膝上。
  白萱兰站在沧海客身旁,还在望着自己抿嘴笑呢。
  金笛书生忙上前见礼,然后躬身侧立。
  沧海客却一皱眉,望了他半晌,才道:“虽说你出于虔诚,但日常相处,以后不可这般拘礼。”
  金笛书生闻言,忙又上前躬身说道:“是!今后仅遵师父之命!”
  刚说至此,白萱兰早“噗嗤”地忍俊不出,笑出声来,说:“爹爹,你看他,还说今后遵命呢,只现在他就不听话了。”
  沧海客哈哈大笑道:“兰儿不要打趣他了,谁象你这丫头,整日里撒娇泼辣,你师兄虽说多礼,但那是对为师的虔敬。”
  随又对金笛书生道:“师徒有如父子,记好了,今后不要如此多礼,就是你随我受技,那拜师之礼,也可免了,只要心中有师,强胜那叩头千百。”
  说罢,随站起影,将手中书放回桌上,说道:“见你一笛随身,想来那就是你的兵刃了,来来来,且去到前面。让我先看看你的功力深浅。”又对白萱兰道:“兰儿,去我的玉箫来,我也要考察考察你的武功。”
  白萱兰闻言,对金笛书生一伸舌头,才转身跃进屋去。
  金笛书生随着沧海客出了屋,踏花径,再出得竹离花麻编就的月洞门,前面左侧,玲琥耸翠的小山下,有一个数丈宽广的场子,靠门这一边,被一排修竹掩着,故金笛书生儿次来去,都未发觉,这时随沧海客缓步而来,到了跟前,方始看出,想来是白萱兰与艾政,日常练功之地。
  金笛书生尚未穿竹而入,从叶缝中,见白萱兰已手中热着那支玉箫,俏生生站在场中了。
  一脸娇笑,并已将外面缟绡长衣脱去,换了紧身的鹅黄锦缎衣裤,腰中系着一条绛色丝条,更显得纤纤腰肢,直似迎风欲折。
  衣着本已鲜明,再经清晨的娇阳艳照,她的那一张粉面儿,有似出水芙蓉,人更婀娜、窈窕、娇媚。
  更经背后又是翠碧欲滴的茵草衬托,直把个金笛书生看得呆了,连沧海客已进入场中,尚未觉得。
  白萱兰见他这般失魂落魂,就“噗嗤”一笑,金笛书生这才惊觉,赶急紧走两步,随在沧客海身后。
  刚进入场中,陡闻头顶风声,随见白影飘落,来的是艾玫,金笛书生见她和白萱兰的装束无异,一身小巧的鹅黄软缎衣裤。
  头上多了两个抓髻,背上背的却是一把短剑,年龄虽然不过婷婷袅袅十三余,却已显出是个美人胎子。
  艾玫一到场中,即在白萱兰身旁一站,背上撤出短剑,将捧手中。
  沧海客环视了三人一服,只见他满面含笑,两个女孩是如此秀美,金笛书生丰神、俊朗、飘逸,自是心中喜悦,将头连点。    随对金笛书生说道:“我也曾经闻听人言,江湖中有一金笛书生,是一个后起之秀,你那师傅天一真人,以一套玄天慧剑领袖江南武林,却怎生传你笛招,这岂不是舍长就短么?“
    金笛书生忙将天一真人,因仰慕沧海客一只玉箫,震慑天下群魔,无人敢敌其锋,简直在沧海客一只玉箫下,从未有人走过十招八招的,因此替爱徒打造了这只金笛,并将玄天慧剑的招式中,融合了判官笔的招式,将来授予之事一说。
  沧海客听罢,含笑点了点头,道:“其实武功到神化的地步,以意即可克敌,摘叶飞花,固可伤人,一枝在手,亦何异缅金宝刃,你师傅天一真人,对我也太过缪爱了,现在且你那笛招,演来我看看再说。”
  金笛书生奉命,即日袖中取出金笛,去到场中,白萱兰与艾玫,转身到了沧海客身侧,都盯着眼看他。
  金笛书生躬身向沧海客见了礼,然后抱元守一,左手诀方指倏地身随笛走,最初笛招甚慢,尚能分得出一招一式,渐舞渐疾,金笛已化作如山笛影,但见一团耀眼的金光飞洒,直如寒涛掠地,还若怒潮卷空。
  真个耀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来如雷霆震怒,罢如江海疑清光,端的神妙无比。
  且那光影滚动时,夹着的锐啸的笛音,慑人心神,舞够多时,金笛书生倏地收住招式,抱笛躬身,定气神闲的在场中一站。
  沧海客负着双手,连连点头道:“也还罢了,以此行道江湖,也还去得,只是尚未得以配合内功施为,以之为现今的几个魔头,就难免相形见拙了。”
  金笛书生躬身聆教。
  沧海客随又说道:“玄天慧剑,果然不凡,尤其那最后八手,但云精则可,绝则未必,未遇劲敌,尚还无法显露出来。”随又向白萱兰道:“你就陪他走两招,也可试试你近来的武功进增了未增。”
  白萱兰闻言,喜孜孜地抱着玉箫,出到当场,金笛书生却甚迟疑,对沧海客又躬身道:“弟子浅簿之技,怎敢与师妹过招。”
  沧海客道:“无妨,又非真正对敌,不过互相印证而已,任何武功,非经对手过招,亦难发现弱点,去罢!”
  金笛书生迫不得已,只好也出到场中,将金笛怀中一抱,刚对白萱兰说声:“师妹箫下留情!”
  白萱兰已冲着一笑,人本明艳,笑更迷人。
  金笛书生方觉眼前一亮,陡觉她的笑脸直逼前来,随听玉箫锐啸,白萱兰身随带走,已迎面攻到。
  金笛书生虽早知她的武功在自己之上,但万不料她的身法会如此快捷,还算武功也是不弱,临敌经验也够,虽然因出其不意,有点心慌,但本是抱元守一,突见玉箫已分心点到,倏地飘身一盘旋,说声“得罪!”金笛斜砸白萱兰手腕。
  白萱兰喊一声好,眼见金笛已到,却不避架,霍地一步,玉箫一圈,却猛点金笛书生左胁,端的比闪电还快。
  金笛书生大挫腰,金笛横架金梁,同时一翻身,骈指点白萱兰的井田穴,心说:“你还往那里走!”
  那知白萱兰“嗤”的一笑,金笛书生刚见到她一抛肩,陡觉后颈上一凉,白萱兰已到他的右侧。
  金笛书生本是后颈一凉,但面上顿时比火烧还要烫,竟会没有走到第四招,竟已为白萱兰所乘。
  这还不是真正对敌,否则,自己早就受伤了,金笛书生脸上下不去,就更不服气,心说:“我那旋转乾坤八手尚未施展开来,不信就不如你。”心在想,手可没停,金笛游蜂戏蕊,再又向白萱兰攻去。
  金笛书生是想施展绝招,这一着游峰戏蕊,是用以诱招,白萱兰笑嘻嘻的,见金笛书生还不认输,再又攻来,金笛化作一团光影,夹着万点金星,近面罩下,也不敢怠慢,观定来势,玉箫平胸,霍地向光影中穿去。
  金笛书生见她出手,即已挫腕狱峙渊亭,果然不出所料,白萱兰已跟着上步欺身,就势向他点来!
  心中一喜,即忙施展旋转乾坤八手,顿时笛影如山,金笛飞洒,将白萱兰包没在金笛光影之中。
  白萱兰先时和他拆招,本是游刃有余,这时也不敢轻视了,玉箫声锐啸,点、浮、沉、吞、吐、盘、驳,见招拆招,见势化势。
  饶是金笛书生笛招精妙,竟是占不得半点便宜,眨眨眼金笛书生已使到了第五招,见仍无隙可乘,不由心气渐浮,白萱兰却已转守为敌。
  这一来,金笛书生不但再也递不进招去,而且陡觉手中金笛,越来越沉,有时被玉箫轻轻一沾,即被滑走。
  眼见到了第八招,金笛风卷残云,暗藏偷云换日,这是仅剩下的最精绝的一招了,那知金笛刚一圈,陡见眼前一暗,白萱兰已失踪影。
  忙收势一看时,见她已笑嘻嘻的站在沧海客身侧,左手持玉箫,右手中托着一物,原来是自己文生巾上的那块玉抹额,不知她是施展甚么手法,已被她取在手中。
  金笛书生顿时满面通红,惭愧无比,沧海客却已在向白萱兰叱道:“兰儿恁地顽皮,还不将玉还给师兄。”
  白萱兰嘴儿嘟噜,低头一翻眼,蹬蹬蹬走上前去,手一伸,说:“喏!还你,才不稀罕哩!”
  金笛书生这一来,就连颈子都红了,讪讪地接过,赧颜道:“师妹好武功,令我佩服万分。”
  白萱兰听金笛书生赞她,展颜一笑,说:“其实你也不错,只是沉不住气罢了。”
  沧海客也踱上来,哈哈一笑道:“兰儿这话倒说得不差,若你先不怯敌,不气馁,沉着运笛,第五招后心气不浮,纵然胜不得她,又岂能容她施展狡绘,虽然如此,现在你已知笛招的破绽么?”
  金笛书生躬身道:“弟子愚昧,还请师傅指教。”
  沧海客点了点头道:“这就叫当局者迷,适才两番看你施展,你这八手招式均系以静制动,但因要制敌,却不能常静,破绽即在这一‘制’字上,若对方这时以其人之道还置其人之身,岂不是反客为主了么?
  “在你这五招以内,兰儿未悟出此理,故仅能自保,一旦领悟、再以本身罡气贯注喷身,使你连‘制’也无法施为,这才被她使了狡绘。
  “但她功力尚且未足,你若能不心气浮燥,也可落于不败之地,若遇功力深厚者,确仍难操胜算,现在,你且向我递招试试,恐怕只一招,即要落败了。”
  金笛书生闻言,不是不信,而是大奇,心说:“再不济,岂有一招即落败的。”不由跃跃欲试,但嘴里却说道:“弟子怎敢。”
  同时却一退步,金笛已在胸前一横。
  沧海客从白萱兰手中接过玉箫,含笑道:“不试招,怎能教你明白,放心,你只管攻来。”
  金笛书生见沧海客仍是随便的一站,玉箫也垂握,就路一凝神,陡地上步,猛点沧海客的玄机穴。
  沧海客容见他的金笛已快沾衣,霍地一竖玉箫,金笛书生就觉一股强大吸力,金笛被玉箫一沾,即向左滑出一尺远去。
  同时因前扑之势太猛,那吸力过大,再也立脚不住,一个身子已向沧海客怀中扑去了,陡又觉微微一震,身子已被托住。
  原来沧海客的一只左掌,已贴在自己胸前。
  金笛书生不由惊出一身冷汗,那里还要一笛,连半招也未到,这要是真个对敌,自己有十条命也没了,不自觉的身子一滑,已向沧海客跪到。
  这一跪,并非金笛书生多礼,而是心生敬畏,不但万没想到天下会有这么高武功,更狂喜得到绝世奇缘。
  沧海客明白他这时的感触,就含笑道:“只要你立志勤练,将来亦不难达到我这地步,今天起,我即先传你修为乾天罡气的诀要,你的内功不但已观门径,且已有了几分火候,期以一年,虽还不能登峰造极,但已可运用来克敌了。
  一旦乾天罡气练成,轻功亦随而倍增,就是你原来的这套笛招,也可增威力不少,我再将我所研精的十二手玉箫招式传你,那时,虽不敢说天下无敌,但像南天一鹤这类魔头却已非你的敌手了。”
  金笛书生闻言,惊喜非常,恭恭敬敬地叩了几个头,方站起来,一旁侍立。
  沧海客已在对白萱兰肃容说道:“今后你要再不好好的练,他已后来居上,看你有何脸面!”
  白萱兰一扭腰肢,抱着沧海客的一只手臂,摇撼着说:“不是一年么?还早哩!爹,除非你有了私心,对我藏私儿。”
  沧海客对她这个又娇又顽皮的爱女,真叫没法儿,要严肃也严肃不起来,随又命艾玫上前,考查她的武功。
  艾玫却使的是剑,金笛书生前夜已领按过她了,别看她才十三岁,武功已是不弱,这一见她练剑,人是掠波燕剪,剑舞花雨缤粉。
  金笛书生不识这剑法,只觉凌厉无比,由她练来,已不在玄天慧剑之下,可见威力有更大,招式也更奇,更绝。
  令金笛书生赞叹不已,以今思昔,过去的自己,直似井底之蛙,以前学得一套玄天慧剑,自以为不可一世,那知这不到十天工夫,已由极大面相形变得极为渺小,可见人外有人,天外有外,并非谎言。
  艾玫练罢剑,沧海客又指点了一会,方牵三人向屋而去。
  这日午后,沧海客即将乾天罡气口诀传他,金笛书生内功已有基础,人又聪慧,自是一经传授,立即领悟。
  第二天,又传他那十二手玉箫招式,箫与笛名虽有异,而实系二而一,金笛书生就仍使用自己的金笛。
  那十二招玉箫招式,系沧海客按干支而研创,所谓干支,即十干:甲乙丙丁戊已庚辛壬癸。
  十二支是子丑寅卯辰已午未申酉戍亥,本是天皇所创,皇帝时,大挠氏更以天干配地支,以作甲子,得六十之数。
  故沧海客这箫招,虽然只十二手,却又变化无穷,又分六十式,同时又分按干支,互为生克,如十干之戍己土,土生庚辛金,金又克甲乙木,循环生克不己,真个穷天地之变化。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楼主| 发表于 2025-7-24 13:13:4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一章 阳关三曲空余恨
  自此,金笛书生在寅、午、酉、三个时辰,练那乾天罡气,其余的时间,尽用来练笛招,发奋自励,废寝忘餐。
  山中无甲子,暮霭逐霞飞,夏去秋来,早已是萧萧落木,初冬已届,金笛书生武功已突飞猛进。
  沧海客期以一年始能练成的功夫,金笛书生竟在半年时间内,全已练到了火侯,乾天罡气已能运行自如。
  十二箫招那无穷的变化,亦已练得纯熟,不过仅火侯尚差而已。
  沧海客这半年来,为传授金笛书生武功,与督促白萱兰与艾玫,一直足未离谷,今见金笛书生竟在半年的时间内,将功夫练成,好生欣慰,也倍加赞许,这日早晨,将三人唤至跟前,首对金笛书生说道:“玉龙不负我所期望,也是你天资特异,又发奋图强,故能在半年内,即已得我传,今后但能勤练不辍,自有登峰造极之一日。
  “即作天下第一人想,亦非不可能,尚望好自为之,兰儿与艾玫,虽进境不及玉龙,但亦差强我意。
  “尔等既能自强自爱,我也可放心了,半年前我曾告诉你们,群魔已蠢蠢欲动,尤其是那毒龙尊者之师红云祖师和点苍山公冶羊,最为可虑,不知近来已如何了,我拟先赴岭南,然后往滇西一行。”
  三人突听沧海客当日即要离谷,都是一怔,白萱兰父女亲情,乍闻热刺刺地一声要走,虽说自己早就期待这一天,从此也可海阔天空,四处遨游,但也难免依恋。
  沧海客就呵呵笑道:“世间那有不散的筵席,且学以致用,尔等武功皆已练成,自应用之于江湖,且七分武功,分严练,不入江湖,怎能造极登峰。”
  说至此,沧海客又含着笑,注视了金笛书生与白萱兰两人一会,欲言又此者,然后将两人叫至身侧。说道:“我原意,自归隐以后,从此不再涉足江湖,不想自当年我们几个老儿归隐以后,竟因此而道消魔长,致今现今已不可收拾。”
  “我们虽然说不得,还要淌这一次混水,但要扫荡群魔,想亦非三五年不可了,唯一使我悬心的,就是兰儿。
  “好在这半年来,我从傍静观,你们两人友爱逾恒,虽说兰儿童心未泯,但对玉龙已生情愫,玉龙对兰儿,亦爱护备至,其诚挚尤为我深喜。”
  刚说到这里,白萱兰虽平日刁蠢,但也不由红了脸,垂下头去,娇羞不胜地道:“爹爹,看你说的什么话呀!”
  那金笛书生却惊多于赧,瞪着一双眼,望着沧海客,知师傅必有下文。
  果然,沧海客已呵呵笑道:“你们均非世俗儿女,还有何羞的,玉龙甚是淳厚,资质禀赋尤佳,功夫日臻完美,将来必是武林一朵奇葩。”
  随又对白萱兰道:“当年我与你母亲相爱,成为世人称美的一双情侣,尔母虽不幸为生你而去世,倘若她能得知已得佳婿,必亦含笑九泉。”
  “今后江湖中,又见你与龙儿协手并肩,将所学的武功扫荡群魔,笑傲江湖。”
  “我将你托付与龙儿,想必我不在你身边时,龙儿能好好照顾你。”
  沧海客停顿了一会儿,又续对金笛玉龙道:“我本来无须如此为你们安排,但看在你们男欢女爱,情投意合的份上,将你们的终身大事给定下了,同时也好让兰儿有个名份。”
  “玉龙趁此时刻,亦应返栖霞谒你的前师天一真人,你再从我练功,虽然并非叛师,但事先未禀明,也于礼未合。
  “你可于天一真人之前申致我意,说是我爱你资质,且为应此劫数,时日迫促,不克与商,请其见谅,你谒师之后,可以一年为期,再往括苍,接兰儿下山,从此你们即行江湖便了。”
  沧海客说罢,嘱三人将冷香谷封闭,也即日动身,沧海客性如野鹤闲云,吩咐已毕,已飘然出谷而去。

  ※  ※  ※
  三人送至谷口,见沧海客去得远了,金笛书生兀自远望沧海客的去路发呆,白萱兰在这半年来,虽然活泼,调皮,刁蠢之性未改,但和金笛书生晨昏相对,月下花前,耳鬓厮磨,日久情生。
  金笛书生早已看在眼里,金笛书生对白萱兰,虽然她不但武功高,而且美艳不下于波凌仙子,亦看出她对自己生了情爱。
  但金笛书生与凌波仙子那几日相处后,已情坚不渝,虽未曾山盟海誓,也不曾表示过什么,对白萱兰虽也爱极,却时时警告自己,只能把白萱兰当作妹妹来看待,不想沧海客不知其缘,私自将他与兰儿订下终身。
  金笛书生对沧海客所说的话语,不要说违背,更不敢说一个不字,一来沧海客是他所尊敬的长辈,所以不敢对抗,二来兰儿对自己的一片真情,岂敢随意辜负,只好听之认之。
  金笛书生心里一想到凌波仙子对自己的情意,脑子里乱得就有些茫然了,故沧海客去得远了,兀自还楞在当地。
  白萱兰尚以为他是舍不得爹爹离去,何尝知道他因凌波仙子而在作难呢? 若在平时,怕不早就缠着金笛书生回去了,白萱兰虽非世俗儿女,一旦被定了名份,也难免:女儿家终身事,羞人答答。
  倒是艾玫早已向往外面天地,巴不得海阔天空,到处去跑跑,就吵着两人回去,早点收拾上路。
  金笛书生一回头,不自觉的就向白萱兰望。
  白萱兰又何当不在看他,两人四目一接触,白萱兰竟会娇羞不胜,金笛书生也不觉面上一红,心里猛跳。
  艾玫一见,早拍着手儿,又跳又叫说:“瞧!这阵子又害羞了,哎呀!我还没有向你们恭喜呢?”
  白萱兰被她这么一说,更是难为情,就跳上去要撕她的嘴,艾玫溜滑得紧早就打前头跑下去了。
  白萱兰本要追去,有意又无意地一回头,见金笛书生仍在望着她,就不知是喜,还是羞。
  总是在金笛书生跟前刁蠢惯了,想撤嘴,又合不拢,就情恨恨地,冲着金笛书生,说了句:“都是你!”这才掉头追下去了。
  那娇羞之态,更把金笛书生撩得来心怦怦,只是一瞬,早将凌波仙子忘了个干净,也随后赶去。
  半年后这时的金笛书生,内外轻功,何止比初入谷时,高了一倍,早已不在白萱兰之下了,两人奔了个首尾,回到屋时,艾玫已将他和白萱兰的衣包拾辍好了,只剩下金笛书生的,尚待整理。
  其实金笛书生也无可整理的,他初入谷时,本是只身前来,衣包虽有,却遗在富春江所雇的那小舟之上。
  连同凌波仙子的全都弃在舟中,在此间长住已后,所用物品,皆是师傅沧海客的,其实也无甚可收拾的。
  但半年来,从未过问金笛书生起居衣着的白萱兰,这会倒反而不忙自己的,巴巴儿的替金笛书生拾辍了一个包袱。
  三人中,艾玫是最性急的一个,催促他两人即速动身。
  白萱兰也是早盼望着这一日的,但现在早走一刻,亦即要与金笛书生早一刻分别,因此,反而不意急急的上路,最后也是金笛书生也催着走了,这才在已末午初时候,三人方离开冷香谷。
  金笛书生因在浙江从师十数载,又曾在这一带行道过,故地理甚熟,白萱兰以为离谷后,即要分手,故心中甚是不舍,后听金笛书生说,尚要同两天路程,这才好过了些,渐渐地又有说有笑起来。
  三人离谷后,所经之地,均是在深山中,故均施展轻功,往南奔去,不过才午时方过,即近南山口,出山即是白沙,再往南,即寿昌县。
  出了山口,可就不能施展轻功了,而且这出山口一带,已有樵人猎户出没,金笛书生为恐惊世骇俗,已放慢了脚步。
  一见白萱兰和艾玫两人,越是快出口,越是高兴,巴不得早将山走尽,金笛书生脚步慢上来,她们两人却没慢。
  不过眨眼工夫,即已落后了十多丈远了,金笛书生方要招呼她俩,这时正行经一排参天古树之下,蓦听“刷”的一声轻响,金笛书生脚步不停,扭头一看,倏地那浓枝密叶中,倏地红影一幌。
  金笛书生先以为是林中飞鸟,故未在意,随便一扭头,见红影一幌而隐,倏地一振双臂,拔起竟有五丈高下,直向那红影一现之处扑去。
  脚尖一点横枝,身子已起在空中,又有三丈高下,已高出树梢,葛见那红影,又在左前方林中一幌,倏又隐没。
  金笛书生大奇,趁下落之势,拳脚、双臂一穿,施展燕子飞云纵,疾逾飘风,直向那再现红影之处飞落。
  脚方着地,突然自一株大树后,转出一人,一身红裳,红得耀眼,虽然这人现身有异,敌友未分。
  但金笛书生不过有惊无异,忙看时,心中暗喊了一声:“原来是你!”
  此人非别,原来是那翡翠谷的庄雪姑,金笛书生只见她玉惨花愁,半年未见,面庞儿已较前清瘦,已非丰腴环肥之美,但她这一消瘦,却反而倒更清丽了,满面凄惋之色,一双秀目注定自己,饱含哀怨。
  金笛书生已知她是故意两次现身,将自己引来此地,必有原故,回想半年前,师妹凌波仙子,被南天一鹤掠去翡翠谷时,多令她庇让,救伤,后又舍死救援,并还为自己两人,伤在南天一鹤掌下。
  而这半年来,倒把人家给忘了个干干净净,连这次离山远去,也未前往一谢,先不用问她,将自己引来此地的用意何在。
  这一对面,早已愧在心中,忙上前一揖道:“原来是雪姑,这次离山匆忙,未曾前往告别,并致谢意,尚请雪姑见谅。”说罢,又是一揖。
  哪知雪姑不言不语,只将那双饱含衷怨的眼睛,注定在他面上,急急地咬着下唇,似乎强忍心中的凄苦。
  金笛书生说罢,见她这般形态,不知如何是好! 半晌,见她仍没答言,想到白萱兰和艾玫两人,在前面若发现自己未曾跟去,寻来撞见,自然不好,两人要是把路走岔了,也是麻烦,就又向庄雪姑说道:“不知是雪姑是无心巧遇,还是将在下引来此间? 若有事时,即请见告,师妹已在前途等候,在下不使久留。”
  先前庄雪姑不过只是眼含衷怨,金笛书生一提起白萱兰,陡见庄雪姑眼腈一眨两眨,瞬已珠泪盈睫,哀声说道:“你!你狠心!”
  金笛书生心中一惊,见庄雪姑两行珠,沿着鼻沟下流,更是忙了手脚,狠心之言,更不知究何所指。
  正在为难,突见庄雪姑似也一惊,急急地说道:“你等我,我在前途寻你去。”说罢,一晃身,已躲入树后,红衣一幌,即已隐入林中去了。
  原来金笛书生正在心慌意乱之时,白萱兰与艾玫两人,发现他未跟去,都往后寻来,大概庄雪姑早有提防,故发觉得早,急急地隐入林中。
  庄雪姑刚走,金笛书生蓦听身后风生,扭头一看,两团白影已自林隙飞落,白萱兰一落地,先未说话,即四下里搜寻,见林中仅金笛书生一人,才嗔道:“你溜到这里来作什么,害我们好找。”
  金笛书生暗喊一声侥幸,忙一阵支吾。
  白萱兰一颗心,只在金笛书生身上,远远地瞧见他时,忽略了周围,艾玫人小,眼睛最尖,说:“我分明看见一团红影一幌。”
  白萱兰闻言大疑,瞪着一双大眼,瞪着他,那意思是说:“你骗我,准在闹鬼?”
  金笛书生心里卜通卜通直跳,不为别的,若一上来就明说是庄雪姑,也许还好,若真被她们瞧见了,岂是无私有弊么?
  连忙沉着气,说:“正是呢? 我也因似见红影一晃,心下疑惑,那知赶起时,却又不见。”
  白萱兰绝不会想到庄雪姑会跟来,一见金笛书生和艾玫所说亦相同,也就坦然不疑,略一沉思,就说:“哼,这等深山之中,常有怪鸟出现,也值得这么大惊小怪,龙哥哥,快走吧!”
  白萱兰一直称金笛书生是师兄,这一突然变了称呼,一声“龙哥哥”入耳,顿觉轰地一声,那灵魂儿飘飘荡荡,几乎出了窍。
  本来白萱兰已声若莺鹂啭,这声“龙哥哥”,更温含了多少情意柔媚,金笛书生能不百脉舒畅。
  白萱兰年幼,人又天真,人在冷香谷中,半年来,和金笛书生耳鬓厮磨,早已脱落形迹,直比同胞兄妹还要亲热,一声走,立即伸手就挽着金笛书生的手臂,嘴边又挂着天真无邪的甜笑。
  这一来,金笛书生不由大惭,深愧适才不该瞒她,本来无私,白萱兰如此纯真,并非多疑善嫉的女人,这一来不仅谎言可耻,又岂不是把白萱兰看低了,怎么对得起她。他在自愧自责,白萱兰却毫无所觉。
  穿出林中,方抽出手来,说:“龙哥哥,你不是说出山就是白沙镇么? 我们赶一程,你瞧,艾玫跑得连影子也没了。”
  金笛书生因在自愧自责,连艾玫早打前头跑下去了,也未觉出,闻言忙道:“好!我们赶一程,艾玫不知路径,别让她把路走岔了。
  随说,已跟在白萱兰身后,跑了下去,白萱兰嫌林木太多,穿行快不了,干脆一伏身,却登树梢,施屋轻功,凌空度虚,藉树梢衣袂飘飘,上有秋阳娇照,身下尽是浓枝密叶,在秋风中有曳起伏,有若碧波掀浪,美妙已极。
  他简直看呆了,白萱兰已去得老远,回头见他还站在当地,就向他连连招手,但脚下可没停留。
  书生这才脚下一拈地,飞奔赶去,经过半年的苦练,金笛书生的轻功已远非昔日可比,白萱兰虽是有意和他追逐着玩儿,不停的飞跑,但不到半盏茶的工夫,金笛书生已将她追上了。
  这时恰好到了山口,已见脚下阡陌纵横,两人忙止住脚步,飞落下地,一看,艾玫正站在林边,在那儿东张西望。
  三人至此,可就不能再施展轻功了,寻路上了大道。
  不多一会,前面一江阻路,尚未到得江边,已见江对岸,房磷次节比,已是白沙镇到了,路上行人,已渐来渐多。
  到了渡口,白萱兰和艾玫两人,还是第一次见到江船都觉得好玩已极,离船尚有两三丈远,即已飞身而上,早把那梢公和过渡的行人,都惊得呆了。
  白沙本是小镇,何曾见过这般美丽的少女,两人一跃上船,简直就成了飞人,自然惊骇十分。
  金笛书生要阻止也来不及了,只好催着梢公将渡船摇过对岸。
  上得岸去,即警戒二人,不可以眩露武功,一者惊世骇俗,若遇江湖中人,则难免生出事来。
  三人进了白沙镇,找了个干净的酒菜馆打尖,饭后,即离了白沙,前走寿昌。
  这寿昌现今已改了县治,但那时不过是一小乡镇,三人虽不再施展轻功,但就是走,也比平常人快得多。
  不过才申初,即已到达,金笛书生见时间尚早,就想再赶一程。
  照说,白萱兰与艾玫两人是往括苍,应从此往东,过兰江,由兰峪,走金华,经武义,永康,再越天台山脉,抹仙居县境,即至括苍山。
  金笛书生是要前往仙霞岭,去仙霞岭则应自寿昌往南,至游龙县,朔信安江西奔衢州,西南行走江山,再往南,即是仙霞岭了,因此,本应在这寿昌分手的。
  但金笛书生因两人有生以来,从未曾履及尘世,世间的生活习惯,江湖行径,都不熟谙,甚不放心,决定送他们一程,到兰峪再分手。
  就将这点向白萱兰和艾玫说了,两人自是高兴,在寿昌并不停留,即又上路,此去兰峪,所经之地,均系山路,行人甚少,路程不太近,就避开大道,又施展轻功,不过天才黑,即已到达。
  其实金笛书生甚是想念凌波仙子,渴望一见,但因疑于师命,又识金姥姥性强怪异,其所居之括苍山青梗峰,除老一辈的有限数人外,从不许男子登临。
  而且又有沧海客硬作主张之事,与白萱兰同时前往,凌波仙子若知道两人的关系,岂不伤心么,自己又无法解说,与其见面后,均增烦脑,倒不如不见也罢,因此,金笛书生就决定送两人到此为止。
  当晚找了个客栈住下,白萱兰与艾玫住在一间,金笛书生另居一室,这一夜,艾玫虽然初开眼界,得见城市繁华,小孩儿心性,难免兴奋,但不久也睡着了,那金笛书生与白萱兰两人,却碾转不能成寝。
  白萱兰为这位龙哥哥,早生情愫,现又定了名份,芳心正喜之时,偏又要初赏别离,故量尚谈不到独抱影儿眠,却已在背看灯花落了。
  那金笛书生心中,真是个剪不断,理还乱,但却并非尽是离愁,对白萱兰,其实又何尝不爱,那娇媚,那明丽,那小鸟依人,那一身武功,没一宗儿令金笛书生颠倒,但是,晚了,金笛书生已难忘情于凌波仙子。
  凌波仙子一般儿美丽,而且娇中更有柔,柔情万缕,织成一张情网,早将金笛书生的一颗心密密地包没了,密得来不容她钻入。
  但白萱兰真个太晚了吗? 偏偏又有恩师之命,不可违抗地命他们两人结合,故他这剪不断,理还乱,是离愁少,而鱼与熊掌不可兼得的苦脑多。
  两人就这般,望断了灯花落尽,望来了署色染窗,可怜生儿的,一夜不曾合眼,已又东方发白。
  三人起身,离了兰峪,早是兰江渡口,分离只在眼前,金笛书生是恍惚悒怅,白营兰初解离愁,亦更不胜离愁。
  两人相对,倒反而默默无言了,其实默默是真,无言却未必,那心中的万语千言,都传与了盈盈眉眼。
  饶她白萱兰是武林侠女,在这别离俄顷,也止不住珠泪盈睫,但她平日倔强惯了的,不愿让珠泪往下落,就抿了嘴唇强忍。
  可是说话的声音却变了,变得微颤,说:“龙哥哥,你别忘了,一年以后定要来接我,我在括苍山,算着日头等着你。”
  金笛书生道:“兰妹,你去吧!放心,师傅他老人家有命,我怎会不去接你。”
  金笛书生亦是惜别,因此,话说得也更柔和,哪知此言未罢,白营兰却气得又撅了嘴,说:“要是我爹爹没命你,你就不去了,是么?”
  金笛书生没有想到这么一句话,她会生气,忙惶恐道:“兰妹,你说哪里话,我的意思是说:何况还有师傅老人家之命,即使没有,届时我亦要前往接你下山,我恨不得和兰妹永远不分别才好呢。”
  白萱兰虽然眼中润湿湿的,闻言脸上却已露出了笑意,但仍故意撅着嘴儿说:“谁知你心里是不是这般想呢?”
  金笛书生不知她是在撒娇,还以为她看出了自己心中的情爱纷扰,就倍增惶恐,白萱兰见自己的一句话,使他急得连话也说不出来了,“噗嗤”一声,笑道:“龙哥哥,我说着玩的,我知你不会忘记我,只要你不忘记我,准时来接我,我就高兴了。”
  金笛书生闻言不由得如释重负,只差点儿没急出一身汁来,这才说道:“来此已是兰江渡头,兰妹和艾玫,渡江过后,只向正东行去,好在不久即可进入天台山脉,以你们两人的轻功,在日落时侯,定可达到括苍山了,但也须早早起程,我也不远送了,兰妹即请过渡吧……”
  这一声过渡,本来白萱兰已面露笑容的,早又黯然神伤,艾玫年幼,哪里解得离情,拉着白萱兰,向渡船上奔去。
  白萱兰虽是一步一回首,但渡船非摇,不过十数步,即已到了船边,两人刚上船,那梢公早已持篙立在船头,只向岸边一点,渡船即已离岸打横。
  再一点时,便掉了头,而渡船已离岸数丈远了,这样一来,因有船蓬所阻,白萱兰已不见到金笛书生了。
  且说岸上的金笛书生,见船已离岸,半年来和白萱兰同起同坐,晨昏相对,一旦分离也难免黯然。
  眼看着船靠对岸,白萱兰和艾玫上得岸去,回头遥立着对他挥了挥手后,方上路而去,金笛书生一直望到两人背影消逝于对岸林木之中,这才转身回城。
  金笛书生尚有包袱存在客栈内,故又返回客栈,从兰谷前往仙霞岭,本来溯兰江上行,即可到达江山,但因金笛书生嫌水上行舟太慢,故决定由陆路而行,因此,送两人上了路,并未将包袱带上。
  金笛书生返回客栈,刚到房门口,见房门虚掩,心下疑惑,忙推门,门一开,仍是一身红裳的庄雪姑,不知何时已等侯在自己房内,金笛书生大吃一惊,进去不得,退后也不能,一时不知如何是好,愣在当地。
  庄雪姑一见金笛书生之时,本是一脸哀怨之色,这一见他愣在当地不动不言,就盈盈起立,面上也渐转笑容,但虽是在笑,仍难掩无比幽怨。
  金笛书生暗自警惕,前在翡翠之时,庄雪姑对自己一番情意,哪能不知,自己先以为她是一个淫娃荡妇,只觉得厌恶。
  自经艾玫道出了她的身世,再被维护解救之后,不但厌恶之心已减,且心生感激,这时惊见她再又现身,自是跟踪自己来的了,能不警惕于心,忙肃容问道:“原来是雪姑,何时驾临,有失远迎。”
  庄雪姑凄然一笑道:“薄命人哪里当得公子迎迓,能不嫌我来得冒昧,我即心满意足了。”
  金笛书生道:“雪姑恁地说时,我更觉汗颜了,半年前雪姑医伤救援之德,在下未敢一日或忘。”
  “只因随侍恩师之侧,未有师命,不敢随意离谷,此次下山,便为护送师妹,无法分身,未曾前往道别,并致谢意,事非得已,尚请雪姑谅我。”
  庄雪姑在金笛书生说时,不眨眼的瞪着他看,先还有哀怨之色,越往后,面色越灵,眼中先露了喜色。
  渐渐芳心怦动,终于喜上眉梢,似乎在心里说:“原来你并非无情无义之人,而是为了师命,和般你那师妹绊着了。”
  想至此,不由展颜一笑道:“这么说来,倒是我错怪你了,但你哪知我这半年来的苦呢?”
  金笛书生忙道:“雪姑,是那南天一鹤不曾放过你么?若是恁地时,那更叫我惭愧无地了。”
  庄雪姑轻轻地哼了一声,说:“我才不怕那老鬼呢? 那一声玉箫声,立即把他惊走了,他误会是沧海客回谷了,那还有胆再留下来。”
  金笛书生不解道:“那么雪姑何来苦吃呢?”
  庄雪姑已霁之色,闻言骤然一敛,柔媚的眼波,顿露凄楚,那眼睫眨了一眨,一颗头儿慢慢低。
  忽又一抬,恨恨地说:“难道你真不知道么?………冤家,还不是为了你?”
  这一声“冤家”一声“你”,庄雪姑她说得好不柔媚凄惋,但入金笛书生之耳,不啻晴空霹雳,但觉脑子里轰的一声,半晌说不出话来,如痴如呆,金笛书生不要说脸皮嫩,这一声“冤家”,恐怕多半的人都受不住。
  若出自一个平常女子之口,倒也罢了,那庄雪姑虽是装束妖艳,顾盼风流,流波妖娆,挑眉含荡,但却美丽十分,只是美,倒也罢了,因她已是少妇,就更美得象熟透了的樱桃,令人蚀骨销魂。
  这更也罢了,那庄雪姑偏又和女飞卫林凤竹长得一般模样,在初次与林凤竹相见之时,和凌波仙子尚未相处生情,既惊讶其绝尘之美,又佩其神不可测的武功,还不早将林凤竹供奉在心中。
  尤其是那绫帕题句:“问俏书生,何以谢我。”金笛书生别要想静下来,一静下来,直似在耳边低询,面对着庄雪姑,林凤竹就如再临身侧。
  因此,金笛书生有似一声霹雳。
  但金笛书生虽是个倜傥风流,却是情有独钟,心心念念只在凌波仙子身上,纵或稍有移情,亦惟有白萱兰分得一角情怀去,哪还更容得下一个庄雪姑。
  况且已先自我警惕,故被她目语眉挑,又一声“冤家”,方心中一荡,即忙镇定心神,眼观鼻,鼻观心,说道:“雪姑请坐,如此说来,雪姑下山,并无事故了,在下有师命在身,即日要前往仙霞谒师,不能久留,雪姑尚能谅我,他日自当再谢。”
  说罢,不敢再望庄雪姑一眼。
  庄雪姑闻言,恰似冷水浇头。
  半年前那口傍晚,金笛书生自入冷香谷后,庄雪姑的侍女葛琴也已赶到,本来扶她返回翡翠谷去,但庄雪姑说什么也不肯,推说所受掌毒,需要立刻消除,不能移步,令葛琴返谷取药。
  葛琴取来药物,庄雪姑服了,本来她赶避得法,受毒甚轻,一经服药,即可愈可,但庄雪姑仍不愿离开当地,葛琴知她要守侯金笛书生离谷,怕她失之交臂,若错过了,从此海阔天空,何处寻去。
  葛琴虽才十五、六岁,但却知道庄雪姑的心事。
  自在西子湖边,那楼外楼中,首次邂逅,庄雪姑近十年来,已静若止水的惰怀里,金笛书生已不亚于投下了一块大石,先还想欲擒故纵。
  未想到南天一鹤已在临安现了身,两人已发现了这魔头到来,吓得不敢再留,即日就奔回翡翠谷。
  但庄雪姑抑压了近十年的情澜,自从见到金笛书生后,何异于决了堤的春潮,哪还能阻拦得住,整日里情思恹恹,心中空惚,深悔不该离开临安。
  哪知不多久,鬼差神使,南天一鹤将凌波仙子掳去后,金笛书生竟自行投到,这一来,不亚于火上加油。
  她可是想得好,世间能有几个鲁男子,我还不将他手到擒拿,哪知她尚未将南天一鹤摔走,金笛书生竟然偷偷地离谷,这又入了她不敢越雷池的冷香谷。
  因此,庄雪姑哪会离去,原想不要半日,金笛书生即会出来的虽知庄雪姑一等就等了几天,不眠不休,望眼欲穿的等,她哪知道,金笛书生已获昨世奇缘,蒙沧海客收徒,再不出谷了呢?
  可怜她立尽了日出又偏西,等来了月上柳梢黄,望断了斗转与星移,迎来了晨风暮雨,就是再也不见心上的人露面。
  葛琴见她如此痴心,就多方劝慰,说:“冷香谷再不容留外人的,只怕他已从别谷去了,似这般,等一年又有何用呢。”
  庄雪姑又何当不是这般想呢? 只是这条心死不下罢了,好歹又等了两日,才绝望而去,但仍心存万一之想,每日不来,也要来个三、五遍,她虽还不差至于以泪洗面,但却因愁人已瘦,为瘦更愁了。
  这样过了半年,这日无巧不巧的,在谷外,远远的从林隙之中,见到金笛书生,心中狂喜得几乎窒息,连忙追赶前去。
  哪知到得切近,才发现和他同行的,尚有白萱兰和艾玫两人,庄雪姑可不敢惹这两人,但等了半年,方才见到了,哪能再轻易放过。
  自是不舍,暗暗在后跟随的而白萱兰和金笛书生两人亲密的情形,早已看在眼里,你想,怎能不哀怨十分,这时方能和他面对面独处了,金笛书生却又说即日前往仙霞,不免久留,庄雪姑能不哀怨欲绝么?
  金笛书生一抬眼,见庄雪姑泪流满面,初见时那哀怨的目光,再又露出,恰似梨花春带雨,金笛书生那绝决之心,那还不动摇,不界喟然一声长叹道: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雪姑身世,我已洞悉,非但未曾轻贱,倍增敬爱,对我这番情意,当姑虽未明言,我岂不知,但恨相逢已晚,恩师沧海客,目前已命定了与师妹白萱兰之婚约,因此,雪姑对我这番情意,我只好心领了。”
  金笛书生虽甚同情她的遭遇,亦为她的痴情深深感动,但知若在敷衍她,不但会被她纠缠不清,而且更会增加他的痛苦,就想长痛不如短痛,干脆让她死了这条心,乃将与白萱兰婚约之事说出。
  庄雪姑-听,自是有如轰雷贯顶,那泪珠儿,就有如断了线的珍珠,先还是一颗一颗的往下落,渐后,已似泉涌,到后来,竟至放声痛哭。
  金笛书生一时慌乱了手脚,一则这时客栈之中,哭声难免会引起旁人疑惑,怎的不慌,他又并非寡情之人,除了庄雪姑曾被南天—鹤所奸之外,没有一宗儿不好。
  见她哀怨欲绝,更是又爱又怜,心中岂有不乱,--时不知如何是好,只怔怔地立在当地,搓手挖腮。
  庄雪姑哭够多时,渐渐忍住悲声,泪眼欲晴时,向金笛书生瞬目一扫,见她满面怜惜之容,眼中亦含情意,就止不住再起悲声,珠泪又复滚落。
  金笛书生长叹了一声,不自觉的移步向前,伸手抚着她的香肩,即却不知如何安慰方好。
  庄雪姑经他这一抚,才又渐渐止住了哭声,抬望泪眼,颤声说道:"我岂不知,败柳残花,难侍君子,世间难能可贵者,唯有热情,你知我心,更不以淫奔贱我,此情已令我铭感,夫复何求。
  若蒙怜惜,今后但能许我时日相见,我就心满意足了,我自信尚非淫娃荡妇,过去虽为武功所屈,失身匪人,何敢再自作贱。
  我这般不识羞愧,实是自见你之后,即不由自己,但也只想多和你亲近而已,不然,我非不知你与令师妹凌波仙子,已生情爱,怎会冒险相救呢?”
  庄雪姑此言一出,金笛书生心中好不惭愧,先时一直以她纠缠为苦,若非她身世堪怜,并与自己和师妹凌波仙子两人有恩,早已不值其所为了,未想到庄雪姑竟是这般情痴不说,而且并无不洁之想,倒是自己把她看得淫贱了。
  金笛书生心中不由得惭愧,忙道:“承雪姑看得起我,若蒙不弃,我就认雪姑为姐如何?”
  雪姑闻言,霍地立起,瞪着—双杏眼,望着金笛书生道:“你这话果真么?”
  金笛书生即改口道:“雪姑若是容小弟高攀,我庆幸无及,怎会有虚假。”
  雪姑的泪眼尚在睫梢,因惊喜非常,连擦试也忘了,只喜得合不拢嘴来,颤声地叫了声:“弟弟!”金笛书生也连忙应声。
  雪姑兴奋得狂喜过了度,泪珠又滚滚下落,声音就更颤抖得厉害,说:“弟弟,我这不是作梦么?”
  金笛书生大受感动,先时不过为了安慰她的痴情,方认可姊姊,这时见她如此激动狂喜,不但妖媚之态尽除,眼中更闪耀异样焕发的光彩,又圣洁,又柔和,又真挚,简直与初见面时判若两人,确是本性与真性的流露。
  因此,金笛书生就不但仅是安慰她了,自己也是无比欣喜,而且不单是一种被爱的喜悦。同时也获得了帮助他人得救的精神上无比的满足。
  就以同样激动的声首说道:“雪姊,我在孩提之时却已父母双亡,又无兄妹,孑然--身,伶仃孤苦,独恩师天一真人,怜而收扫门下,长大迄今,更不知天之爱物何物,今日得蒙雪姊不弃,认我为弟,欣幸何似!雪姊,这岂是作梦呢?”
  庄雪姑喜泪泉涌,但唇边的笑更展,听金笛书生说罢,霍地一扭身,抓住金笛书生两臂,金笛书生只觉她的两手激动得颤抖不已,张口欲言但哪还说得出话来。
  金笛书生亦同样激动,两人相对无言,就这样对望了半响,庄雪姑才将抓住金笛书生两臂的手松开,泪虽渐止,但却仍是泪痕满面。
  金笛书生不自觉地,掏出一块手绢来,上前半步,要替她拭去泪痕,同时说道:“雪姊,今日我们认了姊弟,正该高兴才是,怎么你反而流泪了呢?”
  雪姑从他手中夺过手绢来,羞涩地一笑,又叹了一口气道:“弟弟,我有生以来,哪曾有过这般高兴,我是太欢喜了,你岂不知喜极也会流泪么?”
  边说,边将眼泪拭去,略整了整云髻,再抬头时,几次欲言又止。
  金笛书生即道:“雪姊,你有话吩咐么?”
  雪姑方将眼神注定在金笛书生的面上,流露出渴望的神色,说道:“弟弟,我有一个请求,不知你能见允么?”
  金笛书生忙道:“雪姊,你怎么这样说,我不是说有么事只管吩咐,我是无不从命的。”
  雪姑却又垂头胸际,似乎不敢再看金笛书生,急切而又继续的说道:“我和你有事在身,不能久留。”
  说至此,又已声带凄惋:“但我有一个不情之请,你能为我留这半日么?”
  雪姑倏地抬起头来,满面焦急之色,不待金笛书生答言,文急追地说道:“弟弟,只要你能为我留这半日,虽然即已久别,我也心满意足了,弟弟,你能么?”
  金笛书生深深被她的情意所感,不自觉地握着雪姑柔荑,也激动的道:“雪姊吩咐,我岂敢不遵,即雪姊不言,我亦不愿与雪姊斩作分离。
  若雪姊不嫌弃时,我在此间陪侍雪姊三日如何,好在我虽奉命返山谒师,并未指定日期,稍晚数日,谅也无妨。”
  雪姑闻言,惊喜无限,反将金笛书生一只手握在掌中,只张着嘴儿,再也说不出半句话来,那泪水,又汩汩的自那射出异样光彩的眼中流出。
  金笛书生见自己不过稍示友爱,她即已如此激动狂喜,心中不由一声暗叹,就从她手中取过手绢来,替她拭泪,雪姑只静静地任由他去拂拭。
  情欲与友谊之同,不过差之毫厘,雪姑对金笛书生,本是情欲,情欲不可得,才退而求其次。
  她何曾想到,只因这一念之差,欲止爱生,竟反而获得了金笛书生的真情,不但为始料所不及,且更多意外之喜。
  她静静的让金笛书生替她拭去泪痕,直似拭去了心上的创伤,抹去了情欲之庇,拂洁蒙医的心灵,顿觉灵台空明。
  只恐金笛书生这时纵作情挑,亦难燃起她的欲念了。
  雪姑从金笛书生得来的友情,是如此珍贵,自然将这三之期,看得比性命还重,也就更加珍惜。
  这三日之中,除了睡眠的时刻外,两人可说寸步不离,就有那么多说不完的话,道不完的往事。
  提起被南天一鹤所掳的经过,说到伤心处,雪姑难免又泪湿重衫,金笛书生自是听得来皆欲裂,牙咬恨道:“雪姊放心,若是过去,我自愧非共敌手,但这半年来,蒙恩师沧海客传拔武功,虽然我不敢说尽得所学,但白信已无惧于南天一鹤,只待我返仙霞岭谒师之后,必先上九宫山,替雪姊报仇。”
  雪姑心中不信,一个人能在半年之内,武功倍增,以为金笛书生是为自己不平,激于义愤,恐他非南天一鹤敌手,前去涉险,忙惶恐急道:“龙弟,姊愧忍辱已久,报仇雪恨,何争此一时,那九宫山高有千仞,不但奇险,而且其所居之处,亦按九宫部位建,而诡异异常。
  “不明生尬之理,奇门循甲之敌,纵有天大的武功亦难施展,你可千万别独个儿前往,要去,也得由我陪同,方可。”
  金笛书生敞声大笑道:“雪姊无须顾得,纵是龙潭虎穴,我已不再惧他了,雪姊只管放心。”
  雪姑见他全没把九宫山和南天一鹤有在眼里,不由大急,道:“龙弟,你可千万要听我的话,不然,姊姊要生气了。”
  说时,真个装作生气模样,金笛书生见她这般惶急,心上虽不以为然,但她是一片爱已之心,倒不好拂她之意。
  只在心里暗喑拿定主意,就道:“姊姊恁地说时,我不盲举轻动,若要去时,必先往知会雪姊就是了。”
  雪姑闻言,方才展颜道:“似这般,倒也罢了,我之尚在忍辱偷生,不过即因此仇未报,若恁地轻易时,我岂能容忍至今呢?”说着,又露了戚容。
  金笛书生怕又引起她伤心,忙用他语岔过,自此,他再也不敢重提往事了,只说未来之事,或谈论武功,或默默对坐,让彼此心灵之语交谈,正是,欢乐恨更短,寂寞嫌夜长,忽忽已是三日之期。

  ※  ※  ※
  这日晨早,金笛书生一觉醒来,睁眼即见当姑坐在床前,两眼观定自己,前两日以见她那面庞儿上焕发的容光,不但没了,而并满脸凄凄戚戚,忙翻身坐起,说:“雪姊,多早晚了,瞧我睡得这么沉。”
  陈一看时,自已前夜脱下的衣服,一股儿被她整整齐齐地摺来放在床边,而且将自己的包袱也拾掇好了。
  三日来,和雪姑相聚,友爱逾恒,早将所云起程之期忘了,见雪姑愁容惜别,忙道:“雪姊,今日我不走了,再陪你聚一日,如何?”
  金笛书生并非尽是安慰雪姑,而是他自己也舍不得分离,他想来,雪姑定会喜极的了,那知事出意料,雪姑面色一整,说道:“龙弟,你说哪里话来,你本有师命在身,为我留此三人,已是过份,岂可再误,龙弟若真心对我好时,来日方长,哪怕今后长聚不散呢,今日却不能再留了,时已不早,龙弟快起身上路吧!”
  金笛书生闻言,对这位雪姊更是敬重不已,忙起身着好衣服,一面说道:“雪姊既如此说,我返山谒师之后,若无师命,我再前往翡翠谷,和雪姊相聚,雪姊可千万要在谷中等我。”
  雪姑点头喜道:“姊姊正是求之不得,我在谷中等你便了。”
  金笛书生见这时的雪姑,反而无一点惜别之容,就不但更依依不舍,而且倒怪她寡情了,其实他那知道,雪姑是在硬着心肠,将那惜别之泪,早流向肚里去了呢!
  金笛书生虽然年已弱冠,这时却生出孩子气来,人就年岁再大些儿,一旦被爱,虽说不致于返老还童,但心情儿却会时光倒流,顿觉自己变得年轻了,何况金笛书生本来就是个大孩子呢?
  一见雪姑在临别之时,竟无动于衷似的,可就赌了气了,也硬起心肠,算还了房店钱,和雪姑离开了兰峪。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楼主| 发表于 2025-7-25 17:33:3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二章 人去楼空问苍天
  两人出得城西,面前已是一条岔路,金笛书生就对雪姑道:“雪姐请回吧,我们就从此告别,你往北,我往西南,等我到了仙霞,若无他命,我即前去看你。”
  这时,雪姑那还再忍耐得住,早已泪珠盈睫,但不愿为金笛书生所见,忙将头儿低垂,忍住咽哽,说道:“好!龙弟,你去吧,我只在翡翠谷中等你便了。”
  金笛书生亦觉眼眶热刺刺地,不敢再面对了,就躬身一揖,道:“雪姐,我走了!”说罢,倏地转身,就奔上大道,迈开大步,绝尘而去。
  雪姑俟他转身后,方抬起头来,泪眼模糊中,金笛书生已去得远了,但仍站着望了半天,方寻路回山。
  不言庄雪姑满怀怅惘,返回翡翠谷中而去,且说金笛书生奔了一阵,一口气,出去了二十多里,方放慢了脚步。
  回想这三日来,所获之爱,竟是前所未曾有,不同于凌波仙子的柔情缱卷,复异于白萱兰的无邪娇嗔,只觉温声似兰,香甜若蜜。
  想到雪姑的失身匪人,又恨得来咬牙切齿,恨不得立刻前往九宫山,将那南天一鹤碎尸万段,方能甘休。
  回想到她所述及的奇惨身世时,又复感叹不已,金笛书生就这般,边走,边叹、边恨、边沉醉,中途在游埠打了一次尖,直到傍晚时,方才抵达游龙。
  宿了一晚,第二天起身后,心说:“若这样走法,何时始能到达仙霞岭?”若仍溯江而上,按站而行,路上行人众多,又无法施展轻功,就干脆舍了大道,往南走灵山,过此即已入了仙霞岭山脉了。
  金笛书生入山以后,渐渐行人绝迹,但见山岭连绵,林森密茂,随即展开极顶轻功,穿林渡涧,疾逾飘风。
  一日工夫,不凭天方入夜,即已行了四百多里地,只见前面峻岭耸天,峭峰插云,来此已是仙霞岭了。
  金笛书生别师下山,将近三年了,在这仙霞岭中,随师十载,虽不敢说一草一木均能熟谙,但峰恋邱涧,却皆了如指掌,旧地重临,见景物依然,恩师慈容,就更跃然心中,恨不得一脚到了地头。
  天一真人,清修的道观,是在仙霞岭后山玉峰尖中,从此前往,还有不上数十里的一段崎岖的山路。
  以金笛书生这时轻功之高,路径又熟,当晚赶到,自是易事,但师叔慈云庵主的灵虚庵,就在前山,离此不过十来里地,心想:“既然亦应前往拜谒,不如今晚就暂住师叔庵中,免深夜返观,扰了师父打坐。”
  想罢,更不停留,径奔灵虚观去,何消一个更次,早到了地头,远远地已见师叔庵中,尚有灯光露出。
  就知师叔慈云庵主尚未开始夜课,到得庵前一看,庵门紧闭,也就不愿叫门惊扰,将身上了外墙。
  慈云庵主清修的这灵虚观,并不甚大,一殿之外,不过平房数间,金笛书生知师叔的丹室是在殿后,即飞身上了大殿。
  金笛书生来到这灵虚观,还不是如同回到家里一样,心中只有喜欢的,那知刚跃上殿脊,尚末落上,蓦听右侧一声清叱:“好魔崽子,看掌!”声到掌到,一股劲风,已向金笛书生袭来。
  金笛书生万万不曾防备得,但知绝非外人,是自己心急了些,从房上而入,引起了误会,故不敢还击。
  但这一掌袭来,势疾劲猛,尚未退避,护身先天罡气已自发动,但听“波”的一声,金笛书生不但未曾受伤。
  发掌的那人,已被自己反折回去了掌力,震得倒退了数步,这人方“咦”了声,同时左面一人已大喝道:“五姑住手,是龙儿回来了。”
  金笛书生亦已看出,发掌暴袭自己的人,是无情剑崔五姑,出声喝止的,却是恩师天一真人。
  金笛书生没想到恩师也在此地,心中大喜,忙叫了声:“师父!”就在殿房上,要向天一真人行礼。
  天一真人一挥手道:“龙儿,下去再说。”说罢,首先飘身下殿,金笛书生忙跟着而上,脚方着地,身后风声飒然。
  无情剑崔五姑也已上来了,身子尚在空中,已叫道:“好小子,半年未见,你从那里学来这一手能耐!”
  金笛书生方要转身见礼,那丹室门前,又闻一声笑道:“老婆子,我不是说么,你那火爆脾气不改,总有一天你要尝到苦头,你看怎么着。”
  崔五姑大笑道:“好,你这个老道婆,竟然唆使徒儿来对付我,你以为我真怕了你们呢?”
  金竹书生闻声,已知是师叔慈云庵主,看时,身边尚站着妙慧,此时她正面露惊容地望着自己,顾不得拜见师叔,忙回身对无情剑躬身一揖道:“适才不知是你老人家,还请五姑恕我。”
  天一真人下地以后,只将一双炯炯的电目,盯在徒儿面上,这时也呵呵笑道:“你们两人是一刻不闭嘴也不成,别站在此地了,且回丹室再说。”
  五人回到丹室,金笛书生候师父师叔,和无情剑崔五姑坐定了,才下前分别见过礼,又向妙慧见了礼。
  一抬眼,只觉师父天一真人的一双炯目逼人,忙又转身向天一真人跪倒。
  金笛书生尚未开口,天一真人已厉声说道:“龙儿,适才你的那手功夫,是从那里学来的?”
  金笛书生跪着禀道:“徒儿返山,即为禀告此事。”
  随即将离开临安以后,师妹被南天一鹤所掳,如何救援,怎生被沧海客之女白萱兰,打跑了南天一鹤,延入冷香谷。
  复蒙沧海客返谷收录传技之事,一一道出,并将沧海客之意转达,数说未来江湖,即将面临一场前所未有的大劫,几个最厉害的魔头,不是已纷纷再又出世,未曾出来的,亦已在蠢蠢欲动了。
  说罢,忙又俯伏地,说道:“徒儿罪不可恕,未曾禀过恩师,即又再投师习技,徒儿知罪,但凭恩师处罚。”
  天一真人听他更罢,哈哈狂笑不已,声震屋宇,慈云庵主和无情剑崔五姑,均面露惊喜之容,妙慧那体若冰霜,从无表情的脸上亦圆睁秀目,露射光彩,樱口张着了,即合不拢来。
  无情剑崔五姑兴奋得站起身来,说道:“我说呢? 再不济,那一掌自信也是不弱,怎的没见你还手,反而把我震退了。”
  随说,见天一真人,兀自狂笑不已,她以为天一真人果真生金笛书生的气了,就瞪着他,说道:“你这是怎么了,龙儿得了绝世武功,你倒还不高兴吗?”
  天一真人闻言,方止住笑声,只见他须眉俱动的说道:“这等旷世奇功,可遇而不可求,龙儿好大造化,竟得此当世人垂青,那沧海客从不收徒的,早年为恐他那一身绝学失传,尚在惋惜不已,你知我们中,本以剑术相传的,怎会替龙儿造了一只金笛呢? 亦正是我仰慕沧海客武功所致,不想因缘福臻,龙儿竟在无意中蒙其收录,我岂能不狂喜吗?”
  无情剑笑道:“这么说,还像话,不然,你只要对龙儿有一句重话儿,从我这儿说起,我就不依。”
  天一真人闻言,又是呵呵大笑,一面将金笛书生拉起来,慈云庵主道:“龙儿,你那师妹现在何处?”
  金笛书生方发觉只顾谈自己,竟忘了交待凌波仙子之事了,忙将师妹凌波仙子蒙沧海客之引荐,已往括苍山青霞峰,从金姥姥学技之事说出。
  四人一听,不由得又是一番惊喜,慈云庵主自然更是高兴,无情剑崔五姑却早嚷道:“怎么,她还在人间,这老怪物是怪到极点,但现今除雪山神尼和沧海客外,武功就要算她最高了。”
  随又向金笛书生啧啧的几声惊叹道:“你们两人是怎生的来的,居然都获得这旷世奇功,我说,牛鼻子,老道婆,你们两人的徒儿都投了名师,偏我崔五姑这般不济,慧儿就这等无缘。”
  金笛书生一看妙慧,见她两只美目仍望着自己,不但流露着羡慕之色,并隐隐顾露哀怨之容。
  这一晚,天一真人,慈云庵主,无情剑崔五姑,都兴奋不已,考究金笛书生的武功,直到深夜。
  妙慧虽一声不响,但一双美目,却注定在上面,那一顾冷艳的面孔,已不似先时那般全无表情。
  但金笛书生一则当着师父师叔之面,目不敢斜视,再者,自与妙慧在凤凰山麓相见的第一面起,即觉她有一种说不出的高贵气质,令人心生敬爱,然又高不可攀,故这会虽然目光偶然从她面庞儿扫过,但却不敢盯着她看。
  然而,总是如此,金笛书生就越抑止不住心中升起的一股意念,越想看她,但是方目光一扫,和她的眼波一接触,竟会感到心中一阵慌乱,只觉妙慧的那一双美目,扩大到隐没了。
  天一真人和慈云庵主,听金笛书生详述沧海客所授的武功之时,只是不断点头,那无情剑崔五姑却惊一阵,叹一阵,最后,发出一声感喟道:“真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我也再不敢自傲自大了,若以我这点动夫,和人家相比,真是星星之比皓月。
  龙儿几生修得,能获此旷世奇功,别的不说,只适才在房上,我那一掌之力,敢说江湖上能禁受得起的,也是屈指可数,龙儿并未还招,却已将我震退,仅此,已可见那沧海客武功之高不可测了。
  天一真人肃容道:“由此可知学无止境,天下武术本同源,之所以差异有如此之大,正是个人修为有别。
  沧海客精研武动,名为在百岁之上,已到神化之境了,龙儿此后万不可稍存自满之心,应勤研不辍,方不负沧海客一番传授之恩。”
  金笛书生躬身受教,才又问道:“适才徒儿进庵之时,师父和五姑,同在阻截,莫非师叔这清修之地,有甚事故吗?而且师父和五姑,怎会同时在此呢?”
  无情剑崔五姑道:“好小子,你这次可赶上热闹了,魔崽子们,不量力,竟敢前来仙霞岭骚扰!”
  金笛书生闻言一惊,拿眼来望着师父,慈云庵主却已叹了口气,说道:“还不是因那宝剑而起,毒龙尊者自在临安铩羽而去后,回返黎母岭,将其师父红云祖师诱惑下山,他以为宝剑是落在我们这儿,故想来夺取。
  前几日已现敌踪,不过光是那毒龙尊者和其座上四大弟子现身,那老魔头红云祖师却尚未出现,你师父前些时适在此云游,得知信息,也是昨日方赶来此间,五姑和妙慧,来此已有半月多了。
  金笛书生心中暗惊,前往冷香谷时,听恩师沧海客说过,毒龙尊者之师红云祖师,是最不可轻视的一个魔头。
  师父和师叔两人,也许尚不惧那毒龙尊者,但要敌那红云祖师,恐亦非其敌,不由暗喊两声:“好险!”
  忙又问道:“师叔,那毒龙尊者可曾到过这灵虚庵来过吗?”
  慈云庵主道:“这般魔崽子,已两度来此探观了,不过我们尚未对面,倒非是惧怕他们,因为既已知道他们是有为而来,若知宝剑并未落山中,也许自会退去,那岂不是免了一场恶斗,也少树此强敌吗?”
  慈云庵主方说至此,天一真人霍地一长身,目光炯炯,注视着窗外,大家一见,已知有异,天一真人一掌,将灯扇灭。
  室内的这几个人,都是武林中顶尖儿的人物,天一真人将灯扇灭,全都倏地一分,不用招呼,从前后窗,从门中,分别出了屋。
  金笛书生本是坐在距门边最近,就在天一真人灭灯的那回工夫,左脚尖一抹,向右斜身,晃肩已到了门外,同时一飘身,即已退到右侧,背脊向着墙壁。
  他尚未立定脚跟,丹室中亦已将出两条人影,金笛书生见前面一人是师父天一真人,两只宽大的袍袖兜风,并未在院中停留,只见他身在空中,双袖一拂,倏地腾身上了对面房顶。
  金笛书生虽经沧海客传以绝技,武动在半年内倍增,但要达到师父这般炉火纯青的境界,却也非指日所能,尤其是这掠地而不沾地的腾身上屋,非有绝顶的气动不可,可见姜还是老的辣。
  紧跟着天一真人出屋的,是无情剑崔五姑,金笛书生见她在院中一点地,已斜身窜上左面房上,也和天一真人一般,上屋之后,即已隐去。
  金笛书生也不怠慢,随即向右飘身,他可是滚身上的右面屋坡,他这里刚上屋,陡见灯光一闪,扭头一看,丹室之中,灯火复明,这才知道师叔慈云庵主并未出屋,师父灭灯之举,不过是为了恐出屋时,暴露了身形,这一来,金笛书生可不能停身在屋顶的前坡了,赶紧翻身越过,忙也隐着身子。
  这些举动,都不过一瞬工夫,金笛书生这时隐身之处,可以看到那丹室的后面,蓦见一条小巧的人影,从丹室后檐下,翻上檐口,身法不但快捷,而且美妙已极,直比狐狸还要灵巧。
  金笛书生已看出是妙慧,不由暗赞,没想到崔五姑能教出这么个好身手的弟子。
  那妙慧上了屋,即躲开后窗,往自己这面飘身而来,隐身在山墙后面,和自己不过相隔丈来远近。
  她隐身以后,即监视着丹室的后窗。
  金笛书生全神贯注在妙慧身上,忽略了四外,那知他刚一回头,已见对面房坡上,现出了两个人影。
  正在往起一长身,右面那人,向后一手,两人随即飘身下了地,轻功均甚不弱,落地毫无声息。
  金笛书生心说:“好大胆的匪徒,这般行径,简直是目中无人,这灵虚庵,岂容你们如此狂妄。
  金笛书生心中虽愤,但这两人现身的那面房坡,是无情剑崔五姑隐去之处,崔五姑自然已经见到了。
  以她那火爆性子,也并未现身出来阻拦,就知五姑并未将来人看在眼里,或者是另有用意。
  因此,金笛书生也不敢轻举妄动,倒要看看两人施甚技俩。
  那知两人刚飘身下地,突见对面屋脊上,再又窜上两个下,这两个人却没下来,倏地一分,一人到了丹室的房上,一人却窜至天一真人隐身的那面房顶。
  两人这一现身,金笛书生恍然大悟,来的原来是毒龙尊者座下的四大弟子,房上那两人,是为地上两人巡风。
  金笛书生不由暗笑,这四人过去都是自己手下败将,心说凭你们这点微未之技,也敢前来捣乱。
  再看飘身上地的两人,金笛书生以为定会扑奔丹室窗上窥探,既然是为宝剑而来,舍此即无觅处。
  那知两人飘落院中,却不进扑,竟在院中左右一分。
  金笛书生刚在心中狐疑,蓦见一团黑影,直的向院中投来,落在两人之间,方一着地,籍着丹室中射出的灯光,金笛书生,已看出来人身着红袍,正是前在西湖楼外楼中所见的,那黎母岭的毒龙尊者。
  毒龙尊者着地,即敲声怪笑,陡见丹室中灯光暴射而出,原来慈云庵主已打开丹室之门,踱了出来,只见她单掌打了一个问询,说道:“敢问来的可是毒龙尊者吗? 夜入敝庵,不知有何见教?”
  慈云庵主话说得不急不徐,而且空着双手。
  毒龙尊者又敝声怪笑说:“庵主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你这灵虚庵中,既已四面埋伏岂不知我来此目的。”
  慈云庵主见他这么狂妄,就一声冷笑道:“尊者此次大举而来,进我灵虚庵,如入无人之境,便知我这埋伏何在,尊者不在天南称尊,驾临荒山,自有何见教,就请明告。”
  毒龙尊者被慈云庵主说得哑口无言,只见他一沉脸,这才说道:“庵主既如此说,且不管你知也不知,我就明言了吧!近闻你们新得了一口宝剑,乃是稀世奇珍,拟向庵来借来一观,想庵主不会见怪吧!”
  慈云庵主又一声冷笑道:“不错,宝剑确是稀世之珍,那剑出土之日,闻尊者亦曾怀必得之志,驾往临安,这么说,难道尊者竟连那宝剑的得主也不知吗?
  剑是宝器,惟有德者居之,贫道何人,敢生妄想,尊者千里迢迢而来,可惜要徒劳往返了。”
  原来毒龙尊者自那日铩羽面去后,并不知宝剑已有雪山神尼的弟子,那女飞卫林凤竹取去,因早知掘剑是由天一真人和慈云庵主主持,认为必系由两人得去,因不死心,返向黎母岭后、心中仍念念不忘此剑。
  但自那夜在西冷桥边,孤山之上,和女飞卫一对面,就败在她的手中,这就叫一朝经蛇咬,十载怕井绳,第二天在楼外楼中,碰到庄雪姑和她的女侍女葛琴,误认为是林风竹了,哪还敢再对宝剑生觊觎之心。
  当日即率四弟子,返回岭南而去。
  但毒龙尊者越想,越不是滋味,不要说不舍得宝剑,而且自己称霸天南,若自己怕了一个不知名的女子之事,传扬开去,哪还有脸再自称尊,故将其隐居的老魔师父,红云祖师请出,定要将宝剑取得,并找回场面。
  毒龙尊者率四弟子,到了仙霞岭,先到天一真人的道观,那知天一真人已云游去了,知观中只有一个香火道人,毒龙尊者这才又到灵虚庵来。
  慈云庵主虽在庵中,但先后探了两次,却毫无所得,因见庵中仅有三个女人,并无那女飞卫林凤竹在内。
  虽然红云祖师尚在后面未到,因没将这三个人放在眼中,胆气一壮,今夜就想前来当面逼取。
  慈云庵主几句话一说,毒龙尊者听来句句是刺,不但知慈云庵主讥其败逃,而且更冷嘲自己不配得那宝剑,那得不暴怒,一声怪叫道:“老乞婆住嘴,今晚若不将宝剑献出,我要叫你这灵虚庵化为成灰!”
  毒龙尊者大言不惭,一语方罢,身后突然一声冷笑道:“怕没这么容易吧!”
  毒龙尊者闻声一惊,凭自己一身功夫,此人来到身后,竟也不知道,就知发话这人武功必甚了得,回头一看。
  身后站定一个人,背插长剑,三绺青瘤,面容清瘤,两目精光炯炯,毒龙尊者认得,来的是天一真人。
  天一真人这一现身,毒龙尊者蓦然想起,自己尚有两个弟子在房上,怎么天一真人现身前来,竟未示警,忙向两面房上一看。
  留在房上的两个弟子,是人面蜘蛛秦方,和金头蜈蚣吴永两人,却踪迹不见,就知已被人家擒下了。
  毒龙尊者那还不又惊又怒,对付天一真人和慈云庵主,若仅是一人,毒龙尊者毫无所惧,两人这一同时现身,且庵中尚有两个女人,想来也非弱者。
  而自己的四个徒弟,守在自己眼前,竟然会毫无声息地就失踪了两个,今晚恐怕难讨好去。
  但毒龙尊者素来狂妄,岂会示弱,一声狂笑道:“若不将宝剑献出,今晚此连你一并算上。”
  毒龙尊者一语未罢,陡又一声清叱道:“别作梦,这里还有一位。”
  毒龙尊者回头一看,身侧两边,同时又有两人现身,一个是无情剑崔五姑,一个是金笛书生,这一来,四人恰好把毒龙尊者,和他两个弟子,人屠户加大海,和双头蛟池凡,包围在当中。
  毒龙尊者见两人前来,更不放在心上,竟仰脸一声长啸道:“还有多少位,趁早一齐前来,我尊者今晚好一起慈悲你们。”
  一语方罢,对面房上突起一声娇叱,若惊鸣长空,刷地一声,白光一闪,人随剑到,向毒龙尊者飞刺而下,势疾劲猛,来的是妙慧。
  毒龙尊者咄咄一声怪笑道:“你是找死!”
  话出口,竟挺身而立,两脚毫不移动,霍地袍袖猛一拂,那妙慧尚未近身,好大的劲力,竟将她从半空震落。
  妙慧翻落地上,似是情急拚命,脚一点地,竟又拧身,再又向毒龙尊者扑去。.
  毒龙尊者不识妙慧见她不顾地再又扑,适才一拂之下,已将她兜了一个转,武功不高,却偏要向自己拚命,这等自不量力,大怒道:“你是真要找死!”随说,左手袍袖已交替拂出。
  金笛书生大感意外,妙慧平日温静沉鬱,怎的这时竟似疯狂了一般,知她不是毒龙尊者敌手。
  刚要上前,那霍五姑距离最近,已霍地一上步,左手向妙慧一推。右手一掌劈出,向毒龙尊者迎去,同时喝道:“慧儿还不退下,报仇岂急在一时!”
  方说时,五姑的掌力,已与毒龙尊者拂来的一股劲力相接。
  五姑本不是他的敌手,又是仓促发掌说话分神之际,两股劲力相接触,五姑即被震得来跄踉后退。
  慈云庵主主往斜里一飘功,一手将五姑托住,随沉声喝道:“住手!我这灵虚庵,岂容你前来撒野,五姑请后退,龙儿也不用急躁,让我打发他!”
  崔五姑不敌,慈云庵主上步之时,金笛书生本已往前,听师叔这么一说,也就停下步来。
  这时方知妙慧之要和毒龙尊者拚命,原来是她的仇人,强敌当前之时,虽不便问是何仇怨,但只看妙慧目皆欲裂,就知道此仇必定不小。
  金笛书生忽又想起,前往凤凰山临走之时,无情剑崔五姑曾说:妙慧身世奇惨,为此,这些时即要前往仙霞岭,对慈云庵主有事相求,想来即系报仇之事。
  一面在想,一面留心场中,就在这一会工夫,天一真人已失所在,无情剑崔五姑在拦著妙慧,怕她上前拚命吃亏,那妙慧泪流满面,哀愤欲绝,同时师叔慈云庵主和毒龙尊者话已说僵,眼看即要动手。
  金笛书生忙上前道:“师叔,您老人家暂请后退,有事弟子服其劳,对付这等狂妄之徒,何须师叔您老人家动手。”
  慈云庵主准知道这位师侄,知他这时的武动,不在自己之下,就点了点头道:“也好,只是小心他那一双毒爪。”
  毒龙尊者的功夫,除了内外功均已登峰造极以外,他那一双手上,更练了奇毒。
  其所居之海南岛,本是毒蛇产地,毒龙尊者即取毒蛇剧毒,浸练两臂几十余年,用去的毒蛇总在数千条以上,刷毒浸其肌皮,深入骨髓,平日以内功逼住,局限于两臂之内,不然岂不攻心自毙。
  对敌之时,更将两臂之剧毒,注入十爪之上,别说为其所伤,就是近身一尺以内,两手内劲一吐,那剧毒也可射出,中人轻者当场昏迷,重者立即毙命,端的厉害无比,慈云庵主怕他不知,故特别提醒他。
  金笛书生道:“师叔请放宽心。”
  慈云庵主后退,金笛书生上前,那毒龙尊者早已暴怒,他见金笛书生年轻,以为慈云庵主和这年轻人是轻视自己,就怪叫道:“今晚若不将宝剑献出,我要你们知我厉害,你要先来送死,我就先打发你!”
  说着毒龙尊者两臂一举,双掌已自袍袖中穿出。
  金笛书生见他两手乌黑发光,十指指甲长得来蜷曲在指尖之上,却又闪着绿莹莹的暗光,果然上有奇毒,一见之下,也是心惊。
  说时迟,毒龙尊者两爪露出,那面上的一双怪眼,有似灯炬,随著一声怪啸,陡地向金笛书生扑去。
  尚未扑到,两臂已伸,齐张的十指上,那蜷曲闪着绿光的指甲,突然暴射如载,向金笛书生抓到。
  金笛书生不敢怠慢,已将玄天罡气运行全身,顿时全身前后左右,有如立了一堵铁壁,同时左手袖一拂,已将金笛取在手中。
  毒龙尊者那曾把金笛书生看在眼里,见他竟敢不避不让,心说:“你还不拿命来!”
  那知两只毒爪眼看抓到,陡觉一股无形强劲之力反震而来,十指指甲竟已暴蜷,同时十指剧痛如割。
  毒龙尊者大惊,赶紧暴退!
  金笛书生这先天罡气,是上乘玄功,散可护身,遇袭即聚可克敌,别看他修为不过半年,一则因随天一真人之时,内功已扎下了基础,禀赋又好,沧海客又以本身及十余年修为之功,助其速成,因此,时日虽短,但功力已和白萱兰不相上下了。
  毒龙尊者万万想不到,面前这少年会有超绝的武功,两爪向他抓来,连五成力也未用上,金笛书生又慑于他的威势,是以全力施为,否则,毒龙尊者岂会上这当呢,再不济,也不致一出手即落败。
  毒龙尊者大惊而退,金笛书生初试玄功,即挫强敌,信心已坚,精神倍增,这时金笛已交右手,就一指毒龙尊者,一声冷笑道:
  “凭你这点技俩,也敢前来拢犯,我师叔慈悲为怀,以你既为宝剑而来,宝剑既不在此,故容你这番入庵暗探,今晚又好言开导,竟在使你明瞭真象,即刻退去,免污清修之地,那知你竟敢仗恃武功。
  现在我体师叔宽大为怀之意,限你们即刻离山,我也不为已甚,否则,哼!今夜这灵虚庵,恐怕就是你们葬身之地。”
  毒龙尊者那会就此服输,别说适才是因轻敌受挫,纵是不敌,也不服气,闻金笛书生之言,更暴怒得咄咄怪叫。
  突然见他两肩上耸,本已是魁梧身子,陡地暴长了数寸,红色虬髯似戟,两臂倏伸,又徐往胸前收缩,一双怪眼如炬,瞪着金笛书生,形状可怕已极,金笛书生也是心惊,就知他要以全力拚命。
  后身三人都是武林高手,也为金笛书生耽心,慈云庵主已喝道:“龙儿小心,不可力敌!”
  说时迟,那时快,一声未罢,毒龙尊者已两掌齐发,猛向金笛书生劈来,有似排山倒海。
  金笛书生纵有护身罡气,但自知功力尚淡,以为迎敌毒龙尊者全力的一击,却也不能,忙一跺地,一鹤冲天,腾身一丈五尺。
  脱出毒龙尊者掌风劲圈,猛一拧腰,霍地头下脚上,金笛白虹贯日,从毒龙尊者掌风激起的弥空尘土中,穿射而下。
  毒龙尊者再击不中,金笛书生反而由上攻到,忙双掌交错一翻,向上劈来,两丈以内,均已罩在他掌风中,但这再击之力,威势已大减。
  金笛书生早料他到他有这一着,适才毒龙尊者蓄劲发掌,自己又是立式,先天罡气要散护全身,故不敢力敌。
  现变作穿射而下,仅头前受掌,且毒龙尊者劲已减弱,那还惧他,掌风未临头面,先天罡气已生妙用,金笛书生势子仅缓得一缓,已穿刺掌风而下。
  毒龙尊者一怔,万万料不到,不但伤不得金笛书生,金笛反而已夹锐啸攻到面门,总算毒龙尊者内外功均已登峰造极,临危不乱,左手袍袖猛向金笛拂去,同时已撤步旋身,方躲过这一招。
  那知锐啸声再又临到面门,毒龙尊者大惊,猛一挫腰,右手袍袖风卷残云,再拂笛身,同时错步一盘旋,不但变了方位,而且已离原立身之处九八尺远近。
  谁料脚跟未曾着地,锐啸声兀自仍不离自己面门,金笛已化万缕耀眼金光点到,直把毒龙尊者惊得魂飞魄散。
  金笛书生用的这一招,正是沧海客所授那十二箫招中的“游龙戏珠”,脚踏七星,脱影换形,若对方无法解破,任你多快的身法,也无法躲过。
  毒龙尊者躲了两次,其实金笛书生仍是这一招“游龙戏珠”,对方躲得快,这一招也更见威力,游走得也快。
  金笛啸声更慑心神,金光更耀眼,端地奇妙厉害无比,还算毒龙尊者武功已臻上乘,不然,在一照面之下,即已伤在金笛之下了。
  毒龙尊者两次未曾脱出笛招,吓得魂不附体。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陡闻空际一声厉啸,声方入耳,也就在毒龙尊者已手忙脚乱,眼看要伤在金笛之下时。
  金笛书生陡觉一股无比狂飙劲风自侧身袭到,要收招还袭,已自无及,护身罡气竟也挡不住,脚下一踉跄,往斜里退了好儿步,方拿椿站稳。
  金笛书生虽被震退,但玄功妙用不同凡响,毫未受伤,对面的毒龙尊者也趁机暴退回去,同时慈云庵主也已一声惊呼。
  金笛书生声不得看其它,忙向劲风袭来看时。
  只见一朵红云已卷到当场,落地现出一个怪人,高不满四尺,臃肿的身子里着一件火焰般的宽大红袍,满头红发披肩垂胸。
  金笛书生不用猜,已知是毒龙尊者之师,红云祖师到了。
  早在冷香谷时,即听恩师沧海客说过,红云祖师是当今最厉害的魔头之一,俗话说:人的名,树的影。
  毒龙尊者是他的徒弟,已如此了得,适才一掌,自己有先天罡气护身,尚且挡不住,被击得跄踉后退,其功力之高,自是远在自己之上了。
  金笛书生即忙戒备,料他必要再发难,那知红云祖师却瞪着一双锅炬似的怪眼,噔着自己,似以面露惊疑。
  随又见他倏地掉头,对毒龙尊者厉叱道:“还不带你那四个蠢才快滚,难道还要替我现眼吗?”
  金笛书生在红云祖师现身后,即全神贯注在他身上,这时瞬眼一看毒龙尊者,只见他身后肃立着他的四个徒弟,本来房上四人,已分别被天一真人和崔五姑点了穴道,想是被红云祖师解救了带来。
  红云祖师一声厉叱,毒龙尊者半句话也不敢回答,反而挥手,即首先飞身上屋,那四个徒弟也跟踪而去。
  红云祖师随掉头,又将一双火炬似的怪眼,瞪着金笛书生,霍地记他右掌一圈,猛向金笛书生劈去!
  金笛书生早有提防,先天罡气运行到颠峰,但仍不敢搂其锋,往斜里一飘身,出去了两丈远近。
  但红云祖师掌风太过凌厉,落地后,仍退了两步,方才站定,红云祖师怪叫道:“好哇!再接我这一掌!!”
  话出口,同时左掌激起卷空怒涛,若雷霆万钩,向金笛书生劈到。
  金笛书生连受两掌,谁知不敌,但那能服输,倏地—挫腰,运丹田气,两掌在胸前上下交错,右手护面门,左手护胸。
  拚全力,往外一翻,猛作狮子吼,先天罡气施展到十二成,这一以攻为守,果然这次仅身子微摇晃,并未后退,但金笛书生也用尽,额上已有了汗珠,若红云祖师再发一掌,必定再挡不住了。
  那知红云祖师,陡然一声怪啸,霍地腾身而起,似一朵红云,已如飞越房而去。
  这一来,金笛书生大出意外,反而惊呆了,红云祖师要胜自己,只在眼前,怎么反倒退去了呢?
  再回头—看,金笛书生更大惊,只见师父天一真人,闭目盘膝坐在地上,面如金纸,一见即知受伤不轻,慈云庵主与崔五姑等人,守候在旁,妙慧兀自泪眼未曾晴,立在天一真人身后,紧咬着银牙。
  慈云庵主已一声长叹,说道:"龙儿不用再惊疑了,这老魔头自以为武功天下无敌,向来发三掌,若是三掌伤人不得,或者未将对方击倒,便自以为是奇耻大辱,这时早已远飘了。”
  金笛书生方知,为何这红云祖师会不战而退,原来这魔头还有这个规矩,不由暗喊一声侥幸。
  同时赶紧趋前,急问道:“师叔,师父他老人家怎么了,莫非受伤了吗!”
  慈云庵主道:“你师父在你与毒龙尊者对敌之际,已为红云祖师所伤,而且伤势不轻,好在他先护着了内腑,伤虽重,却无大碍但也非有一月的时间来调养不可了。”
  慈云庵主在与金笛书生说话,那无情剑崔五姑已向妙慧开导,说:“你看见吗? 连天一真人尚且深受重伤,你以为是易与的呢? 似你适才那样拚命,不但父母之仇不能报得,徒多饶了你一条小命。
  我将你抚育成人,十数年都已忍了,何争此一年半载,以后千万不可如此,应知:小不忍,则乱大谋,若适才不是我们在旁,你想,若你有个长短,不但不能慰你父母于九泉,连我这十多年来的教养,岂不也辜负了吗?”
  妙慧闻言,本已泪流满面的,现更痛哭失声,恰似梨花带雨,玉惨花凄,金笛书生方知毒龙尊者是妙慧的杀父仇人,不禁由同情而义愤填膺,深悔适才不曾速战速决,将毒龙尊者立毙于金笛之下。
  他正想要安慰几句,那妙慧已恨恨地说道:“师父,照你这么说来,此仇要待何日才得报,而现在更有那老魔头出来为其撑腰维护,岂不更是万难,师父一年半载之语,岂非无望了吗?”
  无情剑道:“痴儿,现在即有能助你报仇之人,怎说无望,你师兄已得异人传授,你没见适才一招,即迫得那毒龙尊者手忙脚乱吗?但此事须急在一时。”
  金笛书生对妙慧,早存亲近之心,只是妙慧虽艳若桃李,却又冷若冰霜,平日相对,连眼也难得拾起来看他,那就别说是想和她亲近了,崔五姑这么一说,还不是一个大好的机会吗?
  但金笛书生这时却只有同情与义愤,倒没想到其他,忙接口道:“慧妹无须如此愁急,小兄遣才不知,若早知道这魔头是慧妹杀父的仇人,早不让他逃出手去了,纵有那红云祖师在,今后小兄亦要冒万难,助慧妹报此不共戴天之仇.人。”
  妙慧见金笛书生满面真挚诚恳,和义愤之色,就将一双美目,注定在他的面上,把芳心中无比的感激,由灵犀传通。
  金笛书生和她是四目相视,获此青睐,心中不自禁的怦然而动,这时,要他去为妙慧赴汤踏火,也不会稍皱一下眉头的了。
  无情剑崔五姑道:“别说了,现刻救伤要紧。”随问慈云庵主道:“是不是我们该把天一真人扶进丹室去呢?”
  金笛书生在旁,心中大惭,恩师受伤只在眼前,倒为妙慧之事,急个不了,忙一步上前,就要将师父搀扶起来。
  伸手尚未触到天一真人,慈云庵主已喝止道:“龙儿且慢,你师正在运行内功,调气活脉之时,不可动他。”
  金笛书生赶紧缩手,他非不知,而是因适才只顾关切妙慧,把恩师受伤之事忽略了,被无情剑陡然提醒,难免一时失措。
  四人守候在天一真人身旁,约有半个时辰,那红云祖师果然再未前来,天一真人因内功精湛,也将气血运活,睁开眼来,向身旁的几人扫了一眼,说道:“这红云祖师果然不可力敌,我竟连三招不到,即已伤在他的掌下。”
  随掉头看着金笛书生,点头叹道:“今晚若非龙巧儿恰赶来,挡过他那出手三招,我们恐怕难免遭其毒手。”
  慈云庵主道:“师兄还是少说话为是,别太伤神了,龙儿,现在可将你师父扶回来丹室了。”
  金笛书生忙上前,扶起天一真人,别看他神智甚清,说话无异状,金笛书生扶着他的身子,天一真人似即感到痛苦不堪,移步也极缓慢。
  金笛书生将天一真人扶到丹床上躺倒,太家也随着跟进,这时已是丑未时刻了,慈云庵主就说道:
  “五姑,今晚没事了,你带妙慧回房休息去吧!龙儿远来,又忙了这一夜,也该歇歇了,师兄伤无大疑,大家守在这里,不但无益,反会妨他静养,惦恐再有意外,只由我在外巡视守候便了。”
  金笛书生忙躬身道:“徒儿一点也不觉得累,恩师受伤在卧,徒儿正该随侍在侧,哪有先去歇歇之理,师叔,还是由我来巡弋吧!”
  天一真人道:“师妹,龙儿一番孝心,倒不可辜负他,还是由他来伴我吧!”
  慈云庵主知天一真人,是恐红云祖师再入侵,而唯有师侄方能挡他一阵,也就不再说什么。
  那妙慧自金笛书生允助其复仇,芳心稍慰,早已止泪,听天一真人吩咐,忙也向无情剑崔五姑道:“师父,你先回房休息,我来助师兄守夜好玛?”
  妙慧是在向无情剑请示,但两眼却睨着金笛书生,无情剑一扬眉,连声道:“好!好!就这么吧!”
  她是巴不得妙慧多与金笛书生亲近,就拉着慈云庵主走出丹室。
  天一真人经过适才一移步,又说话仿了点神,在吩咐完毕以后,即已闭目养神,灯光下,金笛书生看师父面色已较先时转红润,却无大疑,心中也放宽了,这才将目光自师父面上移开。
  一抬眼,妙慧是站在他的对面,她那深邃,又清澈的一双美目,正闪射着前所未曾自妙慧眼中见过,而金笛书生一触及,即会怦然心跳的异样的眼波。
  金笛书生和她四目相视,妙慧却已陡将眼波收回,粉颈儿低垂,是羞涩,情怯怯,娇羞不胜!
  妙慧若羞涩,也还罢了,这一娇羞不胜,金笛书生一颗心儿,就一阵猛跳,忙也侧过头去。
  他是想不看她,那知他的一双眼儿,忒也刁蛮,偏不听话,就是舍不得离开妙慧的那张芙蓉粉面。
  金笛书生转回眼来,巧啦!偏偏儿的,那妙慧恰恰又抬起眼来向他望,又是四目相接,两颗心可不又是一阵猛跳,四目也同时倏地一分。
  那妙慧也许不自觉,但金笛书生可不同了,这种眼波,可是熟悉得紧,自凌波仙子,从白萱兰,先先后后在庄雪姑眼中,都曾令他陶醉过,不由暗自心惊,紧跟着就自我警惕,自己方才摆脱了一个庄雪姑的情爱牵缠,而白萱兰与凌波仙子之间,尚不知如何对付,再加上一个妙慧,那怎末了。
  想至此,金笛书生赶紧肃容相向,略一沉吟,就对妙慧道:“慧妹请在此小坐,那红云祖师虽立规矩,对敌不过三招,但也不能不防,咱们还是小心为是,由我在房上守候如何?”
  金笛书生虽是在征求妙慧的同意,但随说,已经站起身来,他是想躲开她,那知妙慧闻言,也跟着站起身来道:“真人在静养中,此间无须侍候,师兄所虑甚是,我就陪师兄到外面去吧!”
  金笛书生心想;“正要躲她,她却偏要跟来。”
  但也不好拒绝,两人出了丹室,金笛书生心中一转,就又道:“慧妹,你只在此间房上守望,我到庵的四周巡逻一遭。”
  说罢,不容妙慧答言,一伏腰,又飞身到了对面房上,在那屋脊之上一垫脚,向腾身上了大殿,在山墙后隐着身躯。
  回头一看妙慧,正在向自己这面望呢!
  金笛书生叹了口气,同时暗忖道:“这妙慧素来娴静悒鬱,平日面对,别说话时眼也不抬的,怎么今夜竟似变了个人似的,虽无轻浮之态,但那目光中,已隐蕴情意,若我一个把持不住,假以颜色,岂不误人误已吗?”
  金笛书生对她,从第一面起,即心生敬爱,那爱!是妙慧有一种超绝人寰的美艳,但妙慧心怀悒怏,那美就寻乎异常。
  直把群玉山头觅遍,唯能得自离恨天中,怎不令个金笛书生,颠不刺的见了万千,这般可喜娘,罕见。
  不同凌波仙子的柔媚,复异白萱兰的娇憨,更有别于庄雪姑的爽炽,简直美得无法形容,只能从意会得之,是美到极点,亦会生敬。
  但金笛书生对妙慧之敬,主要的还是妙慧在她那悒怏的静默中,也许是由于她的出身,生出的一种高贵的气质,令人凛然不可犯。
  金笛书生由爱生敬,因敬而觉得高不可攀,就只在眼皮儿上温存,心故儿上供奉,又因妙慧是跟无情剑崔五姑,所居的凤凰山旁近临安,为避疑、却扰、取静,暂着道装,并非真个是全真,金笛书生因为不知,就更不敢生妄想。
  偏又有师妹凌波仙子来相共处,那凌波仙子又非庸俗脂粉,金笛书生就把满腔热情,倾注到凌波仙子身上去了。
  因此,这时的凌波仙子,一见妙慧今晚顿改常态,心中倒分不清,是怨是爱、还是怕了。
  且说金笛书生隐身在山墙后,回头一看妙慧,见她正向自己这面望,不自觉地叹了—口气。
  方转过出墙,到了大殿的前房坡,立身高处,秋夜、山高、晚风遒劲拂得脑门一清,那不可“人我两误”的一句警惕的话,就又回到脑中。
  越过短垣,邓庵前寻了个遍,不但毫无敌踪,而且连一点可疑之处亦无,这才又向庵旁绕到庵后,再又由左边绕回来,见无异处,就又越过短垣,他刚腾身上了大殿,蓦见山墙后人影一晃。
  金笛书生以为敌踪再现,倏地斜肩一晃,猛扑过去,谁知那人影也正向他奔来,总算金笛书生眼快,未曾发招,已看出来人是妙慧。
  但金笛书生前扑是猛劲,那妙慧因久候末见金笛书生回去,以为前面有警,故忙忙地赶来,饶是金笛书生已看出来的是妙慧,赶紧收势停身。
  他以为妙慧也会收势下落,故不曾闪避,那知妙慧的轻功,本没有金笛书生高,势又太猛,那还不直撞入了他的怀里来。
  金笛书生再要让时,妙慧准会立脚不住,也许就会仆倒在房坡上,赶紧两臂一张,正好温香软玉的抱了个满怀。
  这还在罢了,因为金笛书生立身是在房坡低处,妙慧却是高处飞落,这一来,无巧不巧的,巧到妙绝,妙到四片嘴唇儿恰恰吻合在一起。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楼主| 发表于 2025-7-28 17:14:1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三章 江湖儿女情意长
  这本是两人都出其不意,倏合,乍分,那就难免“波”的一声轻响,响声虽轻,但听在两人耳里,直此轰雷还要响,不然怎么两人的心神都震撼了呢?
  两人忙忙地各自退后了一步,那妙慧简直羞得抬不起头来,金笛书生自然也是赤霞绕颊,一时两人都愣在心房上,开口不得。
  半晌,还是金笛书生先开了口,说道:“慧妹,适才没有撞着你吗?”
  妙慧虽仍羞涩难当,但还是开了口,说道:“师兄你说那里话,刚才若不是你,必难收势,怕不早已跌下房坡去了。”
  说罢,两人又无言相对,一股儿感到尴尬,金笛书生半响还觉得怀里软绵绵暖烘烘,嘴唇儿上甜蜜蜜的,这一甜、软、暖,直把金笛书生搅得晕淘淘。
  又半晌,妙慧才开口说道:“师兄怎的去了这么久不归,可发现有何警兆吗?”
  金笛书生闻言,便已猜出适才妙慧这般狂奔,完全是担心自己遇警,心下更是感动,忙道:“空山静寂,毫无敌踪,那红云祖师自立丑规,想来再不会来,毒龙尊者大概也自知不敌,而且他本为宝剑而来,如今剑已不在此,再来又有何用,我们大可安心,师妹请回去吧!”
  妙慧在金笛书生说话时,已将头慢慢抬起来,说道:“师兄若不是今晚回来,庵主这灵虚观,恐怕真要化为飞灰了,我们几人,必也难免伤亡,前在凤凰山,和师兄相别,不到半年,未想到师兄武功已高强如许,好令人羡慕。”
  金笛书生道:“小兄这半年来,蒙沧海客收录,以未来江湖,充满杀劫,故日夕督促,并以百年来修为的功力,内外兼施,助我速成。
  故时虽半年,小兄的武功确已倍增了,但也仅能获其武功的十分之一,除那先天罡气外,仅传得十二过招。
  且那先天罡气,若非随恩师天一真人在此山十余年,内功先有根基,要想速成,也是非易,就如此,我也未能达到十一功力。
  师妹不见我敌那毒龙尊者之时,也不敢以先天罡气自恃,而仍以那精绝无俦的箫招胜之么!
  师妹是没见我那师父,今晚若有他在,别说毒龙尊者了,就是红云祖师,只怕也当不起他一举手投足呢? 师妹还说羡慕,小兄简直愧煞了。”
  妙慧听金笛书生这么说,似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简直就不相信世界上会有这么高的武功,一举手投足,即能胜得红云祖师。
  但知金笛书生绝非妄语,那羡慕之色,就世形诸于面,不自觉的叹了口气,粉头儿也渐渐低垂。
  金笛书生知她是在恨自己无缘,尤其是她有血海深仇不能报得,见她因羡慕自己而生怅惘,不禁脱口而出道:“小兄知师妹志切亲仇,恨不得武功也能深造,可惜小兄随师时日甚短,且师父沧海客不收女徒,无法为师妹引荐,但若不嫌弃时,我将这半年所学,有暇即与师妹互相切磋如何?”
  妙慧闻言,霍地上前—步,惊喜无已,说:“师兄,你这话果真吗?”
  金笛书生此言一出,立刻心中大愧,不该率尔出口,虽因沧海客并无武林中世俗相传的门户之见,但若以其所授武功,未经禀过,即以之传人,也为不是。
  金笛书生心虽生愧,然一见妙慧惊喜之态,感激的目光注定在自己面上,那欢欣之色,竟是前未曾见,心中之愧,又成了过眼云烟了,纵或因此而将受到师父责备,金笛书生也在所不顾了,忙道:“小兄语出真诚,师妹怎不相信,只从明日起,除了先天罡气虽然我无法令师妹速成外,至于那十二箫招,却可与师妹切磋。”
  金笛书生这一说,妙慧大概由感生情,情脉脉,从那眼波中流露而出,那还是凤凰山初见之时,沉默寡欢的妙慧,高不可攀的雾里美人,金笛书生哪还会生愧,反而因此倍感欣慰。

  ※  ※  ※
  两人只顾谈话,不知斗转星移,已是欲曙之天,金笛书生即道:“师妹,我们下去吧,大概恩师已行毕内功了。”
  妙慧即侧身让金笛书生先行,两人下了大殿,回至丹房一看,天真一人已盘膝坐在床上,脸色竟已较离开时,又好得多了。
  金笛书生忙趋前道:“师父的伤,无大碍吗?”
  天—真人道:“一时虽尚不能复原,但却无碍,龙儿无须焦虑,慧姑不是与你在一起吗? 怎的没有前来!”
  金笛书生回头一看,方知妙慧并未进来,倒见师叔慈云庵主和无情剑崔五姑两人,打门外进来了。
  两人因耽心天一真人的伤势,故略略休息了一会,即起身联袂而来,省视了天一真人伤势,都甚欣慰。
  这时天色已渐渐大明,蓦抬头,突见妙慧一闪身进屋,金笛书生顿觉眼前一亮,原来妙慧已脱下道服,换了靓妆。
  妙慧一闪身进屋,羞怯怯地,溜到屋角里去一站。
  那妙慧本是国色天姿,以前道装,尚不能将她的美全显露出来,这一换上了靓妆,更显得意态幽花殊艳,肌肤嫩玉生光,更那堪她情怯怯,羞涩涩,本来吗? 蓦一下换装,妙慧怎不羞颜,虽是羞,却又羞得得意。
  别说金笛书生眼前已亮,室内的几人,就没有一个不觉得奇怪的。
  无情剑崔五姑就说:“瞧这小妮子,我们娘儿俩离开风凰山时,我本来特地给她去做了几身衣服,难不成真个当一辈子姑子吗? 哪晓得叫她换妆,她却死也不肯,这阵子却巴巴的去换了来!”
  说至此,无情剑的眼珠儿,转了两转,就转到了金笛书生面上,瞪着了似有所悟,恍然大悟,随即敞声大笑。
  不说,只是大笑,就比说还要明白,敢情这笑会传染,天一真人点头微笑,慈云庵主也盈盈含笑。
  只有金笛书生不笑,却是脸红,那妙慧更呼的一声,风车儿似的一转,就溜出丹室去了,想来她那脸红色,一定比金笛书生的脸儿还要红。
  妙慧溜出丹室,无情剑崔五姑的笑声,也就更响。
  倒是慈云庵主说道:“你这老婆子也太不检点了。怎好这么笑她,她要是脸上挂不住了,一但又将道装换上,你看怎办?”
  无情剑一听,一怔,这话不错,这小妮子性情可有点蹩扭,别真个又把道装换上了,那岂不糟糕,就对金笛书生一嘟嘴,说:"龙儿,劳驾你,去替我瞧瞧,若她真个换回道装,大慨只也有你阻止得了她。”
  慈云庵主骂道:“我说你这老婆子是狗癫疯不是,龙儿这么去,算什么呢?”随掉头对金笛书生道:“龙儿,这几天我正在授妙慧的玄天慧剑,已传到那旋转乾坤八手了,还有最后两招未曾教她,你就去代我传授吧!”
    金笛书生听无情剑崔五姑说时,巴不得就去,只是放不下脸来,师叔这一吩咐,设想得更周到不说,更可因此和妙慧亲近,即连忙答应,退出丹室。
  这灵虚庵,金笛书生就如同家里一样熟悉,不用找,即知妙慧住在何处,哪知去到她的住房已看,妙慧已经踪影不见,这一来,大出意外,金笛书生愣了俄顷,心想她别无去处,定往庵后去了。
  这已猜,竟被他猜着了,金笛书生跃上房去,站在高处一看,这灵虚庵是在半峰之上,是倚峰而建。
  房后即是崖壁,树木虽有,不过崖壁之下仅有五七株,一眼即可看透,并无妙慧身影,左右两面则林深密茂,深邃不可透视。
  金笛书生正不知往左,还是往右寻的好,蓦地一抬头,见离庵顶有数丈高的一块大石之上,淡淡的晨雾,冉冉飘渺之中,妙慧迎风而立,朝阳照满她她的身上,晨风中,衣袂飘慧,有似要乘风仙去似的,直把金笛书生看得呆了。
  所立的那一块大石,金笛书生前在山时,来此时作登临,上面甚是平坦,约有三四丈方园,凌波仙子在庵时,练武功即在其上。
  金笛书生腾身一跃,藉崖壁下那大树枝上一托之力,即飞身上了大石。
  金笛书生到了妙慧身后,那妙慧似无所觉,仍凝眸着那峰下的云海,大石方园不过数丈,金笛书生上来,妙慧岂有不觉的,就知是妙慧羞涩未减,从她肩后斜望,不但见她脸上的红云兀自未退,而且被朝霞染得妃红,红得娇艳欲滴。
  金笛书生饱餐秀色,那抑止和潜伏的情爱,就又再复生了,顿觉有七八只小鹿儿,在心中乱撞,早把此来的目的,忘了个一干二净。
  妙慧早知金笛书生上来了,只是还在羞涩,不好意思回头,想他必会招呼自己的,哪知等了半天,仍然未听到他出声,就抑止不住,回头来看。
  她一回头,就恰好捉住金笛书生一双贪婪的目光,金笛书生就不但心中撞鹿,而且慌,慌得一时手脚无措,自然那脸也红了,一时张口结舌。
  妙慧见他这般模样,不由“噗嗤”一笑。
  金笛书生这还是从与妙慧相识以来,第一次听到她的笑声,虽明知她是笑自己,不但并无不快之感,反而心中很高兴。
  因为金笛书生十分同情她的奇惨身世,平日见她眉峰愁聚,丹脸悒怏,他的心也会不由自主的往下沉,这一笑,妙慧花容顿展,莲脸生春,金笛书生也顿觉心中轻快无比,就说:“师妹雅兴不浅,是在这儿欣赏云海日出么?”
  妙慧自觉不该发笑,一见金笛书生并不见怪,亦觉不好意思!倒讪讪地,咬着那下嘴唇儿,将那衣角儿摆弄,头儿低垂,却将眼儿不停地向金笛书生面上溜,一时倒不知应该如何回答方好。
  金笛书生又道:“师妹,师叔他老人家命我前来,代其传那玄天慧剑,听师叔说,还不到十日工夫,师妹已仅余最后两招了。
  小兄当日学这玄天慧剑时,前后总有数月,方将全部招数练熟,可见师妹之聪慧,倍于我等,将来师妹定要青出于蓝了。”
  金笛书生赞她,想来妙慧定会高兴的了,哪知妙慧面上笑意顿敛,说道:“小妹志切亲仇,故随师父来此,蒙庵主慈悲,一经请求,即将玄天慧剑传我,小妹一身血海深仇,家师一片苦心,复蒙庵主见怜,我还能不夙夜匪懈么。
  但小妹实愚拙不堪,有负庵主传授,玄天慧剑,又是剑之上乘,招式虽已不致不差,但仍难解玄奥,有师兄前来指点,正是我万中之幸。”
  金笛书生见她又提到复仇,虽知她的仇人就是那毒龙尊者,但因何结仇,尚不得而知,有心要问,又怕引起她伤心,就说:“师妹别再难过了,小兄自今日起,即留山与师妹研究剑术,凡是上乘武功,不过在变化上小有差别,虽然欲是毫厘之差,即可克敌致果。
  但那身、眼、步、手、心、意、法,即是泰山相同,不然我那师父沧海客的十二箫招,何等精绝,若我不是在玄天慧剑上花下了功夫,岂能在半年内速成呢,师妹无须急苦,俟将玄天慧剑练成,我再传授你那十二箫招,即可事半功倍了。”
  妙慧闻言,面色稍灵,金笛书生见她未将宝剑带来,即拆了树杖,交在妙慈手中,权代宝剑,随把金笛取出。
  就在大石之上,将旋转乾坤八式的最后二手传授给妙慧。
  果然那妙慧好生慧黠,举一可以反三,闻一即可知十,不到一个时辰,即将最后两招学会。
  虽然熟练不够,尚待假以时日,但禀赋资质,确均高得惊人,金笛书生方在赞扬,两人头顶突然飕的—声,从那崖壁一裁虬松上,飞落下一人来。
  金笛书生目光犀利,那人刚离开松树,即已看出是无情剑崔五姑,原来两人在此练功,她却随后来偷看,见两人练完了,这才纵身而下。
  身子尚在空中,已哈哈大笑道:“小子,我可把她交给你了,难得你们两人投缘,我也可了一椿心事。”
  无情剑五十多岁的人了,说话还没遮拦,妙慧那还不将一脸羞得通红,崔五姑方落地,妙慧已拧腰翻下大石,奔回庵去了。
  金笛书生闻言一惊,无情剑的话,有什么不明白的,忙喊了声:“五姑!”
  崔五姑又呵呵笑道:“小子,别害羞,五姑准定成全你就是了,可是,我就只这么个徒儿,你要是欺负她,我可不依。”
  金笛书生心中大急,忙又喊道:“五姑!”
  他是想将沧海客作主,命他与白萱兰缔结婚约之事说出来,但崔五姑的话虽然明白,却欲系暗示,并未明言,故不好出口,因此,欲言又止。
  正好这时,崔五姑已一声惊呼道:“不好,咱们快回庵去!”话已毕,便已翻身飞掠而下。
  金笛书生闻言掉头,这大石静庵不过十来丈远,地势却高,看得最清,但他先前因是面壁而立,晚了去点,似乎见慈云庵主的宽大僧袍,在大殿之上一晃而没,心想:“莫非红云祖师和毒龙尊者又来偷袭吗?”
  金笛书生心虽在想,脚下可没停,早耸身一跃,石在空中,张两臂,只一圈,即激射而下,正在树枝上一点,即已落在墙头。
  金笛书生最耽心的,是师父天一真人身受重伤,若再遭袭击,简直连一点抵抗力也没有。
  顾不得向慈云庵主身后追去先奔丹房,还未到门口,心里已凉了半截,只见那丹室的房门,已碎裂在地。
  金笛书生心中一急,一跃竟有五六丈远,一个燕子穿帘,到了室内一看,果然不出所料,天一真人背靠丹床一边的墙壁上,浑身乱颤,面如白纸,似在咬牙强忍,一双眼瞪得比钢铃还大。
  金笛书生急得刚叫了声:“师父!”
  天一真人突然张嘴,却喊了一声:“快追!”话未完,已“哇”地—口,喷出一口鲜血,天一真人随即不支,向侧面倒去。
  金笛书生猛一窜,斜身一托,伸手将天一真人倒下的身子接着。
  将他平卧在丹床上,天一真人双目已闭,似乎禁不住寒冷,身子也颤得更厉害,面上也由惨白透出乌黑来。
  一见之下,心中大惊,同时蓦然醒悟,师父明明已中了那南天一鹤的玄阴掌,这老鬼总会在此时前来偷袭,玄阴掌奇毒无比。
  若在平时,师父尚能运行内功,将毒清除,偏是在重伤之下,这来怎好!
  金笛书生哪还顾得师父倒地之时,叫他快追的话,只急得搓手顿脚。
  忽地想起一事,自己和师妹凌波仙子,入冷香谷之时,师妹受南天一鹤之掌毒未清,入谷后,白萱兰曾取一种白色药散,命凌波仙子吞服,隔夜即将毒气尽除。
  后来问之,知那白色药散名叫大还散,不但可以去奇毒,而且是疗伤圣药,接骨生肌,莫不神效,这次进谷时,白萱兰曾替自己装了一小瓶,现在包袱之内,何不取来给师父服用,且看是否有效。
  一经想起,金笛书生忙将包袱取来,按照白萱兰给凌波仙子服用之法,用温水调和,金笛书生还恐药少了,收效不大,一次竟用了半瓶。
  调和好了连忙至天一真人跟前,叫了一声师父,竟是气息已微弱了,牙关也咬得紧紧的。
  金笛书生不得已,只好将天一真人的牙关弄开,将大还散灌下,随又想起,沧海客所授的先天罡气,是阳和之气,正可抑制玄阴,何不也试试。
  想至此,即将天一真人衣服解开,再盘膝坐在天一真人身傍,将先天罡气运行,贯注右掌,顿时掌心火热。
  金笛书生忙将掌心贴在天一真人丹田之上,一股阳和之气,立即在天一真人体内运行,通气海,走阴穴,窜巨阙,上璇肌,直达天庭。
  运行三十六周天,周而复始,再经海底,开关元,又回到丹田,方才一周,天一真人始而停止寒颤。
  再一周,面上乌黑之色已渐减退,三周方届,金笛书生猛将右掌一起,就见丹田穴上腾起一股黑气,迎风飘散,天一真人双眼也微微睁了开来。
  金笛书生见内药外功兼施,意已收效,这才稍放宽心,忙将天一真人衣服穿好,正在这时,忽听院中风声飒然,金笛书生以为又有警,忙飘身下了丹床,一看,来的原来是师叔慈云庵主。
  慈云庵主一到,一句话未说,便立即奔到丹床之旁,天一真人恰好这时恢复了神智,叹了口气,对慈云庵主微声说道:“我是不妨了,又是龙儿救了我,师妹,那妙慧可追回来了吗?”
  金笛书生一听,又是一惊,慈云庵主已叹了口气,道:“这老鬼果然厉害,至少我已追出了十来里地,竟未将他追上,他明知着了师兄一掌,尚还如此了得,我因不知你受伤如何,放心不下,因此先折回来,但崔五姑已追下去了。”
  天一真人却对金笛书生道“龙儿,我已不要紧了,妙慧已为南天一鹤劫去了,崔五姑绝非那老鬼敌手,你赶快前去接应!”
  金笛书生听说妙慧被劫,自是恨不得马上追去,是南天一鹤,就更恨得咬牙切齿,但师父受伤在卧,怎可前去呢?
  他方在迟疑,慈云庵主已接着说道:“此间有我照顾。龙儿若不快去,那就追不及了!”
  金笛书生一想:“师父果然好得很快,既有师伯在此,我还有何不放心的,还是救人要紧。”
  就从怀中取出那剩下的大还散,交给师伯道:"这是沧海客老人家的大还散,具有神效,我已给师父服过了,剩下的在此,一半日前请师伯给师父服用。”
  天一真人惊道:“是大还散吗? 这就难怪了,现刻我竟觉比未受南天一鹤掌伤前,心里还要舒适,这可是万金难买的圣药,你怎如此浪费,一次用了这许多,快收起来,以备急待之需。
  我已服过大还散,那就更无事了,而且连红云祖师那魔头的掌伤,也可因此药而愈,赶快放心前去。
  妙慧被劫,五姑哪还不情急拚命,若她追不上了,那还好,若追上时,可就连她也难保了,快去!快去!”
  慈云庵主在天一真人尚未说完了,已将大还散还给了金笛书生,天一真人吩咐已了,即告诉金笛书生,只往正北追去。
  金笛书生再不耽延,即刻收好药瓶,扭腰就追。
    金笛书生轻功已臻上乘,一见师父伤已无大碍了,更是放心,出得山来,已将一颗焦急之心,专致在妙慧身上,那还不把轻功施展到极峰,向正北赶去,一口气,追出了二十多里地。
  金笛书生对这一带,路径甚熟,一看,前面已是山口,出山即是峡口镇,人烟已多,心想:“南天一鹤劫持妙慧在手,在这光天化日之下,他的武功再高,也不敢走在这条道上,师伯追了一程即已折回,怎知他的方向没变呢?”
  再一想,南天一鹤的老巢在九宫山,若他是要劫持妙慧回山,一条是北入怀玉山脉,从安徽边界,过江州,即入山峰绵延的幕阜山,九宫山即是幕阜山的主峰,这条道虽是山路,但却要绕一个圈子。
  若走的是小路,则应出山后,即应往西奔玉山,走德兴,经乐平县,在饶州入鄱阳湖,渡湖在德安上岸,亦是幕阜出脉,这条是直路,最近。
  但鄱阳湖是鱼米之乡,人烟稠密,不要说妙慧还掳身旁,就是南天一鹤那份长相,在城市市中出现,岂不惊世骇俗。
  金笛书生好生委决不下,就不知往哪条路追的好,一旦追错了,那南天一鹤是个淫魔,妙慧在他身边,一但有个好歹,她是个清白女儿身,这却怎好! 虽有无情剑追下去了,但无情剑崔五姑哪是南天一鹤敌手,未追上还则罢了,若追上老鬼,不但救不得妙慧,恐怕崔五姑还要伤在他的手中。
  金笛书生想到这里,心中更是大急,越急,更加没了主意,心急如焚,搓得来两手心火热,兀自决定不了是应该往北,还是往西。
  最后,金笛书生咬牙一跺脚,心想:“无论如何,无情剑崔五姑追在身后,南天一鹤要生坏心,也不易容他肆淫威,魔头先时还有翡翠谷可去,现在已不敢越天台山半步,随他走哪务道,必奔回九宫再疑,我只走捷径使了。
  若前途中发现他的踪迹,那么,南天一鹤必已走往北的那条道,从安徽怀玉山绕道回九宫山,我亦可在鄱阳湖北面将他截住。”
  金笛书生越想越对,只有这么追,方能面面兼顾,不敢再耽搁,赶紧挫腰就奔山口,行至峡口镇。
  多方打听,哪有南天一鹤的踪迹,金笛书生从早晨到此刻,连水也没喝一口,但哪还顾得打尖,即刻离镇,往西奔玉山追去。

  ※  ※  ※
  且说金笛书生奔玉山,不走大道,专寻山径,趁他在路上奔驰之时,笔者在这里交待一下:
  你那知道南天一鹤怎生这时前来,掌伤天一真人后,又将妙慧掳去呢?
  原来南天一鹤被艾玫所愚,慑于箫声,不敢恋战而退,连翡翠谷也不敢去,狂奔了几夜,回到江西与湖北交界处的九宫山。
  因南天一鹤曾被沧海客痛惩过,一听到那玉箫之声,即心中胆寒,虽回到山中,兀自仍余悸尤存。
  因为不但违背了沧海客不准入山之戒,并曾在其天目山中掳人,更与其女白萱兰为敌,因此,别说不敢再下九宫,还日夜在耽心沧海客前来问罪。
  哪知去了半年,沧海客并未前往,惧心稍除,贪心又再起,而且越想越不是滋味,宝剑不仅未看到一眼,反而连受挫败,并还在凤凰山上,曾受金针之伤。
  那金针本是女飞卫林凤竹所发,但南天一鹤却始终以为是慈云庵主暗算的,前掳凌波仙子,虽是为了要将她作为人质,同时又为女色所迷。
  而一见还是因有这一机会,想以凌波仙子为饵,好将慈云庵主诱去,报那晚所受金针之仇。
  因此,南天一鹤再又下九宫,前来仙霞岭,他到的时侯,又是与毒龙尊者同时,南天一鹤本来就比毒龙尊者诡诈得多,一起随毒龙尊者前来的,除了他那四个徒弟之外,尚有他那老魔师父红云祖师,可就不敢露面了,心想:“我何不如此如此。”
  南天一鹤是存心找便宜,要趁毒龙尊者师徒三代,将天一真人和慈云庵主打败之时自己下手盗剑。
  哪知在天一真人受伤,金笛书生等全身贯注,对付那红云祖师之时,即下手搜索,因南天一鹤既诡崇,轻功又高,故两起对敌之人,全未觉察。
  但南天一鹤将慈云庵主搜了个遍,不失所望,先本已听到慈云庵主对毒龙尊者所说的话只是不信,这样一来不能不信,又知那天一真人的道观,已被毒龙尊者搜索过了,自己纵或再去,也是徒劳。
  南天一鹤在失望之下,本想还要报那金针之仇,哪知金笛书生这时侯受了红云师祖三掌,红云师祖正怪啸而去。
  因为两人对敌之时,南天一鹤不曾看清,以为金笛书生连红云师祖也打败了,不由大吃一惊,而且一看金笛书生的一身手法,已知传了沧海客绝技,当下哪还敢再停留,也悄悄地退出庵去。
  南天一鹤不远千里而来,岂能就此而去,宝剑虽然找不到,那金针之仇岂能不报,故此天明后,再又返回,一见金笛书生在高处那大石之上,和妙慧在练剑,机不可失,这才突起发难。
  无巧不巧的,无情剑崔五姑不在,慈云庵主也正在这时离开丹室,南天一鹤一到,才见天一真人盘膝坐在丹床上,即突起发难,天一真人正在运行内功之时,一见有警,也全力一掌劈出。
  须知天一真人的武功,并不在南天一鹤之下,这一来落得两败俱伤,天一真人果已受了玄阴掌毒,但南天一鹤也受了震伤。
  南天一鹤不知天一真人已竭全力一击,这一击,已把真气耗尽,明明知他已受重伤,没想到还有这大掌力。
  南天一鹤此珠来是偷袭,一击不成,别说已受天一真人掌力震伤,更怕慈云庵主和金笛书生赶来,哪还敢再停留,即刻暴退而出。
  偏巧那妙慧被无情剑儿句话说得来难为情,着红了脸,低着头,始飞回房。飘身向院中一落,正碰到南天一鹤暴退而出妙慧陡然震惊,蓦抬头,因她不认识,方惊愕瞬间,那南天一鹤见房上飞下一个美女,这还不是送上门的好运气。
    正合了俗话所说:“既入宝山,岂有空手而回。”趁妙慧惊疑瞬间,旋身一扑,已将妙慧挟在肋下,如飞逃去。
  等到慈云庵主发觉赶去,仅见到那南天一鹤挟着妙慧的背影,哪还赶得上,无情剑也正好赶来,一见爱徒被掳,拚命赶去。
  慈云庵主见无情剑赶下去了,见追了一程,未将南天一鹤追上,因耽心师兄天一真人受伤,这才赶回。即命金笛书生前往接应无情剑,追赶南天一鹌,救妙慧。

  ※  ※  ※
  且说金笛书生离了峡口,西奔玉山,沿途打听,那里打听得出,南天一鹤不要说还挟着一人,就是那份长相,任何见过一面的人,也绝不会忘记,若真走在这条路上,绝不会探听不出的。
  但继又一想:“南天一鹤再大胆,也不敢挟著一个人在路上走,是则岂又打听得到。”因此,金笛书生毫不迟缓,仍照预定的路线往前追。
  这日黄昏时候,到了玉山县,金笛书生从早晨至此刻,已整日未曾饮食,而且心中焦虑,又狂奔了数百里,就是铁打的金钢,也熬不住,就想找个店房歇息。
  这玉山县不大,大街不过三五条,金笛书生进东门,就见右首面有个招商客栈,一看这店招宿东来西去的客商、同时兼卖洒食,金笛书生饿不择食,径投入店里去,选了右面靠门首的一副座头坐定。
  这辰光店里已掌了灯,正是来往客商投宿的时候,落了店的客人,也正纷纷出来要酒要菜,伙计的正忙,金笛书生坐了一阵,还没有伙计的前来,就敲着桌子。
  就中有个伙计听到了,奔了前来,到得跟前,金笛书生就说:“你那便当的菜肴,只顾取来,再来一角洒。”
  那伙计听着吩咐,却只顾向他身后盯着眼望。
  金笛书生是靠墙壁而坐,身后别无客人,好生诧异,正要回头看个究竟,那伙计的已在说了,道:“客官,你这可就不对了,没瞧这是刚粉刷的墙壁,你这么就给画上了,主人家见时,没的又来责备我们。”
  金笛书生一听就愣着了,几时画了来? 回头一看,果见后身白白的粉墙壁上,画着一只宝剑,剑柄朝东西,剑尖指向西北。
  金笛书生一怔神,随即精神紧张,曾听师父说过,无情剑崔五姑当年行道江湖之时,常画剑与同道之人连络,莫非这是她留的暗号吗?
  那伙计的已上前,用随身带的擦布,将墙上画的宝剑试去,金笛书生也不否认,更没工夫理会他的唠叨,只顾转着眼珠儿思索,心想:“如果是无情剑崔五姑的暗语,时间一定不会太久,不然,这伙计怎会横赖在自己头上。”
  想至此,本要立刻就追,但肚里实在告了消乏,暗忖道:“我不用急在这一时,且吃饱再说。”
  不大工夫,伙计的已将酒菜端来,金笛书生可就没心思喝酒了,忙命取饭菜来吃,那伙计的再来时,忙换了一付笑脸,说:“客人,你的饭菜钱有人付过了,适才在楼上留了五两银子,你这朋友出手好大方,还说余上的赏给我们。”
  金笛书生霍地站起身来,说:“在哪里?”
  伙计道:“不是刚刚儿才走吗? 还说在前头等你呢?”
  金笛书生一时惊得说不出话来,自己那来朋友,莫非是崔五姑,随思,不对?若是无情剑崔五姑时,为何不现身和自己相见。
  忙叫着伙计说:“这人是怎么个长相,伙计,你别弄错了吧!”
  金笛书生这一问,倒把伙计的向得来愣住了,说:“不是和客人年合相仿佛的一个年轻公子吗,怎么客人倒不知道?”
  金笛书生忙又问道:“伙计,我只问你,适才坐在我这雅座头上的是什么人,你可记得吗?”
  伙计的想了半天,说:“好象是个乡下的老太婆,年纪总有五十以上,客人,你问她怎的,对了,似乎还带得有一只宝剑。”
  金笛书生闻言,这不是无情剑是谁,想来她前去不远,这就动身,也许一时三刻,便能赶上。
  那还顾得追究替他还酒钱的人是谁,即挥走伙计,忙草草饭罢,饭菜钱即已有人会过,也就不敢耽延,离店就奔西北。
  金笛书生顺着大街,从西北面出了城,从此顺大道,即是奔德兴县之路,不管那壁上面的宝剑,是否是无情剑崔五姑所留,也和自己原定路线吻合,因此,毫不迟缓,就认定西北奔去。
  这时夜幕已垂,路上已无行人,金笛书生将轻身功夫施展到极限,真个快逾奔马,缩地如飞,一口气,追出去了三五十里地。
  渐渐已入山地,金笛书生知来此已是怀玉山余脉,山峰是自东西迤逶东来,到德兴之路,至此已是三分之一。
  金笛书生暗忖:“凭自己这时的轻功,已高出于无情剑崔五姑之上,怎的追了这一程,尚未赶上,莫非已入山了吗?”想至此,不由停步,向东探,蓦听得远远得传来一声怪啸,其声虽远,直划破长空。
  这怪啸声,金笛书生是最熟悉了,正是那南一鹤所发,精神陡震,扭猛就往那怪啸声处追去,快疾风驰电驰。
  同时心中狐疑,听南天一鹤这啸声,似是遇到了劲敌,若是无情剑,绝非他的敌手,是则和南天一鹤对敌之人,又是谁呢?
  金笛书生是边飞奔,边在想,那啸声是来自正东山谷深处,不过二三里地,以金笛书生的轻功,不到一盏茶的工夫,即已赶到。
  奇怪的是,自那一啸之后,即再无声息,远处听声,只能测知大概的地点,到了地头,反而不知如何是好了。
  若要搜遍这一带的山林,又岂是一时半刻办得到的。
  此刻金笛书生立身之处,林木甚密,凝神聚气,但闻夜风在树梢呼啸,四周全无可疑之处,方在迟疑,不知往何方搜索的好。
  蓦听身后有金刀破风之声,金笛书生知有人暗算,往斜里一晃肩,同时旋身,陡地一缕耀眼寒光,又已刺到。
  暗算金笛书生这个人,同时已喝道:“今夜我和你拚了!”
  金笛书生晃肩,滑步一转身,已紧靠在一棵大树身上,再要后退已不可能,这一跟进猛刺,又疾逾电闪,凌厉万分,不敢怠。
  忙一振两臂,霍地拔起一丈多高,因上面有树帽子挡住,即两腿一翻,鹞滚鹰翻,两臂一伸,斜刺里出去了一丈多远。
  金笛书生尚未落地,听声音,已知是无情剑崔五姑,故身子尚在空中,已忙喊道:“五姑?是我!”
  那知金笛书生虽已出声招呼,但身刚着地,无情剑已又上步,刷刷刷的一连几刷,向金笛书生连连猛攻。
  不愧是无情剑,果然名不虚传,招招狠毒,凌厉无比金笛书生已发话招呼,以为她会闻声停止进攻,故未防得。
  林木又密,闪避不便,几乎被她刺中,好在金笛书生这时武功,已远非营比,乘虚蹈隙,右旋右转,脱出崔五姑剑招,猛窜出去,就知无情剑崔五姑是急怒攻心,和人战红了眼,忙连声喊道:“五姑,是我,快住手。”
  崔五姑这时才听清楚,也忙收剑后退,又惊又喜,说:“玉龙,原来是你!”
  金笛书生道:“五姑,慧妹何在,南天一鹤老鬼在哪里?”一面问,同时心生孤疑,无情剑绝非南天一鹤敌手,怎的倒没受伤?
  崔五姑叹了口气,脚上突然一踉跄,即跌坐在地。
  金笛书生大惊,要上前扶持,那无情剑却一摆,说:“不妨,我是适才与南天一鹤恶斗得脱了力,稍歇即好。”
  金笛书生急道:“那老鬼何在,难道又将慧妹掳去了吗?我这就追去。”
  无情剑崔五姑摆手道:“且慢,此事好怪,我自仙霞岭追赶南天一鹤,沿途没停,那南天一鹤果然了得,挟着一个人,我竟差点没追上他,我知你们定会跟来接应,故趁在玉山城略进饮食之时,留上暗号,即再又出城追赶。”
  金笛书生见无情剑崔五姑要紧的话不说,反说这些不要紧的话,急道:“五姑,你只指明那老鬼去处,我好早点追去,不然再被他脱出手去,那就难追了!”
  无情剑道:“不用急了,慧儿已被救下,那南天一鹤亦已被救援之人打跑了,你还追他怎的?”
  金笛儿生闻言,心里一宽,但又迫不及待的问道:“那慧妹现在何处? 救援这人是谁?”
  无情剑道:“说来惭愧,救援这人,连我也不曾看清,至今我尚大惑不解,我离了玉山县后,即蹑踪而来,那南天一鹤似以为我们已追赶不上,正在林中歇憩。
  我一赶到,一见慧儿已被他点了穴道,倒在他身旁,自然我一见就眼红了,立即和他拚命。
  “但那南天一鹤果然了得,不幸我知他那玄阴掌厉害,一上来即运气护身,并以上乘剑术和他恶斗。
  但还不到二十来招,我即已渐渐不敌,气功也渐散了,这可是我有生以来从未曾有的恶斗,而且知道,若不拚命,不但救不得妙慧,自己纵或不死,也必重伤,因此,再又拚命了十来招。
  正在危急之时,突然林空飞落一人,却是年轻公子模样,竟未看清他是施展的什么武功,一照面,只见金光一闪,即将南天鹤打得怪啸而逃。”
  金笛儿生心想:“是了,必也是我听到的那一声怪啸之时。”同时也惊吓不已,这是什么人,会有这么高的武功,竟一照面,即将南天一鹤打败?
  那无情剑已接着说道:“这人现身退敌,也正是时候,我已急怒攻心,一阵迷惑,也不知这人是如何走的。
  当我清醒些时,一找慧儿,却已踪迹不见,心里一急,顿忘南天一鹤已被打跑,以为仍被他掳走了,故此打红了眼。
  恰在这时,见你到来,我竟将你认作是那南天一鹤了,因此才突施袭击,经你一再喝止,这会再又清醒,方将前事记起来,南天一鹤既已逃去,慧儿必也为援我那人所救无碍,但怎的竟将慧儿带去? 如何带走?我却不知。”
  金笛书生急道:“五姑既未看清来人,怎知他是好意人呢? 若这人也和南天一鹤一般,也是不怀好意,慧妹岂不是再入虎口吗?”
  金笛书生这么一说,崔五姑一怔,也就急了,霍地站起来,道:“你说的不差,但这来怎好?”
  金笛书生道:“若是慧妹再又被掳,去得也不会太远,但无论如何,我们也只是假定,我和五姑且先搜搜这左近再说!”
  无情剑道:“我是方寸已乱,若慧儿有个好歹,我怎么对得起她死去的双亲,要搜就得赶快,玉龙,你往左,我往右,事不宜迟。”
  无情剑说罢,即往后退,随向左方山后搜索去了。
  金笛书生也不敢怠慢,在立身之处四周转了两转,见无迹象可寻,这才也往后退去,向右面山后搜索而去。
  真是个眼观四面,耳听八方,盘旋曲折,不放松任何可迹蛛丝,但夜也悄悄,风也萧萧,就不知伊人何处可寻。
  金笛书生向右趟了约有两里地面,仍无妙慧踪迹,一看立身之处右侧,有一个小山,地势较高,即奔上山颠。
  见山顶之上有一株大树,高有数丈,即耸身一跃而上,果然站得高,看得远,就见东北方山地里,似有一座小庙。
  金笛书生心中一动,连思索也来不及,悠然两臂一振,拔起一丈多高,在空中一扭腰,直若一只展翅大鹏径奔那小庙而去。
  金笛书生上谷越涧,循山径盘旋方上,尚未走到一半路程,便已见那山庙中有灯光射出。
  原来适才相隔较远,灯光被茂林遮掩了,那庙的地势,较金笛书生立身之处高,庙角映现在天幕上,故此才能看出,但所见的仅是侧面,现在盘旋而上,因已走到正面,距离又近了,灯光亦已透露了出来。
  一见灯光,金笛书生精神倍振,脚上加劲,穿枝拂叶,捷逾猿猴,眨眼间已到了那小庙之前抬头一看,庙门上的匾额,漆已削落,字迹已无法辩认,金笛书生急着要寻找妙慧,也无心去看,一晃肩上了庙墙。
  方知那灯光是由殿的大殿后射出,原来这庙是依山势而建,故此那后面的房屋,倒比前面的殿堂还要高。
  而且这时方才看出,殿后的房屋,竟有四五层,先时在外看时,似是一面小庙,那知却是建得奇异,原模极大的一个庙宇。
  金笛书生因立在庙墙上,身形过于暴露,故略一打量,即已飘身而下,先在墙脚之上隐着身躯,暗忖:“这庵建在荒野无人之地,而且恰在山崖环抱之中,非到近处,无法看出,而且原模不小,恐非善地。”
  因此,金笛书生即加倍小心,顺墙脚直扑殿角,但到得一看,殿内却黑沉沉,门窗均破败不堪,不由心中大惊。
  但金笛书生艺高人胆大,自知凭武功,江湖上已少有敌手,纵是那南天一鹤,这时也不惧他,即拧腰上了大殿房顶,径向那灯火之处扑去。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楼主| 发表于 2025-7-30 15:48:5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四章 千里救援无情剑
  越过殿脊一看,那有灯光之处,距殿后尚有一段距离,约隔有一二十丈远近,中有一条石子路,两旁树木高与殿齐。
  金笛书生虽知有灯光,必有人在,但前面到此处为止,却无人迹,虽觉怪异,但心中只急着妙慧,即飘身上了大殿,藉道房隐身前进。
  那石子路快到尽处,突然发现地上倒卧两人,因有树影遮掩,看不甚清,忙上前一看,原来均已腹部洞穿,即是已死去多时,两具尸首旁边,均有争刃弃在一旁,一看即知是经打斗后,被人杀死在此。
  金笛书生更不怠慢,见前面是一石头砌的磴道,约有十数级,即一跃而上,当前是个圆形的拱门,门里是一个依出势阔建的院子,两旁有耳房,后面却是一大排房屋,金笛书生见那灯光,即是自偏右面的一间房中透出,此外,其他的房屋,不但未见灯光,而且这么多的房屋,竟无人声可闻。
  金笛书生方进得拱门,那知向地下一看,突又惊得呆了,那院七横八顺地,又有十来具尸体,而且比起在下面所见的,死的更惨,不是断头,就是折臂,这就难怪到了此间,仍未听到人声了。
  看这情形,知此间的人,已被赶尽杀绝,这时反倒认为那灯光来得怪异了。
  无暇思索,只两个起落,已到了燃灯那间房屋的窗下,匆忙地就窗隙中向内一看,金笛书生更是又惊又喜。
  原来那一间布置华奢的卧室,锦榻上沉沉熟睡一人,因室内灯光明亮,看得甚清,正是那妙慧!
  金笛书生忙推门而入,那房门竟是应手而开,并未关闭,那就不单是惊和喜,而且疑了,金笛书生喜的是妙慧无恙,不枉一日夜的狂奔追赶,终将妙慧寻获。惊的是此间已成鬼域,仅厅后这一幢房屋,已发现了十数具死尸,而且静无人声,并从此间尸体未被收掩看来,大概后面死的人还不在少数。
  而疑的是:不知此间死的都是何等样人,只看这室中布置,竟是富丽穷奢,这多人被杀,这室内却丝毫不乱。
  其实他最关切的还是妙慧不知是被何人所救,怎又救来此间,金笛书生趋至床前一看,那妙慧不但睡得安详,而且睡得沉,这不是更令他奇怪吗? 照无情剑崔五姑所说,妙慧被救走之时,正是自己闻听到南天一鹤那声怪啸之刻,那么? 现在还不到半个时辰,妙慧怎会就睡去呢?
  再仔细端详那妙慧的睡态,只视她面泛春桃,睡态嫣然,确是甜睡,并无异处,金笛书生虽急于想知道究竟,但也只好忍耐一时,不忍将她唤醒。
  在床前呆了半晌,心想:“此间是何所在,至今不知,且敌友不分,我何不趁她熟唾之时,出外一探呢?”
  想罢,即退出屋去,先就前面这一排房屋探了个遍,果然再也无人,那冷月之辉,照在院中数具尸体上,尤其是个个断头折臂,惨不忍睹。
  金笛书生也不禁毛骨悚然,心想:“杀人者不知是谁,怎么恁地毒辣,后面不知是何情景,我岂能不看个究竟。”
  但金笛书生又恐剩下妙慧一人睡在屋里,若自己去到后面,妙慧再遭意外。
  蓦又想起,自己和无情剑崔五姑分别搜寻妙慧,不知她去了何处,若这时有她在此,岂不更好。
  当即将身到了那拱门之上,但前面有那厅宇的大殿挡住,看不甚远,想回到和崔五姑分手之处找她时,却又不敢远离,只盼无情剑能在这时赶来。
  若能有一人守侯妙慧,去往后面一探,自然不难明白此间是何所在,亦可找出救援妙慧之人来。
  金笛书生在拱门之上,站了好一会,仍未见无情剑崔五姑寻来,只好再又跃上,去到妙慧睡卧的屋门处。
  探头一看,妙慧兀甜睡不醒,有心进入房内,又以此间无人,孤男寡女,同处一室,及有不便。
  这才又离了房门,跃上房坡,他刚又一晃肩,脚踏屋脊之上,向后面那几重房屋眺望,蓦听身后风声微动。
  金笛书生这时的内功,修为已具火候,五十步内落叶飞花,也瞒不过他的耳鼓,听风声有异,忙盘右脚,大挫腰,已旋身回望。
  只见适才立身之处,站定一人,因系面西背月而立,猛可里未看清面貌,但见那人衣袂飘风,似是身穿一领儒衫。
  金笛书生大惊,前面已说过,他的内功已极精湛,五十步内飞花落叶,尚且瞒不过他,这人却来到身后方始发觉,金笛书生简直不相信来的是人,又因此间遍地死尸,顿时毛发根根直立,悚然惶惑。
  但那人却一声轻笑道:“唔!原来是你!你也该来了。”
  这人一出,金笛书生才识他是人,既是人,这人武功必定了得,但听口气,似乎他认识自己,就忙喝问道:“你是谁?”
  那人却“嗤”的一声轻笑道:“瞧你,大概吓着了吧! 且让你闷一会儿,你来得正好,我还得去追赶此间这老淫魔。”
  随又伸手向房下一指,又道:“你就替我守护她,我好放心去追,她被南天一鹤点了一天的穴道,虽然服了我的雪莲,百肠已畅,但也得让她熟睡一个时辰。”
  随听她一声回头见,竟未见他如何起势,微一晃肩,已往斜刺里出去了五,六丈远,再一瞬眼时,这人已消逝于左面林中。
  金笛书生就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听声音,甚是清脆,此人年纪绝不会大,但只看他这轻身功夫,竟高出自己之上,妙慧既已服了他的药,自是被他救来此间无疑。
  金笛书生楞在房上,兀自想不起此人是谁,不要说自己认识的人中,没有这样的人物,而且连听也没有听说过。
  但这人救妙慧是善意,却无疑问,既命自己守候她,必是尚有危险,不然她既说还得去追赶老淫魔,怎又匆匆赶来探视妙慧,而且交待一句又赶了去呢?
  想罢,金笛书生就在前后左右转了一转,见无异兆,即翻身下房,再又推开房门,探头一看,妙慧仍未醒来。
  因思适才这人到了身后,自己方始发觉,幸好他无恶意,若怀敌意而来,对妙慧有所不利时,自己要救援,岂来得及吗?
  因此,金笛书生即不再离开,守候在房门之外。
  这样又过了约半个时辰,崔五姑仍未见寻来,适才现身这人,也未见回返,金笛书生方在焦急,忽听房内有了声音,似乎妙慧在床上翻身,忙又推开房门一看,果见是妙慧醒转来了,心中一喜,即一步跨进房去。
  妙慧醒来,似乎发觉在异处,霍地一掀被,翻身从床上坐起。
  金笛书生也恰在这时跨进房来,妙慧突见门外闪进一人,陡地一声惊叫,忙将掀开的被子,又将来裹着身子,虽是已认出进来的是金笛书生,但仍羞得满面通红,将一双眼儿静得又圆又大,瞪着金笛书生。
  原来她身上的衣服,不知何时,已被人脱去了,仅有亵衣在身。
  金笛书生却没有注意到,以为她余悸犹存,因此,不但未止步,反而直往里走,随道:“慧妹,是我。”
  妙慧早就看出他来了,何用他说,一时说不出话来,她可以为身上的衣服是金笛书生替她脱的,这时见他直来到床前来,更羞地无地自容,把锦被尽往上拉,似要把脸也盖着才好,同时把两眼紧紧闭上。
  金笛书生也不管她羞涩难当,到了床前,问道:“慧妹你觉得好些了吗?”
  妙慧不答,只微了点了点头,连眼也不睁。
  金笛书生因急于想知道救妙慧那人是谁,就又问道:“妙慧,你知是被何人所救吗?怎又将你救来此间。”
  他这话方才出口,那妙慧原已羞得来紧紧闭上的一双眼,突然大睁,又惊又疑地望着金笛书生。
  顿时妙慧急得来脸上更似火烧,因为听金笛书生所问已知非他所救,他连自己怎的来此也不知道,首先就想到,自己的一身衣服,自然非金笛书生所脱的了,若是他时,妙慧早已对金笛书生了情愫,不过仅有些羞而已,既然非他所脱,试想那妙慧如何不急,忙问道:“师兄,难道不是你救我的吗?”
  金笛书生那知妙慧心中所急的呢? 仍还以为她突然醒来,惊悸犹存,故丝毫不以为意,就说:“救你那人,我亦曾目睹,可惜未曾看清,仅匆匆交谈了几句,他已追赶口中所说的‘老淫魔’去了。”
  妙慧乍闻老淫魔三字,羞得面上更红,而且心里一效猛跳。
  她长了这么大,连一个肮脏的字眼也没听过,除金笛书生师徒外,别说亲近了,简直和其他男人交谈也不曾。
  金笛书生这“老淫魔”三字脱口而出,恰又在其被掳,失去知觉好半日,身外衣服也被谁脱去,尚且不知之后,心怀恐惧疑虑,怎不去赧难当,她急于想问清楚,可是又难出口,其实是怕问,怕弄清楚。
  金笛书生怎知她这时心中之乱呢? 只欣慰她安然无恙,说道:“救你这人,大概今夜即可回来,听语气,似和我熟识,只想不起是谁来。
  这人不但救了你,而五姑追到前面山中,和南天一鹤恶斗时,若非救你这人现身,五姑怕不也要伤在南天一鹤这老鬼手中了。”
  妙慧闻言,急道:“师兄,那么我被救来此间,师兄你即随后追来了,是吗?”
  金笛书生随将闻南天一鹤啸声时起,和无情剑崔五姑分途找寻之事一说,道:“自那南天一鹤被救援之人一招击退,到我在此间找到你时,先后不过一刻工夫,这人武功确实了得,不但南天一鹤不堪他的一击,而且此间的人似已被其诛杀殆尽。”
  妙慧闻言,不由得大大心安,如此说来,救自己的人,将自己救来此间后,尚大伸杀伐,可见自己适才恐惧的,疑虑的,均是多余,故此心中稍安,方才问师父无情剑,怎的不见。
  金笛书生道:“慧妹放心,此间别无人家,这里目标甚大,五姑定会寻来,想来也该到了。”
  方说至此,忽听门外院中,风声飒然,那门本来没关,金笛书生闻声,侧肩一晃,已到了门外,院中飘落之人已发说道:“玉龙,慧儿何在?”
  金笛书生闻声之时,已看清来人是无情剑崔五姑,忙道:“慧妹安然无恙,就在屋里。”
  崔五姑再不多话,即扑奔前来,金笛书生让过一边,容崔五姑进屋,刚想跟进,见妙慧已下床,正在忙着穿上外衣,只好退身,立在门外。
  半响,崔五姑已在屋里招呼他,这才走进去,见那妙慧眼圈儿红红的,坐在无情剑身侧……
  崔五姑一招手,命金笛书生进前,叹了口气,说道:“玉龙,你知我今晚,再又两世为人了吗?”
  金笛书生惊道:“五姑,难道南天一鹤尚未远走吗?”
  无情剑崔五姑叹了口气道:“我自和你分手后,搜索至前面山岭之上,几乎没将那一带山林找遍,但仍无任何迹象可寻。
  方在失望,准备回身与你会合,那知突然遭大袭击,我因适才与南天一鹤苦战,原气未复,又剧不及防,那人掌风已临身后,我方始发觉。
  而且这人武功并不在南天一鹤之下,虽然一经发觉,应变得快,不曾受伤,但也是他一掌劈出一丈以外。
  “这一来,我自是暴怒,即和他展开恶斗,但一则这人武功在我之上,我又在真力未复之时,如何是他的敌手。
  正逼迫得连连后退,眼看要伤在他的掌下之际,陡闻一声清叱,番声,我已知又是先前救我那人到了,这人果然了得,声到人到,只一举手,只见金光一闪,那人已一声惨叫,断臂而去。
  “我自是心中大喜,倒非是因他在我临危之时救了我,而是见到这人,己然也就找到了慧儿,我忙上前谢过他两番相救,并询慧儿何在?
  “同时我才看清,也惊疑不已,原来这人竟是一个美少年,而且看来年纪不会比你更大。”
  方说至此,那妙慧已抢着向道:“师父,他是个男人吗?”
  崔五姑哈哈笑道:“慧儿,你怎么了,美少年不是男的难道还是女的吗?”
  她那知妙慧心里,老想着替她脱衣服这人呢? 一听崔五姑说是男人,顿时粉面再又飞霞,心中又窜出七、八只小鹿儿乱撞。
  金笛书生也大为惊异,心知定是前不久,在此间房上见面而未看清这人,豁地又记起,在德兴县替他付银子那人,听伙计说,亦是一个少年公子,想来必是一人无疑,就更急着要知道究竟是谁。
  忙何道:“五姑,你没问他姓名吗? 这人是谁?”
  那知无情剑一楞,说道:“这就奇了,我何尝没问他,他说,你问金笛书生便知? 我这里要向你呢,怎么你倒来问我了!”
  金笛书生更是榜然,忙又问道:“五姑,你且先说,以后又如何?”
  无情剑道:“我不但谢他相救,并询问慧儿现在何处吗?他就向这里指引,说你们两人都在此,向他姓名时,他却说我见到你后,一向便知,并嘱我们三人,即刻前往九宫山,助他扫荡南天一鹤的老巢,他已追踪老鬼,打前头去了。
  谁知你也不晓得,这不是奇怪吗?而且更奇怪的是,你的武功总算是好的了,但斗那南天一鹤,要想一招即将他打败,恐也不能,而他年纪不会比你大,简直不敢令人相信,竟会有高得出的武功。
  而且在第二次出手时,似见金光一闪,那老怪物即断臂而逃,那简直就更神奇了,我在江湖上行走了这么多年,不要说不曾眼见过,即决听也没听说过。
  我至今尚在怀疑,难道真有剑仙不成,过去我对这等传说,认为邪说异端,今夜我也不能不信了。”
  无情剑崔五姑说时,不但金笛书生听得入神,惊疑不已,那妙慧也忘了羞急,只望着师父出神。
  崔五姑又问道:“玉龙,仔细想想看,你果真不认识这人吗?”
  金笛书生只是摇头,心说:“照五姑所说,除了师父沧海客,再无这高的本领,尤其是剑仙之说,那更是荒谬,也许是五姑看花了眼。”
  忽又想起第二次和无情剑恶斗,断臂而逃之人,就说:“五姑,救援这人是谁,我虽想不起来,好在他命我们前往九宫山,助其一举摧毁南天一鹤的老巢,相见有日,倒是那断臂而逃之人,五姑可认清是谁吗? 照五姑所说,武功也高得出奇,不在南天一鹤之下,这人在江湖中定也有不小的名头。”
  崔五姑道:“说来惭愧,一者夜黑林深,再来他是突起发难,一对面即抢攻,竟未看清那人的长相,只觉长发披肩,两眼如炬,丑恶已极。”
  边说,边在想,突然说道:“这人的武功,倒象那云南洱海,点苍山公冶羊一派,可能不是公冶羊的徒弟,亦必是他师兄弟。”
  金笛书生道:“是了,五姑所说,一定不差,我曾听师父沧海客说过,现今群魔纷纷蠢动,公冶羊亦是其中之一,可能此间即是潜伏的巢穴,五姑,慧妹现已无恙,我们何不在离此前,搜搜这里。”
  无情剑点点头道好,三人即出了屋,飞身上房,崔五姑不知是怕妙慧再遇意外呢,还是别有用意,说:“慧儿,你和玉龙在一道,从左面排搜上去,我从左面往上搜,我们在最高的那层房上会集。”
  说罢,无情剑首先向左面躺了下去,金笛书生一回头,正与妙慧四目相接,原来妙慧的一双美目,正在望着他,这一四目相接,就羞涩地一低头,说:“师兄千里救援,使我脱得虎口,真不知如何感激才好。”
  金笛书生道:“慧妹说那里话,路人即见不平,尚且要拔刀相助,何况师妹你呢?而且小兄尚在自愧救援来迟,令师妹你受了这一夜的罪,心中好生不安,”
  其实金笛书生心中是怜惜,只是不好措辞,也不好出口,但那无声之语,已从眼波中表露无遗。
  两人对望了半响,金笛书生方道:“五姑已搜下去了,我们也不应迟延,惟恐再变生不测,师妹,我们走吧!”
  金笛书生随打前头向右搜寻而去,妙慧也将长剑拔在手中,随后紧跟,到了这排房屋的尽头,再折向左面排搜上去,从下面已可看得出,上面有三层房屋,均系依山势而建,每层房屋之间,均有树木间隔。
  两人也不着地,耸身跃上树梢,即从树帽子上飞渡,到了上面一层房顶,往下一看,只见院中七横八顺,倒了满地尸体,而且和下面所见一般无二,不是断头,即是折臂,惨不忍睹,金笛书生一见,也不禁心寒。
  那妙慧有生以来,何曾见过这般惨状,那还敢看第二眼,忙躲在金笛书生身后,说:“师兄,多怕人,我们不搜也罢。”
  金笛书生感这人救援之德,佩服其武功之高,本来心中对这人十分敬重,现在见到这般杀戮,心中有说不出的难过。
  那是一种怅然的若有所失的难过。因为这人在金笛书生心中,把他当作了个完人,不想他这般残酷。
  若妙慧向院中连第二眼也不敢看,更可见出她心中地的仁慈,对照之下,更显出那人太过残忍。
  金笛书生静听万簌无声,只有惨淡的月光冷照,知这一层房屋中人,不是被杀绝,就是逃亡殆尽,下去也是无用,而且妙慧也不忍见此惨象,就说:“慧妹,走吧,这二层房屋中,似已无人,我们且更上一层看看。”
  说吧,两人即扑到上面一层房屋而去。
  到得一看,仍和下面两层一俱无二,两人也就不再停留,再上一层,早见无情剑崔五姑,立身高处屋顶之上,两人忙去到身侧。
  无情剑问道:“玉龙,你们两人可看出什么端异来了吗?”
  金笛书生说:“我和慧妹,连院中也不曾下去,好象此间的人,均已被赶尽杀绝了似的。”
  无情剑突然哈哈笑道:“慧儿心地仁厚,向来不忍看人死的惨相,你们虽未下去,但我却将此间摸清了。
  果然不出我所料,正是洱海点苍山,那公冶羊的大弟子,在此间聚众作恶,我从一个受伤未死的人口中得知,公冶羊这大弟子名叫飞天蜈蚣,大概那第二次和我对敌,后来断臂逃去的,也就是这人。
  若果然是他,此人之为恶江湖,较之南天一鹤更甚,其师公冶羊本来尚在邪正之间,大概近年来,已被其诱惑。
  这飞天蜈蚣阴狠毒辣,无恶不作,我早有耳闻,只是未曾见过面,听人传言,他的武功已得公冶羊真传,两臂上的功夫,已仅次于乃师,难怪我不是他的敌手了。
  更无怪救援我们那人,会这般赶尽杀绝,若是我有那么高的武功,亦不会将这般魔崽子放过。”
  金笛书生出道时浅,自然不知这飞天蜈蚣为人,无情剑崔五姑既已探清,也不再深问,就说:“五姑,救援那人不是邀我们赴九宫山,助其扫荡南天一鹤老巢吗? 既然此间无事,我们何不这就赶去。”
  妙慧也怕在此久留,而又急于想知道救自己这人是谁,也从旁催促道:“师父,我们快走吧!”
  无情剑道:“好,只是这里躺着这么多死尸,若有樵人前来撞见,倒为地方上增了麻烦,玉龙和慧儿,也助我一臂,我们放火把这罪恶之处烧掉,而且也可免得日后再被人据而为恶。”
  金笛书生连忙答应,三人一分,即从上面一层先放起儿处火头,到了下面一层时,顶上一层早已火光熊熊。
  三人也不再逗留,即刻离了此间,下山渡涧,到得对面山头时,回头一看,这无数层房屋,已化成了火海,照耀得满山通红。
  三人怕火光会将人引来,不再停留,即循出山路径,向九宫山方向,奔西北而去。
  这时已是五更将尽,三人回到大道之上,奔驰了不到半个更次,天已渐露曙光,天色大明时,已来到一个小镇,名叫香屯,此地仍是山区,故镇市不大,但因为德兴去浮梁必由之地,也还有几家客栈酒馆。
  三人中,无情剑崔五姑狂徒恶斗了一日夜,金笛书生也是一个对时不曾合眼,都须要休息。
  那妙慧被点了大半日的穴道,奇怪的是这时精神却比两人都强,而且更显得容光焕发,妙慧是不自觉,无情剑和金笛书生却惊异不已。
  这时三人已到了镇口,金笛书生忽然想起,那位神出鬼没的少年,曾经对他说过,给妙慧服了雪莲,也许妙慧异常的精神焕发,即是那雪莲的功效,金笛书生即对无情剑崔五姑说了。
  崔五姑惊道:“这就难怪了,那雪莲产在大雪山绝顶,人迹罕至之处,一甲子始能开花实,因冰层甚厚,非有一甲子之久,不能穿出冰层,一见天光,却又长得最快,从开花到结实,不过三日夜工夫。
  因为时间太短,假若非碰巧,万难寻觅,而且撷取那雪莲,仅第三日亥子之交,始为有效,过早实未成熟,而一交子时,那雪莲却又枯萎到地,再被那日夜不停,飘飞的大雪掩埋,其难得已可想见了。
  “而最珍贵的是,练武的人,若能服用雪莲一粒,可抵得数年的苦练,尤其是轻身功夫,且更是治内伤的圣药,真个能却病延年,慧儿好大造化,竟因祸得福。”
  无情剑一番话,将妙慧提醒,果然不但没有丝毫疲劳的感觉,这一早上,随师父和金笛书生,竟未落退不说,而且毫不费力,自己的轻身功夫,竟在无形中大增,心中好生欢喜。
  金笛书生闻言,却心中一动,忙问无情剑道:“五姑,那雪莲地的大雪山,岂非是雪山神尼对采雪莲者,也无什禁忌,但前往采取的,百无一获,即使幸而获得,亦必珍贵逾恒,岂能如此轻舍,神尼仅有一个女弟子飞卫凤林,而给慧儿服雪莲的,却又是个少年,这岂不奇怪吗?”
  三人谈话间,早来到客栈前,那客栈不过刚在开铺门,忽见一个伙计出将来,说:“三位,才来呀?”
  三人闻声止步,都是一楞,这伙计倒象是早知三人要来似的。
  那伙计已垂手笑道:“昨晚半夜里,有一位公子爷前来,说三位今早准到,要我们留两间上房,而且把帐也付了。
  这位公子爷真是财神爷,出手好大方,十两银子不要找零,余下的全赏了我们,没瞧这辰光还早呢?我们一大早开铺门,就为了迎接三位。
  快往里请,那位公子爷还吩咐了,说三位连夜赶路,这时定已饥了,因此,天不亮,我们已起来准备了三位的饮食。
  伙计的这么一说,三人一时都做声不得,金笛书生心里很明白,准是在德兴县替他会酒资,也即是救妙慧的那个少年。
  金笛书生心中虽猜不透,为何这少年行事这般怪异,听口气象认识自己,两次会帐,又为自己三人安排食宿,似很关心,却又不愿露面目。
  心中虽猜疑不已,并不形诸于面,就对无情剑和妙慧说道:“五姑、慧妹,既然这里已为我们安排了食宿,我们就歇憩了再走。”
  无情剑也猜不出是谁,那妙慧更惊诧不已,因知除救自己的那少年外,再没有别人,她可就又想到替她脱去外衣之事了,一想起来,妙慧即又霞生满颊。
  两人都未注意到,金笛书生在前,一面向店里走,一面问那伙计道:“伙计,替我们定这间这房,可还留得有话吗?”
  伙计忙道:“若非客栈你这一问,我还差点扎忘了,那位公子爷说:“和三位约定之事要稍迟几日,他尚要转往别处一行,请你们慢慢前往。”
  说话间,伙计已将三位领至上房,客房是一明两暗,暗间是在明间的左右,三人在明间坐定,趁伙计转身之时,无情剑说:“是了,这为了传话的缘故,所以替我们定下房间,以便伙计好守我们。”
  金笛书生虽识这人不全为此,就说:“我昨夜经遇德兴县时,这人亦为我付了酒资,似乎很关心我们,若是相识之人,怎又不露面,实在令人难以猜测?”
  方说至此,早有几个人捧着面水,端着酒菜前来,即就再往下说一会伙计将酒菜端整好了,无情剑的性格本来就爽朗,说:“不管他用意何在,有酒有肴,我们且吃了再说,慧儿一日夜未曾饮食,想已饿了,来来来,坐下。”
  三人一会饭罢,无情剑到底年纪大了,酒醉饭饱,倒反而有点撑不住了,就命两人也到房里去歇息。
  妙慧与师父同座,金笛书生入了左面的一暗间,三人这一觉,直睡到中午时间,方才起身。
  无情剑又对金笛书生说:“玉龙,适才我已想过了,南天一鹤但已非你敌手,而少在更是了得,我看已无须我前往了,一者你师父天一真人的伤势,不识如何,再者,他们尚不识妙慧已被救,难免挂念,我看,不如由你们两人前往九宫山,应那少年之约,我今日即回仙霞岭,好使你师父师叔放心。”
  金笛书生心想,崔五姑说的甚对,自己本在耽心师父的伤,有崔五姑回去,也可放心些,故立即赞同。
  妙慧却喊了声:“师父!”欲言又止。
  因为要她单独与金笛书生远行,心里也许正固所愿也,但却满不是意思。
  无情剑虽识妙慧已女大十八变,早非心如止水的了,还以为她舍不得离开自己,就呵呵笑道:“痴儿!痴儿,难道你一辈子也不离开为师吗? 你现在武功已成,又经慈云师太将玄天慧剑授了你,正可此波机会磨练磨练。
  有玉龙在你身边,我更是放心,而且也可藉止机会,向玉龙多请教益,并可应那之约,正是一举数得。”
  妙慧闻言,不由得面孔红红的,溜了金笛书生一眼,低下头去,心中说不出是喜,还是羞。
  无情剑是个火爆性子,想到就等不得,连午饭也不吃,即刻就离店上路,两人将无情剑送至镇口。
  这妙慧自十多年来,就没和师父分别过,这时真个依依不舍了,一直等看到无情剑崔五姑,去得没了影子,方与金笛书生回转。
  路上,金笛书生就说:“慧妹,此去浮梁,已不到百里地,既然不着急急地前往九宫山,我们何不先到浮梁去,然后再渡鄱阳湖,一游藤玉阁之后,从南昌赴九宫山,却也便当。”
  妙慧先前心如止水,外界在她心中,几乎不存在,自这次在仙霞岭,金笛书生突然现身,像一阵风,吹皱了一池春水,一颗心,就再也管不住了。
  这次虽然被俘,受了点苦头,但却真正接触了人世,也有更多新奇的事物,令她讶异不已。
  妙慧虽然身世奇惨,但总是十多岁的女孩子,却有这好玩的,心活了,性情顿时也变了,不再像先前那么沉鬱寡欢,忙道:“但凭师兄作主。”
  两人回到店里,一般是穿在身上,也无可拾辍的,招呼的伙计,因店饭银均已付过即离店出城奔浮梁而去。
  浮梁的县治,当时是设在景德镇以产瓷器闻名天下,是我国四大镇之一,甚是繁华。
  金笛书生与妙慧两人,都有一身好轻功,路上虽有行人,不能施展轻功,但行起路来,也要比常人快上一倍,不过天刚入夜,两人即已到达。
  果然四大名镇,与别处自是不同,灯火辉煌,城开不夜,尤其是那满街的瓷器店,被灯光一照,更是琳琅璀灿,耀眼生辉,把个妙慧看得目不暇视。
  金笛书生先找了一家客栈,仍是一明两暗三间,两人先在明间坐地,金笛书生偷眼一看妙慧,见她经这半日奔驰,仍然毫无卷容,想来必是所服那雪莲之功。
  由此可见,那雪莲确得的神品,那少年怎会以这等珍贵之物,给与一个毫无渊源之人吞服? 心中不由越想越疑。
  金笛书生眼珠一转,忽然若有所悟,心说:“是了,听无情剑崔五姑说过,那人是个美少年,而妙慧之美,可是世间少有,可谓不在凌波仙子与白萱兰之下,必是那少年一见钟情。”
  随又想道:“照崔五姑所说,这人武功还在自己之上,简直高不可测,人物又俊美,若和妙慧匹配,倒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双两好,这次前往九宫山,若五姑所说不差,我何不成全他们两人。”
  金笛书生想起来,就没有个完,自己的一双眼睛,兀自停在妙慧面上,也不觉得直把个妙慧看得满面飞霞。
  若说要避开金笛书生的目光,却又舍不得,那心儿不由得就扑通扑通,跳个不停,咬着嘴角儿,把衣角摺来摺去,一个身子,只觉轻飘飘地,在上升,是心在上升,直似要飞到九霄云外。
  金笛书生想罢,方觉出自己一直是在盯着眼看她,因此,把妙慧看得脸上飞霞,手足无措。
  恰在这时,店里的伙计送来面水,金笛书生即藉机起立,说道:“慧妹且先沐洗,饭后小兄领你一游这夜市如何。”
  妙慧被金笛书生一看,她可是会错意了,自在仙霞岭上,对金笛书生生了情愫,往日那有如止水的心田,早已情波荡漾,虽然还不至于泛滥,但只要是有金笛书生在眼前,那颗心儿的剧跳,就会加速。
  因此,金笛书生盯着眼看她:妙慧不但毫不秋为忤。而且觉得飘飘然,一个身子直要飘飞到九霄云外似的。
  闻金笛书生请她先洗,这阵子那显得特别明亮的眼珠儿,含情带笑的,溜了他一眼,才盈盈起身,进入左面暗间洗面去了。
  金笛书生也去到右面那一暗间,自有伙计捧面水侍侯。
  金笛书生并命伙计将饭菜取来,两人洗罢,就在明间晚膳,金笛书生并不善于饮,妙慧更是滴酒不尝,一会饭罢,早是定更天了。
  两人到达香屯,本已酋刻,这又耽搁,时间自然不早了,金笛书生原想领妙慧游游夜市,看时已晚,只好作罢。
  那妙慧既未先出口回房歇息,金笛书生自然也不离去.两人即伴着一壶茶,在那明间对坐,初时两人都无言,金笛书生心中并无邪念,虽然妙慧绝世姿容,美艳无俦,但因情有所钟,故虽同处一室,灯下相对,也心中坦然。
  那妙慧可不同了,前面是已说过,只要金笛书生在前,她那心跳就会加剧? 何况这般时侯,夜静灯下独对呢?
  妙慧虽然是个贞静娴淑的女子,但对金笛书生既已生情,就不克隐掩,横溢之情,可比之春洪,礼可防住于身,岂能管得住心,那眼儿是心灵之窗,心有所思,自然就从眼波中流露出来了。
  金笛书生亦是早在仙霞岭之时,即已发现妙慧对他有情,因方摆脱了一个庄雪姑,而凌波仙子与白萱兰两者之间的情爱纠缠,至今自己尚不识如何处理,虽对妙慧心生敬爱,尽管那爱是纯真无邪的,且早存亲近之心,这时也不敢了。
  本来他一发现妙慧对他有情,就想找机会将沧海客命他和白萱兰联婚之事,禀告师告师叔,这样一来,无情剑崔五姑自会识道,也定会告诉妙慧,即可免除烦恼,也免得妙慧日久情深,痛苦更大。
  那知会一连发生了不少事故,和师父等匆匆一见,即有毒龙尊者前来侵扰,师父随即伤在红云祖师掌下,紧跟着又是南天一鹤据劫妙慧。故与白萱兰联婚之时,简直没机会出口,这时对坐,金笛书生怎好对妙慧说得出口呢?
  且说两人独对良久,金笛书生因心存警惕,简直就不敢和妙慧的眼波相遇,忽然想起,妙慧不识怎会与毒龙尊者结仇,心中存疑了两天,何不这时问个明白,自己曾允许其复仇,也好早作计较。
  想至此,就说:“慧妹,我本来不该要你再回忆过去的惨痛,但慧妹亲仇未报,岂能延缓,我虽识毒龙尊者是慧妹不共戴天的仇人,但对于结仇经过,小兄尚无所悉,不识能见告否?”
  金笛书生一语甫毕,妙慧已花容惨澹,一低头,那眼泪,就像断线之珠,滚滚而落,金笛书生好生后悔,早识恁地时,倒不问也罢。
  但妙慧已凄声说道:“师兄纵然不问,我也该早告诉你,这两日因一连发生了这么多事故,致迟至现今。”随即恨声说出结仇的经过:
  原来妙慧姓丁,名慧菊,小名叫做倩倩,她的家本是汇南一个大富,是一个慈善下家,他的父亲丁仁基,别无所好,就好一点古董。
  家中藏有一对玉镯,这对玉中,隐隐现出一龙一凤,要是在阳光之下看,更是栩栩欲生,端的价值连城,丁仁基易轻不令示人,不识怎么,被毒龙尊者探听到了,即率四个徒弟,登门索取。
  丁仁基将这对玉镯爱逾性命,自是不允,恼得毒龙尊者性起,将丁仁基全家杀尽,那时慧菊年方四岁,巧遇无情剑崔五姑路过,一见是劫杀良民,即挺身而出。
  但她不是毒龙尊者敌手,还幸当时毒龙尊者两臂上的毒气,未曾练成,崔五姑和他拚斗了三十多招,即不敌而走。
  毒龙尊者一心在那对玉镯上,并不追赶,无情剑经过后园时,慧菊的乳母正抱着她在前面逃,一看就知道这家人的孩子,一想:
  我救不得这一家人,也应将这人家的后代救走,不然这般贼子定会赶尽杀绝,将来孩子长大,若武功练成,也好为他全家报仇雪恨。
  无情剑崔五姑当即把乳母和慧菊救出,等离得远了,才停下来问那乳母,方知是为一玉镯而起。
  无情剑崔五姑恨得咬牙切齿,又因败在毒龙尊者手中,故决心要将这孩子教养成人,将来好找毒龙尊者报仇,就和那乳母一说,要带慧菊带走。
  那乳母感无情剑相救之恩,又识她是好人,自是依允,因她是本地人,不愿随无情剑远去,就任由无情剑将慧菊带走。
  当天晚上,无情剑在旅舍中,替慧菊脱衣上床时,才发现慧菊胸前,挂着一只玉镯,因听那乳母说过那对玉镯的异处,试举在灯前一照,见那只玉镯中,活生生地现出一只血凰,正是毒龙尊者劫而未得,并害得她全家被杀的宝物。
  原来慧菊从小体弱多病,古人迷信,以为这玉镯是宦物,定能驱邪,故以金炼系住,挂在她的胸前。
  无情剑十分感叹,这种东西,寒不能食,却落得个漫藏诲盗,不识多少人命,死在这上面。
  第二天起,无情剑即带着慧菊北上。
  到了临安,巧遇天一真人和慈云庵主,这才就便定居在凤凰后山,传授了慧菊一十三年的武功,因换了道装的缘缘,就给她改名叫妙慧。
  慧菊把过去的惨痛经过一说,并从怀中取出那只血凤玉镯,递给金笛书生。
  此时,金笛书生那有心情来欣赏那玉镯,虽是接过了,却只不过随便看了一眼,即恨声说道:“慧妹放心,我不但要助慧妹报此不共戴天之仇,而且誓要为慧妹取回那只血龙玉镯。”
  随将手中的玉镯递过道:“慧妹快收好了,伯父伯母英灵保佑,必会使这一对玉镯拾壁,物归原主。”
  慧菊(她自换下道装,已不应再称妙慧了)对金笛书生之言,不但完全信得过,而且简直是信赖。即将玉镯接过,这时倒感激多于悲痛,那泪珠也就止住了。
  金笛书生怕她再提起往事,令她伤心,就请慧菊早些歇息,说:“慧妹,天已不早,你又辛苦了儿天,还是歇息吧!九宫山之约,尚在数日后,慧妹难得一游尘宝,胆日起小兄作个向导,伴慧妹畅游数日.”
  慧菊知金笛书生是怕自己难过,平日虽有师父伴着,爱护备至,但那曾被这般体贴过,心中甚感,不忍拂金笛书生之意,即起身回房。
  一夜无话,第二天,金笛书生起身之时,那慧菊早已起来了,并在明间替他端整了洗面用具。
  金笛书生一见,忙道:“慧妹今后休得这样,倒教小兄心中不安。”
  那慧菊却将嘴儿一嘟,瞪了金笛书生一眼,他那知这时的慧菊,已将整个心都放在他身上去了呢?
  金笛书生见自己这么一句话,慧菊已有不快之意,就不再拂她好意,忙先洗罢了,这时已是晨刻,当即邀慧菊外出一游。
  那年头比不得现今,商民人等,都甚勤恳,这虽是早上,但浮梁头,早已熙来攘住。金笛书生曾在此间小住过,尚不佰生,半日之中,带着慧菊,将浮梁逛了个遍,慧菊不识的事物挺多,全都感到新奇,金笛书生更不厌其详的,为慧菊解说,因此,这一上午,两人游得甚是高兴。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楼主| 发表于 2025-8-1 10:43:51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五章 天外有天人上人
  看看已到中午,两人都是未曾饮食,即已离店,都感到腹中饥饿,这时恰已来到浮梁江边,这条江向西在铙州流入鄱阳湖,浮梁的瓮器,多在此装载,故这江边甚是热闹,酒楼菜馆林立。
  金笛书生就说:“慧妹,我们就在此便酌如何?”
  慧菊点头,两人即进入一座最近的大酒楼,径登楼座,靠窗坐下,要酒要茶,自有酒保伺侯,不在话下。
  两人一面欣赏江景,正饮间,金笛书生猛抬头,忽见对面一张桌上,坐着一个廿岁左右的年轻相公,一身绵绣,面如冠玉,正睁着自己这边桌上望。
  金笛书生假作不曾见到,暗地留心,见他不转眼地在瞧慧菊,心里就有些不悦,就故意咳嗽一声。
  那少年公子转眼和金笛书生目光一接触,见也确得难为情,就将手一拱。
  金笛书生以为他是一个轻薄少年,并不理睬,慧菊兀自未觉,金笛书生也不提起,就只顾和慧菊饮酒谈话。
  喑中留心那少年公子,见他又是眼也不瞬地望着慧菊,心中更加不快,但倒不好发作。微一皱眉,就催使慧菊,两人匆匆饭罢,金笛书生招手叫来酒,伸手往怀中一掏,可就愣住了。
  你道为何,原来金笛书生自仙霞岭匆忙追来之时,身边并未携带银两,在德兴县有人替他会了帐,到香屯时,房饭钱又早已有人替他付过了,因此始终忘了自己的身边并未携带银两。
  金笛书生伸手入怀,那手就再也拿不出来了,正好那酒保也走来,金笛书生连自己也不曾携带银子,知道慧菊身边更不曾有,不但不会有,他尚不知,那慧菊有生以来,根本就没用过银子呢?
  金笛书生大急,望着向他走近前来的酒保,不知如何是好。
  那酒保却哈腰道:“公子爷还要酒菜吗!银子已经付过了。”
  金笛书生闻言,心中一松,手也伸出来了,他想再没别人,准又是以前两次替他付帐的少年,心下奇怪,为何他既然也在此地,为何不现身相见,就问酒保道:“付银子的这人,现在何处?”
  那酒保却一怔,道:“不是这位公子爷替你们会的吗?”
  说着对金笛书生两人对面桌上一指。
  原来付银子的,竞是适才自己厌恶他盯着眼瞧慧菊的那少年公子。这一来金笛书生竟也给怔住了。
  忙向那少年公子一看,果见他神光充足,衣着虽象个文弱书生,其实却有武功。
  金笛书生方在看他,那少年公子已含笑起身,拱手道:“小弟不成敬意。”
  金笛书生以为这少年既是救慧菊,赠雪莲之人,又承他三番付帐,适才厌恶之心顿减,忙也拱手道:“屡蒙破费,实不敢当。”
  金笛书生一面和他客套,一面仍带惊异的打量他,无情剑崔五姑说救她和慧菊之人,是一个少年公子,和这人相仿佛,可是自己却看不出,他会有超绝的武功,但又在心中想道:“有绝顶武功,最会深藏不露,在这等场合,怎会看得出来,正所谓满壶不响,大智所愚。”
  谁知那少年公子听金笛书生说道“屡蒙破费”竟也会一怔,随见他眼珠儿恁地一转,未语先笑,说道:“兄台驾临敝地,正应尽地主之谊,不敢请问,这位可是令妹吗?”说着,用手一指慧菊。
  金笛书生闻言,心下十分狐疑,这人语气,和那晚在怀玉山古刹中,那人说话的语调不相象。
  而且那人对自己三人似都熟悉,这少年公子却连自己和慧菊的关系都未弄清楚,心中正在生疑,但他目光虽然无邪气,但又将双目盯在慧菊面上。
  那慧菊见两人交谈,听金笛书生话中之意,面前这少年即是救她之人,慧菊始终未忘她的衣服被脱去之事,现又被他不转眼的瞧,早将粉脸儿红透。
  慧菊一拉金笛书生的衣襟,悄声地说:“师兄,我们走吧!”
  金笛书生大奇,他哪里知道慧菊心中的难堪呢,心说:“眼前既是救你之人,怎么你不谢人家,倒反而要躲他,这不是奇怪吗?”
  但一看慧菊,见她粉脸儿一直红到耳根,他可是以为慧菊甚少和人接触,大概是适才被人家看得难为情,因此恼了他,就向那少年公子拱手道:“兄台现在何处,请容暂且别过,待会好前往拜侯。”
  那少年公子也拱手道:“不必客气了,弟虽系这左近人氏,但在浮梁也是客居,兄台与令妹有事,只管请便,晚半天小弟自会前往相访。”
  几句话一说,金笛书生又见他目光已移到慧菊的面上去了,他这么不避嫌的盯着人看,金笛书生的心中就有些不悦了,即掉头随慧菊下楼而去。
  出了酒馆,慧菊走得甚急,竟是慌不择路,金笛书生看出她一定有缘故,也就不问,紧紧地跟随在她身后。
  不大工夫,去了北街口,店铺渐渐稀少,前面已是江边野地。
  慧菊头也不抬,径向江边走去,此处是一个江湾,前面江岸伸出江中,那一带树木甚是密茂,慧菊回过头道:“师兄,我们去林中小坐如何?”
  金笛书生知她定有话说,忙点头道好,两人来至树林,慧菊竟又穿林而出,那林外岸边之地,绿草如茵,江涛拍岸,静无人迹。
  慧菊去到岸边草地之上,方停住脚步,斜睨金笛书生一眼,随又将头低垂。
  金笛书生越觉奇异,就开口说:“慧妹,那人是否即系救你之人,为何你要这般避他?”
  慧菊道:“师兄,那人坏哩!他准不是好人。”
  金笛书生不解,惊道:“慧妹怎出此言?”
  慧菊哪能说出脱衣之事,便迟迟疑疑地,说道:“师兄别问,我觉得他不是好人就是了。”
  金笛书生道:“慧妹,我只问你一句,此人是否即系救你之人,我倒觉得有很多可疑处,救你那人,几乎对我们知道甚深。
  而这人却误会我们是兄妹,而且那晚我虽未看见那人面貌;但却和他交谈了几句,声调也有异,慧妹可对这人有印象吗?”
  慧菊因见那少年公子瞪着眼看她,再加上屡次三番替金笛书生惠帐,不是他还有谁来,因此就一口咬定是他无疑。
  金笛书生见慧菊说得这般背定,因此也深信不疑,慧菊既然说他坏,自有所指,但见她面上仍羞红未退,也就不往深处追究。
  可惜的是,适才走得匆忙,人家既约同往九宫山,扫荡南天一鹤巢穴,这可是正事,竟忘了相问,听他说也是在客店,又未留下地址,自然再难寻找了,因此心中好生后悔,只怔怔地望着江水发呆。
  半晌,慧菊不言不语,就说:“师兄,你在想什么?”
  金笛书生即将心中所思道出,慧菊却一撇嘴道:“师兄,凭你的武功,那南天一鹤岂是你的敌手,小妹虽然不才,也可助—臂之力,我们不好径去九宫山吗? 何必定要和他一道前往。”
  金笛书生虽不好深问,但想来慧菊定有不愿和那少年公子同行的理由,而且对他那么逼视慧菊,亦大不以为然,就道:“好!慧妹,明日我们即从此前往就是了。”
  慧菊这才面露喜容,这时午刻刚过,天朗气清,江浪有节奏地拍着岸边,激起一道蜿蜒的白色浪花。
  慧菊见四下无人,就说:“师兄,这里四下无人,明日我们即要前往九宫山,但那玄天慧剑,我尚未练得纯熟,何不趁这时再烦师兄指点。”
  金笛书生道:“慧妹所说不差,果然那玄天慧剑,你尚太不熟练,尤其是最后那旋转乾坤八手,威力甚大,当年我和师妹凌波仙子,在翡翠谷外,曾以之对付南天一鹤,并支持多刻,不曾落败,你就可想面知了。
  若较南天—鹤稍次一点的敌人,更可稳操胜算,慧妹将玄天慧剑练得熟练了,我教你沧海客恩师所授的十二箫招之时,就可事半功倍了。”
  慧菊见金笛书生仍未忘记教她箫招,又感激,又喜极,慧菊随身带有长剑,即将宝剑拔出。
  金笛书生道:“慧妹先练一遍,然后我再给你喂招。”
  慧菊抱剑在手,依峙渊亭,气纳丹田,倏地剑尖一领,就从玄天慧剑第一招练起,先还人剑可分,渐舞渐疾,腾空若神龙,卷地见凉飙,只见—团白,匝地旋滚,到了那最后旋转乾坤八手,曷是风雷并发,连那团白光也不见了。
  只觉寒风砭骨,森森耀眼,却又不知光从何来,金笛书生正喝彩间,慧菊已收剑绰立,笑脸盈盈,全没见气浮脸红。
  慧菊问:“师兄,你看我练得如何?”
  金笛书生又惊又喜道:“慧妹敢情是天人吧,怎么没几日的工夫,你竟已练得这般纯熟。”
  说话间,蓦地似有所悟,忙又道:“慧妹,是了,果然雪莲确是神品,剑招的熟练,尚可说慧妹聪颖过于常人,但若无超绝的武功,绝难达到这般地步,敝师妹凌波仙子,不下十年苦练,也不过如此,而慧妹才不过几日,已有过之,而无不及。”
  慧菊听金笛书生赞她,心中有说不出的愉快,喜孜孜地道:“师兄谬赞,我哪会及得上姜师姐。”
  金笛书生见和慧菊相处较久,与从前判若两人,人已美艳十分,这一嫣然而笑,更觉得温婉可人,正是意态娇花殊艳,肌肤嫩玉生香。
  而那艳丽温婉之中,又有一种令人不可轻淡的高贵,简直令人连逼视也不敢,在她的面前,自然会令你屏息不可抑视。
  金笛书生心中感叹:“真不知道谁人有福,能消受得了她。”思至此,又觉这等想法可鄙,慧菊只应天上有,岂可属于这浊世。
  慧菊见他久久不语,就说:“师兄,你在想什么?可是我练这玄天慧剑,有什么不对之处?”
  金笛书生面上一红,忙道:“慧妹天人姿质,全无半点瑕疵,小兄只有佩服的哪还有不是处。”
  金笛书生是—语双关,答复了慧菊的问话,同时也道出了心中所思。
  慧菊却将嘴儿一嘟,说道:“我不信,师兄,你不是说给我喂招吗? 过手时,才知师兄的话是真是假。”
  金笛书生道:“其实大可不必了,但慧妹既如此说,小兄奉陪就是。”
  说罢,即从袖中取出金笛,慧菊摆开门户,金笛书生说道:“慧妹小心,我进招了!”一语未罢,金笛虚点慧菊面门,向左上步一盘旋。
  慧菊长剑一圈,一招两式,已向金笛书生身后点到,出手即是不凡。
  金笛书生喊一声好,疾化招进袭,两人就此对上了手,倏合乍分,此攻彼走,你进我退。
  两人进招,又是不同,慧菊被金笛书生称赞得精神倍增,金笛书生的剑术是炉火纯青,但觉无半点破绽可寻。
  霍地将手中剑一紧,将那玄天慧剑穷极变化,但慧菊仍能应付裕如,毫不慌乱,见招折招,见式化势。
  直到将一套玄天慧剑反复演完,而且并无败象,金笛书生又惊又喜,这哪象是初学乍练,就是多年苦学,也不过如此。
  虽然无情剑崔五姑,亦是以剑术饮誉江湖,慧菊自幼扎下了好基础,故能举一反三,但若无慧菊的绝顶的资质,异与常人的禀赋,也不克于极短的时间内,达到这一境界,当即收招后退。
  慧菊见金笛书生收招,也忙挽剑绰立,说:“谢谢师兄手下留情。”
  金笛书生方要赞好,蓦听一声:“好剑法!”
  那林边树梢之上,如苍鹰琼云般,飘落下一个人影,金笛书生是面向岸边,背朝树林,慧菊却是迎面,早看出来人正是酒楼上那少年公子。
  慧菊本来喜孜孜地,面含艳笑,一见来人,早早就将脸一沉,说:“师兄,我先走一步,回客栈等你。”
  金笛书生这时已掉转身去,正要招呼那少年公子,闻言回头时,慧菊已斜向岸边,穿林而入,瞬已出去了十多丈远了。

  ※  ※  ※
  金笛书生没想到慧菊会对这少年公子如此绝情,有心要随她而去,又觉礼貌上说不过去,略一迟疑,再看慧菊的身形,已消逝于林中,只好又回过身去。
  那少年公子可不又在盯着慧菊隐去的林中,目不转睛的张望,满面惆怅之色,金笛书生和他面对面的站住了,仍兀自不觉。
  金笛书生见他这般发痴发呆的情形,知他对慧菊爱极,人既英挺,武功又高,心想:“不知他心术如何,看这人目朗神清,眸正而不斜,想来不会太坏,倒可和慧菊配得上,他既如此对慧菊钟情,必会对她爱护,我何不成全他们两个人。
  只是不知慧菊为何这般厌恶他,若说是被他瞪着眼看得难为情,绝不会如此决绝,避之有如避蛇蝎,这不是奇怪的吗?”
  金笛书生心中思潮起伏,那少年公子望着慧菊隐去的林中,良久始才回过头来,见金笛书生望着她发愣,自知失态,故甚难以为情。
  幸好偷看金笛书生,并无责怪他之意,这才讪讪地说道:“小弟来得孟浪,有扰贤兄妹练剑,尚请见谅。”
  金笛书生道:“浅薄之技,贻笑大方。”
  那少年公子道:“弟亦好击技之术,亦曾遍访名师,但十年学剑,愧无所成,今晚观贤兄妹适才练剑,动若雷震,罢若凝光,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好教小弟佩服得五体投地,故不禁失声叫好。
  适才在酒馆之中,弟虽看出贤兄妹均非常人,但尚不知两位竟是高人,今日何幸,一日间得遇两位天人。”
  说罢,那少年公子又拱手致敬。
  金笛书生认定他是败南天一鹤,救无情剑崔五姑之人,闻言心中又起了疑惑,越说,越是不像,忙道:“兄台过奖了。”同时心中计算道:“我何不试试他的武功,是真是假,立时可辨。”
  随想,已将先天罡气运起,哪知那少年公子却后退一步道:“令妹已返旅馆,小弟亦有事,暂请告退,晚半天弟再往旅馆相访。”说至此,躬身一揖,起身时,已退出去丈多远了,随飘身如飞而去。
  金笛书生的先天罡气虽已运行,却无机会发出,因为若不伺机而发,不是被人认为是眩耀武功,就会被认为含有敌意。
  这一见他已退身而去那也就只好作罢,且耽心慧菊独自返店,怕她迷路,因此也就遥向那少年公子一拱手,即向慧菊走的方向奔去。
  金笛书生穿过树林,一眼即见慧菊停身在江湾岸边,知她是在等侯自己,忙越前说道:"我正耽心你认不得街道,我们走吧!”
  慧菊溜了金笛书生一眼,说道:“师兄和他有甚话可说的,谈了这半天?”语中有怨恨之意,似乎和金笛书生一刻也不愿分离。
  金笛书生却不明白慧菊之意,还以为她是讨厌那少年公子,就笑道:“据我看来,那少年公子为人倒甚不错,不知慧妹对其怎会厌恶如此。”随即又将心中的怀疑说出,道:“我本想试他的武功,怎知他竟会匆匆走去。”
  慧菊道;“师兄,你真是,只看适才他偷看我们练剑,我们两人都未发觉这一点看来,已可知他的武功不弱了,而且从树梢飞落,他那轻功已可看出不凡,师兄还有什么可怀疑的。”
  金笛书生却大不以为然,他们两人练剑之时,并未防有人偷看,再者江涛拍岸,声音甚大,掩尽了一切,两人又是将全副心神,放在练剑之上,就说从树梢飞坠那—刻,轻功虽然弱,也不见得如何高明。
  但见慧菊仍然坚持,也就不愿多说,好在那少年公子说,晚半天定要来访,那时倒要辩别真假。
  想罢,即和慧菊回转店房,专等那少年公子前来。
  两人回返旅店,刚到门口,伙计的已走上前来,笑道:“两位才回来呀”!
  金笛书生一点头,也没在意,和慧菊返回房中,适才笑脸相迎的那伙计,已捧着送来茶水,透著十分殷勤,说:“适才有位公子爷前来,将两位的房饭钱都付过了,并蒙那位公子爷给了不少赏银,命我们小心伺侯,两位若要什么,只管吩咐。”
  金笛书生自然知道是谁,慧菊闻言,面色阴沉,只是当着伙计的面,不便说什么,那伙计的方一转身,慧菊就说:“师兄,这人好讨厌,怎么老跟在我们后面。”
  方说至此,那伙计已返身前来,后面尚跟定数人,手中都捧着有东西。
  那伙计早在门口哈腰道,“那位公子爷又遣人送衣物来了。”随让过一边,让身后几人进内。
  金笛书生不知是何物,忙站起身来,慧菊知道再没别人,就道:“师兄,快叫他们拿去吧,我们不稀罕他的东西。”
  金笛书生笑道:“慧妹不可如此决绝,待我看是何物再说。”
  这时那送物之人,已进前来了,金笛书生唤过为首之人一问,才知是被褥衣物,两人走得匆忙,都未携带随身衣物,金笛书生已数日不曾换洗,慧菊自然也是同样无衣服可换,这送来之物,倒正合需要。
  那为首之人,一面答话,一面并呈上一函。
  金笛书生拆开一看,这函是在匆忙中写的,但如走龙蛇,笔势苍劲,非饱学之士,不能出此,函中大意是:“知两人均未携带随身衣物,特遣以袭送上,并以旅馆被褥不洁,有污尊体,故随送上,故随送上两付,请予哂纳。”
  金笛书生心知这少年公子,是为慧菊之故,由此可识其情深爱切,体贴入微,心想:“那少年公子情痴若此,我怎不成全他们两人,只是慧菊身上,倒要下一番工夫。”
  随想,即将手中信函还给慧菊。
  那慧菊却将头一扭,沉着脸道:“我才不看呢? 师兄,快叫他们拿回去,任什么我也不要。”
  金笛书生含笑略一沉吟,一挥手,命来人将衣物留下回去,等人走后,金笛书生方道:“慧妹不可如此,人家既是好心相送,慧妹又需衣物更换,我辈视钱财衣服,直如粪土,若是拒绝,倒显得我们不是江湖儿女了。”
  慧菊却连正眼不看,赌气道:“师兄若要,只管收下,我才不要呢?”说罢,倒象生金笛书生的气了,扭头径回房去。
  那知她前脚方才进门,门外又来伙计身后跟定的人更多,手中捧著大盒小盒,金笛书生也为之瞠目,不知又有什么送来。
  那伙计已又哈腰道:“那位公子爷又为两人送来一桌上等酒席,请示相公,要摆在何处。”
  金笛书生心想:“这人忒也多礼了。”
  金笛书生是个豪爽的性格,一桌酒席,因不值什么,人家既已送来,若是不收,倒象拒人千里之外,而且人家是一番好意。
  因命来人就将酒席放在明间,那知这些人刚退出去,慧菊已冲出房来,满面不愉之色,本是解下来了的长剑,已又背在肩上。
  金笛书生一愣,萱菊道:“师兄,我们这就动身罢,谁要他送东西来,我们若不走,他定会还要来纠缠不休,多讨厌。”
  金笛书生方要再劝说,慧菊已又抢着道:“师兄若不走,我就独自回去了。”
  慧菊说罢,扭头就向门外走去。
  金笛书生见她如此坚决,再劝说也是枉然,就说:“慧妹要走,小兄自然奉陪,请稍等待,小兄这就陪你上路就是了。”
  慧菊见金笛书生已允即刻上路,虽然悻悻然,但面色已稍缓,这才下来等侯。
  金笛书生至此,方知慧菊别看她表面甚是温柔,其实是个烈性子,不得已,只好回房拾掇。
  本想什么也不携带的,但又想到他们什么衣服均没有,别人送来,若一点也不受,心中也过意不去,就将那少年公子送来的衣包打开。
  一看,那少年公子设想得还是真周到,除了两人所用的内外衣服,并有一包碎银,,约有百十两重。
  金笛书生即取了两套衣服,和那包碎银,将打成一个包褥,把其余的衣服和被褥留在床上。
  出得房来,慧菊仍在立等,虽然未等那少年公子前来,辩别此人究竟是谁,心中有些失望,但也无可奈何,只好留待将来再说。
  金笛书生已经尽快的出来了,但慧菊却已等得不耐,故金笛书生一露面,慧菊也未看见他已受了那少年公子的衣服,扭头就向门外走去。
  两人出至店外,那店里的伙计一见,都怔住了。
  金笛书生即对那几番送物前来的伙计说道:“伙计,我们有急事,即刻要走了,待会那公子来时,烦你转达,就说我们打前头往九宫山去了。”
  伙计自无话说,金笛书生又命他将衣物收好,等那公子前来时转达心领之意。
  就这么几句话的工夫,那慧菊竟也等不得,已去到街心去了。
  金笛书生随后紧跟,不大工夫,两人出了城,慧菊才将脚步放慢,回头张望,好似怕那少年公子跟来似的。
  金笛书生简直大惑不解,始终不明白慧菊为何如此躲避那少年公子,其实他那里知道,慧菊正是为了他呢?
  正因为一颗心都在金笛书生身上,将满腹热爱,在心中深藏不露,故当想到那古刹中,在她昏迷之时,自己的衣服被脱去之事,就不但羞,而且怒,尤其怕金笛书生知道,因此,当她认定那少年公子即系救她之人时,怎地不急急地躲避他呢?
  金笛书生不识慧菊的一颗心,已全在他身上,倒反而以未见那少年公子为憾,但现在既已出城,也就算了。
  两人出得西门,向路人一打听,往西数十里是田坂,漳田则还有百里,这时已是未刻,若两人均施展轻功,天黑以后,要到漳田并不难,但这浮梁是个大县,往来行人甚多,看来今晚只能到田坂宿一晚了。
  金笛书生对慧菊一说,慧菊只要是不见那少年公子,任什么都好。这是奔九宫山的去路,慧菊在旅店之时,一气之下,虽有返回仙霞岭之说。
  其实以清白女儿身,被南天一鹤掳了一日夜,恨不得早点逃往九宫山,将南天一鹤碎尸万段,才消心中之恨。
  金笛书生更不要说了,师妹和慧菊两番被掳,师父天一真人又伤在他的手中,那时自己技不如人,那是莫可奈何,现在武功既已高出南天一鹤之上,九宫山亦已不远了,岂会将他放过。
  而且金笛书生在浙江兰谷,曾应允过庄雪姑,必要为她报失身之仇,庄雪姑虽然把九宫山说得不亚于虎穴龙潭,坚嘱金笛书生若去时,必要前往翡翠谷,识会她同往,这可更把金笛书生激怒了,凭一身所学,他就不相信会上不了九宫山。.
  有这几层原因,金笛书生这时,任谁也阻止不了他的决心,先还怕慧菊别生枝节,重提返仙霞岭之说,这时见慧菊竟无异议,心中甚是高兴。
  其实他那里知道,慧菊的心思甚是细密,她早把时间算准了,她想得好,救她之人,约定三日后再起身前往九宫,他们这里提前赶去,比那人早了两日。
  有两日的工夫,何愁九宫山攻不下来,他虽不愿见此人,但时间上刚好可以错过,因此也就不再提回仙霞岭的话。
  两人走得甚快,天尚未黑,即已到了由坂,慧菊在镇口望着金笛书生,说道:“师兄,我们何不再赶一程,你看天际晚霞,今晚月光甚明,我们若能赶一夜,明日午后即可到九宫山了。”
  金笛书生向西方天际一看,果然晚霞照眼,东方山顶之上,玉冤已升,天空更是万里无垠,就说:“如此,我们就不耽搁,且到漳田再说。”
  两人方在交谈,忽听身后一阵铜铃声响,不约而同回头一看,只见远远地疾驰而来几匹骏马。
  虽说隔得不近,但马匹来处,正被晚霞西照,两人眼神却甚好,就看出为首一匹马上,正是那少年公子。
  慧菊一见,面色又是一沉,急道:“师兄,我们不入镇,打旁边绕过去。”说罢,不待金笛书生答言,转头向镇旁小路如飞奔去。
  金笛书生也只好随后跟着而去,蹙足眉想道:这人忒怪,为何苦苦紧跟。
  慧菊头也不回,展开她的绝顶轻功,直往前奔,只十几个起落,身后已有房屋遮掩,好在这是镇后小路,而且天已傍晚,这一带并无行人。
  不大工夫,两人奔行迅速,就将镇市丢在后面,慧菊脚下更不停留,一口气奔出了二十多里地去。
  这时天已入夜,大道之上再无行人了,虽不怕惊世骇俗,但金笛书生耽心慧菊体力不胜,怕她疲劳,再三要她慢下来。
  但慧菊哪里听他,脚下毫不停留,快似流星赶月,疾如急弩离弦,往西顺大道奔去,金笛书生也只好随后跟。
  两人奔了约有几个更次,前面已隐隐现出灯光,金笛书生已知到了漳田,就说:“慧妹,前面大概已到漳田了,可否要歇息一晚才走呢?”
  慧菊闻言止脚,奔了将近几个更次,竟毫不气浮,略一沉吟,说道:“师兄,这时落店,时间已晚了,今晚月色甚好,我们何不赶一夜,明日白天即可进入山区,我们行走也较方便。”
  金笛书生只是耽心慧菊体力不胜,要赶到九宫山,不该这等走法,这时见慧菊奔了几个更次,尚且心不浮,气不燥。
  而且这一阵奔驰,已看出慧菊的轻功,不在师妹凌波仙子之下,想来赶一夜路,无甚紧要,就点头道好。
  两人在路旁小歇了一会,就又起身,这时夜已渐深,路上行人早已绝迹,两人施展轻身功夫,更无所顾忌。
  天色尚未大明,早见前面碧波万顷,来此已是鄱阳湖滨。
  两人本是顺着大道走,此地虽是渡口,但野渡舟横,渡头之上静无人迹,两人可就作了难了,除了等天明之后渡湖外,别无他法。
  那知两人正要小憩,只见湖滨苇草中,伊呀的一声,荡出一只小船来,后梢上站定一个梢公,正手搭凉蓬,向岸上张望。
  金笛书生一见大喜,忙叫道:“梢公,摆渡来。”
  那梢公也已看清了两人,只见他双浆一翻,舟船破浪如箭矢,飞快地向两人立身之处驶来。
  船未靠岸,就纵身一跃,跳上岸来,俟船未靠定,即转过身来,躬身施礼道:“小的奉主人之命,在此侯驶,迎送两位过湖。”
  金笛书生闻言一看慧菊,慧菊可不也在看他,两人心中都惊疑,金笛书生见这人是个壮汉,一身虬筋粟肉,一看就知是个神纠武夫,忙道:“你所说主人是谁,壮士别弄错了人!我们在此间并无熟人。”
  那壮士道:“再没错的,适才接到主人飞鸽传书,说两位大驾天明前准到,命小的驶舟在此等侯护送过北,两位不是要前往九宫山吗? 此去正是大路!”
  金笛书生和慧菊那知这壮汉所说的主人,即是那少年公子了,没想到他竟有这等神通,且慧菊闻言一扭头,生怕她又使性子,误了行程,忙道:“如此,有劳壮士了。”
  说罢,即要慧菊下船。
  那慧菊虽是不愿,但知天明再也找不到船只渡湖了,但想:“早点过去,离那人也远点了,不然,等到天明后,若被他追上,岂不仍然躲不开他。”
  想罢,即随金笛书生下船,那小船长不逾两丈,壮汉容两人上了船,即将船头一推,纵身跃上后稍,干净俐落,一看就知道一身功夫,金笛书生更是猜不透,不知那少年公子究究是何等人物。
  方在猜想,忽见他揭开后梢船板,一只乡鸽已冲天而起,在空中绕船一匝,即折向湖对岸飞去。
  金笛书生听适才听壮汉,有主人飞鸽传书之语,这时见他又将乡鸽放起,知必是通知前途之人。
  生怕慧菊知道,又生不快,那知慧菊江湖经验少,历练不够,还觉得好玩儿的,忙问道:“师兄,这是什么?”
  金笛书生见慧菊不知飞鸽为何物,正可免他不快,那还会告诉她,就支唔过去。
  那壮汉放起飞鸽后,就抄起双浆,只一划,小舟即如箭矢般破浪而去,臂力大得惊人,有心思问问壮汉,打听那少年公子的来历,又怕慧菊不悦,只好忍住。
  这一段水面,本是鄱阳湖通长江的水道,虽然也是鄱阳湖,但水面甚狭,不过三五里宽,身又轻,那壮汉双浆一翻,出去就有几丈远近。
  何消一刻,对岸已在前面,船离岸尚有两三丈远,壮汉双浆一点船板,已跃到岸上,抓住船头,躬身请两位下船,执礼甚恭。
  金笛书生容慧菊下船,也上了岸,回身对那壮汉一拱手道:“归告你家主人,说我们不及面谢,就此前往九宫山去了。”
  那壮汉喏喏连声,等两人走了,方回到船上,金笛书生偷眼一看,那壮汉已将船划向上流头而去,正是鄱阳湖心那一方向。
  这时天不过刚刚黎明,两人均有一身武功,一夜不眠,根本不一当回事,慧菊知过渡的小舟,亦是那少年公子派来的以后,那还愿耽搁,生怕那少年公子随身赶来,而且适才在舟中,已又休息过来了,就催促着金笛书生快走。
  金笛书生也怕那少年公子前来,慧菊再生枝节,九宫山即在午后即可到达,若临到了再变卦时,此行岂不白费。
  而且偷眼一看慧菊,全没疲倦之色,暮春天气,到处是嫩绿鹅黄,早晨的空气更是清新,薄雾中看慧菊,更被衬托得她光艳照人。
  也就不再阻止,仍展开视身功夫,直奔九宫出而去。
  奔了一阵,金笛书生忽然想到:“不好,适才在船中之时,那驶船的壮汉曾放起飞鸽,正是向前途飞去,照那少年公子行事,必已在前途准备接待,慧菊是不会接受,没的又激恼了她。”
  随又暗忖道:“昨归在浮梁之时,业已问明路途,前面不远,即是马迥镇,那少年公子接待之处,必也在马迥镇无疑,我们何不趁早绕道而行,也免再生意外。”
  金笛书生想至此,这时天色也渐渐大明,远远地见前面来了一个早行人,金笛书生一面命慧菊放缓脚步,同时超到慧菊前面,向那早行人行去。
  两人走至切近,金笛书生见那人扛着一把锄头,原来是个乡农,年有五十以上,就忙拱手道:“请问老丈,前面可是马迥岭吗?”
  那乡农见是一个书生向他问路,忙放下锄头,说道:“公子爷不用多礼,前面正是马迥岭,快啦!只转过前面那山凹,不过三五里地便是。”
  金笛书生谢过乡农,继又前进,来到那山凹处,即招呼慧菊,舍大道,斜刺里向山里去。
  慧菊道:“师兄,这时路上行人稀少,你怎么倒舍正路不走呢?”
  金笛书生心说:“这还不是为你吗?“但不便说明,就道:“慧菊没听说前面却是镇甸吗?此间已有行人,前途行人亦必更多,我们反而快不了,不如仍象昨晚一样,还是不入镇为是。”
  慧菊信以为真,也就不再多说,两人上得高处,果然见数里外,现出十大遍房屋,薄雾中,但见炊烟缕缕。
  金笛书生心中一动,心想:糟!昨日问路之时,据说过了马凹岭,即已进了暮阜山脉,尽是祟山峻岭,那九宫山更是在暮阜山深处,往返也得一天多,而且难免和南天一鹤苦斗,要扫穴犁庭,亦非一半日不可,岂能未携带干粮。
  此间路径不熟,又不识是否还有其他村镇,而且两人奔了一夜,也该饮食了,一旦此去别人家,这样怎好。
  金笛书生是边走,边在想,眨眼工夫,已出去了几里地,马迥岭已在身后去了,金笛书生在作难,忽见从马迥岭方向,一骑马如飞而来。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楼主| 发表于 7 天前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六章 支剑飘零走天涯
  金笛书生忙对慧菊说道:“慧妹且在此间稍待,我去去却来。”
  说罢,未待慧菊答言,即向奔来的那骑马迎去,两面都快,不大工丈,即已迎上,果然不出金笛书生所料。这一骑马正是为他们而来,只见那人远远地,已在盯着金笛书生看,到了近前,即翻身滚鞍下马。
  来人也是个壮汉,下马后,即拱手立在道旁,说“请问爷可是从浮梁来,要上九宫山去吗?”
  金笛书生见远远的一匹马奔来之时,即猜到又是那少年公子闹的玄虚,这一问,果然不出所料,忙答道:“不错,壮士有何话说?”
  那壮汉道:“小的义本奉主人之命,在马迥岭设筵等侯,未想到爷不领情,我们适才接得知会,方知爷与那位姑娘,已从小路过来了,酒筵虽伺侯不上,但此去尽是荒山恶岭,十里外即别无人居,故小的特为爷和那位姑娘准备一点干粮送来,尚请爷千万收下,不然敝主人责怪下来,小的等担待不起。”
  金笛书生口虽不言,心中却暗惊,那少年公子为他和慧菊设想之周到,尚在其次,只看他人还在后面老远,不但一呼百诺,而且指挥若定,凭几只飞鸽,单是自己等这一夜所经的两百余里地内,已尽在其掌握之中。
  可见这少年公子定是非常人无疑,看他年纪和自己相仿,简直想不透,怎会有这大的势派。
  金笛书生想中在惊疑,却不形诸于面,说道:“既劳壮士不辞劳送来,敢不领受,只是贵主人是谁,尊姓大名,不知壮士能见告否?”
  那壮汉听得一楞,面露惊疑之色,大概他绝不曾想到,面前这人,会连他主人是谁也不识道。
  金笛书生已莞尔笑道:“壮士休得惊疑,在下与贵主人,昨日午间晤面匆匆,未曾请得姓名,现既承他惠赐干粮,岂可不铭之腑肺。”
  那壮汉闻言,这才又引身答道:“敝主人姓王,因立寨鄱阳湖,故江湖上人均以鄱阳王称之。”
  金笛书生听得大惊,半年前行江湖之时,曾听人言,近数年来,江湖中崛起一个少年英雄,武功甚是高强。
  他在鄱阳湖里安营立寨,手下已有上千个壮士,但从未打家劫舍,因其每日操兵演阵,更训练得一支精锐的水军,故江湖中传言,此人怀有大志,而且武林中出类拔萃,年高望重的人物,多被其纲罗,奇怪的是都甘为他用。
  那时钦徽二帝仍为臣虏,宋氏君臣自南渡之后,不但耽于偏安,而且连那眼看即可直捣黄龙的岳飞,竟被用十二道金牌,将其调回临安杀害,一般忧国忧民之士,更是义慎填膺,莫不纷纷起于草莽,作救国勤王的打算。
  金笛书生那时亦满怀忧愤,一听说鄱阳湖中,有这么一批声势浩大的英雄豪杰之士,共襄义举,就想要前往看个究竟,若果然是真,自己也要投效。
  这年正是辛酉年冬,岳飞被杀以后,和金国的义已成,不但将淮河以西之地,割让于金,而且已纳贡称臣。
  金笛书生简直不相信宋氏君臣会如此胡闹,就想先赴临安一走,且先看看,宋氏君臣究竟如何荒唐。
  哪知金笛书生刚到临安不久,首先碰巧救了师妹,紧跟着就是掘剑,等到事毕,奉师命偕师妹凌波仙子修道之时,因已眼看西子湖中,画舫如织,临安城里,遍地笙歌,宋氏君臣更是朝朝寒食,夜夜元宵。
  金笛书生即已下了决心,故邀凌波仙子赴鄱阳湖一行,并将自己的抱负说出,难得凌波仙子不让须眉,当时曾声言道:“小妹决附骥尾。”只是当时,鄱阳王之事迹,金笛书生仅得自传闻,未曾探明,故未向凌波仙子道出。
  不想两人溯富春江西上,方至钓台,即发生凌波仙子被俘之事,一恍半年,金笛书生因奇遇之后,这又再生事故,一时倒把鄱阳王之事忘了,你想,这时乍听说那少年公子是鄱阳王,怎的不惊。
  金笛书生闻言,即肃然起敬,忙道:“原来贵主人是鄱阳王,在下真的失敬了,既承厚竭,敢不领受,但因有急务在身,不克面谢,敢请壮士转达,说我们回来之日,必定前去拜访。”
  那壮汉道:爷只管请便,敝兰人来时,小的一定会转达。”
  金笛书生接过干粮袋,和一个水瓶,别过那壮汉,回到和慧菊分手之处,那慧菊正一脸不高兴,似已等得不耐。
  金笛书生却满怀兴奋,说道:“慧姝,你知昨日那少年公子是谁?”
  慧菊将头—扭,噜着嘴说道:“真讨厌,我管他是谁呢?”
  金笛书生道:“好教慧妹得知,那少年公子即是江湖上莫不推崇的鄱阳王,小兄久已存心前往拜访,没想到竟于无意中相遇。”
  慧菊随无情剑崔五姑十多年,江湖上的事一点儿也不知道,她哪知鄱阳王是谁,当即答道:“我管他是谁呢?今生他休想见我。”
  金笛书生知道,若不找出慧菊厌恶那少年公子的症结所在,要她生出好感来,恐怕千难万难。
  因此也就不再说,只是昨日与少年公子,失之交臂,心中好生惋惜,没想到鄱阳王这么年轻,若无惊人的武功,高品亮德,岂能统率那一般江湖中的高手。由此,更可见那少年公子是非常人,匹配慧菊,确无逊色。
  想至此,金笛书生就独个儿心中欢喜,他爱慧菊,是把那慧菊当作天人,爱之以德,一旦发现对她钟情的,是夫下的一位奇男子,怎不高兴?
  金笛书生心中欢喜,喜色就流露到面上来了,两眼不瞬地望着慧菊。
  他哪知慧菊有心病呢?有有病的人,最是敏感,她可就想到金笛书生的一条思路上去了,猜透了金笛书生是为少年公子的缘故,顿时粉面流丹,但却眉头儿一掀,眼簇儿一垂,露出编贝银牙,咬着下唇,一看即知她是在心中强忍凄楚,在慧菊心中,却又说不出是怨,还是恨。
  你道那慧菊何来怨?何来恨呢?
  原来她早在心中,将那处女最真,最挚,也最热的爱,默默地献给金笛书生了,正因为她这爱默默地深藏在心中,不要说金笛书生不知,就是知道了,也不能接受。
  不但不能接受,而且慧菊突变常态,和他亲近之店,因鉴于凌波仙子和白萱兰间的爱情纠缠,尚不知如何了结,因而早已心生警惕。
  故虽也爱慧菊,却希望她能得一好的归宿,防于未然,以免误人而自误,因此金笛书生虽然这等作法近于自私,却是爱慧菊以德。
  慧菊不解金笛书生苦心,倒怨他辜负了自已的爱,由怨而恨,一顿脚,就飞纵出去,头也不回。
  金笛书生想得高兴,没料到慧菊会如此突然,而且是一言不发,就往前走了,一时惶急,忙随后赶去,不停地喊道:“慧妹!慧妹!”
  正因金笛书生不知说什么才好,那内心的惶急,就流露无遗,慧菊听得似乎心下不忍,就停下步来,但仍将头垂到胸际。
  金笛书生窥见她眼角泪光莹莹,心中更是愕然,又是不忍,忙道:“慧妹,你到底怎么啦?”
    慧菊心都要碎了,金笛书生这么一问,慧菊更是难过,那泪珠就流下来了。
  金笛书生也就是更加惶急,不自禁地上前一步,握着慧菊的一只手,说道:“慧妹,我们相处一来,小兄无时无刻,不以慧妹为念,不但以慧妹之仇者为仇,亦以慧妹之好者为喜,慧妹的幸福,更是小兄朝夕所祈求者,若是小兄有得罪之处,慧妹亦应谅小兄非出自本意,万勿如此凄苦。”
  慧菊听金笛书生说得如此恳切,又是一脸惶急之色,心中大是感动,自己本是猜测之想,岂能就以臆度来怨他。
  因此,不但头也抬起来了,而也自然地,不自禁的,伸出手来,握着金笛书生的手,泪眼望着他,口虽不言,但满怀情意,已尽在不言中。
  慧菊无言胜有言,两眼望着金笛书生,这还是第一次听金笛书生说出肺腑之言,且察颜观色,知他对自己亦是情深爱挚,虽然如此,但心中之怨却未稍减。
  不由一声喟叹,口虽不言,心中却想道:“看你也非无情之人,怎的连我的一片痴情也不知道。”
  想至此,那已晴的泪眼,再又波光盈睫,粉颈儿又渐渐低垂。
  金笛书生见慧菊楚楚动人,早将那警惕之心抛诸脑后,松开握着慧菊的手,扶着她的香肩,说道:“慧妹,我们且歇憩一会儿再走吧,慧妹只管放心,今后小兄绝不拂你之意就是了。”
  正是:心有灵犀一点通,金笛书生虽没道出拂她何意,慧菊听来却不亚于万语千言,只此一语,鬱结的怨气,早化为乌有,情不自禁的将香肩一斜。
  当此时也,那语言不但已失去意义,而且已毫无价值,两人就这般,倚偎了良久。
  金笛书生和慧菊倚偎之地,是在密林之中,前后左右均是数丈高的大树,两人坐在一块山石上,那浓枝密叶,成了绝妙的碧纱幔。
  鸟儿在梢头啁啾,晨风在林中呼啸,正不知此身尚在人间,幕地里,右面丈余远的一株树后,忽听得“嗤”的—声冷笑。
  两人闻声一惊,左右一分,同时纵起身来,金笛书生与慧菊轻身功夫都高,同时霍地—震两臂,拔起两丈余高,分落在两侧树梢。
  金笛书生更不停留,施身一扑,已向适才发声处那树后一丈余外,穿林落去,身在空中,已扭头往林隙中察看。
  金笛书生动作甚快,加起来不过才落之间。
  但饶他快,竟未发现那出声冷笑之人,因此落地后,再又绕树一盘旋,这树林虽密,但亦可看出三数丈远,却无所见。
  这时,那慧菊已从右侧绕来,亦是一脸惊疑之色,忙问道:“师兄,你是否有何发现么?”
  金笛书生就不相信这世间上,若是人,会有如此快速的轻功,能逃过自己的追搜,不由怔怔地出神。
  他首先想到鄱阳王,但又要不相信他会如此快的赶来,而且那鄱阳王昨日在浮梁江边,亦曾见他施展过轻身功夫,正所谓“行家一伸手,即知有没有”,谅他也高不过自己去,故心中虽猜是他,却又不信。
  金笛书生见慧菊一脸惊疑之色中,更羞赧难当,就忙安慰她道:“慧菊,这般穷山恶林之中,常有怪鸟,也许是我们两人误以为是人声,为怪鸟所愚了,不然,若是人,岂能逃得过我们的搜索。”
  慧菊一想也是的,但方才情不自禁,和金笛书生挨肩偎坐,这时和他对面,仍不免难为情,瞪着金笛书生,眼波儿一翻,就娇慵不胜情地,又将粉颈儿低垂。
  金笛书生心想,不管这发声的是不是人,我们还是以早走为是,就说:“慧妹,时间不早了,九宫山离此地甚遥,我们趁早赶路吧!”
  慧菊才抬起头来,说道:“师兄,请前行!”

  ※  ※  ※
  金笛书生虽对这一声轻笑,心中不曾释然,但所说倒并非全是安慰之词,而且要在今日赶往九宫山,也该早一点动身。
  当即打前头走了下去,分枝拂叶,穿林渡涧,不大工夫,东方日出,两人才停下来,就着滚涧中的泉水,吃了点干粮。
  歇憩了一会,两人再又起身,这时两人已深入了幕阜山,已是樵夫猎户罕至之地,更无顾忌,都把轻身功夫施展开来。
  到日中之时,估量里程,当在百十里以外了,金笛书生功力精纯,又在冷香谷中,从沧海客习了上乘内功,经这半日一夜的狂奔,不但未见累,额上半星儿汗珠也没见,慧菊却不同了,虽曾服过雪莲,到底功力浅,这时已微带娇喘。
  金笛书生大是不忍,即道:“慧妹,此去九宫山,也不用忙在一时,照行程估计,我们入山已过半了,还是歇一会再走吧!只要天黑以前赶到,也就是了。”
  慧菊知金笛书生是体贴自己,而且这样赶去,就算能一口气赶到九宫山,也绝没力气和人家拚斗了。
  两人这时正来在一个小溪边,清泉淙淙,就在溪边树荫下坐地,金笛书生又将干粮取出,和慧菊两人同吃了一些。
  这时虽是暮春水气,但艳阳当空之时,却也感到燥热,只有那内功精纯的人,可以寒暑不侵。
  金笛书生虽不怕烈日,但慧菊有生以来,何曾这般劳累过,本想吃点干粮,再行上路的,哪知这一歇下来,虽绿树荫浓,亦有热燥之感,再加上面泉声淙淙,枝头蝉鸣,慧菊早已昏昏欲眠了。
  金笛书生察颜观色,见慧菊粉面未染,而胭脂深透,眼带惶松,忙将肩上包袱取下,说道:“慧妹,你已一夜未眠,此去九宫山,难免又要与南天一鹤恶斗,今晚也别想得休息,你看这绿草如茵,何不小睡片刻再走。”
  金笛书生之言,正合慧菊心意,但慧菊怎好意思在这光天白日之下睡觉,而中当着金笛书生面前,虽然慧菊对他情爱极深,也难以为情。
  金笛书生看透了慧菊是不好意思,忙一指对岸山中道:“慧妹你看,对岸山中,果树甚多,我去为慧妹采一些来,一会在途中,亦可解渴,慧妹可放心在此小眠,我只在这右近,并不远去。”
  说罢,并不待答言,早纵身一跃过溪,几个起落,已去得没了影子。
  慧菊见金笛书生已去,一时心上倒如有所失,若要他避开,倒不如早昕他的话,心中不由恨自己,不该在他面前难为情。
  想至此,不知不觉的站起身来,向金笛书生去处探望,但望了半晌,因树林密茂,金笛书生已去得没了影子。
  这才又怅怅的坐下来,斜身侧卧,以肘支颈,又想道:“师兄是有意躲过,让我小睡若不听他的活,倒辜负他一片好意了。”
  她这里渐渐睡去,剩下了溪流潺潺,蝉噪之声愈高,鸟声也更婉转,正是蝉噪林愈静,鸟鸣山更幽的境界。
  一会,那上流头林中,竖耳探蹄的走出一对麋鹿来,草丛中,不时见三五只野兔追逐腾跃,使这幽清的境界,更显得宁静。
  正当慧菊渐渐熟睡之时,金笛书生已经远去一里以外去了,他离开慧菊,倒并全是借故走开,而是远见开对山之上,有甚多桃树,想去为慧菊撷一些来,也正好可一举两便,以免慧菊在自己面前,不好意思睡觉。
  且说金笛书生去至对山,难怪远远地已看出来此间有桃树,原来还真不少,简直满山遍野均是。
  那桃子特别肥大,每一个均有碗口粗细,金笛书生满心欢喜,他是一心在慧菊身上,心想:“我将这桃子采撷回去,慧菊定然喜欢。”
  因那桃实特别肥大,枝头累累,枝头被压,均已弯垂,金笛书生站在地上一伸手,毫不费力,即撷了一个在手中,那桃想入手嫩软,同时已清香扑鼻。
  金笛书生尝试了一口,哪知那桃实早已熟透了,简直成了一层薄皮,包着又香又甜的浓汁。
  金笛书生因为不知,一口咬下去,那暗红色的浓汁,流了他满口不说,而且浆汁四溅,弄得儒衫上也沾了不少。
  但那香甜却沁人心脾,这等桃实,竟是从未曾吃过,就将手中空心似的果皮扔掉,又撷了一颗。
  这次金笛书生可讨了乖,在桃尖上轻轻咬了一口,引颈一吮,顿时手中又剩下一个空心。
  就这般一口气,金笛书生撷了四五个来吃了,本来还想就在此间小憩,好让慧菊多休息一会,但这桃子太美,香甜无比,巴不得早替慧菊送去,就将儒衫的下摆兜起来,又采了十几个桃子。
  哪知他刚要移步,往回走去,突然脚下一跄踉,险些站立不稳。
  金笛书生大吃一惊,忙拿桩站稳,但脚下虽是站稳了,脑子里却觉得晕淘淘地,如饮了过量的醇酒。
  试着再举步时,只觉头重脚轻,哪还移动半步,这就不但惊,而且骇了。
  心中一急,气一浮,简直就连站立也不能了,一脚跌坐在地,脑中也更加眩晕,只觉天旋地转,有似如一个身,飘浮在大海狂波之上。
  幸好这时金笛书生头虽晕淘淘,但心里还明白,忽然想起,曾听人言,幕阜山之中,有一种桃树,名叫醉仙桃,以之酿酒,最是醇冽,饶你有海量,也饮不过三杯。
  就是那未酿的桃实,吃多了也一样可以醉倒人,而且终日不醒心想,我莫非吃了醉仙桃吗?
  金笛书生猜得不错,他果然误吃了醉仙桃,等到他想起来时,已经晚了,金笛书生也渐渐沉迷,不醒人事。

  ※  ※  ※
  他醉卧在桃树之下,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忽觉强光刺目,蓦地将眼一睁。
  他不睁眼,还则罢了,这一瞬睁开双目,顿时惊得目瞪口呆,原来自己是卧在一张紧榻之上,芙蓉帐里,香气氤氲,缎被锦毯,流苏络珠,不用看,仅从那阵阵幽香,已知是女人的闺幔,而且华丽绝伦。
  金笛书生更是惊愕,忙掀被一跃下地,突觉脚下一凉,低头一看,才知鞋袜均脱尽,更发现身上的儒衫,亦被脱去了,幸好还有内衣裤在身。
  金笛书生顾不得其他,忙在床前寻找,竟不知被人脱下后,放到何处去了,这一来,更是急得不得了,虽是暮春天气,并不寒冷,但若有人这时来,怎能见得人? 因此,心中岂能不急。
  但又无可奈何,只得在床前坐下来,一面心中焦急,一面却又在怔怔的出神,就不知自己怎会睡在此地,此间又是何处?
  金笛书生向这间屋子一打量,见这房间甚是深邃,非高楼大厦,绝无这般气派,靠左一面是排花格的花窗,西面为幔,床脚那面,更是锦幔重重,看不出有多深多大,漆案锦凳,莫不豪奢。
  金笛书生暗忖,明明自己吃了那桃实之后,立即醉倒在地,定是被人发现后,被抬来此间。
  续又一想,这幕卓山中,向无人迹,自己和慧菊两人,走了半天,亦未见到半个人影,更不要说这等深山之中。
  而且纵有樵夫猎户,居处岂会如此豪奢,这不是怪事吗?
  忽然抬头,见室中悬挂着五盏琉璃灯,心中又是一惊,明明自己是在午刻时醉倒的,此刻灯火已明,可见已是夜晚了,是则自己醉倒已有半日以上时刻,心想:“莫非自己醉倒不觉之时,已被人抬至山外了吗?”
  想至此,急于要探明自己现在何处,也管不了赤脚不赤脚了,忙再又下地,去至窗前,掀开纱幔一看,天上倒是满天星斗,月光已经西斜,朦胧中,似见窗外是个庭院,花木扶疏,此外别无可见。
  但金笛书生看那西斜的月亮,已知是后半夜了,没想到那桃实有如此醉人的力量,更认定是曾听传闻所说的醉仙桃无疑。
  心中忽然又是一动,心想:“莫非那醉仙桃并非野生,而是人家所种植的吗?不然哪有这么巧,会被人发现,但若那仙桃是此间主人种植,那么?这人家的居处,距离醉仙桃之地,必不甚远?”
  他这么想来想去,一时竟在窗前愕住了,忽听身后传来一声轻笑,金笛书生倏地一旋身,一看,自己只顾在看着外,何时身后来了人,也不知道。
  只见身后是个头挽双髻的少女,年约十六七岁,穿着似是个侍女模样,正在对金笛书生掩口而笑。
  金笛书生是一双赤脚,又是身上仅着内衣裤,不由窘得来手足不知所措。
  那侍女装束的少女,笑了一阵,又望了下到地上来的金笛书生一眼,本已忍住了笑,这一看,不由又“噗嗤”一声,说:“你怎么赤着脚就下地了。”
  金笛书生见这少女,全是小女儿之态,虽是十六、七岁了,但却一片天真,未以自己身着内衣裤而难为情,仅为赤足发笑,倒把自己的窘态减轻了。
  因为心中急于想知道现身在何处,忙问道:“姑娘可是此间主人吗?这是何处,我怎会睡在此地?”
  那少女嘻嘻笑道:“你还问呢?没见你这人恁地贪嘴,那醉仙桃岂是随便吃得的,平常人吃上两个,一个对时休想醒来,你却吃了那么多。”
  说至此,似乎突然惊觉,说:“好怪,你怎么这样快就醒来了,让我算算看。”说着,扳起指头儿数,就不由得怔证地望着金笛书生,而且再又上上下下地打量他。
  金笛书生不知她有何惊讶之处,也是一怔,那少女已惊愕地囔道:“哎呀!还不到六个时辰,怎么这样快!”
  金笛书生哪知醉仙桃的厉害,先不知道他讶异何事,这时一听,原来是这么回事,倒认为她大惊小怪,见她笑一阵,又愕一阵,好玩得紧,就笑着说:“醉倒了六个时辰,时间还短吗?”
  陡觉赤足站在当地,太是不雅,见左面那排花格的窗子下,有一排雕花描金漆椅,就向那里走去。
  谁知他刚一移步,竟会四肢软绵无力,几乎一跤跌倒,心中顿又大惊。
  原来那少女所说不假,那醉仙桃的劲力不下烈酒,若是平常人吃了那么多,别说一个对时,恐怕两日也别想起得了床。
  但金笛书生是习的上乘内功,先天罡气不管身内体外,一但遇到侵袭,会自生妙用,因此,金笛书生吃下去的醉仙桃,倒有一半被逼住了,未曾发散开来,虽难免一醉,但却甚是轻微,虽然醒来得早,但劲力仍存在体内。
  金笛书生醒来,一发觉存身之处有异,靠着一股猛劲,故能一跃下床,但到了窗前,掀开茜纱幔,被冷风一吹,这时又和那少女开口笑谈,气一泄,那逼住未曾发散的酒力,就发散开来了。
  醉仙桃酒力本来就猛,故金笛书生方一移步,顿又觉得体软如绵,四肢无力。
  那少女听他方在小看醉仙桃,才在说大话,马上就要倒地,虽是已格格连声,但早已飘身近前,伸出一只柔荑,将金笛书生扶住。
  金笛书生已知这少女所说不假,见她扶着自己,心中大是羞惭,但现刻拒绝也无力,只好听任她将自己扶至床上,同时,金笛书生此刻的惊讶,倒比那少女适才更甚了,竟看不出这么个年轻的弱女子,扶持着自己的身躯,竟毫不费力,若非她有武功,怎能如此?
  因此,这少女究是何样人物,此间何地,倍令金笛书生讶异万分,连嫌疑也顾不得了,瞪着眼,将那少女望着。
  幸好金笛书生虽是四肢无力,但头脑仍尚清醒,再又被扶到床上,那少女毫不避嫌,又替他盖上被子,然后退了一步,笑道:“我说呢?我们那醉仙桃,你吃了那么多,岂能半日工夫能消解得了的,但你总还是异于常人,不然,清醒也不会这么快。
  适才我已想过了,我们将你抬回之时,见你袖中藏着一只金笛,能用这种外门兵器,你定有高深的武功,内功边必精纯。
  大概那酒力是被你内里的真气抵住了,因为你刚才出声说话,故此真气一泄,那醉仙桃的酒力又发散开来。
  不过已不要紧了,我们有专治这酒醉的药,我去替你调一碗来。”
  说罢,那少女即要转身。
  金笛书生没想出自己为何再又醉倒,这么个年轻的姑娘,倒说得头头是道,而且一语中鹄,经她这么一说,自己才悟解出来,因此更知自己看得不错,这少女不但有一身武功,而且内功必也有了根底。
  那就不单是对此间感到奇异万分,对此间的人,更生出好奇心来,这时见她要走,就忙唤住她道:“姑娘请暂留步。”
  那少女正要转身,闻言回头,床前的一盏琉璃灯,正悬在头顶,那笑容也更明艳,但却毫无半点轻浮之态,笑得那么自然,那么纯真,只见她咬着嘴角儿,一掀眉,静等金笛书生说话。
  金笛书生忙道:“在下误吃了醉仙桃,蒙姑娘救来此间,感激不已,但此间何地,姑娘贵姓,可否请先见告,也好铭感在心。”
  那少女眼珠儿恁地一转,泯着嘴儿一咧,那脸蛋儿上,就出现了两个酒涡,跟着又露齿一笑,才说:“你先闷一会儿,届时自有人来告诉你,这间房大概还可住得尊驾,你就别问吧!”
  说罢,又要转身,金笛书生可就急了,忙叫道:“姑娘再请留步,那么请告诉我,此间距那桃林,有多远,我尚有一个同伴,在我醉倒之时,正在那桃林前面的溪边树下小憩,不知姑娘可曾见到此人。”
  那少女听得一楞,说:“我们是去采桃时,见你醉卧在树下,媚让怕你醉卧山野,受凉生病,而且此间常有恶兽出现,怕你遭受意外,故命我们将你抬回来,此间即是媚让的卧室,特地让给你住。”
  说至此,又泯着嘴儿一笑,才又道:“我们还未见媚让这等对待过人,除了她贴身的我们几人外,其他的丫环们,也不敢踏进这屋子半步,我们此间近管尽有,她却让你住到她的房间里来,你说。”
  说至此,又是神秘的一笑:“我们媚让对你有多好? 至于你说的那位同伴,我们却未见到。”
  金笛书生是心急慧菊不知下落,倒没注意那少女所言,一听说并未见到慧菊,心中更是急得不得了,若慧菊醒来,久等自己不返,不知要如何焦急了。
  恨不得即刻起身前去,但现在四肢和瘫痪了差不多,心急也是无用,他一急,就怔怔地望着那小女发呆。
  那少女见他急得甚么似的,就转着眼珠儿说道:“喂! 你这同伴是甚么样人,令你这么焦急,这么关心?”
  金笛书生被她这一问,问得一时说不出口来,若说出慧菊,定要被她取笑,那少女却慧黠的很,早拍着手儿笑道:“你不说我也知道了,是一位姑娘,是吧! 我猜的一定不错,瞧!你的脸都红啦!”
  金笛书生忙道:“姑娘猜的不错,那是我的师妹,不知姑娘见到未曾?”
  那少女眼珠儿又翻了一翻,说:“怪了,左近这百十里之内,别无人家,我们这里目标甚是显著,她若是寻找你,定会找来,怎的却未曾过。”
  方说至此,那少女斜身突向窗前扑去,身法疾快,金笛书生一惊,心说:“莫非慧菊找来了么?”
  这么一想,心中又是一喜,那知那小女扑到窗前,掀开纱幔向外望了一阵,似无所见,方又慢慢地转回身来,似在思索。
  一面,那少女不言不笑地望着金笛书生,半晌,方道:“喂!我问你,你的武功定必不差,那么?你那位师妹也是很好的了,是啦?”
  金笛书生已知适才她定有所见,但开窗后又无迹象可寻,故心中怀疑,这—来,金笛书生更断定窗外之人,十之八九是慧菊寻来。
  少女这一问,虽然从人家这么对自己优礼有加,殷勤相待看来,绝无恶意,但到底此间主人是何许人物,尚不得而知。
  少女刚才所说的媚让,似乎即是此间主人,再从她这居室用具看来,可知这媚让的年纪不大,是女人而独处深山,那就更不平常。
  因此,金笛书生心口相量之后,才道:“我那有甚么高深武功,我那师妹,武功更是平常,适才听你说,这深山之中,常有恶兽出现,不过心急她的安全,若她武功高强,我也就放心了,岂会心急呢?”
  那少女闻言,撇嘴道:“我才不信呢? 就凭你的内功,已那么精纯,还错得了吗?是你的师妹,自然也很好的了,其实我问你是好意,不管你们的功夫有多好,要想随便在我们这里出入,恐也不能呢?
  我是怕你的师妹撞来涉险,全是好意,适才窗外似有一人影,若果然是她,最好请她现身相见,不然,恐怕要自找苦吃呢?”
  金笛书生不知她所说是真是假,但心里却在暗笑,这少女仅从轻身功夫上看,虽已知她身手不弱,但和慧菊仍差甚远,心想:“若窗外之人果真是慧菊,连你这居室之地,也深入进来了,可见也不过如此。”因此,全没把那少女的言语放在心上。
  那少女也不再往下说,却道:“你醒了半天了,我还未去通知媚让,再者,我去给你拿点解药来。”
  说罢,向窗外溜了一眼,即忙转身走了,在临出门之时,似又回头对窗外注视了饿顷。
  金笛书生见她远去,也就眼睁睁地望着窗户⊥那排花格,心想:“慧菊若是寻来,定要现身来见。
  那知望了半晌,那窗上垂着的纱幔,连动也不曾动一下,但床后的锦幔,这时却被掀开了一角。
  金笛书生的功力,百步之内飞花落叶,尚且可以听清,床侧锦幔被掀开了一角,虽然看似无声,但那人飘身前来时,蓦听出了风声,故那锦幔虽是轻轻地掀了一角,金笛书生恰也回过头去。
  一看正是慧菊前来,心中不由大喜,正要出声招呼,那慧菊忙将食指儿压在嘴唇上,示意金笛书生噤声。
  悄声说道:“师兄,别出声,我来了好半夜了,此间人虽无恶意,但却有甚多可疑之处,这等荒野深山之中,这房屋也建得诡异,未探明以前,我们还以小心为是?”
  金笛书生也悄声道:“慧妹说得是,可惜我误吃了醉仙桃,暂时尚无法下床,慧妹既来了半夜了,可发现有何迹象吗?”
  慧菊仍悄声道:“此间的人,多半是女的,适才那个丫环和你所说的话,我都听到了,所说的媚让,似即是此间主人,我寻到这里来时,曾在暗中见过她一面,似乎人甚正派,可是……”
  说至此,瞪着金笛书生,泯着嘴儿一笑,未语半带羞,又说道:“那媚让把她的卧床让你歇憩,恐怕她也对你一见生情呢?师兄倒要小心。”
  金笛书生早听适才那丫环说过这话,只是那时耽心慧菊,一颗心专注在慧菊身上,未曾在意,此刻听慧菊一说,果然觉得不对,心想:女人的卧房卧榻,岂能让一个素不相识的男人酣睡,慧菊又是从来不苟言笑的,此话一出,不由脸就红了,尴尬地一笑,方要答言,慧菊突然放下锦幔,忙缩身回去。
  金笛书生就知有人前来,回头一看,只见先前那少女再又前来,正掀帘而入,手中捧着一个托盘,盘中放着一个茶杯。
  那少女进得屋来,在门边一站,正转着眼珠儿在四下里搜索,见无异状,才向金笛书生躺着的床前走来。
  面上露出惊疑之色,到了床前,兀自还在不停地转着眼珠儿,最后,她那目光落在床后的锦幔之上。
  金笛书生一惊,心说:“难道她发现了慧菊是藏身在锦幔之后吗?”
  那少女大概也看出金笛书生色有异,微微神一笑。
  她这一笑,更笑得金笛书生心里七上八下,心想:“糟!若她真个发现了慧菊,那怎么好?”
  那知那少女在一笑之后,却又不言语,回身将托盘放在桌上,若无其事的再又端起盘中的茶盏,走到金笛书生的床前,却仍又微笑不语,她那目光总在向床后锦幔上溜呀溜着。
  金笛书生虽耽着心,但却不敢再露出点声色来,忙道:“姑娘,你可是替我送来解药吗?”
  那少女闻言,笑道:“再不替你送来,怕不把人家急死了,可惜这解药虽是灵效,但也得一两个时辰才起得了床呢?说不得,只好多委屈她多待两个时辰了。”
  金笛书生见她把解药端了来,只盼早点饮下,且不管此间是何所在,只要自己能起得了床,就任甚么也不用耽心了,因此,那少女在打趣他,金笛书生充耳不闻,但四肢软绵无力,想撑起身来,那里能够。
  那少女忙伸手,想将他扶起来,却突又将手缩回,将解药放在床前小几上,说:“你自己儿吃。”
  说罢,掉头就走。
  金笛书生见她要走,心里大急,这不是强人所难吗?明明知道自己动不得,她要是去了,自己怎能饮得到解药,忙道:“这位姑娘,劳你驾,请你将解药递给我。”
  那少女回头一笑,嘴儿一噜,说:“急甚么? 待会自有人前来喂你。”
  金笛书生见她嘴儿是朝床后锦幔一噜,知适才自己和慧菊谈话,少女就发觉了破绽,其实自这少女进来后,金笛书生虽隔着一个锦幔,但却听出慧菊已离开幔后,是否又远去,不得而知。
  少女却认定慧菊尚在幔后,但若两人都去了时,那却怎好?”
  但金笛书生义不便说甚么,只眼睁睁地看着她,掉头不顾而去,床前放着解药,但又无法取来,现在只盼慧菊不曾远去才好。
  那知过了半晌,幔后仍是寂然,又不便出声呼唤,其实若慧菊仍在,不待呼唤,定早已出来了,既然半晌没有动静,慧菊必去无疑。
  金笛书生虽然心急,但也是无法,忽听那排花格的窗户,“卡嚓”一声轻响,纱幔轻飘,一个人影却翻身落下。
  金笛书生幌眼见来人是满头云鬓,以为是慧菊前来,忙压低声音道:“慧妹快来!将那解药给我。”
  那人听得金笛书生呼唤,似乎一楞,金笛书生亦未看清,那里是慧菊前来,出乎他意料之外,来的竟是庄雪姑。
  金笛书生一见,心中甚惊,前在兰谷分手,庄雪姑明明南返翡翠谷,自己虽然是赴仙霞岭,其实可说毫未停留,两人分手不过才三五天,自己方入幕阜山,如今庄雪姑怎会也赶来了呢?
  那雪姑微微一楞,方走至床前,一言未发,即将床前那杯解药端起来,凑在鼻尖上一嗅,突然一声冷笑。
  金笛书生方要开口,庄雪姑却又一楞,金笛书生心知有异。也侧耳一听,似有甚多细碎的脚步声,自门外传来。
  庄雪姑立即急急地低声问道:“这杯东西,你喝过了吗?”说时,面上就露出惶急之色。
  金笛书生一摇头,庄雪姑的面色一弛,连忙将那茶杯药水,倾入床下,急忙将茶杯放还原处。
  这时门外传来的脚步声,也更清楚了,似乎到了门外,那庄雪姑更不怠慢,右手一按床沿,一飘身,已从金笛书生身上越过,躲入幔后。
  金笛书生见庄雪姑突然出现,一句话不说,将那杯解药倾入床下,即匆匆躲入床侧锦幔之后,方在惊讶,那渐来渐近的脚步声,就到了门边。
  金笛书生这时顾不得门外是谁前来,只耽心慧菊,不知是否还躲在幔后,慧菊与庄雪姑并大相识,两人虽是同样躲避此间之人,若因互不相识,发生误会,那怎么好?
  他正在心中着急,那门帘正在这时挑起,打头进来的,为首一人,是先前两次前来的那少女。
  这少女进屋,即在门边一站,左手将门帘高高的掀起,即见走进三个女人来,金笛书生陡觉眼前一亮。
  只见前头一人,年在二十上下,是个姑娘打扮,头上云鬓轻梳蝉翼,脸上蛾眉淡拂春山,着一袭鹅黄曳地长裙,系一条翠绿镶金鸾带。
  款款的剪水双眸,含羞还似带笑,朱唇缀一颗桃夭,未语已露弧犀,她那身后的两人,装束与前面那少女一般无二,也是年约十六七岁的少女。
  金笛书生只看那少女对她的态度,已知这女人即是她所说的媚让了。
  四个女人进了屋,那掀门帘的少女,立即抢行了几步,又赶到前面,方至金笛书生身边,金笛书生窥着她,是在看他饮了所说的解药未曾,一见只剩下了一个空杯,似乎神秘的一笑。
  金笛书生把她这神秘的一笑,和庄雪姑那一声冷笑,互相一参详,不由心中一惊,心说:“莫非那杯中并非解药,而是另有蹊跷么?”
  那少女已轻声笑道:“我说如何,自有人来喂你不是。”
  金笛书生见她毫不怀疑,以为自己真个饮了,不由又心暗笑。
  但却不露声色,同时心中又解不开疑团,虽不知杯中究系何物,但庄雪姑既然将它倾了,自是对自己不利无疑。
  想自己在江湖上,少有仇家,这几个女人,没有一个是认识的,而且这时形同瘫痪,若她们要害自己,不过举手之劳。
  更奇怪的是:从几人的意态上看,对自己似乎全无恶意。
  一瞬间,金笛书生心中思潮起伏,倒要看看这几个女人,究竟是何等样人,要怎生对付自己。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您需要登录后才可以回帖 登录 | 点我注册

本版积分规则

QQ|Archiver|手机版|小黑屋|古龙武侠网 ( 鲁ICP备06032231号 )

GMT+8, 2025-8-13 14:36 , Processed in 0.106852 second(s), 16 queries .

Powered by Discuz! X3.5

© 2001-2025 Discuz! Team.

快速回复 返回顶部 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