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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5-7-24 13:13: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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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阳关三曲空余恨
自此,金笛书生在寅、午、酉、三个时辰,练那乾天罡气,其余的时间,尽用来练笛招,发奋自励,废寝忘餐。
山中无甲子,暮霭逐霞飞,夏去秋来,早已是萧萧落木,初冬已届,金笛书生武功已突飞猛进。
沧海客期以一年始能练成的功夫,金笛书生竟在半年时间内,全已练到了火侯,乾天罡气已能运行自如。
十二箫招那无穷的变化,亦已练得纯熟,不过仅火侯尚差而已。
沧海客这半年来,为传授金笛书生武功,与督促白萱兰与艾玫,一直足未离谷,今见金笛书生竟在半年的时间内,将功夫练成,好生欣慰,也倍加赞许,这日早晨,将三人唤至跟前,首对金笛书生说道:“玉龙不负我所期望,也是你天资特异,又发奋图强,故能在半年内,即已得我传,今后但能勤练不辍,自有登峰造极之一日。
“即作天下第一人想,亦非不可能,尚望好自为之,兰儿与艾玫,虽进境不及玉龙,但亦差强我意。
“尔等既能自强自爱,我也可放心了,半年前我曾告诉你们,群魔已蠢蠢欲动,尤其是那毒龙尊者之师红云祖师和点苍山公冶羊,最为可虑,不知近来已如何了,我拟先赴岭南,然后往滇西一行。”
三人突听沧海客当日即要离谷,都是一怔,白萱兰父女亲情,乍闻热刺刺地一声要走,虽说自己早就期待这一天,从此也可海阔天空,四处遨游,但也难免依恋。
沧海客就呵呵笑道:“世间那有不散的筵席,且学以致用,尔等武功皆已练成,自应用之于江湖,且七分武功,分严练,不入江湖,怎能造极登峰。”
说至此,沧海客又含着笑,注视了金笛书生与白萱兰两人一会,欲言又此者,然后将两人叫至身侧。说道:“我原意,自归隐以后,从此不再涉足江湖,不想自当年我们几个老儿归隐以后,竟因此而道消魔长,致今现今已不可收拾。”
“我们虽然说不得,还要淌这一次混水,但要扫荡群魔,想亦非三五年不可了,唯一使我悬心的,就是兰儿。
“好在这半年来,我从傍静观,你们两人友爱逾恒,虽说兰儿童心未泯,但对玉龙已生情愫,玉龙对兰儿,亦爱护备至,其诚挚尤为我深喜。”
刚说到这里,白萱兰虽平日刁蠢,但也不由红了脸,垂下头去,娇羞不胜地道:“爹爹,看你说的什么话呀!”
那金笛书生却惊多于赧,瞪着一双眼,望着沧海客,知师傅必有下文。
果然,沧海客已呵呵笑道:“你们均非世俗儿女,还有何羞的,玉龙甚是淳厚,资质禀赋尤佳,功夫日臻完美,将来必是武林一朵奇葩。”
随又对白萱兰道:“当年我与你母亲相爱,成为世人称美的一双情侣,尔母虽不幸为生你而去世,倘若她能得知已得佳婿,必亦含笑九泉。”
“今后江湖中,又见你与龙儿协手并肩,将所学的武功扫荡群魔,笑傲江湖。”
“我将你托付与龙儿,想必我不在你身边时,龙儿能好好照顾你。”
沧海客停顿了一会儿,又续对金笛玉龙道:“我本来无须如此为你们安排,但看在你们男欢女爱,情投意合的份上,将你们的终身大事给定下了,同时也好让兰儿有个名份。”
“玉龙趁此时刻,亦应返栖霞谒你的前师天一真人,你再从我练功,虽然并非叛师,但事先未禀明,也于礼未合。
“你可于天一真人之前申致我意,说是我爱你资质,且为应此劫数,时日迫促,不克与商,请其见谅,你谒师之后,可以一年为期,再往括苍,接兰儿下山,从此你们即行江湖便了。”
沧海客说罢,嘱三人将冷香谷封闭,也即日动身,沧海客性如野鹤闲云,吩咐已毕,已飘然出谷而去。
※ ※ ※
三人送至谷口,见沧海客去得远了,金笛书生兀自远望沧海客的去路发呆,白萱兰在这半年来,虽然活泼,调皮,刁蠢之性未改,但和金笛书生晨昏相对,月下花前,耳鬓厮磨,日久情生。
金笛书生早已看在眼里,金笛书生对白萱兰,虽然她不但武功高,而且美艳不下于波凌仙子,亦看出她对自己生了情爱。
但金笛书生与凌波仙子那几日相处后,已情坚不渝,虽未曾山盟海誓,也不曾表示过什么,对白萱兰虽也爱极,却时时警告自己,只能把白萱兰当作妹妹来看待,不想沧海客不知其缘,私自将他与兰儿订下终身。
金笛书生对沧海客所说的话语,不要说违背,更不敢说一个不字,一来沧海客是他所尊敬的长辈,所以不敢对抗,二来兰儿对自己的一片真情,岂敢随意辜负,只好听之认之。
金笛书生心里一想到凌波仙子对自己的情意,脑子里乱得就有些茫然了,故沧海客去得远了,兀自还楞在当地。
白萱兰尚以为他是舍不得爹爹离去,何尝知道他因凌波仙子而在作难呢? 若在平时,怕不早就缠着金笛书生回去了,白萱兰虽非世俗儿女,一旦被定了名份,也难免:女儿家终身事,羞人答答。
倒是艾玫早已向往外面天地,巴不得海阔天空,到处去跑跑,就吵着两人回去,早点收拾上路。
金笛书生一回头,不自觉的就向白萱兰望。
白萱兰又何当不在看他,两人四目一接触,白萱兰竟会娇羞不胜,金笛书生也不觉面上一红,心里猛跳。
艾玫一见,早拍着手儿,又跳又叫说:“瞧!这阵子又害羞了,哎呀!我还没有向你们恭喜呢?”
白萱兰被她这么一说,更是难为情,就跳上去要撕她的嘴,艾玫溜滑得紧早就打前头跑下去了。
白萱兰本要追去,有意又无意地一回头,见金笛书生仍在望着她,就不知是喜,还是羞。
总是在金笛书生跟前刁蠢惯了,想撤嘴,又合不拢,就情恨恨地,冲着金笛书生,说了句:“都是你!”这才掉头追下去了。
那娇羞之态,更把金笛书生撩得来心怦怦,只是一瞬,早将凌波仙子忘了个干净,也随后赶去。
半年后这时的金笛书生,内外轻功,何止比初入谷时,高了一倍,早已不在白萱兰之下了,两人奔了个首尾,回到屋时,艾玫已将他和白萱兰的衣包拾辍好了,只剩下金笛书生的,尚待整理。
其实金笛书生也无可整理的,他初入谷时,本是只身前来,衣包虽有,却遗在富春江所雇的那小舟之上。
连同凌波仙子的全都弃在舟中,在此间长住已后,所用物品,皆是师傅沧海客的,其实也无甚可收拾的。
但半年来,从未过问金笛书生起居衣着的白萱兰,这会倒反而不忙自己的,巴巴儿的替金笛书生拾辍了一个包袱。
三人中,艾玫是最性急的一个,催促他两人即速动身。
白萱兰也是早盼望着这一日的,但现在早走一刻,亦即要与金笛书生早一刻分别,因此,反而不意急急的上路,最后也是金笛书生也催着走了,这才在已末午初时候,三人方离开冷香谷。
金笛书生因在浙江从师十数载,又曾在这一带行道过,故地理甚熟,白萱兰以为离谷后,即要分手,故心中甚是不舍,后听金笛书生说,尚要同两天路程,这才好过了些,渐渐地又有说有笑起来。
三人离谷后,所经之地,均是在深山中,故均施展轻功,往南奔去,不过才午时方过,即近南山口,出山即是白沙,再往南,即寿昌县。
出了山口,可就不能施展轻功了,而且这出山口一带,已有樵人猎户出没,金笛书生为恐惊世骇俗,已放慢了脚步。
一见白萱兰和艾玫两人,越是快出口,越是高兴,巴不得早将山走尽,金笛书生脚步慢上来,她们两人却没慢。
不过眨眼工夫,即已落后了十多丈远了,金笛书生方要招呼她俩,这时正行经一排参天古树之下,蓦听“刷”的一声轻响,金笛书生脚步不停,扭头一看,倏地那浓枝密叶中,倏地红影一幌。
金笛书生先以为是林中飞鸟,故未在意,随便一扭头,见红影一幌而隐,倏地一振双臂,拔起竟有五丈高下,直向那红影一现之处扑去。
脚尖一点横枝,身子已起在空中,又有三丈高下,已高出树梢,葛见那红影,又在左前方林中一幌,倏又隐没。
金笛书生大奇,趁下落之势,拳脚、双臂一穿,施展燕子飞云纵,疾逾飘风,直向那再现红影之处飞落。
脚方着地,突然自一株大树后,转出一人,一身红裳,红得耀眼,虽然这人现身有异,敌友未分。
但金笛书生不过有惊无异,忙看时,心中暗喊了一声:“原来是你!”
此人非别,原来是那翡翠谷的庄雪姑,金笛书生只见她玉惨花愁,半年未见,面庞儿已较前清瘦,已非丰腴环肥之美,但她这一消瘦,却反而倒更清丽了,满面凄惋之色,一双秀目注定自己,饱含哀怨。
金笛书生已知她是故意两次现身,将自己引来此地,必有原故,回想半年前,师妹凌波仙子,被南天一鹤掠去翡翠谷时,多令她庇让,救伤,后又舍死救援,并还为自己两人,伤在南天一鹤掌下。
而这半年来,倒把人家给忘了个干干净净,连这次离山远去,也未前往一谢,先不用问她,将自己引来此地的用意何在。
这一对面,早已愧在心中,忙上前一揖道:“原来是雪姑,这次离山匆忙,未曾前往告别,并致谢意,尚请雪姑见谅。”说罢,又是一揖。
哪知雪姑不言不语,只将那双饱含衷怨的眼睛,注定在他面上,急急地咬着下唇,似乎强忍心中的凄苦。
金笛书生说罢,见她这般形态,不知如何是好! 半晌,见她仍没答言,想到白萱兰和艾玫两人,在前面若发现自己未曾跟去,寻来撞见,自然不好,两人要是把路走岔了,也是麻烦,就又向庄雪姑说道:“不知是雪姑是无心巧遇,还是将在下引来此间? 若有事时,即请见告,师妹已在前途等候,在下不使久留。”
先前庄雪姑不过只是眼含衷怨,金笛书生一提起白萱兰,陡见庄雪姑眼腈一眨两眨,瞬已珠泪盈睫,哀声说道:“你!你狠心!”
金笛书生心中一惊,见庄雪姑两行珠,沿着鼻沟下流,更是忙了手脚,狠心之言,更不知究何所指。
正在为难,突见庄雪姑似也一惊,急急地说道:“你等我,我在前途寻你去。”说罢,一晃身,已躲入树后,红衣一幌,即已隐入林中去了。
原来金笛书生正在心慌意乱之时,白萱兰与艾玫两人,发现他未跟去,都往后寻来,大概庄雪姑早有提防,故发觉得早,急急地隐入林中。
庄雪姑刚走,金笛书生蓦听身后风生,扭头一看,两团白影已自林隙飞落,白萱兰一落地,先未说话,即四下里搜寻,见林中仅金笛书生一人,才嗔道:“你溜到这里来作什么,害我们好找。”
金笛书生暗喊一声侥幸,忙一阵支吾。
白萱兰一颗心,只在金笛书生身上,远远地瞧见他时,忽略了周围,艾玫人小,眼睛最尖,说:“我分明看见一团红影一幌。”
白萱兰闻言大疑,瞪着一双大眼,瞪着他,那意思是说:“你骗我,准在闹鬼?”
金笛书生心里卜通卜通直跳,不为别的,若一上来就明说是庄雪姑,也许还好,若真被她们瞧见了,岂是无私有弊么?
连忙沉着气,说:“正是呢? 我也因似见红影一晃,心下疑惑,那知赶起时,却又不见。”
白萱兰绝不会想到庄雪姑会跟来,一见金笛书生和艾玫所说亦相同,也就坦然不疑,略一沉思,就说:“哼,这等深山之中,常有怪鸟出现,也值得这么大惊小怪,龙哥哥,快走吧!”
白萱兰一直称金笛书生是师兄,这一突然变了称呼,一声“龙哥哥”入耳,顿觉轰地一声,那灵魂儿飘飘荡荡,几乎出了窍。
本来白萱兰已声若莺鹂啭,这声“龙哥哥”,更温含了多少情意柔媚,金笛书生能不百脉舒畅。
白萱兰年幼,人又天真,人在冷香谷中,半年来,和金笛书生耳鬓厮磨,早已脱落形迹,直比同胞兄妹还要亲热,一声走,立即伸手就挽着金笛书生的手臂,嘴边又挂着天真无邪的甜笑。
这一来,金笛书生不由大惭,深愧适才不该瞒她,本来无私,白萱兰如此纯真,并非多疑善嫉的女人,这一来不仅谎言可耻,又岂不是把白萱兰看低了,怎么对得起她。他在自愧自责,白萱兰却毫无所觉。
穿出林中,方抽出手来,说:“龙哥哥,你不是说出山就是白沙镇么? 我们赶一程,你瞧,艾玫跑得连影子也没了。”
金笛书生因在自愧自责,连艾玫早打前头跑下去了,也未觉出,闻言忙道:“好!我们赶一程,艾玫不知路径,别让她把路走岔了。
随说,已跟在白萱兰身后,跑了下去,白萱兰嫌林木太多,穿行快不了,干脆一伏身,却登树梢,施屋轻功,凌空度虚,藉树梢衣袂飘飘,上有秋阳娇照,身下尽是浓枝密叶,在秋风中有曳起伏,有若碧波掀浪,美妙已极。
他简直看呆了,白萱兰已去得老远,回头见他还站在当地,就向他连连招手,但脚下可没停留。
书生这才脚下一拈地,飞奔赶去,经过半年的苦练,金笛书生的轻功已远非昔日可比,白萱兰虽是有意和他追逐着玩儿,不停的飞跑,但不到半盏茶的工夫,金笛书生已将她追上了。
这时恰好到了山口,已见脚下阡陌纵横,两人忙止住脚步,飞落下地,一看,艾玫正站在林边,在那儿东张西望。
三人至此,可就不能再施展轻功了,寻路上了大道。
不多一会,前面一江阻路,尚未到得江边,已见江对岸,房磷次节比,已是白沙镇到了,路上行人,已渐来渐多。
到了渡口,白萱兰和艾玫两人,还是第一次见到江船都觉得好玩已极,离船尚有两三丈远,即已飞身而上,早把那梢公和过渡的行人,都惊得呆了。
白沙本是小镇,何曾见过这般美丽的少女,两人一跃上船,简直就成了飞人,自然惊骇十分。
金笛书生要阻止也来不及了,只好催着梢公将渡船摇过对岸。
上得岸去,即警戒二人,不可以眩露武功,一者惊世骇俗,若遇江湖中人,则难免生出事来。
三人进了白沙镇,找了个干净的酒菜馆打尖,饭后,即离了白沙,前走寿昌。
这寿昌现今已改了县治,但那时不过是一小乡镇,三人虽不再施展轻功,但就是走,也比平常人快得多。
不过才申初,即已到达,金笛书生见时间尚早,就想再赶一程。
照说,白萱兰与艾玫两人是往括苍,应从此往东,过兰江,由兰峪,走金华,经武义,永康,再越天台山脉,抹仙居县境,即至括苍山。
金笛书生是要前往仙霞岭,去仙霞岭则应自寿昌往南,至游龙县,朔信安江西奔衢州,西南行走江山,再往南,即是仙霞岭了,因此,本应在这寿昌分手的。
但金笛书生因两人有生以来,从未曾履及尘世,世间的生活习惯,江湖行径,都不熟谙,甚不放心,决定送他们一程,到兰峪再分手。
就将这点向白萱兰和艾玫说了,两人自是高兴,在寿昌并不停留,即又上路,此去兰峪,所经之地,均系山路,行人甚少,路程不太近,就避开大道,又施展轻功,不过天才黑,即已到达。
其实金笛书生甚是想念凌波仙子,渴望一见,但因疑于师命,又识金姥姥性强怪异,其所居之括苍山青梗峰,除老一辈的有限数人外,从不许男子登临。
而且又有沧海客硬作主张之事,与白萱兰同时前往,凌波仙子若知道两人的关系,岂不伤心么,自己又无法解说,与其见面后,均增烦脑,倒不如不见也罢,因此,金笛书生就决定送两人到此为止。
当晚找了个客栈住下,白萱兰与艾玫住在一间,金笛书生另居一室,这一夜,艾玫虽然初开眼界,得见城市繁华,小孩儿心性,难免兴奋,但不久也睡着了,那金笛书生与白萱兰两人,却碾转不能成寝。
白萱兰为这位龙哥哥,早生情愫,现又定了名份,芳心正喜之时,偏又要初赏别离,故量尚谈不到独抱影儿眠,却已在背看灯花落了。
那金笛书生心中,真是个剪不断,理还乱,但却并非尽是离愁,对白萱兰,其实又何尝不爱,那娇媚,那明丽,那小鸟依人,那一身武功,没一宗儿令金笛书生颠倒,但是,晚了,金笛书生已难忘情于凌波仙子。
凌波仙子一般儿美丽,而且娇中更有柔,柔情万缕,织成一张情网,早将金笛书生的一颗心密密地包没了,密得来不容她钻入。
但白萱兰真个太晚了吗? 偏偏又有恩师之命,不可违抗地命他们两人结合,故他这剪不断,理还乱,是离愁少,而鱼与熊掌不可兼得的苦脑多。
两人就这般,望断了灯花落尽,望来了署色染窗,可怜生儿的,一夜不曾合眼,已又东方发白。
三人起身,离了兰峪,早是兰江渡口,分离只在眼前,金笛书生是恍惚悒怅,白营兰初解离愁,亦更不胜离愁。
两人相对,倒反而默默无言了,其实默默是真,无言却未必,那心中的万语千言,都传与了盈盈眉眼。
饶她白萱兰是武林侠女,在这别离俄顷,也止不住珠泪盈睫,但她平日倔强惯了的,不愿让珠泪往下落,就抿了嘴唇强忍。
可是说话的声音却变了,变得微颤,说:“龙哥哥,你别忘了,一年以后定要来接我,我在括苍山,算着日头等着你。”
金笛书生道:“兰妹,你去吧!放心,师傅他老人家有命,我怎会不去接你。”
金笛书生亦是惜别,因此,话说得也更柔和,哪知此言未罢,白营兰却气得又撅了嘴,说:“要是我爹爹没命你,你就不去了,是么?”
金笛书生没有想到这么一句话,她会生气,忙惶恐道:“兰妹,你说哪里话,我的意思是说:何况还有师傅老人家之命,即使没有,届时我亦要前往接你下山,我恨不得和兰妹永远不分别才好呢。”
白萱兰虽然眼中润湿湿的,闻言脸上却已露出了笑意,但仍故意撅着嘴儿说:“谁知你心里是不是这般想呢?”
金笛书生不知她是在撒娇,还以为她看出了自己心中的情爱纷扰,就倍增惶恐,白萱兰见自己的一句话,使他急得连话也说不出来了,“噗嗤”一声,笑道:“龙哥哥,我说着玩的,我知你不会忘记我,只要你不忘记我,准时来接我,我就高兴了。”
金笛书生闻言不由得如释重负,只差点儿没急出一身汁来,这才说道:“来此已是兰江渡头,兰妹和艾玫,渡江过后,只向正东行去,好在不久即可进入天台山脉,以你们两人的轻功,在日落时侯,定可达到括苍山了,但也须早早起程,我也不远送了,兰妹即请过渡吧……”
这一声过渡,本来白萱兰已面露笑容的,早又黯然神伤,艾玫年幼,哪里解得离情,拉着白萱兰,向渡船上奔去。
白萱兰虽是一步一回首,但渡船非摇,不过十数步,即已到了船边,两人刚上船,那梢公早已持篙立在船头,只向岸边一点,渡船即已离岸打横。
再一点时,便掉了头,而渡船已离岸数丈远了,这样一来,因有船蓬所阻,白萱兰已不见到金笛书生了。
且说岸上的金笛书生,见船已离岸,半年来和白萱兰同起同坐,晨昏相对,一旦分离也难免黯然。
眼看着船靠对岸,白萱兰和艾玫上得岸去,回头遥立着对他挥了挥手后,方上路而去,金笛书生一直望到两人背影消逝于对岸林木之中,这才转身回城。
金笛书生尚有包袱存在客栈内,故又返回客栈,从兰谷前往仙霞岭,本来溯兰江上行,即可到达江山,但因金笛书生嫌水上行舟太慢,故决定由陆路而行,因此,送两人上了路,并未将包袱带上。
金笛书生返回客栈,刚到房门口,见房门虚掩,心下疑惑,忙推门,门一开,仍是一身红裳的庄雪姑,不知何时已等侯在自己房内,金笛书生大吃一惊,进去不得,退后也不能,一时不知如何是好,愣在当地。
庄雪姑一见金笛书生之时,本是一脸哀怨之色,这一见他愣在当地不动不言,就盈盈起立,面上也渐转笑容,但虽是在笑,仍难掩无比幽怨。
金笛书生暗自警惕,前在翡翠之时,庄雪姑对自己一番情意,哪能不知,自己先以为她是一个淫娃荡妇,只觉得厌恶。
自经艾玫道出了她的身世,再被维护解救之后,不但厌恶之心已减,且心生感激,这时惊见她再又现身,自是跟踪自己来的了,能不警惕于心,忙肃容问道:“原来是雪姑,何时驾临,有失远迎。”
庄雪姑凄然一笑道:“薄命人哪里当得公子迎迓,能不嫌我来得冒昧,我即心满意足了。”
金笛书生道:“雪姑恁地说时,我更觉汗颜了,半年前雪姑医伤救援之德,在下未敢一日或忘。”
“只因随侍恩师之侧,未有师命,不敢随意离谷,此次下山,便为护送师妹,无法分身,未曾前往道别,并致谢意,事非得已,尚请雪姑谅我。”
庄雪姑在金笛书生说时,不眨眼的瞪着他看,先还有哀怨之色,越往后,面色越灵,眼中先露了喜色。
渐渐芳心怦动,终于喜上眉梢,似乎在心里说:“原来你并非无情无义之人,而是为了师命,和般你那师妹绊着了。”
想至此,不由展颜一笑道:“这么说来,倒是我错怪你了,但你哪知我这半年来的苦呢?”
金笛书生忙道:“雪姑,是那南天一鹤不曾放过你么?若是恁地时,那更叫我惭愧无地了。”
庄雪姑轻轻地哼了一声,说:“我才不怕那老鬼呢? 那一声玉箫声,立即把他惊走了,他误会是沧海客回谷了,那还有胆再留下来。”
金笛书生不解道:“那么雪姑何来苦吃呢?”
庄雪姑已霁之色,闻言骤然一敛,柔媚的眼波,顿露凄楚,那眼睫眨了一眨,一颗头儿慢慢低。
忽又一抬,恨恨地说:“难道你真不知道么?………冤家,还不是为了你?”
这一声“冤家”一声“你”,庄雪姑她说得好不柔媚凄惋,但入金笛书生之耳,不啻晴空霹雳,但觉脑子里轰的一声,半晌说不出话来,如痴如呆,金笛书生不要说脸皮嫩,这一声“冤家”,恐怕多半的人都受不住。
若出自一个平常女子之口,倒也罢了,那庄雪姑虽是装束妖艳,顾盼风流,流波妖娆,挑眉含荡,但却美丽十分,只是美,倒也罢了,因她已是少妇,就更美得象熟透了的樱桃,令人蚀骨销魂。
这更也罢了,那庄雪姑偏又和女飞卫林凤竹长得一般模样,在初次与林凤竹相见之时,和凌波仙子尚未相处生情,既惊讶其绝尘之美,又佩其神不可测的武功,还不早将林凤竹供奉在心中。
尤其是那绫帕题句:“问俏书生,何以谢我。”金笛书生别要想静下来,一静下来,直似在耳边低询,面对着庄雪姑,林凤竹就如再临身侧。
因此,金笛书生有似一声霹雳。
但金笛书生虽是个倜傥风流,却是情有独钟,心心念念只在凌波仙子身上,纵或稍有移情,亦惟有白萱兰分得一角情怀去,哪还更容得下一个庄雪姑。
况且已先自我警惕,故被她目语眉挑,又一声“冤家”,方心中一荡,即忙镇定心神,眼观鼻,鼻观心,说道:“雪姑请坐,如此说来,雪姑下山,并无事故了,在下有师命在身,即日要前往仙霞谒师,不能久留,雪姑尚能谅我,他日自当再谢。”
说罢,不敢再望庄雪姑一眼。
庄雪姑闻言,恰似冷水浇头。
半年前那口傍晚,金笛书生自入冷香谷后,庄雪姑的侍女葛琴也已赶到,本来扶她返回翡翠谷去,但庄雪姑说什么也不肯,推说所受掌毒,需要立刻消除,不能移步,令葛琴返谷取药。
葛琴取来药物,庄雪姑服了,本来她赶避得法,受毒甚轻,一经服药,即可愈可,但庄雪姑仍不愿离开当地,葛琴知她要守侯金笛书生离谷,怕她失之交臂,若错过了,从此海阔天空,何处寻去。
葛琴虽才十五、六岁,但却知道庄雪姑的心事。
自在西子湖边,那楼外楼中,首次邂逅,庄雪姑近十年来,已静若止水的惰怀里,金笛书生已不亚于投下了一块大石,先还想欲擒故纵。
未想到南天一鹤已在临安现了身,两人已发现了这魔头到来,吓得不敢再留,即日就奔回翡翠谷。
但庄雪姑抑压了近十年的情澜,自从见到金笛书生后,何异于决了堤的春潮,哪还能阻拦得住,整日里情思恹恹,心中空惚,深悔不该离开临安。
哪知不多久,鬼差神使,南天一鹤将凌波仙子掳去后,金笛书生竟自行投到,这一来,不亚于火上加油。
她可是想得好,世间能有几个鲁男子,我还不将他手到擒拿,哪知她尚未将南天一鹤摔走,金笛书生竟然偷偷地离谷,这又入了她不敢越雷池的冷香谷。
因此,庄雪姑哪会离去,原想不要半日,金笛书生即会出来的虽知庄雪姑一等就等了几天,不眠不休,望眼欲穿的等,她哪知道,金笛书生已获昨世奇缘,蒙沧海客收徒,再不出谷了呢?
可怜她立尽了日出又偏西,等来了月上柳梢黄,望断了斗转与星移,迎来了晨风暮雨,就是再也不见心上的人露面。
葛琴见她如此痴心,就多方劝慰,说:“冷香谷再不容留外人的,只怕他已从别谷去了,似这般,等一年又有何用呢。”
庄雪姑又何当不是这般想呢? 只是这条心死不下罢了,好歹又等了两日,才绝望而去,但仍心存万一之想,每日不来,也要来个三、五遍,她虽还不差至于以泪洗面,但却因愁人已瘦,为瘦更愁了。
这样过了半年,这日无巧不巧的,在谷外,远远的从林隙之中,见到金笛书生,心中狂喜得几乎窒息,连忙追赶前去。
哪知到得切近,才发现和他同行的,尚有白萱兰和艾玫两人,庄雪姑可不敢惹这两人,但等了半年,方才见到了,哪能再轻易放过。
自是不舍,暗暗在后跟随的而白萱兰和金笛书生两人亲密的情形,早已看在眼里,你想,怎能不哀怨十分,这时方能和他面对面独处了,金笛书生却又说即日前往仙霞,不免久留,庄雪姑能不哀怨欲绝么?
金笛书生一抬眼,见庄雪姑泪流满面,初见时那哀怨的目光,再又露出,恰似梨花春带雨,金笛书生那绝决之心,那还不动摇,不界喟然一声长叹道: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雪姑身世,我已洞悉,非但未曾轻贱,倍增敬爱,对我这番情意,当姑虽未明言,我岂不知,但恨相逢已晚,恩师沧海客,目前已命定了与师妹白萱兰之婚约,因此,雪姑对我这番情意,我只好心领了。”
金笛书生虽甚同情她的遭遇,亦为她的痴情深深感动,但知若在敷衍她,不但会被她纠缠不清,而且更会增加他的痛苦,就想长痛不如短痛,干脆让她死了这条心,乃将与白萱兰婚约之事说出。
庄雪姑-听,自是有如轰雷贯顶,那泪珠儿,就有如断了线的珍珠,先还是一颗一颗的往下落,渐后,已似泉涌,到后来,竟至放声痛哭。
金笛书生一时慌乱了手脚,一则这时客栈之中,哭声难免会引起旁人疑惑,怎的不慌,他又并非寡情之人,除了庄雪姑曾被南天—鹤所奸之外,没有一宗儿不好。
见她哀怨欲绝,更是又爱又怜,心中岂有不乱,--时不知如何是好,只怔怔地立在当地,搓手挖腮。
庄雪姑哭够多时,渐渐忍住悲声,泪眼欲晴时,向金笛书生瞬目一扫,见她满面怜惜之容,眼中亦含情意,就止不住再起悲声,珠泪又复滚落。
金笛书生长叹了一声,不自觉的移步向前,伸手抚着她的香肩,即却不知如何安慰方好。
庄雪姑经他这一抚,才又渐渐止住了哭声,抬望泪眼,颤声说道:"我岂不知,败柳残花,难侍君子,世间难能可贵者,唯有热情,你知我心,更不以淫奔贱我,此情已令我铭感,夫复何求。
若蒙怜惜,今后但能许我时日相见,我就心满意足了,我自信尚非淫娃荡妇,过去虽为武功所屈,失身匪人,何敢再自作贱。
我这般不识羞愧,实是自见你之后,即不由自己,但也只想多和你亲近而已,不然,我非不知你与令师妹凌波仙子,已生情爱,怎会冒险相救呢?”
庄雪姑此言一出,金笛书生心中好不惭愧,先时一直以她纠缠为苦,若非她身世堪怜,并与自己和师妹凌波仙子两人有恩,早已不值其所为了,未想到庄雪姑竟是这般情痴不说,而且并无不洁之想,倒是自己把她看得淫贱了。
金笛书生心中不由得惭愧,忙道:“承雪姑看得起我,若蒙不弃,我就认雪姑为姐如何?”
雪姑闻言,霍地立起,瞪着—双杏眼,望着金笛书生道:“你这话果真么?”
金笛书生即改口道:“雪姑若是容小弟高攀,我庆幸无及,怎会有虚假。”
雪姑的泪眼尚在睫梢,因惊喜非常,连擦试也忘了,只喜得合不拢嘴来,颤声地叫了声:“弟弟!”金笛书生也连忙应声。
雪姑兴奋得狂喜过了度,泪珠又滚滚下落,声音就更颤抖得厉害,说:“弟弟,我这不是作梦么?”
金笛书生大受感动,先时不过为了安慰她的痴情,方认可姊姊,这时见她如此激动狂喜,不但妖媚之态尽除,眼中更闪耀异样焕发的光彩,又圣洁,又柔和,又真挚,简直与初见面时判若两人,确是本性与真性的流露。
因此,金笛书生就不但仅是安慰她了,自己也是无比欣喜,而且不单是一种被爱的喜悦。同时也获得了帮助他人得救的精神上无比的满足。
就以同样激动的声首说道:“雪姊,我在孩提之时却已父母双亡,又无兄妹,孑然--身,伶仃孤苦,独恩师天一真人,怜而收扫门下,长大迄今,更不知天之爱物何物,今日得蒙雪姊不弃,认我为弟,欣幸何似!雪姊,这岂是作梦呢?”
庄雪姑喜泪泉涌,但唇边的笑更展,听金笛书生说罢,霍地一扭身,抓住金笛书生两臂,金笛书生只觉她的两手激动得颤抖不已,张口欲言但哪还说得出话来。
金笛书生亦同样激动,两人相对无言,就这样对望了半响,庄雪姑才将抓住金笛书生两臂的手松开,泪虽渐止,但却仍是泪痕满面。
金笛书生不自觉地,掏出一块手绢来,上前半步,要替她拭去泪痕,同时说道:“雪姊,今日我们认了姊弟,正该高兴才是,怎么你反而流泪了呢?”
雪姑从他手中夺过手绢来,羞涩地一笑,又叹了一口气道:“弟弟,我有生以来,哪曾有过这般高兴,我是太欢喜了,你岂不知喜极也会流泪么?”
边说,边将眼泪拭去,略整了整云髻,再抬头时,几次欲言又止。
金笛书生即道:“雪姊,你有话吩咐么?”
雪姑方将眼神注定在金笛书生的面上,流露出渴望的神色,说道:“弟弟,我有一个请求,不知你能见允么?”
金笛书生忙道:“雪姊,你怎么这样说,我不是说有么事只管吩咐,我是无不从命的。”
雪姑却又垂头胸际,似乎不敢再看金笛书生,急切而又继续的说道:“我和你有事在身,不能久留。”
说至此,又已声带凄惋:“但我有一个不情之请,你能为我留这半日么?”
雪姑倏地抬起头来,满面焦急之色,不待金笛书生答言,文急追地说道:“弟弟,只要你能为我留这半日,虽然即已久别,我也心满意足了,弟弟,你能么?”
金笛书生深深被她的情意所感,不自觉地握着雪姑柔荑,也激动的道:“雪姊吩咐,我岂敢不遵,即雪姊不言,我亦不愿与雪姊斩作分离。
若雪姊不嫌弃时,我在此间陪侍雪姊三日如何,好在我虽奉命返山谒师,并未指定日期,稍晚数日,谅也无妨。”
雪姑闻言,惊喜无限,反将金笛书生一只手握在掌中,只张着嘴儿,再也说不出半句话来,那泪水,又汩汩的自那射出异样光彩的眼中流出。
金笛书生见自己不过稍示友爱,她即已如此激动狂喜,心中不由一声暗叹,就从她手中取过手绢来,替她拭泪,雪姑只静静地任由他去拂拭。
情欲与友谊之同,不过差之毫厘,雪姑对金笛书生,本是情欲,情欲不可得,才退而求其次。
她何曾想到,只因这一念之差,欲止爱生,竟反而获得了金笛书生的真情,不但为始料所不及,且更多意外之喜。
她静静的让金笛书生替她拭去泪痕,直似拭去了心上的创伤,抹去了情欲之庇,拂洁蒙医的心灵,顿觉灵台空明。
只恐金笛书生这时纵作情挑,亦难燃起她的欲念了。
雪姑从金笛书生得来的友情,是如此珍贵,自然将这三之期,看得比性命还重,也就更加珍惜。
这三日之中,除了睡眠的时刻外,两人可说寸步不离,就有那么多说不完的话,道不完的往事。
提起被南天一鹤所掳的经过,说到伤心处,雪姑难免又泪湿重衫,金笛书生自是听得来皆欲裂,牙咬恨道:“雪姊放心,若是过去,我自愧非共敌手,但这半年来,蒙恩师沧海客传拔武功,虽然我不敢说尽得所学,但白信已无惧于南天一鹤,只待我返仙霞岭谒师之后,必先上九宫山,替雪姊报仇。”
雪姑心中不信,一个人能在半年之内,武功倍增,以为金笛书生是为自己不平,激于义愤,恐他非南天一鹤敌手,前去涉险,忙惶恐急道:“龙弟,姊愧忍辱已久,报仇雪恨,何争此一时,那九宫山高有千仞,不但奇险,而且其所居之处,亦按九宫部位建,而诡异异常。
“不明生尬之理,奇门循甲之敌,纵有天大的武功亦难施展,你可千万别独个儿前往,要去,也得由我陪同,方可。”
金笛书生敞声大笑道:“雪姊无须顾得,纵是龙潭虎穴,我已不再惧他了,雪姊只管放心。”
雪姑见他全没把九宫山和南天一鹤有在眼里,不由大急,道:“龙弟,你可千万要听我的话,不然,姊姊要生气了。”
说时,真个装作生气模样,金笛书生见她这般惶急,心上虽不以为然,但她是一片爱已之心,倒不好拂她之意。
只在心里暗喑拿定主意,就道:“姊姊恁地说时,我不盲举轻动,若要去时,必先往知会雪姊就是了。”
雪姑闻言,方才展颜道:“似这般,倒也罢了,我之尚在忍辱偷生,不过即因此仇未报,若恁地轻易时,我岂能容忍至今呢?”说着,又露了戚容。
金笛书生怕又引起她伤心,忙用他语岔过,自此,他再也不敢重提往事了,只说未来之事,或谈论武功,或默默对坐,让彼此心灵之语交谈,正是,欢乐恨更短,寂寞嫌夜长,忽忽已是三日之期。
※ ※ ※
这日晨早,金笛书生一觉醒来,睁眼即见当姑坐在床前,两眼观定自己,前两日以见她那面庞儿上焕发的容光,不但没了,而并满脸凄凄戚戚,忙翻身坐起,说:“雪姊,多早晚了,瞧我睡得这么沉。”
陈一看时,自已前夜脱下的衣服,一股儿被她整整齐齐地摺来放在床边,而且将自己的包袱也拾掇好了。
三日来,和雪姑相聚,友爱逾恒,早将所云起程之期忘了,见雪姑愁容惜别,忙道:“雪姊,今日我不走了,再陪你聚一日,如何?”
金笛书生并非尽是安慰雪姑,而是他自己也舍不得分离,他想来,雪姑定会喜极的了,那知事出意料,雪姑面色一整,说道:“龙弟,你说哪里话来,你本有师命在身,为我留此三人,已是过份,岂可再误,龙弟若真心对我好时,来日方长,哪怕今后长聚不散呢,今日却不能再留了,时已不早,龙弟快起身上路吧!”
金笛书生闻言,对这位雪姊更是敬重不已,忙起身着好衣服,一面说道:“雪姊既如此说,我返山谒师之后,若无师命,我再前往翡翠谷,和雪姊相聚,雪姊可千万要在谷中等我。”
雪姑点头喜道:“姊姊正是求之不得,我在谷中等你便了。”
金笛书生见这时的雪姑,反而无一点惜别之容,就不但更依依不舍,而且倒怪她寡情了,其实他那知道,雪姑是在硬着心肠,将那惜别之泪,早流向肚里去了呢!
金笛书生虽然年已弱冠,这时却生出孩子气来,人就年岁再大些儿,一旦被爱,虽说不致于返老还童,但心情儿却会时光倒流,顿觉自己变得年轻了,何况金笛书生本来就是个大孩子呢?
一见雪姑在临别之时,竟无动于衷似的,可就赌了气了,也硬起心肠,算还了房店钱,和雪姑离开了兰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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