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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 伴霞楼主《 凤舞鸾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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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3 天前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Swordman790106 于 2025-6-17 10:26 编辑

伴霞楼主本名童昌哲,祖籍四川。生于1927年,台湾早期武侠小说作家。曾任台中《成功晚报》副刊编辑;因下班时每近黄昏,故自号「伴霞楼主」。他实际是台湾武侠最早出道的那一批作家,比三剑客,诸葛青云,司马翎,古龙都要早。作品作有《神州剑侣》《剑底情仇》、《青灯白虹》、《凤舞鸾翔》、《八荒英雄传》、《紫府迷踪》、《剑魔恩仇录》、《天帝龙珠》、《红唇劫》、《侠义千秋》等等,而后他自己也成立了奔雷出版社,出版了《武林遗恨》、《武林至尊》《玉佛掌》《独步武林》等等。后期还在香港武侠世界杂志连载了一系列小说《原野游龙》《飞燕惊龙》《大漠惊龙》《腾龙走国记》、《血剑鸳鸯》《苗疆风云》、《鬼谷恩仇》、《走剑江湖》系列(包括《醉芙蓉》《生死判》《天涯剑侣》《情剑劫》)等等。
今天开始连载他的《凤舞鸾翔》(托名卧龙生《龙凤奇缘》或者《龙飞四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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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3 天前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一章 又是一年芳草绿
  正是天气嫩寒轻暖,曲尘波外风软的初春,和风早已吹绿了江南岸,更不要说那浓妆艳抹总相宜的西子湖了镇日里。
  杨柳岸,碧泼闲,尽是游春仕女,画舫如织,笙歌盈耳,正是:“山容水态虽然好,唯怀吾家今安在?”
  且说这日酉未时光,夜幕已垂,西湖之上的游人,多已赋归,若大个西子,只剩得冷月横舟,银河浸练,风在树梢。
  蓦地那孤山脚下,传来叱咤与金铁交鸣之声,夜静,听得也真,猛又见那白杨树后,黄莺织柳般飞出一个小巧人影。
  只见那人影左脚方着地,略一点地面,再又暴射出去,在空中一拳腿,一个俏生生的玄色衣裙的少女,已落在湖边大道之上。
  虽是惶急中略一扬脸,但迎着皎洁的月光,已看得出她面目姣好,身材窈窕,年约十七八岁。
  那少女落地即一旋身,陡觉寒光电闪,原来她手里握著一把长剑,她这里刚旋身,霍地那孤山脚下,少女来处,腾起两声长笑,令人不寒而栗,声未落,已是两团黑影,如飞蹑纵而至,在那少女身边一落。
  一个汉子犷声犷气的说道:“丫头,今天岂容你再逃出手去。”
  那少女似是气急拚命,闷声不响,左手捏剑,右手领剑锋,快若惊霆速电,猛向那发声人攻去。
  本是出其不意,长剑已似匹练刺到,大汉兀自厅得,狂声起,身形一晃,已滑开两步,刚说声:“丫头,你这是找死。”
  方撒出一对奇形兵刃,似戟非戟,三尺长短,鸭嘴矛锋,血档下有曲尺形两根钢刺,不但喂有奇毒,而且专能锁拿对手兵器。
  那少女认得,这名叫阴阳三才夺,没有好的武功,这兵刃也无法使用,但她毫无所惧,一声轻叱,剑走轻灵,龙形一式,如影附形。
  那汉子刚滑步撤夺,长剑已斜扎左肋。
  那汉子不由一声喊好:“玄天慧剑果然不凡。”
  挫腰单足轴地,正是以退为进,旋身翻剑,夺切少女持剑右腕,招到,那少女早已变招,猛一跺地,一鹤冲天,身子起在空中。
  巧燕翻云,双臂一合,剑化万道银蛇,展开玄天慧剑的精绝招术,玉女投梭,猛转向站在一边观战的汉子当头刺到。
  少女已在孤山脚下与此人对敌,知这毒龙尊者座下四弟子,武功个个了得,这两人正是出其不意,突施袭击。
  这汉子不防,虽拧身向旁暴退,但这招竟未定全躲过,陡觉左肩头一凉,已被少女长剑划了一道口子,虽未伤及筋骨,已自疼痛难当。
  变生偶然,两个汉子不由狂怒,受伤的这汉子右手锯齿刀,另一个汉子两只阴阳三才夺,势若排山倒海,往上一围,暴喝连声,猛向少女攻来,那少女见突袭收效,不由精神陡振,展开玄天慧剑。
  但见剑舞卷地凉飙,光化瑞气飘飘,攻则若迅电惊霆,守若江海凝光,和两个汉子三般兵器,打在一起。
  这少女名叫姜玄梅,是福建仙霞岭灵虚庵,慈云庵主的女弟子,这慈云庵主是当今武林有数人物,以玄天慧剑领袖大江以南武林,轻功之高,更是盖世无双。
  姜玄梅深得慈云庵主真传,只是年轻,功力尚浅,玄天慧剑尚未炉火纯青,但轻功却已窥上乘境界,能登萍渡水。
  姜玄梅离庵在江湖历练还不到一年,却因嫉恶如仇,和琼州隔海,与海南岛五指山黎母岭上,毒龙尊者座下四弟子结下了仇。
  今夜姜玄梅在孤山脚下,与毒龙尊者座下四大弟子中的两人,人屠户吕大海,双心蛟池凡,狭路相逢,姜玄梅屡屡破坏他们作恶,这时一见,分外眼红。
  人屠户吕大海和双头蛟池凡,在毒龙尊者坐下四弟子中,武功是最好的两个,姜玄梅若是单打独门,确也不惧他们,这夜被两人夹攻,难免势孤,故施突袭,将人屠户吕大海伤在剑下。
  但人屠户不过皮肉轻伤,加上双头蛟两只阴阳三才夺,又是狭路逢仇,被激怒的当儿,饶是姜玄梅施展全力,但这两人都是武林高手,早已成名江湖,时间一长,就已渐渐不支,剑招已透著缓慢。
  眼看再有三五招,姜玄梅即要伤在两人手中,蓦地空中一声刺耳清啸,三人陡觉劫风扑面,人屠户吕大海猛然手上一震,锯齿刀已脱手飞去,虎口亦被震裂。
  变生俄顷,三人倏地一分,均向后退,一看,前面站定一个秀逸不群的少年,年纪不过二十左右。
  姜玄梅并不认识他,但人屠户吕大海和双头蛟池凡却识得,恰似小鬼见到阎王,骇得魂飞魄散,两人撤腿就跑。
  那少年大笑道:“这等胆量,也敢为恶,无耻匪徒,再要碰到我的手中,我这金笛定取尔等狗命。”
  姜玄梅这时才注意到那少年手中持着闪闪发光的金笛,难怪适才清啸有异,原来是金笛所发出。
  姜玄梅被救于危急之际,却道不出一言为谢,反而楞怔娇憨地站着。
  姜玄梅的师父慈云庵主领袖江南武林,武功虽非盖世,但生平尚未遇到过敌手,玄天慈剑更是武林一绝,自己虽火侯不到,但自认威力已是不凡,但仍战吕池两人不过,那知这书生方一露面,略一伸手,即将两人镇骇退,姜玄梅怎地不被怔住,楞住,娇憨地望着面前这俊逸不群的少年?
  那少女见姜玄梅不瞬眼的望着他,微微一笑,一抬手,那手中金笛已缩入袖内,两手一拱,说:“姑娘,你受惊了。”
  自己被人家救了,反是别人先来招呼自己,姜玄梅不由脸一红,又羞又愧,这才急忙裣衽道:“适才蒙君伸援,不然险遭毒手了。”
  少年道:“济困扶危,本是我辈天职,况这人屠户与双头蛟,更是穷凶极恶之徒,姑娘纵未遇险,遇到也不会轻易放过他俩,姑娘何须客套。”
  姜玄梅甚为䩄觍,不知再说什么好,偷眼一窥,那少年的一双星目正注视着自己,姜玄梅就不由更加忸怩,脸上霞出。
  陡又听少年道:“不才请问姑娘,适才对敌,所使似是玄天慧剑,不知那灵虚庵慈云庵主,姑娘怎么称呼。江湖上近来传闻,新出道的有一位巾帼英雄,人称凌波仙子,不知姑娘是否认得?”
  姜玄梅一听,说道:“家师正是上慈下云。”顿了一会,才又忸怩道:“小妹姜玄梅,蒙江湖道中谬赞,我那当得这凌波仙子雅号。”
  少年闻言一惊,随欣喜道:“果然我猜得不错,果然姑娘是师妹。”
  姜玄梅更是惊喜,也不再忸怩了,忙道:“这们说来,你是师伯天一真人的弟子,江湖上人称玉笛书生的鲁玉龙师兄。”
  少年微笑道:“不敢,正是小兄。”
  凌波仙子姜玄梅早已听师父慈云庵主说过,师伯天一真人有这么一个爱徒,年才弱冠,即已尽得师伯真传,在她尚未下山之时,已在江湖行道两年了。
  日常均是书生装束,人不但秀逸,而且潇洒出坐,凭手中一只金笛,制服了甚多穷凶极恶之徒,赢得金笛书生的雅号。
  凌波仙子姜玄梅与金笛书生虽是同门,但两人武功竟会如此悬殊,因此姜玄梅不但是惭愧,而且对这位师兄,又是羡,又是佩,心中也就滋生出爱来了。
  见金笛书生一双朗朗星目,正注视在她面上,后来由娇羞不胜地万福道:“果然是师兄前来,不然今晚小妹遭毒手了。
  金笛书生已看出这位师妹面有惭色。忙安慰道:“这人屠户和双头蛟两人,在岭南一带,武功已少有人能与其匹敌,师妹以一敌二,不但未曾落败,而且那人屠户还伤在师妹剑下,以师妹这般年龄,即有如此精纯武功,小兄好生敬佩你,其实若师妹施展出玄天慧剑最后那旋转乾坤八手,那人屠户和双头蛟,恐早不能留下命来了。
  适才我仅一招即将两人击退,即是运用八手中的第三招“青云乍展”。
  这玄天慧剑最后的旋转乾坤八手,敢说独步武林,发挥全部威力,即当今各派长老,亦难与抗衡。”
  凌波仙子姜玄梅闻言立知金笛书生体贴之意,心里不由感到甜甜的温暖,凝眸对他嫣然一笑。
  她才要回说这旋转乾坤八手,师父慈云庵主在自己下山之时,因功力尚浅,教了亦难发挥威力,没的坏了这八剑的名头,故嘱其在江湖历练一两年后,再返山传授,启芳唇,方要恁地说时。
  蓦听头上“嗤”地一声轻笑,冷削,轻蔑,又带娇脆,恁媚,两人倏的一惊,凌波仙子轻功了得。
  金笛书生亦是凌空渡虚高手,霍地同振双臂,捷似出尘鹰隼,登枝喜鹊,飞身上了立身处,二丈外的白扬梢头。
    低头一看,哪有人影,仍是冷月横空,风声在树,两人耳目何等聪灵,绝没听错,而且轻功均已达上乘,闻声即已飞身搜索。
  但连发声的人影也未见到,两人分立在两树梢头,夜风轻撼柔枝,两人身形也随而摇曳,衣袂飘飞。
  那凌波仙子更是罗带舞空,半天,两人都下不得树来,金笛书生刚才还安慰凌波仙子,现在轮到他来赧颜愧色了。
  金笛书生猛喊一声:“不好!”随又向凌波仙子一招手,急道:“师妹,快随我来!”声未落已凌空飞渡,恰似投林倦鸟,迳向孤山之麓如飞而去。
  凌波仙子以为金笛书生已有所见,忙也罗被振风,腾身空中,倏地一个燕巧翻云,追随金笛书生跃落,脚方着地,已听得金笛书生“咦”了一声。
  凌波仙子忙道:“师兄,怎么了?”
  金笛书生一声轻叹,掉头对凌波仙子连呼:“怪事!怪事!”
  凌波仙子自是摸不着头脑,怔怔地望着他,金笛书生才叹了一口气说道:“师妹,我先还以为今夜你是狭路逢仇,这么看来,对方恐还有较这毒龙尊者座下四大弟子更厉害的高手前来。
  你今夜虽是险极,但从他们的大举而至来看,似乎并非专为了对付你,恐还另有阴谋,先前你对敌时,不是只有那人屠户和双头蛟吗?
  其实毒龙尊者座下那四大弟子,在江湖中露面从来没有分开过,总是焦不离孟,他们可没想到,两人袭击你之前,我已早在此地了。
  我虽还不认识你,但与这四人对敌的,还会是坏人吗?故巳存了若你不敌,我即相助之心。
  哪知你刚和人屠户与双头蛟动手,那人面蜘蛛秦方与金头蜈蚣吴永两人,便巳随后掩至。
  我见你虽还不致败在人屠户与双头蛟手里,但若被这四人围攻恐你即要蹈险了,即对两人突施袭击,点中了两人的耳晕穴,方赶到前面解你之危。
  谁知道适才听到那声“嗤”的轻笑,经我两人搜声未见人影,我想起这两人来,又陡闻一声娇叱,紧接着一声怪笑,由近而远,就知这里定有事故。
  果然,那人面蜘蛛与金头蜈蚣本来被我点倒在此地的,现已被人救起,这也罢了,但那一声娇叱和紧接着一声怪笑,却好生叫人奇怪。
  凭我们两人武功,人家近在咫尺,作了手脚,也许还过了招,我们竟人影也未见到,来人武功已高,就可想而知了。”
  金笛书生方说到这里,那凌波仙子竟也“咦”了一声,忙对金笛书生说道:“师兄,你看那是什么?”
  金笛书生顺着凌波仙子柔荑指处看时,见身旁一株大树,削去了一大块树皮,头上疏叶节月影,隐隐现有字迹,忙趋前看时,只见上面写道:
  “强敌已临身侧,尚且不觉,何敢夸说八剑,我已代为退敌,敢问俏书生,将何以谢我?”
  金笛书生这一看,惊得目瞪口呆。
  他非为所云强敌已临身侧,亦未因字迹秀逸如走龙蛇,而是一眼即可看出,树上留字,显系大力金刚之指书,非有上乘功力者不能出此。
  看留字人的口气,已知即系两人在谈旋转乾坤八剑时,一声“啸”的娇笑之人,听声音,是女人无疑。
  看语气,这女人不但桀骜不群,而武功文学均极磅礴,又且显示出俏皮,玩世,风趣的性格,金笛书生怎地不惊。
  那凌波仙子亦看出些端儿,心里竟不来由酸酸地,偷眼向他一飘。
  正在这时,那孤山之顶,蓦又传来连声娇叱暴吼,两人不约而同,倏地回身,金笛书生喊声:“快走!”
  已首先一优身,凌波仙子也拧腰肢,急如离弦脱弩,两人免起鹃落,孤山本来就不高,一二十丈高下,不过眨眼即到巅峰。
  但容得两人到达山顶,不但声息寂然,而且又是人影皆无,两人又是不约而同“咦”了一声,那惊,托,愧,渐,简直就无法形容。
  方在怔忡之间,蓦又听得头上树梢倏地一声轻响,似是风震树叶,但入金笛书生之耳,也知有异,心说:“看你还逃出眼去?”
  一鹤冲天,身起半空三丈五六尺,右脚尖一点左脚背,猛吐一口丹田气,竟施展云纵的轻功,霍地又腾起了一丈五六尺。
  这时身子已高过树梢,纵目一看,果然就见偏东北方,向临安城的方向,一条人影似轻烟般晃眼而逝。
  饶是金笛书生飞身快捷,仍是晚了一步,那人轻功之快就无与论比,简直置金笛书生自叹不如。
  金笛书生落下地来,不由一声长叹,何不容他愧色感慨,凌波仙子姜玄梅已喊道:“师兄!快来看!”
  金笛书生一看,姜玄梅两手展著一块轻罗,似是手绢模样,正全神贯注在面上。
  原来金梢书生施展梯云纵腾空,凌波仙子方也要跟踪而上,霍地见一片白晃晃的东西,正自树梢飘落。
  她忙上前接在手中,一看,却是一块女人家用的罗绢,藉著月光一看,上面似有字迹,这时金笛书生已落下地来,凌波仙子即忙招呼他来看。
  金笛书生方接过罗绢,即已觉得一甫令人沉醉的异香扑鼻,罗绢在握,入手温软,展开看时。
  上面竟是有画眉的黛笔提著不少字句,那笔势与语句,正与山下树上字迹的相同,竟是出自一人之手笔,只见上面写道:
  “强仇非只一人,竟是大敌环伺,今又为你退得,再问俏书生,怎生酬谢我?”末尾署著一个“竹”字。
  金笛书生这一看,却又不只是惊了,而且心里来了异样感觉,再又把那:“再问俏书生,怎生酬谢我?”两句,重读一遍,心神不禁一荡。
  凌波仙子已把那绢上的字迹读完,见金笛书生目光流连翻来复去的看得出神,心上也起了异样感觉,忍了又忍,方道:
“师兄,那上面所说强敌环伺,究竟为何? 小妹自思,除曾和那毒龙尊老座下四弟子有了枝节外,并未树甚强仇,是否是师兄有甚大敌吗?”
  凌波仙子这一问,金笛书生方将遐思收回,俊面微红,忙道:“小兄亦觉得奇怪,我辈本侠义,行道江湖,树仇在所难免,但适才这暗中退敌示惊之人所说,小兄实在想不起有何强敌。
  我因见有人屠户等四人向你寻仇先入之见,还以为所说强敌,是为你而来! 听你这么一说,自然不是了,而退敌这人所施之警,却又画有我的名字,这不又奇怪吗?”
  两人又想了半天,仍是不明所指,金笛书生见时已不早,这才对凌波仙子道:“此非谈话之所,师妹在何处,我先送师妹回去再说。”
  凌波仙子见金笛书生殷勤,瞟眼一笑道:“师兄何时来到临安,宿处何地?”
  金笛书生道:“小兄天晚方到,尚未入城,尚未寻得宿处。”
  凌波仙子既热切而又迟疑地道:“小妹住在城内高宾栈,师兄何不住到那里去,小妹也好请益。”
  金笛书生道:“如此甚好。”
  姜玄梅又瞄眼一笑,喜孜孜地翻身先头下山,金笛书生鲁玉龙紧随其后,循着湖边,向临安而去。
  不过一盏工夫,即已到得城边,这时已是戊时光景,城门早已闭了,两人找了个秘密之处,越墙而入。

    ※  ※  ※
  临安城这时虽是战时,但除了城门关得早而外,看不出一些战时景象,这般时光,仍是到处酒绿灯红,笙歌盈耳,那南渡的宋时君臣,何尝以失地为耻,竟是“此间乐,不思蜀”了。
  但见到处红楼画阁,绣户竹箫,雕车竟逐于王街,骏马争奔于广道,的是繁华,茶坊酒肆,更尽闻按管调纨,新声巧笑盈耳。
  两人来到高宾楼,亦是箫鼓喧天、毫无阑珊迹象。
  凌波仙子姜玄梅将金笛书生让进屋内坐定,即道:“师兄夜初方到,自是未曾饮食,可否容我作一东道主?”
  金笛书生谢道:“师妹不必客气,薄暮之时,小兄即己饭罢,倒是今夜所遇之事,无一不奇,这示警者不知是何人,凭师妹与我两人轻功,虽不敢说压倒武林,但在同辈中,敢说没有强过我两人的。
  这示警人,听声音,从语气,看行事,不但是个女的,而且年龄也绝不会大,其所说强敌,必是解救人面蜘蛛与蜈蚣之人。
  仅从我们两人近在咫尺,竞毫未觉察一点看来,所说“强敌”自是一点不假,而喝叱之声方才入耳,这强敌即被其击退,那这女人武功之高,定在我二人之上,师妹你仔细想想看,江湖上会听说有这么个人吗?”
  凌波仙子见金笛书生念念不忘示警人,心中甚不是滋味,谁叫这求警人是个女人呢? 金笛书生不是说吗:这女人又年轻,武功又高。
  凌波仙子和这位师兄虽还是初次见面,但金笛书生那英挺秀逸的朗朗风采,方一见面,即没来由的心跳脸红,这一在灯下对坐,一颗心儿更是怦怦直跳。
  但凌波仙子娴静,心中虽不是滋味,却不显露于面,只是脉脉含情的注视着金笛书生,孤犀微露,嘴角含春,稚气中带着成熟的温宛。
  金笛书生说罢,见姜玄梅只笑不答,一副信赖依蛮的神态,这般的灯下对美人,金笛书生还真是有生以来初次经历。
  饶是平素豪迈,这当儿也不由浑身不得劲,尤其是凌波仙子姜玄梅老望着他稚笑,就更笑得他心中怦然而动。
  金笛书生鲁玉龙连忙正襟危坐,重又说道:“师妹,你不觉得今夜发生之事好生怪异吗?”
  姜玄梅先前不是没有听见,而是被师兄的豪迈之气,俊眼之神分了心,这又再闻金笛书生问来,方道:“小妹何尝不觉我怪异,但不仅未听说去江湖上有这么一个好能耐的女人,而且强仇之说,亦是再也想不起来,小妹实在也并未树甚强仇,要不就是那黎母岭上的老魔头。
  但那毒龙尊者座下的四弟子,联合起来,我已非其敌,是则那毒龙尊者绝无前来对付我们之理,师兄以为然否。”
  金笛书生一面点头,方在沉思,蓦地桌上灯焰陡闪,一道白光从窗隙直射而入,金笛书生霍地腾身后跃,同时伸手一抄。
  已将那道白光抓在手中,一看原来是一张二指宽的纸条。
  来人好高的气功竟将薄薄的一张纸条当作暗器似的发射,而且劲力还不小,真以达了飞花摘叶,均可伤人的地步,金笛书生心里怎不震惊?
  他这里腾身后跃,凌被仙子姜玄梅亦已斜后纵退戒备,方自床头抓着长剑金笛书生已出声道:“师妹不必惊慌,是师父师叔两位老人家到了。”
  姜玄梅听说,心中一喜,是金笛书生仍站在当地,急不可待地看那手中纸条,忙将桌上的灯台端起,移连步,向金笛书生身旁一站,偏过头去,与金笛书生同看那纸条,两人那情景,真成了耳鬓厮磨。
  那纸条上写的是:“字示玄梅:知汝已与师兄会晤,我心甚慰,现强敌环伺,尔师伯亦已来此,见示后速与汝师兄同往凤凰山,面示机宜,行踪应隐秘,勿为强仇所慑。”下面署着“师字。”
  金笛书生见是师叔给师妹之手谕,忙伸手递过,姜玄梅看得慢,挨得也近,金笛书生一掉头,两张脸蛋儿就碰到一起。
  姜玄梅身子一晃,退了一步方才站住了,因为姜玄梅垫著脚尖儿,就金笛书生手中看那纸条,不然姜玄梅娇小,金笛书生掉头,怎会碰上呢?
  凌波仙子姜玄梅撤身,两人隔了一步远的距离,四目相视,两个脸蛋都红得发烫,两个心儿更跳得好猛,可是两双眼睛收不回去?
  是舍不得收回去,还是收不回去?
  金笛书生脸上的兀自留著温嫩滑腻的感觉,心中渐烫渐剧,脸上的红霞已更加蔓延,但那姜玄走虽已红晕烧颊,却仍是一脸稚笑。
  也由于见到这纯真的稚笑,令他心中一凛,忙眼观鼻,鼻观心,自责道:“师妹这般天真无邪,我虽非有意,决不可有非分之想。”
  金笛书生这才即忙正容道:“师妹想已看完师叔手谕了,论知有强敌之语,自是真而又真了,好在凤凰山近在城南,俟见师父师叔便可明白了。”
  凌波仙子姜玄梅灯台放回桌上喜孜孜的说:“师兄,我们就动身呢?”
  金笛书生方要出屋,陡然记起,说:“师妹你还不曾吃饭吧? 我们还是先吃过饭以后,再走吧?”
  姜玄梅见他关心自己饮食,这种话,长这么大,除恩师外,还不曾获人如此关心,心中甚是感激,觉得无比温馨。
  就对金笛书生道:“天没黑,小妹已在湖畔吃过了,再说,两位老人家立等,我们也不应迟延。”
  金笛书生道:“好! 师妹,你拾掇拾掇,我在外边等你。”
  别看金笛书生是个光杆儿,竟还懂得女人家出门,得要方便,他这般体贴,在凌波仙子心目中,自是更成了可人,将她的芳心牢牢的绾住了。
  且说两人出得高宾栈,这时夜已深了,这临安到还不是城开不夜,一般人家早己关门闭户,街道之上也已冷冷清清。
  两人遵著师嘱,隐秘著身形,找了个无人之处,金笛书生在前,凌波仙子在后恰似流星赶月,两个都展开上乘轻功,向城南驰去。
    起初金笛书生还恐凌波仙子跟不上,哪知姜玄梅起落之间,有时还超了他的前头。金笛书生方知这位师妹的轻功并不在自己之下。
  两人这才并肩而驰,越过城墙绕过吴山之麓,不大工夫,即已到了凤凰山下,两人不约而同的停住脚步。
  慈云庵主的手谕仅命两人前来凤凰山,可没有说明在凤凰山何处,这凤凰山虽小,但也有十来里方园,教他们何处找去?
  两人方一迟疑,前面二丈外的一棵树上,仙鹤戏水般飞坠下一条人影,直向两人身边落来,好俊的轻功,着地竟毫无声息。
  金笛书生与凌波仙子方要错身后退,那人已吐鹰声,发话道:“妙慧奉家师之命,特来迎接上山,天一真人与慈云庵主两位老前辈,已在敝庵立等。”
  两人凝目一看,明目如水,照著前面一位妙龄道姑,清逸绝尘,双目低垂,正对两人稽首。
  金笛书生忙还礼道:“有劳师姐带路。”
  那妙龄道姑,一句多话也无,亦不谦让,转身即向山上飞跃而去,身法快极,但两人还能从容赶上,不由心生敬佩,都没想到临安城闹市左近,竟有这等高人,这妙龄道姑已是如此,其师可想而知了。
  凤凰山本不甚高,三人方上到半山,已见前面现出个道观,那妙龄道姑并不叩门,竟越墙而入。
  就在跃身一瞥工夫,金笛书生与凌波仙子已看得清楚,这道观甚小,仅有两进,前面是一个小殿,殿后有几间房舍,隐隐有灯光射出。
  这道观不大,三人越墙跃进,即已落在殿前,那妙龄道姑引二人穿过殿去,方到殿后房舍外,就听屋内问道:“是妙慧吗?快将客人引进来。”
  两人才知这妙龄道姑名叫妙慧,刚才在山下她已自我介绍过了,因那妙慧现身得太突然,故没有注意。
  妙慧推门进去,两人随后,到了屋内一看,见对面丹床上盘膝坐着一个老道姑,满头白发,但见面孔红润光泽又如少女。
  妙慧进屋后,即在丹床前一站,双目垂廉,一句话也没讲,可把两人难了,又不知这道姑何名,和师父有何关系。
  两人未进屋时,先还以为两人的师父都在屋内,谁知屋内再无他人,那妙慧也未引见,两人方在迟疑。
  霍地身后风声飒然,身侧人影一晃,灯火忽然乍暗,屋内已多了一个老道姑,丹床上那白发道姑笑道:“没见你这么大岁数了,又是当着徒弟师侄之前,还是和当年般冒冒失失,敢莫有人追你不成。”
  道姑话未毕,凌波仙子姜玄梅已扑上前去,口里方喊得一声师父,已向进来的老道姑跪倒行礼。
  金笛书生不用问,已知这道姑即是师叔慈云庵主,清削的一张慈脸,看年龄不会超过五十岁,忙也趋前,口称师叔,竟与姜玄梅跪个一并排。
  两人尚未抬起头来,已听得两声哈哈大笑,似是那白发道姑的声音说:“倒真是一对佳儿佳女。”
  这语未罢,两人跪在地上已同时抬起头来,都不自觉的对望了一眼,方发觉两人跪在一起了,不由两张脸上都羞得通红,即忙转身。
  慈云庵主已指着丹床上的那白发道姑对两人说道:“你们知道她是谁吗?”
  姜玄梅颜仍未减退,泯着嘴,眨了那道姑一眼道:“徒儿不知!”
  慈云庵主笑道:“你在灵虚庵时,我不是告诉过你吗? 在十年前,江湖上有一个女魔王,杀人不眨眼,在她的剑下,不知杀死了多少贪污官吏,土豪劣绅。
  绿林宵小望风而逃,她那风雷剑是剑如其人,如火如荼,招招狠毒,人也嫉恶如仇,性胜烈火。”
  那白发道姑已在床上囔道:"算了!算了别替我脸上贴金,当着你徒弟师父面前,我也不怕丢脸,我那风雷剑可挡不住你玄天慧剑旋转乾坤八手。
  说真的,老道婆,你不来,我也正要找你,近年长我又悟出的几手招式,哪天有空,我们再来比划比划。”
  慈云庵主阿阿笑道:“你们听,这么大年纪了,还要争强斗胜。”
  姜玄梅这时已知那白发道姑是什么人了,忙对师父道:“那么这位老前辈定是无情剑崔五姑了,只是不知现在怎么称呼。”
  慈云庵主笑又道:“无情剑还不是无情剑,崔五姑更是当年的崔五姑,你别看她披上三清道服,竟还替她这徒儿是了个三清法名。
  其实她是怕人家寻仇,借我仙三清道服来隐身,若她也了得全真,没的辱没了我仙三清,世上恶人都成天仙了。”
  无情剑崔五姑闻言,也呵呵笑道:“老道婆,骂人可不准揭短,好你当着徒儿的面前骂我,我准和你没完。”
  刚说至此,蓦听一声凄厉的长啸,由近而远,门外随即传来一声清宏的声音,笑道:“谁和谁没完,我看你们倒是先别和自己人没完,人家才是真和你们没完呢? 别人摸到你们附近来了,你们还兀自不觉,只顾斗嘴。”
    此时,金笛书生已听出声音,知是师父天一真人到了,果然声未落,天一真人已到了门口。
  金笛书生方要抢上去行礼,天一真人挥手,已进了屋,无情剑崔五姑也自丹床上下地,问道:“适才你打发了的,是哪个魔崽子?”
  果然无情剑崔五姑性烈如火,才说得这两句,脸上已变了颜色,说道:“好魔崽子们,果然敢前来捣乱,我再要不给点颜色,魔崽子们大概也不知我无情剑的厉害。”
  天一真人哈哈笑道:“五姑的脾气还是不减当年,来的小魔崽子连一掌也挡不住,早就被我赶跑了,何须五姑动手。”
  慈云庵主道:“这么说来,我们落脚之地,已被他们探知了。”
  无情剑崔五姑余怒未息,狠狠地说道:“这不更好吗? 别看这批魔头到得不少,凭我三人和三个徒儿,岂又惧怕于他们,他们既已知道你们落在这里,我们就干脆和他们摆明了,大家见个真章。”
  天一真人叹口气道:“也只好如此了。”随环屋一扫,又笑对无情剑崔五姑道:“别人说你的剑无情,谁知你对老朋友也是无情。你瞧,大家来了半天,连一个座儿也不让,全都站在此地和你说话。”
  无情剑崔五姑一笑,才将众人引至丹室内坐定,无情剑崔五姑正如慈云庵主所说,只是披上道袍,却未真的了悟全真。
  这丹室也就有名无实,不过比较宽敝一点,人多,可以坐得下,大家坐定,那妙龄道姑妙慧,已捧进香茗来,仍是眼帘低垂。
  金笛书生与凌波仙子籍她送茶,近身之时,丹室内灯光又明,看得真切,这妙慧竟是个容颜绝世的美人。
  只是脸色虽有如羊脂白玉,但却冷削得令人望而不敢亲近,不但未见一丝笑意,连眼脸也不会抬过,真合一了“冷若冰霜”那句话了。
  妙慧去到慈云庵主身边,慈云庵主即牵着她一只手,两眼盯着她看,随叹口气道:“可怜,可怜,长得如此天仙化人,却又有这般凄惨身世。”
  慈云庵主这么一说,那妙慧头垂得更低了,泪珠儿也已在眼眶内滚动。
  无情剑崔五姑就向慈云庵主道:“老道婆,你既然爱她,同情她,将来有事相求时,你可不能置身事外呢。”
  慈云庵主仍未松手,闻言笑道:“那是自然,不但我,必要时,我准让我这位师兄也不闲着,但我可是真爱她,却不是冲着你无情剑。”
  无情剑忙笑道:“得啦!老道婆,管你冲着谁,只要你说了即算话,到时不要推三阻四就是了。”
  她们三人半正经,半玩笑在说,这边的金笛书生早已迫不及待地向师父天一真人问及,所谓强敌环伺之说,究何所指?
  天一真人先叹了口气,才对金笛书生说道:“此事虽说来话长,而且千头万绪,但总脱不了“恩怨,意气,名利之争。”
  金笛书生听天一真人一说,方知此事系由此间所藏的一柄稀世奇珍说起,约在十多年前,临安城南这凤凰山上,在一天晚上的子时光景,突然腾起一道耀眼的银红色光芒,初期起时娇如游龙,继而直冲云霄,约半个时辰,方始隐没。
  第二天,临安城即纷纷传扬,绘声绘色,都说凤凰山上出了妖怪,恰好这日天一真人路过临安,闻言不由心中一动。
  天一真人是修真了道的人,但却从来不信妖邪之说,但看临安城中沸扬喧腾,说的都是这回事,就知绝非空穴来风。
  待到晚间,即潜往凤凰山,隐身察看,先还以为是江湖中下五门的败类,在此兴风作浪,妖言惑众。
  哪知到得子时正,果见半山之上,腾起一道银色的光芒,先是妖娇盘旋,约顿饭光景,倏地直冲云霄。
  天一真人一见,即知此绝非人力所能幻造,定有原故,即慢慢前移,向那银红色光芒升起处而去。
  等到得地头,还隔了个五七丈远,凝神看时,那道银虹兀自在空中伸缩不定,但地上却毫无异处。
  不过是林中一个两丈高下的一个石崖,崖下尽是成堆的乱石。
  天一真人看出有异,略一沉思,猛然醒悟,那时他已是剑术通神的剑侠,已知此即所谓的剑气,此间地下,定埋有古剑无疑,而且定是宝器,看此腾云银虹之强烈,更是已达通灵地步。
  练剑的人,岂有不好剑的,天一真人不胜欣喜,再仔细缜度那冲霄剑气,更知这宝剑出土在即,而且剑为凶器,此时此地出现,恐这江南之地,即有刀兵之灾,因为心中虽是一喜,仍不由继之以忧。
  天一真人知宝剑出土在即,但这剑气即已为众所见,再现时难免有江湖中人前来争夺,自己虽是不惧,但掘剑与戒备护卫,都无法兼预,这才连夜赶往楼霞岭灵虚观,将慈云庵主找来。
  天一真人往返不过两日,黄昏时侯到得临安,更巧遇无情剑崔五姑,带着一个三四岁的女孩。
  三人原来就是好友,大家都好几年没见了,顾不得述说别后情形,天一真人即激其协助掘剑,无情剑自是满口答应。
  三人到了戊时光景,即带着掘土用具到了地头,由天一真人发掘,慈云庵主与无情剑崔五姑为其守望。
  天一真人掘了大概将近一个时辰,掘地已深达七八丈,虽还未将宝剑掘出,但因系自己亲眼所见,信心甚是坚定,更喜平静无事,就更加紧向下掘。
  不大工夫,又向下挖了丈多深,突觉下面泥土已松动,不似上面坚实,天一真人即知宝剑已快出土,忙出声知会慈云庵主与无情剑崔五姑两人,来到坑边。
  天一真人早已嘱咐过两人,此剑既已通灵,恐其出土后,即被其飞腾而去,慈云庵主应运上乘内功罡气,无情剑内功虽然稍弱,但所佩之剑,也非凡铁,亦能削铁如泥,切金断玉,故嘱其用剑拦截。
  天一真人知会两人来到坑边,果然,刚再往下掘,不过才十来铲,陡闻地中一声龙吟,耀眼银虹已爆射而去。
  天一真人忙运内功罡气,力透铲身,往上截时,霍地一团黑影快逾飞鸟,自崖上飞坠坑中。
  天一真人正全力截那宝剑,慈云庵主与无情剑两人,因见先时迄无异状,又均全神贯注当儿,来人身手又是快极,饶是三人都系高手,也未看清来人面目,天一真人陡觉头上风声飒然,已知来了拾便宜的了。
  猛一翻右掌,向上击去,哪知他这一分神,右手铲不自觉地亦猛运罡气下砸,这一来那银虹倏然两灭,再又穿入地下。
  同时上面坑边的慈云庵主无情剑两人,亦有发觉,掌剑齐挥,向来人功打,那人竟是了得,在这三个高人环功之下,但听他一声长啸,竟双掌势天立地,将三人功顶阻得一阻,即飘身上到坑边。
  天一真人见功败垂成,宝剑此人一阻扰,已再入土,不知穿行地底何处去了,掘再是枉然,急忙也腾身出坑,一看,那无情剑已经和来人打得难分难解,慈云庵主在旁亦怒目而视。
  天一真人陶冶性天的功夫,已近无我相的境界,倒不十分患得患失,忙上前将两人分开,一看,认得,来人江西九宫山的天南一鹤公孙亮,武功在武林中另树一帜,人也在邪正之间。
  天一真人还真不愿树此强敌,就一皱眉,稽首道:“原来是公孙施主,若也为寻剑而来,施主但向贫道打个招呼,贫道无不退让,何必临出土时攫夺,致令宝剑再又入土,若要掘时,怕就不易了。”
  那南天一鹤公孙亮,哈哈笑道:“剑本无主之物,你寻你的,我觅我的,大家都没动手,不是更免失望和眼红吗?”
  那无情剑崔五姑最是性暴,叱道:“宝剑虽是无主之物,唯有德者居之,凭你也配得此剑。”
  南天一鹤公孙亮是一派宗主,哪把无情剑看在眼里,听崔五姑出口不逊,马上就要动手。
  这南天一鹤只有天一真人知其底细,所创玄阴掌最是恶毒,无情剑绝非其敌,本来天一真人不愿树此强敌,但知今夜不能善了,对他忍让,今后气焰将要更高了。
  而且他要忍让,崔五姑也不会罢休,因此,见崔五姑一挥长剑,马上就要南天一鹤放对,这才赶即出去。
  南天一鹤自以为武功天下无敌,即以一双肉掌,施展玄阴掌,和天一真人决斗,两人大战了两百多个回合,天一真人将玄天慧剑的旋转乾坤八手,运用到最后一招“移星转斗”,方将南天一鹤刺伤败退而去。
  天一真人知从此树下强敌,虽勉强胜得他,但从此多事了。
  果然,南天一鹤哪能就此罢休,即日返回江西九宫山,闭门精研武功,将那玄阴掌练得登峰造极,誓要报此一剑之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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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 自古名剑配英雄
  南天一鹤败走以后,天一真人不由一声长叹,才对慈云庵主和无情剑说出今晚胜得侥幸,并嘱她们以后在江湖狭路相逢时务要小心。
  宝剑再又入土,天一真人就想算了不要再说发掘,不知道费多少手脚,而且就算弄到手,亦必引起江湖夺宝之争,为江湖人觊觎,也无异掘得一个祸胎,而且武功到了上乘境界,以意即可克敌,又要这宝剑何用。
  天一真人这么一说,慈云庵主还在罢了,无情剑崔五姑都大不以为然,她还是那一句话,唯有德者居之。
  而且此剑若得者非人,被其用以作恶,何异如虎添翼,则今夜的三人,都难辞其咨了,所以坚持要将此剑寻到,哪怕到手后其赠与他人,不据为己有就是了。
  无情剑此话出口,天一真人实在也驳不倒她,但说,此剑现又入土,再又出现,又不知是何年何月了。
  虽然仍在此山中,但你总不能将若大的风凰山掘遍,除非再睹剑气腾起,认准了地方,方始能够破土起剑。
  崔五姑当时就说:“既然如此,反正我已闯荡江湖半生,迄今还无一落脚之地,月前身边又多了个女孩,要仍和从前一样,已不能够了,不如就由我在此守侯,我再发现那剑气腾起时,即刻就通知你们。”
  天一真人见无情剑崔五姑这般坚决,也就不再说什么,第二天起,崔五姑即鸠工在这山崖之下,建造了一个小小的道观,作了个不念经的全真。不修真的道姑,以作山上独居的掩饰。
  一面将所有能耐,教给那身边的小女孩,并给那女孩命名妙慧,这妙慧的身世,说起来可真惨绝人寰,后文另有交待,此处暂且不表。
  且说无情剑崔五姑,带着妙慧,在凤凰山上一住就是十二年,花开花落,春去夏来妙慧由三、四岁的的一个女孩,已长成了一个豆冠年华的一个妙龄少女,武功亦已尽得无情剑之所学。
  崔五姑本人,亦远非昔比了,但寒暑虽在交替着,崔五姑对那柄入土之剑,都始终不会死心,每夜子时必起,一方面去到那凤凰山顶传授妙慧武功,一方面随时留心是否有剑气出现。
  终于是皇天不负苦心人,就在十二年后的一天晚上,子正时侯,崔五姑正带着妙慧在山顶练剑,蓦地瞥见观后崖上有异,但见白气由浓而淡,渐渐消散于无形,最初一夜,崔五姑已虽觉出有异,但和天一真人所说那剑气下不似,因此也未在意。
  哪知以后几夜,每到子正,那白气即又出现,而且一天比一天浓,也升得更高,渐渐已隐现红色。
  无情剑崔五姑至此方知是剑气再度出现,终于给她守侯到了时刻,即忙趁这剑气尚未十分显露腾空,未为人知之前,当夜即赶往灵虚庵,知会慈云庵主,再说其通知天一真人,崔五姑则又即刻返回,她以防被人发觉后捷足先登。
  无情剑顾虑得周详,哪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自南天一鹤公孙亮败回九宫山后,临安城南的凤凰山上,发现通灵宝剑之说,即已传遍了江湖,不单南天一鹤埋头苦练武功要报一剑之仇,而且对那通灵宝剑也势在必得。
  此外海南岛黎母岭龙尊者,亦生觊觎之念,派那座下四弟子,揣着飞鸽,常以轮流隐身左右,只要稍见痕迹,即命以飞鸽通知,这是第二起。
  第三起人是冲山的千里飞虹张冲,这张冲了以千里飞得名,是因为他所用的武器,最是奇特,竟是匹丈长的红绸,应敌之时,全凭气功挥舞,别看那红绸又轻又软,但经他运气贯劫后,坚如钢铁,沾、卷、崩、错、挂、搂六字诀,精妙绝伦。
  最厉害的还是红绸长有丈八,加上手臂就在两丈开外,武功稍弱的人,虽在两丈外,只要红绸沾身,就会被卷起抛入半空。
  近年来更精益求精,研出一种攻守兼备的招术,左手配以利剑,如此,即使再高武功的人,亦难近身了。
  但那红绸挥运全凭气功,若左手持剑,气功一分,则威力就会减少,除非是或削铁如泥,切金断玉的宝剑方可。
  事有凑巧,凤凰山发现通灵宝剑,被他打听到了,故亦匆匆赶来。
  等无情剑崔五姑从楼霞岭回头时,这二人都已到了临安了,而尚在途中的,还有飞天玉狐萧一龙,漫天花雨邵英,过天星石翔。
  这三人还在罢了,最厉害的还是那云南洱海点苍山的公冶羊,人如其名,一张羊脸,两手特长,长过了膝头。
  他的功夫也在这两条手臂上,对敌之时,他这两臂可以突然暴长出五寸,过拳对掌之时,一颗米距离之差,即可决敌生死。
  因他能伸缩五寸长短,其厉害既可想而知了,而且轻功绝顶,捷逾飘流,腾身空中可以捕得飞鸟,是武林中一个奇人。
  那天一真人得信,既日离山向临安赶来,方一到,即发现了不少江湖人的踪迹,天一真人便先不到凤凰山,暗中一探临安城中竟是已高手云集,都是为藏珍而来,眼看凤凰山上,既要展开一场夺宝之战。
  这十二年来,天一真人也早知有这么一天,故也闭关精研剑术武功,将那玄天慧剑精练到威力无与论比。
  而且准知南天一鹤不会忘记当年一剑之耻,定会卷士重来,千里飞虹亦是侠义中人,彼此尚无仇隙。
  但毒龙尊者却不同了,金笛书生凌波仙子两人与其坐下四大弟子久已为仇,人屠户等四人,见毒龙尊者同来,那还会放过这一机会,因此与凌波仙子在湖滨遇到,既群起而攻起来。
  且说金笛书生听天一真人简单地说出了强敌环伺的原因,两人竟还赶巧了,凌波仙子也在一旁听得入神。
  两人虽都知道来的这些人,都是江湖中顶儿尖儿,出类拔萃的人物,而且还有若毒龙尊者及公治羊等魔头前来,但初生之犊不怕虎,又是在师父身边,信心坚强,虽尚未磨拳擦掌,但却已喜形于色。
  天一真人尚未再说,那慈云庵主仍握着妙慧的手道:“你们两人先别高兴,你们以为来的这些魔头是好相与的吗?此一藏珍我们虽然未想据为己有,但我们既然已先伸了手,就不得不办到底。
  这一来,眼前难免就有一场恶斗,凭我们三人之力,是否能阻得他们攫夺,这个满话真还不敢说哩!你们能有多大能耐,敢轻视这些魔头。”
  无情剑崔五姑一声冷笑道:“老道婆,我看你是越来越胆小了,我可不是狂妄,江湖上有我无情剑这一号,我就不会把这些魔头放在眼里。”
  无情剑话声已完,蓦听得窗外檐下,“嗤”的一声冷笑,金笛书生与凌波仙子最是熟悉,正是不久前在西冷桥畔所听到的,那同样的冷笑。
  两人方才一惊,无情剑身已纵起,同时挥掌向窗户劈去,窗户震开,无情剑崔五姑的身子已跃出窗外。
  这些动作比眨眼还快,两人注视前窗,方要跟着纵出,只见窗前人影一晃,天一真人一脸肃容,已飘身进屋。
  金笛书生先还以为是无情剑反身进来,一见是师父,不由一怔。
  凌波仙子更诧异得来闭不拢樱桃小嘴,明明天一真人在身边,一共不过眨眼工夫,怎么出去的竟会不知道。
  天一真人进屋,随旋身对窗外:“五姑,别徒劳了,来人早已去远,你还呆在屋上的。”
  天一真人声方落,果见无情剑也似飞鸟穿帘,仍由窗口穿入屋内,本来就是一张无情脸,这会就更难看了,红中白白,白又翻红。
  无情剑是从前窗,天一真人从后窗出去的,两人同时出屋,只有慈云庵主端坐屋内,并未移动身子,这时既含笑说道:“凭来人在窗外花了半天,我们通未发觉,你们出去岂又能见得着人家,尤其是无情剑,你竟还卖弄了一手,好好的窗户被你一掌劈坏,那才冤呢。”
  那无情剑是从不服低的人,这会竟会象斗败了的母鸡,闻言气道:“老道婆,你别说风凉话,谁还能象你那么沉着,人家欺上门来,你竟坐着不动。”
  慈云庵主笑道:“你我师兄不是都出去了吗? 以你两人的能耐,尚且奈何不得人家,我出去有什么用。”
  两人在斗嘴,天一真人两眼如炬,一直盯在慈云庵主的脸上,这时说道:“师妹,是否你已知来人是谁?”
  慈云庵主这才正容一摇头道:“我确实不知,但凭我等三人,就是十丈飞花落叶,尚且不能瞒过我们,然而,此人近在咫尺,我们却是毫无所觉,仅此一端,已可知来人的功力了。”
  再者听这一声冷笑,似乎是女的,而且年龄并不大,我也正在心里奇怪,武林中的高手,我们没见过,也有过耳闻言一惊,脱口而出道:“敢真是她?”话未完继又一摇头。
  无情剑忙问:“是谁,要说就说,怎么吞吞吐吐地,说过半截儿。”
  慈云庵主亦向天一真人道:“若说女的,武功又高得来出神入化,只有那雪山神尼,但继一想,你不是才说,这声冷笑之人,年龄不会大,那么,我猜的自然不是了,所以我没有说下去,现在一想,那雪山神尼何异陵地神仙,怎会来淘这混水。”
  慈云庵主点头道:“师兄这话果然不差,雪山神尼亦不会生此贪欲,虽说不知此人是谁,但似乎对我们尚无敌意。”
  金笛书生在旁蹩了半天,方要插嘴时,那凌波仙子已拖着说道:“师父,你知我们今夜已两次听到笑声吗? 而且她还帮了我们的忙。”
  凌波仙子此语一出,都同感惊诧,连那妙慧竟也抬起头来了,慈云庵主即命她快将详细经过说出。
  凌波仙子将如何与人屠户等狭路逢仇,师兄金笛书生如何现身相助,怎地谈说旋转乾坤八剑,既闻同样一声冷笑。
  以及后来两次划字留绢,前前后后,详细说了出来,无情剑即迫不及待地命金笛书生先将那块罗娟拿出来。
  金笛书生迟迟疑疑地,罗绢是掏出来了,可是脸也红了,不过大家都全神贯注在他手中罗绢上,没有觉得,只有凌波仙子在抿嘴暗笑。
  无情剑最是性急,一把将罗绢抢过去,与天一真人,凌波仙子同看。
  那妙慧先前恁甚事也不关心的,这会子也挪到她师父无情剑身后,执着脚尖看,室内灯光明亮,照出她那虽然冷,却又艳丽,又秀逸的一张脸蛋儿,那妙慧看得入神时,微张着唇,却又小巧的嘴儿,恰是初放的红萼。
  金笛书生竟看得发呆,连心中的难为情也已忘记。
  他在看她,凌波仙子的一双秀眼,却又盯在金笛书生面上,一会儿又瞟那妙慧,就在这一刻功夫,怕不输了十数遍。
  三人看完,天一真人什么也没说,只拿眼来看金笛书生,慈云庵主却闭着双目,将头连点,只有无情剑崔五姑大笑道:
“好个俏书生,美人恩,恐怕不易谢呢?老道婆果然猜得不错,若不是个年轻而又爱俏的女人,怎么用这等罗绢,而且这上面的香气也浓得很。”
  随说将罗绢摺起,往金笛书生手中一塞,说:“快收好了,这可是香艳物儿,得! 冲着你,今晚上这笔帐,我也不和她算了。”
  无情剑这么打哈哈,连那妙慧也在抿嘴,凌波仙子倒反而不笑了。
  慈云庵主睁开了眼,叹了口气道:“五姑虽然说的是笑话,恐怕玉龙这孩子今后麻烦多了。”
  天一真人突然肃颜厉色道:“玉龙,师门戒律你可记得。”
  金笛书生见师父说得严厉,赶急站起,躬身答道:“弟子不敢忘记,而且随时在自我警惕。”
  天一真人面色稍霁,道:“记得就好,江湖中魔障最多,恐你行道江湖,到时一个把握不住,不但自己身败裂名,而且还会辱及师门。
  汝要记好,为师一再谆谆告戒于你,因你虽然禀赋心性均属上乘,但若一旦失足,就恐万劫不复了。”
  金笛书生听得来诚惶诚恐,忙恭敬答道:“徒儿记得,绝不负恩师忘。”
  天一真人点头又道:“记得就好,汝等行囊尚在旅邸,你们去吧,明日午前同汝师妹,再来此间,今后既在观内居住,以便时有差遣。”
  金笛书生知师父一向言出法随,既和凌波仙子分向三人拜别,和妙慧亦见了礼,这才离观,下凤凰山,反回临安而去。

    ※  ※  ※
  两人出观之时,因尚未到子刻,并不会见到那氤氲之气,因时已不早,恐太夜深,反回害栈恐令店猜疑,途中两人都施展轻功,何消一刻,既已入城。
  来到高宾客栈,高宾客栈已是关门半天了,两人叫开了店门,金笛书生另吩咐伙计开了一个单间。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早,两人算清店钱,才辰时光,即向凤凰而去,而得观内,却不见天一真人。
  原来昨晚在两人走了以后,也走了,至今尚未回观,丹室中仅无情剑与慈云庵主两人在谈话。
  凌波仙子与金笛书生上前见过了礼,都偷眼看时,也没见妙慧踪迹,凌波仙子任甚话不说,先就在师父面前撒起娇来,说:“你答应我将那玄天慧剑的旋转乾坤三手传给我的,若你先教了我,昨儿夜里也不会遇险了,幸好师兄既时赶到,不然,恐怕今天也不见到师父了。”
  慈云庵主笑道:“谁说不传你,不过是因你先前功力尚浅,教了你,那威力发挥不出,现在你有了这一年多来的实际历练,功夫只是大进,现在又正是用人之际,你不说,我也要传给你了,趁你师伯尚未回来,我这就传你便了。”
  凌波仙子好生喜悦,慈云庵主既刻将她带到后圆去,传授那旋转乾坤八剑,这里剩下了无情剑崔五姑,和金笛书生两人,金笛书生既问道:“五姑,昨夜我们先走,可再有什么惊兆吗?”
  无情剑崔五姑独对金笛书生,这时一脸肃容道:“惊兆虽是没有,但看来对方一个比一个厉害,我五姑可是从来不曾服过输,这次却不敢说满话了。
  我还不要紧,就栽斛斗也不在乎,但你师父不单为了一世的英名,而且还是一派宗主,若毁在对方手里,岂不可惜,你师父和师叔,别看还是和没事一样,其实心里都异常沉重,你师父自昨夜出去探敌虚与实,迄今未回,虽然绝不会发生意外,但严重性已可想而知了,我想和你谈谈,你来得正好,巧在又只有我们两人,你先坐下。”
  金笛书生告了坐,忙道:“五姑有何吩咐,晚辈无不遵从。”
  无情剑崔五姑道:“说来惭愧,这事本是由我而起,昨夜你不是听你师父说过了吗?当年若不是我坚持要守候这藏珍,绝不会有目前这些麻烦,可见贪婪之念是起不得的,因此,我虽是从来不服低,宁折不屈的人,但为了你师父的一世英名,我却不能不遇事多加考虑了。”
  无情剑顿了一顿,面容更严肃,金笛书生听她说得这般严重,也正襟危坐,凛然领教,随听无情剑又说道:“若论眼前已到和已知未到的这些魔头,凭你师父,师叔和我三人之力,虽还不敢必胜,但绝不会败在他们手里。
  哪知竟又来了一个更厉害的人物,这一来,我们可不敢说满话了,来人和我们并无宿仇,那么为藏珍而来是一定的了,这无异也是与我们作对。
  不过目前我们尚不知其底细,是否真如我们所料,会有那么高的武功,因此,你师父才连夜前往探听,这叫知已知彼,百战百胜,若其武功并下如我们所料的厉害,自然罢了:若我们所料不差,这退敌之责,可就在你的身上了。”
  金笛书生闻言惊异万分,忙道:“五姑,师父,师叔和你老人家,若均不能奈何来人,我有多大本领,能退得此强敌?”
  无情剑面色一弛,又回复了她那嘻笑的态度,说:“你别急,我说出此人来,你就知道你能与不能了,不过今天这些话,可是出我之口,入你之耳,不许告诉任何人,尤其是在你师父师叔面前,绝不能透露。”
  金笛书生急子要知道无情剑说的何人,忙道:“五姑吩咐,晚辈无不遵命,究竟什么人如此厉害,怎自是我能退得。”
  无情剑噗嗤一笑道:“你这俏书生,原来要等别人先开口,连这人也猜不着,就是问你怎生谢她的那人,我这一说,我不信当真你连个弯儿也转不过来。”
  金笛书生无情剑一说,不由满而通红,本来是个昴藏七尺的男儿,这会子竟会羞答答地,低头说道:“五姑,你怎么和晚辈开起玩笑来了。”
  那知无情剑再又正容道:“我五姑不但没和你开玩笑,而且还是万分不得已,才和你这么说。
  其实这也不算是弄脸的事,我的意想,是要你去拉拢她,本来吗? 我们和她无仇无怨,而且对这藏珍,我们也并无据为已有之意,若她真的是为这柄宝剑而来,我们送给她就是了,条件只是她要和我们连成一气,别和你师父作对。
  这事若放在别人身上,恐真还不好办,对你却是轻而易举,仅从她在西冷桥畔,两次为你们退敌示警看来,说不定冲着你,到临头她也自会帮你。
  好在这不是丢脸的事,这个主意我是为你出了,至于运用之妙,那就全凭你这‘俏书生’了。”
  无情剑崔五姑说罢,两眼注定在金笛书生面上,再也不言,也不笑。
  金笛书生已知无情剑不但是为了自己的师父,才说这话,虽说不好意思,但却反而引起了遐思。
  两人正在无言相对,妙慧悄声儿走了进来,在无情剑身边一站,道:“师父,挖土的工人到了,怎么吩咐他们。”
  金笛书生见无情剑有事,既起身道:“五姑,师父迄今未返,我想定有事故,趁这白天无事,我也出去探踩探踩。”
  无情剑一笑道:“运用之妙,在乎一心,你去罢,记着我的话。”
  金笛书生别过崔五姑,那妙慧仍是和昨日初见面时一样,默默低头,金笛书生倒不好和她打招呼了。
  出得观来,这时尚未到午刻,但是艳阳满山,晴空万里,举目缘树荫浓,山风过处,送来声声岛鸣蝉噪。
  金笛书生在观前站了一会,心说,这可真是蝉噪林愈静,鸟鸣山更幽了,这般清凉境界,又有谁知转瞬既会变成血腥之地,五姑之言却有道理,这贪嗔之念,真是起不得呢?
  金笛书生感慨了一会,才缓步下山,金笛暗藏袖内,儒服飘飘,甚潇洒,来到凤凰山下,若要入临安城,就应该从凤山门入城,再不然入临湖的清波门,金笛书生本来没有目的,信步所至,不大功夫,到了西湖边上。
  这一带可是西湖最荒凉之地,金笛书生一想,自己出来是探踩对方虚实,来的这些人,不是三山五岳的英雄,就是边荒的怪杰,绝不会在城内落脚,因此也就不再入城,掉头沿西湖边去。
  不到半个时辰,既已来到苏堤南端,这苏堤是苏东坡知临安时,药泥积湖中为长堤,自南至北,划西湖为前后前。
  那苏堤之上遍植花柳,中有六桥九亭,是南湖一景,那六桥的第一名映波,第二桥名镇澜,第三桥名望山,第四桥名压堤,第五桥名束浦,第六桥名跨虹,最是湖中胜望,金笛书生步上苏堤,过了六桥九亭,既又再来到孤山之麓。
  蓦地想起树上那金刚指划的字,昨夜忘了去掉,若被别人见到,却不好看,既可向那棵树走去。
  那知到得树前一看,树上的字迹已不见了,似是被利器削去,心想,若是和这留字没有关系的人,绝不作这举,自己和凌波仙子一直没有分开,现在又是她在练剑最紧急当儿,自然不会前来,那么只有留字之人了。
  金笛书生这一怔,连想到是写字之人,不禁又涉了遐思,虽是没曾见过面,仅听那“嗤”的一声轻笑,那笑声虽短,但却清脆娇媚。
  再又连想到她那方罗绢,不自觉的已将它从怀中取出,虽是时隔了半天一夜,那上面的香气穴自未散,风飘轻罗,金笛书生的一颗心儿,也随之而飘荡。
  金笛书生站了不知多少时候,募听得林外传来鸾铃之声,方将遐思收双,透过树林往前看时,远远地从那树隙中,窥见一团红影,一闪而逝,若把这红色换成了白色,就真合了“白驹过隙”那句古话了。
  金笛书生当时呆不在意,从林空筛落的目光看来,已是午时光景,就不再流连,穿林而出,想找一个酒楼饮食。
  西冷桥这一带,最是湖山胜处,因此酒馆不少,金笛书生出得楼来,向四外一看,左面湖滨,那缘杨垂柳深处,露出一角红楼,楼上排出一个酒帘,金笛书生近前一看,那牌匾是黑漆慈字,正是遐尔闻名的楼外楼。
  金笛书生迳登那楼上雅座,未进楼时,已见那杨柳岸边停泊的画舫甚多,就知楼中酒客不少。
  果然,楼上楼下有五成底以上,想找一个面湖临窗的坐位,已不可得,就靠边找了一个座位,身侧也有窗户,虽不能一览全湖,但从拂窗柳丝中,亦能窥见一抹碧波。
  金笛书生随便要了酒菜,一面吃喝,一面打量楼中酒客,就见左面隔着一张桌子,坐着两人,年龄都在四十以上。
  此时,二人大概酒已喝得有点份量,觉得燥热,两只袖管都高高挽起,那胳膊上,虬筋栗肉,累累填起,两边太阳穴也鼓起满高,金笛书生一见,知两人都是江湖人,而且武功不弱,就留了意。
  那坐在左侧的一人,脸上微麻,豹头环眼,右面那人身材比较矮小,看不清面孔,两人边吃边谈,声音也渐说渐高。
  就听脸上有麻子的那人说:“贤弟,不是我邵英说句大话,能在我铁蝙蝠下逃得性命的,我还没见到过,你不是说更万里虹长冲也要来上一手吗?好!他不来便罢,来了我得先领教他那丈八红绸。”
  金笛书生听得一惊,昨晚已听师父天一真人说过,这次要来夺剑的,有一个人叫漫天花雨邵英,久闻是江湖上的暗器圣手,不想今日竟在这酒楼上遇到,因此就更仔细听他们说什么。
  那背对着金笛书生坐的,较矮的那人道:“大哥也别小看他,五年前我曾和他对过招,不是我长他人之气,那匹丈八红绸解有很大威力,要不是我施展出沾衣十八跌,运用小巧翻滚之术,恐怕当时就败了。
  好在我和他无仇无冤,大家不过是印证武功,言名点到为止,门到分际,一声哈哈,也就收招。
  但那次确是险极,在大哥面上我不用脸上贴金,这又事隔五年多了,听说万里飞虹在这匹丈八红绸上,又下了不少功夫,大哥若碰到他,可要小心,千万不能轻敌。”
  漫天花雨邵英,不知那矮子别具用心,闻言呵呵一声狂笑道:“贤弟,你过天星石翔,在江湖上也有个名儿,怎的如此怯敌,你这么一说,我倒真要斗他了。”
  背着金笛书生坐的那个矮子,正是过天星石翔,两人都为凤凰山上的藏珍而来,过天星人矮,但最诡诈,却觎觊那宝剑的人多了,自己量力,不是万里飞虹张冲的敌手,就想激怒漫天花雨。
  因为邵英的铁蝙蝠,那漫天花雨打法,攻远不攻近,最是厉害不过,万里飞虹以红绸为武器,长有丈八,施展开来,两丈内你就别想近得身去,因此有意激怒邵英与万里飞虹来场火拼。
  过天星石翔想得满好,少一个夺剑的,自己的希望也就增加一分,见漫天花雨果然被自已激怒了,以为自已狡计得呈,心中正在高兴。
  金笛书生听得楼后的雅座中,一声暴响,似是板凳缓倒的声音,刚回头一看,就见那雅座的门帘猛向外一卷。
  金笛书生以为是有人出来,那知没见到人,那门帘却箭也似地笔直向漫天花雨邵英飞去。
  大概邵英也听到雅座的暴响,掉头向侧面看,他方一掉头,那门帘已挟劲风,投枪般迎面射到。
  邵英一则不防,又坐在凳上,要躲那还能够,变生仓促,挥右掌猛向那门帘劈去,心里还在想:“这不过是一块门帘而已,还能有多大的劲。
  那知他不劈还好,霍地一掌劈去,中间是阻挡不住了,但那门帘却竟是有人在暗中操纵一样,倏地两头一卷,直击漫天花雨的耳门。
  邵英这一惊非同小可,但他也非等闲之辈,先是看轻了这门帘,因此上了这一个当,忙将身形一倒,右脚猛向桌腿上一点,就听得哗啦一声暴响,桌子已被他蹬翻,桌上的杯盘掉在楼板上,打得粉碎。
  但漫天花雨总算平射出去了一丈远近,腰上一拈劲,拳脚,双脚一点楼面,才站定身躯,那门帘是躲过了,但险也是险到万分,不由惊得来一身冷汗,怒也怒到极点。
  金笛书生在旁边看得清楚,那门帘飞起之时,从那雅座中已出来一人,好魁梧的身材,身高怕不有七尺,方面大耳,两眼炯炯有光。
  漫天花雨邵英手忙脚乱的退避,刚站定身躯,那魁梧汉子已哈哈大笑道:“凭你这点能耐,也想要斗我的丈八长虹。”
  金笛书生也是一惊,原来此人竟是万里长虹,听师父说他了得,适才这一力震飞帘,几乎将漫天花雨伤了,果然武功并非等闲,倒要看他们怎生了结。
  忙再向邵英这边看时,刚才桌子被漫天花雨蹬翻之际,尚见过天星石翔跃开,这时已溜得不知去向。
  只剩下漫天花雨邵英仍站在当地,气得来破口大骂道:“原来你还是背后施暗算的小人,我岂止要领教,还得教训教训你。”
  万里飞虹又是一声哈哈大笑道:“背地骂人,你还充什么好汉,有胆量的,随我来,我正要看看你那漫天花雨有多厉害。”
  万里飞虹的丈八红绸,在楼中施展不开,可是漫天花雨邵英的铁蝙蝠也是打远不打近,因此一声冷笑道:“你要到外面送死也成,要是你想逃,那你是作梦,今天,不让你知道我漫天花雨的厉害,我邵英从此隐性埋名。”
  说着话,铁蝙蝠已取到手中。
  万里飞虹哼了一声,只见他伸手在怀里一掏,扔下一锭银子在楼板上,霍地两臂一振,苍鹰掠空般飞出窗去。
  金笛书生暗暗惊佩,别看他身躯庞大,轻功还很是不弱,从他扔下银子才走的一点看来,又知这万里飞虹人也正派。
    万里飞虹飞身出楼,漫天花雨邵英也跟踪赶去,金笛书生见那过天星石翔陡又出现,这回可是看清楚了,一脸奸狡之相,看他适才同漫天花雨称兄道弟,两人这一出去,那还不会生死相拼。
  金笛书生以为他一定也要赶去了,谁知他却在窗边隐着身子,向外探望,脸上露出得意的笑。
  金笛书生这才醒悟,原来过天星石翔有意让他们两人火拼的。
  金笛书生甚觉不齿,刚要招呼在拾掇楼梯上碎杯破盘的酒保过来,算清帐,想要追去看过究竟,蓦听得楼梯响动。
  金笛书生座的地方,正对着楼梯,不过隔一张桌面,一抬头,就见楼梯上先露出一头如云秀发,等到看得见来人面孔,金笛书生陡觉眼前一亮。
  好一张艳丽的面孔,两道春山含翠的柳叶眉,一双秋水无尘的杏子眼,通梁瑶鼻似玉峰,樱桃小嘴泛春浓,莲脸生波,樱桃腮带靥,不但深,而且深得来春意盎然,等到她上得楼来,全身均已露出。
  金笛书生见她不但艳丽无比,而且衣着也迥异寻常,非丝非罗,莲步轻移但见仙袂飘飘,看年纪,不过二十许人。
  金笛书生方一抬眼,正和那女人目光碰个正着,只见她笑靥更深,眼波更媚,弧犀微露,金笛书生就觉得心中一阵猛跳,忙眼观鼻,鼻观心。
  这女人好怪,论穿着,帝玉之家亦无其华美,却又是孤身一人,那年头,哪有单身女人上酒楼的。
  金笛书生本来要招呼酒保算帐的,这女人突然露面,一打岔就耽搁了,心想,那万里飞虹和漫天花雨两人,一定打得难分难解了。
  金笛书生只是听师父说过,还不曾见过以红绸为武器的,急着要去看看,再者,也应该探探他们有何举动,无意中竟发现了两起人,这机会岂能错过?
  金笛书生刚掉头再要招呼酒保,突然一阵香气袭人,猛回头,这艳丽的少女正擦身而过,楼上空位甚多,她却不到别处,竟在旁边桌子的对面一方坐下,和金笛书生隔着不到一丈的距离。
  金笛书生猛回头,就有这么巧,又和她闪电似的眼波碰到一起。
  那楼上的酒客们,在万里飞虹和漫天花雨两人出手之时,群起躲避,两人飞身出窗,这时正在议论纷纷,各回原位的当儿,原是乱烘烘的一片。
  这少女一出现,惊于她的艳丽,都陡然静了下来,那酒保更向是来了凤凰,碎杯破盘也不捡了,一个劲儿拿的那搭在肩上的白布擦手,三步作成两步,到了那少女身边,呵腰,蹈笑说:“这位姑娘,饮酒还是用饭,还是吃点心?”
  那少女脆声道:“把贵店最精致的酒菜,送上来!”
    酒保哈腰应是而去。
  就在酒保给她端来的酒菜的那个功夫,酒保身后陡见人影一晃,金笛书生已见那女人身侧多了一个女孩。
  年龄不过十三,圆岁头上梳着丫髻,虽是年幼,但已是个美人胎子,明眸皓齿,甚是美慧,一脸稚气的憨笑。说:“那红绸舞得真好玩儿。”声音甚是清楚。
  金笛书生随又见那小嘴儿一撇,说:“那麻子吹大气,刚上去还行,那知经不起人家那块红绸儿兜,这会子怕早完了,连我看着也泄气吗!”
  女孩还要往下说时,那少女已叱止道:“别说了,精彩的还在后面呢。”
  这时,那酒保已将酒菜端了来,到得桌前,不由一怔,分明这少女独个儿上楼,那里来了个这么女孩。
  原来那身法太快,在楼梯口打从他身边过来时,竟毫无觉察。
  其实别说他,连金笛书生看着心惊,那身法之快,绝不在自己之下,她不过还是一个小女孩,所她对少女的那个口气,是那少女的丫环无疑。
  那么这少女一定更了得了,但看来她却又似弱不禁风的样子,凭自己的眼睛,难道真的走眼了不成?
  金笛书生再看时,那小女孩也正冲着自己憨笑,这一来,金笛书生的一颗心更是七上八下。
  不知对自己究竟是否含有恶意,但金笛书生却因此知道万里飞虹的敌手,和漫天花雨两人,业已分出了胜负。
  听那小女孩一说,漫天花雨不是万里飞虹的敌手,可惜自己不曾亲见这两个成名的江湖高手过招,心下甚是惋惜。
  他这里心中思朝起伏,那边的少女和女孩,却在妮声窃笑,尤其是那小女孩,不时扬起银铃般的笑声,而且窥着他笑,笑得金笛书生浑身不得劲。
  正在这时候,楼梯上又有晌动,酒楼本是公共场所,那能没有人来人往,客人要东要西,酒保来去,更是川流不息,金笛书生并未特别注意。
  但这上楼的声音甚是嘈杂,脚步又重,重得把楼梯都震动,金笛书生一掉头,赶急又一旋身。
  他头上戴的是文生巾,要想拉下来遮掩面目,却也不能,就急忙起身,向窗前踱去,拿背来朝着来人。
  原来上楼的一共有六人,第一个金笛书生不认识的,那第二个是小童模样,后面的四个都认得,正是那海南岛,五指山,黎母岭上,毒龙尊者座下的四大弟子。
  金笛书生起身回避,并非是惧怕他们,就是命这四人之力,也奈何不得他,但这是酒楼是公共场所,若一对面,难免又有一场恶斗,要不甚方便。
  而且看那四人恭敬的随在后面,对面那身形特别高大,红面虬髯的老人,恐怕是毒龙尊者了。
  早听师父天一真人说过,他为觊觐古器,业已前来此地,那么? 准是这魔头无疑了。
  金笛书生也并不是惧怕这魔头,若在平时遇上,说不定就要斗斗他,但自己是为探踩而来,不要说不能和他们对面。
  而且还应不让他们发觉自己才是,故此踱向窗外,幸好并未被他们发觉,可是金笛书生的心里却紧张万分。
  因为师父天一真人,和无情剑崔五姑都曾告诉过他毒龙尊者在这次前来拿剑的所有高手中,最是强敌。
  六人上得楼来,金笛书生虽背着身子,但听声音,六人在楼中坐定,已在呼酒唤菜,金笛书生微一侧身,斜目一挂,六人是坐在附近窗正中的那张圆桌上,红面老人面对着自己,那座下四大弟子都是对着自己坐的。
  金笛书生心说:“巧啦,不然老背着站在此地,没个了结。”就气定神闲,装着若无其事的,随便回身一坐。
  这就换了四个方向,坐回桌去,侧目乃可看到毒龙尊者的一举一动,都是和那四大弟子背对背。这就无虑被他们发现了。
  金笛书生即作出不经意地,自己把杯箸移到面前来,刚斟了一杯酒,还没有举到唇边,陡闻那小女孩的声音说道:“小姐真是闻名不如见面,原来是个怯书生吗?”
  金笛书生闻声一侧目,就见那少女身边的小女孩,冲着自已在撇嘴,显去轻视的神精,随听那少女叱道:“小孩知道什么!别多嘴。”
  那小女孩扮了个鬼脸道:“我只知道临敌不惧,掩掩藏藏,岂算得英雄。”小女孩虽是丫环模样,但对那少女却随便得很。
  随又听那少女叱道:“你以为人家怕吗,这叫大勇若怯。”
  金笛书生不由向那少女瞧了一眼,心中有获知已的温暖,虽说对那少女的话并不在意,但听在心里,总是不痛快,难得这少女竟深和我心。
  这么一想,金笛书生陡又惊觉,心说:“这两人好怪,怎么自己要探踩的人,她们都知道,不但认得万里飞虹张冲和漫天花雨邵英,听口气,这对毒龙尊者亦知之甚详,不但如此,自己从未与她们见过面,怎地竟似对自己的底细也十分清楚。
  哎呀!不对,自己出来是为的要探踩各方面的虚实,谁知还没探踩到,人家反而把自已先摸清了,看清这两人大有来头,敢莫是她吗?”
  金笛书生这一想,自然形诸于面,就盯着眼瞧那少女,满脸露出惊疑之色。
  他在看她。那少女又何当不在看他,而且对他嫣然一笑,只是却没像以前那么不瞬的看罢了,两人眼光方一接触,即已分开,金笛书生觉得自己心跳砰砰。
  恰在这时,那毒龙尊者已经说话了.金饼书生赶紧镇定心神。
  就见那毒龙尊者大模大样地说道:“你们都探听清楚了吗? 只有那两个牛鼻子和无情剑,再无别人了么。”
  那四大弟子中,就有一个人躬身答话,金笛书生一看,是那人屠户,听他说:“只外就右三人的三个弟子了.此外再无别人。”
  那毒龙尊者闻言,大概是平素狂妄惯了,虽是在众目昭彰之下的公共场所,也亳无顾虑,竟哈哈一声狂笑道:“我倒要瞧瞧,他们那自认为玄门正宗的武功。”
  说罢,竟又狂笑不已,声振楼宇,那知道刚笑得一两声,哈哈的笑声陡然变作呵呵?
  紧接着更哇哇怪叫起来。
  金笛书生一直在留心他听们在说些什么,蓦听那毒龙尊者笑声陡然有异,侧目一瞧,正见毒龙尊者暴跳起来,嘴角淌血,呵呵的笑声已变作哇哇怪叫,同时金笛书生见旁边桌上那小女孩,正在泯着嘴笑,那少女仍是盈盈含笑倒无异状。
  金笛书生心中一动,莫非是他们捣的鬼吗?
  毒龙尊者刚暴跳起来,他那四大弟子亦已发觉有警,未待吩咐,霍地从桌上拨起身形,四面一分,已在楼中四角一站,把整个楼上监视住了。
  金笛书生心说要糟,若被他们发现自己在楼上,必定认为是他施的暗算,恐怕今天要麻烦了。
  右手一垂,已将袖中的金笛取在手中。他不是怕,而是毒龙尊者这魔头并非等闲。忙将脚尖点着楼板,以便对方突然发难时,好即刻趋避。
  那毒龙尊者四弟子在四面楼角一站,并未发动搜索,忙偷窥那毒龙尊者,嘴角仍在淌血,脸色已变,头发根根竖立。
  两支铜铃般的大眼,正盯视着手掌了上,金笛书生凝眸一看,原来他手中托着一根小小的鸡骨,还有一颗带血的门牙。
  金笛书生这一看,竟惊得呆了,凭毒龙尊者武功之高,岂是一根鸡骨能暗算得了他的,而且还打落了你一个门牙。
  这么看来,这施暗算的人,定有上乘绝顶的内家功力无疑。
  这样一想,连忙向那少女桌上看时,那少女仍是气定神闲的坐着,那小女孩陡地旋身。
  原来毒龙尊者已自发觉,一声暴吼,挥手猛向少女和那小女孩劈去,狂飙的掌风中,挟着两个黑点,分袭少女和小女孩两人。
  书生刚掉头,毒龙尊者已发动了,故见那少女虽然坐着不动,小女孩却陡地旋身,大概也知不敢轻敌,吓的一声清叱,两只小手霍地平胸推出。
  竟将毒龙尊者的掌风硬遥了回去,祠时两声轻响处,毒龙尊者面前桌上,打出去的两个黑点,竟已深深的嵌入桌面。正是原来毒龙尊者手上托的那根鸡骨和门牙,毒龙尊者在掌力被震回去时,亦已飘身离座。
  金笛书生惊得连大敌当前也忘了,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凭这么个小女孩,竟会一掌将毒龙尊者所发的掌力反击回去不算,而且,将毒龙尊者震退,她却连半步也不曾移动。
  他在惊,毒龙尊者更是惊得发楞,凭他在海上称尊,哪知方一出手,竟吃瘪在一个小女孩的手里。
  但他哪肯甘休,一声暴吼,金笛书生陡见那毒龙尊者身形倏地暴胀了一尺,一张面孔红似火炭,须眉怒张,两臂慢慢向上举。
  举到胸际,那十指和两掌,不但透红,而且粗壮了一倍之上,金笛书生不知毒龙尊者这是什么武功,但凭那恶形恶像,已是令人心惊。
  大概那小女孩也知厉害,毒龙尊者尚未发动,已蓦的拔起身形,腾身空中,翻身落在少女身后。
  那少女也未怠慢,只是仍气定神闲,微微含笑,一双妙目注视毒龙尊者,手挽兰花,遥向毒龙尊者一弹,说:“你要拚命,这可不是地方,凭你这点邪门左道,也想胜得人家老道,别做梦,今天我是第二次饶了你,让你知道玄门正宗的厉害。”
  那少女说罢,陡见毒龙尊者身形突然暴缩,一个踉跄,退后了两步,才站定身形。
  金笛书生自认也是玄门正宗,武林名家高手之徒、不知道少女这弹指却敌,是什么武功。
  他在怔怔地望着那少女,那少女竟已转过身来,向小女孩说道:“走,今夜自有人收拾他,对付这般人,没的脏了我们的手。”
  随说,随说出来,人未到,香气已先钻进了金笛书生的鼻孔,金笛书生换了个方向,正好在她下楼必经的路上。
  那少女走近一步,金笛书生心跳得更猛,那知她经过他身边时,眯着眼儿瞟了金笛书生一眼,说:“这顿酒饭顿可值得你请客吧。”
  话声甚低,低得来只有金笛书生听得到,说罢又向金笛书生瞄着眼一笑,步下莲生,带着那小女孩,径向楼下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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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章 宝物皆归有德人
  金笛书生目送她们走了,兀自无法从梯口收回目光,竟忘了还有强敌在侧,幸好那毒龙尊者也像斗败了的公鸡,垂头丧气。
  他那四弟子人屠户丧大海,双头蛟池凡,人面蜘蛛秦方,金头蜈蚣吴永四人,亦会神凝注在他们的师父毒龙尊者的身,不然,四人都认得金笛书生,若是发觉了,毒龙尊者怕迁怒于他才怪哩。
  楼上一连串发生事故,楼中酒客亦均看出今天情形有异,又见适才毒龙尊者那般恶像,哪有不怕事的,纷纷起身下楼。
  金笛书生一看,要走,这正是一个大好机会,忙也杂在酒客中,顾不得再侦探毒龙尊者的行踪。
  刚要到柜上算帐,那酒保已迎了上来,呵腰谄笑道:“相公爷,你请吧,适才那两位姑娘替你会过帐,还赏了很多外彩呢。”
  金笛书生听酒保一说,反而并不感到意外,更是认定十分,迷惑中,心里升起异样而又纷乱的感觉,却又有点飘飘然。
  出得楼外楼,一看日影,午时已过,就不再耽延,急急往回赶,仍沿旧路,从苏堤绕湖奔凤凰山。
  何消一刻工夫,即已到达山麓,拾级而上离观还有十来丈远,头上树影,蓦的飞落一条黑影。
  金笛书生一路走来,都在想心事,黑影在面前飞落,暮地一惊,金笛书生还未看清是何人,已闻一声娇笑道:“师兄,你怎么才回来呀!”
  金笛书生一看,原来树梢飞坠的人影是凌波仙子姜玄梅,站在面前,露出一脸娇笑,脉脉含情地注视着自己。
  凌波仙子姜玄梅随师父慈云庵主在观后练剑,传授了玄天慧剑那旋转乾坤八手,不过刚练完了,随师父入观。
  听无情剑崔五姑说,金笛书生也出去探踩去了,凌波仙子竟会不放心,托个辞儿就溜出观来,刚巧到金笛书生上山,凌波仙子远远地见到,就咬着唇儿一笑,腾身上转,容得金笛书生走近,才飞落下地。
  金笛书生见这位师妹娇态无比,也笑道:“师妹,师父他老人家回来了吗?”
  凌波仙子道:“早回来了,听说还有事分派呢?”
  金笛书生听说,忙急加快脚步,凌波仙子姜玄梅本来侧身让过,待容得金笛书生过去,走了还没几步道,凌波仙子又在后面叫道:“师兄!”
  金笛书生停步回身,见凌波仙子抬眼向自己一膘,即又低头玩弄衣角,而且是欲言又止,即道:“师妹有何话,尽管说。”
  凌波仙子竟流露出小儿女的娇态,腰肢还扭了两扭,又泯了会儿嘴儿,方说:“师兄,我想请你陪我练剑。”
  金笛书生还以为是她有什么难以出口之事,闻言不由-一笑道:“我和师妹彼此均系同门,自应互相切磋剑术,有空为兄陪你就是了。”
  凌波仙子急道:“是呀!师兄,可是现在谁有空来着,师伯回来后,听他和师父及崔五姑所说,那剑出土,就在今儿子夜,一般江湖高手,必定就在今夜大举来犯,刚才师父教我这旋转乾坤八手,通共才几个时辰,今夜怎能运用呢?所以,我想请师兄务必就在今天抽空陪我练练。”
  金笛书生一昕宝剑出土就在今晚,师父又在观内等,忙道:“好!师妹我一定陪你练就是了,你不是说老人家在观内等我们吗? 那么我们快进去吧!”
  凌波仙子听师兄答应了,心里甚是高兴,即跟随师兄之后,上山进观,两人来到丹室无情剑崔五姑仍盘膝坐在丹床上,与天一真人和慈云庵主正在谈话。
  金笛书生进内,向三人见过礼,就在师父身边一站,等侯吩咐,天一真人却没理他,仍在和慈云庵主与无情剑崔五姑谈话。
  金笛书生只听天一真人说道:“那漫天花雨邵英,虽然不能算得上是顶上武功,但他那铁蝙蝠漫天花雨打法,确实厉害无比,我们虽是不怕他,但若与其他高手同时前来,还真是个劲敌。
  哪知他们自己倒先起了内搏,万里飞虹张冲破了他的铁蝙蝠后,並伤在那丈八红绸之下,哪还有脸在临安露面。
  过天星石翔却微不足道,只是此人太阴险狡猾,漫天花雨邵英和万里长虹张冲恶斗,即是由他挑拨而起。
  这一来虽说为我们去了劲敌,但我们却恨他狡猾,故当其走出楼外楼之后,我们将其诱入孤山下无人之处,将他伤在我的掌下,而且伤还不轻,今夜也是不敢露面的了。”
  正说着,天一真人瞥了金笛书生一眼,才又继续说道:“昨夜窗外偷听我们谈话之人,若我不曾走眼,可能我已发现些端倪。”
  随又问金笛书生道:“龙儿,你可有什么发现吗?”
  金笛书生从进屋时起,听师父所说,白己所见到的,师父不但知道得比自己还详细,而且还神了手,但自己连师父的影子也没有见到,心想:“那么,酒楼上那少女和那女孩的言谈情态,一定看见了。”
  这一想,不由脸就红了,忙道:“徒儿并无若你更多的发现,只是觉得那两个女人都有甚多怪异处。”
  而且尤其令人奇怪的是毒龙尊者那么高的武功,竟会敌不过那小女孩,这两人武功确是高得出奇,若替我和师妹两人解围阻敌,以及昨夜潜入观来的真是她我看对我们确无恶意,或者还会为我们臂助。”
  金笛书生一说,把满室的人都听得惊异万分,天一真人即命金笛书生从头开始,把经过情形说出。
  金笛书生至此,才知楼中之事,天一真人並不知道,心里稍定,才把酒楼中自万里飞虹张冲和漫天花雨两人走后,所发生的事情,详细的说出,只是把那两个女人对他的态度言笑隐起。
  这时,室内各人都听得发呆,只有无情剑崔五姑似乎早在所料,并无惊奇之态。
  其中,凌波仙子最是听得入神,两支杏眼儿死盯在金笛书生脸上,不但是在听,还把金笛书生的一丝面部表情也不放过。
  金笛书生说完,大概她也松了口气,偶一回头,门边不知何时,那妙龄道姑妙慧,亦站在那儿出神呢。
  大概是她前来之时,刚走到门边,听到金笛书生在说出探踩的经过,因为听得出神,故此呆在门边。
  慈云庵主等金笛书生说完,将头连点道:“果然不出我所料,只是可不知她来此用意何在,若为藏珍而来,以她那身手,确也配使用这柄古器,剑是神物,唯有德者居之,若她那心性再好,我们更深庆此剑得人了。”
  无情剑崔五姑闻言一声冷笑道:“老道婆你倒说得好听,我们虽然没有贪念,但也辛辛苦苦忙了十多年,照你这么一说,似乎宝剑已属于她的了,那么我们何必与这么多江湖高手为敌,就算我十多年是白等了,你们几番下山,也是白忙,既然到头都成空,不如乘早不管多好。”
  慈云庵主笑道:“你们听听,亏她还披上我们三清道服哩,居然连贫嗔二字都占全了。”
  随对无情剑道:“我来问你,人生终朝日日,忙忙碌碌,有几事不是为他人作嫁,你认为十几年的光阴白花了,可是人生长命的百岁,少的一般也有几十年,那又何苦乃尔,若也存这般想法,世事岂还可为吗?
  而且那无常到时,什么是珍什么是宝,就算带得进棺材,也不过陪葬了一堆白骨,连你自己已虚无飘渺,又是什么是珍,什么是宝?
  而且前人造这剑时,虽说剑为凶器,但用之得当,外可御侮,内可锄强除暴,用之得人,正是造福人群,就个人来说,亦是无量功德,又岂能说是空,怎为白忙?”
  慈云庵主还要往下说时,无情剑崔五姑已嚷道:“算了!算了!我不过这么才说了两句,你就说起教来了,老道婆,我也不和你多说嘴,我何常真有贪念,只是觉得心有不甘罢了。”
  金笛书生,凌波仙子,妙慧,这小辈的三人,自然插不上嘴,都掩着嘴笑,天一真人亦笑道:“你们两人聚在一起总是斗嘴没完,师妹说的甚是,我们只种福因便了,只要此剑不落恶人之手拿去为非作歹,我们就不能算是白忙,而且掘剑自我始,自应由我终,万事均有前定,管他哪个得去,不都是一样吗?”
  无情剑崔五姑是满头白发,可是有一张红润的小面孔,嘴一撇道:“本来你们是师兄妹吗? 老道婆那张贫嘴,我已斗不过,还能加上你这老道来帮她,我看呀,你们自己心是明白,明说是不要,可是剑落到徒弟媳妇儿手里,还不等于在你们手里一样!哼? 你们别欺我无情剑傻瓜。”
  无情剑这么一说,那天一真人可就瞪了眼了,除了金笛书生一张脸红得像猪肝外,屋里的人没有一个不诧异的。
  尤其凌波仙子这话最不受用,一双妙目挨轮儿望着几人。
  天一真人一脸肃容道:“五姑,你此话怎讲,话必有因,不过是午间自个儿向金笛书生暗示的,希望金笛书生以情来拢络那武功高不可测的少女。
  这会子因为和慈云庵主斗嘴,竟脱口而出,现在一见天一真人满面孔严肃之相,知这老道连玩笑也开不得的。
  不然,金笛书生准得挨一顿臭骂,忙笑道:“我就没见过像你这人的,人家的玩笑话,他倒当真了。”
  慈云庵主可是肚里雪亮,知道无情剑崔五姑心中一定有诡,但也不说破,只是在旁微笑。
  天一真人听崔五姑这么一说,以为真是玩笑话,也是事情紧急,无暇深究,这才对大家说道:“现在到天晚,只有一个多时辰了,我们也应该准备准备了,虽说那满天花雨邵英,与过天星石翔两人,均已被赶走。
  但现在此间的三起人,没有一个不是强过这两人的,尤其是那公冶羊到现在尚未露,而且这公冶羊比起万里飞虹张冲,与毒龙尊者两人来,更是难斗。
  我几乎化了一日夜的功夫,但迄未发现他的踪迹,我们虽是不惧,但一则强敌过多,二来我们又要顾到掘剑,难免分神,现在,我心中有个应敌的腹稿在此,说出来与五姑和师妹商量,你们看是如何?”
  无情剑崔五姑是急性,怪道:“你这个老道,总是这个老毛病,说话总不痛快,你尽管吩咐吧,别吞吞吐吐的好不好。”
  天一真人这才说道:“这几批人中,只有那万里飞虹较弱,我想届时就由妙慧和玄梅两人合力,先挡他一阵总还可以,龙儿对付他们带来的那些狐群狗党,那毒龙尊者却交给你了。”
  崔五姑从来就没有服过低,闻言一挑眉,说:“我无情姑即算无能,胜不得那毒龙尊者,但能挡他一阵,容你们事后来援,自信还可以,你放心啦。”
  天一真人忙道:“有五姑去敌他,我们自有放心得过,而且今夜我倒希望你不要剑下无情,因为我们能不树此强敌,今后也少生些事非纠缠。”
  无情剑崔五姑道:“好了,好了!我看你是在做梦呢? 别说是出手就得分高低,那魔头得不到宝剑,还不恨上了我们,以后你想清静,那是妄想。”
  天一真人叹口气道:“若真是如此,那么说不得了,至于师妹,今晚却要格外留神,那公冶羊虽然尚未露面,但我已确知他到了临安,师妹今晚除了掩护我以外,主要任务就在拦阻他前来捣乱。”
  慈云庵主道:“师兄分派得很是,那公治羊算是交给我了。”
  无情剑崔五姑道:“这就完了吗?”
  天一真人道:“我想这么分配,大致差不了多少,虽说不一定全胜,但我想来就不至落败,只要大家全力阻敌,容我将剑掘出,抽出身来接应,就不怕他们了。”
  无情剑崔五姑泯嘴一笑道:“你想得好,可是还有那女魔头呢?”
  果然这一说,难着了天一真人,沉吟不语。
  半响,才说道:“我他实在已分不出人来,若他是善意来便罢,否则只好由我来对付她了。”
  无情剑崔五姑笑笑,也不再说什么,慈云庵主见凌波仙子在一旁已跃跃欲试,竟未以大敌当前为惧,即道:“玄梅,我这才传你那套玄天慧剑最后的旋转乾坤八手,虽是你的悟性甚强,但到底时间太少,今夜恐不能运用,我现在也没有那个功夫陪你练,趁现在空闲,还不快请你师兄陪你到后面练去。”
  慈云庵主此言一出,可把个凌波仙子姜玄梅喜坏了,张着嘴儿,望着金笛书生,竟开口不得。
  倒是金笛书生闻言,忙恭敬的说道:“谨遵师叔吩咐。”
  凌波仙子瞄着金笛书生喜孜孜地一笑,先是私下已巴不得师兄陪她练剑,竟未想到师父作了主,心里那还不紧,忙道:“师兄,走啦。”
  凌波仙子在前面,却不到后园,竟越墙向后观山下而去,一面跑,一面回头,跑几步又等,等了又跑。
  简直成了个娇憨的小女孩,引得金笛书生也含笑紧追,两人一前一后不大功夫,已到了山顶,上面竟还甚是平坦。
  这凤凰山虽是不高,但也可尽瞰全湖,嚣攘的临安城,亦可一览无遗,又是艳阳西照,天气睛朗,更觉眼前湖山如画。
  那西子湖中,更是涟漪漾起万金呢 ?画舫往来如梭,虽然听不到笙歌之声,但隐隐一见绮罗香飘。
  金笛书生见此情景,心中升起无限感触,感慨万端,就对凌波仙子道:“师妹,你看这大好河山,而今仅剩了东南半壁,而我朝君臣,自从南渡以后,不但靖康之耻未雪,而且钦徽二宗,迄今仍为臣虎,而不思振作,却耽于编安,你看这遍地笙歌,歌舞升平的景象,何曾有一些战时气息。”
  凌波仙子听金笛书生感慨时事,虽说男儿自当如是,但现在距天黑时光,仅有个时辰了,时不我兴,忙道:“师兄有忧困忧之;心其奈宋氏君臣耽于安紧何,这也多急不来的事,我们既有一身武功,外衔困辱,自应引为己责,岂能令大好神州,沧于夷狄,师兄今后若有差遗,小妹绝将跟随左右。”
  金笛书生没想到凌波仙子会说出这般男儿气慨的话来,不由心中感奋,两眼注定凌波仙子的面子,说道:“难得师妹亦是有心人,但正如师妹所说,这非一朝一夕之事,等这里的事完了之后再说罢,现在时己不早,我们即刻开始练剑。
  我想,以师妹根基之厚,更聪慧异常,定能举一反三,又经师叔详为指点,有这一两个时辰演练,今夜定能克敌致果。”
  凌波仙子瞪着金笛书生莞尔一笑道:“师兄,先别夸奖,我倒盼能不令师兄失望。”随着随从背上拔出长剑,一道寒光映斜夕,耀眼生辉。
  凌波仙子这剑,虽非宝器,但也非凡铁,早年跟随慈云庵主扫荡群魔,乃采五金精英,百练而成。
  寻常的轻兵器,亦可迎刃而折,慈云庵主现今内功已达化境,随手可得的树枝竹皮,均可作为武器,就将这剑给了爱徒。
  剑名霓虹,凌波仙子甚是珍爱,此时将剑拨出,一看金笛书生却两手空空,不由一怔,说:“师兄,你没带剑来,这来怎好?”
  金笛书生笑道:“师妹无须虑得。”随将左手一垂,但见他扬臂时,那金笛已取在手中,说:“师妹,小兄这支金笛上,玄天慧剑的威力,不减分毫,而且还能兼作判官笔,点穴厥使用,是师父他老人家专为小兄设计打造,师恩深厚,于此可见一般,我们真该奋发图强,不然,真难报师于万一了。”
  师兄妹两人,随即开始练剑,凌波仙子施展开玄天慧剑,采取攻击,金笛书生随守,随加指点。
  直到最后,凌波仙子施展那最后旋转乾坤八手,好叫金笛书生惊奇,竟没想到这位师妹,不过才由师叔传授了一两个时辰,竞能步伐丝丝入扣,而且运用起来,虽还嫌不够熟练,但已能发挥无比威力,应敌竟是绰绰有余了。

    ※  ※  ※
  且说金笛书生鲁玉龙,陪凌波仙子姜玄梅在风凰山头练剑,见她不过今日午间,方由师叔慈云庵主传授不到两个时辰,竟有这般时速进境,就不但对这位师妹十分惊奇,而且对她的慧黠,更加赞佩。
  虽然世间没有速成的成功,但玄天慧剑的最后旋转乾坤八手时,自然事半功倍了。
  两人从未申之交练起,练到夜幕已垂时,凌波仙子在这位师兄面前,竟比随师父还要卖力得多。
  金笛书生也不厌求详的指点,因此,虽然通共不到两个时辰,凌波仙子已可发挥出六、七成威力。
  凭这半日来的进境,若凌波仙子再遇到那人屠户吕大海和双头蛟池凡,要胜他们已是轻而易举的了。
  凌波仙子自是心中高兴无比,金笛书生亦是愉快十分,见天已黑了,师父、师叔想已在观中等待,即道:“师妹,以你进境的神速,今夜不要说还有妙慧助你,仅以师妹你现在的功力,虽然不一定能胜得那万里飞虹,但已可立于不败之地了。”
  凌波仙子听金笛书生在赞她,就对他笑得更媚的说:“师兄,若是我已有了进境,这还不是你的功劳吗? 要不是你的指教,我岂能这般快就熟练。”
  金笛书生道:“师妹言重了,小兄也不过略窥皮毛,但切磋总是有益的,今后希望能时与师妹印证武功。”
  凌波仙子正是求之不得,高兴得嘴也合不拢来,忙道:“师兄,你可别说了不算数呢?”
  金笛书生见她完全是一付逗人喜爱的女女娇憨之态,忙笑道:“师妹尽管放心,互相切磋,对我亦有好处,为何我不算,师妹式也多心了。”随道:“天已不早,我们也去了,只怕师父,师叔即有事分派。”
  凌波仙子见时光的确不早了,这才不再多说,即跟随金笛书生返回观去。
  两人方自见后飞身上墙,蓦地前面人影一晃,两人倏地,即忙看时,原来是妙慧阻路。
  但见她已一身轻装,反手倒挽长剑,夜幕已垂,冰盘树障,虽是昏黑之际,但仍看得出她的一身劲装,更显露她窈窕的身形。
  妙慧亦看清两人,启绛唇,吐娇语,说:“原来是两位回观,小妹奉命在此戒备,快请进内。”
  金笛书生还是两天来第二次听到妙慧开口说话,本想上前搭讪的,但现在既见人家都已劲装伺敌,势不能再耽延。
    即含笑一拱手道:“恕我两人来迟,师妹多劳了。”言罢,向凌波仙子一招手,即飞身入观。
  两人径趋丹室,但见无情剑崔五姑已不在室内,仅天一云庵主两人,盘膝而坐,在默运玄功。
  两人进屋,慈云庵主已睁开眼来,说道:“五姑已为你们准备了饮食,快去快来,时已不早,你们饭后,我们即该出发了。”
  两人方退出丹室,那妙慧竟已迎门而立,说道:“两位请随我来。”
  妙慧将两人带至餐堂,道声失陪,即又转身上屋而去,金笛书生与凌波仙子知事已紧急,也不客套,匆忙饭罢。
  当两人再回到丹室时,无情剑崔五姑已回到室内,两人猛然乍见,几乎不认识她了,原来无情剑这时将一块青绸把她那满头白发包没。
  本来她的一张红润的脸上,毫无皱纹,青绸覆了白发,乍见,竟似一位少妇模样,所以两人几乎不认识了。
  这时天一真人和慈云庵主两人脚已落地,无情剑崔五娘并没有回身,两人只听她沉声说道:“这群魔崽子果然有两手,竟将那宝剑出土之地勘得,我远远的兜了一个圈子,就发现了两起人,你们看是如何,他们不是来了吗? 我们先把来的早打发走了,也免得临了要同时应付那么多魔崽子。”
  天一真人道:“五姑所说虽是不错,若我们先动手,他们可就有说辞了,若未到时刻,我们还是以忍耐为是,不能让他们先占了理去,这凤凰山,我们住得,难道不许他们来得。”
  无情剑崔五姑一撇嘴,说:“偏你就有这么多顾忌,要依得我,来一个,打发一个,那有多好。”
  慈云庵主虽在大敌即临之时,仍是气定神闲,闻言笑道:“五姑也忒性急了些儿,今夜还怕没有你施展的,十多年来的清修,你的火性仍是这么大。”随掉头对天一真人道:“师兄,你所说虽是不错,但五姑所言亦有见地,我看不如我们先动身前往,若他们早发动,我们能在宝剑出土之前,将其分批赶走,亦是上策。”
  天一真人闻言,点头道:“师妹之言甚是,而且现已戊初,我们也该作准备了。”说罢,即站起身来。
  几人出得丹室,凌波仙子一直是短衣窄袖,金笛书生将长衣拽在腰间,即算拾缀好了,天一真人与慈云庵主仍是一身道服,两手空空。
  几人出到天井,飞身上屋,容后无情剑崔五姑将妙慧招来,三老三小,即由天一真人在前,向观左林中奔去。
  金笛书生前晚曾听师父说过,十多年前,那宝剑出土之地,即在这观后崖下,但师父这回在前引路,却向后山奔去,心想:“自然那通灵宝剑,已穿过山腹无疑。”果然,天一真人袍袖飘风,身似脱弦急弩。
  没见他施展轻功,但已非后面的人所能从容追及,连崔五姑也是自叹弗如,就不要说是三个后辈了。
  大家步程都快,不过一盏热茶工夫,即已到达,原是一块林中空地,地上有一个深坑,泥土尚新,一看即知是新挖掘而成。
  其深约有五六丈,这时月光并未当顶,金笛书生等都练有夜眼,因此才能看得出深浅,但除此以外,并无任何异状。
  来到坑边,天一真人即对无情剑崔五姑说道:“沿途未见对方踪迹,想来五姑所见,定是派出来探听虚实的喽罗,若五姑适才贸然出手,不但去不得强敌,恐怕还会招来一死相拚,反会早生枝节了,这些人都是专为宝剑而来,尚无十分敌意,那么一来,不就更麻烦了吗?”
  无情剑一想,果然不错,但还是不输嘴,说:“好了,你就分派吧,我们都听你的,还不成吗?”
  天一真人这才道:“宝剑出土,应在午夜,差不多还有两个时辰,但我猜测,这般魔头,不会全算得准时刻,必然很快就会前来,五姑所说个个击破之计,确为上策,但我们绝不能先动手,除非他们先显出敌意。
  现在我们不妨来个诱敌之策,诱使他们先行出手,我现在即下坑去,坑边仍由五姑和师妹两人护法。
  妙慧和玄梅龙儿三人,分作三面巡逻,我想他们因为算不准时刻,必定随时前来探看,见我们已开始发掘。也许会当时动手,那样一来,宝剑出土之前。我们即已退得一两个强敌。到时也免顾此失彼。”
  天一真人是压低声音说的,这又是林中空旷之地,左有十丈之内,并无敌意,故天一真人并不耽心他所说的话被人听去。
  那知他的话刚一完,隐隐的听得山顶一面,梢树之上,传来嗤的一声笑,天一真人和慈云庵主不约而同掉头凝视。
  那发声之处,凭两人的目力,虽在深夜,但也可鉴秋毫,却看不出有何异状,慈云庵主就要前去搜查,天一真人忙拦道:‘师妹不用去了,你没见那树梢动得有异吗? 绝非是被风吹的,人家早走了。”
  慈云庵主闻言止步,从这点即可看出武功的深浅来了。听到这一声笑的,仅有天一真人和慈云庵主两人。
  无情剑崔五姑和金笛书生,凌波仙子,妙慧等四人,都未听到,听天一真人一说,方始知道敌在左近,大家都未发觉,不由都感到楞然。
  无情剑不由暗自在心里打了个寒颤,心想:今夜恐怕凶多吉少,就凭人家这份轻功,自己就望尘莫及。
  无情剑从来都是不服低的人,这会也不由默默无言,金笛书生等更是莫名其妙,怔怔的望着天一真人和慈云庵主。
  天一真人闷了半晌,才叹口气道:“这人确有一身好武功,再没别人,定和昨夜同是一人。”
  慈云庵主点了点头道:“师兄说得不错,但也不用气馁,依我看来,她若是听清了师兄所说的话,这一来倒好了。”
  天一真人不知慈云庵主的意思,忙道:“师妹,你这话怎讲?”
  慈云庵主道:“若她听清了师兄适才所说,知道不届子时,宝剑不会出土,她现在不是走了吗?”
  那么在子时之前,她绝不会前来,在这一段时间,我们不是放一个劲敌吗? 这样一来,我们更可全力对付其他的人了。”
  说着,慈云庵主的两道慈眉,竟会一挑,说:“她这么一再迹近轻蔑的态度,我倒真想会会她了,十数年来,我本已不曾动过真气,封剑不用的了,这一来,我倒要试试究竟谁行谁不行。”
  随转头对无情剑道:“五姑,你观内可还有多余的剑吗,若有,就暂借我一用。”
  无情剑崔五姑忙道:“有有,我即命妙慧去取来,只是怕不称你的手。”
  无情剑崔五姑话尚未说完,凌波仙子姜玄梅已将背上的霓虹剑解下,双手捧着,送到慈云庵主面前,说道:“师父,你还是用这把剑吧!”
  慈云庵主伸手将剑接过道:“好!你随妙慧回观去取一把来暂用。”说罢,跄踉一声,霓虹剑已出鞘,一缕寒光,映月生辉,慈云庵主面上亦隐隐透出杀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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