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王石第一章 在中国古老的神话小说中,流传最广和最久的,莫过于“封神榜“,”西游记”,“聊斋志异”及“白蛇传”等几部了。 其中尤以充满浪漫色彩的“白蛇传”,更为大众所熟悉,可说家喻户晓。每届端午节,除了兴行龙舟竞赛,吃粽子,以纪念那位投江的大诗人屈原外,总不免把许仙与白素贞(白蛇精)雨中邂逅,那段可歌可泣,缠绵悱恻的恋爱故事,以各种表演方式应景一番。 但在西方人心目中,蛇却被视为魔鬼的化身,代表邪魅与罪恶。 高达从缅甸经由孟加拉进入印度,已经是降月上旬,端午节早就过了。这里之所以提到”白蛇传“,是因为他此次的印度之行,所发生的一连串”奇遇”,与“蛇”有着极密切的关连。而其中部分“情节”几乎是“白蛇传”的翻版,简直令人不可思议。 这个“故事”,要从他在巴黎香槟区,应邀参加那个周末之夜的盛大酒会开始说起。 女主人克莉丝汀·狄克,是位徐娘半老的富婆,在巴黎的上流社交圈内,名气非常响亮,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但真正了解她,以及她那庞大财富来源的人并不多,甚至可说一个都没有。 有人传说她是南非钻石大王的贵孀,丈夫死于空难,由她继承了存在瑞士银行的百亿美金。 也有人说她是欧洲产油国家中,某大石油集团的幕后大股东,财力足以控制世界石油市场。 更有人说她是炒股标发的财,人在巴黎,一通电话即可遥控纽约华尔街的股市涨跌。 甚至有人绘影绘声,说她是某国军火林亨的姘妇…… 尽管众说纷纭,从来没有人见过她的丈夫是事实。 另一个事实就是,她挥金如土,花钱像流水,而且似乎永远也花不完。幸而无人怀疑她是印制伪集团的首脑,否则她麻烦就大了。 克莉丝汀三年前来到巴黎,持用的是瑞士护照。 她在取得居留权后即以六千万法朗(约合九百万美金),买下香槟区这座豪华别墅。出入以加长型的“劳斯莱斯”礼车代步,连司机都穿着整齐鲜明的制服,俨然以贵妇自居气派确实令人侧目。 由于她是以神秘富婆姿态出现,曾引起不少人的好奇和揣测。开始她们是应邀参加别人举行的“派对”,不久她就回请香槟区的邻居,到她的豪华别墅参加酒会。 很快地,这位风韵犹存的富婆,便跻身巴黎的上流社交圈,成为极受欢迎和爱戴的风头人物了。 从此,每逢周末,她便在香槟区的豪华别墅举行酒会狂欢,从无间断。应邀的无不是赫赫有名的大人物,包括政坛当权的显要,商界叱咤风云的富商巨贾,学术界及艺术界举足轻重的巨擘,银行家等等。 近两三年来,大家已把克莉丝汀的周末酒会,视为生活中最重要的一部份。举个例说,如果她的私人秘书由于一时疏忽,邀请函的宾客名单上漏掉了某位常客,这位未接到请柬者,就会若有所失,像是宠妃感到自己在君主面前突然失宠。 更妙的是事前不便向克莉丝汀查问事后反而要绞尽脑汁,编造一番谎言,向朋友们解释未能参加的原因,以免脸上无光,或是引起各种猜疑。 由此可见,这个酒会对他们的重要性了。 □□□ 高达到巴黎的第二天黄昏,独自坐在香榭丽舍大道的街边咖啡座,悠闲地欣赏着过往形形色色的法国女郎,心中暗自对那些令人眼花撩乱的乳浪臀波,袒胸露背的奇装异服,性感大胆的短裤,迷你裙……一一评分时,忽觉肩头被人轻拍了一下。 高达转身抬头一看,身旁站着个西装革履的东方中年绅士。 但他觉得很陌生,并不认识这个人。说得正确些是一时想不起在那里见过这位老兄。 中年绅士却像是异乡遇故友似的,敞声笑道:“高先生几时来巴黎的?”,说着已伸出了手。 高达只好起身跟他握了握手:“请问……” “敝姓钱……”中年绅士从上装小口袋掏出名片,递给高达笑道:“高兄真是贵人多忘事,上回澳门姓曹的那里,要不是你识破玄机,我真要倾家荡产啦!” 高达接过名片一瞄,头衔是香港福记珠宝公司董事长,再听他提起澳门的那档子事,猛然记起了这个叫钱晋福的赌友来。 那确实儿得上一场空前豪赌,赌局设在郊区一幢豪华别墅里,并有多个年轻貌美的女郎侍候在旁。 主人是曹万盛,在澳门的黑白两道都很吃得开,罩得住,是个八面玲珑的响叮叮人物。 这场豪赌持续了三天三夜,台面上的输赢已高达数千万港币,成了欲罢不能之势。 其实。高达也不认识曹万盛,经由一家大赌场的股东介绍,他一时兴起才参加这场豪赌的。 他们赌的是“梭哈”,一桌九人,除了高达始终保持小赢局面,其他八人只有一家是一枝独秀,包括主人曹万盛在内都输得喘不过气来。 大获全胜的是个日本人,名叫渡边次郎,五十来岁,能说好几国语言。渡边的外表看来斯斯文文,戴着一副金边眼镜,颇有几分学者风范,而他腕上戴的名贵钻表,和左手无指上套的五克拉钻戒,又充分显示出浓厚的市侩气,如同是个不学无术的暴发户。 渡边次郎不仅深度近视,而且耳聋,右耳里塞着助听器,据他自己说,是由于第三次世界大战时,担任炮兵指挥官的后遗症。 不过,高达一开始就怀疑,这位老兄的助听器可能暗藏着玄机,另有其他妙用。 连续三天三夜,不眠不休的马拉松式豪赌,高达终于察觉出,渡边次郎从坐一桌开始,就全神贯注地“听”。 浪子高达是何许人,赌桌上五花八门的鬼门道样样精通,立刻看出这是来自东瀛赌徒的花招。 尤其渡边次郎算牌之精确,简直出神入化,从无失误,如同在打明牌似的。而他一上桌就稳扎稳打,且手风一直很顺,赌到第三夜,已赢了好几千万港币。 高达这时几乎已可确定,曹万盛保持小输局面,只是在掩人耳目,表示连主人都输了大家就得心服口服,实际上,曹万盛跟这日本人暗中勾结。利用这里的电子设备,一搭一档从画诈赌! 捉贼捉赃,没有抓出真凭实据高达不便贸然发作。 于是他借口上厕所,起身离座,由一名穿高叉旗袍的女郎陪他出了大厅。 这三天三夜中,高达已去过楼梯口旁的洗手间多次,每次是由一名女郎陪着,以示服务亲切周到,其实这等于是在监视,惟恐他乱闯。 当然,服务需要给小费的,高达出手一向大方,每资助都赏以千元港币的大钞两张。上一次洗手间如此昂贵,饮料倒是少喝为妙了! 但高达也有意外收获。赚了女郎的甜美笑容和一声谢,还获得一个热吻。 只是这次不同,一进洗手间,高达出其不意地回身就是一掌,重重劈在女郎颈旁,使她昏过去。高达及时将她扶住,轻轻放倒地上,说声:“对不起啦!”便迅速出了洗手间。 他一见楼梯口无人把守,趁机直奔楼上。别墅是仿欧式建筑,共有两层。当高达冲上楼时,静寂无声,也不见一个人影。高达急向各处查看发现走道尽头的房间门关着。 掩近附耳在房门上一听,房内有人正以日语连续播报着:“下家底牌梅花老‘K’,第二家红心‘A’,第三家方块‘九’……” 高达顿时恍然大悟难怪渡边次郎一直全神贯注在“听”,原来是由楼上告诉他每一家的底牌! “梭哈”赌的就是一张底牌,这位东瀛客对每家的底牌都了若指掌,焉有不大获全胜之理!? 显然,那张深褐色厚玻璃大圆桌上铺的白桌布,是经过特殊处理的,能将扑克牌的红黑两色,经由桌面下暗藏的感应摄影器,传至楼上的人播报,利用伪装助听器的接收耳机告知渡边次郎,使他能了解并且控制全局。 高达不禁怒从心起伸手一转门钮,里面竟锁住了。 房内的人已警觉。问了声:“谁?” 高达退后两步,冲上前飞起一脚将门踹开。 果然跟他的想像一样,桌上一具七十二寸的大型显示荧光幕上,清晰地显示出每一家底牌。面地显示器的沙发上,坐着个穿和服式睡袍的壮汉,看样子是日本人,一旁的小茶几上置有麦克风。 这家伙胸怀大敞,怀里拥着个赤裸裸的年轻女郎,正依偎在他胸前猛发嗲劲。由于高达突如其来的破门而入,使沙发上的一对男女,出其不意地大吃一惊。那日本壮汉来不及推起坐在他腿上的女郎,高达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到,照他头上就是狠狠一拳。 壮汉被攻了个措手不及头一歪,昏了过去。 女郎吓得大叫:“救——” “命”字尚未出口,已被高达顺手一掌劈昏。 高达这才拿起小茶几上的麦克风,大叫一声:“游戏结束了!” 这时楼下客厅的赌局正在进行,渡边次郎耳中塞着的伪装助听器,被高达一声大叫顿时觉震耳欲聋,神情为之大变。 曹万盛情知有异,一使眼色,随侍在侧的几名汉子立即匆匆走出大厅。 他们刚赶到楼梯口,高达已从楼上冲下,两名汉子首当其冲,被腾身而起的高达双脚飞踢中头部,仰面就向后倒。后面的几人不及闪避。被撞得踉踉跄跄。 高达大发狠劲双拳左右开弓,出手毫不留情,向几名汉子迎头痛击,打得他们落花流水。 □□□ 大厅内的赌局已暂停。几个输昏了头的赌客尚不知厅外发生了什么事,一个个惊的茫然不知所措。 曹万盛刚站起,高达已冲进大厅。四个保镖一拥而上,却被曹万盛喝阻。 曹万盛不愧是见过世面的人物,先发制人地沉声道:“怎么,大名鼎鼎的浪子高达也输不起?” 高达洒然一笑:“你错了,我并没有输,输的是这几位死凯子哦!”说时眼光向钱晋福等人一扫。 曹万盛冷哼一声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赌桌上自然有输赢,别忘了我也是输家!” 高达眼光转向渡边次郎说:“可是这位日本朋友,却赢的让人不服气!” 渡边次郎做贼心虚,坐在那里连气都不敢吭。 曹万盛身为主人,不得不撑住场面:“哼!你有什么不服气的?” 高达置之一笑,不动声色地走向桌前:“对不起,各位请起立退开,我要献丑表演一套戏法。” 钱晋福等人莫名其妙,面面相觑,只好纷纷起身离座。各自退后站开。 曹万盛似已有所觉,怒形于色道:“姓高的,你要干什么……” 不料话犹未了,冷不防高达伸手一扯,扯去铺在桌面的上的白色布,使筹码“唏哩哗啦”散落一桌满地。 曹万盛惊怒交加,一使眼色,四名贴身保镖正待上前阻止,高达已一脚踢翻玻璃大圆桌面,圆形的桌柱内,赫然藏着一具感应摄影机! 钱晋福等人顿时哗然。 曹万盛眼看诈赌被揭穿,不禁恼羞成怒,一声令下,四名贴身保镖便向高达扑去。 高达猛一回身,来个拳打脚踢,大展身手,打得几名保镖人仰马翻,吓得钱晋福他们及几个女郎惊乱成一片。 曹万盛惊怒交加,霍地拔枪在手,振声喝令:“不许动!” 但高达的行动比他更快,转身冲向渡边次郎,一把反扭住这日本客的手臂,推在身前当作了挡箭牌。 “开枪吧!”高达有恃无恐地笑着。 曹万盛迟疑一下终于气馁道:“高兄,有话好说,大家都是在外面混的,何必伤了和气。” 高达道:“没问题,光棍只打九九,来打加一。只要你撂句话出来今夜的事你打算怎样给大家一个交代?” 曹万盛苦笑道:“但凭高兄一句话。” 高达不加思索道:“好!除了我之外,在场的几位都是输家,台面上输的不作数,输多少你就赔他们多少!” 曹万盛面有难色:“这……” 高达冷哼了一声道:“除非你能把我们全部杀了灭口。否则,如果你还想在澳门混最好是破财消灾!” 事实上要曹万盛倒赔几千万港币,不但心痛,一时也拿不出。无可奈何之下,他只有把那家大赌场郑姓股东以电话召来,请这位老兄出面调解。 姓郑的跟高达交情不错,匆匆赶来郑重道歉,并且声明事先毫不知情,绝非私下跟曹万盛勾结,串通设下这个诈赌的骗局。 曹万盛面子上也挂不住,把一切推在渡边次郎头上:“这套设备全是他从日本带来的,想不到第一次用它。就……” 姓郑的打圆场道:“老曹,现在没什么好说的,就照高兄说的,破财消灾,赔钱了事吧。” 曹万盛愁眉苦脸道:“可是,好几千万港币数目实在太大,既然我理亏,愿向高兄和各位意思意思……” 高达眼皮一翻道:“你打算怎样‘意思’?” 曹万盛陪笑道:“兄弟打算摆一桌,向各位聊表歉意,并且每位赠一个十万港币的红包。” 高达断然拒绝:“不行!” 姓郑的惟恐双方闹僵,只好出面打圆场,经过一番讨价还价,达成协议,由曹万盛负责致赠二十万港币的红包赔罪,总算把事情摆平。 □□□ 这是发生在一年多前的事,高达早已淡忘,现在回想起来,仍忍不住笑道:“钱老板最近手气如何?” 钱晋福笑了笑:“自从上次的教训后,我已经戒赌啦!” “哦?”高达颇觉意外:“难得,难得。请坐。” 钱晋福坐了下来,向侍者要了杯咖啡。 高达坐下问道:“钱老板来巴黎是?” 钱晋福道:“我是经一位法国友人的推荐,专程来为一位女士鉴定,并且仿制一块钻石。” 高达笑道:“我虽然对钻石是外行,不过据我所知,钻石通常是以它的重量和体积定位的。钱老板才说是‘一块’,想必是未经切割琢磨的原石罗?” 钱晋福点点头道:“不错,它是一块重达两公斤多的原石。” 高达不禁好奇道:“钱老板,我之所以有此一问是觉得要你亲自跑到巴黎来只为仿制一块原石,未免太小题大做了吧?” 钱晋福道:“这位女士出的代价,绝对值得我来一趟。而更重要的,是我无法抗拒这份好奇。” “好奇?”这正对了高达的胃口。 钱晋福又点了点头,郑重其事地道:“那位法国朋友其实是我的老主顾,这几年来成交的数字,至少有好几百万美金。他知道我不仅能鉴定钻石珠宝,而且是铸造名贵首饰的专家,所以一个月前,亲自为那位女士去香港找我。 他带去十二张彩色放大照片,是以不同角度为那块原石拍摄的……高兄,你相信原石中间能有生物吗?” 高达被问的一怔:“我不懂你的意思。是什么生物?” 钱晋福正色道:“蛇!一条活生生的金色小蛇!” 高达诧异道:“这不太可能吧?” 钱晋福道:“正因为我跟高兄的想法一样,认为绝不可能,所以才引起了我的好奇。首先,一条小蛇怎能进入那块原石中间?其次,原石中间既无氧气,也没有食物,蛇如何能存活……” “对不起。”高达打断他的话道;“我打个岔,请问钱老板,你只看了那十二张照片怎能确定原石中间那条金色小蛇是活的?” 钱晋福笑了笑:“当那位法国朋友告诉我时,我也以为那是以特殊技术制成的,原石中间的小蛇只是维妙维肖,栩栩如生而已。但仔细看了那十二张照片,发现每一张小蛇的姿态都不同,甚至有的闭着嘴,有的张口吐信,除非是有十二块不同的原石,否则那条小蛇应该是活的!” 高达啧啧称奇:“那倒是怪事!钱老板能巧夺天工,把一条金色的小蛇放进一块仿造的原石中去?” 钱晋福摇摇头道:“当然不能!不过那位法国朋友也明白,这是绝不可能的要求,所以只要我能铸造出一模一样的原石,中间有条金色小蛇,并不要它是活的。我当时为了好奇,一口答应下来,但附带条件是必须亲眼见到那块原石否则无法办到。” 高达已引起浓厚兴趣,忙问:“钱老板已经见过那块神奇的原石了?” “还没有,”钱晋福道:“我下午刚到,已经跟那位法国朋友通过电话,约好晚上八点到饭店去接我,陪我一起去见那位女士。噢,对了,那位女士今晚举行周末酒会,高兄有没有兴趣同去参加,顺便见识见识那块令人不可思议的原石?” 高达正中下怀,笑问:“方便吗?” 钱晋福笑道:“听说那位女士很好客,就说我们是合伙人,一起从香港来的,她一定欢迎。” 高达喜出望外,反正今晚他尚未决定如何欢度周末,当下一口答应。 他与钱晋福分手后时间尚早,先去餐馆吃了客牛排,才回饭店去更衣。 □□□ 其实高达这次独自来巴黎,抛开了几个形影不离的“死党”,只不过是为了逍遥一番,顺便观赏花都一年一度的流行秋装大展而已。 他自然不是对秋装发生兴趣,主要是欣赏那些国际闻名的一流模特儿。 美女,永远对他是具有吸引力的! 八点十分,门铃响了。 高达打开房门,只见钱晋福也换上了礼服,带来的法国朋友却穿得很随便。五十来岁,颇有几分艺术家风味,不像是个经常购置钻石珠宝的富绅。 经过钱晋福介绍,才知他叫尼考尔鲍华,是巴黎一家大时装公司的总裁,巧的是这次秋装大展,正是由这家公司主 办。 尼考尔鲍华不用司机,亲自驾驶一辆五六O型“宾士” 豪华轿车,从容不迫地驶往香槟区。 克莉丝汀的豪华别墅门禁森严,大门口有两名私家警卫,来宾都须停车出示请束,否则即被挡驾。但挡驾的事,从来未发生过。 尼考尔似乎经常来这里,身份比较特殊,并未向警卫出示请束,只停车打个招呼,便驱车直接驶进大门,警卫亦未查问车内的高达和钱晋福。 这时车水马龙,一辆辆的各式轿车接踵而至,而宅前早已停置了好几十辆。 酒会早已开始,尼考尔是识途老马,领着两位东方客人进入大厅,即由穿着欧式制服的年轻女佣和男仆上前接待。 高达放眼看去,只见满厅到处人头钻动,气氛十分热闹。而所有盛装而来的男女宾客,都像是很熟悉,三五成群地聚在一处谈笑风生。 尼考尔眼光一扫,发现女主人克莉丝汀一身金光闪闪的祖胸露背晚礼服,正忙于招呼来宾,便向钱晋福道:“两位请稍候,我去告诉她你们来了。” 高达和钱晋福微微点头,目送尼考尔向克莉丝汀走去。 只见他趋前招呼一下,向女主人附耳说了两句,然后便走了回来。 尼考尔走近笑道:“这里人太多,二位请随我来。” 于是,他们出了大厅,由尼考尔带路,从厅外右侧的螺旋式楼梯下去,进入了地下室。这地下室的设计和布置非常别致,如同原始人穴居的洞窟,所有陈设均充满原始风味和情趣。最特殊的,是向外的一面墙,镶着一整块大玻璃,乍看像是个巨大画框。仔细看时,才发现厚玻璃外竟是花园里的游泳池。从里面透过玻璃看出去,游泳池水中的情景一目了然,清晰可见。游泳池内四周装有防水灯,五光十彩,像圣诞树上挂的灯一样,不停地轮流明灭着,使人在水中更觉情趣盎然。 高达自认见多识广,尤其五花八门玩的花样,他可说是专家。但眼前的景象,却使他感到大开眼界。 “请随便坐,克莉丝汀马上就下来。”尼考尔招呼着,一面走向凸凹不平的石壁。只见他伸手轻轻一推,整块石壁立时缓缓转动,竟然转出隐藏在另一面的酒柜来。 尼考尔取出酒瓶,倒了两杯酒,端过来递给高达和钱晋福,自己再去倒了一杯,笑道:“这里比上面大厅安静多了,来,我敬两位远道而来的朋友。” 三人举杯一饮而尽。 高达笑问:“你一定常来这里?” 尼考尔微微点了下头,坦然道:“不瞒二位说,这座别墅的原主就是我!” 高达和钱晋福不约而同地“哦?”了一声。 尼考尔接下去说:“三年前,我经济上发生了危机,不得不出售这座别墅,克莉丝汀买下了它,我们也成了好朋友。 她知道我喜欢购置钻石珠宝,对这方面的常识也很丰富,算得上是半个行家。 两个月前,她突然打电话找我来商量,出示十二张事先拍好的放大彩色照片,问我是否能找到手艺精巧的专家,为她仿制照片中的一块原石。当时我立即想到了钱先生,所以一口答应,亲自带照片去香港。” 高达又问:“你有没有亲眼见过那块原石?” 尼考尔摇摇头道:“没有,她说原石的大小尺寸和照片完全一样,而且是以不同角度拍摄成十二张,照样仿制应该不成问题的。” 高达好奇地追问:“她有没有告诉你,原石中间那条金色小蛇是活的?” “没有。”尼考尔笑道:“当时我根本没有注意到,是去香港见了钱先生,经他指出,我才发现那条小蛇果然像是活的。可是,当我回巴黎问起克莉丝汀时,她却轻描淡写地说,可能是拍摄角度不同折光造成的错觉。换句话说,她否认了小蛇是活的,我自然不便再追问下去了。” 钱晋福忽道:“不!我不同意这种说法,它绝对是活的!” 尼考尔诧异地问:“钱先生根据的是什么?” 钱晋福道:“你离开香港后,我曾经又仔细看过那十二张照片,甚至把原石中间小蛇的部分翻照成特写,放大五十倍,结果证实我的想法不错,它确实是活的。如果不是为了解开这个谜,虽然你说这位女士愿意付一百万美金的代价,我也不一定会动心,专程亲自来巴黎呢!” 高达笑了笑道:“钱老板,何必争执呢,反正待会儿见了原石,就可以获得答案了。倒是有一个问题,我想请教鲍华先生,那位女士既已持有那块神奇的原石,为什么还要不惜代价,请人仿制一块假的?” 尼考尔耸耸肩道:“那就不清楚了。不过,一般有钱的女士,都是把珍贵的首饰锁在银行保险箱里,除非是重要场合,非戴上真的不可,平时只戴仿制的唐品,可能就是基于这个原因吧。” 高达不以为然道:“这有点说不通,那块原石重达两公斤多,又不是可以佩戴的首饰……” 正说之间,忽听一声轻笑:“抱歉,让各位久等了。”这女人说的是一口流利英语。 高达闻声一转身,只见身穿金光闪闪祖胸露背晚礼服的克莉丝汀,已从楼梯走了下来。 尼考尔忙趋前为双方介绍。 克莉丝汀笑容可掬,作了个手势:“请坐。” 室内的桌椅全部做成石块状,各人坐定后,克莉丝汀便向钱晋福笑问:“钱先生,听尼考尔说,你非要看了那块原石的实物,才能着手为我仿制?” 钱晋福点点头道:“既是仿制,就得能以假乱真,所以我必须亲眼见到原物。” “这……”克莉丝汀犹豫了一下,始勉为其难地道:“好吧,原则上没有问题,不过我想知道,钱先生和这位高先生,有没有把握能完成它?” 钱晋福很有自信地笑了笑:“技术问题由我们来克服,不过我必须声明,这是仿制品,不可能用真材实料。事实上,世界上要寻找一块两公斤以上的钻石原石,恐怕……” 克莉丝汀笑道:“这点我了解。” 钱晋福又道:“还有一点,蛇可染成金色,但我无法使它活在石中……” 克莉丝汀神情微变,惊诧道:“钱先生,你认为它是活的?” 钱晋福正色道:“等我见了原物,也许可以告诉你正确的答案。” “好吧。”克莉丝汀站了起来,忽道:“不过我有个小小的要求,包括尼考尔在内,请你们三位看过原物之后为我守密,不要向任何人泄露。” 钱晋福郑重道:“我保证。” 高达微点了下头,尼考尔却举起右手:“我发誓,你可以绝对信任我!” 这位仪态万千的女主人,便带着他们三人出了地下室,从厅旁的楼梯径登楼上。 三位男士被带进主卧房外的起居室,克莉丝汀嫣然一笑道:“尼考尔,请替我招呼他们一下,我进房去把那块原石取出来。” 尼考尔点点头,目送克莉丝汀扭腰摆臀地走进卧房,笑着招呼道:“二位请坐。” 高达与钱晋福尚未坐下,就听克莉丝汀发出一声惊叫: “啊!……” 三位男士也为之一惊,情知有异,高达的反应最快,行动也最敏捷,首先冲进卧房。 只见克莉丝汀整个人已吓呆,满床满地到处都是蛇! 高达急将几欲昏厥的克莉丝汀抱起来,迅速夺门而出,向冲来的钱晋福喝道:“快把房门关上!” 钱晋福尚未看清房内的骇人景象,急忙伸手关上了房门,赶过来问:“出了什么事?” 克莉丝汀双手紧紧抱住高达的脖子,歇斯底里地叫嚷着:“蛇!蛇……” 高达将她放在沙发上,而她的双手仍紧紧抱住不放,只好转头向尼考尔道:“请给她一杯白兰地。” 尼考尔茫然应了一声,赶快去倒酒。 高达只得任由她紧紧抱住,安抚道:“没事了,你冷静一下。” 起居室里有酒橱,尼考尔倒了杯白兰地过来,递交给高达,惊诧地问道:“怎么回事?” “房里到处都是蛇!”高达答了一句,便拍拍克莉丝汀的露背:“快把酒喝下,压压惊。” 克莉丝汀这才窘迫地放开高达,转身接过酒一饮而尽,定了定神道:“刚才我进房一开灯,就看见满床满地都是蛇……噢,尼考尔,快去叫人来抓蛇,真吓死我了。” 尼考尔堂堂大时装公司的总裁,在克莉丝汀面前就像仆佣似的,应了一声就匆匆出房而去。 高达不禁诧异道:“请问狄克女士,这会不会是什么人恶作剧,故意要吓你?” 克莉丝汀犹有余悸,一脸茫然道:“我,我不知道……可是,这么多蛇,是怎么弄进我卧房里去的呢?” 这个问题,高达自然更找不出答案。 钱晋福沉思一下,忽问:“请问狄克女士,你那块原石是藏在卧房里?” 克莉丝汀点点头道:“是的,它藏在我的一幅巨大画像后,隐藏壁内的保险箱里。” 钱晋福又问:“你刚才没有打开保险箱?” 克莉丝汀报以苦笑:“我一开灯,发现满屋都是蛇,吓得魂都飞了,那还敢去开保险箱。” 钱晋福也觉得自己问的太突兀,不禁尴尬地笑了笑。 这时尼考尔急急忙忙回到了起居室。 。他惟恐惊动酒会里的男女佳宾,私下召了几名男仆,偏偏一个都没有抓蛇的经验,只好打电话向附近的警局求助,幸好警方答应即刻找捕蛇专家赶来。 克莉丝汀这才松了口气,愤声道:“尼考尔,你看这会是什么人干的?” ·尼考尔耸耸肩,反问道:“你想想,最近有没有得罪过什么人?” “没有!”克莉丝汀道:“除非是我的私人秘书安妮小姐遗漏发出某人的请束,但那也犯不着做出这种恶作剧呀!” 尼考尔皱了皱眉头:“这别墅是我亲自设计建造的,只有大厅内的楼梯,和厅外右边的楼梯可以上楼。刚才我问过,今晚大厅外一直有人守着,任何人上楼都会被看见,除非……除非是从花园攀上阳台,由落地窗进入卧房。” 高达忽问:“那么狄克女士,你几时离开卧房的?” 克莉丝汀肯定地道:“七点半钟,当时我刚换好衣服,化好妆,看看表时间差不多了才下楼去,以后就一直没有再回房。” 高达道:“现在九点还不到,换句话说,这一群蛇进入你的卧房,一定是在这一个多小时之内的事了。 以今晚的情况来看,如果是应邀参加酒会的来宾中,有人带了一大布袋蛇,藏在车内带进来,伺机从花园攀上阳台,由落地窗潜入卧房,放出大批蛇后悄然离去,似乎并不是太困难的事。 但是,这究竟是恶作剧,还是另有目的呢?” 包括克莉丝汀自己在内,一时都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忽听尼考尔愤声道:“如果蛇有毒,那就不是恶作剧,而是蓄意谋杀!” 克莉丝汀惊道:“你的意思是说,有人想杀我?” 尼考尔正色道:“克莉丝汀,不是我危言耸听,故意吓你。你想想,刚才如果不是我们随你一起上楼,你一进房开灯发现满屋都是蛇,吓得昏倒了,而那些蛇又有毒,后果还敢想像吗!?” 克莉丝汀脸色大变,惊道:“好可怕!不要再说了。” 沉默了片刻,高达忽然自言自语起来:“如果这是恶作剧,未免太过份了。假使真想杀人,又似乎小题大做。放个冷枪,或者躲在房里伺机捅上一刀,那不省事多了。” 克莉丝汀叹口气道:“我来巴黎三年多了,除了每逢周末开酒会,招待大家尽情欢乐,在商场上既不跟人竞争,在男女感情上也毫无纠葛,谁会这么恨我,想用毒蛇杀我呢?” 高达洒然一笑:“现在尚言之过早,要等捕蛇专家来了,才知道房里的蛇有没有毒。” 起居室里又陷入了沉默。 克莉丝汀示意尼考尔,又为她倒了杯酒,以镇定惊魂未定的情绪。 高达坐在一旁点上了烟,冷眼旁观,看尼考尔对克莉丝汀的殷勤和巴结,猜想两人之间的关系颇不单纯。尤其,克莉丝汀为了仿制那块神奇原石的事,能委托尼考尔远赴香港去找钱晋福,至少对他是绝对信任的。 高达今晚来的目的,只是想大开眼界,亲眼见识一下那块神奇的原石。关于别人的私事,跟他风马牛不相干,大可不必去伤这个脑筋。 不到二十分钟,警方人员已带了捕蛇专家赶来。 由于克莉丝汀的周末酒会,已是巴黎社交圈的一大盛事,应邀参加的来宾中,不乏当政的显要。所以探长亲自出马,带了两名警探,及四个捕蛇专家。 尼考尔在电话中已向警方要求,最好不要惊动酒会中的来宾。并且交代了门口警卫,人一到就由女仆领路直接上楼。克莉丝汀的规矩很严,男仆是绝不许擅闯楼上的。 探长等人一到,立即由四名戴上特制皮手套的捕蛇专家,各带顶端装有套索的长铅管,及厚布大口袋进入卧房抓蛇。 为了安全起见,探长请克莉丝汀等人,都到楼上的小客厅去休息。 探长照例问了克莉丝汀一些问题,不外乎是问她怀疑什么人恶作剧,或是另有目的。 这些问题,高达他们刚才已经问过,不过探长更单刀直入地问:“请问狄克女士,最近有没有人向你勒索,或是接到饲吓电话?” 克莉丝汀断然道:“没有,绝对没有。” 探长接下去问的是有没有与人结怨,或是得罪过什么人,甚至牵涉到男女感情上的纠纷。但所得到的答复是,这些假定跟她全然扯不上关系。探长不便再追问下去,只好回起居室守候抓蛇。 足足等了半个小时,四名捕蛇专家才从卧房出来,竟然抓了多达一百多条,而且都是一种叫百步蛇的毒蛇!当探长把结果告诉克莉丝汀时,吓得她几乎昏了过去,幸好高达在旁及时扶住了她。 这已证实不是恶作剧了,显然是要想置她于死地! 克莉丝汀已六神无主,由尼考尔把探长拖至一旁,轻声交谈了一阵。探长才点点头,向女主人告辞,带着两名探员,及四名满载而归的捕蛇专家离去。 尼考尔送至楼梯口,就匆匆赶回小客厅道:“我已经向探长打好招呼了,不必惊动酒会中的来宾,如果再有情况发生,立即跟他联络。” 克莉丝汀脸色苍白,喃喃自语道:“这是什么人干的呢? 为什么要置我于死地…” 尼考尔建议道:“为了安全起见,等酒会结束后,你最好住到饭店去。” 克莉丝汀微微点了下头,忽道:“对了,我们先去看看那块原石吧!” 高达和钱晋福正中下怀。 四人回到起居室,克莉丝汀犹有余悸,不敢进卧房,由高达先进去,各处仔细搜查一遍,确定没有漏网之“蛇”,才招呼其他三人进房。 克莉丝汀本来是不愿当着他们面开启保险箱的,由于刚才那一阵惊吓,使她如同惊弓之鸟,也就不敢单独一人在房里了。 只见打开化妆台的抽屉,取出个钉扒式的女用大梳,背面有两排十个阿拉伯数字,其实是具遥控器。这个设计非常巧妙,任何人打开抽屉,如果不看它背面,绝对料不到这把梳子另有妙用。 克莉丝汀拿着梳子,过去把壁上挂的一幅巨大裸女油画移开。高达定神一看,画中的裸女竟是克莉丝汀! 她退后几步,手持大梳,连续按动背面几个数字,便见约四尺见方的一块墙壁向内移动,随即上升,露出了一个藏在壁内的大型保险箱。但壁内尚有红外线警报系统,克莉丝汀又连按几个数字,红外线光束始切断电源。 即使是身为这座别墅原主的尼考尔看在眼里,也不禁为之惊叹不已。原来他的设计,只是在卧房壁内藏了一具保险箱,用一幅油画掩护而已。想不到克莉丝汀不但换上了她自己的裸画,还加装了最新科技的防盗设备。 克莉丝汀见他们露出惊讶的表情,微微一笑,上前伸手转动箱门上的号码锁后,随即拉开。 不料箱门刚一打开,就听她失声惊叫:“啊!装原石的小铁箱不见啦!” 三位男士齐齐一怔,惊问道:“不见了?” 克莉丝汀充耳不闻,失魂落魄地自言自语道:“不可能,不可能,绝不可能的!保险箱的号码只有我自己知道,还有红外线防盗设备……” 尼考尔忙上前道:“不要慌乱,再找找看。” 克莉丝汀情急叫道:“不用找了,我一直就把它放在这最上层,昨天还打开看过!” 钱晋福刚说了声:“请问……” 就被克莉丝汀打断他的话头:“对不起,我现在心里乱得很,请让我独自安静一下。关于仿制那块原石的事,改天我请尼考尔跟二位联络好了。” 这无异是在下逐客令了,高达和钱晋福怎好意思赖着不走。 他们只好乘兴而来,败兴而去,匆匆向女主人告辞离开了这座豪华别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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