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侠小说中的唐门：门派、暗器与毒药

半剑飘东半剑西

       回顾当年的争论，梁羽生先还是古龙先，已经意义不大。
       古龙1959年才开始创作武侠小说，梁羽生1960年才写“唐家暗器”；

      而其上已经有1958年司马翎的“四川唐家以毒药暗器驰名天下”；
      即使要争论，也应该争论1950年以后，谁有可能比司马翎更早写出四川唐氏暗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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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  古龙对唐门暗器创作领先者的妙论

      假如当年看过古龙对唐门暗器的论述，那么更加没有必要去争论梁羽生先还是古龙先，因为古龙认为有太多作家写过唐门暗器了。
      在1977年6月1日出刊的《大成》第43期，古龙写道：

      ……
      这些都是描写得很成功的暗器。
      但在武侠小说中被写得最多的，还是四川“唐门”的毒药暗器。
      四川是不是真的有“唐门”这一家人，谁也不能确定。
      但我相信有很多人都跟我自己一样，几乎都已相信他的存在。
      因为这一家人和他们的毒药暗器，几乎在每一个武侠小说作家的作品中都出现过，几乎已和少林、武当这些门派同样真实。
      假如它只不过是凭空创造出来的，那么这创造实在太成功了。
      只可惜现在谁也记不得究竟是哪一位作者先写出这一家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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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古龙此“谁也记不得”说的极为委婉，四川“唐门”的毒药暗器是一个“开放式”的题材，谁都可以写，更重要的是谁写得更好、能赢得更多读者。
      而每个作家，如果写了“唐门”的毒药暗器，都可以有不同的领会和处理。

      再回到新派武侠作家疑似最早写唐氏毒药暗器的司马翎，在《关洛风云录》中，虽然名手唐森是四川唐家的个中翘楚，也只是与黄河六怪对阵的五人之一；
      而且其手段也是暗中善人，有欠光明正大。
      另，唐森的武功，也比不上青龙帮主冷面魔僧车丕；而车丕并非武林中数一数二的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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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古龙成熟期作品，对“唐门”子弟的定位远高于司马翎。

       在陆小凤系列中，古龙如此写：

　　李燕北凝视着他，道：“你难道真的还没有听说叶孤城已负伤的消息？”
　　陆小凤摇摇头，显得很吃惊：“他怎么会负伤的？有谁能伤得了他？”
　　李燕北道：“唐天仪。”
　　陆小凤皱眉道：“蜀中唐家的大公子？”
　　李燕北道：“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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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么，古龙是如何写出“唐门”毒药暗器的神韵的？
      同样是陆小凤系列的文字：

　　叶孤城道：“一点尘埃，又有何毒？”
　　唐天容脸色变了：“本门的飞砂，在你眼中只不过是一点尘埃？”
　　叶孤城点点头。唐天容也不再说话，却慢慢地站了起来，解开了长衫，露出了里面一身劲装。
　　他的服装并不奇怪，也不可怕。可怕的是，紧贴在他左右胯骨的两只豹皮革囊和插在腰带上的一双鱼皮手套！
　　酒楼上又变得静寂无声，每个人都想走，却又舍不得走。大家都知道就在这里、就在这时，立刻就要有一场惊心动魄的恶战开始。
　　唐天容脱下长衫，戴上手套。鱼皮手套闪动着一种奇怪的碧光，他的脸色仿佛也是惨碧色的。
　　叶孤城静静地站着、看着，身后已有个白衣童子，捧上一柄形式极古雅的乌鞘长剑。剑已在手！
　　唐天容盯着他手里的这柄剑，忽然道：“还有谁认为本门的飞砂只不过是一点尘埃的？”
　　当然没有！
　　唐天容道：“若是没有别人，各位最好请下楼，免得受了误伤！”
　　舍不得走的人也只好走。唐家毒砂在武林人的心目中，比瘟疫更可怕，谁也不愿意沾上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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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古龙笔下，四川唐门的人，骄傲无比，每一个都足以与一方之雄对峙；唐门的前几个弟子，更足于与能号令天下者对峙。

      更重要的是，四川唐门的“暗器”，已变成“明器”——冷兵器的一种，根本不用暗中伤人，出手前先“通知”一声，以免误伤旁观者。

      看唐天容与叶孤城比试武功，如同看西部电影中两个枪手对峙，一声令下，拔枪最快的、发射最准的取胜。
      叶孤城的“枪”，就是其手中之剑，剑在乌鞘中；
      唐天容的“枪”，就是“唐门”飞砂（毒砂），砂在“鱼皮手套”中。
      所谓“画龙点睛”，古龙的“睛”就是“鱼皮手套”和“豹皮革囊”。

      一件以前大家不太注意的“动物”皮手套，竟然成为旧派武侠作家与新派武侠作家，处理四川“唐门”毒药暗器的重要区别，并产生根本不同的效果。

       一个四川唐门的子弟，平时韬光养晦，而一旦需要，“解开了长衫”之后，露出紧贴在左右胯骨有两只豹皮革囊、插在腰带上有一双鱼皮手套，这就是唐门的兵器
       ——明器，我给你看你又能怎样？
       ——我不用暗中出手，等你准备好兵器，大家再一齐出手，你又能怎样？

      正如陆小凤系列所述，中了唐家的毒砂，可是无药可救；因此，光是亮出两只豹皮革囊，已足于让普通武师退避三舍。

      某种意义上，古龙将“唐家的毒砂”，写出“小李飞刀”般的威慑作用，刀在手中、毒砂在豹皮革囊中，尚未出手，但同样令人，望而生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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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司马翎的《关洛风云录》中，看不到古龙如此写法的神韵，梁羽生的天山系列，更加看不出来。
       郑证因虽然熟悉江湖掌故，但由于固守毒暗器不正大光明的成见，没有将四川“唐门”毒药暗器，大大加以发挥。

       估计郑证因生前，也没有预料到四川“唐门”毒药暗器，可以写得如此神采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