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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结] 漂萍客《粉蝶残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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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5-7-11 15:43:07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古陌阡 于 2025-7-13 11:10 编辑

漂萍客《粉蝶残剑》更新完毕,感谢中华武侠小说群 张探花兄分享下册资源。

 楼主| 发表于 2025-7-11 15:44:28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古陌阡 于 2025-7-13 11:09 编辑



一、天成寺遭劫
大雪狂舞,冷风飕飕。
塞北“玄寘观”,大门深锁,在白皑皑的冰雪封冻下,四周寂寂。观外的松柏银装素裹,观内云轩中却是轻歌慢舞。
倏地,人影飘动,踏雪无踪,快如雷光闪电,几个起落,巳入庙内,直掠云轩。
来人看到厅中,美女艳舞,款款诱人,声如莺歌,动听入耳。
与厅外冷峭的情景相比,令人几疑此处乃为世外桃园。
云轩内靠后墙铺一张床,躺着身穿水火道袍,脸色黝黑,年约六十开外的一位玄门道长。
此时他色迷双眼,涎水下滴,一付贪婪、狂妄之态,不可言状。
“哈哈哈哈……”来人在云轩外大声笑道:“道兄,好大艳福。”说罢,他慢步走进云轩。
来人是一位穿着黑袍的老者,他鬓发斑白,颔下虬须如戟,浓眉似刷,怪目横生,塌鼻露孔,年亦六十开外。
道长色迷迷地推开身旁二名美女,笑道:“美人儿,你看谁来了,还不赶快迎接。”
二名美女,满面怀春的看着来入笑着道:“太白金刚老人家还不请坐?”说着缓步来到老者身边,二名美女搀扶着他,坐在右边的竹椅上。
然后少女斟过一碗酒,递到太白金星面前道:“老人家一路风寒,请。”“嘻嘻,”太白金星对递酒少女淫笑道:“红梅姑娘这月余未见,可把我想坏了。”
这哪是一座道观?
这哪象一位修真养性的玄门弟子?
别看他沾花贪色,有辱祖师,如果误认为他是个淫鬼而小看了他,那可干错万错了。
他们二入是当今武林、分享盛誉数十年而不坠的星魁“四霸天”。
武林四霸天之中,太极神鹰卫岩师尊和太极神雕春泽师尊二入,为人正派,是正道人物;太白金星田禾良和太白金刚灵仙真人,却是斜道巨擘,为害武林甚剧。四霸天各据一方,威震神州。
两正两邪,势力均衡,互不冒犯。其他各派,各自维护,因而使武林暂保平静。
“咯咯……痒死我了”美入嘻笑飞语,打破了厅内的静谧。
太白金刚恶道伸把扯了一下身旁的美女,淫笑道:“妙人儿,客人来了,别急着走啦!”
太白金星田禾良“哈哈”笑道:
“道兄!你就放红梅走吧!让她二个入再表演一个‘天魔舞’,哈哈!”说罢,太白金星田禾良随着笑声,立起身子,对服侍一旁的二女道:
“你们二人好好准备一下,献上绝艺,让我和道兄尽情地欢乐。”
二女恭声齐道:“是!婢子就去准备。”
太白金刚灵仙真人,两眼直勾勾地望着柳腰款摆、逐渐远去的红梅、绿柳,一付依依不舍,神魂颤倒之状,令太白金星田禾良为之嘻笑不已。
为打开窘局,太白金星田禾良举起酒杯,声音朗朗道:“道兄,好戏还在后头哩!来!咱们喝酒,今日来个一醉方休。”
太白金刚灵仙真人杯到酒干,太白金星长笑道:“道兄,你实在有一套,瞧你这身福福泰泰的打扮,和颜悦色的神情,一般人绝不知你是称霸武林的太白金刚!”
太白金刚笑道:“是的!这附近百里的居民,不但不知我的真实身份,而且还一直钦佩我为‘大善人’哩!哈哈……干杯!”
乐声再起,灯光一暗,氤氲香烟缓缓升起,红梅、绿柳二女随着乐声,莲步轻迈,花枝招展,似缕缕彩霞,徐徐出场,来在厅堂正中。
“好!”
太白金刚灵仙真人,简直得意忘形,不由得猛拍巴掌。
二女身披粉红薄纱裙,玉唇轻启,细语轻歌,莲足漫步,舞姿婀娜,媚姿横溢!
太白金刚灵仙真人,双手猛打节拍,闪着贪婪的目光,恨不得进场拥舞狂欢。
灵仙真人为何戏弄这两名女子?二名少女为何任凭他的摆布?
红梅、绿柳皆出身武林世家,红梅姓肖,其父肖键,在关外是有名的武师,为人正直,以侠义心肠为友。几年内,在塞北得一美称“义侠”。
绿柳姓何,父名何斌,一身惊人武功,为人纯厚,妻子岳兰,天生美人儿,也就是绿柳的生母。
一个风雪的夜晚,何斌突然被杀,岳兰失踪了,谁办的这件事,至今还是难解的谜。
九岁的绿柳,丧失了父母,“义侠”收留了她,为绿柳今后访贼报仇,他把亲生女红梅一起送往湖北,请求武林精英——“九朵莲花剑”创始人——白莲神尼,传授绝学,白莲神尼同情的应允了。
数年后,二个女娃儿,变成了美丽的少女,更可喜的是,已获“九朵莲花剑”十二式绝学。
这年初春,二女结伴回塞北看望父亲“义侠”肖键。
初春的塞北,天气仍是寒冷,遍地积雪,夕阳西下,天空彩云朵朵,映照银色山地,更显得五彩缤纷。
红梅,绿柳沿着山径往前走,奇怪的事情出现了。一名身穿水火道袍的道长,飞掠来到二位侠女面前八尺处。
他那一双淫邪的目光,色迷迷的看着姑娘。
她们虽然身穿劲装,腰挂长剑,水火道袍的道长仍是毫无顾忌地轻狂淫笑。
他就是武林极有声誉的灵仙真人。
她们被这快如闪电的轻功惊住了。
轻狂的笑声,使二位侠女惊醒过来,看到面前道长丑恶的相貌,”尤其一双凶恶的目光中,包含着淫邪,轻狂,下流地视着她们,二位侠女怎能不恼?
绿柳怒叱道:“何方恶道,竟敢拦路?”
灵仙真人正色迷迷地看着二位一个美似一个,俱可堪称绝代佳人,不由暗自叫好。绿柳的娇叱声他如若枉闻,仍拦住去路。
红梅、绿柳二位女侠,一见老道拦路不让,二入再次厉声问道:
“何观的恶道,敢拦姑娘的去路?”
灵仙寘入“嗨嗨”一阵冷笑,两只贼眼闪出凶光,喝问:“你们是谁?竟敢对仙长出言不逊?”
初入江湖的侠女,报出了是白莲神尼之徒。
灵仙真人一听,心中暗喜,遂道:“原来是二位美人到此,仙长我遍寻不得,今日相见,实为有幸。”说罢,一阵开怀大笑。
红梅、绿柳二位女侠一听,不由震怒。蛾眉一挑,目闪寒光,齐指太白金刚,厉声怒斥:“你本是三清弟子,本应修心为本,为何如此狂妄?实在有辱祖师。”
“哈哈哈哈!”
太白金刚又一阵狂笑,道:“二位美人,你们理应知道,人虽入观修身,但那本性非是一下子改得掉的,谁不想享受世间之欢?请二位美人随我进观叙谈叙谈。”
二侠女大怒,银牙一咬,“咯崩崩”响,齐把纤手往前一领,喝道:“恶道,再不滚开,管叫你命丧深山。”说着,各人抽出一把银光闪闪的利剑,齐向太白金刚灵仙真人刺去。
灵仙真人,一见两剑刺来,猛抬双掌,运动内功,奋力一推。
红梅、绿柳二位侠女,顿觉刚风扑面,站立不住,连连朝后退出数步,心中不由一凛,知道恶道不是一般人物。
灵仙真人,望着二女,贪婪之态毕露,恨不能一下子把她俩搂在怀中。
红梅、绿柳二位侠女,各执宝剑,呆望灵仙真人,双双慧眼,闪出愤怒的光芒。
太白金刚一见二女吃惊,心中大喜,曷道:“还不快快把剑放下?否则,管叫你们命丧此处。”
二女,毕竟是当今武林名宿一一白莲神尼之徒,俱有绝顶惊人武功,刚才被太白金刚掌风击退,那是出其不防,如今再不示弱。她们互相交换一下眼神,举起宝剑,运动内功,用起“九朵莲花剑”一式“莲花放蕊”朝太白金刚面门两肩刺去。
灵仙真人,虽有超人的内功,但面前剑光朵朵,顿觉剑风袭来,自知定是强手,连连后退。
红梅、绿柳二位侠女,齐声怒道:“快快滚开!再要打扰,休怪姑奶奶摘下你的首级!”
太白金刚灵仙真人凶目猛睁,怒道:“后会有期!”说毕,转身操起轻功,山间划出一缕青烟,疾速而逝。
二女看到此处,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各自暗忖道:此道轻功非浅
太白金刚消失在半山腰间,藏在密林深处,暗暗观察二位女子的去向。
红梅、绿柳二位侠女,以为太白金刚落荒逃命,彼此相视一笑,正要迈步继续向下走去,绿柳姑娘道:“走!今天绝对不能饶他!”
红梅忙拦道:“师妹不必如此!”
绿柳怒道:“姐姐你怕他?”
红悔接道:“非是怕他。人家既然败走,何必再追!”
绿柳侠女无奈,只得向山下走来。
灵仙真人,一看红梅、绿柳二女子从身旁走过,便紧紧尾随身后,暗追不舍。
日落西山,夜暮四合,大地一片沉寂。
红梅、绿铆二人赶到一个偌大的集镇,住店歇息。
灵仙真人,一见二女入店,便躲在暗处,探察动静。
“冬冬!”两声更鼓响毕,小小店房,陷入一片沉寂之中,只有偶而可闻低低的鼾声。
红梅绿柳二女子吃过晚饭,同住一个上等房间,和衣而眠。为防不测,把宝剑放在枕头之下。
灵仙真人凭着他采花盗柳惯用的技俩,悄悄来到二女住房窗前。他见房中尚亮着灯光,身贴墙壁,侧耳听听,二位女子正在低低谈话。只听绿柳道:
“红梅姐姐,咱们真想不到,初次下山,就碰到这个恶道。”
红梅接说道:“绿柳妹妹,你没有听师父言讲当今武林,由于四霸天各据一方,互不侵犯,虽然很少争斗,但黑道人物,短山截径,为非作歹,时有发生,要我们千万小心,不可闹事。”
“咯咯咯”一阵嘻笑过后,绿柳道:
“红梅大姐,尽管我们不闹事,但也不能怕事。刚才不是你阻拦,我一个人也要赶上去,摘下他的人头。”
红梅道:“绿柳师妹,非是姐姐怕事。你没看那恶道,年过半百,内功超人,真正打斗起来,胜负难卜。”
绿柳抽身坐起,不服地道:“红梅师姐,别说他是绿林败类,即是遇上当今四霸天,不把他们制服,岂不枉为白莲神尼之徒?”
红梅道:“绿柳师妹,人家不是败走了吗?”
绿柳又道:“依我看他虽然败走,尚不知是否死心,如果暗藏诡计,咱们可要吃亏了。”
“哈哈哈!”
窗外传来一阵狂笑,红梅、绿柳二位女子,呼隆坐起,各自抓过宝剑,正要下床,忽然闻到一股香气扑鼻。
“啊嚏!啊嚏!”
二位女子连打几声喷嚏,身子一仰,躺在床上,昏了过去。
灵仙真人在红梅、绿柳谈话之时,暗自好笑,心道:不是怕伤了你二人的娇体,我何须如此麻烦。想罢,伴着一阵狂笑,猛推窗扇,抖手把熏药打了进去。
太白金刚灵仙真人,知道二位女子已经中了熏香药,一式“紫燕穿帘”,窜进房中,望着昏迷不醒的二位女子,脸上现出得意的狞笑,遂双臂挟起二女,越窗飞掠,带回玄贞观。废去二女子的武功,给每人吞下一粒可恶的思春丹,二人一切都丧失了,情、性欲成了她们的追求。红梅、柳绿从此便成了太白金刚灵仙真人的玩物……
“天魔舞”舞毕,太白金星田禾良和太白金刚灵仙真人,二人俱已尽兴,太白金刚一摆手,二女子款步走出大厅。
太白金星田禾良道:
“道兄!走!到你暗室谈谈去!”
二人步入暗室,对面落座,太白金刚立即道:“道兄,是不是要商谈如何夺取天宇派天成峰、天成寺中的那两宗异宝?”
太白金星颔首道:“道兄真是小弟的知己,为了击败太极神鹰和太极神雕当今两名巨敌,非取得‘穴功奇文录’及‘百年蛇胆’不可!”
太白金刚点头道:“不错!不过天宇派弟子上千,遍布天下武林,消息若泄露,恐会带来无穷的麻烦!”
太白金星田禾良狞笑道:“道兄放心!只要咱们联手,选个月黑风高之夜晚,东西得手后,屠尽天成寺,不留一个活口,可保无事!”
太白金刚恶狠狠地道:“先下手为强!”
太白金星续道:“对!后下手遭殃。走!到后边和小美人喝酒去!哈哈!”

汲井漱寒齿,清心拂尘服;
间持贝叶书,步步东斋读;
真元了无取,妄迹世所逐;
遺言冀可冥,善性何由熟;
道人庭宁静,苔色连深竹;
日出云露余,青松如膏木;
淡然离言说,悟悦心自足!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干年孤坟,无处话凄凉……
这是一个晴朗的清晨。
天刚破晓,穹天如洗,蓝黝黝的,找不着一丝云彩,只有残留在空际的二三颗寒星,兀自闪耀着行将没落的余晖。
在荒草没径的废园里,一垅黄土前面,徘徊着一个弱冠的儒巾青衫少年,倍极哀伤地吟哦着这首“姑苏台近”。仿佛又给这垅荒芜的土地增添了一层凄凉……
渐渐的朝曦东上,这一垅黄土前面的白色蜡炬,虽然光焰未灭,可是所吐的火舌,只是两团红影,在晓风里摇曳。插在蜡炬中央的三柱香,也只剩下寸许长了。看来有人来此祷告,已有些许时间。
只见那儒巾青衫少年倏然弯腰,探臂伸手,捧起一块长有五尺,宽约二尺,厚有五寸的大麻石无字石碑,迈步走进那垅黄土,将石碑竖放在那垅黄土的前端,双手猛然一按,石碑即没入土中尺许。
他仰天叹了口气,撩衣跪在碑前,左手扶着碑的上端,右手的食指和中指,骈指如戟,气运丹田,力贯指尖,聚精会神地在碑上书写着什么。
好雄劲的指力!
只见双指落处,如此坚硬的麻石竟石屑纷飞,籁籁下坠。待他书罢起身,那碑上竟刻有深达五分的二行楷书:
天宇派十一代掌门红松大师之墓
十二代掌门弟子丁大材泣立甲子仲夏
这两行字居然铁画银钩,劲力万钧,竟有一代宗师之气势,足见这儒巾少年,文学的造谐亦是不凡。
这少年面朝着自己用手指书刻的石碑,泪眼婆娑凝注沉思,一幕十年前的惨痛往事,又涌上心头。
十年前的冬天,朔风凛冽,雪花飘飞,在市集街头的边隅,有个矮瘦和尚,拖着沉重的步子,踽踽地走着!
寒风裂肤砭骨,银雪漫天飞舞。风刮在这和尚脸上,雪吹进他脖子里,只见他一阵痉挛、抖颤,哆哆嗦嗦地打了一个寒噤。
这和尚值此冰天雪地、寒风凛冽之时,只将一件轻薄的巨袖袈裟,紧紧把身子裹住,似乎用了很大的力量,在抵御寒风和飞雪的侵袭。
袈裟的襟领上拉,掩住了半个脸庞,看不出他的脸和年龄。只有那一双眼睛,闪着无神的光,在注视着脚下的路。
街上寒风怒吼,人迹稀少,直街两边的店铺,虽在白昼时候,却都掩上铺板,仅留一扇门进出。
和尚突然抬起头来,眼睛中充满了困惑、痛苦、怨怼的神色,朝四周看了一下,梦呓般地喃喃道:“这是什么地方?我是从哪里来的?我……我是谁呢?”
这和尚如痴如癫,疯也似的,两手猛敲自己的光头……
呼呼劲风,不时吹开和尚裹身的袈裟衣袖。在他灰黑的袈裟肥腰处,可以清晰看出,血渍斑斑,只是经寒风吹刮,已经凝结成紫红块了。
在这和尚左翼的太阳穴处,有着一块寸余方圆的疤痕,微显血迹,只要稍加留意,就能看得清清楚楚。
他步履蹒跚,双目无神,面无表情。他走过市集横巷,来到直街转口处,猛地跟一个行路的撞个满怀。
和尚一阵踉跄晃摆,竟跌倒在雪地里,半天没有动弹。
那撞过来的行人不禁惊愕地“哎呀”一声,似是对这和尚怀了一分不安和歉意。他朝雪地上正自爬起的和尚看了一眼,依旧迎着寒风,很快地径自走了。
和尚一手按地,一手拢衣,摇摇晃晃,从雪堆里爬起来,一语不发,仍然沿着大街,朝前走去l
和尚自一跌受到震荡后,倏地感到眼冒金花,神志晕眩,露出摇摇欲倒的样子。
这是由于和尚剧寒侵体,饥饿至极,加之身负重伤,无法支持,才会显出如此神态。
他拖了两条宛若拴上干斤重铅的腿,蹒跚艰辛地走出这处萧然凄凉的集市。
苍茫穹空,银皑大地,四周间孕蕴在白茫茫的一片中。
和尚在雪地里抖索地走着,却不知走往何处?不禁怅然……
他觉得奇寒彻骨,饿火焚体,周身更是剧痛难煞,忽然眼前一阵昏迷,跌倒在雪地里。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这位跌在雪地里的和尚,悠悠苏醒过来。
他睁开疲乏的眼睛,偶然发现自己躺在一间暖烘烘的卧室床榻上。
床前站了一位方巾儒服,颔下留清须的老者,和一个七八岁的男孩子。
“爷爷,他醒来了!他醒来了!”
老者身边的孩子,他那一对黑白分明的眼睛,似乎已看护了这和尚很多时候,所以当和尚睁开眼睛时,这孩子立即新奇和诧异地急呼他身旁的爷爷。
老者年逾六十,精神百倍,在孩子呼他的时候,脸上立即显出欣然之色,连忙俯首察看榻上的和尚是如何的动静……
老者精眸炯炯,眼神扫过和尚左鬓的疤痕,胸腰处的伤势,及从他身上解下的那包东西,不由犯起阵阵疑窦。
“大师父!你醒来啦!你怎么会晕倒在雪地里呢?”
老者探问和尚时,脑海里很快找到这使他觉得熟悉的影子,不由惊奇、诧异地喃喃自语道:“竟然是他!”
一个入遇到太意外的事件时,往往会对摆在眼前的现实,生出一种怀疑,坠入惊奇、纳罕的情绪中。眼下这位六十开外的老人,就是如此。
榻上的和尚,这时脸庞全部露在外面。他是个脸形削瘦、颧额耸突,五官端庄,年逾半百的老人。
他听老者殷殷动问,嘴角微掀,透过一丝感激的浅笑,软弱地答道:“多谢施主救命之恩!”
听了和尚这样的回答,老者的心里,似乎又升起一阵意外的惊疑,暗忖:自己与这位天宇派掌门人,仅三年不见,这位老禅师怎的竟不认识自己了?
老者想到这里,连忙提示性的朝向老和尚道:“老朽丁宁昌,家住辽东,武林人称辽东神医,三年前在天成峰天成寺宝刹,曾与老禅师盘桓过一夕,莫非你把我忘了不成?”
老和尚听罢,双眉紧蹙,脸上一阵抽搐,睁着双眼,凝神地看着对方,似乎在苦思回忆。
丁宁昌被老和尚这种迷怔离奇的神色惊诧住,心中自忖道:难道这位红松大师,遇上了邪门异功,竟把自己本来的真性迷失掉了?
由此一念,丁宁昌霍地想起刚才替他察看伤势的情形。
这位老禅师背后肋骨处之“凤尾穴”,有半寸深的血窟,显然周身武功,今遭敌入所废。可是转念又想:“凤尾穴”之伤,绝不致于把真性迷失掉。
“啊?”丁宁昌不由顿然惊呼一声,百思不解此番缘由。
这时候老和尚静卧在床上,也瞠目凝视着丁宁昌。在他痛苦的神绪中,脑海里感到一片空白,满是困惑、迷惘,什么也想不起。
片刻,老和尚缓缓轻声道:“多谢老施主一片盛情。眼下,老衲头部感到阵阵的剧痛……”
老和尚突然说出这话,丁宁昌有所感触地“哦”了声,似乎已经有了新的发现。
丁宁昌乃是一位盖世无双的武林神医,仅从这寥寥数语中,他急快地判断出,必是红松禅师的头部“天殷穴”遭到了极大的震荡。否则,一代掌门人,决不会如此。
人类的良知、正义,已经激起这位老神医无限的愤慨,立刻对这位红松禅师寄于很大的同情!
这可能造成一桩武林上千古未有的奇冤,永远无法揭开的谜————假如辽东神医丁宁昌袖手不管这事!
红松老禅师,乃是天宇派掌门人,虽然武功被废,但还有遍迹天下武林的天宇派门人,能替老禅师明耻雪辱。如今他真性迷失,却何从知其被害真相?……
这个重大的问题,紧系在丁宁昌心里。当然,因着他的判断,可能决定武林间将会出现一场腥风血雨的浩劫。
丁宁昌--阵沉思之后,脸庞上掠过一层坚毅、浩然的神色。他很快地决断了自己应走的路:尽其所能,恢复老和尚的灵智,以便探出真情。
丁宁昌想到这里,遂向老和尚道:“老禅师不必难过,老朽精研歧黄之道,对于病理伤势,颇有心得。你记忆不清,是因头部‘天殷穴’遭过极大震荡之故,老朽藏有稀世灵药,或许能仰藉药物之力,恢复老禅师的记忆力。”
“多谢施主!”和尚双目中透出暗淡的光芒,看着丁宁昌,频频点头,深表感激之情。
半晌,丁宁昌从里间室内取出一颗黄澄澄,有若龙眼大小的丸药,回到榻前,肃然向和尚道:“老禅师,老朽毕生采集各种珍贵药物,精炼成这种‘清灵丸’,功能宁神补脑,益元活血,你可把仅剩的这丸丹药服下。”
丁宁昌知道付出这颗“清灵丸”的代价,无法估计。为了要揭开这团亘古少有的血腥奇事之谜,他毫不吝惜,把这丸宝丹献出。
他真正感到这是难以解释的疑窦。
以红松禅师一派掌门之尊,武功造诣自不必说,天成峰天成寺又是辽东最大的禅林之一,天宇派亦是当今武林一系大宗,这是人所共知的事实。
住在天成寺的各辈弟子,少说也有百数人以上,红松禅师竟会遭此灾危,难道天成寺已玉石俱焚?
可是,当今天下武林,又有几个人物,能将天宇派掌门人击败,使他落到这等境地?这一连串的疑问,一直在丁宁昌脑海里盘旋。
丁宁昌一面想,一面扶侍老和尚把“清灵丸”服下,并暗地祝祷,上苍保佑,能使这位叱咤武林的宗师真性苏复过来。
红松禅师困惑、迷惘的眸子里,透出激动感谢的神采,一瞬不转地看着丁宁昌,想是药力起了功效。
只见他眼皮慢慢地掩上,不多时,便浑然睡着了……
丁宁昌凝注了熟睡的和尚一眼,喃喃地自语道:“想不到毕生精研成的‘清灵丸’,今日居然有这么大的用途!”
他脸上不由泛起自豪之感,深为自己的收获而感到无限欣慰!
第四日上午,丁宁昌知道“清灵丸”的药性将解尽,于是便携着七岁的小孩儿,又坐在红松禅师的床前。
果然只守候少顷,老和尚一个转侧身躯,眼睛逐渐睁开,悠悠地苏醒过来,脸上恢复了一般常人的神色。
红松禅师双目一睁开,顿时宛若迷梦惊醒,拢目四扫。看床沿的丁宁昌,正以期待、亲切而又柔和的眼神看着自己。
老和尚一时澄清不了脑里的思绪,骤然涌现的又是那一幕伤心惨事……
半晌,丁宁昌一看红松禅师完全苏醒,遂问道:“当今武林除了神鹰、神雕、金星、金刚以外,老禅师乃是天宇派十一代掌门人,武林一代宗师,怎会遭到此等浩劫?”
“唉!”红松禅师一听丁宁昌此问,不由苦叹了声,缓缓答道,“难得丁施主妙手施救,用心良苦。怎奈老衲一身功夫全废,内腑创重,只怕难久留于阳世了。老衲蒙毁寺及血洗全派之辱,与太白金星田禾良、太白金刚灵仙真人,今生仇恨难报了,看来只有来世平冤吧……”
丁宁昌听红松禅师这么一说,不由心中一悸,忖道:太极神鹰卫岩师尊、太极神雕春泽师尊,太白金星田禾良、太白金刚灵仙真人,是当今天下武林冕称匹至尊,全是一代宗师,传闻四人为要争夺“武功天下第一之誉”近二十年来已数次论剑比艺,未见眉目。
红松禅师虽未挤入四至尊之列,却是天宇派十一代掌门人,门下各辈弟子,遍迹天下,功力造诣,不会在四人之下,怎的武林四至尊中之太白金星、太白金刚,竟联手并肩,向天宇派掌门人寻衅起来?
丁宁昌暗自怀疑,但见红松禅师脸色凄怆,急喘连连,黯然地接着道:“太白金星田禾良,太白金刚灵仙真人,这两个畜牲,为了要夺天宇派传自始祖玄天宇宙神剑子的镇山之宝‘穴功奇文录’及‘百年蛇胆’,二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夜袭天成峰,血溅天成寺,屠戮我……”
老禅师说到这里,欲语还休,钢牙一阵切磨之后,满怀深情,始将天成峰天成寺内一幕血淋淋的惨剧,用微弱沉痛之声,断续缕述详情……
天成寺位于天成峰颠最高处。
这是一个朔风凛冽,雪花飘飞,冷气逼人的黑夜。天成峰在白皑皑的冰雪封冻下,四周寂寂,只有沙沙北风伴着天成寺,寺里传出单调孤寞的青磐红鱼声。
这时,天成寺天宇派各辈弟子,在掌门人红松禅师率领下,正在做这最后一次的功德晚课。
陡地,二条黑影,悄无声息,从大殿琉璃瓦上,猛扑下来,身形飘坠,宛若飘羽飞絮,毫无一点声音。身手之轻灵,在今日武林当中,可真少有。
红松禅师和天宇派一班弟子,正在聚精会神,心意虔诚地诵经,微觉殿外劲风掠过,不由扭脸外看,眼神瞟处,见殿外屋檐下飘落二条黑影,无不为之一震。
在银雪照映下,但见左边一个,身穿一件黑色对襟短衫,白色布带,把衣衫拢腰束上,高鞑白袜,扎束脚裤,足登翻口芒鞋,颔下虬须如戟,漫长脸,二眼眯成一线,手握一口银芒闪闪的长剑。
紧接着,身后那人,穿着水火道袍,脸色黝黑,双眸喷吐炯炯精光。
二入年龄都在五十开外,身形一落地,迈步直朝大殿走来。
红松禅师拢目掠过二人,心里猛地一震,暗暗忖道:太白金星、太白金刚与天宇派素无交情,今晚寅夜闯寺,定必有所图谋。
红松禅师想到此处,在他神思中,突然泛起一阵离奇难卜的预兆,遂挪身来至始祖玄天宇宙神剑子神位供案上,迅速地伸手把一包东西拿下,塞在怀里藏妥。
原来,红松禅师昔年在华山与武林四尊论剑时,曾见过太极神鹰、太极神雕、太白金星、太白金刚,所以还能依稀记出太白金星田禾良、太白金刚灵仙真人之容貌。
红松禅师起身出殿,来到太白金星和太白金刚面前,双手合十施礼道:“金星、金刚二位道兄,寒夜亲临小寺,贫僧少接远迎,请多鉴谅。不知有何贵干?请到偏殿奉茶。”
太白金刚灵仙真人,面对红松禅师,傲然冷漠的瞥过一眼,道:“大师父不必客套,在下二人来至天成寺,欲商借一物,谅大师不致峻拒。”
红松禅师闻此…言,心里不禁一愕。天宇派天成寺,有何物借与金星、金刚?于是便向二人合十顶礼,道:“寒山突寺,贫僧能有何物借与二位施主一用?”
“嗨!嗨!嗨!”太白金星田禾良闻言,在一旁一阵狞笑,接道:“久闻‘穴功奇文录’与“百年蛇胆’,乃是两宗武林奇珍,藏在天宇派天成寺,我俩就为这两宗异宝而来。”
“哦?”
红松禅师听到此处,不禁吃惊地呼了一声,倏然眼皮一睁,瞳眸精光所射,朝太白金星田禾良、太白金刚灵仙真人看了看,心自忖道:原来这两个魔头,寅夜来至天成寺,竟然是在打天宇派镇山之宝‘穴功奇文录’与‘百年蛇胆’的主意:
“穴功奇文录”与“百年蛇胆”,这两宗奇珍,乃是天宇派镇山之宝,传自祖师玄天宇宙神剑子,并有遗命,历代掌门人相传保管,每代掌门人,只能运用‘穴功奇文录’上半部所载“宇宙玄天十一式”剑术,以便司理天宇派。余所载精华武学,为防天宇派弟子妄肆滥杀,荼害生灵,所以一概禁习。想不到太白金星田禾良和太白金刚灵仙真人,今日竟打上这个主意。
红松禅师愣怔半响不语。
太白金刚灵仙真人急不可耐,喝道:“老和尚,如识时务,欲免天成寺玉石俱焚,速将这两宗异宝献出。”
红松禅师听罢,气愤非常,还其一阵“啊哼”朗笑,朝太白金星、金刚横扫一眼,冷冷道:“想不到为武林所推崇的金星、金刚二位至尊,居然是强抢豪夺的跳梁小丑?……”
红松禅师言犹未己,侧边劲风疾起,一圈匝地银虹划到,太白金星田禾良竟一声不响长剑出手,急扫红松禅师“太陵”、“气冲”、“阴市”三穴,并闻他狂叱道:“老秃驴,太不自量,死在眼前,还容得你肆口猖狂……”
同时间,另一边金刃剪风,势若闪电,太白金刚灵仙真人,银丝拂尘,撩起一片光幕银雾,朝红松禅师卷来!
太白金星田禾良、太白金刚灵仙真人冠冕武林之尊,二人竟联手并肩,合战老禅师,双招递出,势若奔雷,凌厉无比!
“啊!”红松禅师惊呼了一声,急忙错步后退,斜跃七尺开外。
天宇派众位弟子一见此状,哄然而动,急欲出手。
红松禅师知道,门下弟子高手,均云游在外,寺内诸弟子武功难挡太白金星和太白金刚这两位绝世高手,为免伤亡,忙打手势制止。
各辈弟子,虽人人愤慨,怒不可遏,恨不得一拥而上,拿下二贼,但因掌门师尊未下令出手,也只有心中含愤,在一旁观战。
忽然一声虎啸龙吟,划空而生。
声音刚停,一口长剑,已由一位天宇派弟子,掠空掷到红松禅师手里。
剑光暴现,青锋耀芒。
红松禅师舌绽春蕾,怒喝一声:“我岂能饶你等恶贼!”说罢,招走“花径迷踪”动若电掣风驰,挟起一片银虹,右劈金星、左削金刚。
天宇派乃是当今武林一系大宗,既是一代掌门人,功力造诣,岂是等闲?何况红松禅师招式演出,又值于暴怒之下,其凌厉之势,可想而知。
太白金星田禾良、太白金刚灵仙真人,也立感难挡红松禅师剑招之攻势,迫得后退两步。
太白金星、太白金刚,心里齐皆暗自嘀咕,天宇派掌门人果然身怀绝学,不可疏神,顿时将轻视卑薄之意收起。
金星、金刚,彼此相视一眼,各自心领神会,皆以渊相峙之势,各定方位,朝红松禅师夹攻进袭。
太白金星田禾良,展开浸淫多年,声播遐尔之“金关连锁”精湛剑术,银虹经天匝地,疾如狂风暴雨般攻出,轰然有声。一时间禅堂里的空气,有如百川汇海般上下翻滚。
灵仙真人运起“玄龟修罗功”,劲贯周天,劲行双臂,右手银丝拂尘,卷挟丝丝锐啸风声,绝招频涌;左手并间歇递出毒厉至极的“破血九阴掌”。
红松禅师身处两劲敌之间,稳神定心,抱元守一,发挥“穴功奇文录”所载“宇宙玄天十一招”剑术,用尽平生之力,抵住太白金星和太白金刚二人的凌厉攻势。
“宇宙玄天十一招”,虽仅十一式,但每式之间,都含有一元、二仪、四象、八卦之玄妙,变幻无穷,奇异莫测。除本门弟子外,他人见了,无不耳目一新。
蓦地,红松禅师身形滴溜溜一转,长剑招演“岚雾锁岫”,锋摇白练万缕,光华闪闪,一片银幕,严密封闭周身要穴,陡地大声疾呼,怒喝一声:“贼子!休要发狂!”说罢,红松禅师招化“章台折柳”,剑尖荡起一派银波,挟着砭骨劲风,人随剑走,剑随人舞,急扫太白金星田禾良的“气门”、“将台”、“期门”三穴!
长剑来势如迅雷闪电,太白金星逼得急忙仰身右挪,“气门”、“将台”、二穴堪堪避过。
但是,红松禅师剑尖如影附形,翻腕易式,心到剑至,猛然袭向太白金星胸旁肋骨缝之间“期门”穴。
在剑锋划破太白金星田禾良外衣之际,红松禅师陡觉脑后锐风疾起……。
灵仙真人一声怒叱:“秃驴!纳下命来!”说罢,银丝拂尘万缕寒光,疾向红松禅师“对口”、“脊梁”、“春心”三处要穴袭来。
红松禅师身处险境,深知凶多吉少,连忙偻身缩骨,挫腰急蹲,干缕银虹掠过,灵仙真人银拂尘落空,田禾良也饶幸的逃过一剑之厄。
一场激战,越来越烈⋯⋯。
红松禅师频遇二入险招,急得身影疾挪,青锋抡转,急演“曲径迥道”。
青锋过后,银波闪闪,撩起一片晶莹瑞雪,斜挑太白金星田禾良“丹田”、“下阴”二穴,平截太白金刚灵仙真人双足之“太溪”、“涌泉”、“衡阳”、“太冲”四大穴位。
红松禅师这一招两式,精奇绝伧,凌厉无双,饶是武林冕称四尊中的金星金刚,亦被跄踉逼退三步!
灵仙真人“嗨嗨嗨!”一串狞笑声落,厉声朝红松禅师道:“老秃驴,休怨金星金刚出手狠毒,只怪你冥思不灵,作困兽之斗。须知金星、金刚入宝山素不空回,你既然不肯将两宗异宝献出,今晚我要血洗天成寺!”
太白金刚叱声刚落,太白金星田禾良一打手势,跃身疾扑天成寺内殿而去。
这时,天成寺天宇派一帮弟子,见掌门人与金星、金刚激战正酣,胜负未判,又未得红松禅师之命,所以不敢贸然上前插手,只有焦急的远在一边观战。
灵仙真人竟以杀戮来夹持红松禅师,直扑天宇派众弟子。
红松禅师欲予阻戳,方挪步抽身,陡地盖顶罩下一阵闪电剑芒。
太白金星田禾良截住红松禅师去路,剑演“空庭飞絮”。其势迅速,一时白练如虹,瑞雪点点,朝红师禅师“百汇”穴盖顶罩下。
誉称武林四尊之金刚、金星,为要掠夺“穴功奇文录”与“百年蛇胆”二宝物,居然使尽下流手段。
红松禅师一见此情,不由悲愤填胸,心肝俱裂,怒声叱道:“二位狗贼,枉负武林道义,恣行鬼域伎俩,干此行凶掠宝,伤天害理之事,真是武林的败类。老衲虽然身为佛门子弟,纵然以身殉道,也不容尔等肆暴行虐!”
红松禅师声音刚落,长剑一振,乘太白金星田禾良足尖犹未坠地之际,剑演“双燕剪柳”,一团晶莹光幕席地卷起,剑影缭绕,剑光如涛,急扫金星追来身形!
陡然,“锵”的一声切金断玉之声,寒雾黑夜,溅出点点火星。
红松禅师与太白金星田禾良,二口长剑凌空巨撞,原是太白金星朝红松禅师硬接了一招!
红松禅师握剑的右手腕,震得虎口发麻!
太白金星田禾良,身形荡空悬虚,给红松禅师一记硬招,弹出八尺来远,翻落地上。
红松禅师陡声喝道:“着!”
说罢,劲起丹田,功贯周天,力注执剑腕臂,急演一招“全真归穴”趁势追去。
剑尖划出一线银虹,势若神龙盘空,急点太白金星田禾良“屋翳”、“应窝”、“乳根”三大穴位。
剑势迅疾无论,太白金星“哟”声急呼,扑地滚转,窜走三尺!
蓦地,天成寺内殿之中,传出阵阵惨厉急呼声……
红松禅师正欲再进招急击太白金星时,闻听惨号声响,心神猛地一惊。
他展目侧看,寺殿里弟子们一个个断肢碎骨,尸横在地,一片血肉模糊。
太白金刚灵仙真人一手抡剑,一手使掌,惨杀佛门弟子。
红松禅师见此惨状,摆动一口长剑,正欲挪身援救,忽听“刷”地一响,破空锐声……太白金星田禾良一跃纵起,趁虚蹈隙,厉招跟踪袭到。
这时候,红松禅师见天宇派众弟子无辜惨遭戮杀,已是神智茫然,心神零乱,不知如何应付是好。太白金星乘隙递来之招,使红松禅师已不能听风辨位……
“嚓”的声响,红松禅师脑门间,已吃太白金星长剑划个正着。
“嘿嘿嘿!”一缕厉声狞笑,太白金星田禾良戟指着红松禅师道:“老秃驴,天成寺是你今日埋骨之地,还不纳命过来……”
太白金星田禾良,斥声未落,连续进招,剑演“丹凤朝阳”,以倾山填海之势,电光石火之速,朝红松禅师卷去。
红松禅师胸腹间吃太白金星田禾良长剑划着,立刻鲜血如注。虽然幸未伤及内脏,但伤势也自不轻。
他怒目一闪,射出两束袭人的光芒,冲着二贼,厉声喝道:
“恶贼,枉负武林四尊之名,竟如此伤天害理,丧心病狂,不齿于人类,性同禽兽,老僧今晚与你们拼了。”
红松禅师强熬剑创剧痛,奋然运起丹田精元真力,舞起长剑,施展“穴功奇文录”所载“宇宙天玄十一招”绝学,猛朝太白金星田禾良扑去!
值此危急时刻,激怒悲愤之下,红松禅师以破釜沉舟之心,全力拼斗,招式凌厉无匹。
这种切齿嗔目,不顾生命的进攻招术,只骇得太白金星田禾良心寒打战,仅仅三招,即被踉跄逼退七尺,怆惶中足绊石岩,颠仆倒地。
红松禅师手舞银剑,递招进袭,紧追不舍,剑身挟起一股劲风,疾似惊虹闪电刺向太白金星田禾良。
太白金星田禾良毕竟功力非凡。他临危不乱,面无惧色,在剑尖堪堪及身之时,厉啸一声,力贯双足,猛一蹬地面,恰若春燕堤岸剪柳,河下掠波,身形斜掠刺里,倒窜出去,躲过了这致命的一击。
如果再早一瞬,红松禅师此招出手,尽管武林四尊中太白金星,功艺绝伧,亦难逃此一剑之厄。
可是,此时红松禅师身负剑创,失血过多,真力运行,颇受影响,追击进招时,又适逢天成寺熊熊烈焰腾空而起,心疼弟子惨遭杀害,心肝惧焚。
天宇派弟子遭太白金刚灵仙真人追戮,惨厉呼号,其声不绝于耳。
红松禅师耳闻目睹如此惨状,不由心神一颤,手底的招势,无形中松驰了几分!
高手过招,不能有毫厘之差。所以太白金星田禾良得以脱出险境,身形一晃,捷如轻烟,疾然向天成峰顶暴退。
红松禅师心胸满怀悲愤,强忍剧痛,---声厉啸,垫足拔步,衔尾疾追,几个起落,已到天成峰断岩处。
陡然之间,在前奔逃之太白金星田禾良,突地煞步旋身,舞动银剑,骤演“乌龙掉尾”“刷”的破风锐声,疾划猛追而前的红松禅师足膝!
敢情红松禅师虽然在激怒猛追之中,亦曾预防到太白金星田禾良有此一着。所以,身形急腾时,忽闻一缕断金裂玉音响。原来红松禅师已挥剑立将太白金星长剑来势断开。
红松禅师因为是趁前冲之势运剑,所以劲力倍增……
太白金星田禾良手中的长剑,经此强劲力道一磕,手肘感到一阵胀热酸麻,身形跄踉倒退三步,频近山巅断岩危险之处,再退就得坠于危崖,葬身深渊。
这时,红松禅师厉招再递,步步紧逼,一式“寒水征帆”,剑化万点瑞雪,锋尖晃起一片银霞,翩翩滚滚,猛朝太白金星田禾良立身的危崖,遮天盖地卷去!
太白金星田禾良遭红松禅师厉招相逼,已是一足荡空虚悬,一足勾在岭岩断凹缝中。
在这等形势之下,红松禅师不须用剑挑,只须柔身前逼,就得追使太白金星田禾良坠入万丈绝壑!
红松禅师见太白金星田禾良已被自已逼得陷入九死一生之境,切齿怒叱,道:
“无耻狗贼,天宇派与你们二人,并无不共戴天之仇,今天来至寺中,竟屠众焚尸,血洗我天成寺。管叫你……”
红松禅师刚说到这里,猛然丝丝锐风嘶鸣,一蓬银雨横裹袭到。老禅师深知来势不妙,不再恋战太白金星,疾矮身形一躲。
此时,太白金星田禾良右手长剑一挑,拨开老禅师罩指全身各要穴长剑,左足一勾崖岩,身形右旋,转在红松禅师身侧。
太白金星脱险境,左掌立即倾使全力劈出,只听“砰砰”两声,太白金星、太白金刚推出的两掌,均先后击中。红松禅师“哎哟!”不禁大声惨呼。
老禅师的身躯被这迅雷不及掩耳之袭震飞八尺,落在断崖边沿岭岩上。他胸腰侧处,已是鲜血汩汩,一片模糊……
原来红松禅师正在叱骂太白金星之时,太白金刚已从天成寺扑来。
他一见太白金星田禾良遇险,堪堪坠身,身在十丈外救援不及,立时将手中兵刃银丝拂尘,用上十二成真力,当作暗器掷出,解了太白金星田禾良之危。
而老禅师也在躲这迅若雷电的偷袭,疏神失惊之际,被太白金星田禾良趁隙蹈暇,击中一掌。
红松禅师腰胸处吃着太白金星一掌之后,脏腑一阵血卷气涌,继被太白金刚一记“破血九阴掌”震飞身形。
“嗨!嗨!嗨”一阵狂声狞笑,太白金刚灵仙真人,手执拂尘已端立一边,沉声缓缓地朝红松禅师道:
“老秃驴,金星、金刚还容你来说教。天宇派徒子徒孙,老夫已发善心,全部超度他们成了正果,魂归乐土;你速将‘穴功奇文录’与‘百年蛇胆’交出,金星金刚可以网开一面,给你掌门人一个全尸归天!”
老禅师怒容贯额,烈火中烧,二目喷火,脸色惨白,咬牙颤声道:
“江湖败类,身怀绝学,竟卑鄙下流到如此地步⋯⋯武林为你等蒙丑……二宗异宝,就在老僧身上……”
红松禅师身负重伤,内腑气血涌迥,摇摇晃晃,眼冒金花,慢慢移向断峰陡崖边沿,语音渐弱。
红松禅师见天宇派天成寺遭此空前大劫,自己又身负重伤,料难脱出金星、金刚魔掌,不如以身殉道,连同天宇派镇山之宝,埋葬在此万丈深渊之中。想定,立即向悬崖边沿掷去。
太白金星田禾良,刚才被红松禅师逼陷险境,要不是太白金刚灵仙真人急救,早已命丧绝壑,心中原本大怒,现听异宝还在和尚身上,遂一声狂啸,拨身疾扑而前,左手骈指如戟,急袭红松禅师致命要穴。
一声惨呼,红松禅师向万丈绝壑倒栽而下,疾点而至的指风也扫中了老禅师脊柱骨末端的“凤尾穴”。
太白金刚、太白金星二恶煞,看着急坠而下的红松禅师的身形,皆怔愣不语。一阵失望的懊恼,随着红松禅师那越来越小的身影而渐渐扩大……
红松禅师躺卧床榻,藉着辽东神医丁宁昌这颗“清灵丸”之力,以无比的沉痛,断断续续的叙出了这幕惨绝人寰的往事。
这时,红松禅师恨满胸怀,凄苦焚心,悲愤难抑,“哇”的一声,吐出几口淤血,伤势立即转剧,脸色白里泛紫,由紫变青,已是奄奄一息。
丁宁昌身边的七岁小孩儿,年龄虽小,却是深解人意。他的小手拿丁一块巾布,趴到红松禅师床榻上,替他拭去口沿的血渍。幼稚的脸上,神情不断变化;几分同情,几分悲愤,几分怜悯……
他一面给红松禅师拭去血渍,一面嚷着向丁宁昌道:
“爷爷,快救救这位老爷爷!快……”
小娃儿一阵嚷叫,把昏眩中的红松禅师惊醒过来。他陡然双眼猛睁,一双灯盏似的明眸,含蕴着一种异样的神采,看了小孩一眼,稍倾,再度强张着抽搐的口角,缓慢无力地轻声向丁宁昌问道:
“丁……施主,这个孩子是……是你什么……什么人?”
丁宁昌见红松禅师,值此病重危急之时,突地问到孩子身上,不解其意,心里不禁微微一愕,答道:“这是小孙丁大材。”
孩子们的心田,永远象一块浑然璞玉,诚挚、热情、天真、纯洁,丁宁昌的孙子丁大材也是这样。
他见老和尚一口气难咽,满脸痛苦难熬的神色,禁不住伸出一双小手,在红松禅师胸前轻轻地揉抚。
似乎在他幼小的心灵里,这样做了,能减少老和尚的痛楚似的。
红松眸师原来凄怆苦痛的老脸,这时突然展出一丝微笑,似乎大材小掌在胸前一揉抚,胜似服了世界上任何仙丹灵药,使他暂时忘掉了周身的痛楚。
这时,红松禅师暗淡无力的双眸,慢慢地又向丁宁昌看了一下,道:“丁施主,这个孩子,心地善良,资质禀异,天赋聪慧,与众不同……”
“嗯!”丁宁昌点头轻声答应着,可是他心里却是诧异非凡。暗忖:红松潭师于此弥留之际,与大材素不相识,怎的说出这些不着边际的话来?
突然间,似乎有桩极需解决的事,激起了红松禅师一阵回旺的精力,使油尽灯枯已频垂危的他,霜地强打精神,挣扎着从床榻坐起。
片刻,伸出他那枯瘪的手掌,把大材的小手握了一把,急喘连连,颤抖着声音道:
“丁施主,你舍用了毕生精力研制成的‘清灵丸’,仅换得老衲片刻生命。老衲自知……体内驻骑已震碎离位,功破血散……纵是仙丹灵药,也无法挽救老衲的生命。只是天宇派天成寺的血海沉冤……犹望丁施主……伸……雪……!”
丁宁昌一听红松禅师说出此话,心里不禁悚然一愕!
红松禅师接下道:“老衲身后……血海深仇……”
他说到这里,一对疲倦无力的胖神,满蕴了楚痛、希望、期待的神色,看丁看丁大材、又转向丁宁昌的脸上,干枯的眼眶中,涌出两颗晶莹泪珠。
辽东神医丁宁昌,尽管听得一阵困惑、迷茫,却同情怜悯地朝老禅师点了点头!
红松禅师语言续断,似乎已用尽了周身的气力,仅有最后一股微弱的精元在支持着,接着道:
“老衲值此垂危之际,欲收丁施主令孙大材为徒,继掌天宇派门户……”
红松禅师的话,虽是缕缕轻微至极的声音,丁宁昌陡然听到,却宛若行空响雷,绕耳轰鸣,怔得他不知如何回答才是。
老禅师气喘连连,缓缓地道:
“老衲行将归西……遍布天下武林的天宇派弟子……却不知天成寺遭此空前浩劫……掌门人也埋恨九泉……丁施主是一代武林神医,仁术仁心,当能体念我天宇派,遭此惨祸,为武林……一伸正义……”
红松禅师强打精神,说到这里,欲语还休,急喘不已,再难说不去。
丁宁昌闻听此言,不由激起无限同情,热泪盈眶,点头应道:“老朽道遵老禅师慈谕!”
人之将死,其言亦善,何况红松禅师,垂危嘱咐,乃是紧系着天宇派今后整个存亡之大事?
所以,辽东神医丁宁昌噙泪应诺,就向床沿的大材道:“材儿,还不快来叩见师父……”
丁宁昌言至此处,不由一阵黯然,声音嘶哑,忍不住热泪簌簌流下……
大材乘巧灵慧,年仅七岁,略识事理。经爷爷一说,忙跌落地上,口称“师父”,行大行参拜。
红松禅师的枯瘪手掌,轻摩大材头顶,满怀无限希望,缓缓颤声道:“孩子!你是天宇派第十二代掌门人,天宇派之再兴,天成寺重建,全在你身上。太白金星田禾良,太白金刚灵仙真人,与我天宇派结下不共戴天之仇。你同门沥血天成寺,横尸天成峰的,连同你师父有一百七十一人。你要勤奋习成绝艺,追踪天崖,扑杀金星、金雨二恶煞,替含冤屈死九泉下的天宇派同门雪耻复仇……”
红松禅师说到这里,声枯泪尽。他换了口气,无力地指向桌面,看着丁宁昌从他贴身解下的一包东西,又勉力地说道:
“孩子,始祖玄天宇宙神剑子遗谕,天宇派遇有空前浩劫,掌门入始能运用‘穴功奇文录’与‘百年蛇胆’二宗异宝。你如今负有再兴天宇派,扫荡武林邪魔之重任,可服下‘百年蛇胆’精研‘穴功奇文录’宝籍武学。”
大材的小脸上,一对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眨了眨,疑虑地望着老禅师,未能尺解师父红松禅师所说话的意思。
丁宁昌看了桌上那一包东西,脸上掠过一层困惑、窦疑之色,向红松禅师问道:
“老禅师,‘穴功奇文录’与‘百年蛇胆’来历如何,犹希赐告。”
红松禅师脸色灰白,气息愈弱,但一闻丁宁昌问话,立刻用轻如蚊飞之音,一字一字断续地道:
“‘穴功奇文录,宝籍,是始祖玄天宇宙神剑子,以毕生精力,参研天下武术,去芜存菁,加以变化,记录而成的一部书;‘百年蛇胆’,乃是始祖昔年在长白山玉殿峰,手斩千年蝮蛇,得到的一蛇胆。服用此胆,易骨洗髓,壮气补血,能够大大增添内力苦修之功;丁施主教大材首先服下这胆,然后依照‘穴功奇文录’所载武学,练成超人绝技,以便发扬……天宇派……替屈死……九泉的……同门……报……”
话未说完,一代侠僧,天宇派十一代掌门人红松禅师,就此含恨撤手尘寰,与世长逝了……
这真是凄绝人寰的惨事1事隔十年,老禅师临死的苦痛面容,依然很明显的在这少年人脑海里映现。
只闻他低唤了声:“师父!”
泪珠儿竟同断线珍珠,随着他那时而愤慨,时而悲切的浮沉心情,簌簌坠落。
他又朝墓碑凝视了有顷,方十分诚敬地拜了四拜。这时一阵风过,吹得墓前那堆焚化了的冥纸,纸灰飞舞,四散飘扬。只闻他细语呢喃,低声祷告道:
“师父啊!弟子今日要谨遵你的遗命,踪迹四海,找寻金星、金刚二恶煞,索还同门一百七十一命的那笔血债,替武林伸张正义,为入间铲除不平。你老人家若英灵有知,要庇佑我天宇派发扬光大,重振门风,如这风力象吹扬纸钱一般,播向四方,让普天下安善良民,都享受我天宇派的恩德。”
正当他面对红松禅师墓碑,祷告之声未尽之际,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呼唤:
“材儿,你祭扫一毕,不要再留恋此处,速速准备上道去吧。”
那少年听了此话,回转身形,深情地看了辽东神医丁宁昌一眼,答应一声:“孩儿记下了。”说罢,无限伤感地朝恩师红松禅师的坟墓再看了一眼,转过身来,一步三回头地离去。
红日冉冉升起,天空飞滚着五彩缤纷的朝霞,映照着一派生机的大地。
霞光洒在石碑上,那一行清晰的碑文,字字闪放着光辉。
忽然风起云涌,天旋地转,沙石乱飞,河水掀浪,天上地下,一片昏暗。
不测的风云,似乎孕育着武林一场腥风血雨的生死搏斗。
他,十七岁的少侠,挽风遏浪,昂首挺胸,健步前进,前进……

二、密林遇姝丽
原来在那荒郊孤墓前扫祭的少年,就是十年前红松禅师临终所收的徒弟,辽东神医的孙子丁大材。
辽东神医丁宁昌自红松禅师惨死之后,即遵照他的遗嘱,命孙儿服下“百年蛇胆”,并依着“穴功奇文录”宝籍所载武学,逐一参研探详,代予传授。
暑去寒来,转眼十年过去,辽东神医丁宁昌,费尽苦心调教,丁大材终于由一个混沌无知的孩子,长成一个玉树临风,神采俊逸的少年。
在这悠久的十年时间里,辽东神医丁宁昌,除了教授大材“穴功奇文录”宝籍所载绝学以外,并课以文墨,旦夕提示他勿忘一身所系的恩怨冤仇,不忘国家与百姓疾苦,使他知道自己所负责任的艰巨———以天宇派第十二代掌门人的身份,要再兴崩溃危殆的天宇派,以牙还牙,浪迹天涯,找寻太白金星田禾良,太白金刚灵仙真人,偿还天成寺的一笔血债,铲除这帮祸国害民的恶魔!
万事不负苦心人。
丁大材由于天资颍慧,身具异禀,经辽东神医丁宁昌十年的耗尽心血调教,使他不但武功方面已尽得“穴功奇文录”宝籍所载绝学,而且也渊博浩瀚,熟识经史,通晓诸子百家之学。
丁大材日渐长大成熟,就他今日文武两道的造诣来说,可肩负红松禅师的遗命,光复天宇派的重任。
辽东神医丁宁昌的心情,却日渐沉重。他知道,大材艺成之后,将要为再兴天宇派,寻找太白金星田禾良,太白金刚灵仙真人,报仇雪恨,而遍走天下,因而伤感别离的暗影,也日益扩大。
辽东神医丁宁昌十年之前,用尽毕生精力研制的一颗“虚灵丸”,换得红松禅师的片刻残余的生命,它的代价是揭开了涉将沦入千古沉冤之谜。
十年后的今日,辽东神医丁宁昌,却又需为再兴天宇派,洗雪这笔巨大的血债,而推出怀里的爱孙丁大材,行道江湖。他的代价,更要高出前者无数倍。
虽然老人内心凄苦、抑郁,以行将就木的高龄,还要尝到独身自居的孤苦,骨肉分离的滋味,可是,他最终认为这是作为侠义道而履行的诺言。
这是应该的,不可犹豫的。自己忍受一份痛苦,以孙儿大材所负的绝学,能挽救天宇派的沉沦瓦解,也可以使无辜的生灵,少受武林邪魔涂炭。
辽东神医丁宁昌,心意一决。这日,他唤过大材到自己跟前说道:
“孩子,你现在是天宇派十二代掌门人,要再兴天宇派,重任在你肩上,不能辜负你恩师红松禅师临死时的遗谕,要为光复天宇派尽心尽力。”
丁大材目含泪花,频频点头。
辽东神医丁宁昌轻抚孙儿顶额,黯澹嘘啼地要他到后面废园里,为红松禅师的墓立碑,作一次告别远行的祭奠,以慰天宇派十一代掌门人,红松禅师的在天之灵。
丁大材拜别了恩师墓地出来之后,辽东神医丁宁昌,紧握着他的手,歇了半晌,缓缓道:“大材,太白金星田禾良,现居鄂东岳麓山黄山村。太白金刚灵仙真人,数年前离开塞北,至今不知去向。近年来江湖传闻,天宇派自天成寺被毁,掌门人红松禅师失踪之后,天宇派各辈弟子,倍受天下武林中邪道的折磨惨害。你身系天宇派存亡荣辱,心中不必以辽东清河顶子……子……沟……的家园……及我为念……”
丁宁昌怀着无限深情,断断续续地说到这里,老眼婆婆滴下两行热泪,凝神地望着大材。
“爷爷!爷爷……”丁大材心头一动,一头扑在老人怀里,继而跪在爷爷膝前,热泪簌簌,泣不成声。
丁宁昌用衣袖拭干眼泪,伸手抚丁一下大材的顶发,慈祥的面上,似带了一份薄责,说道:
“材儿起来!你虽然今年才十七岁,可是你将要做的事情,已经高出你年龄的数倍……不能孩子气……去吧!”
大材向他爷爷磕了个响头,依依不舍地离开了辽东清河四花山山麓的顶子沟家园,径奔鄂省而去。
十七岁的少侠丁大材,健步踏上了人生的征途。
他一路晓行夜宿,饥餐渴饮,这日来到冀西正定县城的月店庄小镇上,已近昏幕的时候。
丁大材虽是初次行道武林,对于途程行止,爷爷丁宁昌早已嘱咐过,所以他看到天色已晚,便就近走向月店庄大街,准备寻找一家客窝,暂安身躯。
月店庄集镇不大,不多时他来到一家客店前,早有店家殷勤上来招呼:
“公子爷,小店宽敞、干净,要住店,快请里边坐。”说罢,躬身一礼相邀。
丁大材浅浅一笑,跨进店铺,正欲随着店伙向里走进时,大街上忽然传来“哒哒得得”的马蹄声。
丁大材立即停步,转身者去,只见一匹雄骏赤驹,已在店门勒缰站住,人影一晃过处,一个婷婷玉立的少女,下丁赤驹,脚步轻盈地挪步进入店房。
由于心里好奇,少侠丁大材,凝神睇视了少女一眼。
只见她玉骨冰肌,清丽出尘,一对澄澈如水的眼睛里,微微含蕴着一丝抑郁、怨恨、激情的神色。
丁大材此番行道武林,是头戴方巾,身披儒衫,一付文生公子的打扮。神采俊逸,气度昂轩,地道的一派书生模样。但他那一对瞳眸,却精光闪灼,棱茫四射,亮如琅星,与常人截然不同,故而引起少女的注意。
这仅是一刹那间,少女很快由另一个店伙领她进入房间。
丁大材所住的房间,恰与少女遥遥相对。中间仅隔一条五六尺宽的通道。
丁大材用过店伙端上来的酒菜以后,感到倦意袭来,便和衣倒在床上,闭目养神。
当他眼皮一掩上,适才店门口相遇的那位少女的倩影,不知怎的,便浮上了眼帘。
他强行入静,过了半个时辰。就在他神思恍惚,睡意迷茫,行将入梦之际,突为隔房粗重的话声所惊醒。
在这小镇的客栈里,通连的房间,仅是薄薄的木板相隔,稍微一点声息,邻房都会听得很清楚。
在丁大材隔室说话之人,不但语音粗重,而且还夹杂着几个人的声音。尽管他睡意很浓,却无法入眠。
在独居沉寂无聊之时,有点声音传来,就是不想听,也会很清楚地传到耳朵里,丁大材现在就是这样。
虽然他不愿意窃听别人谈话,可是却无法避免,句句总是送进耳鼓。
只听隔壁房里有人说道:
“……从行迹上来看,这小妞儿催马紧赶,神态惊慌,似乎知道有人在跟踪她,不知苏英雄怎的断定她是上卧龙坡?”
“卧龙坡腾龙剑子云中龙,这次六十寿诞南北道上当然有不少人物前往祝贺。”
“排云滩排云神君左云飞老家伙,自己两条腿虽然坏了走不动,可是他决不会放过攀龙附风的好机会。这个小妞儿就是他差上卧龙坡,替腾龙剑子云中龙贺寿祝福的闺女左红莲。”
这答话之人就是语音相重,将丁大材惊醒的那个姓雷的。
什么云中龙、左云飞、左红莲等人,是丁大材第一次听到,不知其中有何秘密,因而仔细听下去。
“苏英雄,咱们把她截下后,要是她不肯把这东西带上安图堡……”说话的声音,既细又绵,婆妈似的,明显又换了一个新口音。
语意藏头露尾,吞吞吐吐,丁大材百思不得一解。
未待那细绵的话语说完,只听那姓雷的粗重地答道:
“卞贤弟,石贤弟,这事苏某早有策划。把她截下之后,就点她的晕穴,把东西暗藏在她身上,将她架在马上。算定她到卧龙坡喝寿酒的时候,她身上的东西自动会爆炸,这就是一箭双雕,驱虎噬狼之计,嘿嘿嘿!这样,师兄天罡煞手岳大雄尚能瞑目九泉。”
这一篇粗重话声里的阴谋,大材隔房听得真切,心神一颤,惊疑万分,不知他们所指的自动爆炸的东西,究竟是何物件,不由暗思。
听他们这伙人说来,虽然不知内委详情,准不是什么光明正大的好东西。这批家伙一定与排云神君左云飞,卧龙坡的腾龙剑子云中龙等有深仇大恨。明里斗不过他们二人,所以用出这种鬼蜮伎俩毒计来。据他们所说排云神君左飞龙的闺女,可能是倾间投店的少女。大材一再沉思推测,寻找答案,隔房的声音,也惭惭静下来。
翌晨醒来,已是三上三竿。大材翻身起床,开门朝对面房中看去,只见店伙已在打扫这个房间,所住客人,踪迹不见。
再细听隔壁房内,也没有一丝声息。想必那人早已离店启程。
大材初次行道江湖,侠义为本,为知究竟,匆匆洗漱完毕,掷下一锭银子,不待店伙找零,立即出店追踪而去。
大材走出店门之际,追忆起昨晚少女骑马来时,是来自北面方向,所以,他走出月店庄集镇之后,抄人迹希少的小路,运起“穴功奇文录”宝书所载“星电迷踪”轻功绝学,径向南道追去。
丁大材一路足踏风轮,狂奔疾驰,不多时,便走进一片苍翠丛林。
就在这时候,从林中隐隐传来叱喝怒吼、呼叫呐喊金铁相撞之声。
丁大材立即飞身一纵,跃上浓荫枝巅,踩着树枝之梢,拳枝扶叶,穿过丛林,寻音急行。只见丛林尽头的数丈之外,有一片空旷平原,三个彪形大汉,正围攻昨晚投宿同一客店的那位少女。
这时,那少女的坐骑已倒毙一边。只见她皓腕疾翻,紧握手中长剑,“刷刷刷!”抖出团团银雾光幕,有攻有防,均甚严密,好一付巾帼英雄姿态。
三个大汉,一个肥躯凸肚,手执一口厚背钢刀,行动却是十分灵活。他手摆钢刀,上下翻飞,银光闪闪,恨不能一刀结果少女的性命。
另外两人,俱是瘦骨嶙峋,身材矮小的宗伙,手里都握了一口银茫熠熠的长剑。
“嘿嘿嘿1”那个硕肥大汉,阴阴冷笑道:“小妮儿,你今儿放下长剑,跟咱们闹海蛟苏永康、草上飞卞永南、追凤燕子石二能三位大爷磕三个响头,叫三声亲爷爷,咱们就放你过去。”
身随音飞,语言落处,他斜刺里使个怪异身法,扑向少女,露出一脸凶相,厚背钢刀,抖腕划出一缕白虹,疾向少女腰部横削而至。
丁大材站在树梢之上,看到这种情形,差一点出声惊呼起来。
少女身形,亦是灵巧非凡,左足小蛮靴微微一跺,娇躯立即纵起八尺来高。
草上飞卞永南、追风燕子石二能两个恶煞,交换了一下眼神,趁少女身形将回落地面之际,两口宝剑,交叉织成一片银色剑网,封住少女下堕的身形。
“啊!”少女一声急呼,凌空一摆柳腰,身形倒转,横挪七八尺,手挽剑花,护住身形,长剑硬碰草上飞卞永南和追风燕子石二能下封的一双宝剑,迅若闪电,飘身落地。
丁大材已看得眼花缭乱,暗暗佩服这少女功夫非是等闲。
不过,以少女功力造诣,鏖战冀西双枭,与声震北地的闹海蛟苏永康,实是艰苦非凡。她此招使来,惊险至极。
一缕断金切玉之声,少女手中长剑,碰上冀西双枭的交叉双剑,双枭虽被震退一步,绕幸脱险,但是少女的虎口,已被钢刀游空荡扫,一片光幕起处,疾绕少女中盘,欲结果其性命。
“哟!”少女身形未稳,变招不及,不禁失声厉呼,娇躯扑地,紧接着滚有七尺开外。
丁大材在树梢巅端看得心神一凛,待要扑身救援少女,陡地想起昨夜在客店之中,这三个家伙的话,心道,这三个人,对少女另有阴谋,绝不会要她性命。听他们说还有什么东西,要令少女带往卧龙坡,在祝寿之时,引起爆炸。
丁大材正在沉思时分,少女急呼又起,已遭到闹海蛟苏永康载指扫中脊柱骨“凤尾穴”,立即晕厥过去。
“哈哈哈!”闹海蛟苏永康又是亮嗓一阵开怀沉声得意的狞笑,然后从腰里掏出一颗绿色若龙眼般大扁圆的丸子,他解开少女随身所带的皮囊,将扁丸塞进皮囊里层一角,而后很自然地又扎还在少女腰上。
丁大材看到此处,心中暗自付道:看来机关就在那丸子上边。闹海蛟苏永康忙过这一切,见少女仍蜷卧在地上,遂笑向卞、石二人道:“二位贤弟,休说他腾龙剑子云中龙,精明无比,声震武林,威扬北地,他竟想不到此番在卧龙坡归天以后,一缕鬼魄,还得找向排云神君左老贼索命。但话又说回来,排云神君左云飞,又岂能逃脱武林公义,少不得也到阎王殿应卯报到。”说罢,显得十分得意。
三个恶魔,相视一笑。
然而,这三个恶贼怎会想到,丁大材七岁那年,他爷爷辽东神医丁宁昌要他服下天宇派世藏异珍“百年蛇胆”后,易骨洗髓,增添了苦修一甲子的内家精元,耳目更异于常人。三人所施手脚及所说的话语,完全漏不过他的耳目。
这时,草上飞卞永南向身边的闹海蛟苏永康道:“苏英雄你何处得来这稀世异品?”
“哈哈哈!”苏永康又是得意地狂笑一阵,看了看草上飞和追风燕子道:“在七年前游踪塞外的时候,遇到一个喇嘛。他精通奇门术数,这颗‘九九归魂丹’,就是老僧给的。用时只要把绿丸子针孔小眼剥开,歇过三五天,触上一丝酒气,就会自行爆开,散出毒气,十丈圈内,人若闻到,无不立即倒毙。”
丁大材在树梢上听了闹沟咬苏永康所说的一番话,不禁一怔,心道:他们内委情形,虽不清楚,可是这三个超武夫,因攻一个少女,而且又使出这等诡魅毒计,看来不是善类,兴许与太白金星田禾良、太白金刚灵仙真人同伍。不如制服他等,或许从他们嘴里,能问出一些天宇派在目前武林的动静,以及太白金星、太白金刚二贼的去向。
丁大材想到这儿,一见闹海蛟苏永康、追风燕子石二能、草上飞卞永南等三人,正欲向山坡离去,遂施起绝顶轻功,一缕身形,如风扑去,把三入的去路截住。
闹海蛟、草上飞、追风燕等三个恶煞不知道这条身形来自何处,可事实上面前已站了一个神采俊逸,瞩世无俦的少年书生。
闹海蛟苏永康倏地浓眉一掀,正欲破口叱骂,陡然丁大材一对星眸闪出的熠熠闪电精茫一扫,不由一凛。
苏永康他想从口里吐出的怒骂声,猛又从咽喉压下肚里。还打了个寒噤,心里嘀咕暗忖道:这少年书生,双眼精光充沛,实非等闲。
草上飞卞永南,追风燕子石二能,这对冀西双枭,被丁大材星眸神芒扫过,身体骤然软了半截,摇摇晃晃,差点跌倒在地上。
可是卞永南、石二能四只眼睛,并没松懈,不停地朝大材细细打量。冀西双枭刁黠乖戾,要让前面的苏永康先充一充场。
闹海蛟苏永康,虽然没破口叱骂出来,怪眼瞪了瞪,用冷酷的音调,冲着丁大材道:“我们素不相识,无冤无仇,阁下为何拦住我等三人去路?”
以闹海蛟苏永康的身份和他在此地的江湖声誉与地位,对一个不满二十岁的少年,这等谦逊平和地说话,还是绝无仅有,这使苏永康自己也感到诧异。
似乎当前站立的这个少年书生,除了一对星眸精光闪射以外,在他身上,好象还潜蕴了一种慑人的威势,所以苏永康不由自主地由盛怒转向缓和,对丁大材说了这些话。
丁大材星眸扫过三人,泰然不惧,嘴角露出一丝淡笑,冷冷地道:
“在下有缘遇见三位英雄,现欲向你们商借一物,苏前辈和卞、石两位前辈,谅来不会拒绝?”
闹海蛟苏永康,心里不禁一震,眨了眨一双贼眼,暗自忖道:这娃儿邪门,素昧平生,居然道出我们三人姓氏,不知他是何种来历?又向自己商借何物?闹海蛟想到此处,又看了一眼丁大材,心里震怒至极。
可是在丁大材身上,似乎潜藏着一种无法喻状的威严,所以闹海蛟苏永康,出口吐语时,又慢慢转为和平,棱角怪眼,朝丁大材打量一番,缓缓道:
“苏某三人错眼健忘,犹希阁下说出师承宗派,根基来历,和所欲商借的是何物?”
说实在,闹海蛟苏永康,与草上飞卞永南,追风燕子石二能,在北方说来,亦是响当当的人物,何曾对这等不满二十岁的小娃儿,低声下气地说过话!
“哈哈哈!”丁大材听了此话以后,扬起一阵长笑,音韵过处,裂石播空,震得二人双耳轰鸣。
闹海蛟苏永康、草上飞卞永南、追风燕子石二能,虽是武林成名人物,但吃大村此阵问声长笑,亦被怔住半晌。
丁大材服下“百年蛇胆”以后,在原有武学的基础上,又凭添一甲子的内功劳修,所以他能以神役气,以气使力,以力固神,三者循环往复,使笑声有飓风袭人之力,难怪能把这北地三雄错愕惊住!
丁大材星眸斜睇,又扫过三人一眼,笑声刚落,继而冷冷地道:“在下是何人,凭你们三位名号,还不配问,请尔等把‘九九归现丹’留下。”
在闹海蛟苏永康身后的草上飞卞永南和追风燕子石二能,这时瞠目愣住。石二能内心暗自嘀咕道:奇怪:这个娃娃,难道他能是山麓鬼变的?不仅知我们三个人的名号,又清楚‘九九归魂丹’这回事……”
闹海姣苏永康,本来艺高人胆大,虽然心里还有几分疑惧,担心这娃儿是异士、侠隐之徒,艺业非同一般,但是怪眼一扫过丁大材的年龄相貌时,不由更加胆壮起来,意识上又有了个新的决断:“凭他这等年岁不足二十,和一付怯生生的身躯,文弱儒雅,貌不惊人,即使功艺不俗,亦高不到哪里去……”于是,他听罢大材说过之后,“嘿嘿”一阵沉声狞笑,道:“黄毛娃儿,目中无人,满口狂言,莫非要在三位爷面前讨个超度……”
语声未绝,苏永康伸蒲扇般的巨掌,破风疾摆,掌劲过处,急攻丁大材面颊的“太阳”、“开空”二穴,势猛心狠。
苏永康巨掌近脸颊二寸处,丁大材一声长笑,倏地身形飘过三人品字形,站立宽不到五尺之出径狭道,落在刚才他们与少女激战的旷地!
苏永康立刻被怔住,丁大材身形离自己不到二尺,竟看不出他是施展何等身法,自三入立身之地穿过。
当然这时候闹海蛟苏永康、草上飞卞永南、追风燕子石二能等三人,绝不能舍下丁大材不问径自走去。
至少他们认为自己是武林成名人物,而且对方又知道自己每个人的名号,要是传说出去,岂不失体面!
闹海蛟苏永康,冲着丁大材,斗胆怒吼一声:“小子!此番还容你脱走……”
事实上丁大材根本不是脱逃,他这么说了,草上飞卞永南、追风燕子石二能、当然不能袖手不理。闹海蛟苏永康话声刚落,身形急转,足一跺地晃身疾扑,挥舞厚背钢刀,圈出团团迷人银雾。
草上飞卞永南、追风燕子石二能,亦衔尾接踵,长剑闪出熠熠光波。
草上飞卞永南,招走“饿鹰捕兔”,急扫大材中盘“将台”、“期门”、“七坎”、“章门”四穴!
追风燕子石二能,剑演“梅落缤纷”,匝地掀起一片银霜,下扫大材双足“太溪”、“太冲”二穴。
“着!”丁大材舌绽春雷,怒叱一声。双目精光闪闪,直视三个贼人。紧接着他双掌翻舞,施展出“穴功奇文录”宝书所载“穴宫天心十四掌”中的“红苑积翠”、“幽涧飞爆”、“飞絮穿梭”三个绝招,分别迎战闹海蛟、草上飞和追风燕子。
“红苑积翠”,招势落处,掌风凝聚,掌劲如剪,划出一层坚韧无匹的风墙,如钢之坚,似棉之柔!
“哟!哟!”一招未过,在一片呼叫声中,闹海蛟苏永康,厚背钢刀脱手震出三丈开外。
“啊!啊!”
又闻得一阵惊叫,草上飞卞永南、追风燕子石二能的两口银剑被齐齐折断,身形踉跄倒翻七尺开外。
“幽剑飞瀑”一招递出之势,似电走星奔,划出一缕刺肤砭骨劲风,惨厉急呼之声骤起。
闹海蛟苏永康、草上飞卞永南、追风燕子石二能,吃掌势劲风一扫,身形被抛起两丈多高⋯⋯。
石光电火之间,苏永康、卞永南、石二能三人身形坐地,丁大材三招“飞絮穿梭”紧紧接上。
丁大材右手横掌如刃,切断草上飞的左臂,和追风燕子的右肘。继而,他左掌骈指如戟戳闹海蛟苏永康的肩胛骨与颈间的“肩井”穴。
闹海蛟苏永康、草上飞卞永南、追风燕子石二能,在江湖上说来,俱已是武林中的名宿,可是撞上了丁大材后起之秀,竟成了摧枯拉朽的废物。
卞永南和追风燕子石二能,肢断倒地,痛苦得席地滚转,哀号不绝。
闹海蛟苏永康,遭丁大材点着肩井穴,再无反抗之力。此穴虽然不是死穴,但是一旦被点中,神智尽管仍然清醒,却是四肢酸软,全身无力,再也无法动弹。
丁大材走向闹海蛟苏永康跟前,不屑一顾地瞄了他一眼,缓缓地道:
“在下与你等远日无怨,近日无仇,刚才出手三招,仅不过略予惩戒。似你等以多敌寡,仗势欺人,用尽诡谲奸计,拦截孤身弱女,则罪在不赦……”
这时闹海蛟苏永康,因肩井穴道被制,浑身无法动弹,一见丁大材走近身边,由于求生的天赋本能,倏然躺地吓得脸色灰白,冷汗涔涔而下。
在他心中,对这位怯生生的少年书生,诧异、惊奇至极。苏永康认为从他的年龄来看,绝不会超出二十岁,说出的话语,与展使出的功力,完全象是一位武林上的前辈人物。由于他身子无法转动,只得嘴里应声称是。
丁大材沉思半晌,愤怒的神情,渐渐平静下来:“在下今天问你一事,需得详细说来。若有半字虚言,定饶不了你。”
闹海蛟苏永康瞠目看着他,连连点了点头。心里对这位身负绝学的少年,恐惧巳极。不禁暗暗嘀咕道:阴沟里翻船。想不到我威振武林的闹海蛟今儿会碰到这个身怀绝技、来历不明的小煞神。要是他再向自己要一颗“九九归魂丹”,这就惨了。
丁大材一看闹海蛟苏永康乖乖服软,脸上透出一层缓和的神色,想了想,问道:“你可知道天宇派的动静?”
丁大材这么突然一问,使闹海蛟苏永康瞠目结舌不知所措。
这是他根本意想不到的事情,而且丁大材又问得简单,所以一时间不知如何回答才好。半响苏永康才呐呐说道:“天宇派自十年前掌门人失踪以后,在武林上少有动静,巳处凋零星散状态,不知少侠问的是天宇派的哪一位?”
闹海蛟苏永康,从丁大材关切期望的神色中,测知他跟天宇派有层关系,所以不敢肆口乱说。怕一言有失,结果必惨。
丁大材听了苏永康这样的回答,所得到的是凄怆、痛苦,毫无结果。当然苏永康回答的话,是在意料中。
白云悠悠,蓝天如洗。
丁大材抬头遥望一碧万里的天空,心中如灸如焚,星眸泪光闪灼,银牙微微锉磨,喃喃自语地恨声道:“天崖寻踪,以牙还牙,追杀二恶煞,光复天宇派……在所不惜……”
丁大材沉声自语,虽然说得很轻,躺在地上的苏永康,却听得清楚。他对这位少年书生,感到困惑、诧异,不知他究竟是何来历。
丁大材两眼闪着怜悯的光茫,朝地上哀号痛呼的草上飞卞南、追风燕子石二能看了一眼,又向闹海蛟苏永康瞥了一下,意识中,似乎在苛责自己出手狠毒。
可是另一个思潮,很快掠过他的脑海;“掌门恩师红松禅师惨遭巨劫,天成寺同门一百七十人焚尸火海,难道亦是罪行应得?那孤身弱女,无辜受其欺辱,莫非又是理所当然?更可恨三位贼子,不该暗施毒计,加害腾龙剑子云中龙,嫁祸于排云神君左云飞。”
丁大材心中想到这里,又侧目朝躺卧在地上的苏永康、卞永南、石二能三人看了一眼,飞身纵向少女身前。
少女粉脸纸白,娇喘频连,晕迷不醒,蜷卧在地上。
丁大材蹲在她身边,翻开少女眼睫皮,不由喃喃嘘唏一声,自语道:“可能适才闹海蛟苏永康点向她的‘风尾’穴时,出手过重,气逆血闭,已经伤了内腑。如果历时过久,怕不能医治过来,后果不堪设想。”
丁大材乃是关外武林一代神医之孙,而且又从“穴功奇文录”宝书中,学得一手推宫解穴绝学,因而看少女伤势,知道内创不轻。
这时丁大材星眸四扫,朝闹海蛟苏永康、草上飞卞永南、追风燕子石二能等三人要去的翠峰山壑看了一眼。
接着,丁大材仰首一声清韵朗啸,背起昏迷中的少女娇躯,展使“星电迷踪”轻功绝学,扑登山巅而去。
不到盏茶时间,丁大材背着少女宛如一只腾空的山鹰,展翅腾飞,迅若流星飞上苍峰凝翠的山巅,找了一处幽僻的山岩洞穴,把少女放在地上。
丁大材把少女背进洞穴,放下之后,为了治伤,再顾不得男女授受不亲,立刻伸出自己的双手,轻轻把她外衣脱去。
这时他心里却“扑扑”跳跃起来。
先前丁大材背她飞上峰巅,虽然软玉温香在抱,可是因为她伤势沉重,急切救人,自己心净如水,所以没有其他感触。
现在丁大材心神稍定,星眸闪过,见少女长得花容月貌,双腮若凝新荔,眉似阳春柳黛,满头秀发如墨染,一身劲装绿映红。瑗鼻,樱唇,秀绝人寰。
这是男女之间自然的趋势,丁大材想不看,结果却是更多看了几眼,不可言状的情感,一下子填满胸怀,心里更是怦然猛跳了起来,两腮发热,面红耳过。
丁大材倏然一缕思潮划过,心头一动,暗自忖道:“这少女气逆血闭,已伤着内腑,如延挨了替她救治的时间,恐怕会生意外!”大材想到这儿,陡的宁心静气,抱元守一,排除一切杂念,使出全付精神,用超人绝学,为少女推官解穴。
他双手一擦,掌心透出真劲热潮,疾向少女周身三十六大穴落下。掌指触处,滑润如玉,柔若凝脂。
丁大材年方十七,虽然情窦初开,但依然抱元守一,稳住方寸。
然而他指掌接触到少女“丹田”穴时,俊脸更为发烧,心里一阵激跳。
经有盏茶时间,少女脸上,渐渐透出一丝红晕,四肢已稍稍能动。
这时丁大材运动内力,耗费精力,额上汗珠已一颗颗的淌流下来!
这等与人推宫解穴之举,完全依仗本身的内功真力。所以仅半盏茶的时间,少女立转起色,脱离险情。
半晌,少女“嘤”声婉啼,睁目醒来,见一少年书生坐在自己身边不远处,很快想到另一回事上面。
她奋身跃起,把丁大材推翻在地上,望着丁大材,心中燃起一团怒火。
这时,丁大材刚刚替少女解开穴道,自己已经累得精乏力竭。少女经大材救治,已霍然痊愈。
而且少女又在激情惊怒之时,顺手推掌劲甚猛,所以将大材推翻地上!
丁大材深知刚才推宫解穴之后,耗神已极。少女原在昏迷之中,本是误会。所以虽然被她推倒,也未申辩,自顾盘膝跌坐,不理少女,以“引流归源”之术,闭目运气,调息神经,欲把一股亏损情元,恢复过来。
他自幼习练正宗内功身法,根基深厚,所以凝神聚气一调息,不到盏茶时间,刚刚苍白的脸色,已转红过来。
少女在惊恐之下,抬手把丁大材推倒一边,不顾其他,最要紧的是先看看自己衣衫有无异状。一看,中衣未动,使她安心。于是便追忆自己晕眩的一切。
她看了看自己右手掌虎口处,血渍斑斑,就想起剑身撞着草上飞、追风燕子的两口长剑,后来被闹海蛟苏永康戟指扫着“凤尾穴”,顿觉一阵彻骨酸麻,自己就昏迷过去……
这少年书生是谁?
这位排云神君左云飞老侠客的闺女左红莲,秀目一展,看了看刚才被自己推击后,又盘膝坐在一边的丁大材,暗自诧异、惊讶地思忖着,猜测着。
这时,左红莲见丁大材盘膝跌坐,合手闭目,默默不语,苍白的脸庞,渐渐转红,额间汗溃兀自未干。
当然,左红莲系武林世家,自己也行道江湖。从丁大材此等情形看来,知道这少年书生定是武林后起之秀。适才他打坐自己身旁,是怎么一回事。
悟出内情之后,少女的羞涩中,掺入了无限欲咎、抱愧和不安。她不知道丁大材在闭目运气,恢复精元。
她在沉寂中,一双秀目,看着丁大材神采俊逸的脸庞,陡然心底豁然记起,不由心头一颤,失声开言:“是他!”
她很快的追忆起来,他是进月店庄的客店时,相遇的少年。另一个思潮很快又撩起疑窦,心自忖道:这么一个怯生生的文弱书生,难道还是他把自己救来此地?她心中半信半疑。
心忖未尽,左红莲刚才轻呼了声“是他!”已把丁大材从聚气凝神中惊醒过来。
丁大材眼帘开处,自然射露出一缕异於常人闪电似的神芒。
在他脸庞神色上,也显出异常柔和的色彩,他看了看左红莲,嘴角抿着一缕浅笑,轻声细语地道:“现在你好些了吧?”
丁大材这声简略的问语,左红莲听来,在少女纯贞的心田里,似乎掀起一股从来未有过的异味。
象是关切,象是慰问,又象是一缕自从懂事以来,即在憧憬想象中从未获得的一种体贴语声。
然而,他是与自己并不相识的一个陌生的十七岁的俊美男孩子。她找不出适当的话来回答丁大材。
当然她从来未有过这种经历,如何在单独时候,应付一个男孩子,特别是在如此特殊的情况之下,因而他感到因惑。
她看了看眼前的这个他,他俊逸的面容,掀动的眼神,一时撩起自己心底无法言状的错综感觉。
她腼腆地又轻瞥了他一眼,似乎还希望丁大材多说一点话。
可是丁大材仅说了这句话,安祥盘坐,面布笑容,闭口不语,再也没有下文了。
当丁大材看到左红莲粉面含羞,神情不安的样子,在他心里已撩起一阵惶惑不安的感觉。心自付道:自己刚才被他推了一掌,或许这姑娘还以为自己是轻狂歹徒之流!大材想到这里,俊脸陡地一阵发烧,本来凝视着姑娘的二道眼神,不由低垂了下来,嗫嚅着象是分辩似的道:
“姑娘遭闹海蛟苏永康戟指扫着‘凤尾’穴,伤势颇重。在下一经查看,不容耽搁,这才将你救来此地洞穴之中,不得已施展推宫解穴手法,希望姑娘勿怪。”
本来左红莲,就是希望丁大材多讲一点话,眼下她很乐意地听着。
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女,她除了对自己的父兄以外,其他异性,特别是少年男子,在她看来似乎都含有一层神秘的色彩,左红莲现在就是这样。至少开始对丁大材有了一个美好的印象。
她一闻大材所说的话,不禁芳心暗自一动,知道他错误领会自己的意思。从丁大材所说的几句话里,很明显可以看出,他是一个持正守礼的男孩子。
这时左红莲一对晶莹澄澈的眼睛,含蕴着一层微微的感激,显出异常真挚的情意,朝丁大材看了一下,略带羞涩的神色,吐着温柔的语气,轻轻地道:“我没错怪你!请问少侠贵姓?我叫左红莲。”
左红莲说到这里,粉面上陡地发烧,飞起两朵红云。
姑娘将名字在刚见过面的男孩子面前说出来,自感到有茫然含羞之感。
丁大材这时已从地上站起来,整了整衣衫,掸了掸身上的泥土,道:“在下名叫丁大材。左姑娘是排云神君左老英雄的千金?此番是前往卧龙坡腾龙剑子云中龙处祝寿吗?”
丁大材在月店庄小客店时,已自隔房闹海蛟苏永康、草上飞卞永南、追风燕子石二能等谈话中,对左红莲的情况已知之甚详。他这一问,是由于无话可说。
一个人往往有种无意识的言行,尤其年轻人处于异性面前的时候,常常会显示出一份幼稚和低能!
丁大材虽然身负盖世无双绝学,而且又是天下武林大宗,天宇派十二代掌门人,然而他毕竟还只是一个经验不足、阅历浅薄的十七岁的少年。
左红莲听了丁大材的问话,她那浓荫似的睫毛,闪出一缕诧异的神色,睇看着丁大材,好象要从他脸上找寻什么,探出秘密。
大材轻盈的一笑。这时,他觉得眼前这个少女很可爱,尤其她那两道蛾眉下,长着一双清澈如水的眼睛里,所射出来的光波,充分显示出少女柔和的美。
于是丁大材毫不迟疑很清晰详细地把昨天晚上在月店庄偶然听到的三个贼子所说的话,以及救她的经过,叙说了一番。
左红莲听得粉面凝霞,心中热辣辣的,甜滋滋的,可是他那一双眸神,秋波闪闪却从未离开过丁大材的脸。
她那秋水般的秀目,时时泛出缕缕对丁大材感激、赞赏、钦佩的神色。
当丁大材说到在山麓与闹海蛟苏永康、草上飞卞永南、追风燕子石二能三人交手的情形,左红莲芳心暗自赞道:这位丁少侠,竟能赤手空拳,把北地三个巨霸打伤,一身的功力实在高明得太惊人了。
这时,左红莲忙从腰间取下自己携带的革囊,将里层解开,果然发现一颗绿色龙眼般的扁丸子。
丁大材望着扁丸子道:“左姑娘,快把‘九九归魂丹’上的钟孔小眼塞起来,留在身旁,以后行道江湖,可能另有其他用处。”
“嗯!”左红莲点头答应了一声,便从地上拣起一粒与孔眼一样大的细石子,塞进这绿丸子的小孔里。
这时左红莲芳心有一种异样、新奇的感觉。这位丁少侠,看起来比自己年纪还小一两岁,可是他说话见解,象似个成名的前辈人物。不由肃然起敬,默不作声。
丁大材望着左红莲那不测的神色,心头蒙上一层神秘的色彩,默默无言。
倏然,左红莲想到一个新的话题,舒眉展目,粉面绽笑,轻盈地问道:“丁少侠,你现在欲往何处?”
这时,左红莲对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个男孩子,好象很熟悉丁,甚至象亲友一样,不再是那样的拘束了。
丁大材有左红莲同样的感觉。在她还没问到这事时,心里就在想:要是有这么一个比玉生香,比花解语的姑娘陪伴自己同道而行,旅途上就再不会孤单寂寞了!
在左红莲突然一问,倒使丁大材心头一凛稍愕了霎那。他抬头举目瞧了洞穴口的青天一眼,很快地答道:“萍踪漂泊,任其自然,四海为家,随遇而安,左姑娘你呢?”
左姑娘“噗嗤”地笑了一声,略停半晌,微带娇嗔的语气说道:“你不是都知道了,还再问?”
丁大材虽然碰了个软钉子,不过他心里确十分惬意,豁然地笑道:“对了!我竟忘了左姑娘你是前往卧龙城,为藤龙剑子云中龙老侠客祝寿去的。”
忽然一阵山风吹来,抚着洞外的野草,掀起层层绿浪。
这时,丁大材戴的儒巾,被吹进洞穴的劲烈山风,刮掉地上。
左红莲倏地柔腰一折,俯身拣起,用自己的绢巾掸了掸儒巾上的尘土,递到丁大材面前,轻柔地道:“来,我替你扎上!”
丁大材当然无法婉拒她的一片盛情,心里却是一阵热乎,又掺了一阵甜蜜。便把头往前伸了伸,让左红莲……。
初解风情的小儿女,彼此之间,都有些微不足道的小动作,在他们们看来,却是宝贵的,温馨的。
左红莲一边替丁大材扎上儒巾,一边柔语轻声道:“您既然随遇而安,行踪未定,四海为家,不如随我同往卧龙坡。庆贺腾龙剑子云中龙六十大寿,南北各地武林道,谅有不少成名的人物在那里,你亦可借机会一会,开开眼界。”
说到这里,左红莲语犹未尽,半途停住。其实,她心中主要的一点,倒不在乎前往卧龙坡贺寿。
一个少女紧闭的心扉,就象一面静止的湖水。一旦心扉打开,恰似风掠湖面,立即扬滥泛波,就会甘心为情侣鞠躬尽瘁,干什么事都忘不了他。
当然左红莲仅与丁大材是初次谋面,聚会在极短的时间,还没有这种情感。然而在微妙之中,她已感到这位光风霁月、神采奕奕的少年,使她倾心。
丁大材听左红莲邀他同往卧龙坡,毫不犹豫地很快答应下来,道:“好1只是我不认识这位腾龙剑子云老英雄,到时请你多多美言。”
这时左红莲已替他把需市扎好,听大材如此一说,心房如熨,陡地嗤然笑了一声,秀眸朝他递过一瞥娇憨的眼波,又“嗤嗤!”地笑了一阵,半晌方道:“云老头儿寿诞,南北武林正邪各派人物,有的是他的老朋友,也有不少是慕名而去的,云中龙不一定全认识。再说,这次我去卧龙坡,一则是奉有父命,二则还有就是云老头儿的女儿云秀珠,是我的师妹。我和她同是九梅师太的徒儿,打算趁此机会,师姊妹会一面;秀珠妹对她父亲的行径,非常不满。我们要去安慰她一番。有此关系,你陪我去还讲什么认识不认识?”
“好吧!”丁大材点头称是。同时他一听红莲讲正邪各派都去祝寿,因而他还产生另一种想法;天宇派不共戴天的仇人太白金星田禾良、太白金刚灵仙真人,或许会在这个场面现身。如是那样,即可免了自己一番长途跋涉。
照左姑娘所说,天下有不少武林人物会聚卧龙坡,除扑杀金星、金刚二贼之外,定可探出天宇派目前在武林间的动静。说不定其中尚有本派的门徒。如此一来,岂不是两全齐美。
丁大材从左红莲话中隐着的含意里,猜测腾龙剑子云中龙可能不会是正派人物。这时他心底生疑忖道:这位左姑娘,看她行止动静,绝不会是邪门人物子弟。排云神君左云飞、九梅师太、腾龙剑子云中龙,这些人物,爷爷怎的全没向我提起过?也罢,善恶正邪,一会便知!

三、少侠显威
丁大材、左红莲商定以后,便离开峰巅洞穴,前往卧龙坡。
途中,丁大材突然想起闹海蛟苏永康,要用这“九九归魂丹”,一箭射双雕,加害排云神君左云飞与腾龙剑子云中龙的事情,因为不解其中的原委,遂问起左红莲:
“左女侠,闹海蛟苏永康、草上飞卞永南和追风燕子石二能,跟尊大人不知有何仇恨,竟移祸江东,使用了‘九九归魂丹’这么一箭双雕的毒计?”
左红莲听了丁大材如此一问,禁不住深深地长叹一声,她那绽笑如花的粉面,骤然浮现一层忧虑之态,陈述起一桩往事。
原来,排云神君左云飞与腾龙剑子云中龙,都是武林中赫赫成名的人物,二人的交情甚厚,又经常走动于江湖,云游四海,探亲戚,访朋友,都觉得甚是逍遥自在。
一天,云中龙邀请左云飞出外游玩,在傍晚时际,二人正往前寻路而走,欲找个歇息之处,突然从密林之中闪跃出一入,拦住去路。
二人立即停步,左云飞定睛一看,只见拦路人年逾五旬,一身武士打扮,并不认识,遂和声问道:
“老英雄,在此山中拦路,有什么事吗?”
那拦路之人,并不说话,眼珠翻了两翻,白了左云飞一眼,双目直勾勾地盯在云中龙的脸上。
左云飞暗猜,拦路人一定与云中龙有前嫌,于是便斜身一跨,闪跳在一旁,以观动静。
云中龙狠狠地瞪了那人一眼,倏而表现出十分傲慢的祥子,冷冷地问道:
“来者是不是金煞手岳老英雄?”
“正是岳某!”金煞手岳雄说话的语气,显得十分强硬,态度也异常冷漠,一心的怒气,全都写在他那一张皱纹密布的脸庞之上。
云中龙一见金煞手岳雄如此模样,心中甚恼。原来有点漫不经心,得意洋洋的神色,也一下沉了下来,冲着对方斥喝道:“什么岳某?原是一个无能无德的手下败将,竟敢在此寻衅闹事?”
“嘿嘿!胜败乃是武林常事。开始败,却不能屡战屡败,现在倒很难以预卜谁败谁的手下,最终鹿死谁手,你且等着看!”
金煞手岳雄丝毫没有表现出怯弱惧怕的样子。
左云飞不知何因,他两目闪着怀疑忧虑的光芒,站在一旁,仍然洗耳静听着,注目观察着。
原来金煞手岳雄与腾龙剑子云中龙二人,因为昔日同赴英雄会交手时各不相让,结下了冤仇。
云中龙原是七岁投师学艺,二十岁告辞师父,准备走动江湖。十三个春秋寒晴,练就了一套五势梅花桩,按照金、木、水、火、土五行相生沮克之理,揣摩练就了一招奇功。
他为了搏敌制胜,能以出手引手,见手使手,见劲使劲,借力发力,仰之则高,俯之则深,随东绕西,声左击右,使对方如入五里雾中,不辨方向,昏转不止,只待可伸手就擒,犹如探囊取物一般。
云中龙就凭着这种绝技,在英雄会上,力把岳雄当场击败。
岂料金煞手岳雄,原也非是平庸无能之辈。他也曾幼年练艺,习就一手大悲拳,能一拳击打八方,四正四隅。动中求静,虚实分明,刚柔相济,上下随和,与云中龙交手,本认为能稳操胜券。
云中龙一看金煞手岳雄确也艺业非凡,功夫至深,见久战下去,最后不知谁是强手,便不顾武林道义交情,暗施计谋,巧走一招,把金煞手岳雄打败。
岳雄甚是恼怒,为复此仇,便立志决心二次进山学艺。三年之后,那真是艺业大长,功夫大进,遂遍走天涯海角,追踪寻找腾龙剑子云中龙,以雪三年前败手之恨。终于今日得以与仇人相见,因而刚一谋面,便依仗艺高人胆大,说出了如此强硬的话来。
云中龙虽然对金煞手岳雄有畏惧之心,但他仗着有排云神君左云飞为伴,胆气陡大,也遂怒声喝道:“姓岳的,既然不肯服败,也就休怪我云某无情。”说着,便也再不招呼,就运气舞拳,直取金煞手岳雄当顶打下。
金煞手岳雄,原来的武学,就比腾龙剑子云中龙高出一着,又经过三年的苦练,功夫更在云中龙之上。
他一看腾龙剑子云中龙也不相让,舞拳就打,并不躲闪,只待拳势将近头顶,右臂猛疾抬起,铁拳一握,斜向上进,二拳相撞。
云中龙虽然使出了十分的功力,但被金煞手岳雄就近硬拳一接,顿觉单臂发麻,被震出七尺开外。
“老魔头!”腾龙剑子云中龙此时恼羞成怒,大喝一声叫道:“岳雄,今日不是你死,便是我亡,你纳命过来。”说着,云中龙象一头野牛,挥动着一双铁拳,直奔金煞手岳雄猛袭过来。
谁知金煞手岳雄,如今武艺更是胜过当年。他直立原地不动,就近迎战,舞动着一双铁拳,见招拆招,递式拨式,力战不殆。
他出、领、起、截,挤、拿、切、挂;劈掌、穿掌、护掌、钩掌;垫步、扣步、提顶、护裆、拔背、转腰;兼有太极、八卦、形意拳的步法、身法、手法、腿法,站定中心方位,用意不用力,绵绵不断,蓄发相变,气沉丹田,呼吸与动作相结合,使出一百五十九式的精锐招术。眼看腾龙剑子云中龙欲进不能,想退不行,要立败当场。
排云神君左云飞,看到此情,为助云中龙一臂之力,连招呼也不打,便取出铁莲子,抖手朝岳雄打去。
岳雄此时正在一心一意想击败腾龙剑子云中龙,没料想有暗器袭来,当他发现时,那暗器直取腿部下侧三里穴处,想躲为时已晚,直觉一麻,便站立不住,倒了下来。他心中清醒,也并不知道是什么暗器打中,以为是腾龙剑子云中龙又巧施暗器,遂道:“好你个云中龙,竟用暗器伤人,还算得什么英雄好汉1”
云中龙未予理睬,因为正在斗不过岳雄而羞恼之际,便挥动着手中的长剑,一式“拨藤寻瓜”,摘下了金煞手岳雄的首级。
金煞手岳雄本是闹海蛟苏永康的同门师兄,苏得知师兄是死在腾龙剑子云中龙的长剑之下,便赶到卧龙坡要与云中龙理论决斗。
岂料云中龙竟然说出金煞手岳雄,系先受排云神君左云飞的铁莲子击伤,才死在他的剑下。
此时,因为云中龙党徒众多,威震一方,势焰灸手,闹海蛟苏永康惧其势力庞大,只得怀恨退回……
丁大材听了左红莲如此叙述,微微点头,心中似有所思。
左红莲看了丁大材一眼,又说:“至于草上飞卞永南、追风燕子石二能,为何插于其间,我就不甚清楚了。”
丁大材听了此话,深深佩服排云神君左云飞,为朋友敢于挺身而出,当场解围,能救人于危难之中。但又一想到腾龙剑子云中龙的所作所为,心中很不自然。暗付:腾龙剑子云中龙,竟然徒负虚名,不顾江湖道义,暗施计谋,骤出杀手,还牵祸于别人,竟是这等不识恩义之辈;左云飞发出暗器,乃是一番好意相助,他竟卸罪于排云神君左云飞,真是岂有此理。想到这里,丁大材突然又问:“左女侠,腾龙剑子云中龙,既然是此等不识恩义之徒,为何这次尊大人又命你前往卧龙坡,替他贺寿祝福?”
丁大材问到这里,左红莲一时也答不上话来。半晌,她目含泪光,朝丁大材看了一眼,抑郁、愤怒地说道:
“家父左右双腿之上的‘太溪’、‘涌泉’、‘衡阳’、‘大冲’四穴,遭武林高手‘飞虹切穴指’所伤,半身瘫痪已若残废。云中龙早年得过异人传授,怀有精奇之推宫解穴的手法,家父曾数次向他相请求医,但他始终强调种种因由,婉言推辞。这次还是泰家父之命,再往卧龙坡,转请师妹云秀珠,向他父亲云中龙进言求请。”左红莲说到这里,热泪夺眶而下,已是泣不成声。
了大材听罢亦替左红莲伤感不已。为恐撩起她更多的伤感,丁大材就不再问下去,心里却暗自嘀咕道:“唉!武林之中,云诡波谲,如此险恶,难怪天宇派平白会遭受那等巨灾,恩师红松禅师会遭此浩劫……”
了大材和左红莲沿途之上,经过数次娓娓细谈之后,感情的距离,又已沟通了许多,深觉同情见怜。
这一日,丁大材、左红莲只顾边谈边行,就在沙河县城错过投宿,只见夜色渐浓,到了酉、戍之交,仍未找到宿处。
他二人又寻路走了半晌,这才来到了紫武山的落魂坡,还要翻过这峰巅才是卧龙坡。
丁大材在昏夜中放眼四顾,二人竟处在群峰拱围的幽谷深壑。
这时,忽然刮起了狂啸的山风,空中霎时乌云笼罩,月隐星匿,不多长时间,只见风越刮越紧,云越涌越浓,居然淅淅沥沥地洒落下黄豆般大的雨点。
左红莲一时有点惊悸不安,紧紧地靠在丁大材的身旁,略带懊丧委屈的口气道:“丁少侠,深山幽谷,风狂雨暴,咱们可怎么办啊?”
事实上,左红连自行道武林至现在,一定会遇到过不知多少次这种暴风雨场面,或许要有比今天厉害数倍的,她也应付过去了,可今天的情形,似乎与经常不一样了。
此时,在她那错综微妙的思潮中,好象求助依靠于丁大材是应该的。
正如有许多刚毅有为的女子一样,一旦在她所喜爱的人的怀抱里,她会失去毅力强干,变得低能懦弱,象头顺训的羔羊!左红莲现在好象也是如此。
丁大材见左红莲惊悸不安的神色,心里感到怜爱不忍,紧握着她的纤手,剑眉一舒,运用一对锐利的夜光精眼,透过墨暗黝黑的雨幕,朝远处看了一下。
倏地,丁大材嘴角凑在左红莲靠耳处,柔语轻声地安慰道:“不用怕,左女侠,你看前面山隅低洼的地方,好象是一片浓荫的树林,咱们先到那边树底下躲一会雨再说!”言罢,手臂将左红莲柔腰紧紧搂住,展出“星电迷踪”的轻功绝学,身形冲破雨幕,荡空疾射,一抹黑影,划过漆黑的夜空。
一霎时,丁大材已搂着左红莲,便扑进了那片浓荫树林的深处。
仅仅只这么一刹那时间,左红莲却尝到了无尽的温馨;同时刺激了恬静的少女心潮,使她不由泛起汹涌的浪涛,粉面一阵烘烘的发烧。她的心思对了大材又贴近了一步。
丁大材也坠入兴奋之中,一个青年勇子,也还是第一次在这娇慵、欢娱的情绪中。
一棵巨树的脚跟上,丁大材和左红莲紧紧地挨在一起。
这时松涛绕耳,猿啼鸟叫,夹着呼呼怒吼的风雨声,奏起了一曲曲那深山风雨中特有的耐品乐章。
女人在感到倾爱于人的面前,不但显出了低能懦弱,而且充分流露出女人的特有本性,一一娇柔温婉。
这时暴雨倾泻,山风益厉,柯梢枝丫之间,被风雨划过之后,发出了阵阵的“嘘嘘嘘”的怪声!
左红莲真的有点感到惊悸、恐怖,娇躯依贴在大材的胸怀里,颤声道:
“丁少侠,值此深更半夜,如此狂风呼啸,大雨淋淋,又在荒山野谷之中,我真有一点害怕。”
丁大材手臂紧揽着左红莲的娇躯,把她抱在自己的怀里,柔声安慰,道;
“你别怕,你没听别人常讲,暴风雨来的快,去的也急,会很快过去的……”
“材弟弟,只要你永远不离开我,再大的暴风雨我也不怕。”她柔情地说。
丁大材深知自己将来的责任艰巨重大,因而极力地控制着自己的感情。
左红莲对他的深切情意,他都知道。左红莲对他的期望与追求,他也明白。
虽然说少年男女之间的微妙情怀,丁大材过去从未体会过,现在他无法全部体会,可是他知道这位莲组姐,是真对自己有着一片深深的真挚情意和慕爱之心!
他搂着她火热发烧的粉脸,含情脉脉的俊目,一眨不眨地凝视着她青春情怀激动荡漾的脸庞,不由得微微一笑,轻轻地叫了声:“莲姐姐……”
“唔!——”
一缕娇吟满足的音韵,从左红莲那春花绽放的樱唇上发出来。
丁大材的两片嘴唇,如同磁石一般,使得左红莲火辣发烫的樱口,很快地贴吻在嘴上,如同吸住一般。
倏地,一声夜莺啼叫,惊醒了沉迷于梦中的她和他!
左红莲忙着挣起身子,守节贞操的少女,好象干了一件见不得人的事,两腮发红。
此时已是雨过天晴,星月重现;这时俩入的衣衫,像从河水中捞出来一般,直贴肌肤。
尤其是左红莲一身黑绿的劲装,是用绢绸缝制的,湿衣贴肤,在星月银芒下照耀着,更显得凸凹成形,七巧玲珑,分外迷入。
大材见她娇羞已极,身子也被冻得索索发抖,心里一阵发急,忙说:“莲姐姐,夜寒衣衫湿尽,恐怕要冻出病来的!待我去找些干枯的柴枝,燃起火来,咱们把衣衫烤干。”
“唔!”左红莲似犹在梦幻中一般,轻轻地答应了声。
她等丁大材身形离开远去以后,突然觉得好似一阵从未有过的空虚感,孤寂之中,似乎从热呼呼的春阳中,跃进酷寒的冰窑里。
丁大材离去虽只是片刻时光,但左红莲却好象等了很久很久!
当丁大材捧了一大捆干枯枝丫,纵步如飞地来到她面前时,左红莲不由娇嗔道:“材弟!你怎么走去了这么长的时间,可把我等急了啊!”
丁大材听得明眸急转,脑子里一打圈圈,半晌才回味出她的语意,嘴角不由泛出一丝轻盈的柔笑,道:“莲姐姐,对不起;不过我来去觉得还不到盏茶的时间,是你……”
红莲一听,知自己一时不慎失言,话里有了漏涧,急忙阻住大材往下说,一阵娇羞,玉首低垂下来!
丁大材把火种燃起,将枯干枝丫堆放架好,很快升起了一团熊熊的烈火!又用一根细的枯藤,拴在火堆四周的树干上。
树林里一簇篝火,照映得两个年青男女,满面红润,似含苞待放的牡丹一样。
忽然丁大材想到少男少女,一块烤衣多有不便。他先把自己的长衫脱下,挂在刚刚拴好的枯藤上,当作隔离的屏风。丁大材把四周装置妥当,指着长衫作成的屏风,笑了一下,向左红莲道:“莲姐姐,你在那边脱衣烤火,我……我在这边,看不到你了……”
左红莲听得粉面又升起一缕红润,半响,她说道:“材弟弟,你也已把衣衫脱了,让莲妮姐来替你烘干吧?”
丁大材深表感谢地说道:“莲姐姐,你只管快把自己的衣衫烘干吧,千万小心别遭了凉,我……我自己会烤好的?”
左红莲见大材背立在远处的一棵树根处,如似在半甜蜜半含娇羞的感触中,发出一阵阵“悉悉”的声音,正已脱去雨水湿透的长衫长裤,只剩下了一件贴身的内衣。
万籁无声,四周一片沉寂。只有微微山风偶尔扶摇树梢的声音,和枯枝断断续续从熊熊火堆里,发出“毕剥叭叭”的爆破声。
她一边烘衣,一边不停地在想;材弟弟,今年才十七岁,但他的行止谈话做事,竟超过他实际年龄甚多。可又有时却是天真娇憨,逗人怜爱!他身负绝世武学,就是不愿提及师承宗派。他是真的萍踪漂流吗?他是真的四海为家吗?他的根基究竟在哪里?他是一片真心呢?还是表里不一?他是善、是恶、是人、是鬼?他、他、他……
左红莲是越想越多,意念刚想到这里,陡然间,火光照耀中,看到侧面不远处的浓树荫丛里,透出着一张金澄澄的怪脸……
一个人在聚精会神、思考某些问题的时候,如果倏然发生意外的事情,难免愕然发怔。
因此,左红莲一发现怪脸,不由吓得一阵惊呼:“材弟弟……那边树荫里有……怪物……”
当红莲烘衣沉思时,丁大材似乎也坠进与她同样的梦境,但是他想的比她想的更多些。除了感激这位莲姐姐的一片深情浓意外,他会很快联想到天宇派的再兴与天涯追踪太白金星田禾良、和太白金刚灵仙真人,以报昔日天成寺的血海深仇……
倏然闻得左红莲这一声呼喊,亦是愕然发怔,把他从沉思中惊醒过来,回身疾扑至红莲的身边,急问道:
“莲姐姐!你怎么啦?”
左红莲娇躯颤抖,刚刚牡丹半开的秀容,变得一阵苍白。两只清澈的俊目,暴闪惊光。指着侧面树荫,继续说道:“刚才我正在烘衣,抬头一看,那边树荫丛里,露着一个金色的脸孔,真是三分象人,七分是鬼!”
左红莲说到这里,尽管丁大材已在身旁,但她还是余悸犹存,战栗不安。
丁大材见她脸上显出惊悸恐怖的神色,不由心头掀起一阵怜爱。
他急忙把细藤上已经烘干的风衣大氅,摘在手中,替她披在身上,心中稍稍转念丁一下,慰抚左红莲道:“莲姐姐,值此深夜,又在这荒山野岭之内,不会有人来此,会不会是你被火光耀花了眼睛?”
当然,丁大材这样问,也有他的道理。左红莲注目凝神,看着熊熊的火光在烘衣,很可能猛然抬起头来的时候,眼睛骤然晕花一阵,错看成了树荫里有一张金色的怪脸。
每一位少女在倚旁着她所爱慕的人时,永远有盘石之实的稳定感觉。左红莲现在不再那样惊惧,神情便很快恢复双1常,已以无比镇静、慢声缓缓肯定地说道:“不!不会的!材弟弟,我没有看错,真是一个金澄澄的脸孔。”
左红莲谷话时,玉掌轻扪在丁大材的胸脯上。稍顷,突然又岔开话题道:“材弟弟,你的衣衫还没有烘干吧,要不要我来替你烘一下?”
女孩子的思潮,往往转变起来特别快,尤其想到知己人在身旁的时候,可能还会把任何重要的事情,很快的就忘掉了。
丁大材对刚才左红莲所说的话,显然在沉思中。刚才他也曾说过,如此深夜荒山,无有人来,那只是对左红莲的一种劝慰。实际他正在暗暗思虑刚才的事情:莲姐姐说的那张脸孔的脸皮一点不动,难道是剪径的匪徒,戴了假面具,到这里来装神弄鬼,找我们的麻烦?
事实上,凭左红莲的能耐造诣,虽然败于闹海蛟苏永康与草上飞卞永南、追风燕子石二能三人联手合击之下,但在此地武林说来,亦称得上是一位出人头地的巾帼女杰,当然她极不可能在树荫丛中错眼看出一张金色的脸谱来!
左红莲偎在丁大材的怀抱里,望着眼前一簇熊熊的篝火,在她的芳心里,似乎亦燎起缕缕青春之火!
显然她对刚才恐怖的一幕,已经忘却得干干净净。
“嘻嘻!”突然之间,一声清脆的狞笑,来自刚才左红莲所指的那片树荫丛中,划过了夜空,飞进了丁大材和左红莲的耳鼓内。
二人听后,不由地愕然一愣。丁大材低声道:
“莲姐姐,这的确是有些动静,你先赶快把烘干的衣服穿起来!”
这时候,丁大材已经证实了左红莲所说的是真实之事,所以才叫她快把衣服穿起,必要时对付来犯者。
然而笑声过后,沉寂如旧,一直到熊熊的火堆灭熄,还是没有一点动静,二人方才放下心来。
雨停了,风也渐渐息了,但天色还没有放亮。左红莲却难耐这寂寞的空间,娇慵困乏地道:“材弟弟,现在天色还没有亮,咱们就在这树林里歇下来一会儿吧!明天早晨,我们二人再翻过这座紫武山,那就是卧龙坡了。”
“嗯!好吧!”丁大材轻轻地应了一声,遂与左红莲挨坐在自已身畔的石块上。
这时,他思潮里还思索着刚才左红莲所说的那树荫里有一张金色脸孔的事情。当他听到左红莲说翻过紫武山,就是卧龙坡时,心里又多了一种猜想。
左红莲粉面依偎在丁大材的滕盖上,仰面看着大材的俊验,见他方圆的脸庞,端正的鼻梁,两道浓浓修长的眉毛,一对精光闪射的眸子,真是天下唯一的俊男子。
她看着丁大材,使她因乏中感到兴奋,不自禁地舒伸玉掌,轻抚一下丁大材的胸膛,细语呢喃地柔声问道:“材弟弟,你家里还有什么人呢?”她未待他张口回答,突然又想起一个更为重要的问题,声音也提得响了些,“材弟弟,请你告诉我,你的师父是谁?你是属于武林那个门派?”
显然后面这几句话,左红莲问得比第一句更有力得多。
丁大材在沉思中,他只听到“师父门派”四个字。
这几个字在一般任何人听来,认为是理所当然,而且普通寻常。然而落在丁大材耳朵里去,就不是那回事了,简直宛若一支利箭射中了他的心,觉得痛苦万分。
他是天宇派十二代掌门人,天宇派原是当今武林上的一大宗派。
天成寺被毁,红松禅师死后,有了十年的沧桑,如今天宇派已是凋零四散,受尽了武林中斜门歪派的欺辱。
这是闹海蛟苏永康说的,谅也不会有假。何能提起师承门派?况且丁大材又是一派掌门人的身份?
此时时光正值深夜,荒山野岭,静得象死的一样。悲痛、寂苦,一下子涌进了丁大材的的胸怀。
他没有回答左红莲的问话。
这时的左红莲,正象孩提时代,唯恐失落糖果似的,霍地粉颈从他腿上抬起,二条玉臂,攀搭在他的肩膀上,秀眸含着求饶的意味,低柔道:“材弟弟,我刚才说错了是不是?”
大材手掌轻轻抚着她的粉脸,蓦然柔和地含笑道:“不!莲姐姐,你刚才没有说错……我的事会慢慢告诉你的。”
一抹朝霞,透过浓密的树枝,洒在丁大材和左红莲的身上。
丁大材抬头往东方看了一眼,回头说道:“天已经亮了,你不是说,翻过这座紫武山,就是卧龙坡吗?”
他的回答,左红莲听来很满意。她娇躯一伸,从他怀里站起,纤手拢了一下她那略显零乱的秀发,“嗯!”丁一声又道:“要是我们俩人的脚步快,晌午以前就能赶到卧龙坡了。”话音刚落,左红莲就玉首一侧,遂朝丁大材送上一缕轻柔的甜笑。
在左红莲的话语中,无意中露出“我俩”这两个字。
这叫丁大材听来,感到是十分生疏。起先他微有一愣,继而又很快的报以一缕微笑。
丁大材和左红莲二人,很快就收拾停当,走出丁浓密的树林。在已初时分,已到达了卧龙坡的前站马头镇。
卧龙坡位于紫武山山麓,在马头镇的南隅,群山环抱,风景秀丽,在当今武林说来,亦可以称是北地江湖上的枢纽之一。
所以堡主腾龙剑子云中龙,这次六十寿辰,不但卧龙坡车水马龙,热闹非凡,就是这荒暇无闻的马头镇,也沾了它的光,平地行市兴隆了不少!
这时,丁大材和左红莲跨进了马头镇。只见直街横巷,川流不息的人群,十有八九都是一些雄赳赳的武夫,夹杂着一批衣着诡奇的僧道丐尼的江湖人物。
丁大材乍走江湖,阅历浅薄,看了心里微感诧异,于是轻问左红莲:“莲姐姐,这里马头镇,虽然不大,怎的会有这么多江湖人物?”
“嘻嘻!———”左红莲听着,轻轻地一声甜笑,侧首朝丁大材看了一眼,神情十分自然地道:“傻弟弟,我不是早跟你说过了吗?卧龙坡腾龙剑子云中龙,这次六十寿诞,有不少南北武林高手前来贺寿。这里的马头镇,是卧龙坡的前站,还不是沾了它的光……”
二人边走边谈,领略着小镇的风光,欣赏着一街两巷那琳琅满目的物品,不知不觉就已来到了十字街口热闹处的一家酒肆食铺跟前。
左红莲妙目朝丁大材盼了一眼,好象含有征求他的意思说道:“材弟弟,一夜的折腾,到现在我们两人也没吃进一点茶饭,咱们还是先在这里吃点饮食,再上卧龙坡好吗?”
虽然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但现在的左红莲,似乎都要有丁大材的情愿和同意,心中才会感到惬意满足。
丁大材含笑点头,道:“好的!我也有点饿了。”
丁大材和左红莲说话之间,只见酒肆店内,走出了一名伙计,甚是殷勤地出来招呼着。二人便很愉快的跟着伙计,走进了店内。
丁大材进店之后,首先注目看到,店内靠窗沿的一张桌子的座位上,坐着两个年约五十开外的出家和尚,穿的是一件褴褛不堪的袈裟,满脸呈出枯黄憔悴之容,双双的眼睛,没有一点光采。桌上放了两碟素菜和一盘咸萝卜,外加几个粗糙的窝窝面馍,两只粗黑的干瘪指手,捏了一个窝窝头在啃,看起来还十分有滋味地吃着。
“真是一对穷和尚。”
丁大材看了,不禁想到天宇派流落江湖的僧徒弟子,如今也很可能还不如他们呢?心里感到一阵的难过。暗自忖道:莫非他们这二位是本门之人吗?
这家酒肆里,两个和尚的一桌如此的粗食素菜,与其他座上屠门大嚼、猜拳行令的酒客,恰好成了一个极其强烈的对比,真是天地之别。
丁大材曾听他爷爷告诉过他,天下武林中天宇派的众弟子,绝大多数是出家的僧人。
如今看着这两个老和尚是这么凄惨贫苦的景况,丁大材甚觉难受,不由心生无限的怜悯之意,眼角溢出二颗摇摇欲坠的热泪。
这时,左红莲巳吩咐店家,将一些酒菜端上桌子。
大材看着桌上的酒菜,再看看身边的老和尚,吃的是何等劣的饭菜,不由自主地叹了一声!
坐在他身边的左红莲,一见大材的神情,不由得愕然一愣。她轻伸柔掌,抚摸着丁大材搁在桌沿的手背,秀目盯在他的脸上,不安地问道:“材弟弟!你是不是有点不舒服?还是昨儿晚上着了凉?”说着,那一对晶莹澄澈的眼睛,满注着关切、柔和之情。
丁大材听了,半晌没有回答。只是红莲的轻语关切,使他感觉到一缕温暖,抬头朝她滑了一眼,缓缓地道:“莲姐姐,我吃不下,你吃吧!我陪伴你坐一会儿就是。”
丁大材说罢,英俊的脸庞,骤然罩上一层痛苦的寒霜。他抬头眺望着门外的一角青天,钢牙磨得“悉悉”出声……
闹海蛟曾说过的话,又缭绕在他的耳际:“天宇派十年前掌门人失踪以后,武林上少有动静,已是凋零星散。”
丁大材的脸色骤变,左红莲的一颗脆弱的少女心田,亦笼上了一团阴影。
她暗暗地纳罕,反复思索,不知丁大材怎的会突然变得这样的难看。
丁大材不吃,她也是无心吃下去的,于是又轻轻地说道:“材弟弟,我也吃不下,咱们还是走吧!”
她无法了解丁大材痛苦的原因,她也不愿再继续追问,以免撩起丁大材的伤心,只有让自己陪了丁大材来分担他的一伤痛苦。
“莲姐姐!——”丁大材心里一阵不安,看了看左红莲,求恕似的叫了她一声。
当然,他知道莲姐姐对自己已付出了她少女最真挚的情意!
丁大材亲切深情的呼唤,左红莲巳知道他的用意,她感到满足。于是粉面绽开,轻盈的朝他甜甜地笑了一下,柔声道:“真的!材弟弟,我也吃不下去,咱们快走吧!赶到卧龙坡,还能扰上一顿大鱼大肉的丰盛酒宴呢!”
说完,粉脸一展,又是“嘻”地一笑!
她的笑,象是一缕温暖的解冻春风,又象一颗解闷的灵丹妙药,使丁大材的脸上,很快也透出一丝笑意。
丁大材顺手从怀里取出银子,掷在桌上,立即站起身来,同红莲离开酒店。
这时却把侍候他们在侧的店伙,愣得瞠目结舌。愣愣地目送着丁大材和左红莲的背影,忖道:这两位少年客人,真的奇怪,酒菜刚摆上,怎么不吃不喝地又走了?难道……”
左红莲很想问丁大材,刚才在酒店里伤心的原因,但又怕再撩起他的心事,只有暂时把这个闷葫芦搁在心里。
丁大材和左红莲离开酒店,出了马头镇,径直往卧龙坡而来。
卧龙坡在马头镇南边不远的地方,不消多时,二人已抵达堡前了。
丁大材放眼一看,果然屋宇巍峨,气魄雄伟,大门前边站着八个堡丁,执礼甚恭,在迎候客人。
丁大材和左红莲进入堡里,经过一块方圆形、大约有十来丈宽的旷地,可以看见卧龙坡的大厅,并已能听到从大厅里传出来的一片欢笑喧哗声。
丁火材和左红莲并肩走到大厅门前,正要进去,突然里面传出来一缕清脆婉转的声音:“莲姐姐,我算定你该来了!”
话声刚落,从大厅里飞步跃出一个俏生生的少女,来到左红莲面前。
左红莲微微一怔,探臂迎前,把少女的纤手握住,脸上带着诧异的神色,道:“秀珠师妹,你怎能知道我现在会来的?”
少女菱角似的小嘴一嘟,秀目又朝向红莲背后的丁大材瞄了一眼,“咯咯咯!”一阵娇笑。
她娇笑了一阵,紧握了一下她的手道:“当然啰!我还会不知道,莲姐姐来时,还不止是你一个人呢!”
左红莲也付之一笑,生怕云秀珠发生误会,她材正想引见,只见她那两道秀丽的蛾眉一掀,刁黠地道:“莲姐姐,不用你再介绍啦,咱早已知道啦!”云秀珠说罢,又耍了个鬼脸,弯腰竟又是一阵“嗤嗤”的碎笑!
左红莲见师妹云秀珠这付天真诡秘的神情,不由愣住了!芳心忖道:她知道了些什么呢?
云秀珠笑过一阵之后,连忙直起身来,一双秀目再扫了丁大材一眼,说道:
“莲姐姐,丁英雄,你们来得正巧。今儿正是爹的六十岁寿庆正日,各路的英雄,济济一堂,厅上大宴,还等着你们二位贵客呢……”
左红莲听她如此一调侃,不由霞生双颊,朝她瞪了一眼,娇喝道:“秀珠妹妹,你是谁,我是谁,咱能算是什么贵客?”
“咯!咯!咯!”云秀珠的樱桃小口里,又发出一阵银铃般的声音,只见她秀目一展,说道:“红莲姐姐,你家尊大人,与我家父,素有旧情,咱们又是师姐师妹,真可谓是父辈情份又一辈啊,当然是贵容了。”
云秀珠说罢,又特地朝左红莲身边的丁大材看了一眼,一本正经地道:“特别是这位丁英雄,第一次初到我们家来,难得贵足踏上我家荒坡,当然更是贵客了。”说罢,云秀珠琼鼻子一耸,又扮丁个鬼脸,秀目再瞥了丁大材一眼,算是邀客相请的表示,遂道:“哎!你们二位就请进吧?”
云秀珠一声相邀,紧紧拉着左红莲的纤手,大步走进厅堂之中。
的小大厅之内,早已高朋满座,还不时地发出闹哄哄的欢笑声。果然是桌上摆满丰盛的酒菜宴席尚未开始。
腾龙剑子云中龙,一经女儿云秀珠在引见丁大材的时候,这位原来布满春色的粉脸上,好象掠过一丝诧异的神色!
原来,丁大材自七岁那年,他爷爷奉红松禅师遗逾,命他饮服这“百年蛇胆”之后,伐毛洗髓,益精壮气,体质截然有异于常人。他精元充沛,气血旺盛,此时的一对星眸,精芒熠熠,锐厉慑人。
腾龙剑子云中龙,这位叱咤武林的老侠客,虽然闯荡江。湖,数十年来,也会过不知多少成名的武林人物,但却从来未见到过象丁大材这样既年轻、又有功力过人的神态行止,真使他不由暗自震骇不已,但他不立即流露在脸上。
这时候宾客众多,腾龙剑子云中龙,见丁大材是与女儿跟左红莲同进大厅,也无暇细问。
他以为丁大材一定是九梅师太的同门后辈,所以便令女儿与丁大材、左红莲二人,在主席之旁的桌上坐下。
宾朋各就座位,腾龙剑子云中龙即令酒宴开始。
丁大材落座之后,一双星眸四顾,看到这所大厅,宽敞至极,除了摆下三四十桌酒席之外,在寿堂香案的前边,还留下丁三四丈方面的空地。其精巧的建筑,更不忘说。心中不由暗忖道:仅以这么一座雄伟宽敞的大厅来看,腾龙剑子云中龙,确实是一个了不起的江湖人物。
当他眼神拢过四周时,突然发现一个新奇显眼的目标,原来离开主席座极边远的屋隅旁边,有七八个和尚,孤零零地坐满了一桌。
其他桌上,觥筹交错,猜拳行令,热闹非凡。唯有这八个和尚围坐的桌子,却冷冷清清,好似没有一点动静,显出了一份极不调和的沉寂。
丁大材自饮服“百年蛇胆”以后,一双神目,在数丈开外,就能细辨诸物。
他在这些出家人的一桌上,立时看到有适才在酒店里啃窝窝头的两个老和尚,肩并肩地挤坐在一条凳子上,愁眉不展,神情冷漠,布满凄怆、悲郁之色,心中更为不安。
丁大材暗暗地感到惊奇。自己一见到这些和尚,这么寒酸孤苦之相,在意识上仿佛有某种关联,一缕同情之心,油然而起。
这时,丁大材有一个最大的希求,希望在这南北武林道会聚腾龙剑子云中龙的大厅之上,能够发现太白金星田禾良与太白金刚灵仙真人二位魔头的形迹。
这就是他随同左红莲来卧龙坡腾龙剑子云中龙处的最大的目的,但愿如愿一偿。
左红莲坐在丁大材旁边,柔声轻语地告诉他在坐的一些成名的人物。
酒过数巡,在右边接近众和尚的宴席上,忽然走出一个身穿及膝大褂、足履芒鞋的异装汉子,来到腾龙剑子云中龙的座位前边,恭恭敬敬地拱手施了一礼,说道:“今日云堡主六秩寿诞,南北武林会聚一堂,可说是干载少有的盛举,在下朱志雄今向堡主贺寿祝福,并拟表演一两件肤浅的武技。再则,乘此时机,也可了断我朱某昔年断指之辱公矣,尚祈堡主俯允所请?”
这位说话的汉子,左红莲刚才就暗地告诉了丁大材,他是武林人称金沙魔手的朱志雄。
腾龙剑子云中龙,听朱志雄这么一说,好似若有默契,未加阻拦,只含笑地说道:“朱英雄,今日是愚兄悬孤小庆,幸勿过分从事才是……”
云中龙刚说到这里,大厅左边一隅,突然又跃出两个人来,其中一个是矮小精悍的青年汉字,朝堡主云中龙拱手一揖道:“本来堡主寿诞佳日,朱大哥不应该找寻凶杀之事;只是满座嘉宾,岂能容此辈败类同席共饮,辱没此间的座上尊客?”
说话者是伏虎三绝上官子亚。
就在伏虎三绝上官子亚说话的时候,跟他同时跃出的是捕雕神丐燕若鹏,只见他举手一扬,挥出一缕泻空的白练,掠过十余席座位,“笃”的一声,刺耳惊人。
“啪!”
只见那角屋隅的和尚桌上,倏地插上一把明晃晃的匕首,并闻到燕若鹏的怒喝声:“贼秃驴,昔年盛势,而今安在?还不出来,待爷爷送尔等归天。”
这时的和尚座席上,蓦然走出一个身高九尺,双臂过膝,苍髯飘拂的老僧。
只见他双目怒火喷射,脸含怨愤、郁恨之色,一阵凄怆,悲愤的“呵呵”长笑声过后,毫无惊惧地走向堡主腾龙剑子云中龙席位跟前,单掌抚须,朗声道:
“云堡主,老僧等此来卧龙坡替你贺寿祝福,无有不是之处,堡主竟然纵容武林败类,向老僧等人挑衅寻仇,难道借此寿诞,摆下鸿门之宴?如是这样,堡主你就罔顾武林正义之感了吗?”
云中龙,在众目睽睽之下,给老和尚一顿数说,脸上微现歉咎不安之色,不由恼羞成怒地道:
“幻空僧休得胡说,此乃你等私人之事,与老夫又有何干……”
腾龙剑子云中龙,话未说完,金沙魔手朱志雄一声怒喝:“老秃驴,休要狂妄,还我左手之指,咱再行理论:”声随势转,急如电光石花,只见手中长剑“刷”地一声响。亮,一缕白练,疾指幻空老僧的颈后“封口”穴。
幻空老和尚银须飘拂,身怀绝学,能辨风听位。
只待金沙魔手朱志雄的长剑堪堪离身数寸之处,陡然一个挪身旋转,运动内功,气贯双臂,铁掌疾吐,右掌伸指如戟,指向敌人的“气门”、“将台”、“期门”三穴。左掌横切,疾扣金沙魔手朱志雄握剑右手的“腕脉”穴。
金沙魔手朱志雄与幻空老和尚战在一起,伏虎三绝上官子亚、捕雕神丐燕若鹏,已疾扑和尚所坐的一桌,撩起一场激战。
其他人等,都闭口无语,瞪目观看。刚才还欢快的寿诞喜庆,立即笼上恐怖的色彩。
云中龙好象对这件事处之身外,神情落漠,似乎并不感到意外。
这时的丁大材,在一旁看得惊疑诧异至极,不由暗暗地。嘀咕道:难道腾龙剑子云中龙的这场寿庆酒席,真会成了鸿门宴不成?
忽然一阵惨厉激呼之声传来,原来围坐在大厅屋隅桌上的和尚,惨遭伏虎三绝上官子亚、捕雕神丐燕若鹏,率领几个手下人的毒打,惨不忍睹。
在这些和尚惨呼哀啼之时,丁大材目击现场,心里感到愤慨不平。
可是因他不知道这桩事的内委,不便轻举妄动。
丁大材正在惊疑、气愤之中,主座上的腾龙剑子云中龙,陡地一阵“呵呵”朗笑,似乎对在座的客人分辩似的喃喃道:“天宇派遗孽,趁着老夫寿辰,竟想来攀龙附凤……”
丁大材的座席,就邻近腾龙剑子云中龙,所以他说的一切,大材当然听得清清楚楚。
就凭云中龙这寥寥数语,丁大材已知他的人品,不由气得五内俱裂,激怒焚心,未待他把话说完,丁大材就舌绽春雷,一声怒喝道:“贼子,休要发狂!”
丁大材说罢身若电掣星飞,化作一缕轻烟似的,从室位上一跃而出。
丁大材的此声怒喝,乃是劲提丹田,孕蕴内家的意力,穿云行空,立即震得门窗“轧轧”作响,众人无不为之一钲。
他身形一落地,“穴宫天心十四掌”绝学,立即展出。
就在幻空老倍波金沙魔手朱志雄长剑追迈的一瞬间,大村眼疾手快,双掌劈出两缕劲风,招起“跨鹤出凡”,挟排山倒海之势,猛袭过去。
“哟!”金沙魔手朱志雄,猛地一声厉呼,被掌风扫飞出三、四丈开外,四肢抖动。
丁大材身若游龙,一招劈出金沙魔手朱志雄后,纵身落向屋隅。
这时,众和尚除了二、三个在苦斗激战以外,其余都已死伤倒在地上。
丁大材紧接着演出“玉蟾漏枝”,双掌横切,一阵风雷之声,猛烈扫出。
正在围攻众和尚的伏虎三绝上官子亚,捕雕神丐燕若鹏二人就在这一刹那之间,他们手中的兵刃,均被这股威猛无比的掌劲震飞出手。……
第二招“飞絮穿梭”递出之后,只闻“啊哟”激厉惨叫声,连起不迭。
丁大材仅在电光石火之间,施出三招“穴宫奇掌”的绝学以后,才把这云中龙的这座喜宴大厅里暴弱凌寡的一场打斗平息下来。
那些赴宴卧龙坡,昝腾龙剑子云中龙视寿之人,十之六七是武林中成名的人物,这少年书生在眨眼之间,能很快把刚才的局面平息下来,无不惊讶万分,就连主人云中龙也登目怔住。
丁大材倏地转身,飞向寿堂香案前边,把击倒在地的幻空老僧扶起,星眸精光四射,扫过大厅四周,朗声道:
“自命不凡的江湖小丑,牛鬼蛇神之流,欲对天宇派寻衅闹事,现今自有丁某在此,不怕死的全过来?”
丁大材的话直冲霄汉,星眸电闪,光芒射过之处,凡触及他目光之人,齐皆打了一个寒噤,顿时大厅之内,半晌沉寂。
腾龙剑子云中龙,震惊之余,感到一片困惑、惊疑。
他望着丁大材,暗暗忍忖道:这么一位年轻的少年书生,方才明明是跟女儿与左云飞的女儿左红莲一起来的,怎么会和天宇派有关系呢?这少年书生,年龄不满二十岁,竟怀有此等的惊世绝学,他是谁?怎的挺身包揽这凋零星散的天宇派的事非?
云中龙在纳闷、惊疑的神绪中,移步走向丁大材,很客气地问道:“阁下年纪虽轻,身手不凡,令人佩服。可否请教师承宗派?”
丁大材闻听此言,亮嗓一阵“哈哈”朗笑,倏的星眸电芒四射,大声说道:“欲问在下师承宗派,你们都可以站稳听真。我丁大材是天宇派掌门人红松禅师之徒,天宇派现任的十二代掌门人便是。”
丁大材的话刚落音,卧龙坡大厅上,顿时响起一阵窃语私议之声!
在场的每一个人,对丁大材卫护天宇派的几个和尚,所施展的绝世武学,看得清清楚楚,不禁错愕,惊诧不已!
谁都想很快知道这看来年龄不满二十岁的书生,究竟是何来历!
主人云中龙,对这位少年书生,何尝不是这么想。在他没有问丁大材之前,也臆测到这青年是与女儿云秀珠、和左红莲师门有关系的人物。
丁大材朗声吐气,报出自己的身份来历之后,顿时宛若巨雷轰空,大厅上每一个人的耳际,都如同响起了一声晴天霹雳,震慑得裹足不敢喘息,沉寂杳然,息声半晌。
就连刚才被丁大材掌劲劈伤的几个武林人物,这时也被这近似窒息的气氛罩住,僵在原地,悲哀呼号的声音,也陡然停顿下来!
那个给丁大材刚刚扶起的幻空老和尚,也在大材报出来历之后,倏然间,坠入迷惘、困惑的情绪里。他对眼前的这一事实,也似乎产生了一阵怀疑和错觉。
幻空老和尚,拿袈裟破袖,试了一下眼睛,眯着惊愕、诧异的双目,朝丁大材凝视着,并喃喃地自我介绍着道:“老僧本是红松禅师之徒,法号幻空,这位老弟,你是……”
幻空老僧话至此处,心中一格登,戛然止住,不知该当如何问才好!
十年来天宇派天成峰天成寺被毁,掌门人失踪,各辈弟子,受尽凌辱,这一连串血腥的迷团,传遍天下,深深地印烙在每一个天宇派弟子的心坎里。数不尽的惊惶、困扰、迫害、欺辱,随着时日的递进,累积在每个弟子的心头,真是恨如山岳无处诉,愁似江水不东流。今日在濒临死亡边际,竟有人挺身维护,所以,幻空老僧对摆在自己眼前的事实,感到既庆幸而又一片迷茫……
丁大材星眸透出柔和、凄怆的神色,朝这位衣衫褴褛、神情憔悴的老师兄看了一眼,抱拳施了个礼,缓缓道:“原来是幻空师兄。小弟是十年前天成寺被毁于太白金星、太白金刚之后,恩师红松禅师创病垂危,临终时所收的徒儿。”
丁大材与他师兄幻空老僧交谈的话语,大厅上所有的人,连同云秀珠、左红莲在内,俱在侧耳细听。
这桩武林中,十年来说不出的血腥之谜——·天成寺被毁,弟于被杀,掌门人失踪,一直被人难解。
直到今日,才从一个年方不满二十岁的少年书生的口中说出来,而这少年竟是天宇派十二代掌门人,更令人感到惊奇。
丁大材说罢,星眸精光闪射,扫过大厅的每一个角落,半晌,接着又说:“天宇派十年沉冤,今日我丁大材以掌门人的身份,向我同门及天下武林同道伸诉,我誓要洗雪天宇派之耻,天涯追踪,索回天成寺屠门焚尸血债,追杀太白金星田禾良、太白金刚灵仙真人,重兴天宇派,再建天成寺。”
丁大材说到这里,一对星眸,闪出寒电精芒,似乎大厅之中,有太白金星、太白金刚在座一般。语音悲壮激愤,凝聚着全部丹田真力,吐气开声。
他一字一句,劲锐震耳,声成慑人,如果仅是听到他的音浪,绝不会相信,是出于一位年龄不满二十之少年的口里。
正在这时候,突地从大厅东边墙角上,传出一缕声音,尽管声音说得很轻,但听起来却十分清晰:“小友,确实功艺绝伦,才资无双,不愧为当今武林一枝奇葩!闻昕凡是天宇派掌门人司理门户,世代传有‘天玄宇宙十一招’精妙剑术。老汉对此剑术,尚有几分识得,小友既以天宇派十二代掌门人自居,能否使出,借作见证,错综恩仇,自可获得武林道义支持。”
丁大材听了,心里一奇一怔,向说话音源望去,仅看到桌面上露出半个光秃秃的脑袋,无从看出说话人的衣着相貌。
这缕神秘的说话声,果然引起在场的人的共鸣,个个点头称是。连身边的幻空老僧,亦显出无比期待、渴望的神色,看着丁大材。
丁大材举目环顾了大厅一眼,接着道:“丁某入行世道,荡魔镇邪,岂能秘技自珍,隐藏不露,只是少一口长剑!”
丁大材话声刚落,突然身后一股脆甜莺啭之声传来:“材弟弟!接剑!”
只见左红莲掷剑出手,抛向丁大材。
丁大材挪身急转,右臂疾出,手腕微振,稳稳抓住激射而来的剑把,同时报以微笑,以示感谢道:“有劳你,莲姐姐!”
这又是件意想不到的事,在座的不少人都知道这位左站娘是左云飞的闺中之女,怎么会与这位少年书生是如此的姐弟相称呢。
这时腾龙剑子云中龙心里陡然又有了一份近乎不安的异样感触。
丁大材右手紧握剑把,左指轻弹剑身,震出一缕龙吟之声。
倏地,他踏中宫、跨二仪、走五行,一声清音长啸,只见长剑动处,银花飞溅,耀眼缭绕,展出了天宇派镇山的绝学“天玄宇审十一招”的剑术。
丁大材一边舞剑,一边朗颂“天玄宇宙剑法十一招”的剑式名称:岚雾锁峰;章台折柳;曲径通幽;双燕衔帘;全真归穴;拨云敛雾;寒水征帆;花径迷踪;巧锁连环;虬松卧谷;满地风霜……
他边颂边舞,变幻莫测。
只见长剑过处,银虹白练,翱翔飞舞,剑影光幕,氤氲闪烁,势疾劲猛,凌厉无匹。人人看后,耳目一新。
尽管卧龙坡今日之宴,三山五岳之武林高手云集,丁大材的此套剑术,一经展出,莫不相顾失色。
丁大材的一套震山绝学使完,遂一收落势,心平气静,抱剑在胸,合式为一,精眸勿自四射,炯炯发亮。
片刻,刚才说话的墙角,陡地又划空传出一缕“呵呵”的长笑。
丁大材闻得笑声,眸神急扫,立即射向笑声音源。尽管他动作反应神速无伦,但目光落处,朗笑之人的身形,已经化作一缕轻烟似的,飘荡飞出大厅。
丁大材见其如此的神速举动,不由微微一怔,正欲衔尾追出,心里迥然一忖:“刚才发出笑声之人,绝对不会是太白金星田禾良,或太白金刚灵仙真人。否则被自己刚才的一顿辱骂,凭武林四至尊之声誉,岂能忍受得住……
丁大材想到此处,凌人盛气,顿时平息下来,也不想追出大厅了。
就在这时,一条身形势若风飘,掠过桌面,在丁大材身前落下,足刚沾地,沉声“嘿嘿嘿”的狞笑。
丁大材的神思,还萦绕在飞出大门外的那条身形上,所以对方身形坠地,飘落自己跟前,不由一怔。
他挪身急退,注目一瞧,见是一位六旬开外、穿着打扮、非僧非俗的老者,眼皮上挂着两条又细又长的白眉,三角怪眼,精光炯炯,朝丁大材裂嘴呲牙地笑道:“小友,刚才那几手剑术,果然不凡,若以天宇派掌门人自居,未尝不可。如果追踪导仇太白金星、太白金刚,嘿嘿!小友!就凭你这微末道行,恐怕要壮志未酬,身……”
“尊驾何人?”大材不待老者说完,截住问道。
在丁大材意识中,以为这位老者可能是自已要寻觅的太白金星、太白金刚。所以他不待对方再往下说,就急忙接口拦问。此时已是星眸射出了二缕晶电光华,含蕴积愤、怨恨异常的神色。
这原来是一片欢乐的祝寿宴席,此刻已立即笼罩在剑拔弩张、惊人严肃的恐怖之中。
似乎大厅之内的空气都凝固了似的……

四、峡谷,闪烁着刀光剑影
窒息的空气,迫得在座的武林高手,喘不过气来。他们一双双惊诧的眼神,一下子集中在丁大材和那位似僧似俗的老者脸上。
眼下这位两道长眉、怪目精光、非僧非俗的老者,居然出言不逊,要见高低,可想其武学,非同一般。
此人是谁?就连主人腾龙剑子云中龙,也是未曾谋面,素不相识,难以唤出名讳来。
他是太白金星田禾良?
或者是太白金刚灵仙真人?
若是如此,天宇派十年沉冤,或就此了断,或再度遭劫,冤上加冤……
人们在猜测着、判断着。就连红松禅师的弟子、丁大材的师兄幻空老僧,也不敢断言丁大材一举获胜,平雪冤仇。
寂静、漠落的大厅,虽然俏无声息,但是每个人的胸中,确是翻江倒海,激浪滚滚。
“嘿嘿嘿!”那非僧非俗的老者,一声长长的冷笑,打破了卧龙坡大厅的寂静。
接着,他脸挂冰霜,三角怪眼一瞪,扫了一下面前的丁大材,道:“小友,你既然以一派掌门人自居,就应该识得武林前辈人物才是。你不是要向太白金星、太白金刚寻仇吗?请先在老夫金头狮子席半仙手上见个高低,再吐狂言不晚。”
在座武林人物,偶然听长眉怪眼的老者道出名号,顿时讶然惊哗。就连主人腾龙剑子云中龙,也不禁从坐椅上霍地站起,面呈惶恐诧异之色。
或许他还不知道为自己祝寿的贺客里,竟来了这么一个如雷贯耳的前辈高人。
丁大材却是刚离家园,初涉江湖,不知金头狮子席半仙是何等人物。
但他一眼瞥过当时四周的情景,很快理会到这老头儿虽非是太白金星田禾良、太白金刚灵仙真人,亦是位邪门顶尖儿的人物,立时警觉起来。
金头狮子席半仙一阵挪揄之言,丁大材听后,实在奈不住心头的怒火。星眸盯了他一眼,冷然道:“听你说来,你非是金星、金刚,却和他们是一丘之貉;丁某正可借你这老头儿,去给我通风传信!”
“小娃子,出言不逊!”金头狮子席半仙,闻言恼羞成怒,怪眼猛睁,长眉拧了几拧,一声斥喝,右手横掌一切,招演“马走歧山”,侧劈丁大材胛骨与锁骨间的“肩井”晕穴,紧接着,左手舒臂出掌,一式“金丝缠蛇”,疾扣丁大材握剑的右腕“脉腕穴”,掌指走势,捷速无伦。
原来金头狮子席半仙,是塞北四十八山总寨主,他的声誉,虽然没有神鹰、神雕、金星、金刚武林四尊那等威震天下,然而在江湖上说来,亦是一位极负盛名的人物。
这次他弃走塞北,偶游入关,恰碰上卧龙坡这番热闹场面。
就连主人腾龙剑子云中龙,亦没有想到,这次贺寿客群之中,竟然能来了这么一位震撼关外的顶尖儿的人物。
说起金头狮子席半仙,他与太白金刚灵仙真人,极有渊源。
太白金刚灵仙真人,故居在关外黑龙江中部大兴安岭的玉旗坛,正属于金头狮子席半仙势力圈子之内,皆因二人臭味相同,甚为相得。
丁大材在卧龙坡南北道武林高手面前,豪言壮语惊四座,自认是天宇派十二代掌门人,且要追杀太白金星田禾良、太白金刚灵仙真人,报却十年前天成峰、天成寺毁寺焚尸、杀害掌门入红松禅师之仇,当然会引起这位塞北四十八山总寨主、金头狮子席半仙的不快。
金头狮子席半仙厉招使出,卧龙坡大厅香案之前,数丈方圆的空间,巳被他的魔掌厉指威劲所罩住。
眼看这自称天宇派十二代掌门人的小娃儿丁大材,不死亦得落个终身残废。
“哈哈哈哈!”一缕雄浑慑神、清朗的笑声起处,丁大材手中的长剑甩出,化作一条银龙,“啪”地一声,插入大厅三丈高处的横梁上。同时,扛身跨步,身形一晃,一缕轻烟过处,已径自闪出金头狮子席半仙掌指劲风圈外,遁到老头儿身后。
丁大材的这等奇异的快捷身法,使整个大厅的人,哗然惊叹。
腾龙剑子云中龙,亦看得目瞪口呆,心自付道:这小娃儿,果然超凡脱俗,拔山盖世。凭自己的眼神,竟看不出他用的哪种身法,能逃出金头狮子席半仙刚劲掌势圈外。云中龙正值沉思惊愕之际,只闻金头狮子席半仙舌绽春雪,一声怒喝道:“小子!今天在卧龙坡狭路相逢,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原来金头狮子席半仙出手即失利,在众目睽睽之下,羞愤难当。他一见丁大材闪到身后,怒吼声中撤转身形,左掌一招“红尘断隔”,以雷驰电掣之势,疾切对方腰间肋骨处的“章门”死穴,右手指出“误入桃园”绝招,点向大材下盘“丹田穴。”
金头狮子席半仙,在激怒之下,含愤反击,招式之凌厉,无与伦比。这两招也是他的看家绝技。席半仙走动江湖数十年,不少武林人物,就是命丧在他的双掌连环绝招之下。
坐在一边桌上的左红莲,一见金头狮子席半仙使出这等威势劲猛的精妙绝招,吓得差点惊呼出来。
高手对招,势若闪电奔雷。
行家着招,恰似神医就诊。
在座的众人,一见金头狮子席半仙连环绝技使出,都认为丁大材难逃灭顶之祸。
左红莲惊呼声尚未吐出之际,丁大材已施展出始祖宇宙玄天剑子所创“穴宫天心掌”法绝学。“辞卧红亭”,右手扣拿金头狮子席半仙左臂“曲池”穴,继而,左掌劈出一缕裂肤碎骨的劲风,封住自己的下盘丹田部位。
俟的,他跃身纵起,盘空一旋,招化“玉蟾漏技”,头在下,脚在上,如大鹏展翅,金鹰沉兔,双掌下切金头狮子席半仙左右肘之“腕脉”穴。
金头狮子席半仙,这时真估计不到这位少年书生,果是身怀绝学,不可轻视。如果稍有疏神,一世威名,将会毁于一旦。
就在这时,丁大材凌空扑下,左右下切,双掌以骤雷狂飙之势削到,看来金头狮子席半仙难逃折腕之危!
总算他不枉称雄塞北四十八山寨主之威名,确有几分绝学。他二足跟钉地,向后一仰,精气下沉,猛地一踹地面,倒窜而出。
在座蹬臂观看的众人,目不暇接,深深佩服这位金头狮子,真乃道业非浅。
就在席半仙堪堪闪过这招“玉蟾漏枝”,身形刚起,尚未拿桩站稳之际,丁大材第三招“跨德出凡”,势若游电荡射,如影附形,疾追过哭。掌风凝雾,劲力如剪,一缕锐风过处,金头狮子席半仙,左肩挨个正着。
“哎哟!”他一声惨厉的惊呼,身子被弹出二丈远近,撞翻一席酒筵,那些残汤剩菜,将席半仙兜头盖脑浇了一身,他奋力挣起,刚自跄踉拿桩站住,丁大材一声脆厉长啸,衔尾追至。
大材施展“穴功天心十四堂”中的绝学一式“夕阳落沐”出手,金头狮子席半仙,肩臂上侧的“臂儒”穴,立被点中,“扑通”一声响,可怜意在逞强的老头儿,应指倒地。
这是从来未曾有过的事。如若不是亲眼目睹,光凭传言,可能绝大多数人,不会相信这位威震塞北,享誉江湖的大兴安岭四十八山总寨主,金头狮子席半仙,会在三招之内,即栽在自称天宇派十二代掌门人、年仅不满十七岁的小娃子手里!
然而事实俱在,天下武林高手,有目共睹,谁又能否认这一事实。
金头狮子席半仙,如一只死狗,瘫在那儿,四肢微微战抖。
只见丁大材伸手把他搀起,明眸闪闪,光华逼人,厉声叱道:
“老头儿,若想为太白金星田禾良、太白金刚灵仙真人贼道替死,丁某不难成全你。只是我还拟用你通风报讯,姑且暂时留你一条老命。不过你需将恶道太白金刚现在的行踪如实说出。”
席半仙本来想在南北武林道高手面前,惩戒丁大材一下,扬扬自己的威风,再则替太白金刚灵仙真人出头,拾下此一梁子,刹刹丁大材的锐气。哪料想一伸手管这桩闲事,竟然翻在阴沟里,栽个大跟头。
席半仙本来肩臂的“臂儒”穴,吃了大材戟指一扫,周身已酸麻不堪,动弹不得。现在又遭他左手搭在肩胛上,顿时犹如压上千斤巨石。他痛得浑身骨节“格格”作声。自落娘胎,还未曾吃过这等苦头。这时一肚子怨恨、羞愧、激怒,似乎喘不出气来。
丁大材想起天宇派十载血海沉冤,绞肠噬心,悲愤填胸,痛苦已极。比番这个与太白金刚灵仙真人有洲源的老头儿,自己撞进网来,岂肯轻易放过?
他见席半仙闷不作声,不禁激怒焚心,钢牙切锉,咒声道:“老家伙,今天既然落在丁某手里,岂容你装死作贱。如若不吐实言,不死也要你落个终身残废。”丁大材话语刚尽,星眸怒焰喷出,搭按在金头狮子席半仙肩胛上的手,猛一使劲。
“啊哟!”席半仙一阵彻骨剧痛,不禁惨声厉呼,“咕噜”一声,张口喷出一堆鲜血,缓弱轻声道:“你要老夫说什么?”
“太白金刚灵仙真人,现在落脚何处?”丁大材说到这里,只见金头狮子席半仙,口角鲜血汩汩,不由泛起一份怜老不忍之心,就将捏压在他肩胛上的手一松。
席半仙,遭到丁大材如此一番折腾,身形决去提携之力,立即颓然瘫坐在地上,浑身抖动,嘴沿沾血,脸色惨白,双目无神,抬头瞥了丁大材一眼。
尽管他现在的一双眼睛,眸神已是意弱无力,却还满注着一眶狠毒、怨愤之色。只听他冷冷地切齿道:
“老夫今日负创卧龙坡,虽蒙你手下留情,留下活口,但是江水汇海,来日方长,相逢有日,总会有图报的一天,金刚灵仙真人,现仍居住在塞北大兴安岭玉旗坛,老夫遵命传言,恭候尊驾随时光临。”他刚把话说完,旋即仰首抖出一声凄厉震魄的长啸,勉运真气,飞身窜出卧龙坡大厅,疾纵而去。
虽然丁大材与席半仙素来无冤无仇,但为了宣泄自己的心头积愤,才对他略使一点薄惩。
可是他没有想到江湖上之人,宁死勿辱。席半仙是何等样人物,他此等受辱,胜于身死之痛苦万倍。
塞北大兴安岭四十八寨,高手如云,在关外势雄力厚,岂是易与?丁大材此番纵虎入山,自是后患无穷。
这边幻空老僧,对刚才丁大材掌震金头狮子席半仙的一番悟形,清晰的映入眼帘,内心激情,冲动已极,不由老眼挂泪,来到了大材跟前,躬身一礼,颤抖声道:“老僧幻空,拜见掌门!”
幻空僧,是红松禅师七个徒儿中的首座弟子,掌门人所习的镇山终学——“玄天宇宙”剑法知之甚深。
丁大材招式使出,不但丝毫不差,其精妙之处,且较之红松禅师,犹有过之。
金头狮子席半仙向丁大材挑战,幻空老和尚心里感到十分畏恐。
他不知道这位自认天宇派十二代掌门人的小师弟,是否能以敌得过这位享誉关外四十八山寨总寨主的前辈人物?他心里十分紧张,似乎自己已经接近生死边缘之刹那似的!
十年来天宇派所遭受的欺辱、苦难,真是血泪交流,罄竹难书。
青山永在,绿水长流。冬去春来,夜尽昼至。
如今幸而有了一线曙光,这个年不满二十岁的孩子,自言已经继承了天宇派掌门人世代传递的“玄天宇宙十一招”绝学。
这正象一个失去国王和传国之宝的国土,他的臣民,惶惑中突然发现了一个携有玉玺的继位王子一样。
金头狮子席半仙,向丁大材寻衅挑战,这位幻空老和尚的心里,只急得暗暗念佛!祈求此一奇迹,不要象昙花一现那样,只是过眼云烟。
金头狮子席半仙,一负创飞遁,幻交老和尚情不自禁,一泓悲怨、抑郁多年的热泪,从眼眶中涌了出来。
这一场一烈战斗场面的结束,立即把腾龙剑子云中龙,跌进一个食有极其恐惧与不安的争缩之中。
前来赴宴的众位宾客,无形中知道了十年以来,震撼武林的血腥之“迷”,而且又目睹到一场武林间罕有的高手搏斗。
因而他们也自觉的感到,山雨欲来风满楼,今日之宴己揭开了武林恩仇的序幕,牵藤攀蔓,将会掀起漫天风波。所以尽可能都不让自己跌进这场混水之战,纷纷离席,向主人施礼告辞。
这时,伤势不重的几个天宇派弟子,一齐上前,怀着无限感激、万分期望的心情,拜见这位年轻的十二代掌门人。
丁大材星眸闪出一抹精芒,几分鄙夷,几分冷漠地满了云中龙一眼,继而转向天宇派弟子道:“天宇派纵然倍受苦难,历常折磨,濒陷绝境之地,也不能遭人轻视作贱。尔好一番贺寿祝福盛意,不料未受到主人欢迎,反而遭攀龙附凤之讥辱。”
前来的众位拜寿的天宇派弟子,心头燃起一团怒火,冷冷地扫了云中龙一眼。
幻空僧黯然轻叹一口气,凄然道:“天成寺浩劫之后,累及天下天宇派各辈弟子!离此不远的石鼓山迎山寺,是天宇派世代禅林佛地。不想腾龙剑子云中龙施主,竟假借江湖人物之手,残杀天宇派弟子四人。其中迎山寺主持师兄了空禅师,亦遭屠戮并趁机将迎山寺基业霸占。我等来此,虽说前来祝寿,并非妄骥攀龙附凤,实拟恳请腾龙剑子云中龙施主,将禅林佛地交回,免得天宇派一部分弟子,漂泊江湖,衣食无着。”
幻空老僧说话的时候,悲愤、凄怆之色,意于言表。
丁大材听得激怒至极,很快想到随同左红莲上卧龙坡时,在酒肆看到他们用盐菜萝卜,伴食窝窝头的惨状。
丁大材不由怒愤填膺,脸露杀机,星眸闪出二股熠熠威焰,朝腾龙剑子云中龙怒视了一眼。
腾龙剑子云中龙是一位江湖叱咤风云的人物,如今吃过大材闪电双眸一扫,不禁暗地抽了个寒噤。
他记得很清楚,方才丁大材朝金头狮子席半仙出招还击之时,他的星眸,也曾喷射出同样袭人的光芒。
当然他自量能耐,决不会在塞北大兴安岭四十八山总寨主金头狮子席半仙之上,焉能不恐惧不安呢?
这时,左红莲同师妹云秀珠,并肩走进大材身边。
丁大材刚才施展的一番功力,与现在的神色表现,云秀珠已了然于胸,知道卧龙坡可能即将有不幸的风暴降临。
所以,她拉了师妹左红莲,来至丁大材跟前,意在求情。
腾龙剑子云中龙,对目前的情势,也感到无比的恐惧与不安,一闻幻空老僧向丁大材诉说之言,立即分辩道:“幻空师父,休得血口喷人。天宇派迎山寺四个师父之死,乃是伤在通天大王木雨田和铁掌熊司马天真之手,与老夫无涉;至于你说我霸占禅林,乃是老夫见迎山寺主持乏人,才命人管理:老夫既行道江湖,岂能扰害佛门子弟……”
丁大材在倾听腾龙剑子云中龙说话时,俊脸透显出悲切、愤激的神情。他虽然不清楚详情内委,可是天宇派十年来的命运,已可见一斑。其中主要原因,当然是掌门人突然失踪,天成寺无故遭焚,天宇派弟子之中,没有杰出的人材,在武林中的盛誉,骤然间一落千丈。所以,天宇派每一件事件发生,甚至受到不应有折磨和屈辱,得不到武林间一点的关切与同情。
这时,云秀珠求援似的朝师姐左红莲望了一眼。她从左红莲刚才对大材与敌人作战所表现的神情来看,相信师姐能打开这个僵局。
左红莲也恨腾龙剑予云中龙不义不仁,但对师妹云秀珠,却十分疼爱。于是,她粉脸绽开一缕浅笑,慰劝似地朝向丁大材道:“材弟弟,别气了,云中龙老英雄既然不承认此事,当然迎山寺仍是天宇派的。现在他老人家已说出迎山寺四僧之死,是命丧在通天大王木雨田和铁掌熊司马天真手里,就请老英雄把二位的行止告诉咱们,这桩公案就能交待了。”
表面上左红莲是替腾龙剑子云中龙打开僵局,暗地却含有挖苦的意味。
当然,从腾龙剑子云中龙处探得通天大王木雨田、铁掌熊司马天真的行踪,以后丁大材找他俩报仇,无形中腾龙剑子云中龙要负道义上之责。
云中龙一惯不顾道义,常常移祸别人。所以左红莲在轻描淡写中,有意识的隐射他往昔之无耻伎俩……
丁大材深深领会左红莲的心意,遂微微点头,以示默认,暂把收拾腾龙剑子云中龙的念头,藏在心中。
腾龙剑子云中龙,听左红莲说出此话,内心羞愧难当,脸上一片发烧。怔了半晌,在这种情势中,迫于无奈,他又不是说不出通天大王木雨田、与铁掌熊司马天寒的去向行止。遂缓缓道:“通天大王木雨田,昔年行道武林,现在自设雄风镖局于豫东封邱县的石牛屯。北地镖局推他为旱路十三道的总镖师;至于铁掌熊司马天真,从木雨田处就可探得行踪。”
丁大材听罢腾龙剑子云中龙之话,怒火中烧,悲愤欲绝地恨声说道:“以牙还牙,血债血偿!”要他们这两个自命武林俊杰之辈,还我公义!我要问他们,天宇派一再无二遭受迫害是为的哪桩?”丁大材说到这里,转过身形,朝向天宇派众弟子道:“你等要安心守居迎山寺,十年之难,我要在三年之内洗雪,以慰恩师及众位同门含冤九泉之灵!”
左红莲听了暗暗惊叹,心头袭上不安的感觉。这时,她突然记起,丁大材刚才把剑掷射在大厅栋梁上。
左红莲秀丽的目光,飘向丁大材,隐含一缕赞赏的神情,道:“材弟弟,你把我这口长剑,射得这么高,怎会拿下来呢?”
丁大材听左红莲一说,心头一动,很快的递出一缕款意,微笑道:“你不说我倒真的忘了。”
这是一个极微妙的奇迹,丁大材脸上的秋霜、震怒,只有左红莲轻朗的笑容,能把它化解开来。
丁大材说毕,错足微微一跺,身形扶摇腾起,刚跃进三丈高处,左手一搭梁带,右手握着剑柄,一使劲,长剑已投离梁头,宛如柳絮飘风,又轻轻落在地上。
这次丁大材能力这样意想不到的收获,要归功于左红旗带他来卧龙坡。
而左红莲之所以来卧龙坡,以偿祝寿之名,相迎腾龙剑子云中龙为她父亲疗伤释穴,医治瘫废的双腿。
当然,照目前情况来说,腾龙剑子云中宠绝可不会不应。
丁大材想到这事,不忘心中严生一点歉疚,微一踌躇,乃探手入怀,掏出一只小瓶,倒出一粒丸药,道:“红莲姐,尊大人血穴阻归,你将此‘修真丸’给他老人家放下,不须人推宫解穴,病势也可自然脱体。”
丁大材之祖父,辽东神医丁宁昌,乃是一代医圣。当孙儿大材行道武林时,已替他备了不少武林需用的珍异良药,“修真丸”亦是他携带在身的一种。
左红莲秀目满流感激的神色,接过丁大材给她的药丸,声声道谢。
丁大材这一下,扫尽了腾龙剑子云中龙的面子。云中龙顿时面色青一块、红一块,内愧不安,心里暗暗诧异道:左红莲与他并非同出师门,二人怎的会这等厮熟,竟然姐弟相称?
幻空僧等一班天宇派弟子,何尝不是私下纳罕,这位身负绝学的年轻掌门人,怎的还是这左女侠的弟弟?这疑窦他们只有在心里暗想,嘴上却不敢说出来。
丁大材朝向左红莲又道:
“莲姐姐,你返家给令尊服下‘修真丸’,待他老人家痊愈之后,你可再来封邱县石牛屯找我。我在那儿将与雄风镖局通天大王木雨田,与铁掌熊司马天真,将天宇派迎山寺之事,给他一个了结。”
“嗯!”左红莲轻声应诺之时,腾龙剑子云中龙念起后事,他的心底里,不由掀起一股莫名的不安与惊浮。
站在一边的云秀珠,却意外地接口朝左红莲道:“莲姐姐,到时咱们一起去,好不?”
腾龙剑子云中龙蓦听女儿此话,感到一怔。他抬头向女儿秀珠看了眼,眼神中不象责备,却含蕴了一缕近乎迷惘的神色。
眼下丁大材也不理会这些,看了红莲和云秀珠一眼,仅说了声:“莲姐姐,我走了!”就拔腿向豫东封邱县的石牛屯而去。
丁大材一路施展“星电迷踪”轻功绝学,循着行人稀少的小径,急驰疾奔。这日来到冀豫交界的白道口市集。
他来到进入市集街口处,突然对面尘土卷起,并传来一阵马蹄声。眨眼之间,浓尘迷漫中,驰来几匹骏骑。马上驮的俱是赳赳魁梧的汉子,衔尾一辆敞蓬骡车,满载货物,车头上插有一面镖局旗子。
紧随车后的是一匹乌锥骏马,上坐一个白面无须、年有三十多岁的劲装武士。
丁大材疾速地闪向路边。当骡车驰过,他星眸一瞥迎风飘舞的镖旗时,触目看到“雄风镖局”四个字。这时,他陡觉热血上腾,心内忖道:自己正要上封邱县石牛屯,“雄风镖局”,找通天大王木雨田,不料竟半途遇上他的镖车,不知镖头通天大王木雨田与铁掌熊司马天真,可在这伙人之间?
丁大材想到此处,便不再进白道口小镇,转身尾随镖车而去。
在他的意识中,满是儿时弥留的向红松禅师,行拜师礼时的惨痛印象。
十年来经他爷爷辽东神医丁宁昌的苦心培育教诲,和自已的辛勤苦练,使他长成异与他相仿年龄的少年。
正如他爷爷在他临走时所说的,一旦步入江湖,他将要做的事情,远远超过他实际年龄所能担负的数倍。
他要执掌武林一大宗派的门户,肩担起中兴天宇派的重任。并要洗雪一派的耻辱,伸报一派的冤仇。
凡是曾经吸过天宇弟子一点血的,管他是武林中什么成名的人物,他决不放过。
天宇派石鼓山迎山寺中的四弟子,横遭江湖人物暗算,腾龙剑子龙中龙,清晰指出,是通天大王木雨田,铁掌熊司马天真下的毒手。
丁大材自然不能放松这件事情。他必须索还这笔血债,以便安慰含冤九泉之下的四个弟子之英灵。
丁大材展使“星电迷踪”轻功绝学,身形过处,恍如霄汉星奔,游电掠空。几个纵落,已越过这伙人,前行数里。停在一片古木参天的官道旁边丛林处。
丁大材鹄侯在树林旁边,足有半个时辰,乃不见这伙人前来,心里不禁起了疑团,暗自忖道:这条宫道,自己前往白道口市集时,已经走过一次,没有发现横岔支径。照时间算来,这伙人早该经过这里,怎么现在还没有影踪?莫非中途息下不成?
丁大材想到这里,沿着官道,又往原处走回。不多一时,他越过几个路头转角,迎风传来一阵叱喝的厮杀声。
丁大材猛然一怔,身形几晃,朝着厮杀音源,疾驰奔去……
原来,前面不远的地方,正是雄风飘局的一伙人,在跟两个脸掩巾布、身着劲装的汉子在激战!
两个蒙面汉子,虽然瞧不出他们脸容年龄,身手却精湛绝伦,凌厉至极!
一个身披玄黑劲装,头扎巾布的武林人物,手执一对柳叶刀,抡舞翻飞,一团团银花蓬洒,将镖局围攻他的几个汉子,打得东倒被歪,怪叫连声。
另一个蒙面人,手里紧握着金线绞织的软鞭,使出的招式,更是出色,扬鞭一挥,金光闪闪,一片彩黄虹影,令人眼花缭乱,把雄风镖局断后的镖师圈住。
丁大材在不知内委详情之前,不便插手,只有闪身一边,凝神察看。
手执金丝软鞭的蒙面人,功力精绝,招式称奇,越战越勇,愈展愈厉,几次把对方险些掀下马背!
就在濒临危急之际,那镖师长剑一挥,硬是磕开金丝软鞭,勒马横驰,冲出圈外,厉声喝斥道:“见不得入面的鼠辈,竟然胆敢找上雄风镖局的岔子,爷爷铁掌熊司马天真,岂能容你等如此猖狂!”
此时,铁掌熊司马天真,黔驴技穷,知道再战下去,必然吃亏,这才抖出自己的名号,希望能把对方吓退。
结果恰好相反,那蒙面入听了他的名号,不但不惧,反而激怒至极,一声冷笑,边战边说道:“小爷今番来此,就是专找你铁掌熊司马天真算帐,若不把镖落留下,管叫一时二刻,登仙归位!”
蒙面入声音落罢,他摆动手中的金丝软鞭,夹着一阵“呼呼”风雷之声,向铁掌熊司马天真席卷而来。
丁大材在隐处听得一怔。蒙面人说话的音声娇嫩,还是小家伙,不知为何曾作上这剪径强掠的勾当。
“呛噹!”
忽然听得一声金铁交鸣之声,铁掌熊司马天真的长剑,脱手飞出。
蒙面入一声长笑,厉招疾进,夭娇飞舞,罩向铁掌熊司马天真顶盖的“百汇”穴砸下。
忽闻一声高呼:“且慢!”
声犹果尽,一缕凌厉无匹的掌风,起自巨树阴面。身影未现,掌劲凝风,挡住金丝软鞭下罩的险招。
蒙面入被一股坚韧隐柔的劲力,迎面撞个正着,急忙一仰身翻落马背!
这时,蒙面人见出手之人,非是等闲之辈,知道遇着高人,便一声长啸,暗示另一蒙面人,不可久战。遂重又跃上马背,双双疾驰逸去!
那边被围攻的镖局一众汉子,已死伤八九,尚幸天外飞来这么个救星,连铁掌熊司马天真,亦被得救。
铁掌熊司马天真,惊魂刚定,定神看来,原来出手搭救自己的这个人,竟是一个方巾儒服,年不满二十岁的文弱书生。
铁掌熊司马天真,闯荡江湖近十年,亦有过不少见闻。一见眼前这个少年书生,有此等超凡绝俗的身手,知道他是一位隐侠异士,急忙拱手道谢。
丁大材星眸透出一缕寒光,脸如凝霜,朝铁掌照司马天真冷冷一笑,道:“请问尊驾,是不是江湖上人称铁掌熊司马天真?”
铁掌熊司马天真,吃丁大材星眸寒光一扫,浑身骤然打起一阵寒战,顺着丁大材发问的话意,连忙拱手道:“不敢!小……小英雄身怀绝学!敬希将名讳⋯⋯名讳赐告。”
丁大材并不照铁掌熊司马天真的意思回答,接着问道:“尊驾是不是与石鼓山迎山寺主持了空老僧相识?”问罢,他那一双星眸,眨也不眨地盯在铁掌熊司马天真脸上。
铁掌熊司马天真,听丁大材问得奇怪,这时有种想法。认为这少年书生,既熟悉自己的名号,又挥掌惊走两个剪径的蒙面贼子,出手救了这伙人,当然不会是外人。
他双眼睫毛稍眨了一下,“嘿嘿嘿”干笑了几声,带着鄙视的口气,道:“这些贼秃驴,是天宇派留下的遗孽,不知……小……英雄问起这……”他说到这里,似乎感到这少年的眼睛精光喷火,像两口利剑,注在自己脸上。
司马天真看到此情,陡然间打了个寒噤,遍体微微有点哆嗦,说话时,又呐呐接不起来。
丁大材尽量抑住自己心头如焚的怒火,脸色还是装出十分平和的神态,轻轻地看了司马天真一眼,笑哈哈地问道:“迎山寺几个和尚,当初是不是死在尊驾手里?”。
这时,司马天真心里微微感到诧异,暗暗自付道:这少年书生,怎的突然问起迎山寺的事情?
虽然他明知事有蹊跷,但丁大材那隐含着潜在的慑人威势,使铁掌熊司马天真不得不坦率地说了出来;
“石鼓山迎山寺,离卧龙坡甚近,腾龙剑子云中龙老英雄,对这块禅林圣地很喜欢,于是就与在下和通天大王木雨田商议,占有过来。起先是想给这批天宇派遗孽一点面子,叫他们另找庙宇。焉知这批贼秃,不识抬举,竟出言不逊,说我们明讹暗诈,于是出手相斗,激战了半夜,在下与众英雄,一个个把他们超渡送往西天……”
司马天真说到这里,丁大材见他颇有洋洋自得的样子,突然转首,朝他盯了一眼,似乎含有怀疑地问道:“尊驾所说俱是事实?”
这时司马天真心里一震,感到一份奇怪,点头而近于夸张地道:“小英雄,这一点微不足道的小事情,司马某岂会撒谎……”
在铁掌熊司马天真心里,还显出一些英雄得意之感,脸上微绽笑容。
丁大材未等他把话说完,已是悲愤膺胸,激怒焚顶,星眸精芒逼射在铁掌熊司马天真脸上,凌厉沉痛地打断他的话,问道:“尊驾与天宇派有近仇?”
铁掌熊司马天真一见丁大材脸色骤变,截话发问,心头一凛,连忙了摇了摇头,道:“在下与天宇派近日并未结仇。”
丁大材紧紧追问道:“如此说来,尊驾与天宇派有夙怨?”
铁掌熊司马天真听了,愈感困惑、迷惘,不知丁大材问这是什么用意,一时答不出话来,还是摇丁摇头,二目闪着吃惊的眼神望着他。
丁大材二目闪闪喷火,钢牙“咯崩”一咬,冲着司马天真,恨声道:“远日无怨,近日无仇,你平空杀死迎山寺天宇派四僧,为的是哪桩?”
司马天真理屈词穷,这时再也找不出话来回答,嘴里吱吱唔唔,心里在暗暗嘀咕:这位身怀绝技的少年书生,究竟是何来历,为何要问这些事情?
当然,在他的意识中,一个方巾儒衫、不足二十岁的少年书生,绝对不会跟天宇派这批和尚有任何渊源。
只是丁大材目蕴怨愤神色,眼射复仇精芒,声威慑人,不由得使司马天真一哆嗦身形,暴退三步。
铁掌熊司马天真,拿桩站稳,惊愕、沉声地问道:“阁下盘问这些琐事,不知为何?”
“哈哈哈!”丁大材一阵沉笑,继而嘎然止住,扫了铁掌熊司马天真一眼,缓缓道:“孽障,信手惨杀无辜,武林正义何在?迎山寺天宇派四僧的一笔血债,现在丁某就要你来偿还!”
“你是何人?”司马天真怀着一缕莫名其妙的惊悸,从嘴里迸出这句话。他曾亲眼目睹,这少年书生的武艺,超凡入圣,确已达到登峰造极,不可思议之境。
丁大材心中怒火,熊熊燃烧,一双星眸,精灿灿,冷冷道:“辈障,你要问少爷是谁,我就是你惨害四僧的天宇派第十二代掌门人丁大材,还不纳下命来!”
丁大材话刚落音,司马天真如同惊雷击顶,震得头昏眼黑,浑身立时一阵抽搐,倏以迅雷奔电之势,想策马遁走。
“岂容得你走!”丁大材操起“穴功天心十四掌”一式“飞絮穿梭”疾吐。他掌劲走势,锐若风剪电掣。
铁掌熊司马天真的坐骑,一声长嘶惨鸣,四足折断,司马天真翻落马背。
丁大材这一套绝学一展出,随同铁掌熊司马天真一伙,尚未负伤的汉子,早已吓得浑身发抖,腿酸脚软!
求生乃是天赋本能。司马天真一见丁大材错掌劈来,他连忙站起,右臂疾吐,欲挡住这一招凌厉无比的攻势。
“啊哟……”声音随着司马天真垫步封招之势,一缕惨厉慑魂的啼号传出,他的右臂,活生生的给丁大材折断!
“休怪丁某出手狠毒,只怨你等豺狼之心,无故惨害生灵!天地难容!”丁大材声言刚刚落下,钢牙锉磨得“咯咯”响。
司马天真一阵剧痛,晕死过去,半晌方回醒过来,象一棵寒霜打过的秧苗,软得支不起架子。他瞳眸翻转看了这少年书生一眼,流出求生的神色。
丁大材望着铁掌熊司马天真那怯惧的神情,缓缓地道:“孽障,你也觉到死前是可怕的!可是无辜遭害你手里的人,这笔血债如何清偿?”丁大材言未落尽,倏地横掌如刃,翻腕疾吐,朝司马天真击下。
司马天真“啊”声未出,已魂归西天。
丁大材移步走向这批汉子跟前,脸容平和,显得几分仁慈,缓缓地道:
“冤有头,债有主,司马天真惨杀迎山寺天宇派四僧,这是他应得的报应,与你等无干!你等回到封邱县石牛屯,代我转告通天大王木雨田老贼,就说天宇派十二代掌门人,入世行道,要向他索回迎山寺一笔血债!”
丁大材说罢,抖擞一声长啸,展出“星电迷踪”绝学,破空向返回白道口来路飞去。

荡空激射,星走电逝。一路奔来,他纵跃绕转,走了大约半个时辰,尽是山岗土丘,蜿蜒河流。丁大材这时不禁暗自叫奇起来:自白道口小镇追踪铁掌熊司马天真这伙人,何尝费有这么多时间,难道自己错行了方向?
他仔细朝四周察看,见前面是岗峦起伏的山丘,嵌了几条曲折迂回的山径,左边是一条三四丈宽的河水,哗啦啦地流淌。河对岸一片丛林,郁郁葱葱,自己正在行走这麦穗飘扬的阡陌边缘。
从这片生疏的景色来看,丁大材已知道自己走错了方向。这时,正值日落西山,晚霞布空,倦鸟归林,快将黄昏。时分。他不禁心里一急,生怕错过宿店,一声轻啸,猛提丹田之气,疾登峰巅,盘山而上。
丁大材过了一道山坡,停足俯首下望,看清了集镇所在,认准方向,疾驰而下,顷刻之间,到了集的近郊。
虽然是在傍晚时分,镇内横巷直街,还是人来人往,川流不息,热闹非凡。
这时,他感到有点饥饿,就跨进一家酒店,唤过店家,要了几碟肴菜,一壶烧酒,独自酌饮起来。
丁大材神采轩昂,衣衫鲜明整洁,一介贵公子模样。来酒店的乡下人,似乎自惭形秽贫贱,不敢和他合坐一席,宁愿在别桌上挤一挤。
就在这时,门外又进来一位客人,身着玄色劲装,肩披风云,是个看来芳龄不过双十的少女。
她的身材稍微高大一些,光华秀丽,真是一位绝色佳人。
店家急忙股股上前招呼,接待入里。她放眼四顾,见到满堂闹轰轰的无一虚席,只有丁大材独占一桌。
店家满脸带笑,非常谦恭地朝玄装少女轻声道:“女客人,这厢座儿有空,委屈你将就点儿。”说着,伸手相邀。
那劲装少女秀目流出一缕精芒,朝墙边席上瞥了一下。见丁大材正在手把酒盏,自斟自饮,便轻微地颌首,很自然、大方地坐了下来。
在一片喧闹声中,丁大材把樽自饮之际,却已坠进憧憬的沉思中。骤然同桌对面,坐落一位劲装少女,使他微微一怔,抬头照她闪目一瞥。
虽夜乎眨眼的一刹那,知道芳邻对座,除了娇躯稍显高壮健硕外,尚不失为一位容貌俊美的娇娃!
丁大材当然不是一个狂徒之流,自对座坐下这位少女以后,垂目注杯,自顾饮酒。他准备把肚子填饱之后,在这镇上找一家客店,歇宿一晚,明晨转往封邱县石牛屯,或许莲姐姐会先到那里。
大材思潮落到此处,陡地想起自己走错了路头,还不知道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遂唤过店家问道:“掌柜的此地是何处?”
店家一听丁大材问话,知他非是本地入,遂答道:“小地方是五陵庄,不知客官要去何处?”
丁大材笑问道:“此往封邱县石牛屯,有多远路程?”
店家还未答话,陡然“察”的一声,原来与大材对座的少女,手握的竹筷,掉落地上一只。这时店家答道:“封邱县是豫东的一个大县,离这里只有百十来里路。至于石牛屯这个地方,小老儿就不知道了。”
丁大材暗自一愣,心道:原来离封邱县还有这么远!
丁大材与店家谈话之时,对座的那位少女,吃到半途,倏然站起身来,掷下银两,匆匆离店而去。丁大材并未在意。
大材在五陵庄住了一宿,翌晨,照着店家指引的路径,向南往封邱县而去。
沿途一片山岗起伏,浓荫满目,深深的溪涧流水,循着山径,迂回前流。
这时,道路岔进一片苍翠浓郁的丛林里,风卷松涛,发出“呼呼”的响声,大材心自嘀咕道:这条山道,倒是歹徒匪盗出没掳掠的好地方了!”
丁大材既有绝艺在身,当然不会畏惧,仰首一声轻啸,身若风飘飞絮,冲进丛林。
凭丁大材绝顶的脚程,行了盏茶之久,竟还未走完这片浓密的树林。
陡然间,风拽枝丫的“呼呼”声中,传来一阵浓郁刺鼻的硫磺松香味。
丁大材疑团刚起,林风吹动,带来团团焦烟气味,沁人心肺。眨眼之间,火舌吞没,四周燎起熊熊烈焰,将丁大材困入火海。
意外的惊变,使大材诧异、激怒至极。知道这乃分明是歹徒预谋暗没的毒计。
转眼之间,烈火炙肤,浓烟熏眼,火势已燃烧到近身二丈左右。
丁大材长啸一声,身形一拔,跃上树顶,眺目环顾,不由一声叫苦。
原来十丈来方圆之地,竟是一片火海,尚幸其间有疏落的几珠大树,火苗犹未封顶。
情急之下,丁大材丹田一提真气,劲贯周天,身若飞鸟,拣那些火势不旺的高大树梢,点足跃去。
他凌虚起落,足尖微点刚刚燃起的枯干,仅几个纵跃,飞出火窟。
尽管他身形快速,就在顷刻间,也被火焰窘得透不过气来,衣衫也已经着火,丁大材敏捷的扑地滚转,把火压熄。
就在大材扑地滚转的时候,树林隐处一阵破风锐声划出,铁菱角,菩提灯、星角蒺藜、追魂银梭、喂毒羽箭……各式暗器,宛若落花缤纷,朝丁大材袭来。
“啊!”丁大材一声惊呼,扑地旋身,急演“穴功天心十四掌”绝学,招走“岫笼烟岚”,双掌翻舞,掌风振出一缕刚劲厉风,各种暗器撞上,纷纷坠落在地!
接着,他放开喉咙,厉叱一声,疾速奔暗器发处而来。
丁大材身形刚刚坠地,耳边划过一缕金刃破风声,“刷”声响中,树巅扑下一个劲装汉子,对准丁大材举刀就劈。
“哪里走?”一阵叫喊声中,“扑扑扑”树荫里涌出十数条身穿武林劲装的身形……
长剑、钢刀、狼牙棒、判官笔、龙头钩、金丝软鞭、宣花斧、哨子棍……一应各式长短兵刃,似蜂涌一般朝大材递来!
丁大材一见群贼扑来,心中惊怒至极,厉声喝道:“无耻歹徒,光天化日之下,竟敢焚山剪径,施展鬼蜮伎俩……”
叫声尚未绝口,大材招出“穴功天心十四掌”绝学,双掌连演“红苑积翠”、“飞絮穿梭”、“夕霞落林”三个招式。
只听“呛咕”一声脆响中,丁大材内劲剪风横扫,一缕激厉无匹的劲风过处,围攻他的歹徒,各执兵刃,自行相互击撞,腕力较弱的,兵刃竟脱手飞出。
幸亏丁大材在惊怒交集之下仍然心怀仁慈,排除杀机,自掌伸出,无形中只使出五成功力。所以,众人虽是兵刃脱手,并无有一人受伤。
这时,那个手执一根金丝软鞭的少年,看来是这伙人的首领,径自沉声“嘿嘿”笑了一下,道:
“小爷爷等剪径掳掠,亦不会打你这个穷酸小子的主意。只可惜你身负此等绝学,竟助纣为虐,与雄风镖局的通天大王木雨田、铁掌熊司马天真等狼狈为奸!”
丁火材听少年如此一说,不由突地一怔。再拢目向少年一瞥,见他身后站了一位风眸笼威的劲装少女,正是五陵庄酒店坐在自己对座的那人,心里豁然省悟,不由莞尔笑道:
“这位兄台,事情真相未明,竟使出火攻暗袭之计,未免所料不周。要是丁某换了能耐差的人,岂不死了还不知为了哪桩事情?”
丁大材非但不恼,反而口称“兄台”,声调和平的说出这凡句话,立即把少年男女一干人都怔住了!
大材接着道:
“在白道口近郊的官道上,丁某实不知道兄台与铁掌熊司马天真有何梁子。只为丁某欲报通天大王木雨田、铁掌熊司马天真二人惨害迎山寺天宇派四僧之仇,所以,方从兄台手里救下司马天真,然后亲手将他处死。”
丁大材这一席话,把那位少年与背后的劲装少女惊得怔住,一时之间,答不出话来。
这时,从少年身后人堆里,走出一位手握一对镔铁宣花斧的汉子,朝丁大材上下打量了半晌,张口结舌,呐呐地向少年道:“少庄主,是他……是他!要不然凭白沙庄庄主超人的艺业,也不会一招半合,就会全然栽下。”
丁大材一听这粗浑浑的大汉说的话,心里一阵纳闷。
少年给大汉提醒,顿时骇然怔神不已,嗫嚅而又显得异常崇敬似地道:“尊⋯⋯尊驾⋯⋯你是否是击败塞北大兴安岭四十八山总寨主,金头狮子席半仙的天宇派十二代掌门人,丁……”少年一阵惊悸,似乎一时之间,将丁大材的名讳呼唤不出。
或许,丁大材在卧龙坡施展绝技,艺压群雄,降服名宿的一番壮举,已不胫而走,传播甚广,震撼着武林。
白沙庄与卧龙坡,相隔并不甚远,大家都知道得很清楚,所以少年才会显出这般神色。
丁大材用手掸去衣衫上沾着的尘埃,受到少年这番恭维的称赞,俊脸显出微红,浅浅一笑,答道:“在下正是丁大材……”
少年一听这位书生果然是天宇派十二代掌门人,急忙随同身后的劲装少女与一干人众趋上前来,施礼拜见,道:“后生何兆林,率同令妹何莞香等,拜见长门丁前辈……”话未说完,何兆林即要以晚辈重礼拜见。
丁大材这时的俊脸上,仿佛罩上一块红布,晕生双颊,连连不迭地谦逊着:“何英雄,使不得,切莫如此拘礼。观你如此年岁,只能平辈相称,如若施此重礼,丁某无法耽留此地丁!”
丁大材说的倒是实话,在场的每一个人都要比他年纪大,当然不能以长辈自居,接受这份重礼。
何兆林依然十分恭敬,双手抱拳道:“丁前辈乃是武林一系大宗派的掌门人,我等岂能失礼!”
丁大材红着俊脸,连忙抬手挡住,不安地道:“何英雄,千万不可如此执礼。丁某虽是天宇派的掌门人,且年纪尚轻,何况又并非是天下武林掌门,因而……”。大材似乎感到有些失言,遂嘎然止住。
丁大材正值尴尬当儿,立在何兆林背后的何莞香,陡然粉面绽红,“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这时,手执双斧的年轻汉子,移步来到丁大材跟前,拱手一揖道:“丁前辈,俺尚田青,江湖朋友送了个浑号叫开山二郎。那天卧龙坡宴会,俺亦在场。今年活到三十多岁,那会子真算开了眼界。塞北大兴安岭四十八山总寨主金头狮子席半仙,在丁前辈手里,竟若推枯拉朽,没有走满三个回合,老头儿就摔在酒桌上……”开山二郎尚田青,一口山东土话,说得有声有色……
在场的诸人,被他绘形绘影,手舞足蹈地一番描画,逗得齐皆乐了,更使这场面生色不少。
丁大材的俊脸上,也被逼出一层欣愉的笑容,未等开山二郎尚田青把话说完,笑意盈然地截住道:
“尚英雄谬奖,丁某当受不起。我等行道江湖,主持武林正义,锄强扶弱,乃是份内之事,尚请勿以丁某为超入,而拘于繁文俗礼,请大家勿再以‘前辈’二字相称。”。
何兆林闻言颔首道:“丁大侠身怀绝学,虚怀若谷,执恭谦让,实是难得,我等恭敬不如从命了。寒舍离此不远,乞希丁大侠移驾一叙。方才误会之事,犹以勿怪:”
“多谢何英雄美意,盛情难却,大材从命便是!”
丁大材认为何兆林既然与雄风镖局,势不两立,足见是一位正人君子,对其相邀,便欣然答应下来。
大材的话一落音,何兆林作前导,何莞香领一干人如群星伴月似的,拥着丁大材朝前行去。
白沙庄虽无卧龙坡幅员广大,富丽壮观,却也建筑巍蛾,宏伟非凡。
进入庄院大门,过了一段平地,便是一座极宽敞的大厅。厅里陈设,井井有条,应有尽有,富丽堂皇。两壁井挂了几幅名家山水字画,布置得颇为不俗。
大材游目环顾,深深被大厅的景物吸引住,不由暗自赞赏。知道这里主人也是胸怀丘壑,不纯是一介武夫。
宾主落座,欢谈不拘,十分投机,丁大材想起刚才在白道口官道上,何兆林与他胞妹河莞香,蒙脸拦劫铁掌熊司马天真镖箱之事,诧异问道:“不知何英雄与司马天真有何过节?难道他护送的镖货,有蹊跷在内?”
何兆林听丁大材这么一问,不禁一声长叹!凄怆悲愤地道:“家父何长卿,武林人称翰海金鸥,三月前突然失踪。江湖纷纷传闻。他老人家可能遭陷在总镖头通天大王木雨田与铁掌熊司马天真手里。”
大材不田愕然一怔,他正欲启口询问,何兆林又接着缓缓地道:“通天大王木雨田,不但自设雄风镖局,而且兼任冀、豫旱地十三道总镖头。他所聘用的镖师,尽是些绿林道上魑魅魍魉,牛鬼蛇神之类的人物。其所护送的镖项,也多是一班贪官污吏搜刮来的民脂民膏。通天大王木雨田,所以要为这些人护送镖货,是贪图利厚酬丰,这也不去管他。最可恨的是一般良民商贾,如果请他们护镖,每每多是丧尽天良。不但把镖货吞没,且对货主使下毁尸灭迹的毒手;这事传到家父耳里,他老人家已震怒已极,数年以来,几度欲往封邱县石牛屯,寻找通天大王木雨田理论,以伸张武林正义,都以我兄妹年纪尚小,不足担任家庭重任而隐忍中止。三月前,他老人家悄没声息地离家,一去就没影踪。我与妹妹莞香,前去石牛屯探问,见了通天大王木雨田,一问三不知,推得干干净净。”
丁大材听到这里,心里有了一点谱儿,“唔”了一声,点首道:“照何英雄说来。是否通天大王木雨田、铁掌熊司马天真,将何长卿老英雄,藏在镖车里,运往他处?”
丁大材超人颖慧的判断,不由使何氏兄妹甚为敬佩。何兆林点头不迭,接道:“不错!家父在冀、豫一带,颇得人缘。通天大王木雨田和铁掌熊司马天真,虽然心狠手毒,然而顾忌豫东耳目众多,为防万一泄露消息,所以不敢对老入家下毒手,可能把家父偷运别处,再逞其毁尸灭迹手段。”
何兆林说到这里时,何莞香已然熬忍不住,珠泪夺眶涌出,抽泣不已。
丁大材亦剑眉直竖,俊目含威,脸色一整,愤激地说道:“靖平世界,朗朗乾坤,岂容此等武林败类,倒行逆施。”
他说到此处,嘎然止住,心里犯起一团难释的疑窦:何兆林兄妹二人,在白道口宫道处所施展的武功,并非寻常武师之流可以比拟!如不是自己插手出招,铁掌熊司马天真不会死在自己掌上,当会丧命在金丝软鞭之下;再说白沙庄门下,还有不少武林豪客,既然有他父亲遭陷的珠丝马迹,为何不会同这批武林英雄,把石牛屯雄风镖局扫平?
:何兆林见丁大材沉寂疑思之状,知他有所怀疑,于是接道:“通天大王木雨田这伙人,倒并不足为惧,只是嵩山二叟助纣为虐,使北地镖业一行,闹得乌烟瘴气。雄风镖局,依仗嵩松二叟为后盾,有恃无恐,连通天大王木雨田这类人,也当起冀、豫旱路十三道总镖头来了!”
闻听何兆林如此一说,丁大材立即了然于胸,微微诧异地问道:“嵩山二叟是何等人物!”
何兆林未及回答,何莞香接口道:“嵩山二叟,是来自陇地的一对老怪,一名天残,一名地缺。天残叟天生独目聋耳,地缺叟却是单臂独腿。这对老怪,有绰号而无姓名,常出没在嵩山一带,武功登峰造极,已达不可思议之境,武林统称这对老怪为嵩山二叟。”
何莞香话未说完,开山二郎尚田青连忙岔开道;“这对老怪,可恶至极,专与正派人物寻衅作对,俺尚田青前番行道豫地,差点丧命在那聋子老怪手里!”
在当前的情形,丁大材无形之中,已作了这伙人间的中心人物。在丁大材心里,他怀蕴着双重责任感:复兴天宇派,固然是自己一桩艰巨的任务,扫荡这些魑魅魍魉,伸张正义,亦是自己必须负起的责任。
二桩事有密切关联,仅凭一己之力,是无法完成的责任,必须联合江湖间的英雄志士,同心同德,为正义而战。
丁太材落足白沙庄,虽然只是很短暂的时间,但宾主水乳交融,丝毫没有顾忌,谈得十分欢洽。
丁大材在白沙庄住了一宵,晨翌,即取道往封邱县石牛屯而去。
何氏兄妹俩,本来要随同他一起登途,临走时丁大材坦诚地向他们许下诺言,此去虽是寻找通天大王木雨田,索还迎山寺之血债,可是,他一定要替他们兄妹俩救出翰海金鸥何长卿老英雄。
何兆林心里也知道,这位天宇派少年掌门人,心蕴复兴之志,身怀盖世绝学,有旋转乾坤之能。所以,在衷心感激下,会同众英雄,把他送出白沙庄。
寂寞的行程上,丁大材很自然的追忆起来,他与左红莲的一段温馨的甜蜜,同时,他也憧憬着未来的一切。
象他这般年纪,正是情窦初开,怀春之期,他有天赋欲求,无意中邂逅,初解风情的左红莲,千丈情丝,就此缠绕着他。
他沉迷倏然地想着这甜蜜的往事,突然间打了一个寒噤,憬然意识到他的莲姐姐该到了石牛屯。
他很快地联想到白道口宫道上,铁掌熊司马天真的死,假如莲姐姐闯进他们手里,这事不堪设想……
丁大材想到左红莲的安危,心里发急,尽力施展“星电迷踪”轻功绝学,奔向前去。
石牛屯,原来是一个远离封邱县城三十里的小集镇,地处荒僻,街市冷落。
丁大材来到这儿一打听,很快找到了雄风镖局的所在。
雄风镖局,虽然处在这荒僻小镇上,却是房舍巍峨,风火墙高耸,庭院浓荫蔽空,气魄十分雄伟。
丁大材心里切记着石鼓山迎山寺,天宇派弟子四僧之惨死,与莲姐姐的安危,所以,找到雄风镖局之后,便昂然喜往里闯。
镖局门口的台阶上,站着几个趟子手,经迈步进门的丁大材星眸一扫,均感心神一颤,大为惊悸,稍一揣测,已经知道这位少年书生是谁。
趟子手一齐哈腰后退一步,其中一个,抱拳施礼呐呐道:“这位英雄,想是天宇派掌门人丁少侠,我家木总镖头,恭候尊驾多时了。”
丁大材听了,暗自付道:怪哉,看不出区区雄风镖局,消息倒是如此灵通。
丁大材经过厅前练把式的场子时,只见离大厅一箭之遥,通天大王木雨田已昂然站在客厅门前的台阶上。
木雨田趾高气扬,目空一切,不屑地望着缓步而来的丁大材,“嘿嘿嘿”一阵沉声大笑,道:“难得天宇派掌门人移尊到此,木某已恭候多时了。”
丁大材朝他仔细一打量,原来是个虬须漫腮,凶眉暴眼的中年汉子。
他自称木某,一付狂傲骄漫的祥子,使丁大材见了,怒火陡升千丈,也就不再问什么江湖礼教,更不讲什么武林义气,丁天材听而不闻,没有答话。激怒之下,舌绽春雷,一声叱喝:“孽障!罔顾武林道义,惯使鬼域伎俩,今日见了丁某,还要此等威风,真是狂妄已极,快些自己纳命下来!”丁大材说罢,立即垫步前纵,猛探二臂,双掌翻舞,划出一缕砭肤刺骨的劲风,疾向木雨田劈去。
“嘿嘿嘿!”木雨田一阵狞笑,显示奸诈之神,挪身一闪,跃开二步,并不回招,朝练武场树荫处一指,道:“小娃儿,来到雄风镖局,还容得任意猖狂?你的伙伴,早已来到雄风镖局,盼你前来,等候多时了。”
“材弟弟!”只闻一声亲切的呼唤传来,丁大材不由一惊,急朝通天大王木雨田所指的方向望去,顿时惊愕得目瞪口呆。
原来,左红莲与那云秀珠姑娘,纤手倒剪,吊在一棵三丈高的树干上。
左红莲一发现丁大材到来,心头猛一凉,不由诧然呼出声来。
丁大材找目四扫,见暗处埋伏着数十名弓箭手,俱是引箭待发,箭头指着吊在树上的左红莲和云秀珠。
“嘿嘿嘿!”通天大王木雨田,十分狂妄、得意地发出一阵狞笑,显示一付不屑之色,向丁大材道:“小娃儿,黄毛未退,乳臭未干,竟想做一派掌门人,尽管你功艺绝世,亦脱不掉你家木爷爷的计算。你惨杀铁掌熊司马天真,现今就要你的两个伙伴在此填命送死。”
凭丁大材的功力,要说把通天大王木雨田沥血掌下,当然并不困难,可是,左红莲与腾龙剑予云中龙的爱女云秀珠,却要牺牲在此雄风镖局,因而使他左右为难。
这时,通天大王木雨田又冷冷地道:“小娃儿,小娃儿,你要在雄风镖局猖狂扰事,我就先把你这两个伙伴处死,再来对付你不晚。”
丁大材着着左红莲与云秀珠,不由激怒填胸。可是摆在眼前的事实,不得不使他捺下满腔怒火,来与木雨田周旋。于是,他恨声朝木雨田道:“木雨田,你挟持这两个弱质女子,用意何在?”
“嘿嘿嘿!”又是一阵冷冷地狞笑,木雨田看了丁大材一眼,缓缓地道:“铁掌熊司马天真,惨遭你小贼断臂分尸,这还不算,尚欲来寻找我木某霉气,你料不到水雨田会擒得这两个贼婢作人质吧?你欲赎她们一人性命,你可断下一臂,欲赎得二人性命,则再断一腿,然后要她们抬了你离开此地,要不然⋯⋯”木雨田说到这里,又是一阵狰狞的狂笑,“还有,你必须披麻戴孝,到司马天真墓前叫三声亲爷爷!”
丁大材听了,怒火中烧,星眸精芒闪射,钢牙噬唇,缓缓地挪向木雨田……他移近木雨田身边八尺远,只要掌势劈出,就能将木置于死地。可是,木雨田非常狡诈,江湖经验,又极丰富。他一见丁大材向他身边移来,已测知他的用心,忙挪退三步,喝道:“姓丁的,你再存此冒险之心,管叫她们二人立即命染黄泉。”他一这说,一边朝练武场一晃手,“刷!刷!刷!”三箭,擦着左红莲、云秀珠衣袂穿过,只吓得二女大声惨叫。
丁大材见状,不禁一声叫苦,急得往后疾速退去。
木雨田得寸进尺,朝丁大材厉声喝道:“小子。你如果再靠近你爷爷一步,我就要把左红莲、云秀珠这二个娃儿乱箭射死,再来与你拼命!”
丁大材尽管内心怒火鼎沸,但一身绝学,此时竟成了无用武之地。他受通天大王木雨田的钳制,表面上表现得惶急无措,可是心中却一直在盘算对策。并暗自忖道:莲姐姐与云姑娘,何时来到雄风镖局?在我来之前,事未披露,通天大王木雨田,为什么设下这一箭双雕之计……
原来,通天大王木雨田,听得自己数年来生死与共的伙友铁掌熊司马天真惨遭丁大材断臂裂头之讯传来,悲痛欲绝。他猜测丁大材定会衔尾追要扫平雄风镖局,这使他更是悲愤交加,恐惧不安。
就在这时候,左红莲与云秀珠竟连袂来到石牛屯。
通天大王木雨田,正值不安之时,一见云秀珠与一位劲装少女,突然来到雄风镖局,乍见虽感愕然,倏地随着便想起司马天真之死。他已从白道口来的庄汉口中得知,是那位位功艺无匹的天宇派掌门人下的毒手。
尽管这位掌门人与雄风镖局,无冤无仇,因他是天宇派的掌门,要报石鼓山迎山寺四僧惨死之仇,所以他也就不放过丁大材了。同时,丁大材扬威卧龙坡,木雨田亦有所闻。他将前后事实一连,断定是腾龙剑子云中龙卖友求生,移祸江东,木雨田自然地也对腾龙剑子云中龙生恶念,但他并不把此念浅露于表。
左红莲、云秀珠来到石牛屯时,见木雨田仍和过去一样和气可亲,心里便猜知丁大材还未到来,设法等他。云秀珠心眼一转,倏地舒展笑颜,叫了声木总镖头,并且还替左红莲引见一番。
木雨田此时已知左红莲、云秀珠来雄风镖局的目的,是腾龙剑子云中龙令他女儿,伴同那个天宇派掌门人来算计自己,因未见丁大材前来,不知他们为何分手。他倍加亲切地接待二人,心里却暗忖道:你这两个妞儿,人小心狠毒。你们杀机在胸,却是不露声色,老子今天也来个将计就计。要是彼此点破,翻脸过招,自己恐怕未必能敌得过他们;只要你俩个落入老子手中,能挟持你们作为人质,那时就不怕姓丁的小子了。
于是,木雨田排下酒宴,接待左红莲和云秀珠二位姑娘。
当然,这时候左红莲和云秀珠,并非知道事情已被掀开,铁掌熊司马天真已命丧丁大材之手。
主人有心,客人无意。木雨田在酒宴里,用了江湖上最下流的蒙汗药,竟不动兵刃,即将二女擒下,吊在练武场边的浓荫里。然后,再遣派雄风镖局的趟子手,在石牛屯附近,打探丁大材的行踪。
木雨田把解药给左红莲、云秀珠解醒之后,二人方知自己阅历浅薄,中了这老奸巨滑的贼子的计谋。
左红莲见丁大材来到此处,木雨田拿他们二人作人质,不由暗骂木雨田心狠手辣。怎奈自己束手就擒,有力用不上,空怀仇恨之心。
在丁大材冥思苦想,尚未得出善策之时,忽然“呛哨”一声响,打破大材的沉思,木雨田已把一口精钢缅刀,扔在丁大材脚前,厉声冷冷道:“小子,现在你已经落在你爷爷手里,还容得你诡诈使狡?木某念你年幼,网开一面,只要你把自己的一手一脚卸下,两女娃子立即交给你带走。现在开始,木某从一数到十,你若不自卸臂断腿,你家木爷爷就把二位女子乱箭穿死,再来与你拼命。”
这时丁大材惊怒已极,心中暗暗自忖道:为了自己天宇派之事,岂能连累莲姐姐与云姑娘?可是如若自己残肢断腿,又如何能挽救天宇派行将没落的悲惨命运?
他迷惘、他悲愤。他虽然身怀绝学,此时却象一位弱不经风的儒生……
左红莲被吊在大树上,对眼前的事情都看得很清楚。自从在卧龙坡一战之后,他已经知道材弟弟的身份及来历。他身负艰巨重任,要扫荡武林群魔,再兴天宇派。如若材弟弟身落残废,怎能再……她不能再想下去了,便大声疾呼道:
“材弟弟,木雨田老奸巨滑,你千万不要感情用事,坠入这匪贼的圈套。莲姐姐与云秀珠师妹,甘愿横尸此地。只要你能扫平雄风镖局,扑杀此獠,报雪天宇派四僧惨死之仇,莲姐姐死也瞑目,需知你肩负重任……”
丁大材正从地上刚捡起缅刀,听左红莲说出此言,不由缓缓侧首,朝吊在树上的左红莲二人看了一下,这时,云秀珠粉脸纸白,昏迷不醒,丁大材不由心肝俱焚。
通天大王木雨田,以胜利者的姿态,大目精芒喷射,直直地看着丁大材,高唱道:“一!二!三!四!”
木雨田数到四,见丁大材手执缅刀,没有动静,只见他左掌微微一晃。
“刷!刷!”两缕锐风划出,接着一缕凄厉哀嚎之声传来。
丁大材不由大惊,抬头望去,看到吊在树上的云秀珠,左右两腿射中二箭,鲜血淋淋,透裤下滴。
“嘿嘿嘿!”通天大王木雨田,一阵得意地狂笑,半睁半合着一双怪目,扫了丁大材一下,道:“小娃子,饶你身负绝学,以天宇派掌门入自居,此番亦得乖乖俯首听命。现在我数到十,不是你身落残废,就得让二个女娃儿替你填命送死!”
“材弟弟,不要理他,不要理他……”左红莲见丁大材撩起左臂,缅刀就将落下之时,急得大声呼叫!
丁大材这时两种矛盾的感情,随着木雨田唱数的声音,一上一下在心灵中交汇冲击,如毒蛇噬心,悲愤至极。
虽然他行世问道,遵照师父及爷爷之命,要挽救颠沛凋零了十年的天宇派命运,可是也不能累及无辜的弱女。
所以,他值此千钧一发之际,缓缓举起缅刀,要向自己左手砍去……
就在此时,左红莲大声疾呼。丁大材闪目一看,只见通天大王木雨田左手又是微微一晃。
“唰”地一声破风锐声,左红莲苦声惨呼,左肩上射着一箭……
丁大材脸色泛白,钢牙切锉,双眸血丝密布,射出怒火似的寒焰,圆睁二目盯住通天大王木雨田。
木雨田一接触他眼神射出的晶亮光华,陡地猛抽了一个寒噤,倏地侧首避开,还是有恃无恐地唱呼道:“五!六……”
四周埋伏的箭手,个个拉满弓,神绪紧张,一双双眼睛,圆睁睁地望着吊在大树上的左红莲和云秀珠,只等他们的主人吐出后一个数字——“十”。
木雨田此计固然毒辣至极,可是内心何尝不是惊悸十分?
要是丁大材不顾左红莲和云秀珠二位姑娘的生死,拼起命来,不但自己难逃活命,就连雄风镖局,也将要玉石俱焚。
因此,木雨田唱呼数目的声音,十分缓慢,用长时间的痛苦,折磨丁大材的心灵,迫使他束手就范。
少侠丁大材,右手握着缅刀,左手下垂,牙齿紧紧咬着下嘴唇,已殷殷地冒出血来。
他在忍受着巨大痛苦的折磨,特别是心灵深处,刀刺一样的难受,是一般常人难以承受的。
丁大材心中十分明白,只要木雨田嘴里吐出一个“十”字来,不是自己刀断二肢,便是敌人箭索双魂。
丁大材,一个年方十七岁的少侠,尽管武功超凡,能以制服任何强敌,但他毕竟是乍入江湖,阅历浅薄,真正耍起点子来,与这位老谋深算的老贼相比,可说是天地相悬。
短暂的僵持,丁大材下嘴唇的鲜血,点点滴滴洒在胸前。
“七……八……”通天大王木雨田,又断断续续唱出两个数字,音调似比前边稍高了一些。
丁大材双目发黑,两耳轰呜。他手握缅力,无动于衷,似乎没有听到一样。
“九!”木雨田斩钉截铁,大声又唱出一个可怕的数字。
丁大材似徒步大海,足临薄冰,已到了极其危险的境地,不由头脑懵了一下,眼前出现一道金花。
他右手腕一振,缅刀微微颤动;下垂的左臂,也随着猛地一抖。
木雨田也深深明白,眼下是关键时刻,不是如愿以偿,便是惨遭灭顶之祸,因而那个决定双方命运的“十”字,尽管涌到嗓子眼里,但半晌未能吐出来。
突然之间,丁大材右手握着的缅刀,转交在左手,朝右侧背后吊着的左红莲、云秀珠瞄了一眼。
“哈哈哈哈!”丁大材一阵敞声大笑,声浪夹着一股劲风,冲破似乎凝固的空气,冲向九霄云外。
通天大王木雨田,被这震耳欲聋的笑声,惊得心中一凛,不知丁大材要作何打算。
他看着丁大材神情急剧转变,万万没有想到,挟二位姑娘作人质的毒计,依然钳不住这位十七岁的少侠。木雨田猛然咬牙,疾把“十”字吐出。
倏地如蜂倾巢,四周对准红莲和云秀珠的弩箭,一齐拽弓射出。

五、小秃子、小胖子、白鹦鹉
千钧一发,万分火急!
敌我双方,惊心悬吊!
忽然“擦擦”两声轻响,吊着左红莲、云秀珠的两根绳索,骤然划断,二位姑娘,从三丈高的大树上,扑通坠地。
那一阵如蝗箭矢,“嗖嗖”从左红莲、云秀珠头上擦顶飞过,却未伤姑娘一根毫毛。
这是怎么一回事!
原来,通天大王木雨田,咬牙疾把“十”字吐出,丁大材左手握着的缅刀,手腕一翻,化作一缕银虹,射向吊挂左红莲、云秀珠的绳索。
仅是毫厘之差,缅刀刚断二根吊绳,箭雨飞至,左红莲云秀珠已经下坠。
这是丁大材万般无奈,冒着极大的风险,出此一招。
在他心里,救下这两位无辜的少女,只是存有百分之一的希望。
悬吊左红莲、云秀珠的一棵大树,离丁大材至少有四五丈远,而且又在他右侧背后。需背向目标,一射中的,确非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绝技妙手,孕育奇迹。
丁大材一刀断双绳,瞬间救二命,终于获得成功1
丁大材左手缅刀飞出,在一个时间里,他以星电划空之势,招走“穴功天心十四掌”一式“夕霜落林”,右掌戟指疾出,点中通天大王木雨田的“筑宾”穴。
“哟!”通天大王木雨田,仅仅惨声吐出,只因浑身发麻,栽倒地上。
这时,左红莲和云秀珠坠地摔伤,很可能再遭到凶险,所以丁大材迅速出手,以石火电光之势,点倒木雨田。
接着,丁大材身形化作一团旋风,招走“岫笼烟雨”,旋向星罗散布的弓箭手。
他身轻如箭,掌风似剪,扫向弓箭手。陡然之间,一阵惨厉悲号的声音四起,练武场之四周弓箭手,断手裂肢,无一幸免。
通天大王木雨由,只是吃丁大材戟指点中“筑宾”穴,神智依然清醒,一双贼目,滴滴溜溜乱转,四肢却是无法动弹。
丁大材从甩刀救下左红莲和云秀珠珠,戟指点倒通天大王木雨风,跟着旋风似的绕场一匝,掌劈四周弩箭手,全部动作,仅蒙只是眨眼之间完成。
材走到通天大王木雨田跟前,看见他那白里透青的服务,双目无神转动,浑身不住地在抽搐,似乎在尝受着极太旅店的折磨,不由既同情、又可怜又可恨地瞪丁他一眼,房尹道:“狗贼,云幻波谲,狡使鬼蜮伎俩,为害武林数十载,这次落在丁某手里,还有什么话可说?”
“嗨嗨嗨!”通天大王木雨田,一阵惨凄、悲痛的长笑,喘了口气,缓缓道,“人生在世,本若朝露。你我生死,仅不过分在先后二字而已,你如落在我木雨田手里,还不是一样?”
丁大材一听木雨田吐声毫无惧意,剑眉微轩,怒叱问道:“迎山寺天宇派四僧,安守寺中,慈善为怀,修心养性,与你无怨无仇,你为何惨下毒手,杀戮无辜?”
木雨田听罢,强忍擒心的痛苦,又是一阵惨厉的长笑,道:“活着多余的应该死。今日我木雨田武功不济,落在你小娃儿手里,也应该死。”半晌,他又喘了口气,似乎忽然想起什么,把话题一转,恶狠狠地道,“可恨老贼腾龙剑子云中龙,践踏仁义,竟然在关键时刻,卖友求生,移祸江东,我木雨田纵然死在九泉之下,也不会放过这个老匹夫!”
丁大材频频点头,星眸打量着本雨田,一字未吐。
木雨田慢慢合上双目,等待着接受丁大材最严厉的惩处。
这时,丁大材突然想起白沙庄何兆林、何莞香兄妹所托之事,单足“啪”地一跺,把木雨田惊醒过来,厉声问道:“木雨田,瀚海金鹞何长卿老英雄,现在囚禁何处,你得从实说来!”
“呸!”木雨田知道自己已濒陷死亡边缘,听丁大材如此一问,猛地朝他吐丁一口唾沫,咬牙切齿地道:“小子,要宰要割,任凭你来,休得从木某嘴里,探得一丝详情。”
丁大材猝不及防,竟被他吐得污唾满脸,恼羞成怒,愤已极,钢牙“咯崩”一咬,右手横掌如刃,往下落来。
“啊!”木雨田猛的一声惨号,左臂齐肩削去,他浑身战抖,面色苍白,却是紧咬牙关,锁眉闭目,不吭一声。
“爹爹!”突然,随着一声稚气的喊叫,只见从屋中飞奔出来一个八、九岁的小女孩。她边喊边哭,扑到木雨田身边,双臂紧紧抱住他那战抖的身躯。
王木雨田睁开布满血丝的眼睛,含着二颗热泪,右手把小女孩紧紧搂住,气喘连连地道:“彤彤,别哭,过去你爹爹经常杀人,现在应该遭报被人杀……”木雨田说到这里,心头霍然猛动,双目微睁,一反方才的狂态,颤声呐呐地朝丁大材道:“你……你把木某千刀万剐都行……你千万不能杀彤彤……我求求你……”
仿佛彤彤的安危,要超出木雨田生命的千百倍,他躺卧在地上,一条独臂,紧紧地把小女孩搂住。
丁大材看了看紧抱父亲的八、九岁小女孩,知她将要失去父爱,一时感到不忍,眼角微微有点湿润,语音柔和,颌首道:
“木雨田,错的是你,不是她。冤有头,债有主,恩怨分明,丁大材绝对不杀害无辜之人,连这孩子的母亲……”
“爹爹!爹爹!……”小女孩彤彤,一身鹅黄绸袄裤,遍染腥红的血水,扑在木雨田怀里哀哀啼泣。
“彤彤没有妈,也没有亲入,是她两岁的时候,我从外地拣来的……。”木雨田的声音,宛若一个垂死的老人。说话时手掌轻抚着彤彤蓬松的黄发,已是泣不成声。
这时,丁大材对这个杀人戮生、剪径掠掳的木雨田,在另一个角度上,突然有了一个新的发现。
他闪着略带怜悯的目光,看了看彤彤这女孩子,朝木雨田道:“你放心,我会替你把她抚养大……”
木雨田遭丁大材剪掉一只胳膊,剧痛彻骨,肺腑欲裂,失血甚多,已处于弥留状态。一听到丁大材讲出此话,猛然又睁大眼睛,理智似乎十分清醒,含着诧异、感激的神情,愣愣地凝视他……半晌,木雨田双目微微泛了几眨,朝向丁大材轻弱缓缓地道:“我木雨田以前杀人无数,积怨累累,罪在不赦。星转月移,应食今日之果。掌门人宽宏大度,不嫌前过,愿意抚养彤彤长大,这样,我木雨田虽然死在九泉之下,已感大恩……”
木雨田说到这里,脸上又是一阵急剧地抽搐,汗珠滴滴迸现,钢牙“悉悉”噬咬,强熬痛苦,又道:
“腾龙剑子云中龙,卖友求生,不仁不义,木雨田已邀请嵩山二叟上卧龙坡,除掉这个孽漳,也算是我死发善心,铲去武林一害,尚祈掌门人勿怪。”
这时候,木雨田松开单臂,令彤彤站起身来,指向丁大材道:“彤彤,两岁时我把你从鄂地带来,抚养至今,不觉已是整整八年。为父素行不义,血债血偿,故有今日之报。你以后与天宁派掌门人丁前辈朝夕相处,切勿将杀父之仇,记在心里……”
彤彤“嘤嘤”哀泣,没有回答。
一世为恶,临死萌发善心,这大概是一种正常的生理状态。
丁大材静静地听着、想听他还讲什么。
这时,木雨田肩头的鲜血,仍在缓缓滴下,面如蒙纸,痛得浑身发抖,哀求地看着丁大材,奄然道:
“瀚海金鸥何长卿,已被武林高手救出雄风镖局,脱离险情……木某剧痛难煞……恳求掌门人再赐一掌……”
“爹爹!”彤彤骤然惊呼,又扑进木雨田怀里,紧紧地抱住他,热泪滚滚流下。
“彤彤!儿啦……”木雨田战抖着嗓子,悲切切地叫了一声,吃力地抬起一只单臂,搭在彤彤身上,昏花的双目里,滚出两颗泪珠。
父女拥抱,情不自禁。
彤彤幼小的心灵里,担心真的要出一场悲剧。
丁大材望着眼前的情景,一阵怜悯之情,袭上心头。
同时,他又见木雨田这个杀人的魔头,在临死之前,能以引咎忏悔,断断续续吐述真言,不由内心深处,也感到一阵歉疚不安。
当然,从木雨田平素的行径来说,他今日之死,罪有应得。可是这时候的丁大材,却不忍对这个濒临死境向善的人再下手。
所以,他双目凝望着躺在地上的木雨田,怔住了。
“啊!”突然,丁大材朗声惊呼,在腰胸之处,似被人刺了一下,鲜血泉涌。
原来,丁大材看着倒地奄奄一息的木雨田,正在出神怔愣之际,十岁的彤彤,起身潜到他的背后,拔出一口平素带在身边、尺来长的短剑,怀着满腔的仇恨,猛地朝他腰胸处戳下。
大材“啊”声疾呼,鲜血透衣冒出。
十岁的彤彤,出手腕劲虽弱,可是胸腰间乃是人体软肉部位,又是在丁大材没有预防之时,所以剑尖入肤,深入数寸。
丁大材并不知道此剑从何刺来。当他手掩住伤口,一手回身翻掌时,一看竟然是木雨田的女孩小彤彤。
彤彤这小女孩,一对又圆又大的眼睛,满注莹莹的泪水,透出一脸怨恨的神色,死死地盯着丁大材。
她虽然知道对方一掌劈下,自己难免一死,可是她没有退却,也并不畏惧,只是悲愤难抑地呆站着。
丁大材做梦也未想到,暗算自己的人,竟是这位髻龄孱弱的小女孩。当他星畔扫过彤彤的时候,意识中倍觉悲怆堪悯。
大材心里感到不禁一软,刚才一掌推出,威力无伦的内力,掌劲骤然刹住,一缩掌,强行撒了回来。他心神一松弛,腰胸处的鲜血直冒。
丁大材忽然发觉自己腰间大量出血,顿觉手足失措,感到身上一阵酸软、发麻,伤口剧痛,头脑一懵,双眼金星飞冒,从来旁若无人的他,一阵无意识的恐惧,立即晕倒在地上……
当丁大材倏然回醒过来,睁开惺忪的双目,一看原来已躺卧在床上,床前站的竟是何兆林、何莞香兄妹俩。
何兆林一见丁大材睁目苏醒过来,含笑地慰抚道:“丁少侠,你胸间被刺,伤势沉重,需加养息才是。”
丁大材见到何家兄妹俩,心里忽然感到无限愧疚……
他离开白沙庄时,曾经口吐豪言,要搭救他们的父亲瀚海金鸥何长卿,眼下不料自己反被他们兄妹所救。
丁大材一听何兆林说起自己腰间伤势,身躯不由稍一挪移,胸腰之处,立即感到一阵彻骨创痛。
他躺卧床榻上,思潮澎涌:莲姐姐与那位云秀珠姑娘。现在哪儿?受了箭伤,会不会碍事?还有把自己刺伤的彤彤不知又在何处……
这时,他突地想起,离开辽东时,爷爷给自己带的金创灵药,于是请何兆林把随身携带的包囊打开。
丁大材挑了二味内服外敷的良药,立用温水吞下一味,后又化一味,涂在伤处。
丁大材用两味精制研成的珍品,不到盏茶时间,伤处已止血收口,伤痛减轻不少。
这时,何兆林问大材:“丁少侠,你此次前往雄风镖局,可曾探出家父踪迹?”
大材听兆林此问,俊脸赦然,感到一阵羞愧,不安地道:
“丁某根据通天大王木雨田临死之前所言,令尊巳被武林高人救走,所以丁某未能得会何老英雄!请问这里是不是二位英雄的家?你可曾见到两位受伤的劲装少女?”
何兆林、何莞香一闻老父获救出险,原来惊愕的脸容上,很快展出一层欣喜,微微点头,观其神情,仿佛知道救他父亲的高人是谁。
何莞香连忙答道:“这里是水坑小镇客店。请丁少侠放心,二位受了箭伤的女侠,也在隔房养伤,其中一位已经不碍事了。”
“噢!”大材闻听,轻轻地回答了一声,接着问,“请问何英雄,你们怎么把我救来此地?”
何兆林微微一笑,道:“何某兄妹,追随丁少侠身后,只待来至雄风镖局时,练武场已尸骨遍地,树荫下晕卧着两位劲装少女。再看客厅阶沿,通天大王木雨田,尸横在地,丁少侠你也倒在血泊里。于是何某就将丁少侠背起。令妹莞香,将二位女英雄救醒后,一看其中一个,腿中两箭。另一位利箭伤在肩上,伤势较轻。令妹便背负伤势沉重的少女,要那负伤较轻的少女,扶伤自行,随同来到这家客店。”
丁大材倏然想起什么,一双俊昌猛睁,盯着何兆林,急急地问道:“你是否见到一个十来岁左右的女孩子?”
何兆林见丁大材神情突变,如此一问,微感纳罕,沉思半晌道:“我和胞妹走出镖局时,除了见到死伤倒地的几个弓箭手外,没有一个人影。这批孽障,平时作恶多端,死也应该。我怕留得这个贼窝,后患无穷,所以点起一把火,烧得个一干二净1”
“啊!”大材听到这里,不禁发出一声激厉惊呼。
丁大材那般错愕震惊的神情,把何兆林、何莞香兄妹二人,吓得猛然一怔。稍停半晌,何兆林急问:“莫非丁少侠还有什么宝贵的东西,遗留在雄风镖局?”
大材焦虑地说道,“就是那个十岁的女孩子……”
他们在说话之间,左红莲推门进来。见丁大材伤势减轻不少,不由一阵惊喜,一双秀目,爱抚地扫了大材一眼,道:“材弟弟,你已经好啦?”
红莲说罢,苍白的粉面,骤然掀起一阵兴奋的红云。
丁大材见左红莲肩上包着厚厚的白布,转目感激的朝何兆林、何莞香兄妹看了一眼,满含深情地道:“姐姐,这次咱们三人,陷此险境,真多亏了何英雄兄妹俩……”
何兆林、何莞香二人听得暗暗纳罕,莞香芳心一动,嘀咕道:这位少年掌门人,不想还有这么一位漂亮的姐姐!
这时,丁大材从行囊里掏出自己服用的金创药,递给左红莲,道:
“这两味金创药,是爷爷精研而成,内服外涂以后,病伤就会痊愈。你用一份,另一份你拿去给云姑娘服用!”
左红莲双手接这金创药,纤腰一旋,出门而去。
丁大材望着左红莲走出的身影,似乎坠入一股落漠、沉寂的气氛中:
他倏坐在床沿上,双手托着腮,紊乱的思潮中,理不出一点头绪。过丁好大时辰,他终于似乎找到一个重点一一那个短剑刺伤自己的彤彤。
丁大材担心雄风镖局给何兆林燃一把大火,人物俱焚,这可怜的女孩子,会不会葬身在火窟里?“我要去把她找回来,假若还没葬入火窟的话。万一……”丁大材托着腮颊,喃喃地默念着,忽然停住,不敢再往下说。
何兆林、何莞香兄妹二人,错愕地看出失神的丁大材,虽然他是轻声细语,但他们都听得很清楚。
何兆林不能理解丁大材的心意,闪着好奇的目光,急切地问道:“丁少侠,你说的是谁?”
何莞香也误解了了大材的想法,衔尾接上她哥的话道:“丁少侠,两个受伤的姑娘,都被我救来店中,那一个正在隔壁房里。”
丁大材听了何兆林和何莞香的话,心头一阵忧郁,道;“我要找的,不是那两个身受箭伤的姑娘!”
何兆林大吃一惊,不知丁大材此去雄风镖局,带的尚有何人,急急地一问。
丁大材因为一心想着彤彤,没有顾及何兆林的神情变化,依然迷惘地道,“我说的是雄风镖局里一个叫彤彤的十岁女孩子。她是通天大王木雨田收养的女儿,在木雨田临死之时,我曾答应他,把这个女孩子抚养成人。”
何兆林、何莞香缄口不语,兄妹俩相视一眼,房中一阵沉寂。
这时,左红莲扶着云秀珠,趋步缓缓地走进房里来。
何兆林听了这话,很快想到丁大材身受剑伤。既然通天太王木雨田临死时曾向他托孤,为何还要刺伤他?不由诧异地问道:“丁少侠,既然木雨田临死时哀请你把这女孩子收养长大,当然不会是受木雨田的剑伤,是谁把你刺伤的?”
丁大材黯然的分别向何兆林、何莞香、左红莲、云秀珠扫了一眼,苦笑道:“就是这个小女孩,在我未曾提防的情况下,胸腰处被她刺了一剑!”
“啊!”丁大材话音一落,房里的入一齐惊呼,猛然怔住。
丁大材的武学造诣,在场的每一个人都知甚详,众多的武林高手,在他的手下也难撑三招两式,今天怎么竟会伤在这个十岁的女孩子手里?这真是无法思议的事情。
丁大材一见大家惊愣不语,每双目中射出疑虑的光,又语音沉重,缓缓地道:“木雨田虽然是罪有应得,杀死了他,固然替武林除了一害,可是小女孩是无辜的,她举目无亲,在茫茫的入海里,却多了一个可怜的孤雏!”丁大材怀着沉痛的心情,说到这里,又嘘声长叹,语气坚定地道:“我要去找她!一定要把她找回来,带在自己身边!”
丁大材的想法,使在坐的人无法了解,双双眼睛看着他,默默无语。
这时,丁大材又突然回想起来,木雨田在临死之前说过的一件事,带着十分关切的神情,向云秀珠道:
“云姑娘,通天大王木雨田,对令尊含恨莫释。他猜定是腾龙剑子云中龙老前辈,泄漏了杀害迎山寺四僧的秘密,据他说已邀请嵩山二叟,前往卧龙坡……”
丁大材说到这里,在座的四个人,都悚然色变,云秀珠更是吓得粉面铁青。
房中的何兆林、何莞香、左红莲、云秀珠四人,都知道嵩山二叟是何等样入物,唯独丁大材不知。
云秀珠瞥了丁大材一眼,转首望了望何兆林、何莞香,然后朝左红莲道:“莲姐姐,我急回卧龙坡,不能随同你们一起走了。必要的话,说不定还得上昆仑山师父那里走一趟。”
左红莲一见云秀珠惊恐不已,同师姐妹之情,当然为之担心。面对此事,她对秀珠只有善加抚慰,订下后会之期,互道珍重而别。
何兆林、何莞香兄妹两个,自闻知父亲被救,已是大放宽心,也向丁大材、左红莲二人告别,返回白沙庄。
大家走了以后,丁大材携同左红莲,又回到石牛屯雄风镖局。只见刚刚还是一片巍峨巨厦,眨眼之间,已成了废墟颓垣。
丁大材和左红莲并肩绕着整个庄园,踏着焦灼的土地,在四处寻找。
他们到处找遍,没有发现这小女孩的影子,丁大材不得巳又拉开了嗓子大叫:“彤彤!彤彤!”
大材朗声喊叫了一阵,四面周围,一片沉寂,没有一丝回声,倒是引起不少附近的乡民,围拢来看。左红莲轻拉丁一下丁大材的衣袖,道:“材弟弟,别再叫了,这里没有。咱们到西郊再找一遍。你看,这里耳目太多,兴许雄风镖局的人,也掺杂其间,不要招来太多的乡民,平添无谓的麻烦。”
“好!”丁大材黯然点头答应道。于是,二人便沿着石牛屯一条靠溪流的小径,一步四顾地向前走去。
溪流潺潺,打破了旷野的寂静。
青山绿水,展现着豫中景物的风光。
丁大材要事在身,无心观赏这秀丽的景色。
突然,左红莲止住脚步,指着河边的一块青石处道:“那边蹲了一个小孩,在掬饮溪水,不知是不是你要找的彤彤?”
丁大材沿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果见一个浑身衫裤污秽不堪的小女孩,蹲在河边的青石上,回背向岸,用小手捧水在喝,从身影看来,十分象彤彤。
大材猛然一跃,纵步飞奔过去,大喊道;“彤彤!”
小女孩正在饮水,忽听身后有入叫喊,不禁一阵惊愕。她突然转身过来,瞪着一双秀目,愣愣地打量身边的丁大材。
丁大材定睛一看,只见小女孩脸上污垢斑斑,黑一块、白一块,容颜难辨。可是她那一对又圆又大又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满注神采,看来甚为熟悉可辨。
是她,正是踏破铁鞋无处寻的彤彤,丁大材一阵惊喜,亲切地叫声道:“彤彤,你怎么啦?”
彤彤双眼依然射出仇恨的光芒,愣愣地望着丁大材,同时也扫了左红莲一眼,一言不语。
丁大材望着小女孩,眼中闪着慈祥、爱抚的光芒,轻声细语道:“要听你爹爹临死前的话,不要……”
小女孩一排银白的贝齿,咬着下嘴唇,又看了丁大材一眼,毫无畏惧地道:“你是不是追到这里,要来杀我?”
大材急得分辩道:“不,彤彤,可怜的孩子,不要误会。当初我已经向你爹爹许诺过,要把你抚养成人,我是来带你一齐走。”
彤彤摇了摇头,旷野寂静无声,可是在小女孩的胸中,如江中的流水,波浪滚滚。
“彤彤,随我一齐走吧!”
彤彤晶莹澄澈的眼瞳,倏然闪出一缕狠毒的眸神,恨恨地道:“你杀死了我爹爹,又烧了我的家,还假装慈悲,说要抚养我,真是岂有此理?所以,我宁愿冻死饿死,决不会跟你走!”
二人听了,心里不由一惨,丁大材无法向这个纯真幼弱的小女孩,解释什么,只是呆在那里,找不出适当的话来。
丁大材怔了半晌,方朝前走了一步,脸上显出慈祥、柔和之色,恳切地道:“彤彤,现在你年纪还小,很难埋解世上复杂的事物,等你长大以后,我会告诉你,我为什么会杀死你的父亲。”
丁大材说这话的时候,想到自己在无意之间,造成这人海孤雏不幸的命运,心头猛然一动,二目有点湿润……
左红莲望着眼前的情景,少女多愁善感之情,一直笼罩着扑扑乱动的芳心。
彤彤哼了一声,道:“爹爹爱我,爹爹疼我,我也爱爹爹。谁杀死了我爹爹,我就恨谁。管是什么理由,我长大了就要杀死他替我爹爹报仇。你再逼我,我就要跳河自尽!”
左红莲在一边听了,不禁心里猛然一颤,暗暗忖道:这哪能象十岁小女孩说的话?她听着想着,心里有点不忍,挪身到二人跟前,柔和地朝向彤彤道:“彤彤妹妹,你千万不要再怀着仇恨的心理,追忆死去的爹爹。你应该了解这位哥哥的苦心。他喜欢你,跟你爹爹一样喜欢你。你爹爹的事情,以后我来详细告诉你,好吗?快!快过来吧?你已经饿得很久了,姐姐替你先换件干净的衣服,再伴你去吃东西,好吗?”
左红莲以慈母般的口吻,对眼前这个失去父亲的小女孩,殷殷劝慰。
彤彤开初一听,虽也满是怀疑,敌视之感,渐渐地却深为左红莲一片真心挚切的情感所动。最后,以她那一对晶莹稚秀的大眼睛里,滚出一串热泪,抽咽道:“彤彤没……没有妈妈,现在爹……爹爹也没有了……”
一个幼年失去父母的孩儿,该是何等的可怜!
左红莲秀目望着这孤儿,心中也觉得十分难过,暗道:材弟弟说得不错,尽管父亲作恶,但孩子们是无辜的!
左红莲怀着一颗恻隐的心,牵着彤彤的小手,慢慢将她拉上岸来。
丁大材、左红莲伴了彤彤来到售衣铺,买了一套现成的合身衣裤,经过红莲一番梳洗打扮,不但衣饰明艳,人也长得粉搓玉琢,秀丽出众。
三人出了售衣铺,随即又走上饭馆,红莲要彤彤坐在自已身旁,共同吃了一顿丰美的午饭,才离开石牛屯,朝豫南而去。
沿途之上,尽管左红莲对彤彤百般爱护,劝解,但彤彤好象全然没有听到一样,总是闭口不说话。她那一对晶莹澄澈的大眼睛,满含着狠毒、怨怼的神色,不时地偷瞪着丁大材一下。
左红莲在无意之中,察觉到彤彤对丁大材的此番情形,使她深深地感到彤彤虽是一个十岁的小女孩,可对大材的一腔仇恨怒火,恐怕永远难以泯灭。一种不祥的预兆,潜蕴在左红莲的内心,使她感到莫名的不安。
这日,丁大材、左红莲伴着彤彤,来到豫南伏牛山东边召南峰之麓的博望坡小镇。
此时,天色已将昏暮,到了鸟倦入林的时分。丁大材、左红莲带着彤彤,投宿在横街闹处的一家安安客店。
大家用过晚饭,左红莲安置彤彤就寝之后,又和丁大材谈了一阵,便分别歇息。
谁知第二天早起,彤彤竟又失踪了,引起丁大材极度地不安。
他与左红莲分别在博望坡附近数十里方圆内查寻,一连找了整整五天,结果还是鸿飞冥冥,杳无踪迹。
丁大材处心仁厚,恩仇分明,爱恨不偏。他始终觉得彤形之孤苦无依,他应该担负抚育她的全部责任。所以自从彤彤出走之后,他终日落寞寡欢,愁思重重。
左红莲看到丁大材这种神态,芳心甚感不安,便轻声细语地劝慰他道:
“材弟弟,你对彤彤的一番苦心,已是仁至义尽。但是这小家伙既然不懂事理,自愿颠沛流离,又怪得哪个?为了天宇派的事业,请你不必把这点小事,整日牵挂在心……”
了大材未容左红莲把话说完,颔首苦笑一下,意味深长地道:
“道理虽是如此,但是于情何安?彤彤她年方十岁,孤雏飘零,万一遇着不幸,岂不是我丁大材一手所造成?君子一诺千金,我既然应许通天大王木雨田,替他对彤彤尽抚育之责,若有差池,又岂不叫木雨田含恨九泉?”
左红莲见丁大材一言一行,无不以仁义为先,不由语塞,缓缓低下头去,思潮袭在心头,不知拿什么话劝慰才好。
这些天来,丁大材为了寻找彤彤,自己的苦乐毫不注意。他蓬头垢面,食不甘味,夜不安枕,竟然日夜地奔走寻找。
在博望坡附近,凡是有路径可至之处,丁大材无不踏行一遍。左红莲不由衷心兴起无限的感怀。
她深深感觉世间上的人,要是每一个人都能象丁大材一样,对人抱以己饥溺之忱,敬老慈幼,仁民爱物,则天下将永远无暴戾凶杀、贪贱卑鄙之事出现了。
一个有深厚内功的人,本来细微辛劳的磨练,哪怕是极端痛苦的煎熬,对他并无丝毫的影响。可是,仅仅五天的时间,却将丁大材折磨得支离憔悴,四肢无力,可见他对形形惦念之深。
左红莲对着自怨、自艾、自责的丁大材,也是眉锁春山,如坐愁城,终日忧心忡忡,神态惶惑不安,为同大材分担忧心。
几天以来,丁大材与左红莲,又逢人打听询问,希望能得到一些彤彤的脱走后行止动向,仍是毫无结果。
大材与红莲实在无计可施,只有结束寻找彤彤的事情,上道前往湖北而去。
鄂北桐柏山东麓吴家集市镇,人口熙攘,买卖鼎盛,不亚于普通县城。
贯通南北官道的直街闹处,一对男女少年,相偕行来。
男的文巾儒衫,英姿潇洒,光风霁月,神采奕奕;少女穿的一身浅绿劲装,显得妩媚动人,清丽出尘。
丁大材和左红莲迈步进入此地最大一家长兴楼酒店。此刻正值未末申初时分,店伙一见来了二位衣着鲜明的少年男女客人,急忙张罗着将他俩迎入酒楼雅座。
这时,楼厢雅座,别无食客,大材、红莲二人,来到一张靠近窗口的桌子旁边,坐下之后,便向店伙点了些可口酒菜。
不多一时,酒菜上来,二人一边谈话饮酒,一边隔窗眺望青翠如黛、峰峦起伏的桐柏山景色。这是数日以来,他们心绪最佳的一瞬。半晌,左红莲突然问道:“材弟弟,天宇派总枢纽所在地、天成峰天成寺,你可曾去过?”
左红莲无意中的问话,又撩起丁大材的愁怀。他黯然摇头答道:
“小弟自从奉爷爷的慈谕,离开辽东四花山顶子沟之后,便随即来关内,行道武林,追寻太白金星和太白金刚,因而并没去过……”
两个人正在吃饭谈话之间,相距二人席位不到三尺远处的窗棂杆上,突然落下一只金瞳玉啄,一身霜雪白羽,体若拳大的鹦鹉。一对金瞳闪闪,歪着头、闭着嘴,颇露感情地流视着丁大材和左红莲。
红莲看了不由惊喜地道:“材弟弟,你看,这只漂亮的鹦鹉,长得多么逗人喜爱!”说罢,竟欲站起身子逗引。
丁大材轻按住她的玉掌道:“莲姐姐,这只鹦鹉,恐怕是这家店主所养的,别去撩拨它,咱们喝酒吧!”
左红莲不服,樱嘴微微一蹶,道:“我看喂养的鸟儿,都关在笼子里,可是它却……”
“喂熟了完全可以放养,你没有见那信鸽,哪怕带到数百里以外,它照样还会飞回去。”左红莲观丁大材一边阻,一边解说,也就只得坐回椅上。
可是,红莲一对秀眸,却满注着羡慕之色,一瞬不瞬地看着这只鹦鹉。
丁大材见状,心神一转,扫了左红莲一眼,揄扬地笑道:“莲姐姐,按道理来说,以后我得唤你莲妹妹才是。”
左红莲听了,妙目朝他薄嗔的瞪了一眼,说道:“材弟弟,休要巧言讨便宜,你以为做了天宇派十二代掌门人,就是大人物了?某实,恐怕天宇派的徒孙,也比你年纪大的多着呢,你不过是个小孩儿。”
左红莲提起天宇派,又触动丁大材的心事。他脸色一整,不由朝向红莲道:“莲姐姐,咱们横贯豫省,来到此地,怎么探不出一点天宇派的动静?江湖上竟无一丝一毫有关天宇派的消息?”
左红莲一看丁大材刚才挂笑的俊脸上,转眼整下来,凤眸闪出一缕慰抚的神色,道:“当我离开家的时候,父亲他老人家亦曾说起天宇派的一些往事。十年以来,在鄂、湘一带,遭害最惨。老魔头太白金星田禾良,家居就在湘东岳麓山。他既然十年前与天宇派结下仇隙,当然不会轻易放过这里的天宇派弟子……”
大材微觉纳罕,诧异地问道:“莲姐姐,你怎么会知道太白金星田禾良老贱的行止?”
左红莲粉面惨然,幽怨道:“父亲双腿被废,就是遭太白金星田禾良的毒手。所以,对老魔头的一切,我都探听得十分清楚。虽然雄心在胸,只恨自己武功太差,不能替他老人家明耻雪恨!”
丁大材听了不禁气愤填膺地诅咒一番,心道:原来莲姐姐的父亲,与太白金星田禾良有这么一段怨仇,我和她真是同仇同命。
这时,一直停留在窗棂杆上的那只鹉鹉,金瞳睛光闪闪,注目地看了看丁大材和左红莲,并没有离开。
二人在长兴楼用完饭,丁大材正在吩咐店伙结帐之际,左红莲蓦地“咦”声惊呼!
原来那只金瞳朱啄、霜雪羽白的鹦鹉,似乎知道这二人行将离开此地,银翼一振,扑楞楞冲宵飞去。眨眼之间,在蔚蓝色的天空,化作一颗银星而逝。
丁大材、左红莲出了长兴楼,相偕在镇上横巷直街游逛。
左红莲紧紧挨在丁大材身畔,亲切依依地低声轻语道:“材弟弟,这些天以来,走得怪累人的,咱们就在这镇上,早点歇下,好不?”
丁大材侧首谛看了左红莲一眼,脸上显示出怜爱的神情道:“好的。咱们先在这大街上玩一会,再找客栈不迟。”
二人兜过直街,转到横街一座土地庙前,只见一片广场上,围了一大圈的玩童,在拍掌欢叫。
丁大材一时也童心大动,笑向左红莲道:“莲姐姐,咱们前去看看,这些孩子们玩的什么把戏。”
左红莲不愿拂逆丁大材的兴趣,遂点头赞同,一起走拢上前。
这时,众多的玩童,重重叠叠地围了一圈,一面拍着巴掌,一面嚷声:“小秃子头上没有毛,象是顶个西瓜瓢。嘴里嘻嘻笑,胖得象头猪,爱笑不爱叫……”
左红莲听着看着,也不禁“哧!哧!”嗤笑不止。
丁大材点足探首,朝人圈里看出,原来里面蹲了一个白胖胖的小秃儿,看来年纪不过十二、三岁,确实头上寸草不生。
他咧着嘴,“嘻嘻嘻”地朝着众顽童,一个劲地傻笑。乍一看去,真象庙里供的一尊小弥勒佛!
“噗嗤!”
丁大材看了这副逗人发笑的形象,亦不由得笑出声来。
左红莲轻轻拉了一下大材的衣袖,粉面含笑地道:“咱们快走吧!大孩子看小孩子玩,你难道不害臊!”
左红莲这一副调侃,把丁大材羞得连耳朵根子都红起来了。
半晌,丁大材转过首来,朝左红莲赧然含涩的笑了笑,喃喃应道:“好!咱们走!”
丁大材和左红莲找上一家客店,男女分居,各自安歇。
深宵三更之际,丁大材在朦胧中,隐隐听得隔房左红莲屋里,忽然传出一声“悉嗦”的轻微声响。他心中升起一缕惊诧之念,暗自怙慑道:莲姐姐曾说她近日劳累不堪,怎的到现在还没有安歇?
丁大材本想起床探问,心一转念,现在深更半夜,若惊醒店家,会有更多不便。想着,又朦胧睡去。
翌晨,日上三竿,到了辰末已初时分,还不见左红莲开门出来,丁大材感到有点蹊跷。在平时,通常都是左红莲先起来,打门叫醒丁大材,不知今天为何反常。
丁大材在左红莲安歇的门上,轻轻拍了几下,里面沉寂寂竟无一点反应。
大材心里一急,力透掌心,震断门拴,推门迈步走进房中。
只见衾枕零乱,窗户洞开,左红莲又和彤彤彤一样,不见影踪。
这真是一个晴天霹雳,丁大材愣了少顷,急忙察看红莲行囊,和随身长剑,以及--应诸物,俱皆不少。连披身风衣,也依然挂在衣架上。丁大材见此情状,跺足叫苦不迭,认为十有八九,左红莲已遭意外。
这是谁下的毒手呢?
昨天午后才抵达此地,人地生疏,谁也不会知道我们两个人的身份、来历,沿途之上,亦没有遇着什么可疑的人物。
丁大材望着人走房空的客店,愣愣地出神。
他绞尽了脑汁,苦思半天,始终想不出一点儿蛛丝马迹。
店家站在一边,眼看着这奇疑的神情,亦愕然骇住。
说不定他俩昨夜住店的时候,店家对这位怯生生的少年书生,陪同一位背插剑的少女,心里已暗自怙慑称奇。清晨起来,陡然发现这种意外的事情,哪得不骇怕莫名?
丁大材见店家惊恐不已,星眸凌芒一闪,朝店家道:
“掌柜的,此事不与你相干。这两间房子,由在下继续租下,没有经过我的吩咐,你不得转租别人。”说罢,丁大材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顺手掷在桌上。
“啊?”店家被丁大材星眸一扫,不由惊呼一声,身上陡地抽了个寒噤。当他听丁大材讲不与他相干,店家欣喜的立即哈腰称是,悬心放下。
丁大材回到自己房中,反身扣门,步出客店,只因为人地生疏,人海茫茫,不知向那儿去寻找莲姐姐的倩踪。
他心里阵阵焦急,灼炙不安。茫然地绕着吴家集兜圈子。
一直转到正午时分,大材才想起凌晨起来,滴水未尽,肚子已在咕噜作响。
丁大材便在近处找了一家酒楼,叫了几碟小菜,一壶暖酒,一边啜饮,一边沉思这事的来龙去胖。
这时,丁大材的神绪、痛苦、凌乱至极。虽然酒喝入口内,嚼着肴菜,始终辨不出是什么滋味。
他的整个思潮,全惯注在惦念着左红莲的安危上。
可是,尽管用尽智慧思维,想来思去,就是得不出所以然来。
就在他一边慢慢饮酒,一边沉思的当儿,忽然一缕清脆伶俐的音韵,冲破了他纷乱烦燥的思绪;
“这位哥哥,小胖子肚子饿了,能不能分一点东西给我吃?”
丁大材在沉思中被惊醒,不由蓦的一震,横眸一扫,桌边站着一个又白、又肥、又胖的秃顶小娃儿。
他定睛一看,正是昨儿在土地庙前,被一群小孩围绕,一味傻笑的那个弥勒佛。
丁大材这时的心里,忧烦已极,假若换了别人,一定会把这小秃子叱开轰走。
但是,他却迷惘的看了他一眼,见那圆圆的脸上,都是肥肉。一对眯成细线的眼睛,跟一张嘻哈不停的小嘴,上下很不相称。鼻子又因脸肥肉厚的缘故,显得分外小。
再看他身上,穿的衣衫更是出奇,一件长袍,又象和尚袈裟一样的大褂,倒有半截在地上拖着。
此时,丁大材的内心,不知是假怜还是同情,他不忍拒绝这胖娃儿的要求。
他朝胖娃儿摆摆手,指着侧边的座位,幽然地说道:“你坐下吃吧!”说着。又抬头把店家招呼过来,令他再端上一份饭菜。
胖娃娃也就毫不客气,应声一屁股坐在桌边的椅子上,张着嘴,狼吞虎咽地大嚼起来。
这时的丁大材,又手擎酒杯,自斟自饮,仍复坠入困惑迷惘的思潮里。
“这位哥哥,桌上的饭菜被我吃完了,要不要再叫一点?”小秃子一声叫嚷,骤然打断了丁大材的沉思。他朝桌上一看,六七盘肴菜,已是风卷残云,盘底朝天。
丁大材心里不由暗地一惊:这胖娃儿怪不得这么肥胖,原来有这么大的食量。
随即吩咐店家,再把饭菜添上。
小秃子一直是屠门大嚼,倾盆倒碗,又吃个精光。
一会儿,想是填满了他的肚子,摔下饭碗,一摸肚子,舒意地道:“这位好哥哥,谢谢你啦,小胖已经吃饱了。”
几声“哥哥”甜丝丝的一叫,丁大材听了感到非常亲切。他侧首凝视着小胖胖,以无比怜爱的神情,朝他含笑点头。
小胖子真是得寸进尺,他那眯成一条细线的眼睛,突然之间睁得大大的,直勾勾地望着丁大材道:“这位哥哥,小胖子今晚没有地方睡,跟你回家好不?”
丁大材现时有一肚子忧烦,本来不愿再理他。可是突然想起在博望坡失踪的形形,只身飘零,孤苦无依,也是这般流浪飘泊,遂生恻隐之心。
这小胖子与形形虽不是同样遭遇,却有着类似的命运。所以,丁大材朝小胖子轻微的点了点头,缓缓地道:“好罢,我带你回去,慢慢的再想办法安置你。”
“嘻嘻……”胖娃儿咧开嘴,饭店里散开一串笑声,满脸稚气地道:“这位哥哥,你真好!”
丁大材找不到左红莲失踪的线索,只有垂头丧气,带了小胖子走回客栈住下,并吩咐小胖子道:“此处乃是非之地,无事莫要外出,以免发生意外。”
小胖子点头应诺,便住进左红莲原来住下的店房里。
一个人遭到失意之事的时候,他会很容易失眠。丁大材辗转床第,思潮迭涌,如河水翻滚,彻夜无法安枕。
万籁寂静之中,街上传来敲打更锣的声音。“笃笃笃!暗哨时!”正是更鼓三响。
就在这时,突然隔壁小胖子的房间里,“察察”,“依呀”一响,传出了轻微的窗户开合声。
这声音要不是在寂静的深夜,而且听觉灵敏,很不容易被入听出。
丁大材立即被这缕声音惊起。他纵落窗边,倏的运用食母二指,拨落窗栓。手一震,窗扉洞开,身形化作一缕轻烟,破窗飞出。他脚尖微沾屋瓦,挪身风转,扑进小胖子所住的房间里。
丁大材唯恐这胖娃娃与昨晚左红莲一样,也遭到意外。
他飞进小胖子房后,游目四扫,蓦然之间,又错愕惊住。房里行踪查查,人去房空,已没有胖娃娃的影儿。
“难道这个不识忧愁,与人无争的小娃儿,亦会遭奸匪掳走不成?”
丁大材望着空洞洞的一间店房,满腹凝云,暗自揣测。
他一面惊奇的思忖,一面仔细地察看房里的所有东西。
只见衾枕整齐,床上丝毫没有睡过的痕迹。看来小胖子离开此房的时候,尚未安歇,使他更为生疑。
丁大材不经意的随手一掀枕头,赫然发现枕下藏有一对碗口大小的金环,闪亮耀眼,光华夺目。这时,他的思潮,不由又转回另外一个角度。
他一见这一对灼灼闪光的金环,乃是武林上很少人使用的“日月五行环”,不由诧然惊异,自忖道:难道胖娃娃儿,还身怀绝学?只不知他师父是哪位隐世高人?他装成如此形状,不知道对我又有何图谋?
他无法想透这些问题。
他不便再去苦思冥想。
终于,他决定假作痴呆,以察究竟。丁大材主意拿定,很快把小胖子床上的余状,照原样放妥,又飞身跃回自己的房里。
这件事情,在丁大材想来,太意外了。小胖子的来历身份与意图,和左红莲的突然失踪,重新地盘据在他的心里,互相撞击,难理出头绪来。
丁大材正在沉思之中,隔壁的房子里,又隐隐约约地传来足步声和窗户掩合的声音。大材知道是小胖子已经返回。
这时,天将破晓,丁大材也就澄清一下思潮,安然就枕。
第二天,他当然继续寻找左红莲。胖娃娃肥团团的脸上,依然满绽着痴憨的笑容。
他牵着丁大材的手,一叠声地叫哥哥,毫无一丝异容地走出客店。
真人不露面。
丁大材对小胖子暗地注意他的动静,心里也多怀了一份警惕。
在丁大材的疑念之中,始终盘桓着这几件相互关联的巧事。觉得自己先一日同莲姐姐在土地庙前,偶然见到胖娃儿,左红莲居然竟于当晚失踪。
次日,大材寻找左红莲,小胖子在酒店里找上自己,同来客店,半夜三更,小胖子又出现了隐秘难测的行动。从那一对“日月五行金环”来看,他又是一个武林的后生⋯⋯
这当中没有蹊跷吗?不会吧,否则,天下哪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丁大材把前后事实一联想,稍加分析,陡地打了一个寒噤,暗自忖道:莲姐姐的失踪,难道就是这傻呆呆的胖子所为吗?
在丁大材边走边想的时候,小胖子竟然站在一家饭馆前边,面呈馋相,口水直淌,结口纳纳地高声嚷着道:“这位哥哥,小胖子肚子饿得发慌,实在不能再走一步了,咱们进去吃点东西,好不好?”
“嗨嗨嗨!”丁大材看了小胖子那副形象,禁不住莞尔笑出声来。忖道:凭他这般贪嘴馋舌窝囊劲儿,嘻皮笑脸的模样,说什么也不像是高人隐侠异士之徒,身上难有绝艺。
他刚刚放下悬心,解出对小胖子的疑念,倏地又想起昨晚之事:小胖子不声不响,寅夜出店,并且在枕头底下留下提日月五行金环”,显然非是一般小事。
大材一边想,一边信步踏进店去。同时对小胖子加了几夯警惕。
在饭铺里,小胖子象一只饿狼一样,据案大嚼,手和筷手并飞,桌子搞得一片油水淋漓,杯盏狼籍。
丁大材擎着酒杯,拿着筷子找不到下筷之处,只有看着他愕鹊地发笑。
这时正值晌午时分,饮食店里买卖鼎盛,雅座已无虚席,所以丁大材和小胖子二人,便坐在墙角窗沿的桌子上。
小胖子正在吃喝尽兴的时候,无意中抬头朝窗棂处瞄了一眼。他那本来一对弥勒佛似的眯着的双眼,突然精光暴射,现出一股激愤震怒之色。
丁大材面对着小胖子背后紧靠窗棂。当他看到小胖子注视着自己身后,神色陡变的时候,心头不禁一怔,倏的转脸调项,朝窗棂处望处。
原来窗沿上又看到那只在长兴楼看到过的金瞳朱啄,遍身霜雪白羽的鹦鹉,丁六材时心头,也不由为之一震。忖道:奇怪,这只鹦鹉跟着我,莫非其中有些缘由不成?
正当丁大材自思自忖之时,小胖子将手中的一根筷子,折下一小段,低声向大材道:“这位哥哥,你别骂我,这只孽种讨厌死了,小胖子今天要毙了它。”
说罢,那一小截竹筷,便从他食母二指弹出,倏的一缕划空锐声,擦过丁大材耳沿,飞射丈远以外的鹦鹉。
只听“嘎”的一声惨啼,鹦鹉破肚裂肠,翻落窗棂而死。
“啊!”身怀绝艺的武林一大宗系第十二代掌门人,目睛此情,不由惊呼出来。
他实在没有想到,原来认为窝囊、轻薄的小胖子,身有如此超人的绝技。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丁大材想到这些,星眸闪着敬佩的光,一直盯在小胖子的脸上。
小胖子挥手射死鹦鹉,心有所思,急忙朝丁大材道:““这位哥哥,小胖子肚子已经饱了,咱们赶快走吧。”说着,小胖子已经站了起来,脸上微露惊恐、怆惶之色。
工大材看了虽感惊愕,但知道这里面定有蹊跷。所以,一听小胖子说走,就掷下一锭碎银,匆匆离开那家饭馆。
一岁大,二岁精,终归小猴精不过大猴!
一路之上,丁大材对小胖子射死鹦鹉之事,假装迷糊不解,问胖娃儿:“小胖子,你为什么好端端的将那只漂亮的鹦鹦打死?”
“嘻嘻……”小胖子嘴里又发出一串稚气的笑声,挤鼻子合眼道:“好哥哥,这只孽畜坏死啦!”
这句有头没尾之话,叫大材听来不得要领,心里只是一阵纳闷,暗想:那天靠姐姐在长兴楼,也是发现这只鹦鹉,莲姐姐很喜欢它。今天小胖子突然把它打死,而且口口声声嘴咒它坏,究竟它坏在哪里,小家伙又不说明。从这个胖娃儿刚所用折筷为箭的手法,击死一只活生生的飞鸟来看,他虽然长得傻楞楞的,却是身手不凡。会不会莲姐姐的失踪,也与这只鹦鹦有关?
他们绕着这吴家镇上,游弋数匝、仍未发现左红莲的踪迹。不觉又到了日落西山,银星满天的时候,二人便返回客栈。
二人用过晚饭之后,依然分别就宿。
丁大材虚掩着窗扉,准备彻夜不眠,守候隔壁,以观察小胖子的动静。
三更刚过,邻房小胖子住的那间屋里,又传出“嚓嚓嚓”轻轻的开启门窗声响。
大材扇灭灯火,随之也推开窗户,看到一缕黑影,已跃出房舍,他迅若游荡空,衔尾疾追,弛向西南。
月明星疏,大地遍洒银辉。
丁大材已经看出前面那条疾驰飞奔的身形,果然是小胖子。其轻功之佳,不由使他暗暗震惊。忖道:想不到这个傻愣愣的胖娃儿,呆然身怀绝学。可是他隐身匿名,寅夜飞驰的动机何在?
丁大材疾速追赶,忽然见到前面身形凌虚一个起落,快如电闪星飞,眨眼扑进桐柏山麓一望无际的巨木丛林中。
他唯恐失去小胖子的身形,再难寻找,心里一急,倏地腾身疾跃,施展燕子三抄水的身法,衔尾追进丛林。
巨木丛林,高大参天,枝叶茂盛,黯淡阴森。
丁大材驻足林中,抬眼看去,除丁参差错落的枝叶干梢缝隙里透漏斑斑点点的月光之外,四周一片漆黑。
尽管丁大材眼神尖锐,星眸猛睁,亦只能看清三、五丈远近。
这时,他既要盯牢小胖子的身形,又不能给对方发现,丁大材除了用锐利的视觉以外,还要用灵敏的听觉,以辅助视力的不足。
小胖子身体划过树林空隙,忽然落在败叶堕枝之上,尽管他身轻步速,但因深夜静寂,依然隐约发出“悉悉”的声响。丁大材随着微弱的声响,紧紧跟踪。
丁大材穿越一片幅员颇广的叶林,爬上一个斜坡,淡月朦胧之下,前方不远的地方,发现明亮的月光,笼罩着一片毗连的房舍。灯光明亮,隐隐自门窗缝隙里闪射出来。
就在这时候,只见距离丁大材三、四丈远的小胖子,一声怪啸,分不出是人、是鸟、是兽的声音。他身形恍起,暴若一头行空夜鸟,电闪星飞,直向透光的房屋扑去。
丁大材一看此情,不由暗自惊讶,悬心吊挂,忖道:这胖娃儿纵然是一个浑金璞环,天真击凿、绝技在身的孩子,值此险境,怎么会有这等贸然轻率的行动?
大材意念刚刚落下,便尾随小胖子形迹,飞进一片巨厦之间。
丁大材矫捷至极的身形,当胖娃儿足勾屋檐,倒身探视屋内动静的时候,他轻灵得如同一头狸猫那样,绕行这幢檐牙栉比的巨厦一匝。
当他环绕探视过这幢巨厦之后,心绪错综复杂,一连串的惊、怒、悲、愤中,更带有一片困惑、迷茫、惊疑。
他猜不透这里究竟是何人所在,是善是恶?此番到来,是凶是吉?
丁大材放跟观看,房舍的筑构,既象是村堡山庄,又象是禅林庙宇,屋檐凌宵,厚墙四堵。参天巨树,浓萌盖顶。
再看房中,大部分屋宇,都是炉鼎罗列,烈焰熊熊,有许多骨瘦如柴的汉子,钳着火红的精钢,挥锤猛击。
“呼呼”的火苗声“叮叮当当”的金撞声,响成一片。
忽然,一片“锵!锵:”金铁相撞声起,伴着“刷刷”皮鞭嘶风的声音,骤然间传出缕缕不绝的凄厉惨号。
原来这伙骨瘦如柴的汉子,稍因劳累过度,体力不济,微现怠惰,铸冶不力,督工人员的牛筋皮鞭,即会“刷刷刷”雨点般抽落在他们身上。
丁大材目睹眼前这一悲惨的景状,心中至为气愤。
他由于欲明究竟,只有暂时容忍,绕行圈后,又隐藏在胖娃儿的左边,近有二、三丈远的地方,看他有如何动静。
只见胖娃儿匍伏屋檐,注目观看,约有半晌,突然挺身一卸,立即车转身形,疾速向巨厦东厢飞去。
丁大材起步稍迟,眼眨之间,小胖子影踪不见。虽然知他落向东厢方向,可是看不定他究竟走向那里。
丁大材不敢莽闯,就隐身在一旁相候。不到盏茶时间,忽地一缕黑影纵起,驰向东北角而上。
丁大材暗暗揣断,胖娃儿巨厦一行,秘密已经探到,心打算返回客店。
所以他劲起丹田,展出十成功力,撤出巨厦。施展“星电迷踪”轻动绝学,提前赶回客店。
待他返回客店,脱衣就寝的时候,微闻隔壁房中,传出一缕极轻微的“毕剥”之声。
丁大材知道小胖子平安返回,不由感到满意地抿嘴一笑。
他睡在床上,亲眼目击的那些他一时无法索解的问题,又油然涌上心头。
他自今晚跟踪小胖子,所见到的一切事情来测断,虽不能完全肯定,却可以大约知道,胖娃儿他是一位正派中前辈高人的弟子。
他隐身匿名,足扎吴家集,可能就为了踩探这幢怪厦的隐情真相,并非是暗探自己行动。
丁大材由这一点联想到左红莲的失踪,迷惘、困惑中,心头猛然一亮,似乎探听到一线希望,不由喃喃念道:“莲姐姐的失踪,或者从这胖娃子那里,可以找到一点线索……”
朦胧中他渐渐睡去。
翌晨,太阳已经升起很高,还没有看到小胖子起来,他暗暗感到奇怪。
丁大材迈步出门,来到小胖子门前,一推房门,见竟未上月,胖娃儿和衣倒在床上。
丁大材明知情况不妙,稍一注视胖娃儿的脸色,浅红中隐隐泛出青色,心里不由一惊,关切地问道:“小胖子,你是不是病啦?”
胖娃儿泛出一层赧然神色,强强一笑,看了大材一眼,道:“多谢哥哥关心,咱小胖子昨儿晚上……嗯!只是着了点凉,不碍事。”小胖子担心泄露真情,连忙改口找个谎言。他说到这里,似乎身上某一部分有着痛疼,强行熬忍,微微有点喘息。
丁大材见他说话吞吞吐吐,说是昨儿晚上着了点凉,心里骤然一怔忖道:难道小秃子昨晚在怪厦东厢,飞身退出的时候,着了恶人的暗算?
这事既不便明里道破,又大意疏忽不得,大材略有所思,柔和地含笑道:“小胖子,你躺一会,我替你泡壶浓茶,买些点心来,把肚子填饱,身上汗一出,就会百病消除。”
小胖子听说有吃,不由咧嘴“嘻嘻”的又笑起来!
丁大材回到自己房里,立即吩咐店伙,买了些精制的点。心,泡上一壶浓茶。
然后,他又从行囊里取出“清血驱毒散”,拿了一撮,放进浓茶里,自己亲自端到小胖子房里。
人在苦痛疾病中,若受到他人关拂照顾,无论他是如何强顽横蛮,孤僻寡情,都会感动流露真相。
小胖子年龄幼小,感情满足,是性情中人。
他一见丁大材亲自端来点心香茗,眯成一线的眼睛,顿时湿润润的,感谢道:“哥哥,你对小胖子太好了!小胖子身受不起,……”说着,一仰身要爬起来。
丁大材伸手一按他的身子,自己探身坐在床畔,随手把茶递给他,问道:“小胖子,今年多大了,你姓什么?家住哪里?”
胖娃儿嚼了一下嘴里塞满的食物,咽下半口,道:“咱今年十三岁,没有姓,生下就失去了父母!师父收养咱,叫咱小胖子,所以小胖子也就成了咱的名字了。听师父说,咱小胖子的家很远呢,要是哥哥你走的话,怕要费时一年半栽。”
大材听了一怔,猛然问道:“在哪里?”
小胖子慢慢咽下嘴里的点心,又喝了一口茶,接着道:“咱说了,哥哥你恐怕也不会知道的,咱家住在陇西马宗山。”
丁大材一听这地名十分熟悉,好象听人说过。于是又急忙问道:“小胖子你师父是谁?”
胖娃儿咧嘴一笑,道:“咱师父是一只雕,能凌空万里。可怜收咱这个徒儿是个胖子,走路象笨熊。嘻嘻……”
丁大材听小胖子如此一说,不由忍俊不住,内心却也稍带震惊,暗道:难道这胖娃儿是当今武林四至尊中,太极神雕春泽师尊的门徒?怪不得昨晚施展的一身轻功,超然不同凡响。
丁大材想到这里,一双俊目,闪出钦羡之光,打量着这位高人之徒。
小胖子嚼着点心,问丁大材道:“哥哥,你有没有姓呀?”
“扑嗤……”胖娃几问得傻,丁天材禁不住一下子笑出了声来,停了半晌道:“有,咱姓丁。小胖子,以后你叫我丁哥哥就是了。”
小胖子嘴里吃着点心,微微点了一下头,脸上笑嘻嘻,表示同意。
了大材也满脸绽笑地望着这位可爱的小胖子,忽想心中想起什么,脸一整,问道:“小胖子,昨儿你为什么把那只可爱的鹦鹉给打死了?”
小胖子迟疑了少倾,定了定神,朝着丁大材,缓缓地笑道:“丁哥哥,你不知这只鸟坏死了。它会听人话,更会学舌,你不知道小胖子上次差点给这只恶鸟害死呢!”
丁大材一闻此言,夹背骤起一股寒流,冷气直冒,心里若有所悟。
他忽然想起,在长兴楼与左红莲姐姐说话的时候,就是这只鹦鹉,始终蹲在窗沿栏杆上。他暗自忖道:根据小胖子的话来推断,莲姐姐的失踪,很可能与这只会学舌的鹦鹉有关系。小胖子既然知道这只鹉鹉的来龙去脉,当然会晓得豢养它的主人是谁。
丁大材想到此处,稳了稳神思,微笑着问小胖子道:“小胖弟弟,你可知道这只鹉鹅是谁养的?”
小胖子听丁大材这样一问,微微停顿了一下,似乎神情上有点为难的样子,但又不好不讲,只得讷讷说道:“临来的时候,师父严嘱我不要乱讲话。丁哥哥,我知道你是好人,小胖子说了也不要紧,可是⋯⋯丁哥哥,反正这人是……个坏蛋!”
丁大材一听小胖子吞吞吐吐说出的话,有头无尾,心中更加愕然不解。到底谁是坏蛋!结果还是不知道。
这时,他突然想起,小胖子既然在这吴家集,可能他的师父太黑神唯春泽师尊,亦在左右近处。于是又问他道:“你师父呢,是不是也来了?”
小胖子摇摇头,肥团团脸上的两只眼睛,滴滴溜溜地看着丁大材。
他本想一言不吐,及见丁大材亲切诚恳,柔和的脸上,满是迫切渴望的神色。他觉得拒绝回答一个深爱自己的人的问话,内心永远不得宁静,于是朗然答道:“俺们爷儿俩是在豫南方向分手,他上冀省办完一事后,要折回豫境的伏牛山,跟太白金星田禾良在伏牛山召南峰一会。命令小胖子先来吴家集,探看这个坏蛋的‘碧血剑’有没有铸成。”
丁大材闻言,心头不由猛然一震。原来老魔头太白金星田禾良,也在冀、豫境内,这真是一个意想不到的音讯。
丁大材一听他说出太极神雕春泽师尊在伏牛山召南峰,与太白金星田禾良一会,不由又惊又喜,暗自感叹道:莲姐姐与自己带了彤彤,曾在召南峰麓的博望坡,住过一宿,彤彤并且是在这镇集上失踪的,想不到仇人那时也栖息在此,错过此机会,可惜至极。
丁大材方自正惋惜之际,胖娃儿竟拍掌咧嘴“嘻嘻”大笑,道:“丁哥哥,小胖子现在伤好了。”
“咦,刚才你不是说着了凉吗,现在怎么又说是伤呢?”
大材明知他是负了伤,故意惊奇,故意戏耍地问他。
胖子那张团团的肥脸,赧然绯红,停了半晌,不由讷讷地道:“丁哥哥,小胖子不好,说错……”
胖娃儿发现自己的谎话,被人戳破,感到无比羞愧与不安。
丁大材一见此状,诚挚地问道:“小胖子,你告诉丁哥哥,谁欺负你?你师父不在,丁哥哥替你出气,好不好?”
胖娃儿深深被丁大材真挚的神情和热烈的言语所感动,只是一想到他是一个书生,弱不经风,惨然一笑道:“丁哥哥,你不会跟人打架,怎么能替小胖子出气呢?”
丁大材知道小胖子并不明白自己的底细,只是微微含笑答道:“这个,今天晚上,你若伴我同去,保管叫你如愿出气!”
小胖子一听丁大材此说,一张胖脸上,红潮再次飞升,心绪不安道:“丁哥哥,这么说你知道小胖子每晚都出去?”
大材含笑点首,柔和地答道:“小胖子,你应该把内委详情,告诉给丁哥哥才是。还有,你翻山越岭,窜到那丛林深处的坚房里,所探出的一些什么情形,都说给我听行吗?”
“啊?”小胖子讶然惊呼了一声,原来眯成一条细线的双眼,瞪得如同一颗黑葡萄,道:“什么,你都知道丛林怪房子里边的事?”
丁大材伸手轻抚着他那发光的秃顶,怜爱备至地笑道:“昨儿晚上,你出去之后,为探究竟,我一直跟在你的后边。”
胖娃儿一听,大为吃惊,更大的睁开双目,打量大材一下,道:“真该死,我一点儿都不知道。”
胖娃儿说罢一直凝神地望着这位看来是个文弱书生的神奇人物。
丁大材看着胖娃儿那惊愣的神情,不由浅浅一笑,道:“要是被你知道了,哥哥就不能医治你的伤了!”
胖娃儿从惊愕、诧异的神态中,慢慢冷静下来。直到这时,他才知道这位丁哥哥不是一般寻常人物,不由咧开嘴,“嘻嘻”地大笑起来。
丁大材在他胖胖的脸上轻拧了一下,逗趣地含笑着,继续催他道:“小胖子,你快把那幢怪房子的情形,说给丁哥哥听听,到了晚上,咱们再去夜探密厦。”
胖娃儿眯着一双细线般的双眼,朝大材看了一下,心中似有所思。对这位高深莫测的丁哥哥,真不敢再虚应故事,随口搪塞了。于是便道:
“因为太白金星田禾良,不甘属四尊之一。要夺取天下武林武功第一声誉,特邀了武林上一个极负盛名的铸剑能手白眉山翁田中杰,把离此地西南二十里巨树丛林中的法华寺,改筑成奇待模样,铸冶一口‘碧血剑’,凭持这口神兵利器的威力,以遂心愿,称霸武林。师父和我在豫地分手以后,差遣我来到这里,是探踩‘碧血剑’是否铸成。”
丁大材听了惊愕地道:“想不到无意之中,得知太白金星老魔头,这等机密大事。十年来竟贼心不死,我必救他所谋不遂,抱恨而终。”
小胖子看了看丁大材激动的神色,接着又缓缓地道:
“据我师父所说,这口‘碧血剑’,要用寒铁精金钢母才能铸成功。白眉山翁田中杰,替他费了无数的金钱,花费五年的时间,在北海之滨,采集了一万二千斤寒铁矿石,运来此地。又要花费巨大的人力物力,提炼三年,才能把铜母炼成。现在已经快要竣工,师父令我来到此地,就是要设法把已经炼成的钢母盗走,以免太白金星为害武林……”
大材不等胖娃娃儿把话说完,已经忍耐不下,急忙问道:“你可曾将钢母盗到手?”
“没有嘛!”小胖子颓然摇头,接着又说道:“只怨小胖子不好,来到这吴家集的第二天,在镇外的荒庙里,我无意中捕捉到一只白羽朱啄的鹦鹉,也是高兴过度,自言自语地逗它道:‘小鸟儿,小胖子在江华寺盗到钢母后,带你一齐回马宗山。’哪里知道,那小鸟儿会学舌说话,在我不防之下,振翅飞起,并喋喋不休地道:‘你要去法华寺盗精金钢母,我要去告诉白眉山翁田中杰,把你抓去,说完,竟冲宵飞去。”
小胖子一边说,一边还打着手势。
丁大材也暗暗叫苦不迭,忽然一事涌心,暗自付着:照此说来,莲姐姐十有八九,也落在法华寺白眉山翁田中杰的手里……
不多时,房子里又一阵寂静,丁大材和小胖子各自想着心事。接着,胖娃娃狠狠地道:“这只鸟坏透了。就在那天晚上我沉睡的当儿,荒庙四周,同时起了一把冲天大火,差点把我烧死。”
丁大材关切地问道:“后来你去法华寺,踩探过多少次?”
小胖子又皱眉眯眼,略略地思索了一下,缓缓地说道:“去过好几次了。每次到法华寺后,所看到的到处是一片乱哄哄的场面。精炼铁炉鼎,星罗棋布,冶炼人等,忙作一团,哪里去找精金钢母呢?”
他带着十分失望的神色,稍稍停了一下,接着又道:“丁哥哥,昨儿晚上你也去了,你看那些可怜的工匠,一个个骨瘦如柴,满脸油烟,衣衫褴褛,面目憔悴。稍一怠慢,立即身着皮鞭,叫苦连天,何等悲惨。前天,我曾亲眼目睹一个督工的家伙,一连抽死了四个冶炼的工匠,要不是为了寻找精金钢母更为重要,我真想把这些坏家伙除尽杀光!”
小胖子一说这话,丁大材脑海里很快映起昨晚看到的情景,不禁轻轻地叹了口气。
丁大材、小胖子二人,黯然相对有顷,大材突然想到一件事情,笑问道:“小胖子,前天你上饭铺,怎么不找别人,却单独找到我身上?”
胖娃儿听此问,肥团团的脸上,亦透出一阵迷惘的神情,羞涩地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好象丁哥哥跟别人不一样,小胖子那天见到你,就非常喜欢亲近似的……”
丁大材怜爱横生,亲切柔和地笑了笑。慢慢抬起单臂,轻轻拍了拍胖娃儿光秃秃的脑袋,心有所思地把话题一转,又问道:“小胖子,你既有那般超人的轻功,昨天晚上怎么受伤的?”
胖娃儿一听大材问此话,不由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左臂,道:“我在穿越风火墙的时候,稍有不慎,为伏弩所擦伤。想是箭头有毒,所以清晨起来,微感晕眩。谁料你知道我受了伤,才在茶里放了药,给我喝下?”
谁也看不出胖娃儿一副傻愣愣的形象,却是聪慧过颅,精明绝伦。
丁大材满怀钦佩的神情,扫了小胖子一眼,含笑地轻点了一下头,接着道:“你伤势好了,今儿晚上,咱们俩再一起去法华寺剌探一番。”小胖子点头答应。
当晚三更之际,丁大材随同胖娃儿,悄悄出了客店,直奔法华寺而去。
一位是得天独厚的少年掌门人,一位是武林四至尊的高足,二人轻功,尽皆不俗。
虽然小胖子与丁大材相比,功力较差,然而全力奔驰,也可以跟上。
丁大材怕他太累,牵着他的手并肩齐驰。两人如同双燕掠空,轻捷无比。
不多时,但见两条黑影,飘逸迅疾,不多一会,已经来到法华寺前。

六、白眉山翁的毒计
建造奇特、巍峨雄伟的法华寺,炉火熊熊,灯光闪闪,笼罩在乳白色的月晖之中。
丁大材、小胖儿两个人,相偕来到寺前,施展绝顶的轻功,腾身向前,置身于一棵参天巨树之下。
他们隐下身形。侧耳探听寺中的动静,瞪睛观察着四周的一切。
寺内铸冶钢铁的锤炼之声“叮叮哨裆”,不绝于耳。其间夹杂着皮鞭“刷、刷”的嘶风声,时有一阵阵凄厉的惨呼声,刺耳传来,令人悲愤心寒。
丁大材一听到此等声音,内心怒火,陡地炽燃,不由忖道:这些毫无人性的魑魅魍魉,如此残酷,不知从哪里捉来这批乡愚,用这等惨厉的毒辣手段来使役他们……
此际,小胖子也是愤怒难平。由于重任在肩,没有出声怒骂。他轻声道:“丁哥哥,咱们能想出什么法子,把精金钢母盗取过来?”
丁大材这时全神陷入沉思之中,并未注意到小胖子说的话。
他的心事是急于救人。他要把这批无辜惨遭虐待的工匠,全部救出魔掌。
一阵阵惨厉的、撕心裂肺的哀呼声,不绝地从法华寺内传来,使丁大材胸中悲愤的怒火,愈炽愈烈。
他想到天宇派十年来的命运,又联想到莲姐姐的安危。
然而他更知道,每一个人的命运,是同样宝贵,遂喃喃恨道:“今日丁某既已得遇此事,岂能容忍这些魑魅魍魉,横行不法。我要斩尽恶魔,为众民伸张正义。”
“丁哥哥,你在说些什么呀?”丁大材话音很低,小胖子一句也没听清楚,好奇地询问道。
丁大材见自己愤慨得有点失常,遂又笑道:“刚才我是在说,一个人的生命是短暂的,而也是最为宝贵的,所以今天晚上,咱们要救这些可怜的工匠,杀死这奴役他们的坏蛋,再夺取精金钢母。”
“嗯,原来是这样!”小胖子点头答应了一声,“丁哥哥,你说得对,咱知道丁,一切都由你来作主。”话刚落音,小胖子便从腹间取出那对金光闪闪的日月五行环,又道:“丁哥哥,你说杀谁,小胖子这对金环准是饶不了他的!”
丁大材闪目望了一下子小胖子手中的日月五行金环,微点了一下头。然后,他带了小胖子,跃身纵向丈二高的风火墙,展目前望。
只见眼前果然是座庙宇,门楣尚有一块时代远色呈黝黑的“法华寺”三字拱匾。
只是上次来这儿踩探时并未注意到。寺前佛像全被摧毁,一些被奴役的工匠,个个蓬头垢面,顶上头发数寸长短,在烈焰烤灸下卖命地干活。
就在丁大材凝目察看的时候,忽然发现寺内一个在炉边添炭的工匠,由于失手跌落了手中的铲锹,那个监工的恶汉,便挥鞭毒打。
不慎失手丢锹的工匠,一闪身退缩,不料足下一绊,翻身栽进熊熊的烈焰里。
伴着一阵火焚肉皮的“吱吱”声响,冒出了缕缕青烟,散发出浓浓的焦腥气味。
丁大材看得激怒万分,突然觉得一个意识,掠过了脑海,周身更是一阵颤抖,陡地打丁一个冷噤,心痛如焚,这里是一座禅寺,作苦工的头发,全是齐顶,只有三寸来长,可见是出家的僧人,被长期奴役后,光秃的头顶未剃掉长出的头发,才会有这种现象。
“恶贼!”丁大材想到这里,悲愤填胸,舌绽春雷,一声喝怒,身形御风飞下。
只见他双掌翻飞,狂猛击袭,掌风过处,血肉飞溅,惨号不止,寺内六七名监工的恶魔,顿时断肢裂肤。
丁大材这一如此迅捷的出手,不但把小胖子吓了一跳,就是那一千做苦工的人役,亦顿时被骇得怔住了,有的竟站立不稳,身体摇晃起来,差一点就要歪倒了。
丁大材急忙转身,伸手扶定就近的一位年老的工匠,带着颤抖的声音问道:“老人家,你们究竟都是一些什么身份的人呢?会在这里受尽这等牛马不如的鞭笞奴役?”
此时,老人被吓得哆嗦不已,张口结舌,象是一位既聋又哑的残疾人,挤不当半句话来。
旁边有一个胆子较大的人,猛的屈膝跪倒在丁大材的跟前,哀声凄凄道:“小英雄救命吧!我等众人俱是这里法华寺出家的僧人,强被这些江湖魔煞霸占了庙宇,作铸工苦役……”
那人才诉说到这里,殿上一于被奴役的众僧,俱都围拢过来,扑跪在地,围成黑压压的一片,个个磕头如同捣蒜,情状甚为凄惨。
丁大材一见此种凄惨的景象,不由眼角挂泪,柔和而怜悯地问道:“你们这些僧人中间,可有我们天宇派的弟子吗?……”
丁大材一句亲切的问话,宛若旱天的雨讯惊雷,只见那些扑跪在地上的部分和尚连忙站起,一个个喜泪挂腮,又有些胆战心惊地闪目凝视着丁大材。纷纷含泪泣诉道:“小英雄,实不相瞒,我等有不少的出家僧人,均是天宇派的各辈弟子。可怜的是,自从十年前掌门人失踪以来,苦难重重,倍受浩劫,武林上因着天宇派声势日渐凋零,都不愿论理这桩闲事,以致于今日如此悲惨……”
“啊!?——”丁大材气怒攻心,惊声一叹,看了看眼前的这些出家的僧人,如此的狼狈,星眸热泪,夺眶而出,再也不能够平心静气了。
丁大材神色的骤然色变,不由使小胖子愕然怔住。
就是大殿上的众和尚,也都相顾莫名究竟,微觉纳罕。
就在这时候,火光辉煌,耀如白昼,一圈手持火把的人等,把大殿密密围住。
突然,从人墙堆里,一跃纵出了两个劲装搅履的汉子,年龄均约三十开外,浓眉暴目,脸肉横生,朝丁大材和小胖子二人各扫了重重一眼。
其中一个汉子,手擎火把,大步朝前一迈,冲着丁大材和小胖子二人,恶恨恨地怒声嚷道:“喂!你们是哪里来的小杂种,竟敢到我法华寺闹事撒野,还煽动这一帮子秃驴杂毛偷懒怠工?敢情是活得不耐烦了!”
小胖子在旁听了这话,一挥手里的那对日月五行金环,对丁大材道:“你听!丁哥哥,他在骂我们这些人呢!”
丁大材何尝没有听到,只见他双眉一竖,眼目中暴射出两缕精锐的光芒,朝这位来犯之徒横扫了一眼,厉声道:“孽畜,简直不知羞耻!法华寺是佛门净地,岂能容得尔等强行霸占?”
丁大材话语刚落,只见另一个横眉怒目的汉子,手执一对狼牙棒,正想垫步前冲,此时被丁大材星眸寒光一扫,浑身似触了电一样,猛地抽了一个寒噤,心惊胆战,立足不前了。
丁大材打扮得虽然文弱、儒雅,一派怯生生的书生模样,可是在他身上,似乎蕴孕了一种无法言状的威严,不怒也自威风。
那一帮子手执火把而来的汉子,各自原来那杀气腾腾的威势,个个也立时感到胆怯怯的,有些窒息不安,觉得有不祥的预兆。
那个手执狼牙棒的汉子,急忙放低声音,柔和而带惊惧地问道:“尊驾来此,有何贵干?”
这为首的两个人,原来是白眉山翁田中杰的徒儿刁玉河和刁玉海。
他们各自从丁大材的眼神中,窥视出来了此人内功精湛,不是平庸寻常之辈,于是把说话的口气就不由自主地立时变得平和起来。
丁大材哪里顾得这些,继续双目寒光四射,恨得咬牙切齿,大声说道:“除害!”
或许是丁大材回答得太简单了,使这伙人听了有点莫名其妙,相互看了一眼。
此时那两个白眉毛山翁田中杰的弟子刁玉河和刁玉海听了,更感到意外而震惊。二人也不由自主互相看了一眼。
半晌,刁玉河轻声问道:“你要除害,杀谁?——”
丁大材冲着刁玉河和刁玉海等一干子恶汉,坦然地指着他们一字一顿地道:“这法华寺内,除了苦难的天宇派子弟及受到奴役惨害者之外,你等都应该万刮凌迟!”
丁大材的话不禁使这伙人错愕证住,心中疑他不知究竟身怀何等的艺业,能出口如此之大的狂言。
此时刁玉河愤道:“小娃儿,你是谁呀,竟如此不识抬举,这般地狂妄自大,狂言欺人?”
就依年龄长相及装束而论,丁大材说出这等的豪迈言语,无怪乎使人难以相信。
“我是谁!你们都可到九幽地府,去问问遭你们毒害的屈鬼冤魂!”
丁大材活声未落,双掌一挥,劲力狂涛扫将过去,刁玉河“哟”的一声惨呼,跌倒在地。
“啊!!”那群手执火把,原来逐步围拢的汉子,见了此状,不禁惊呼一声,忙不迭地后退。
小胖子看了这种情况,也震骇莫名。暗自惊道:真看不出这位文弱儒雅而又怯生生的丁哥哥,外表上文弱得似乎手无缚鸡之力,动起武来,竟是如此快捷无比!
刁玉海一见兄长竟在眨眼之际,死在这少年书生的手里,登时吓得脸色惨白,摇晃着身形,惊颤得连连朝后退出了几步。
丁大材侧过头来,下意识地朝小胖子看了一眼,朗朗地说道:“你保护大殿上的众和尚……”
丁大材说到这里,一对瞳眸,闪射出凌芒光华,向周围而来的一圈人众,拢目一瞥,怒气冲冲地喝斥道:“死在你们手里的人太多了,现在该轮到你们血债血还,以命偿命的时候了!”丁大材说话的声音,虽然不大,可是大殿上的每一个人,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但任何一个人,都有求生的欲望和本能,何况大殿上的这伙为白眉山翁田中杰卖命的汉子,都是身怀武功,及闯江湖的人物?
刁玉海只认为这诡奇绝伦的少年,仅是举手一施,击毙乃兄,感到惊恐、害怕。
可是他在微一怔骇之后,想起在这个大殿上,身边还有自己的近百个同伙,就是一人一拳,也能把他揍成肉饼。
他想到这儿,不由胆子陡然壮了起来,目中射出仇恨之光,一声怒喝:“大伙儿快快围住,我们把这两个小杂种剁了,为我的大哥报仇啊!”
刁玉海话音一落,一挥狼牙棒,领先冲向丁大材。
果然刁玉海令如山倒,只见众位汉子一涌齐上,朝丁大材和小胖子汹涌卷袭而来。
小胖子手执一对日月五行金环,紧紧守护在大雄宝殿上的天宇派弟子,安如泰山一般。
“哈哈哈!————”丁大材一见群汉冲出而上,耀武扬威,不由得一声惨厉激愤的长笑,然后轻蔑地扫了大家一眼,旁若无人似地朗声说道:“擎畜,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此番撞在丁某手里,管叫你等命见阎罗。”
说着,就力贯双臂,威力无比的“穴功天心十四掌”绝学立即展出。
手提狼牙棒的刁玉海,首当其冲。谁料一缕雄浑无匹的劲风过处,狼牙捧震成四段。
“啊!!——”一代的武林大侠,白眉山翁田中杰的高足弟子刁玉海,惨声一呼,脑碎骨裂,倒地而死。
丁大材胸燃仇恨不火,掌出“穴功天心十四掌”绝招,横切竖劈。
只见大殿上刹间,一片惨号之声,不绝于耳,发声阵阵……
法华寺的天宇派众位弟子当中,不乏翘楚高手,虽然有周身的功力,但都早受白眉山翁田中杰所废,沦作牛马不如的苦役劳工,可是对于武学招式,自是眼熟能辨。
这时,他们虽然不知道丁大材的来历、身份,但从他那股凛然的正义,扶弱锄强之心,已使他们深深地感动了。
再一见他使的招式,详究源流,似乎出自天宇派的绝学。
十二代掌门人丁大材,亲眼目睹了自己天宇派弟子,遭受到这惨厉的鞭笞,还甚至葬身于烘炉。这种惨无人道的举动,残酷至极的欺凌,激起了他心中的悲愤之火,熊熊燃烧。他要严惩这些狂妄之徒!
惨厉悲号的声音,渐渐地零落低弱,恶徒们大都倒在地上。
“小娃儿,出手这般狠毒……”一缕穿金裂石的雄浑声音,来自偏殿,倏忽闪出一位方巾儒衫的中年文士,摇摇摆摆,傲慢地步入当中。
丁大材拢目凝视,小胖子他也一蹦跃落到他的身旁,指着那文士道:“丁哥哥,他就是那白眉山翁田中杰。”
此时的白眉山翁田中杰,正自抬头举目,朝死伤倒地的恶徒,看了一眼,又向丁大材打量了半晌,才竣声冷冷地道:
“尊驾身手不凡,你是来自辽东的天宇派十二代掌门人丁大材?”
丁大材听了,微感一愕,稍一忖思,便恍然大悟,知道他就是豢养白鹦鹉的主人。莲姐姐的突然失踪,一定落在他的手里。此时对由怒上心肝,二目喷火。
“嗯!”丁大材在对方打量自己时,也一耸眉,闪目瞄了对方一眼,并沉声应诺着。
白眉山翁田中杰,从衣袖里掏出了一把玉骨折扇,手腕一振,只听,“刷”地一声展开,轻轻地扇丁几下,缓和了一下紧张的气氛,满不在乎地冷笑丁一下,说道:“尊驾来此,有何贵干?”
丁大材对白眉山翁田中杰的这种神情,有点惊愕。一听他故作疑哑的问话,丁大材陡地星眸精光暴射,厉声道:“何必明知故问!”说完,即欲动手。
白眉山翁田中杰,却毫不在意,只是干笑了几声,缓缓地道:“武林传闻,尊驾三掌惊走塞北大兴安岭四十八山总寨主金头狮子席半仙,认为是何等的英雄人物,可今日一见,始知是一位文弱的书生,想来也只有匹夫之勇,终不免要为智者所讥笑。天宇派怕又要从此销声匿迹,一败涂地而退出武林丁。”
“此话怎讲?”丁大材听了白眉山翁田中杰如此一说,勃然震怒,禁不住地驳口问道。
只听白眉山翁田中杰又接着问道:“掌门人,你若有胆识智谋,敢不敢与在下一斗机智?以为如何?”
丁大材稍一沉吟,吕露凌芒,稍微又回扫丁白眉山翁田中杰一眼,点头道:“有什么不敢,丁某岂能惧你?快快说出是如何斗法?”
白眉山翁田中杰,低头看了看遍地的血水,和一具具断肢烂额的尸体,倏地眼中闪过一缕诡谲的光芒,看了看丁大材,沉着面,平心静气地简单答道:“在下匿藏在法华寺内,你能不能在三天之内,将田某找出?”
丁大材意测不到,白眉山翁田中杰,竟然提出这么一个极为简易的比斗办法。
但从他那刁蛮诡谲的眸神中看来,其中必有难题。
白眉山翁田中杰接着又道:“三天之内,掌门人如果能将田某从法华寺内找出来,在下当即就横尸自绝。若逾三天之期,犹未找出在下,就拟请掌门人退出武林,天宇派万世沉沦。”
丁大材闻听此言,不禁心头一寒。双目凝神地扫了田中杰一下,忖道:听这厮如此说来,好似有恃无恐,稳操胜券,难道这法华寺被他霸占之后,布下了奇门八卦的机关之类?”
这时,胖娃儿突然道:“丁哥哥,别上他的当,这算是什么斗智?分明是脱身之计,天下如此之大,他若在三天里躲往别的地方,咱们向哪里去找他?”
“呵呵呵!!”田中杰一阵爽朗的大笑,似乎十分真诚地道:“大丈夫一诺千金,我田中杰武林有名,岂能做出言而无信之事。”
丁大材略一斟酌,知道凡是武林中人,不论正邪二道,大都以信义为重,遂决然说道:“行!就以三天为期!”
白眉山翁田中杰,忽又冷酷地道:“此番赌赛,尚不知鹿死谁手。咱们首先言明,在三天期限内,除了寻找田某以外,如果在法华寺有其他行为,休怪我田中杰对擒来的少女身上有所不利。”
丁大材知道,白眉山翁田中杰言中所指的少女,就定是前天失踪的莲姐姐。
丁大材在激怒之中,心头感到一阵隐痛。钢牙一咬,瞳眸闪出二道寒光,一扫白眉山翁田中杰,恨然地道:“姓田的,不必以此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小胖子,咱们走。”丁大材话音一落,便牵了小胖子的手,飞身离开了法华寺院。
丁大材和小胖子回到客店以后,东方已经晨曦敞露,光亮如霞了。
丁大材躺身床上,辗转无法入眠,心情沉重,感到无比烦燥。
当然,他知道白眉山翁田中杰,绝不会轻易拿自己的生命作赌注。
可能法华寺内,已被白眉山翁田中杰布置成了一座极其错综复杂惊险离奇难以捉摸、途径难寻的幽深迷宫。
第二天早晨,胖娃儿敲门走进了大材的房间里,见大材剑眉紧锁,神思不安,知道他是正为三天之内法华寺的一场赌赛而犯愁,也不由自主地感到有些惶恐犯难了。
他不知道丁大材与白眉山翁田中杰的这场赌斗,能否获胜;于是突然把他那胖圆脸一展,轻松地问道:“丁哥哥,你不用烦恼了,今天晚上,咱们暗地找一个天宇派的和尚来询问,对寺中的一切,不是都知道了吗?你以为如何?”
丁大材听了苦笑道:“小胖子,这办法我早想过了。白眉山翁田中杰这个人,阴毒异常。看他此番有恃无恐的样子,怎么会不想到这一点?”
胖娃儿听丁大材这么一分析,小脸上满是失望的神情,一时又思考不出善策,只得喃喃地道:“丁哥哥,愁也无用,咱们夜晚去探察一番之后再说吧!”
等到夜晚三更初时,二人扎装停当,疾迅跳出,朝西南方向奔去。只见他们身形闪动,轻烟一缕,不多时已来至深密的丛林。
“唔!!”小胖子目顾四周,不由一阵惊疑,惊呼了一声,遂道:“丁哥哥,奇怪,怎么今天晚上还未过四更,雾气会这么浓……”
丁大材听了小胖子一呼,方才注意起来,亦不禁感到奇怪,饶是自已视力再强集聚,也是只能看到之许远处。
突然,小胖子又惊呼道:“丁哥哥,这树究竟是谁砍掉的?喏,对了,这里也砍掉一棵……”
丁大材暗暗纳闷,看了看眼前的情形,转脸对小胖子道:“小胖子,你以前有没有看到过,这里有这么许多砍掉的树木?”
丁大材虽然前后曾两次来到这里,却未走遍这块绵漫无际的浓荫丛林,同时也没有注意到这一点,经胖娃儿一叫嚷,才提醒他感觉有异,所以他又这么一问。
小胖子苦皱了一下眉头,带有疑惑的神情,呆了半晌,喃喃地道:“哦,好象没有吧,究竟有没有,我也真的回想不起来了。”
此时夜雾越来越浓,仿佛千万缕轻纱,层层把丁大材和小胖子二人围绕住。
丁大材带了小胖子,沿着曲折的林间小径,行了将近一个时辰,依旧在浓荫的树林里转来绕去,兜起圈子……
丁大材突然感到有点不对,就立即停下步来,诧异地问小胖子:“小胖子,咱们会不会错走了方向?记得前两个晚上,咱们穿过这片丛林时,只用了眨眼的工夫,就已走完,可今晚走了这么长的时间,速度又比以上两次快得多,怎的会走不到尽头了呢?”
胖娃儿也停下步来,看了看四周,十分自信地道:“丁哥哥,我们来时的方向,绝对错不了。咱小胖子闭了眼睛,也能指出法华寺在哪一面。只是进了这片树林,层层的浓雾把咱小胖子搞昏了头……”
胖娃儿还没把话说完,就突然屈膝蹲在地上,像是疲乏不堪的样子道:“丁哥哥,小胖子已经累得吃不住了,好象很困乏,觉得想睡觉啦。”
小胖子这么一说,丁大材突然也感到有点昏昏沉沉的样子,心神骤然一惊。
他抬起头来,展日再看看四周包绕着的浓烟雾气,只见越来越浓,似乎隐隐地还夹了一点异味,心自聂然地道:难道这片浓荫的树林里,敌人藏有邪门魔道不成……
丁大材刚刚闪出这个念头,正往下想,蓦地里,划过一缕惨厉慑魂的长啸,接着就是一阵“嘿嘿嘿”的狞笑声音。
此时夜风轻摇,枝叶发出了沙沙的响声。
忽然,从密林楚丛中,穿过枝叶发出的声响,传出了一阵朗朗地说话声:“小娃儿,我看你壮志未酬,身已归土,天宇派要万古沉沦,永远不能超脱了。望你在幽冥地府,找到你的先师红松老秃驴,共同去洒你们的伤心失意之泪吧!”
这说话的声音,丁大材听来,觉得十分熟悉。他霍地想起,这正是白眉山翁田中杰老贼的语气声调。
这时,小胖小已熬忍不住,已经被毒雾熏迷,扑通倒在地上。
丁大材亦感到阵阵浓烈的难闻异味,在这浓浓的雾气里,只熏得丁大材头昏脑胀,呼吸困难,腹腔里一阵恶心差点儿呕吐出来。
他立即运动内功,强行忍耐,倏地抱起胖娃娃,施展出轻功武学,迈开双脚,欲脱离这浓雾四罩的树林。
丁大材一路转弯抹角,舍命疾奔,却还是始终兜不出这片丛林,心中不禁焦急。
忽然,丁大材定神一想,倏地,将胖娃儿负在背上,顿足一纵,猿猴似的攀上树梢,凝聚目力,闪扫四周。
他希望能找到树林的尽头,结果十分失望,所看到的却是一片昏天暗地……
“啊!!”丁大材一声叫苦,在颓丧的情绪中,一失足抱着小胖子从树枝上跌落下来。
这时胖娃儿脸色苍白,急喘连连。看来已接近停止呼吸的险境。
丁大材虽然也感到晕眩、窒息,由于他服食过珍奇的“百年蛇胆”,所以他还能熬得住这阵浓烈的毒气熏逼。
,在这九死一生的刹那间,丁大材突然雄心大起,斗志昂然,他决心要用自己的全付精神和力量,孤注一掷,来强行穿出这浓烈毒雾笼罩着的树林,突破这生死边缘的险境。
他以极快的动作,将身上的一件衣衫,撕成布条,把胖娃儿紧紧缚在自己的背上。
“啊唷!”——丁大材一声震天吼鸣,劲贯四肢百骸,双掌翻飞,横劈直破,勇往直前。
他激战的对方不是人,而是那些巨干参天、枝桠交错的丛林。
他以雷霆万钧之力,施展着一对肉掌,一个劲地猛朝着那连绵衔接的树木劈去。
一片激耳欲聋的骤响声音,绵绵不绝。树杆纷纷倒地,激起的阵阵尘沙,伴着飞落的树叶,在这浓烈的毒雾中飞舞散去。
他双掌交汇击出,势若雷电,数不清的树木,如同摧枯拉朽,随着“咯叭、咯叭”的响声,纷纷断肢倒地。
这是一桩惊世骇俗的奇迹!
即使后来有人亲眼看到这片断裂的倾倒树木,但谁也不会相信,这会是一个人,就仅凭一双掌力所能做到的事情。
但它毕竟是一个千真万确的事实!
此时丁大材如同一只发了疯的猛虎一般,一路勇往直前,挥掌不停,击起的刚劲猛风,掀起了阵阵涛声。
由于整个行列的树木断折,掌力劲风的震荡撞击,渐渐已将周围的毒雾冲散。
浓雾在狂涛声中散去,方向可辨了。
这时的丁大材,也已经累得精疲力尽,朝着辨明的方向,疾冲而出。
花费了不少的时间,付出了巨大的精力,他终于冲出了这浓荫遮天的丛林。
这时已经是第二天的早晨。
在一片明媚瑰烁的朝阳辉照下,丁大材抱了小胖子,倦惫不堪地坐在山岩石块上调息养神。
当他理智明复、劲力渐渐回升的时候,一探胖娃儿的鼻孔,觉得这孩子已奄奄一息了。
他慌忙一摸自己的行囊,不禁跺脚叫苦起来,原来竟未将药包带在身边。
他放下胖娃儿,起身纵目眺望,背后是连绵起伏的峰岭山峦,巨松参天环抱。前面是一望无际的田野,禾苗碧绿。
他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吴家集在哪一边,也无法得知。
并不是因为疲乏和烦燥,减低了丁大材绝顶的智慧思考的效果。
他经过一番定心凝神片刻之后,他想到来法华寺的时候,是朝西南方向走来。
那么回去的道理,该往东北方向才是。
丁大材细细地想到这里,倏地抱起小胖子,朝向日出偏北一边的方位,疾驰而去。
走了约莫炊许之久,转过了一个山沟,吴家集已经遥遥在望。
就这样,丁大材和小胖子二人三更以后走到这里,再也没有走出,折腾了近乎二个时辰而直至天亮。
丁大材奔进自己的住房,小胖子已经脸色转青,呼吸微弱,浑身软绵绵的,快要接近死亡的边缘。
丁大材连忙从行囊里掏出玉瓶,倒出了两颗药丸,塞进了胖娃娃的嘴里,又用茶水喂了下去,方才稍放宽心。
突然,他自己也是一阵呕心,眼冒金花,只觉得天旋地转。尽管他凭着高深的武学,运动内功,调息克制,但胸中仍是阵阵翻腾,不由“哇”地一声,张口喷出了大堆鲜血,栽倒地上,昏迷过去。
须知,丁大材是人,而不是神,他固然有着非凡的功力,可是人的体力终有一个极限,若超出极限,难免要出意外。
当丁大材倏然醒来的时候,见自己躺在床上,胖娃儿扑在床沿,眼泪鼻涕挂了一脸,还在抽泣不已。
他心里不由升起了一缕莫名其妙的感触,手掌轻轻抚摸着胖娃儿光秃秃的脑袋,柔和而亲切地笑道:“小胖子,你哭什么?”
胖娃儿一听丁大材在唤他,猛地抬起头来,目含泪光,模糊地打量着大材一眼,嘴角拉出一缕惊奇的神色问道:“丁哥哥,你没有死呀?”
丁大材深深为小胖子一片真挚的感情所感动,微显浅笑地道:“傻孩子,死了怎能还会说话。”
他说到这里,胸膈突然暴起一阵阵隐痛,连忙朝小胖子道:“你快把药包拿来给我。”
丁大材接过药包,取出了两颗猩红的药丸,咽进肚里,又向胖娃儿道:“小胖子,现在是什么时候啦?”
小胖子愕愕地道:“丁哥哥,自我苏醒过来后,你已经睡了一天一晚还多呢,但不知我是昏了多长时间。”
丁大材一声惊呼,从床上纵起。
丁大材与白眉山翁田中杰赌赛是约定为期三天。自己是昏睡了一天一夜,根据情况,小胖子服药以后,也要经过一天一夜,才能醒来。这样,看来现在已是第三天了,心里不禁一阵的焦急不安。
胖娃娃一看丁大材那等神色,担心他再出意外,遂劝慰道:“丁哥哥,你的伤病还没有好呢!”
丁大材不管这些,霍地打开了自己的行囊,取出一件长衫穿上,说道,“刚才我已服过伤药,不怎么碍事了,咱们再上法华寺,一赌取胜。”
胖娃子诧异地看了丁大材一眼,又扭脸朝外看了天色,说道:“丁哥哥,就是去,现在还早得很呢!”
由于白眉山翁田中杰阴谋多端,诡诈恶毒无比,巧施机关,早在前天晚上,丁大材和胖娃儿差点葬身在丛林之中,这时又因时限已迫,所以丁大材不禁心头怒火燃烧,恨不得一时三刻,找到白眉山翁田中杰,一拼死活,随即向胖娃道:“小胖子,咱们不必顾忌什么白天黑夜,现在就去,越早越好。”说罢,丁大材立即起身,朝门外奔去。
胖娃儿知道拗不过丁大材,只得点头微笑,紧跟在丁大材身后走出。
丁大材带了胖娃儿,再度奔向法华寺。
不多时,两个入就已来到了浓荫丛林的边缘。他们毫不畏惧,双肩微晃,窜进了林中。
小胖子放眼一看,觉得面前情景不对,突然大声叫道:“丁哥哥,你看这一下咱们可是真的走错路丁!”
丁大材闪目四下一望,心也随地猛觉一惊。
原来那些遮蔽不见天日的深密林木,现在竟然一棵棵断枝掀根,呈现出一片残败景象,宛若受过一场空前浩劫。
丁大材一阵惊奇,怀疑地看了看自己的一对肉掌,喃喃地自语道:“难道昨天晚上,受困就在这一带吗?”
为了证实自己的疑念,他循着这一带原有路径的遗迹,仔细察看了半晌,微现惊诧之色,又径自忖道:白眉山翁田中杰,倒还真的有点邪门歪道,从这些曲径回道看来,倒有几分像“穴功奇文录”宝籍所载的“九宫八卦洛书图”中的一种“九宫回形阵”;加上再散发邪门毒雾,迷人的眼目心智,确是厉害非凡。无怪这厮会这么有恃无恐。只愿自己前天晚天,一时心急,未能详细察看,竟着了他的道儿,耗费了极大的精力……
丁大材想到这里,骤闻法华寺方向,轰轰隆隆的巨声连响,只震得丛林枝桠,摇晃不止,树叶纷纷落下。
“不好!——”丁大材心神一凛,不禁失声喊出,拖着小胖子,疾向法华寺方向奔去。
“丁哥哥,怎么啦!”原来小胖子大声喊说走错了路后,见丁大材低着头,来回察看,不知为何,正自心生疑团。
他正自感到奇怪,转念道:难道丁哥哥昨儿晚上,在这里丢了东西不成?”所以,小胖子亦低着头,注目的看,一步一趋地跟着。
在法华寺轰隆隆的巨响之际,丁大材突然叫声不好,使劲猛带小胖子一下,疾驰而走。
由于事起突然胖娃儿未予提防,一个踉跄,被自己的大褂一绊,摔了个元宝大翻身,光秃秃的脑袋,一头撞在大树根上,一阵眩晕发花,眼冒金星。
丁大材一见小胖子摔在地上,知道胖娃儿武学在身,不会摔坏,所以撒手一松,舍下了小胖子,疾奔法华寺。
小胖子从地上爬起来,掸了掸沾在褂子上的尘上,一拍脑袋,喃喃地道:“丁哥哥似乎着了疯魔,眼下这般匆忙,究竟为了什么?”
他心里虽然存在疑惑,但足下毫不怠慢,疾速地衔尾追去。
胖娃儿一进入法华寺,见大殿倾圮,迎面扑来一阵腥焦的气味。
丁大材神情莫然如痴,两眼热泪双流,悲痛凄切,不可言状。
胖娃儿双目朝大殿断垣顾屋之间一看,只见前晚丁哥哥嘱咐自己守护一批天宇派和尚,非死即伤,躺在地上。
小胖子一看到这一惨状,很快知道,丁大材木立哀泣的原因。
“丁哥哥,事已如此,再难受也不济事。你不是说还有一个伙伴,亦被囚在法华寺内了吗?咱们得快去寻找,看看白眉山翁田中杰老贼,是否对其他人也下了毒手。”
胖娃儿语声虽然很轻,但丁大材听来,仿佛是深宵焦雷,轰然震耳。
他霍然自沉浸在痛苦的忧伤中,惊醒过来,跃身一腾,扑向内殿。
内殿还完整无损,和昨日一样,但只是尸骨遍地,与外殿相同,惨不忍睹。
丁大材想到莲姐姐的安危,又看到地上天宇派弟子的死尸,不禁一阵惊、怒、悲、痛迸发,象利剑一般贯穿心胸。一双俊目,含着泪花,呆呆地望着眼前的惨状。
法华寺内殿的每一个角落,他们都己找遍,全然没有发现左红莲的影子。
这时,胖娃儿突然道:“还有东院一座精舍,咱们还没去找,你随我来吧!”
话声一落,小胖子导前飞纵,眨眼越过法华寺古木森森的园圃,走向东院耳房,丁大材忽听胖娃儿一声惊叫:“丁哥哥,你快来看,这条线怎的燃起红红的火星?”
丁大材遂向小胖子手指之处看去,急忙跃身上前,踏住火线,顿足乱踩,才把线上的火花踏熄,恨声道:“狗贼,言而无信,恶如豹狼,竟然想炸毁法华寺!”
丁大材抖手一拉火线,见一直延至东厢,遂与胖娃儿循火线而前。
走进一看,这东厢想是白眉山翁田中杰的起居之所,与外面截然不同。
明窗净几,布置得颇为华丽。由此可见白眉山翁田中杰,为非作歹,要尽手段,剥夺财物,专供自己享受。
丁大材逐室寻找一遍,未发现一个人影,觉得奇怪。他认为白眉山翁田中杰,可能把左红莲囚禁在此处,要毁尸灭迹。不然怎会用炸药来毁灭这幢空室。
他疑惑地推测判断一切可能,知道东厢房一定有地下密室,怎奈仔细寻找了半晌,竟找不着一点儿蛛丝马迹,不由剑眉紧锁,心中犯愁。
胖娃儿一见丁大材四下摸索敲打,一阵犯愁,不由好奇地问道:“丁哥哥,你急着在寻找什么,能不能告诉我一下?”
惶苦忧急中的丁大材,一面用手轻敲着墙壁,一面朝胖娃儿道:“这条火线,既向东厢房引来,白眉山翁田中杰,必不是仅仅为毁掉这幢空室。想是此间一定设有密室,怎奈找不着机关开启的窍门。”
胖娃儿也随着丁大材又寻了半天,始终没发现一点痕迹。
丁大材失望地呆立沉思,胖娃儿却在无意之中,拨弄了一下桌上的石砚,突然发现一个惊人的奇迹。
“轧轧轧——”一阵声响,桌案竟自动离开紧紧靠着的墙壁,向外移出三尺。
就是在桌案的掩没之处,露出了半人多高的小门,二人探头瞪目,往下看去,小门里是一片漆黑,扑鼻冲出一股霉烂的气味。
丁大材一心惦念着莲姐姐的生命安危,所以不顾一切可能发生的险情,轻轻叮嘱小胖子几声,一矮身形,向小门里走进,以探究竟。
他顺着墙壁,探索向前,渐渐已能看出洞里的情形。再穿过一条十余丈长的石砌通道,向左一拐弯,来至一间石室。
此时,丁大材想到在这眨眼之间,就要判断出莲姐姐的生死存亡,心情不由感到阵阵紧张,他轻轻移步,走到石室门旁,低声唤道:“莲姐姐……莲姐姐……”
石室内的回应,只是“嗯、嗯”微弱无力地呻吟声!
丁大材凝目注视音源处。原来这间石室,仅有丈许方圆,从石缝中透入一线光亮,下面铺有稻草,上面错落的躺着三个人。。
石室里囚禁的不是左红莲,丁大材猛地怔住,嗫嚅自语。“莲姐姐在哪儿?”
他方正要转身离去,可是他转念一想:这三个人,既然是被白眉山翁田中杰囚禁此地,谅来亦是武林正派中人物,必须把他们救出,才是正理。
丁大材想到这里,俯身走近草堆旁,仔细察看,倒卧地上的三个人,瘦得皮包骨头,垢脸蓬发,俱是身穿一件破烂的巨袖袈裟,年纪都在五旬左右。
丁大材一见三人的形象,又陡然一震,心想:这三个人,恐怕又是天宇派的弟子……
丁大材急忙俯身柔和地问道:“三位是何方高人?为了何事,被白眉山翁田中杰囚禁此地?”
这三个老和尚,陡然听得有人询问他们的身份,一阵错愕惊疑,俱是怔了半晌。
其中有一人凄然地颤声问道:“尊驾你是何人?”
丁大材一听老和尚说话的语音凄然微弱,知道他们遭受过最大的痛苦,忙掏出三颗救伤扶神丸药,分递给他们三人道:“你等可速将此药丸吞服下去,走出室后,咱们再细叙吧!”
三个和尚面对青年人,从他仁爱慈祥关注的神态里,深深的体会到法华寺必是起了变化,从此又可重见天日了,于是忙将药丸吞下。
三个老和尚服下药丸后,立感精神振奋,体力稍复,忙挺身站起,对大材倍加感激。
胖娃儿正在上面等得心焦,丁大材然突然带了三个老和尚,从小门出来,他不由惊喜交诧,问道:“丁哥哥,你不是说有一个伙伴落在白眉山翁田中杰的手里吗,怎的又变成三个了?”
丁大材朝他浅笑了一下,道:“回头我再告诉你。”
三个和尚当中,其中一个是银须银发,剑眉凤目。虽然遭受过一场极大的灾难折磨,却依然威严惊人。
他朝丁大材端详了一阵,略停半晌,倏地合什稽首道:“老衲法号灵虚,他们是师侄达远、达通,拜谢小施主救命之恩。
“请小施主示告师承宗派,老衲等清香供奉,铭记心版,来感大恩大德!”
丁大材正欲回答,蓦地,一道黑影,划过书房门沿。
丁大材眼神锐厉,仅仅一瞬,就已瞧出是谁。一声轻轻叱喝,舍下胖娃儿与灵虚、达远、达通三僧,衔尾追踪扑出……
那黑影倏地耸身跃上殿沿,刚刚一住身形,无数银虹,夹着破风锐声,从偏殿瓦顶直射而下。
丁大材双掌齐劈,一股强劲刚风,将自己的身形护住。
“簌簌簌!”一阵接一阵的响声,陡地伴以锐风扑来,无数的银虹化作漫天花雨,撞着掌势劲风,纷纷四散,坠落尘埃。
这时,丁大材见殿檐上的对方停住身形,就一声暴喝,怒道:“孽畜,小爷爷还认为你已经漏网而逃,远奔他方了呢!不料,竟然还伏匿此地,还不纳下命来,等待何时?”
身随音进,声到人至。丁大材势若游电荡空,将对方的去路截住,出招为“雪梅缤纷”,“星移斗转”,“飞絮穿梭”……
掌势如同雷奔,掌劲恰似涌涛。
丁大材三招凌厉无比的绝学使出,白眉山翁田中杰已“啊哟”发出了一声惨叫,自瓦撸摔落下来,扑通掉在地上。
丁大材急忙纵身下跃,伸把抓住老贼,把他按在地上,拿左手食指,点中了他的“伏兔”、“阴市”,两大要穴,然后,朝白眉山翁田中杰扫了一眼,厉声喝问道:“孽畜,天网灰灰,疏而不漏,此番落在小爷的手里,尚有何话可说?”
白眉山翁田中杰,浑身抖动不已,额头汗珠如雨,颇声道:“少年人,江湖恩仇,因果循环。田某杀害了不少你天宇派弟子,你亦屠戮过我法华寺一干英侠。我田中杰今日虽然落在你的手里倒没什么,不过,你的伙伴还在我手里,来填田某之命。所以今日纵然……死,尚还值得。”
白眉山翁田中杰说罢,二目喷出凶诈之光,直视着丁大材。
丁大材听白眉山翁说出此话,顿时大骇,急忙追问道:“孽畜,还不快快说出莲姐姐的下落,莫非要等到我用毒刑方肯吐露实情吗?”
白眉山翁田中杰,闻得此言,似乎听到一件称心的事情,不由神情大定,反而缄口不语了。
丁大材见白眉山翁田中杰略略露出得意自信的神色,心中大怒,喝道:“孽畜,莫非你是不想活了吗?”
白眉山翁田中杰,听而不闻,无动于哀,干脆闭目以待。
丁大材见白眉山翁如此冷漠,竟敢洋洋自得,不回答自己的问话,知道他是和通天大王木雨田一样,狡猾至极。
此时,他不由恨得牙齿咬得“咯崩崩”声响,双目喷出袭人的光芒。
他恨不能一掌击下,叫他脑浆迸裂,废命当场。
可是却是万万不能。
因为他的莲姐姐尚不知流落何处,如是这样,正中了白眉山翁田中杰的杀人灭口之计。
丁大材强按心头的怒火,冷静一下神思,苦苦冥想着善策。
左红莲的失踪,是否与白眉山翁田中杰有关?她现在究竟身落何处?
原来,左红莲随着丁大材住进了吴家集小镇的第一天,当晚夜半三更,左红莲正在拥衾酣睡之际,突然之间,从窗隙中钻进丁那头金瞳朱喙,一身雪花的羽毛鹦鹉。
只见它停在左红莲的香枕旁边,婉转的仿效人言,轻轻地叫唤道:“莲姐姐!莲姐姐!————”
左红莲被它轻声的呼唤,惊醒过来,连忙睁开惺松的睡目,起身点燃灯亮。
她闪目一看,不由一阵惊喜。
原来是在白日长兴楼上看到的那只需羽雪白的鹦鹉,便急忙跃身轻扑,想把它一把抓住。
白鹦鹉一见左红莲伸手捉它,倏地振翅飞起,仿效着人的声音叫着,象一个银色发亮的雪球,先在房里盘旋地飞了一圈,便又从窗隙中飞了出来,落在窗外的树枝上,嘴里还不停地叫着莲姐姐。
左红莲爱极了这只金瞳朱喙,一身银白的鹦鹉,一心想捕为已有,但是又怕材弟弟知道了,会加以阻止干预。
所以,他悄没声息地推开窗门,轻身一纵,越窗而出,追捕鹦鹉去了。
谁知左红莲出得房来,鹦鹉会突然不见。
她借助月光,稍一探首搜寻,只见那只白鹦鹉,在丈外不远处的屋顶上空,来回盘旋着,嘴里仍依依不停地叫唤着莲姐姐。
左红莲感到又好气,又好笑。她认为这只漂亮的鹦鹉可爱极了。于是双脚一纵,又追赶了上去。
左红莲虽然聪明颖慧,超异常入,可是不管怎么说,她绝对不会想到,这头金瞳朱喙、霜雪银毛、似乎拳头大的一只小鹦鹉,会蕴含着一个诱使她受骗上钩,坠入陷阱的阴谋。
白眉山翁田中杰,接受太白金星田禾良之重托,提炼一万二千斤的寒铁矿石,内中含有精金钢母,以便冶铸一口神兵利器仿古“碧血剑”。
他霸占了法华寺,残酷地奴役着寺里的天宇派弟子,唯恐引起武林中正义者的注意,受到众多的指责和麻烦,担心发生了意外,于是就放出自己多年眷养的这头异种灵禽白鹦鹦,命它侦探路过吴家集的江湖人物,有无形踪可疑之入。
白鹦鹦谨遵主人之命,日夜盘旋在吴家集的街头巷尾,店房饭馆,哪怕发现一点可疑之处,它就会飞回法华寺,告诉它的主人白眉山翁田中杰。
那天在长兴楼上,左红莲和丁大材的谈话中,因看到店中无有他人,无意就吐露了上一代与太白金星围禾良之间也有过节的事情。左红莲也愿为振兴天宇派,助丁大材一臂之力。
谁能料得到,这等私下的谈话,尽给这只被认为不通事理的鹦鹉所听到。
而后,它立即飞回法华寺,如此这般,又一一传给了主人白眉山翁田中杰。
自从丁大材乍走江湖,在卧龙坡施展绝学,初露锋芒,三掌惊走塞北大兴安岭四十八山总寨主金头狮子席半仙,消息已不胫而走,震撼了武林,白眉山翁田中杰亦自然早就知晓了。他立即感到情况对自己不妙,暗暗付道:自己为太白金星田禾良冶炼精金钢母,霸占法华寺,奴役了这么多的天宇派门人弟子,丁大材身为十二代掌门人,若被他知道这些事情,岂肯与我善罢甘休?而且他这次僧同左红莲南来,就是为了寻找太白金星田禾良与太白金刚灵仙真人,了断怨仇,我更要严加提防。
白眉山翁田中杰前后一想,决定先下手制敌,以除后患。
他认为如果能借机除去丁大材和左红莲二人,法华寺即可高枕无忧,在太白金星田禾良面前,亦能倍增光彩。
主意拿定,立即行动。
就在当夜三吏时分,白眉山翁田中杰,嘱咐白鹦鹅把左红莲诱出客栈,一路逗她奔逐追捕。
白眉山翁田中杰,亦随鹦鹉奔出法华寺大殿,隐身匿形。及至左红莲追捕鹦鹦来至近处的时候,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腾身暗袭,点着她的晕穴。
在田中杰看来,如此一举,人不知,鬼不觉,自己做得天衣无缝。接着就可用左红莲为诱饵,设计将丁大材也置于死地。
然而,事物的转变,往往会出于人意料之外,其结果与预料正成反比。
正值丁大材为左红莲的失踪,找寻得山穷水尽、茫然无计可施的时候,却在吴家集饭铺,结识了胖娃儿。事有凑巧,又借助这个胖娃娃,得悉这只金瞳朱喙白毛鹦鹦之隐秘。
更为巧者,小胖子也曾经遭受到过鹉鹅之害,差点丧命。分析起原因,才知道这只鹉鹦系冶炼精金钢母的主人长眉山翁田中杰所养。
小胖子采探法华寺,又被丁大材发觉。几经探察分析,丁大材认为左红莲失踪在法华寺白眉山翁田中杰之手。
随着事态的发展,终于在法华寺撩起了一阵腥风血雨的厮杀!
白眉山翁田中杰,从猜测判断中,认为丁大材已经知道自己掳走他的伙伴左红莲,丁大材如果正面挑战,田中杰预料自己决非是这个年轻掌门人的敌手。
何况冶炼精金钢母,已到快要完成阶段。
于是,白眉山翁田中杰,遂设下迷阵陷阱毒计,向丁大材提出三日期限,要丁大材找出他匿身所在的赌斗。
白眉山翁田中杰自鸣得意,他满以为丁六材必困于他的迷阵之中,丧生在“寒沙飞雾”之下,埋骨于丛林,天宇派也自此永沦九幽,再无出头之日。
结果,大出意料之外。
丁大材竟能奋起生命的潜力,展使自己的绝世无伦之功力武学,以“穴功天心十四掌”绝技,摧毁了部分丛林,才得以脱出险境。
白眉山翁田中杰,自恃过甚,疏于严密监视,使得丁大材脱困而出,他忧心忡忡,拥衾酣睡,及至恶晨,见丛林中满是残枝断梗,整棵整棵的参天大树,折断遍地,不由骇然惊住。
他知道此番阴谋败露,丁大材绝不会放过自己,这才恨牙一咬,把法华寺被奴役的天宇派众弟子,悉数屠戳,然后逃之夭夭。
他又打算将久禁在书房秘室之中,已用秘药废去武功的法华寺主持灵虚和达远、达通二僧,连人带屋炸毁。
幸亏丁大材为了寻找左红莲,及时来到,切断火线,得以解救。
白眉山翁田中杰遁走的时候,本已掳走丁左红莲。因他临走时神情惊悸、慌乱,竟把花费了将近三年时间、冶炼成功的精金钢母忘了携走。
为了不忍舍丢下这个三年心血的结晶,田中杰又自青苔庄回转法华寺,欲取回那块精金钢母。
他虽然小心翼翼,掩掩藏藏,偷偷地把精金钢母运走,但被丁大材发现,终于遭擒。
丁大材急于知道莲姐姐的生死下落,再三追问,白眉山翁只是狂笑不言。丁大材又想起法华寺天宇派弟子无辜遭害,情绪更是悲愤,激怒已极,错掌疾吐,恶狠狠地朝白眉山翁田中杰击去。
“啊——”田中杰一声惨叫,双腿胫骨,全被劈折。
丁大材仲指如戟,指着白眉山翁田中杰,厉声骂道:“恶魔头,伤天害理的狗贼!残无人道,惨害无辜,此番既已落入丁某手里,竟敢如此发横,耍刁作奸,不让你尝尝苦头,岂能知道丁某的厉害?”
田中杰巳被丁大材敲碎胫骨,痛得泪珠直下,躺卧在地,四肢抖动,已是求生不能,求死不得,颤声低音说道:“天宇派弟子,有不少人还在我掌握之中,你如此待我,只怕他等即要遭报!”
田中杰说出此话,一旁站立的灵虚长老,与达远、达通二僧,齐皆愕然怔惊,结口不语。
“哈……哈……”丁大材一阵狂笑,如雷惊空,沉声缓缓地答:“孽畜,我且问你,法华寺天宇派众弟子,遭你任意奴役,鞭笞屠戮,这是何等原因?天宇派十年的凄惨命运,是谁造成的?天成峰,天成寺我同门一百七十一人,同遭浩劫,这又是谁一手所致……都是你们这帮恶贼!”
丁大材喘了一口气,又道:“丁某七岁那年,受恩师遗谕,接掌天宇派,为的就是要报仇雪耻,向你等这些残无人道的魑魅魍魉们清算血债,替江湖扫荡魔氛,为武林伸张正义。田贼,你说法华寺一帮僧人,与你白眉山翁田中杰何怨何仇,你竟然把他们这些出家向善之人,役为牛马,最后还一个个把他们置死,真是罪大齐天,其罪难饶……”
一旁站立倾听的灵虚长老,与达远、达通二僧听罢丁大材的话,已是熬忍不住,热泪纵横,悲恨欲绝,抽泣不止。
丁大材咬了一下嘴唇,二目喷出袭人的光芒,厉声又道:“孽障!你如此这样执迷不悟,至死不愿回头,到此地步,你竟敢说出此般恫吓之语,真是顽固不化,死硬到底。今日,丁某决不给你这个罪恶深重的贼魔留个全尸,以免再为害作恶于世间江湖……”
说着,他双目拄泪,闪闪射出缕缕有如利剑般的光芒,迈步走近白眉山翁田中杰身前,打量着他那死狗一般的形体。
此时,白眉山翁田中杰已是遍体冷汗如雨。见丁大材步步挨近他的身前,脸色倏然渐成死灰色,心知自己已接近死亡的边缘,不由轻声哀叹:“掌……掌门人,丁……丁大侠,小的立即将你的伙伴送来,请饶恕了我这条已经残废的性命,吾将感恩非浅。”
丁大材热泪未干,仍自咬牙切齿,摇着头,沉声道:“太晚了!除非你能教死在你手中的天宇派法华寺众弟子返魂重生,否则也就留不得你……”
丁大材说到这里,一咬钢牙,双手执着白眉山翁田中杰的右腕,着力一拧,“卡嚓”一声,腕被拧断。
“啊!”白眉山翁田中杰,骤然一声惨厉呼号,身形扭曲,晕死过去……
一直站在旁边,只语未吐的小胖子,着白眉山翁田中杰,死尸挺地,担心再难审出左红莲被囚禁的下落,不禁大惊失色。

七、密室,囚着绝色女郎
丁大材看了看躺在地上的田中杰,面呈猜疑之色,他伸手将这恶贼的身躯翻转过来,田中杰仍是一动不动,大材冷笑一声,戟指一伸,点向其背脊尻尾之间的“凤尾”穴。
“啊唷!”田中杰一声惨呼,再次苏醒过来。
丁大材看着伤痕累累的田中杰,有一种怜悯的神情,但想起这贼昔日作恶多端,心中怒火仍未平熄,他冷冷地道:
“田中杰,你休怪丁某出手狠毒,只怨你闯荡武林,积恶成性,罄竹难书,百般劝说,你依然不思悔改。让你身前遭受一点痛苦,死后也许会减少一些惩罚……”
这时,法华寺主持灵虚长老,目蕴泪光,满怀感激之情,走向丁大材面前,深深地施过一礼,道:“老僧灵虚拜见掌门人……”说话时,他朝躺卧在地上、遍身血渍的白胃山翁田中杰看丁一眼。也许是出家人慈善成性,神情有些不安,“我佛慈悲,掌门人师侄,饶了他吧!让他早堕地狱,受些煎熬去吧……”
田中杰尽管受到如此剧痛的折腾,但因丁大材在他“凤尾”穴一戳,元气得以凝住不散,还会死去。
他虽然手足犹火炼烧炙,痛得浑身发颤,但一听灵虚长老说出含有为自己求情的话,原来一对散乱的眸神,不由朝这老人家感激地看了一眼。
灵虚长老口称了大材为掌门师侄,丁大材很快联想到,这位老人家,一定是恩师红松禅师的同门师兄弟。大材连忙很恭敬地回了一礼,没有言语。
此时,胖娃儿小手掩脸,珠泪婆娑地扑进丁大材的怀里,略带怜悯地发出低低的声音,嚷声道:“丁哥哥,死的已经死啦,恨也无用,你就饶了他吧……”
孩子的心灵,毕竟是真挚、纯洁的,他不愿让这残酷的场面,再继续发展下去。
丁大材正欲向田中杰左腕劈下的时候,一听小胖子嚷叫,那只满贯神力的巨掌,顿时变得软弱无力,轻轻地落了下来,叹了口气,厉声向田中杰喝道:“你把掠去的少女藏在何处?你去而复回,是不是另有诡计阴谋?快快从实说来。否则,丁某绝不留情!”田中杰一见胖娃儿也为他说话求情,内心深处,也不由升起一缕莫名的感触,强提一股真元精气,忍住剧痛,颤声答道:“这少女……现在离……法华寺之南二十里……青苔庄的一所昭安客店里。田某遁逃之后,又……重返法华寺,是……是来取那块精金钢母……”
他额头冷汗如珠,脸泛青紫,声音迂慢微弱,几乎难辨,还没有把话说完,胖娃儿已经听不下去,挣脱着从丁大材怀中出来,忙道:“丁哥哥,我师父说这块精金钢母,是太白金星田禾良命他铸制‘碧血剑’的,可不能让他带走啊!”
于大材微微点头。半晌,他要田中杰交出精金钢母,田中杰心中禁不住一抖。虽然他伤势严重,但仍舍不得把东西交出,暗忖道:精金钢母,乃是受太白金星田禾良老前辈重托,收集一万二千斤寒铁矿石,花费时间已达三年之久,耗尽心机,方才冶炼而成,岂能给天宇派这伙人夺去?太白金星田禾良前辈,在伏牛山召南峰之约一完,即将回湘,顺途可能来此,自己应该熬忍一时的痛苦,但愿侥幸逃出此劫,当可请其代我报仇……
田中杰想到这里,便运动内功,调侃断气,屏住口鼻呼吸。倏地,他挺躯蹬腿,假装死去,僵尸直挺挺地卧在地上。表面看去,真像死了一样。
丁大材正等待着他的回答,突然见他脸肤痉挛,肢体一挺,撒手死去,不禁惊愕称怪,一双俊目闪出失望的神色。
这时只见灵虚长老,合十稽首,轻轻地唱诵“善哉!善哉!须知苦海无边,为何还不回头是岸?”
丁大材听了灵虚僧唱诵,不由得又微微一奇。方待出言相询,恰巧达远、达通二僧上前,拜见掌门师弟。
灵虚长老,合十顶礼,向大材道:“掌门想是来自辽东天成峰,皇天有眼,天宇派弟子,十年来断剑盟愿,滴血发誓,今日终于有了个交待。掌门人,可否能将你列身红松禅师门墙,继任天宇派十二代掌门人的经过,说与老僧等人听听?”
大材听灵虚长老如此说,明白他是红松禅师的师弟,连忙理巾整衫,准备补行晚辈谒见大礼。
灵虚长老急忙伸手拦住,道:“掌门人乃是我天宇派一门之尊,为天下武林人所敬仰,老僧乃区这一寺之主持,岂能僭越受礼?”说罢,规规矩矩地站在那儿。
丁大材见灵虚长老不愿受礼,这才将十年前天成寺天宇派遭受浩劫,与红松禅师临危收自己为徒、及受命继承天宇派十二代掌门之事,详细述说一遍。
三僧听了,涕泪交流,痛哭不已。
丁大材也十分伤感,四人泪眼相对,悲痛地说不出话来。
此时,胖娃儿对前后详情,已了如指掌,看到此情,亦感伤心,慰劝道:“丁哥哥,三位长老,事情已经过去,再悲痛、难过,也无法挽回过去的惨局,还是多多保重要紧。”
丁大材、灵虚长老、达远、达通四人,听过胖娃儿的劝说,才稍稍抑住悲痛,心绪略略平和一些。
灵虚长老撩起长袖,拭去满脸的泪珠,黯然诉道:
“此地的法华寺,乃是鄂地最大禅林之一,与我派枢纽之地天成峰天成寺一样,同沦劫数之中。我与达远、达通二徒儿,俱已遵白眉山翁田中杰用邪门秘术,将周天血穴凝住,一身武功,尽皆废去,又被关在地下密室之中,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真是一言难尽。”
灵虚长老怀着十分悲痛的心情,详说了法华寺同门弟子,遭受浩劫的景况,当下伤心不已。
丁大材听了,免不丁又是一阵悲伤,内心亦是猛地一动。他倏然想起莲姐姐的父亲排云神君左云飞,遭太白金星田禾良飞虹切穴,致使半身不遂,服用爷爷精研而成的“修真丸”,药到病除。便从行李包裹中取出三颗,分递给他们,安慰道:“师叔与两位师兄,我携有家祖精制的珍药‘修真丸’,服下之后,能舒筋活血,有恢复功力奇效。几经服用,无一不效,请你们快快服下。”
灵虚长老、达远、达通三僧,虽然怀疑此药是否有效,但是有感于丁大材一片真情相待,便纷纷把药丸接在手中,面含感激之色,很快服了下去。
不消多时,三僧均感到周身脉血,奇热如焚。气血运行,其势甚速,劲蕴丹田,功达四肢,精力大增。三个僧人,不由一阵惊喜。
他们原来软绵无力的肢体,蓦地里,仿佛有一层潜伏的劲力的起,本身凝闭的穴道,顿时畅通无阻。个个脸上,无不呈现惊奇、感激的神色。
灵虚长老,见自己被禁闭二年多的功力,骤然恢复过来,更是惊喜至极。他毕恭毕敬地朝丁大材看了一眼,道:“掌门人身负绝学,学究惊人,天宇派十年忍辱蒙羞,明耻伸雪,有期可待了。真乃我派之大幸。”
丁大材十分谦逊地答了一礼,随着三僧携同小胖子,将法华寺打扫干净。
这时,胖娃儿突然道:“丁哥哥,大殿石阶上那个坏蛋田中杰,是不是也把他收埋起来?”
丁大材道:“你把这狗东西的尸身找来,与其他已死的恶贼一块儿埋掉算了。”
小胖子道:“你们都稍等一时,我去把他拖来就是!”说罢,便一转身形,竟自奔向大殿。
不多一会,由大殿那厢,传来小胖子的嚷叫声:“丁哥哥,大事不好,这个坏蛋的尸体,怎么不见啦?”
丁大材听了,忙奔至殿,却见胖娃儿呆愣愣地看着地上的一滩血迹,白眉山翁田中杰的尸体,已不翼而飞!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使丁大材惊愣怔住,呆然木立。
他苦苦沉思,想不出白屑山翁田中杰,陡然失踪的理由。
这恶贼虽奄然倒毙,但内脏无伤,他很可能回苏过来,逃往另处。但是,确使人难以相信,即使他苏醒过来,怎能自己逃逸?难道此时此刻,又有敌方高手,来到这法华寺吗……
灵虚长老和达远、达通三个僧人,闻讯亦衔尾追随出来。
这时,天已临暮,丁大材遥望这苍茫的黄昏,沉思之际,蓦地忆起一件事情,不由打了个寒噤,叫出:“不!”他猛然转过首来,神情紧张地朝胖娃儿和灵虚、达远、达通三僧道:“你等都在此稍等,千万静候勿动,我去去就来!”话犹未落,身形已经飞旋,留下一阵清风,跃出法华寺的风火高墙,迅若惊鸿逝去。
灵虚长老见这位掌门师侄展施的轻功绝学,真乃拔山盖世,绝无仅有,不禁欣然合十,朗诵一声:“阿弥陀佛!”
胖娃娃眯成一条线的眼睛儿眨了眨,带着惊疑的神色,问灵虚长老:“大师傅,丁哥哥上哪儿去啦?”
胖娃儿这么一问,灵虚长老,与达远、达通二僧,齐皆相视一笑,同时又摇了摇头,以示自己不知。
灵虚长老,含笑着轻抚了胖娃娃光溜溜的秃头,颇为亲切地问道:“小施主,你与我天宇派掌门师侄,如此形影不离,到底是何等渊源?”
“嘻嘻嘻……”胖娃娃轻轻咧嘴笑了一阵,似乎有点赦然不安,讪讪地道:“大师傅,求求你别再叫我小施主了。听了怪难为情的。你就叫咱小胖子得啦,咱跟丁哥哥……”
他与丁大材在饭铺相逢的一幕,实在羞于启齿。怎奈灵虚僧苦苦追问,小胖子迟疑了老半天,方才勉强吐出一二。
小胖子一阵扭捏的怪像,逗得灵虚僧、达远、达通三人捧腹大笑。
灵虚这时突然想起,小胖子说过,要拿精金钢母带回给他师父,他的师父又是谁呢?灵虚想到这里,觉得这件事非同小可,遂又问胖娃娃:“小胖子,你的师父是谁?”小胖子眨了眨眼睛,看了看灵虚长老和达通、达远两位僧人,稍稍思忖半晌,又“嘻嘻嘻”笑了一阵,然后藏头露尾地道:“咱是胖子,笨笨的,咱师父是神雕,能展翅凌空……武林称他为太极……大师傅,咱师父曾多次对小胖子说,初相识的陌生人,话不可说得太多。所以,你再问,我就不能再回答你啦!”
灵虚长老听了小胖子断断续续的自我介绍,不由暗自称奇。
他看不出这弥勒似的胖娃儿,原来是武林四至尊中太极神雕春泽师尊的徒儿,真是不可以貌判人。
在灵虚长老和小胖子谈话之时,丈二高的风火墙上,扑下一条身形,宛若风吹枯叶似的飘落地上。灵虚长老、小胖子和达远、达通二僧,凝眸一瞧,来人正是丁大材,但见他一身儒衫,飘然落地时,将左手提着的一个劲装汉子,扔落地上。他那只右臂,还环抱着一个晕迷不省的、身着劲装妙龄少女。
丁大材站起身来把那女子抱进大殿,小心翼翼地放在卧椅上。他剑眉紧蹙,双目凝神地注视着晕迷的少女面容。
随即他抚着少女的纤腕,默察她的脉搏,似乎在诊视她的病伤所在。
稍顷之间,大材俊脸愁颜微展,从囊内取出玉瓶,倾出二粒红色丸药,塞进少女嘴里,并低声轻唤:“莲姐姐!莲姐姐……”
左红莲服下药丸以后,不到盏茶时间,纤体微微一动,继而一声嘤哦,悠悠然回醒过来。
当她秀目微睁,一扫四周的时候,见丁大材与三个和尚,与一个十二、三岁的胖娃娃站在自己身边。
她那张粉脸上的神情,陡然呈现了惊奇之色。
丁大材放下悬心,温柔地一笑,亲切地问道:
“莲姐姐,你先养养神。在伤势未痊愈之前,不要说话,待会儿我告诉你遭遇的情形!”
丁大材说罢,起身走向大殿的台阶跟前,俯下身来,探臂伸指,“啪”地一下,拍开那擒来汉子的晕穴。
那汉子猛然醒来,当他睁眼四顾的时候,脸上也是一阵惊愕、诧异之色。
当他眼神碰到丁大材星眸中的二道凌芒时,面肤骤然变神,惊愕不止。
丁大材恨眼是注视着他,双手握成一对铁拳,冲着汉子怒道:
“贼子,你欲有个好死,可以速将刚才白眉山翁田中杰告诉你精金钢母藏匿在什么地方,从实说来。否则,丁某立刻索你狗命。”
那汉子闻言惊恐万分,不由暗忖道:白眉山翁田老前辈,与自己说话的时候,只有尚修文在场,分明是一普通俗子,尽管武学再深,绝非会能掐会算,怎会知道这件事?
他稍一沉吟,为了免受皮肉之苦,留得一条性命,遂哀声道:“丁少侠,你如果要小的说出精金钢母所在之处,还求掌门人手下超生,给小的留下一条活命。”
丁大材待他把话说完,依然二目喷火,舌绽春雷,大声喝道:
“无耻的狗贼,你师父太白金星田禾良,伙同恶道太白金刚灵仙真人,一夜之间,惨害我天宇派弟子一百七十一人,又饶过谁呢!”
丁大材话语落音,那汉子朝前爬行一步,泥首于地,接着道:“少侠,家师太白金星昔日一举惨杀天宇派弟子一百七十一口,从此结下如此冤仇,小的并未曾参与此事,何以要小的报偿?”
丁大材见他狡言诡辩,心中更恼,钢牙一咬,恶狠狠地道:
“休在饶舌,你师父太白金星田禾良积下的血债,自要连本带利,在你等身上索还……”
那汉子一听,深感绝望已极。他摇摇晃晃,站起身来,朗声道:
“掌门人,既然你手下不肯超生,小的死罪已定。不过,在未死之前,小的还得请教少侠数言。”
丁大材见他昂然不畏,表现出一付视死如归的气势,竟站起身来,向自己请教,心里倒是感到微微一动。
求生之心,人皆有之。想不到他对死亡的威胁,竟然一点也不感到畏惧。
他明明知道自己要命丧法华寺,埋骨荒山坡,仍然侃侃而言,真是不可思议!
丁大材望着慢慢站起身来的汉子,说道:“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只听那汉子说道:
“丁少侠,容小的放肆说话,假若今日你我易地而处,你天宇派掌门人杀死小的父母妻子,而小的也如你一样,身负一身惊世绝学,试问是不是要遍迹天下,杀尽武林中每一个天宇派弟子?”
丁大材觉得他言之有理,顿时哑口无言。双目闪着迟疑、迷惘的神色,在愕愕地打量着他。
在一旁站立的法华寺主持灵虚长老一听那汉子说出此话,也自稽首合十,轻诵一声:“阿弥陀佛1”
那汉子未待丁大材回答,只是略一定神,又朝丁大材道:
“小的心声已尽,再无多言可说,现在就伴同掌门人去寻找精金钢母!”
小胖子、灵虚长老等人,难辩此言是真是假,就连丁大材也猜不透那汉子说的是不是真心话。
然而,那汉子把话说完之后,便照着白眉山翁田中杰原先所标的路径,摇摇晃晃地走去。
那汉子来到一间书房的密室,面对山墙,单足仅是轻轻一跺,露出一方小小的隔层。他伸手取出宽若五寸、长有二尺,光华闪闪的一块青钢。
他把青钢取出以后,双手捧起,突然转过脸来,扑通跪在地上,恭恭敬敬地拜了三拜。
那汉子大拜之后,便跪行数步,面朝丁大材,双手捧起块青钢,爽朗地道:
“掌门人,这便是白眉山翁田中杰,费尽苦心,历时三载,冶炼而成的精金钢母!”说罢,轻轻地把东西放在地上。
丁大材弯腰拣起,仔细一看,果然是光彩夺目、耀人眼花。
未等丁大材讲说什么,那汉子似乎迫不及待地冲着丁大材道:
“掌门人,小的背叛恩师之训,其罪非小,现已谢过恩师养育之恩,就请掌门人速赐小的一死。”
丁大材料不到太白金星田禾良的这个弟子,居然能以如此慷慨就死,脸上不由泛起难堪之色。
他看着在地上跪下的汉子,思潮汹涌如涛,真想跑到绝无人踪的原野山顶,捶胸痛哭一场。
他不知是伤心、悲愤、愧疚、或是罪愆、过咎、纯洁、仁慈的心胸中,孕蕴着一团难以宣泄的郁闷之气!他自恨、自责的凝思了好长时间,然后,长恨交集地朝那汉子挥手道:
“你去吧!告诉你师父太白金星田禾良,天宇派十二代掌门人丁大材要去湘东岳麓山,寻找贼人,向他索回十年前天成峰、天成寺一百七十一人的那笔血债。”
这突如其来的宽恕,不但那汉子感到大出意外,就连法华寺长老和达远、达通,也觉得掌门人这般纳谏如流,实属难得可贵!不愧称一派之尊,后起之秀。
那汉子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依然规规矩矩地跪在那儿。
丁大材见他迟迟不起,知其心有余悸,遂又稍加缓和地道:
“去吧!我丁大材说话,一言既出,决不更改。”
那汉子谢过一走,法华寺大殿前,只剩五个人。灵虚长老停了半晌,便颜绽笑容地询问掌门人丁大材来法华寺的前后经过。
丁大材简述了一番,灵虚长老为丁大材如此出生入死,解救自己,感动的涕零泪落。
丁大材见大家对他放那汉子的做法心中不解,便将前后经过述说一遍。
原来,丁大材突然发现白眉山翁田中杰的尸体不翼而飞,便很快联想到他方才所说,左红莲姐姐已被掠往青苔庄昭安客店一事。
他判断,白眉山翁田中杰二次返回法华寺,可能不只偽一个人,或许还有众多的党羽,隐匿潜伏在寺外近处,观察动静,如发现不测,相机将白眉山翁田中杰救走。
倘若如此,左红莲已频临险境,如果援救稍迟,要遵毒手。
丁大材想到此处,立即施展“星电迷踪”轻功绝学,提运丹田真气,疾奔育苔庄昭安客店而去。
不多时候,他即到达青苔庄小镇。绕行西街一匝,他很快到了昭安客店所在之处。他纵身跃起,腾身窜上墙垣捷若雀鸟登枝。
丁大材在绝无声息之中,置身于屋脊房拢之间,留意细探一圈,以期印证白眉山翁田中杰所说是虚是实。
就在此时,陡然听见一阵“哈哈哈哈”朗声大笑,丁大材稍一定神,知道笑声是从一间灯火照耀的纸窗里传出来!
他毫不迟疑,一个飘身,纵落在檐阶上,蹑足蛇行,贴近窗门,侧耳细听。
但听得里面说话的声音很杂,象有好几个人在争谈似的,只是一时听不出头绪来。
丁大材伏身窗外,平静一下心绪,终于只听得一个带猥亵粗野的声音在说:
“这小女长得不错,那眼、那脸、那樱桃小口一点点,真叫人看丁……”
另一个声音插口道:
“王大哥,凭你五毒蜈蚣王文生的名号,还找不到漂亮的女子?”
“不是俺赵虎说句泄气话,休言其他事情,即使你敢碰一碰这小女子一下衣角,要是被白眉山翁田老师尊知道了,恐怕得象上次李魁一样,活生生地给掷进炼钢的炉灶里,要不了半个时辰,即变成灰炭。”
那五毒蜈蚣王文生,给赵虎一阵揶揄,羞得似乎一时间答不出话来。
他为了强行掩饰自己的窘态,只有拉开嗓门,“嘿嘿”地干笑了几声。
另有一个声音道:
“说起话来真奇怪,白眉山翁田老师尊,急巴巴地把这位妙龄少女抢过来,却把他耗尽精力、花费将近三年的时间,冶炼而成的精金钢母,给忘在法华寺里,实在让人感到可惜,令人费解。”
丁大材隐身在窗下暗处,对这些话听得清清楚楚。不由暗暗忖道:“莲姐姐眼下是有了着落,可是白眉山翁田中杰尸体的失踪,看来与这伙人有关系了!”
这时,先说话的那个五毒蜈蚣王文生,等那人说话一落音,接着又说:“白眉山翁田老师尊,直到现在还未回来,是不是出现了岔子,又撞在那小娃娃丁大材手里?要是果真如此,倒也是件美事。咱们哥儿们几个,来一个一赌为定,谁有幸运,就来个独占这个女子,三十六着,走为上着,挟了美人儿,一走了事。”
丁大材听到房中一窝武林的歌类,羞辱莲姐姐,心中腾起熊熊怒火,恨不得扑进房去,把他们一掌了结。
但是,他看不见房里的情形,只有伸出舌尖,轻轻把窗纸舔破一孔。
他单视贴孔凝神往房里一望,原来里面是一所很大的房间,圆桌旁边围坐了六、七名劲装汉子,一个个正欢言谈笑。
丁大材忽然发现西面墙角的床榻上,莲姐姐秀目紧合,状若昏迷般地侧卧着,惊得他差点呼出声来。
他难辨莲姐姐的伤势是轻是重,但他从众多人的嘴里吐出来的话判定,她没有死。
于是,丁大材左手劲贯掌指,微一使力“卡嚓”一声响,捏碎窗棂外栓。随后身形一纵,就在众汉子欢声畅谈之时,他已破窗飞进屋内!
刹那间,围在房里圆桌边的恶汉子齐皆愕然惊怔,望着丁大材,呆若木鸡。
其中一个人上次在法华寺和丁大材遇过一面。他一阵愕然惊悸之余,朝着丁大材,满脸恐惧之色,期期艾艾地张口结舌道:“就……就是这小辈,法……法华寺内的兄弟,都……都死在他手!”。
“哈哈哈!”丁大材听他说出这话,发出一阵凌厉长笑,接着缓缓道:“是的,就是我!你倒是还记得很真切!”
他的话刚刚说完,右手食拇二指,微微一弹掌射出一缕挺细的寒芒。
原来那正嗫嚅吞吐着说话的汉子,忽然一下“哎”声惨叫,倒毙在地。
其余的诸人,见大材此等出手的招数,威厉至奇,休说见过,连闻也未闻,因而,个个发抖,震吓得不知所措。
丁大材又用他那精光逼人的双目,环扫了大家一眼,骈指如戟,指着刚才的那个污言秽语玷辱左红莲的五毒蜈蚣王文生,冷冷地道:“掳劫无辜的少女,还想赌斗摧残,真是狗胆包天,罪过已极。丁某今天倒要看看,你五毒惧全的螟蚣身怀多大能耐,敢这等肆无忌禅,妄作非为!”
五毒蜈蚣王文生,对丁大材刚才所使的这手飞花御敌,摘叶伤人的绝伦功力,心里已是惊悸至极。
可是,他一见丁大材问话,象是毫无戒备,表现出满不在乎的样子,心里邪念顿起,暗忖道:你家王爷爷,在江湖上既能享有五毒蜈蚣之名号,就是靠左右两手双打出的“子午透骨钋”。成名的俗话云:“明枪易祭,暗箭难防”。尽管你身怀绝学,但在你不留意的时候,我给你个先下手为强,赏你几枚见血封喉的透骨针,管叫你在转瞬之间,魂归地府……”
五毒蜈蚣王文生恶念一起,双手发功,以电闪雷鸣之势,左右手发出“子午透骨针”六枚,“唰唰唰!”带着微音,疾速地朝丁大材射来。
此子午透骨针,长仅二寸,曾用五味剧毒药物熬煮,见血封喉,很是厉害。
所谓“子午”,即是一旦被射中,子不过午,午不过子,六个时辰之内,非其秘制解药,无法可解,使人致死。
过去,不知有多少武林正派人物,尽管成名,亦不免命丧在五毒蜈蚣王文生这种歹毒无匹的暗器上。
王文生“五毒蜈蚣”的名史,也就是由此而传遍了武林……
当劲风仅离丁大材面门只有尺许之时,大材不躲不闪,面无惧色右掌急急一挥,招走“飞絮穿梭”,喝声道;
“贼子,尔等死在眼前,尚敢挣扎,胆子实在不小……”
丁大材活声未落尽,掌劲剪风,撞出一股劲厉无比的狂涛。“子午透骨针”只要一触着掌风,便纷纷落在地。
其中一枚毒针,落在桌上的茶杯里,一杯茶水,立即发黑,可见其毒之甚。
丁大材一展星眸,一看茶水变色,就知道敌人抖发出的是毒厉至极的暗器,不禁心头火起。他冲着在场的众恶汉,一声怒喝,身形暴起,横过桌面落下,双掌朝着群贼劲扫。
一股如同巨浪猛涌狂涛的气势,一经击出,五毒蜈蚣王王文生,惨叫之声尚未吹出,已被掌声震出数尺之外,倒在地上,只见身子扭了扭,即绝命身亡。
这时候,其他数人,一见王文生丧命,个个惊魂散魄。
可是,他们也都知道,此番不管对错与否,皆难留下一条活命。与其束手待毙,不如舍命一搏。
所以,倏然之间,众恶汉便齐声怒吼,齐亮出兵刃,施展所怀绝学,杀气腾腾朝丁大材扑杀。
丁大材见敌人欲来个以多胜少,群起而上,不由激怒厉声长笑,双掌翻飞,掌劲狂吐。
整个房间,几乎全波罩入掌风之下,惨叫哀号之声,也随之而起。
丁大材一见众恶汉身亡,立即转过身来,抱起晕迷在床榻上的左红莲,破窗一声长啸,朝暗处逝去。
丁大材挟着左红莲,奔向法华寺而来。
沿途之上,他觉得左红莲在晕迷之中,却是娇喘殷殷,知道是受了白眉山翁田中杰的邪门奇毒。
他不敢疾驰飞奔,唯恐震动了怀里的莲姐姐,使得伤势加重。
这时候,他袋囊里的药物、虽然装在身上,可是在这急速行路之中,又怕把药物取错。因而只有争取早一时回到法华寺。
距离法华寺约有十里之遥,抱在怀里的左红莲,突然,“嘤”的娇哼了一声。
丁大材怕她伤势转剧,在附近靠山岩转角的地方,暂时休息片刻……
就在此时,离他息足之处,约三四丈远近的地方,轻传一阵说话声音。丁大材一听说话的音调,和其中的内容,不由骇然怔住。
那说话的人,竟是刚刚在法华寺内,被自己击毙的白眉山翁田中杰。虽然声音甚为轻微,但是听来却是十分清楚。
“……尊驾何人?太白金星田禾良老前辈,怎么没有与二位同道回来?”
一股浑厚朗爽的话声答道:
“在下何光军,家师太白金星老人家,在伏牛山召南峰,与太极冲骤春泽师尊一场激战,结果两败具伤。太白金星老人家因伤势沉重,几位师兄弟把他直接送回湘省岳麓山治疗。因家师不放心白眉山翁老人家冶铸精金纲母之事,特命在下与师兄尚修文,来法华寺一趟,不意救了白眉山翁老人家。只因天宇派那位掌门人把你老人家击倒,寺中无人,不知精金钢母是否落入天宇派人手里?”
大材窃听至此,慌然大悟,原来这白眉山翁田中杰,竟然未死。
只听白眉山翁田中杰切齿说道:
“丁大材这个小杂种,功力却是非凡,可说已经到达登峰造极、不可思议之境。至于精金钢母,田某藏在密室的夹层,地方甚是隐秘,天宇派那些贼种,断然找不到这个所藏之处。”
田中杰又道:
“何英雄,只是不知道太白金星田禾良老前辈,怎么会失利在伏牛山召南峰?你们去了那么多人,俱是武林高手,神雕春泽老贼,怎么会脱险免死?”
这时另一个声音接着道:
“太极神雕春泽师尊老贼,之所以能脱险,听家师太白金星老前辈说,是被一个十岁左右的女娃子救走。家师正在召南峰与神雕春泽师尊比剑论艺的时候,曾经嘱咐我等,不准随同上山。原因是恐受到武林非议,说我等倚势群殴,以多欺寡,所以神雕春泽师尊,才被十几岁的一个小女孩救走。这是事后家师向我等说起的1"
丁大材听到此时,暗地猛然一怔,不由心自忖道:彤彤的失踪,就在伏牛山召南峰山麓的博望坡,难道搭救太极神雕春泽脱险时,所说那个十岁左右的女孩子会是她?”
他想到这里,心灵深处,很快又泛起一个疑团,暗忖道:“仅仅是一个十岁的女孩子,怎能在太白金星田禾良手里,救出太极神雕春泽师尊呢?这断然是不可能的事。”
这时,何光军又道:
“白眉山翁老前辈,这精金钢母,既是无价之宝,又是太白金星前辈所托,意义重大,虽然隐藏在秘处,最好还是设法把它取出来才是!”
白眉山翁田中杰听他所说,似乎有些道理,迟疑了半晌,回答道:
“何英雄,要想把精金钢母取出来,现在倒是一个很好机会。因为天宇派少年掌门人丁大材,突然发现田某失踪,一定会怀疑在下是青苔庄伙伴前往解救的,他可能已衔尾追去。这样一来,法华寺三个天宇派的秃贼,已被我用秘药封住要穴,失去功力。至于剩下的那一个十来岁的小娃儿,那是不足为惧,怕是难在何英雄手下撑过两招。所以,待你去法华寺将精金钢母盗出,咱们共奔岳麓山,见了太白金星老前辈,诉说内委实情。只待他老人家伤势痊愈,咱们齐心协力,一举把天宇派斩草除根。”
何光军应声接道:
“师兄,你伴白眉山翁前辈在此稍候一下,何某去去就来。白眉山翁前辈,在下只是不知如何开启密室里的隔层,取出精金钢母?”
这时,只听白眉山翁田中杰,伏耳隐隐轻语一阵,低弱得无法细辨。
半晌,丁大材又听到一阵“悉悉!索索!”声响十分低微,象是在写什么。
接着,刚才那个问话的何光军,倏然发出“嘿嘿嘿”一阵爽朗的笑声,在峪峰间迂响。
这时,左红莲仍在晕迷中,丁犬材又将她轻轻抱起,走向隐僻的山谷,把她放在一个岩石的山洞里。
然后,他呼吸运气,提起丹田精元,错足一纵,落在刚才那伙人说话的音源地。
丁大材腾身飞扑,如同一缕游云浮空,倏然之间,来到白眉山翁田中杰和那个名唤尚修文的面前。
他戟指伸出,指着白眉山翁田中杰,一声激厉地问道:
“孽种,想不到你武林成名的白眉山翁田中杰,居然会卧地装死耍劣,不想天意所使,纵让你一时逃脱,终归还要落在丁某手中……”
白眉山翁田中杰,做梦也不会想到,丁大材会这般如影附形,衔尾找来,霎时之间,只惊得魂飞魄散。
田中杰心中明白,显然他目前唯一的生路,就是依靠救他逃出法华寺的尚修文。
于是,白眉山翁田中杰,抖着身形,向尚修文靠近一步,颇声讷讷道:“尚英雄⋯⋯这⋯⋯这少年,就⋯⋯就是天宇派掌……掌门人丁大材小子,快快……”
尚修文在浅浅的星月照耀下,闪目凝眸一瞧,刚刚惊恐心情,顿时大消。原来当前站立在众人面前的,是一个怯生生的少年书生。
尚修文看罢丁大材,听白眉山翁田中杰那么一说,怒喝声中,右手的厚背钢刀,疾劈丁大材中盘。
“哈哈哈!”丁大材一声爽朗的畅笑,眼见尚修文钢刀砍来,左掌食中二指疾吐,一缕锐风骤起,双指将他的钢刀夹住!
“啊!”尚修文心里猛然一惊,呼出声来,使出平生之力,拼命用劲欲把钢刀抽回。
岂知,这把钢刀,却象似已经生了根似的夹在丁大材二指之间,尽管他累得满头大汗,钢刀仍是铁铸铜浇般的分毫不动!
“哈哈哈!”丁大材看到这种情况,止不住一阵轻蔑地狂笑,接着冷冷地道:
“小毛贼,区区肤浅之芒,竟欲向丁某卖弄,真是螳螂挡车,太不自量!”
丁大材说到这里,稍稍调息了一下,星眸一闪,射出两道精光,似电掠长空,如剑斩寒涛,狠狠地扫了尚修文一眼,冷冷地道、
“十年之前,你的师父太白金星田禾良老儿,伙同太白金刚灵仙真人一道,为了掠夺天宇寺镇山之宝‘穴功奇文录’和‘百年蛇胆’,竟然血洗天成峰、天成寺。致使一百七十一人,丧生在二位魔掌之下。现今,我以天宇派十二代掌门人的身份,要在你身上,索还十年前天成峰、天成寺的一笔血债,仅仅只是一点!”
“啊!”丁大材话声一落,尚修文陡地一声惨号,倒地一而死。
原来,丁大材一边说话,一边伸出右手三指,将尚修文劈来的钢刀锋口,捏碎之后,夹在指间,举手微弹,那捏着的锋口钢屑,若蛇飞蚊行,迅疾向尚修文胸腹处奔去。
其出手动作,如电星闪飞,只在转眼刹那之间,尚修文已惨叫倒地,真令人见者骇异。
这时,丁大材见白眉山翁田中杰,面色纸白,欲逃不能,只有闭眼倒卧在地上,也不再去分辨自己将是生是死。
此时,随同尚修文前行伏牛山召南峰,太白金星田良禾的另外一个弟子何光军,早已奔往法华寺取精金钢母去了。
丁大材朝卧在地上的白眉山翁田中杰,回身劈了一掌,头也没有回,立即奔向隐藏左红莲的岩下石洞。
他一弯腰背俯身把左红莲抱起急展“星电迷踪”轻功绝学,紧追何光军。
丁大材身形急奔,凌空激射,他只是数十来个纵落,估计自己已经远远超过何光军前往法华寺的前道,便立即停下步来。
丁大材刚刚停下脚步,身形便落入官道一旁山岩边上的一片丛林中。
他把左红莲轻轻放下,稍微停顿了一下,身形暴起,便朝着何光军来路迎去。
这时,何光军为了及早赶到法华寺,把精金钢母取回。
他正在静悄悄的官道上,展使轻功疾行。蓦地,他发现对面走来一个少年书生,心里微感不妙!立即止步,以观动静。
丁大材见前边来丁一个人,疾步奔驰,也就停下步来,拦在官道上,蓦然开言问道:
“尊驾是不是去法华寺的何光军?”
丁大材还怕张冠李戴,把人弄错,出了大错。所以,才十分仔细地问了一句,态度亦是从容不迫。
何光军闻听初是一怔,接着又是一阵惊异,而且感到愤怒。
他根本没有想道,眼前这位就是天宇派掌门人,更不会想到,是为拦截自己而来。
丁大材的问话,并不失礼。何光军之所以感到愤怒,皆因在湘、鄂诸地,太白金星田禾良的门下,颇有些声威。
即使江湖上相识的英雄,不管名位如何,亦绝不直呼名讳。
何光军含怒叱道:
“小娃儿,你是何入,胆子不小,竟敢直呼你家大爷的名讳?”
“哈哈哈!”丁大材一听没错,不由一阵开怀仰天长笑。声音如惊雷滚动。洪钟巨响,音韵穿山裂石盘云,久久不散。
何光军正直狂傲、微怒之际,,听到这一声长啸,不由暗自嘀咕:这小娃儿的笑声,怎么如此强烈、刺耳……
丁大材倏地止住笑声,明眸一闪,射出两道寒光,接着厉声道:
“你的伙伴尚修文,和白眉山翁田中杰老贼,均巳魂归西天,丁某专程赶来,也要超度你,孽障,还不纳下命来。”
何光军偶尔听到“丁某”二字,骤然明白,狭道相逢的这位少年书生,便是天宇派十二代掌门入丁大材。
他想到这里,禁不住汗毛直竖,一阵寒颤。知道自己绝非是丁大材的对手,旋身就要逃走。
丁大材早有准备,喝声道:
“网罗之鱼,岂容你逃走?”
说罢,大材掌势疾吐,右掌递出一招“夕霞落林”,劈向何光军头后的“对口”穴。当他掌势刚落的时候,突然想起一件大事。白眉山翁田中杰告诉他精金钢母的虀藏之处,自己还不知道。若把他劈死了,怎么去找精金钢母?于是,他改劈为点,巨掌收回四指,仅留食指,点在何光军的“晕穴”处。
何光军应指倒地。
丁大材伸臂顾势一捞,将他挟在肋下,跃回道旁林中,抱起左红莲,一路疾驰返回法华寺。
而后,丁大材给何光军解开晕穴,并叫他亲手打开秘室,取出精金钢母。
当丁大材向灵虚长老,叙述往事的时候,左红莲不知何时多了个胖娃娃,也立在跟前。便陌生地向他看了一眼。胖娃娃大声喊道:“丁哥哥,精金钢母你是否想要?”
丁大材含笑着摇了摇头,亲切而怜爱的一抚胖娃娃的秃顶,欣然道;
“傻胖子,我又不会铸剑,要它何用,还是你把钢母带回马鬃山,献给你师父吧。不过,你身携此等珍贵之物,要倍加小心,并要立刻返陇西,不可在外过多逗留,以免别生枝节。”
胖娃娃一听说叫他返回马鬃山,一对细细的小眼睛里,倏然挤出两行热泪,带着依依不舍的神情,咽呜地道:“丁哥哥,小胖子不想离开你嘛!”
丁大材闪着明亮、爱抚的眼神,又轻轻抚着他光秃秃的脑袋,含笑道:
“小胖子,师父之命,决不能违反。你且暂返马鬃山,不久,咱们兄弟另外还有相聚之日。
胖娃娃知道,此次来法华寺,是奉师父之命,踩探精金钢母冶炼情况,眼下只有不得已的含泪点头,转身依伴着左红莲,同样恋恋不舍地道:“莲姐姐,小胖子虽然现在返回马鬃山,今后不管你们去了哪里,我都会寻来看你跟丁哥哥的!”
左红莲听了小胖子真挚亲切的话语,芳心亦深怀离情难忍的感触,秀眸隐隐挂泪,强装含笑道:“小胖子,咱们亦会常想到你的。”
小胖子又向灵虚长老,和达远、达通二僧道别一番,然后撕下一块衣衫,包了精金钢母负在背上,离法华寺而去。
丁大材在法华寺又耽搁了数天,协助灵虚长老和二位僧人,整顿这颓垣倾圮的法华寺,并抽时间传授二位师兄达远、达通“玄天宇宙”剑术,以防不及之需。
在诸事稍有头绪的时候,丁大材始偕同左红莲,离开桐柏山,顺着官道向鄂南而去。

八、鸳鸯,被恶浪冲散
丁大材带着左红莲出丁法能寺,弃走桐柏山,直奔鄂省而来。
他们姐弟二人,由于数日未曾相见,一旦重逢,便显得亲切异常。一路之上,总是低声细语,畅叙别情。
特别是左红莲,是由于一时不慎,落入敌人之子,倍受折磨,丁大材对她免不了说些惦念、担心之话。
左红莲因未听丁大材的劝告,上丁敌人的圈套,难免有些内疚之感。
她对丁大材出生入死,冒着极大危险,把自己救出,更感到恩重如山,没齿难忘,不由时时向丁大材道出无限感激之情。
当然,互道真情之余,其间也彼此十分隐匿地诉出自己的心声。
官道两旁,一边是巨木参天,林中绿草如茵;另一边是干顷麦田,正在吐莠,微风吹来,如碧浪翻滚。
左红莲由于伤势刚愈,行路时间一长,微有乏意,便向丁大材道:
“材弟弟,这大自然的景色,实在迷人,咱们不如到荫丛中,歇息片刻再走,再说,我也有点累了。”
丁大材也看出左红莲满脸渗珠,喘息不匀,知她是想借机歇歇手脚,遂笑道:“莲姐姐,一切听你的。”说着,已迈步朝林中走去。
二人走进枝丫交错、绿叶遮空的林药丛中,足下踩着柔如碧毯的草地,不由长长地呼吸了一下,便相偎坐在一棵大树根边的一块岩石上。
这块岩石,十分光滑,大概有不少行路之人,坐在这上边歇息调神。
左红莲自见到了大材以后,便产生好感。况又承受他几次搭救之恩,眼下更是爱慕颂心。
此刻,经过日久的相处,情窦初开的左红莲,已把这位俊美的男子,视作理想中的情人。
她,贞洁的少女,与他,纯正的少男,二人虽然没有揭开男女之间的秘密,却已是神清交融,连脉搏的跳动,亦是合拍合节了。
武林中真正的英侠,绝不留恋于男女之间片刻的合欢。眼下丁大材、左红莲波此能以这般体贴、关怀,是共同的理想所系。
二人坐下之后,左红莲一挺纤腰,便懒洋洋地躺在丁大材的怀中,半睁半合着一双秀目,仰面看着丁大材的那俊俏无双、满含深情的面容,丁大材看着她的秀目,笑道:“你真美,莲姐!”
二人歇息了一会,左红莲首先挺腰站起,丁太材也相继立身。两人相视一笑,双双脸绽微红,似有说不出羞涩之感,不过心中都甜得好似搅翻了蜜坛子。
丁大材伴着左红莲,出了丛林,继续朝前走。不知走了多少时间,来到巴儿湾。
巴儿湾是一个渔家小村,离桐柏山约有一百来里路。
二人来到小村,已将黄昏。整个巴儿湾,只有村头一家客店,不但小,而且简陋,仅有四间客房。
在二人投宿时,三间已经住有客人,仅余下末尾的一间。
二人一路而来,沿途这种情形已有几次。所以,他们亦并不感到窘迫意外。只是四目相视,神秘地笑了一下,彼此心照不宜,二人一落店房,店家便送来洗脸水。大材吩咐店家精制几样佳饼,并要端上一壶暖酒。
当店家把菜饭送上来时,二人一看,除了烹调一样鲜肉外,其余竟是清一色的鱼类。
两个人知道是荒村无佳味,也就算了。相对把樽清淡,也不在乎菜肴是否可口,在他俩心里,都怀有一番醇味。
二人喝了几杯酒,左红莲含笑向丁大材道:“材弟弟,我有个想法,不知该说不该说?”
沿途之上,左红莲凭着那精明的芳心,出了不少的鬼主意,总是弄得啼笑皆非,这次不知她又要说些什么,于是便道:
“莲姐姐,有你什么想法就直说吧,看我能不能办得到。如果能办得到了,你要答应我的一个请求。”
左红莲一听,芳心微微一动,说道:“行!材弟弟,只要莲姐姐说的你能做到,你的要求我办到就是。”
丁大材道:“好,莲姐姐就先说吧!”
左红莲含情脉脉地笑了,道:
“林弟弟,你现在声誉太大,自从卧龙坡之事传出以后,武林都知道有这么一位天宇派少年掌门人,所以行动诸有不便。从明天开始,你就改装一番,你莲姐姐扮个老头儿,你委屈一下,打扮一个你莲姐姐的伙伴老婆婆,行不行?”
丁大材听了哭笑不得,心道:凭自己是七尺之躯的武林盾起之秀,堂堂的一派掌门人,岂能装成一个妇孺姥姥,行道江湖,本门弟子若知道了,成何体统?我得提出她做不到的题目。丁大材想到此,就笑着说道:
“莲姐姐,你能答应材弟弟提出的要求,我就答应这一项。”
左红莲芳心微微跳动,急问道:“你有什么请求,说给我听””
丁大材喝了一杯酒,笑道:
“我闭上眼睛,你敢不敢用你的嘴唇碰我的嘴唇?如果能办到,我明儿起就改扮成老婆子,行不行?”
左红莲轻轻地“啐”了一声,粉面顿时涨得通红,不知是羞,,还是为难。
丁大材已经知道自己反败为胜,所提出的此一要求,确把姐姐难到了。不由得开怀大笑不已。
左红莲双颊嫣红,低头想了好大时辰,似乎鼓起好大的勇气,秀目扫了大材一眼,突地道:“行!可是,咱还要把话说明曰,材弟弟你如果睁眼睛,我就不来了。”
左红莲说罢又把头低了下去,虽脸羞得通红,却又甜甜地笑。
丁大材一听莲姐姐竟然答应自己这件事,后悔自己不该这么办。他又想到男女情爱方面的时候,心里止不住“扑扑”地一阵猛跳。可是,自己话已说出,当然也不能反悔,只有强行控制自己,度过那神秘的一刹。
左红莲羞红了粉脸,娇叱薄嗔地朝丁大材白了一眼,轻轻地把嘴唇朝丁大材的口上送去……左红莲以胜利的姿态,“哧哧”地碎笑起来,“材弟弟,你该答应我的要求了吧!”
丁大材听了左红莲的话,当然知道自己理屈。在这种情情况下,已是无可奈何。但他一转心念,又哀求似地向左红莲道:
“莲姐姐,咱们商量商量,能不能可以通融一下。”。
“怎么通融?”
丁大材眨了眨一双俊目,反问道:
“我要扮个老婆子,不说别的,仅是声音、相貌都不相称。要是弄巧成拙,才笑死人呢!”。
左红莲强煞住笑容,绷着脸道:“君子一言,如白染皂。任凭你嘴巧说得天花乱坠,也不能中途变卦。”
丁大材再无闻旋的余地,迟疑了半晌,又求情道:“好姐姐,能不能把你的主意,稍微改变一点?”
左红莲银牙咬着,秀目眯着,柳眉一皱,粉面现出镇静沉思的神色。稍有半晌,她突然妙目又朝丁大材打量了一会,道:“材弟弟,不用商量了,这一回我说出之后,你可不能再变更了。不想扮个老婆子,那么你就扮成一位少女,象你莲姐姐一样……”
“少女?”
丁大材听得惊呼起来,俊脸满是惊愣、诧异的神色。睁开一双明亮的大眼,直直地盯着左红莲问道:“你呢?莲姐姐……”
左红莲一看丁大材那种神情,知道方寸已乱,只得听任摆布,又是一阵“咯咯咯咯”地娇笑道:
“我嘛,穿了你的儒衫,扮个儒雅的文生,权充一下掌门人,行吗?”
左红莲的话,弄得大材不由哭笑不得。可是,既然有言在先,又不能不算数,只得应允。但他又道:
“莲姐姐,现在说什么都依你。不过,有一点咱们要事先讲明。”
“哪一点?”
“等咱们到了鄂、湘之后,仍要互还本来的面目。”
左红莲见材弟弟乖乖地俯首听命,不由轻轻地点了点头,微笑着答道:“好,我答应你1”
丁大材和左红莲,二人说笑晏晏,又纠缠了半天,方各自安歇。
翌日,晨曦刚刚透窗棂,丁大材起床去看左红莲的时候,见红莲已经起身,穿了自己的那件儒衫,妙目盼顾,“嘻嘻,哈哈!”揽镜在笑,端详个没完。
一缕朝霞,从窗口射进,正洒在左红莲的粉脸上,只见她那脸蛋恰似一朵半开的牡丹。
丁大材从床上爬起来,出神地望着正在镜前自我欣赏的莲姐姐。
左红莲一见丁大材站起身来,便甩了甩胖胖的衣袖,十分得意地问道:
“材弟弟,我穿上你的这件长衫,除了稍微长点几外,其他倒蛮合身,你看姐姐这样俊不俊?”
丁大材凝眸一打量,不禁喝了一声彩。他看到眼前的这个正值妙龄的莲姐姐,已变成一个临风玉树、丰神飘逸、举世无双的美少男。她那两只足,蹬上自己一双新买的粉底薄靴,也非常合适,不由看得发呆了。
丁大材实在不明白,自己的儒衫,穿在少女莲姐姐身上,为什么倍显风采,神气十足?
左红莲见丁大材愕愕出神地看着自己,俊目不眨,闭口不语,粉面不由得骤然一红,她微垂玉项,略待半晌,不由娇嗔道:
“呆鸟!有什么好看的?快起来,让我替你改扮一下,咱们须赶快离开这囚笼似的小客店!”
丁大材坐在床沿,听任着这位刁蛮古怪的莲姐姐来摆布。
真是情之所钟,爱之所倾。丁大材虽然年龄不大,行道武林,为时不久,但他已是一位叱咤武林的少年英雄。但是眼下呢?落在他莲姐姐眼前,堂堂掌门人竟不得不解去儒巾鬓插金花,穿上莲姐姐的衣衫,改扮成一位妙龄红妆。
左红莲替丁大材易衫换履,梳头拢发,贴鬓传粉,描眉涂唇,足足花费了半个时辰,才算改扮得察无破绽。尔后,左红莲朝后连退两步,猛睁秀目,得意地一看自己的杰作,竟为之一惊。
如果不是事先得知,一切又出自亲手所致,真看不出这位仪态不俗,秀绝人寰的小佳人竟是男扮女装。
二人虽然衣履互易,改装换容,走出这家小店子,但是店主人与店小二,却朦然不知。收下他们的房钱、饭钱与赏下的银两,即哈腰相送,丝毫看不出破绽来!
一路之上,他们有说有笑,互相逗趣,十分开心。倏地,丁大材抽下自己背上插的那口长剑,递给左红莲,道:
“莲姐姐,我目前身着女装,背着这口宝剑,很不相称,亦诸多不便,不如你拿着比较合适。”
左红莲闪目看了丁大材一眼,满脸天真、逗趣的神色,微微地含笑道:
“你现在身着女装,将来一旦遇到众多的俊男,可不要身陷情海啊!”
丁大材听了这番调侃逗趣的俏话,心里感到有说不出的别扭,一张粉红的俊脸,骤然觉得一阵火辣辣的发烧。
大材与红莲,二人沿途上鹈鹈鲽鲽,柔情万钟,说说笑笑,情投意合,不知不觉之中,已经越过鄂中。
这一日,他们来到鄂南离云梦县三十里的长春埠。此地是绿林环抱,掩映着排排房舍。
红莲放眼看罢,道:
“材妹妹,天色已快晚了。况且行了一天,亦感劳累,咱们该投宿才是!”
由干易装改容的缘故,一路之上,左红莲就是这样称呼丁大材。
大材轻“嗯”了一声,道:“莲哥哥,听你的。
丁大材也不得不如此乖乖地这样称呼左红莲,免得一时失口,引出笑话来。
长春埠,虽是一个小集镇,因为面临一条大河,却是水运起卸之处,生意兴隆,异常繁荣。
丁大材和左红莲走进小镇,找遍了街巷十来家客店,无一处不住满客人,两个人一时着急起来。
他们找寻到最后一家客栈的时候,有幸遇到一个好心的老掌柜,向丁大材和左红莲道:
“二位客官,这个长春埠,是鄂中、鄂南一带的水运中心,各家客店,住的多是来往经商运货的客人。他们送货、销货,打探行情,差不多一住就得一、二十天。你们二位是过路客人,不如渡过河去,赶到对岸的新沟庄,那边客店甚多,一般经商客人,又不在那儿落脚,所以……”
左红莲一听此话,觉得甚有理,遂道谢了一声,然后偕同丁大材,顺着街头闹市,朝向江边渡船码头而来。
岂料此番一行,一双情恋难舍的少男少女要尝尽生离的痛苦。
特别是丁大材,由于难辨左红莲的生死存亡,更是烈火灸心,悲伤欲绝。
这时,夕阳西坠,彩霞纷飞,天空如同熔金四泻,艳丽非凡,令人神往,晚风轻轻,拂面爽心。
丁大材似乎沉浸在这一片迷入的景色之中,停下双足,凝神地眺望着五彩缤纷的晚霞。
左红莲见此情形,不由陡地“哧哧”一笑,轻轻一拉丁大材的衣袖,道:“呆子,渡船开过来了,你还不走,难道要宿在码头上?”
丁大材低头扭脸一看,果然有一艘渡船,已经靠在岸边,并上有二、三十位客人。
但见这艘渡船,比寻常的船只大得多,长三丈有余,宽丈许,设有二排矮凳。
二人遂決移脚步,来到江边先后登上船头。
丁大材刚过船舱,双足尚未站定,躺公竹篙一点,渡船已经离岸,其势甚速。
丁大材一个踉跄,几乎栽倒,他连忙使劲立牢,人员未跌下,可是两眼望着这茫茫的大江,水流湍急,渡船颠簸前行,顿时感到晕眩不适,满肚子里的东西,就要呕吐出来似的,暗道:爷爷说过,南人坐船,北人骑马,一点不错。这坐船的味道,可不好受,不知要多久才到对岸……
想到这里,大材朝上游的江面一看,不禁倒吸一口冷气。
左红莲正值丁大材凝神注视江面的时候,不由“啊呀”一声,惊呼出口。
船上摆渡的水手,觉得这个说话的少年书生,带有北地口音,突然一声惊叫,脸上骤露异色,不知是何原因,遂抚髯问道:“小客官,为何这等惊慌?”
左红莲招起纤手,依然面呈惊悸之色,朝上游远处江心一指,道:“你看!那上游江心,卷起一幢水柱,向河下回旋雨来,不知有何变故?所以在下一时好奇,惊动了你老人家……”
“哦!”老艄公亦感到惊寄。他一边点窝,一边举目朝江心远处望去。
这时,船座前舱一位年约六旬开外的老者,一听左红莲之话,急忙转过脸来,满脸亦带着惊悸不安之色,举日朝上游看去。可是,老者看罢,并没有看到什么,甚感奇怪。于是讷讷地问左红莲,“尊驾,你隔才所说之话,是否属实?”
“干真万确!”
“水柱有多大?”
那年约六旬的老人,在和左红莲谈话的时候,丁大材听他话音洪亮,暗中细察。
但见这位老者,虽然衣音打扮,是商人模样,却是目蕴凌芒,两鬓太阳穴微微隘起,最终是一位武林中的人物。
左红莲见老者形色,显然露出不安之情,芳心暗自纳闷,很快地答道:“这水往约有三丈多高,方圆亦约有数丈之大,其势甚险……”
“不好!”
左红莲还没有把话说完,患者隧地一声惊呼,在波浪奔腾的江面回响。眨眼之间,只觉下船身上抛,轰然一震,船已碎裂,江水如山洪涌起。
紧接着,又一个巨浪卷来,碎船和客货,齐皆四散飘流,逐渐淹没。
经过不知多少时候,丁大材悠悠然苏醒过来,突然发现自己躺在江边的沙滩上。
当他神智完全恢复过来的时候,一缕恐怖思潮,掠过他的脑海。
他慢慢抬起疲惫不堪的身躯,睁开恍恍无神的双目,眷着沙滩,喃喃自语地道:“莲姐姐呢?……”
在丁大材的神思中,泛起的满是左红莲的倩影,他对眼前苍烟泛起的江水,东升的朝阳,好象全没看见。
“莲姐姐……!”大材在这旷野渺茫无人烟的江边,一声声地激厉呼叫。
但是,除了江水呜咽,江涛拍岸,江风呼啸,绕耳轰鸣之外,再没有半丝回应。
渐渐的,他冷静了一点。昨天黄昏的时候,在渡船上突如其来的灾祸,又映在眼前。
这是事实,莲姐姐和自己同坠江心,恐怕永运不会再听到自己的声音了。
可是,他不相信这会是事实,依旧大声呼叫,疯狂地沿着江边走去。
丁大材身上的劲装女衫,经过一夜江风的吹刮,已经半干。
然而,他那目中的热泪,随着嘶喊疾呼的声音,宛若泉流似的涌了出来,滚滚下落,又溅湿了前襟……
丁大材经过村庄,穿出集镇,路过人烟稠密的地方,再经过农田荒辟崎岖的山野,翻山越岭,渡河涉水,他一直是猛奔狂驰,口中大叫不止,如痴似癫。
这时候,他一片模糊,似乎完全忘记自己是天宇派十二代掌门人,更把他满腹怨恨恩仇,抛在九霄云外。
目前,盘据他整个思潮的,就是莲姐姐浅笑轻颦的倩影。
沿途走来,往日那左红莲对自己的柔情蜜意,款款互为承恩的一幕,不住地在他眼前环绕……
目前,他唯一的希望,就是上苍能赐给他一个奇迹,能够找到莲姐姐,二人在这茫茫的人海中突然重逢。
沿途的乡民,纷纷以诧异、惊奇的眼光,看着这身劲装的绝色少女,狂奔飞纵,时而大喊大叫,时而沉默犯愁,从他们身边走过。
从晨曦初透,到艳阳正午,从正午又到夕阳衔山的傍晚时分,丁大材一直滴水未曾入口,在奔驰着,喊叫着……
因激情悲痛的蕴绕,和对左红莲的深深惦念,使丁大材暂时忘记了饥渴疲累,他似乎忘记了世上纷纭的事物。
他脚下不由得一软,摔倒在地上,挣扎着爬起,复又卧地不起。
他已是筋疲力尽,四肢软瘫。躺卧在地上,只觉得虚无飘渺,天地浮动。
丁大材这样没命地奔驰又不知走了多远的路程,随着时日的消失,生离痛苦的情感,渐渐淡化,使他稍微清醒一些。
他仰望着长天泛霞,呆呆愣愣,木然站立,又细语呢喃,低声地念道:“莲姐姐,你真的会离我而去……”
他身处荒郊,人烟绝迹,触景生情,心头猛然一动,感到十分孤寂,枯涩的眼眶里,挤出二行热泪。
丁大材肩负着复兴天宇派的重任。他知道自己的责任艰巨,然而他无法摆脱这于丝万缕的情丝牵累。因而,他如醉如痴,整个思绪,都为莲姐姐的影子所牵。
浓烈情焰的笼罩,丁大材从精神到体力,都濒于崩溃的边缘……
陡然间,一阵粗重的叱喝声,与金铁交呜的兵刃互击之声,传入丁大材的耳鼓。
他自疲惫朦胧的神绪中,惊醒过来,心头猛地一凛,暗自忖道:荒僻山野,怎么会有人在此打斗,这其间又夹杂着少女的声音,说不定莲……
丁大材一念及此,陡然又觉得精神一震,运动内功,重新提起一股精元之力,挺身坐起,佝偻着身躯,拨开四周的蔓草,朝声音传来的方向潜去。
他约莫潜行数百丈之远,立即发现十多个劲装大汉,俱是手挥着兵刃,围攻一个豆蔻年华的少女,而且见那大汉,出招毒厉狠辣,大有置之死地而后休之势。
这位少女,长得雪肤花貌,清丽出尘,精神抖擞,神采飞扬。她使一柄银芒焰焰的长剑,皓腕一抡,“唰唰唰!”划出片片云雾光幕,拍拆着围攻她的大汉的厉招。
丁大材陡然被这阵意外发生的事故所惊悸,暂时忘记了零乱痛苦的思潮,星眸怔愣地看着他们,
这位少女的武功,确然不凡。银剑挥动的时候,匝地劲风卷起。身形腾向之处,荡空激射,疾似电掠,快如飘风。每当一众大汉围攻紧追的时候,少女绝招妙着立出,卷起破空锐风。
霎时间,方圆丈许之内,掀起一团氤氲剑幕,把围攻之入逼退。
在围攻那少女的十数人之中,其中一个大汉“嘿嘿”沉声大笑一阵,耸了耸肩头,满脸露出狰狞的神情,朝少女冷笑道:
“小美人儿,爷爷尚看不出你这般娇嫩年少,果有一点能耐。可是,纵然你武艺再高,银剑利锐,但这次谅你也逃脱不出你家爷爷的手掌。还不快快放下兵刃,纳命过来。”
那大汉话声刚落,遂一纵身形,摆开手中的兵刃,暴起猛攻。
少女轻功佳妙,体形如同一只轻盈的紫燕游动起来,又宛若蜂蝶穿枝,
她手中的银剑上下挥舞,一缕缕惊虹,划空而过。就在这汉子说话的时候,急演一招“霄汉星飞”,以苍鹰搏兔之势,腾身而起、复又俯身向下、扑击那说话汉子的“气门”、“玄极”、“将台”三穴。
那汉子“嗤”声轻叱,手舞缅刀,卷起一片银幕,护胸接招。
忽闻“铿锵”声响,刀剑相撞,一片银雾、光幕散去,溅起阵阵火星。
两个人在较力硬拚中,少女似乎吃了点亏。借势腾空一个“鹞子翻身”,飘退三丈。
这时,围攻少女的那汉子,一个回旋,汹涌怒涛似的又朝她围兜上来!
丁大材匿在隐处,窥观这场激战,原来那种身心疲惫、痛苦之感,已重然不觉,精神不由为之一振!
虽然他不知道这其中的内委情形,但从某种道义的意识上来说,这群围攻少女的汉子,仗众凌寡,愤然不平。同时,暗暗地为少女担忧,。生怕她落败。
这时,又闻得适才说话的那个汉子“嘿嘿”狂笑了一阵,满具信心似的,道:
“小美人儿,尽管你是名震武林的宗师之徒,此番狭路相逢,算是冤家路窄,还怕你不落进我等手里。如识时务,可以乖乖地就范。否则要你醮醮你家大爷的颜色。”
那汉子狂言声落,一打手式,围攻少女的诸人,齐皆住后退出圈子。他自己也掷下缅刀,猛纵身形,上前一步,空手进招。
无怪他口吐豪语,这般狂妄,确也非同凡响,只见他招出之处,掌风似剪,掌劲凝雾,一阵氤氲掌力劲雾之中,隐隐透出风雷之声,势道之劲,端的凌厉无伦。
丁大材看了,暗暗一惊,这汉子的武学,果然出众超群,恐怕这少女会吃亏……
“着!”
就在丁大材怀着惊疑的心情,沉思忖想之间,少女一声轻叱,长剑抖舞,剑身震出一缕烨烨光波,护住全身。她踏中宫,进洪门,剑花万点,把敌手迫退三步,化解了那攻来的凌厉掌招。
同时,她趁机换身扭转,恰似蛟龙戏水,紫燕剪柳,迅速错步扑出!
丁大材身在暗处,瞪眼观望,看到此情,不由闷声喝彩;难怪这位俊秀的少女怀有这等绝学。
“贼子,你身怀这等绝学,却尽做此不法之事,真乃行同衣冠禽兽。”
那少女一面手握长剑,变换进招,紧紧相遇,一面娇声厉比叫骂不止。
她娇叱叫骂之声未绝,长剑一摆,又封住那汉子攻势,“唰唰唰”展剑进攻。
一团紫电青霜闪出,凌厉至极,又逼得那汉子连连倒退。
丁大材见到这位少女,竟然身具这等绝技,心里不由暗暗称奇。适才又闻说,她是武林一代宗师之徒,不知她的师父是谁。
丁大材双目凝神地望着少女,心头猛然一亮,暗自忖道:难道这位少女,又是武林四至尊中的徒儿?那么,这群围攻她的汉子,又是些什么人呢?
他想到这里,不由情感冲动,对这位少女更怀有同仇敌忾之心。
当然,这么多的武夫,围战一个弱质少女,就是任何人看了,也不会顺眼的。
“哪里走?”那汉子被少女一轮急攻,心火暴起,舌绽春雷,一声震天巨呜。
倏地,他身形纵起丈许,又一个鹞子翻身,倒垂下来,左手横掌如刀,急截少女执剑的右手“脉腕”穴,右掌骈指如戟,又疾点她“肩井”、“气门”、“将台”三穴。
恶汉子这两招凌厉招式攻出,少女由于未加防守,立即显出措手不及之势。
在她急忙躲闪那汉子右掌点来的招式时,握剑的“脉腕”穴,已吃那汉子横截而来的左手切个正着。
“仓嘟!”
忽闻一声响亮,在少女“哟”声的急呼里,手中紧握的那口长剑,已被磕脱出掌,飞落三丈以外的地上。
“嘿嘿!”那汉子一见此情,止不住一阵狞笑,紧接着颠势迫进,展出“大擒拿手”的招式,疾速地向少女双腕扣拿。
这时,丁大材虽因一路狂奔疾驰,整日滴水粒米,未曾入口,疲累已极,可是他知道,展现在眼前的这一场面,抱打不平,拔刀相助,是武林义侠的天职。
何况在他细察默判之下,已经分出好歹恶善与大是大非,
于是,丁大材凝运真力,一声吆喝,身形一跃,自隐处风驰疾奔而出。
他双掌交舞,一出手即演出“穴功天心十四掌”绝学,朝那位汉子猛击过去。
那汉子陡地一声惨厉长号,右掌“大擒拿手”刚出,尚未搭向少女双腕,肩胛顿被丁大材一拿一摔,臂骨脱臼。
丁大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然出手,击倒那位大汉,其余众汉子,已被骇然震住。
谁能料到,其中还有少数不怕死的家伙,拾起兵刃,朝丁大材攻来。
丁大材面对这几个亡命之徒,一声轻叱,右掌招演“飞絮穿梭”,只闻得几缕激厉惨呼声撩起,又有几个人摔在地上。
如此一来,吓得那群犹豫欲前的汉子,魂飞胆囊,连忙挟起受伤倒地的诸人,抱头鼠窜逃去。
丁大材虽然勉强提起真气出手,可是两招之后,已然有点脱力晕眩的现象。一时之间,他身形摇摇欲坠,两眼直冒金花,险些跌倒在地上。
他这一绝顶的身手,那被救下的少女,顿时惊得呆了。她想不到救搭自己的人,是这么一身着劲装,比自己年龄稍大一点的少女,急忙上前敛衽施礼,谢道:
“野菊花周彩菊多谢这位姐姐的救命之恩!”
丁大材骤然听到周彩菊叫自己姐姐,不禁一怔。他朝自己身上的衣衫看了一眼,才知自江边沙滩苏醒以后,一路之上,狂呼疾奔,竟忘了自己还穿着女装。
丁大材这时无法申说,只得将错就错,也敛衽还礼,并含笑道:
“小女侠不必多礼,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这乃是我等武林人物分内之事。”
丁大材回答的豪爽磊落,倒使野菊花周彩菊粉脸微红,不好再提谢字。她稍一沉吟,粉脸绽笑,冲着丁大材,一缕燕语莺声,道:
“姐姐,别再叫我小女侠了,就叫彩菊妹妹行啦!刚才你与贼子格斗,出奇制胜,周彩菊看得真切。根据姐姐你的本领,不知要高过我百倍千倍呢……”
丁大材明眸一闪,朝着周彩菊凝神地看了一眼,只见她眉若双蛾,目含秋水,姿容绝世,清丽出尘,说话的声音,犹若莺啼燕啭,音韵脆甜。
可她是口口声声叫着姐姐,给丁大材听了却有说不出的别扭。
周彩菊一对澄澈如水的大眼睛,也朝丁大材打量了稍倾,款款走到他跟前,玉掌轻抚摸着大材的脸腮,竟若欣赏一具雕刻精致的艺术品似的,赞叹道:
“姐姐,你长得太美了,能不能告诉彩菊妹妹,你叫什么名子……”
丁大材听了不由俊脸绯红地嗫嚅道;
“咱姓丁,叫……叫红莲……”说罢,满脸泛起红云。
周彩菊听罢,显出少女的天真,微微一笑,伸出纤手紧握丁大材的手掌,道:
“丁姐姐……周彩菊以后就叫你丁姐姐,好不?我想你会应允的。”
丁大材肚里一阵阵咕噜,心道:
前阵子吴家集遇见那个小胖子,叫自己丁哥哥,今天在这里碰见个野菊花周彩菊,竞又叫自己丁姐姐,真叫人感到好笑,这都是莲姐姐玩的好把戏……
大材想到这里,就问周彩菊道:“彩菊妹妹,这里是什么地方?”
周彩菊听了一震,脸上现出惊疑的神色,心中暗暗奇怪:丁姐姐这么大的孩子,连自己到了什么地方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周彩菊一对晶莹的大眼珠,朝丁大材骨碌碌转丁半晌,似在思索什么,继而“嗤嗤”一笑,缓缓地道:
“丁姐姐,这里是近布甸镇的江边,到汉川只有二十里,不知丁姐姐你准备上哪去呀!”
周彩菊一问大材行踪,他与左红莲生离的痛苦,又袭上他的心头,一层阴霾骤罩上他那一张俊脸,叹了口气,语声沉沉地道:
“伙伴失踪丁,我也不知道上哪儿……”
丁大材说出这句未尽的话,周彩菊一对关切的眸神,仔细地看着他,并没有接腔。
丁大材也扫了周彩菊一眼。凭他那绝顶的聪敏,知道她是在希望自己继续说下去,于是,他不得不把详细情形叙说了。“前天过江,渡船在江心倾覆后,伙伴不幸失踪,我就沿着江边找来,整整奔驰了一天,没有一丝踪迹,看来已是凶多吉少……”
丁大材说到这里,一双俊目,满蕴着泪光,又轻轻地叹了口气。
周彩菊在谛听大材说话的时候,虽然凝神静听,却是未插问一句。
她看到丁大材的粉脸上,千变万化,仿佛孕蕴了一桩重大的事情一般。
这时,丁大材意念一转,想到刚才周彩菊与那群汉子激战的事,自心付道:周彩菊,年纪多说不过十五、六岁,看她一身的武艺,除了火候稍欠,内功不足,招式变化不精以外,也算是上乘之选,但是不清楚她是何人之徒?
丁大材想到这里,便问同彩菊道:
“彩菊妹妹,刚才你与那群恶汉格斗的时候,我看得真切,你的一身武艺,堪称不凡,不知是哪位高人传授?”
野菊花周彩菊,听了大材如此一番夸赞,不由抿嘴一笑,朝灰黑夜空看了一眼,道:
“丁姐姐,天色已经黑了,咱们先到布甸镇上去落下客店,详细再谈好不?站在这里,累得腿疼,再说,晚了还怕找不到客房。”
周彩菊—提到累,丁大材立即感到浑身无力,立即伸手在自己腰间仔细一摸,空无一物,不由暗自叫苦起来。
原来,在巴儿湾他跟左红莲衣衫兑换以后,自己衣囊里的药包,一时疏忽,忘记摘下来,全带在左红莲身边。如今想用,也不可能了,真是后悔莫及。
丁大材暗自默默念道:莲姐们如果坠入江心,不发生意外,药包是用鱼皮缝制,浸水不透,倒不要紧,今后会有相会之日。要是万一有了意外……
丁大材出神沉思之际,周彩菊深为不解,打断他的思绪,娇声嚷道:
“丁姐姐,你怎么啦!周彩菊跟你说话,你为什么充耳不闻,秀眉紧锁,不理不睬,莫非有什么心事不成?”
丁大材轻轻“嗯”了一声,不知如何说才是,这时,他心头千头万绪,凌乱已极。
二人来到布甸镇,找了一家客店。周彩菊毫不犹豫,只要了一间客房。丁大材一边直瞧着自己是一位少女,暗暗叫苦不迭。
一休息下来,丁大材体内如同火焚,脸泛红晕,头脑一阵阵的胀痛,实在熬忍不住,便卧倒在床上!
野菊花周彩菊一见丁大材的神色,现出凄楚、痛苦之状,芳心不由猛地一惊,她连忙伸出玉掌,轻抚在丁大材的额头,发觉竟是灸手火烫,急忙关切地问道:
“丁姐姐,你头上这么烫人,想必身上发烧不低,是不是病了?”
丁大材见周彩菊焦急不安的样子,心里感动非凡,浅笑安慰道:
“彩菊妹妹,我只是有点头痛,其他没有什么疾病,不会碍事的。”
野菊花周彩菊,深深地感谢丁大材对她的一番救命之恩,所以大材突然病倒,她立即关切异常。尽管听他说别无什么大病,但心中也是惴惴不安。
周彩菊自己用过晚饭以后,立即吩咐店家,熬煮了一点稀粥,双手捧起,来到丁大材面前,请他吃下。
“彩菊妹妹,谢谢你。我现在什么也吃不下去,只是想歇息一下。”
丁大材有气无力地谢却了周彩菊给他端来的稀粥,依然无精打彩地躺在床上。头昏、脑胀、心烦、意乱,多种复杂的情感,一齐袭上他的心头。
周彩菊不了解内情,信以为真,觉得既无他病,或许这位丁姐姐睡一会即可好转,随后走至床前,道:
“丁姐姐,让妹妹替你把衣服脱了,睡觉会感到适服些。”说着,上前欲解丁大材的衣衫。
丁大材一听这话,看到周彩菊要为自己脱衣,吓了一跳,忙不迭地推却她的手,道:“不,彩菊妹妹,如果脱了衣服,是会受凉的,还是这样睡为好……”
事实上,丁大材在情急之下,再也想不出其它话来搪塞。
房间里,一桌一榻。床上仅只一条被子,丁大材躺在床上,眼睁睁地愣看着房子的天花板,心里不由暗付:这该如何是好?自己又病得起不了床,要是同床共枕,自己是男扮女装,发生了意外,那可不是小事……
丁大材正在沉思,如何应付目前的情势,犹未有妥善之策时,野菊花周彩菊道:
“丁姐姐,时候不早,我要睡啦!你晚上有什么事,只管叫我好了!”
说着就要解衣就寝,丁大材心里急得发窘,迫不得已,含笑道:
“彩菊妹妹,咱们学武的人,少睡一晚不打紧的,你伴着我叙叙话,好吗?”
周彩菊外衣脱去,露出嫩藕似的玉臂,里面是猩红的胸兜,丁大材闪眼扫过,心里一阵阵的“扑扑”猛跳,连忙又把双目闭上。野菊花周彩菊,没有注意这些,也想不到这些。她把衣襟理了一下,轻盈地甜笑一阵,道;
“既然丁姐姐不想睡,野菊花当然不能勉强,那就伴你谈谈心吧!”
周彩菊说话之际,巳经移动双足,来到床沿,矮下娇躯,紧紧挨着丁大材的下盘脚部,丝毫没有忌讳地斜倚着盘膝而坐。
这时,丁大材虽然头部一阵阵胀痛,但又不得不强打精神,伴她聊天。
周彩菊劫后余生,依偎着这位救命恩人丁姐姐,似乎感到分外亲切。
同时,周彩菊还深深感到,在这位年龄相近,性情相投,武功高于自己的丁姐姐为伴,真是求之不得的好事,但愿不再分手。
这时候,丁大材突然想起一件事,俊目扫了周彩菊一下,亲切地问道:
“彩菊妹妹,你还没有告诉我,你这一身超人的武艺,是从哪里学来的?”
周彩菊认为在自己的亲人面前,似乎有点撒娇,她故意把樱嘴微微一翘,好象不悦似地道:“哪里学来的,当然是师父教的嘛。”
聪明过人的丁大材,完全看出周彩菊是故作生气,虽然明着碰了个软钉子,实则不然,所以又朝她笑丁一下,道:“你的师父是谁?”
周彩菊一听丁大材问起自己的师父,不由发出得意而自豪的微笑,神秘地道:
“周彩菊的师父,德高望重,名扬天下,谁都知道,说出来你丁姐姐也会知道的……”
周彩菊一看丁大材凝神地看着自己,一语不发,已经完全看透他的心意,于是道:
“东海会元岛,太极神鹰卫岩师尊,正是周彩菊的授业恩师,你知道不?”
丁大材听周彩菊报出师门,果然证实自己所测的一点不错,心头一动,对这位少侠,顿起敬慕之意,心道:难怪她身怀绝等武学,天下事情,真是无独不偶,自己竞接连遇到武林四至尊太极神鹰卫岩师尊,太极神雕春泽师尊的徒儿。
丁大材想到这里,再看周彩菊一眼,禁不住“噗噗”地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丁姐姐?”周彩菊睁着一对又圆又大的眼睛,看着丁大材,感到一阵的困惑。
当然他这没头没脑地一笑,很会引起误会,所以,丁大材倏地转口说道:
“我想到咱们的相逢太奇特了。”
丁大材本来这句掩饰之言,说得天衣无缝,野菊花周彩菊突然玉首垂胸,粉面微红,又微微抬起。一双澄澈如水的秀目,朝丁大材偷偷地看了一眼,轻轻地道:“丁姐姐,你要是丁哥哥该有多好……”
周彩菊说到这里,又不由得粉脸下垂,红潮上涌,一阵含羞,扑进了大材怀里,发出一阵清甜碎笑。
紧接着,玉首又在他胸前很揉,纤掌拍着丁大材的双肩。
丁大材听了野菊花这句话,再看眼前的情景,虽是一甜,亦感到一怔,心道:真是女大不可留,留了使人愁,一个十五、六的少女,竟会有此遐想。当然,他认为自己是个女孩子,才会说出此番春潮滚滚的话来……
丁大材想到此,抬起双手,轻轻地推了周彩菊一下。
周彩菊从丁大材怀里,抬起粉脸,秀目盯着他的俊容,妩媚地笑了笑,突然道:“丁姐姐,俺也见过,你本领比野菊花强得太多了,真叫人望尘莫及。你的师父是谁?能不能也告诉我?”
丁大材自闻悉野菊花周彩菊,是太极神鹰卫岩师尊的徒几之后,心里不但产生敬慕之心,同时更有一阵说不出的欢欣,暗忖:自己在短暂的时间里,先后认识了太极神鹰卫岩师尊、太极神雕春泽师尊两个高足,难道这是天意所使?太极神鹰卫岩师尊、太极神雕春泽师尊,都跟太白金星田禾良、太白金刚灵仙真人,怀有极深的仇隙。如果能以联合这两个人赤诚相助,今后报仇雪恨,复兴天宇派,当易如反掌。
丁大材虽然陷入沉思之中,但却没有回话。
野菊花周彩菊,话虽问出,而丁大材迟迟不予回答,遂一个劲地催道:
“丁姐姐!丁姐姐!你眼下又在想什么,怎么不回答周彩菊的问话?”
丁大材骤然在沉思中惊醒,连忙展出一缕柔和的微笑,闪着满怀深情的双目,稍顿半晌,十分亲切地看了看周彩菊,道:
“彩菊妹妹,这事不难,请你先把江边跟这批牛鬼蛇神之辈激战的原因,说给我听,然后我再毫不含糊地报出师门,告诉你我的师父是谁,行不行?”
周彩菊樱唇微翘,认为丁大材是在有意要挟自己,显得有点儿不离兴。可是又一想,他并无恶意,仍纷面绽笑,道:
“丁姐姐!我先说是可以的,不过,你不得再提出其他要求,故意隐瞒不言,要不然我野菊花可要真的生气啦!”
野菊花周彩菊娇憨、天真可爱之情,在丁大材眼中看来,不觉心神微微荡漾。
他轻轻地握住野菊花那柔若无骨的玉掌,面带微笑,点头轻轻“嗯”了声,以示决不食言。
周彩菊秀眸看了丁大材一眼,道:“我本是从东海会元岛来到这里,是奉师父太极神鹰卫岩师尊之谕,到此地办件重要事情……”
丁大材一听,心里暗忖:照周彩菊说来,太极神鹰卫岩师尊,派她来到此地,还有重要事情,不知道是否与太极神雕春泽师尊在伏牛山约斗太白金星田禾良有无牵连。
只听周彩菊又道:“周彩菊经过白水湖的时候,见到一群匪贼,做丁见不得人的勾当。”她说到这里,粉面微红,朝丁大材睨了一眼,稍停了半晌,双目闪射出愤怒的火焰,道:“这批家伙坏透啦!不但在白水湖洗劫船只,还遭塌船里的妇女。被我发现以后,当时就杀死了几个。其余的恶贼,一见不妙,立即逃走。我又追踪他们的巢穴,准备将这些为害民间的盗匪,屠戮个干净……”
丁大材的头虽然一阵阵剧痛不已,可还得凝神地听着周彩菊说话。
他见野菊花周彩菊一本正经地说来头头是道,有声有色之时,心情骤变。
丁大材头痛加剧,体内气涌翻腾,血冲滚滚,仿佛烈火在胸中燃烧,实在熬忍不住,于是便把半坐半躺的身躯,渐渐滑缩,倒仰在床上,发出轻轻的呻吟,微微的哀呜。
周彩菊看到这等情形,立即停住了诉说余情,倏地把大材搂进怀里,十分焦急地问道:
“丁姐姐,你病得这般沉重,怎么还说没有病?你躺着,我去唤醒店家,叫他替你请个郎中来诊断一下,好不?”
丁大材笑道:“彩菊妹妹,谢谢你,不要紧的,大概明天就会好转过来啦。关于你和那伙恶贼打斗的那件事,还请你再说下去。后来怎么样了?”
周彩菊玉臂轻轻揽着丁大材的颈项,并细细察看了他那说话的神色,似乎安定了几分,接着道,:“……在江边围战我的这批家伙,就是白水湖漏网之贼。那本领最强的一个,是他们邀来的高手,三年前彩菊就和他见过一次面,舞剑比艺,差点命丧他手下。”
她停了停,又道:“这个高手,本是太白金星田禾良的五个入门弟子之一,名叫湘江神龙辛兴宇。我周彩菊来这里,本来就是寻找这家伙,以雪三年前的那场仇恨。”
周彩菊只顾自己说话,又忘丁问丁大材的师父是谁。
二人叙谈到将近四更,渐渐觉得困倦,又细语呢喃丁一阵,二人衣衫未脱,在迷惘中相拥睡去。
次日凌晨,周彩菊道:
“你昨天晚上,病得那么厉害,我一夜都不放心。我现在替你请个郎中诊察一下,好吗?”
自古英雄怕病磨。丁大材何尝不知自己病势不轻。但他暗忖:请郎中来诊治,他一抚脉判症,这男扮女装之谜,马上就要露馅,彩菊的脸朝哪里搁?还是不让她去请郎中为妙。于是,他强行熬忍剧痛,含笑摇头。
周彩菊伸出纤手,在丁大材的脸颊上,轻轻摸了一下,柳眉紧蹙地道:
“丁姐姐,你烧得厉害,若不愿意请郎中来诊治,我就上药铺去问问,看他们有什么退热药物。”说着,顺手又把被角替丁大材掖好,秀目再扫了他一眼,亲切地安慰道:“丁姐姐,我上街去一趟,马上就会回来,你好好地安歇一会。我不回来,你干万不能外出呀。”
丁大材怀着十分感激的心情,看了看周彩菊一眼,点点头,轻轻地道:“请你快去速回。”
野菊花周彩菊一出去,房间里顿时显得沉寂冷漠下来。丁大材静静地卧在床上,病痛中思潮愈是凌乱,嘴里不住轻唤着:“莲姐姐!莲姐姐!”
这时,丁大材的脑海里,满是左红莲那幅婷婷的倩影。他知道左红莲虽然有一身武艺,但她不识水性。所以,他默默地祝祷,希望他的红莲姐姐,能跟自己一样,被水浪冲上沙滩。
她带有爷爷给自己的药包,只要不遇着意外,谅来也不会有其它的危险。
丁大材想到这里,心里稍稍感到一宽。
周彩菊去后约半个时辰,才见她匆忙地回店,手里提着一剂药,脸上显出惊悸不安之色。进门就问:“丁姐姐,你好受些吗?”
丁大材躺在床上,发现她如此神色,知道是一定在外边发现了意外情况,心里不由一震,所问非所答,诧异地问道:
“彩菊妹妹,你刚才出去取药,是不是在路上遇到了什么?”
“不!没有!”
周彩菊强颜展出一丝浅浅的微笑,似乎要掩饰自己不安的神神色。
接着,她挪动身形,坐在丁大材的床沿上,带着关切柔和的表情,甜甜地道:
“丁姐姐,刚才郎中讲,你只要把这剂药服下,身上热一退,就会好转过来的。时间要紧,我这就给你煎去。”说着,她提了药包,跨出房门。
丁大材见野菊花刚才脸色那般不安之状,心里再也禁不住一阵阵地窦疑丛生,并略带惊悸之感,暗自忖道:万一遇有惊变,自己长剑已失,又重病在身,卧床难起,假若再碰到武林高手,其后果不堪设想。
丁大材想到这些,心中阵阵不安,不由轻轻忙叹了一口气。
不多时侯,只见周彩菊纤手捧了满满一碗药汁走了进来。在她那白嫩嫩的粉脸上,已经沾了不少乌黑的木炭灰。
她端着药碗,轻盈地走到床边,倏然一笑,露出两排雪白的银牙,向丁大材挪揄道:
“乖孩子,听妈话,药汁虽苦,能医百病,喝了病就会好啦!”周彩菊说着,翘起一片樱唇,呼呼一阵吹凉了碗中烫嘴的药汁。
丁大材看见这比花解语,比玉生香,娇憨可人的野菊花周彩菊妹妹,心里感到对她无限的怜爱。忖道:身在异乡,陡患重病,难得碰上这么一位好心的周彩菊,天助我也……丁大材一面用手绢替她将粉脸上的缕缕炭烟擦去,一面俊脸微绽红云,说道:
“彩菊妹妹,你才十五、六岁,小小年龄,俨然就想做起妈妈来啦!”
周彩菊樱嘴一嘟,不服气似地道:“周彩菊今年十六岁啦,二八娇娘嘛,怎么不能做妈妈呢?”她说到这里,突然感到一阵娇羞,低垂臻首,“咯咯咯”发出银铃般的笑声。
丁大材轻抚着那满头乌黑的秀发,意味深长的怜爱道:“我要是变了丁哥哥,你就替我生个白胖胖的小娃娃好不好?”
周彩菊倏地抬起粉面,朝丁大材轻“啐”了一声,手指着丁大材的鼻梁,羞着他道:
“丁姐姐,你自己也是女孩子,年龄又比我大不丁多少,说这话不嫌害羞!我看,你也是想生娃娃了。”
周彩菊说罢,霍地站起身来,抬起自己的纤手,理了理揉乱了的云发,端起桌上的药碗,道:
“丁姐姐,你赶快喝下去。药铺的郎中说,喝了药,盖上棉被睡一会,发出一身汗,就会好的!”
丁大材伸手接过药碗,闭着眼睛,“咕!咕!咕!”一口气把药汁灌进肚里。他放下药碗,二条剑眉蹙成一堆,嘴一咧,似乎口里苦不堪言!
周彩菊又“哧哧”地脆笑道:
“丁姐姐,你嘴巴惯说便宜话,所以今日给你吃点苦头!今后要是不改,保管下回比这还苦,不信走着瞧吧!”
丁大材睁开眼,扫了周彩菊那俊俏色绝的面容,嘴角掀起一缕浅笑,说:“不苦,甜得很……”
周彩菊乍一听来,感到一怔,倏地回意过来,知道丁大材又是在逗趣,不由娇“啐”了一声,挖苦似地道:
“丁姐姐,你自己也是女孩子,总爱调笑人家,真是不害臊!”周彩菊说到这里,突然将房门掩上,脸上满是警惕的神色,叮嘱大材道:“丁姐姐,晚上要是发生什么动静,你病重在身,千万不要起来。不管有什么事,自有野菊花周彩菊对付他们,谁要欺负咱,一定要他命丧当场。。”
“哦!”丁大材听了周彩菊说出的这番话,不禁微微一愕。他很快想到,方才彩菊提药回来的时候,粉脸上显出异样神形的原因,一定是在路上碰见了什么。”
丁大材关切地问道:
“彩菊妹妹,是不是你方才出去买药的时候,被他们发现了行踪?快快告诉我。”
周彩菊樱嘴一翘,秀目圆睁,微露冷光,显出不服气的样子,愤慨地道:“我才不怕这些鬼东西……”
一片阴影,笼上丁大材的心头,他似乎已经预测到,在这个小店里,将要发生一场惊变。
周彩菊伴着丁大材,轻频浅笑的叙谈,很快把时光打发过去,不知不觉中,又到了鸡宿鸟归的傍晚时分。
丁大材和周彩菊虽然无忧无虑的聊天,可是,他的心里,随着时间的逝去,越来越感到不安。
不过,他自从服了周彩菊买来的这付退烧药以后,出了一身汗,神智较前清朗得多,身子也感到舒服了不少。只不过还是头昏眼黑,心悸不安,浑身疲乏,四肢酸软无力,一点劲都使不出来,心里暗暗叫苦不迭,忖道:万一高手来犯,彩菊妹妹抵挡不住时,自己又是这般情景,如何能以迎战敌人?
然而周彩菊姑娘,唯恐这位丁姐姐心里不安,所以,她强颜欢笑,劝道:“丁姐姐,别再胡思乱想啦,喝了药,你就好好地养神吧!”
她嘴里这么说,心里实际上比丁大材还要着急,但表面上一点也看不出来。
梆锣三响,已经到了夜半三更的时分,周彩菊与丁大材,都没有入睡安歇,似乎在等待着明天赶快到来!彼此暗暗祝福,今夜千万莫生意外。
突地,一缕“嘿嘿嘿嘿”地长长冷笑,掠过二人所住的店房瓦顶,随着传出一阵相犷污秽的声音:“小美人,大爷走上门来,还不出来陪大爷玩玩,躲在房里作甚?”
野菊花周彩菊玉掌一挥,煽灭了桌上的灯火,机警地搂起床上的丁大材,将他抱至屋角的桌下躺着,道:“丁姐姐,你千万别动!”
丁大材的心里,立刻深深泛上一阵羞愧、感激之情,不禁暗忖道:自己本来是一个生龙活虎,身怀超凡绝艺的少年英雄,一旦遭到病魔折磨,这般无用,眼下要任人宰割。
周彩菊身形一晃,一缕轻烟逝去,她已经扑出窗外,纵身又向房顶跃去。
当她粉靴沾瓦,犹未站定的时候,“唰唰唰唰!”一阵剑光错落,紫电闪闪,朝她袭来。
周彩菊一声娇叱,长身一旋,横身斜跃,落在一丈开外,拿桩站住。
她凝眸向四周一打量,四个身披玄黑夜行劲装、黑布蒙脸的汉子,错落地立在房顶的瓦面上。
野菊花激怒声道:“你等见不得人的鬼东西,竟然送来此地寻死,姑娘岂是惧怕你等?想要逞强,纳你的命过来。”
声音未落,立即身走“入穴探子”,银剑飞转,锋送白练,光化瑞雪万点,一股刺肤砭骨的劲风,横扫四个蒙面之入。
四个蒙面恶汉,一见周彩菊剑招使出,齐皆扭身一闪,分立在四个方位站定。
其中一个汉子,发出“嘿嘿”一阵长笑,接着长剑一挥,划出一丝熠熠光波,将周彩菊攻来的招式,轻易化开,朗声道:“小美人,哪怕你功艺再高超,身怀扭天别地的本领,今夜狭路相会,决不容你再脱出爷爷们的天罗地网。”
话声刚落,四个蒙面大汉,长剑隐挟风雷之声,急找周彩菊的中盘险穴!”
周彩菊挪身一让来势,陡然,南面站的那名汉子,口发凄厉之声。啸声一落,厉声道:“小美人,管你是什么太极神鹰卫岩师尊,冠盖武林四至尊之高足,此番做梦也想不到玉殒香销。”
周彩菊一看形势,十分险恶,知道此番凶多吉少,心中暗自忖道:他们这四个蒙面汉子,可能是金星田禾良的四个入门弟子。如果真是这样,只恐自己身单势孤,寡难敌众。
倏地,周彩菊银牙一咬,长剑翻腕挥舞,急向四个汉子进袭。
剑光缭绕,剑花缤纷。四个黑衣蒙面的恶汉,展使凌厉无匹的凶招,把周彩菊团团围在中间,逐渐进逼拢来。
只听“嘶”地一缕裂帛脆响,周彩菊左臂的长衫,已被切破,玉臂也给划裂了一条四寸长的血槽,顿时鲜血淋淋,湿透衣衫,伤口一阵剧痛,站立不稳。
那四个身穿玄黑夜行劲装的蒙面汉子,一见周彩菊玉臂挂彩,不由发出“嘿嘿……”的得意狞笑。
周彩菊身负重伤,疼痛难忍,一时恼羞成怒,银牙磨挫,玉腕抡剑疾攻……。
“铿锵!”
忽闻一缕金铁交呜之声,刺耳惊人,周彩菊手中的银剑,竟被西北角二人双剑用力一磕,震飞三丈开外,从房瓦顶坠落地上。四个劲装蒙面的汉子,此时更加得意忘形。
周彩菊手中长剑,已被震脱出手,正值惊骇莫名之际,东南角又拥上二人,长剑进招急袭,堪堪都要分别点上胸腰部位,眼看周彩菊躲闪不及,性命难保。

九、勇闯千回峪
太极神鹰卫岩师尊的弟子野菊花周彩菊,面对眼前的险境,眼看性命难保。
正值此时,倏闻一声叱喝:“贼子住手!”
身随音飞,周彩菊所住客房,射出一条身形,疾若星电划空,眨眼之间,落在周彩菊的身边。一股劲风拢去,东南角挥剑而来的两个恶汉,手臂的“脉腕”穴处,已遭对方分别扣住。那黑影再一震一抖,只听“哟”一声疾呼,两个贼子的长剑均脱手飞出,身形随之从瓦顶翻落在地。
周彩菊闪秀目一打量来人,不田欢欣无比地呼道:“丁姐姐,你怎么好啦?”
其实,这时的丁大材,脸上泛着青色,站在瓦顶,身形已是摇摇欲坠,强身挣扎着立直身躯,朝周彩菊含笑道:“我怎能让你一个人涉凶履险……”
丁大材仅一招出手,立即震落两般兵刃,人也随之被摔落地面。其余两个蒙面汉子,吓得魂飞魄散,不知这后出的少女是什么来历,竟然身负这种绝学!
丁大材拿手一扶周彩菊的肩头,支持站不稳的身形,强提内力真元,发出一缕慑人心魄的长啸。
那两个依然站在房顶、身着玄黑劲装的蒙面汉子,看看地上的伙计,再打量一下丁大材,骇得浑身乱抖。
这次来布甸镇客店,夜袭周彩菊的四个劲装蒙脸汉子,他们是太白金星田禾良的五个入门弟子中的双尾蝎子刁大劣,双头毒蛇刁二劣,双鞭魔王刁三劣,双棍魔王刁四劣。
这四个双双劣劣一起围功周彩菊,尽管周彩菊的武学已得到太极神鹰卫岩师尊的嫡传,但她毕竟年轻,功力尚未达到火候。加之一人独敌四手,所以,很快就落丁下风。
周彩菊方置危境,幸得丁大材抱病窜出飞上瓦顶,奋力出手,将双尾蝎子刁大劣,双头毒蛇刁二劣手中的兵刃震飞,劈下屋顶。余下的双鞭魔王刁三劣,双棍魔王刁四劣,再也不敢上前。
就在丁大材强提真气,发出一声劲锐刺人耳膜的长啸时,双鞭魔王刁二劣,和双棍魔王刁四劣,忙不迭恰似旋风一般,跃落地面,捞起地上不知是死是活的双尾蝎子刁大劣,双头毒蛇刁三劣鼠窜而逃!
丁大材欲再递招追击的时候,奈何已是力不从心,四肢感到一阵瘫痪,双脚发软,失去重心,一个倒栽葱,自房顶瓦坡上坠落下来,跌在平地之上。
店员与住客如惊鸟一样,躲在屋中。
周彩菊急得娇躯一挪,全力飞扑,纵身落下瓦顶,连忙把他扶起。问道:“丁姐姐,你伤着没有?”
周彩菊说罢,怜爱万分地把丁大材搂抱怀中,连忙跃回房内。她十分细心地将丁大材轻轻放在榻上,伸出纤手,一探鼻息,不田惊得花容失色,连连倒吸几口凉气。
这时的丁大材,由于抱病之躯,强运真力,一个中气不继,已昏迷过去。周彩菊一阵着急,连忙找丁大材上身的罗懦,将他的外衣解去,接着轻轻舒展玉掌,在丁大材的胸前,小心翼翼地按摩推拿。
按摩推拿了半晌,她又伸出载指,疾点他的几处大穴,替丁大材打通滞流的血脉。
周彩菊在丁大材胸前推拿的时候,只觉得手掌过处,一片平阳,坦荡得空无一物。
潜在的意识中,周彩菊稍觉有异,只为在慢急救人,也未想及其他。
过了半晌之后,丁大材经周彩菊一阵子推拿点穴,已经逐渐回生过来,脉膊的跳动,亦渐渐恢复正常。
周彩菊方才一阵子凌乱躁急的神智,也渐渐转为清朗。她在玉掌游动之向,忽然觉出这位“丁姐姐”的胸脯,平平整整,异于自己和一般少女。
他肌理健硕,毫无柔和的感觉。平原沃野,不但没有高耸的玉峰,就是连一丝肖峦起伏的影子也没有。这样的前胸,如此的肌体,哪有一点黄花少女形态……
周彩菊,十五六岁的少女,不由暗自忖道:莫非他是一位……她不敢再往下想去……
一股由于礼教心理促成的被戏侮,轻薄的愤怒,勃然振起。
她连忙撒手,把丁大材平放在榻上。
周彩菊好似触了电一样,挺身一跃纵起,落向庭院之中,找回刚才失落的青钢长剑。
她长剑在手,粉面含煞,顿生杀机,好象立刻要斩下一个仇人,怒不可遏地冲至房中床前。
周彩菊把手中的长剑一挥,就向刚从昏迷中生醒过来的丁大材,疾速劈下。
正当银光灿灿的长剑,离天顶只有尺许高时,正好丁大材苏醒过来,猛闪星目,两道精光,恰扫在周彩菊的怒脸上。
盛怒之中的周彩菊,一触及丁大材坦率无邪的目光,心头猛然一颤。
她那刚刚下劈的剑势,不由自主地向横里一扫,“笃”一声,砍落在床沿,将那精雕细刻的着花栏杆,削去一块。她站在一边,怒火中烧,二目喷焰,直勾勾地望着躺在床上不动声色的丁大材。
当丁犬材再闪目看时,对眼前的情景,深感莫名其妙,不由骇然叫道:“彩菊妹妹,你怎么啦?”
周彩菊一阵羞愧、怨愤、郁怒、忧喜的复杂心理,在交集撞击,不知如何是好!
她双手发抖,长剑撒落地上,脚下一虚,扑在丁大材怀里,竟嘤嘤抽泣起来。
丁大材乍然醒来,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茫然地摸着她的满头青丝,婉而温慰:“彩菊妹妹,你受了什么委屈?快快告诉丁姐姐,我一定为你出气雪耻。”
迷惘中的丁大材,他依旧自称丁姐姐,惹得周彩菊哭笑不得!纯贞的少女心灵,一阵激动,霍地站起身来,啐了他一口,戟指着丁大材嗔骂道:
“哼!你简直恬不知耻,堂堂男子汉,竟易弁而钗,究欲何为?如能以实求实,向我讲说明白,则是罢了!否则,周彩菊尽管知道自己武学不才,也要与你以死相拼。”
野菊花周彩菊说至此处,野性大发。少女纯贞无玷的心灵,再也难以控制。
她觉得无颜再活在世上,因而她悲痛,她凄惋、她伤感欲绝,止不住泪珠滚滚落下。
丁大材乍被窥破乔装,满脸飞霞,羞愧难当,一时之间,也莫之所措。
他面上没有一丝表情,瞠目结舌,讷讷喃喃,疚愧忖道:我丁大材对周彩菊姑娘,虽然没有干出越礼下贱之事,但是,一男一女,同榻共枕,已对其羞辱非小,真是罪过难当。
周彩菊见状,错误的认为他别有想法,因而芳心一动,扑在床沿上哀哀饮泣,只哭得如梨花带雨,天地含愁。
丁大材这时深感羞愧莫名,便强挣病躯,上体前倾,挪身依靠着周彩菊,星眸吐出一缕真挚、柔和、怜爱的眸神。他慢慢地伸出双手轻轻抚牵着周彩菊那嫩白的玉腕,稍待半晌,歉然地道:“彩菊妹妹,不是我故意戏弄你……这是……这是奈何不得已的莫衷……”
“你……你……!”周彩菊把头一抬,现出满脸的愁容,“你”了半天,再也吐不出一个字来。
盈盈珠明,她只觉得从自己秀眸里滴滴洒下。仅然只挤出这个“你”字来,又是香肩一阵掀动,实在感到无法洗去这场羞辱,又止不住呜咽地抽泣起来。
少女的哭泣,有时并不是起于心头的悲痛。在她方寸凌乱、不知如何应付面临事物的时候,亦会掉下凄惶莫措的眼泪来,现在的周彩菊就是这样!
“彩菊妹妹!”丁大材又柔和的轻唤了她一声,自己正待接着说下去,周彩菊突然一纵身形,昂首挺胸,亮出玉掌,大怒道:“无耻的狂徒,休再假仁假义,故弄玄虚,口是心非,甜言蜜语,戏耍周彩菊……”
周彩菊气得再也说不下去,怒出单掌,“啪”地一声响,结结实实打在丁大材的脸上。
丁大材刚想从嘴里吐出来的话,吃她迎颊一掌,又原封未动被打进肚子里去了!
谁也没有想到,周彩菊在狠狠地打了丁大材一掌之后,又“噢”声婉啼了稍许,突然复将娇躯扑进丁大材的怀里,一阵从来没有过的伤心促使她大哭起来……。
许久,她经过一阵极端痛苦的折磨,渐渐地平和下来,喃喃地道:“丁哥哥!周彩菊一时野性发作,打了你一记耳光……痛不痛……”
周彩菊说到这里,竟然伸出纤手,把丁大材俊脸儿摔着,心中矛盾重重,战动着两片朱唇,满肚子的话不知从何说起。她一双秀眸,挂着晶莹的泪花,闪射出一种不知是悲是喜的神情。
丁大材,武林一大派系的掌门人,礼义当先,眼下虽然脸上陡然被周彩菊打了一掌,脸上痛,心里更痛。但却深含凡分内疚。
突然,周彩菊一双玉掌,又捧着他的脸,细语声声,低低劝慰,丁大材却是脸上发红,结口讷讷,无话回答。暗忖:我该如何是好?
周彩菊一阵火辣辣发烫的玉面,紧贴在丁大材刚刚被打过的脸颊上,樱嘴微张,吐出一缕清脆的声音,缭绕在丁大材的耳沿,只听她柔绵绵地道:
“丁哥哥,你究竟是谁?本领比谁都强,心眼比谁都好,长得比谁都……周彩菊正想着有这么一个哥哥呢……”
丁大材听了,心里感到甜丝丝的。刚才的无限内疚,稍稍宽慰了一些。
他轻轻地抚弄着她披散的头发,缓缓地道:
“彩菊妹妹,想不到在偶然机缘之下,与你相识,同住一店。可是,你丁哥哥是武林的后辈,深受爷爷的教诲,不是无耻狂徒之流。尽管如此,已是使你无法原谅我了。你打我骂我,我丁大材绝无怨言!”
“我知道啦!”接着周彩菊又问道,“丁哥哥,你快告诉我,你究竟是谁?”
丁大材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扭过脸去,星眸闪闪,眺望一下窗外曙光初现的蓝天,凄然地道:“你丁哥哥是当今天宇派十二代掌门人。”
“啊!”周彩菊一听丁大材说出这话,恰似惊雷贯耳,不由霍地站起,玉面变幻,满显惊讶、诧异的神色。
虽然她知道丁大材不会欺骗自己,可是,在她想象中的一派掌门人,至少是银须飘胸,白发盖顶的老人家。
但是,眼前这位丁哥哥,长得比一般小娃子还漂亮,论年龄,还不到二十岁!
丁大材见周彩菊倏然站开,遂歉然不安地一笑,伸手拉了一下周彩菊的手,要她坐在自己身边,接着道:
“为了报仇雪恨,挽回沉沦十年的天宇派悲惨的命运,所以你丁哥哥才尝受这般颠沛流离的苦难!眼下之所以这样乔装,其中又有一段缘由。”
周彩菊紧紧握着丁大材的手,摇晃了两下,制住他再往下要说为何乔装女性的事。
占今中外,自古至今,人们多是崇拜英雄,蔑视小人。
周彩菊年已长成,又是武林中的人物,加之她那泼辣的野性,所以不甚拘于男女之别。
不过,她对于这个丁大材,已经怀了一种超出寻常关系微妙的心理。
当她获悉丁大材竟然是这么一位了不起的武林人物时,更为惊喜不止,爱慕敬佩之情,已达顶点。
她稍一沉思,微带羞愧,道:“丁哥哥,我知道你不是寻常人,一切都值得周彩菊敬重。你我相聚一场,只要你哥哥有意……”
周彩菊说到这里,似乎感到话语太露,难以出自少女之口,粉面双颊又微透两朵红云,停了一会,她才毅然接道:“周彩菊愿服侍哥哥左右,生死与共,永不分离,不知丁哥哥是否嫌弃?”
周彩菊镂心刻骨地一番话,深深感动了丁大材。他血潮涌浪,撞击着他那宽敞的胸怀。激动得星眸微微湿润,握着她的纤手,忖道:难得的一位巾帼英雄⋯⋯
这时侯,丁大材一种异样的感触、袭上心头,如同一股暖流,涌遍全身,感到十分快慰。
周彩菊的芳心,一阵阵“扑扑”狂跳。
两个相视一笑,互相依偎着,纯洁的胸怀,似乎闯进什么,彼此心照不宣。
无声宁静的沉默之中,一片醉人的温香气息,立即缭绕在他们的四周。
窗外一阵晨鹊噪叫,丁大材从感情的陶醉中惊醒过来,仅仅一霎,他那一张俊美的脸上,倏然起了异色。
他陡然忆起当前他有两件无法同时解决的事情,先上岳麓山找太白金星田禾良,还是先打探左红莲失踪的下落。
经过几番沉思,数度权衡,他深深明白,人海茫茫,寰宇苍苍,左红莲的失踪,非人所能挽回,只有听其自然。结果,丁大材还是选择了前者,立即寻找太白金星田禾良,以雪天宇派十年前的血海深仇。
周彩菊见丁大材皱眉沉思,脸上时时露出不安之色,不知是何缘故。为了探明他心中秘密,她便担心而关切地问道:“丁哥哥,你苦丧着脸儿,神态不安,是在想些什么?还是身上病情,尚未痊愈?”
丁大材听丁周彩菊此问,瞥了她一眼,嘴角泛出一丝歉意地苦笑,喃喃道:
“彩菊妹妹,自从服用了你取来的药物之后,出汗退烧,病已好转。刚才虽然用力过度,然而经你一番推拿按摩,已好了大半,现无大碍,请彩菊妹妹休挂在心!目下我只是欲往岳麓山一行……”
“是不是去找太白金星田禾良?”周彩菊未容他把话说完,冲口就问!
这下子不由使丁大材微微一怔,又听她接着道:“我伴你同去!”
她说得坦率、肯定,丁大材一时竟无可回驳她,只得微微颔首,欣然答道:“好!”
在经过两天调养之后,丁大材的病情已经痊愈。于是,两人便离开布甸镇,顺着鄂中官道,往湘省而去。
这时,丁大材已换回他原先的那身儒衫,又恢复一付文弱书生的模样。
这日,暮色四合的时候,二人来到鄂北距离近后港十来里路的四回桥。他们在街头的静处,找了一家客栈。
二人用过晚饭以后,周彩菊妙目乜睇,朝大材瞥了一眼,嫣然笑道:
“丁哥哥,这市镇倒是挺热闹的,咱们出去逛一阵子好吗?”
丁大材抿嘴浅笑丁一下,道:
“小集镇到处都是差不多的样儿,何况咱们远来外乡,人地两生,有什么好逛?”
周彩菊啾啾小嘴,看来是很不顺心的样子,撒娇似的咕啜一声,道:
“人生地不熟怎的?。谁也不能光守在自己家门口。你不带我去逛就算丁,大不了我自己一个人去。”周彩菊说着,一顿莲足,朝着客栈门外,迈步就走。丁大材不得已只好跟了出去。
四回桥虽然是一个小镇,由于当天是个周围村民赶墟的日子,所以却也热闹,街上熙熙攘攘的满是行人。
丁大材和周彩菊信步走来,浏览一街两巷的买卖,不由已赶到大街尽头。
大材一路即使赔尽了小心,周彩菊只是不理,街道走完了,她仍一个劲地向前漫步着。
任凭丁大材怎么招呼,她不但下回头,连句应声也没有。丁大材无奈只得拖拖然跟在后面。
四回桥的郊野,沟渠交错,阡陌纵横,微风徐徐吹来,两旁的稻田里,不时掀起层层波浪,景色宜人!
丁大材、周彩菊正在观赏着这南国风光,陡然之问,二人身后,响起一阵响铃。二人刚未回转过头来,霎那之问,三匹高大骏马,驮着三个汉子,驰骋如飞,直冲他们身后,疾扑过来……。
“哦!”
丁大材面对这突然奔来的三匹大马,不禁惊呼一声,急把周彩菊拉到一旁,朝向马上三人,喝道:
“官道行走,以礼为先,你们这等匆忙,万一撞坏了行人,怎么处置?”
骑在马上的三个汉子,闻声立即勒住缰绳,面寒如冰,只是同时敞声一阵“嘿嘿”怪笑,旁若无人,显得十分傲漫的样子,根本不理会丁大材说的话。
其中一个脸皮煞白,长了一双吊梢眼睛,一只鹰勾鼻子的家伙,朝丁大材、周彩菊端祥了半晌。然后,他颔首向坐骑上那劲装汉子,和一身穿水火炮的道人,道:
“路英雄,静心道长,你们看就是这个穷酸文生公子,席半仙总寨主,竟然说他是天宇派掌门人!
“前些日子,由于他男扮女装,鱼目混珠,骗取少女感情,睡窝打铺,干些苟且之事。这等狂徒,竟也配做掌门人:”
这说话的汉子,从神色表情上来看,根本没有把丁大材、周彩菊放在眼里。
周彩菊听了粉面飞起二朵红云!
那被称作路英雄的汉子,长得凶眉恶目,塌鼻阔口,身材魁梧,膀横腰圆,年纪约在四十光景,闻那汉子所言,陡地纵声大嚷,道:
“牛贤弟,若说天宇派掌门人是这么一个貌不惊人的穷酸书呆,太白金刚灵仙真人老前辈,派遣我等二十七名武林高手,远离塞北,前来中原,真是多余的事情。”
静心道人,发须灰白,精神矍铄,看来年纪要在五旬以上,长眉微蹙、闪闪射出二缕冷电似的凌芒。
他听了那位汉子的一番话,胸有成竹,更加蔑视地扫了丁大材一眼,冷冷地道:
“牛英雄,你赶快上前问个明白,他究竟是不是天宇派十二代掌门人,咱们赶路要紧。”
明日如洗,星光灿烂,大地遍撒银辉。
丁大材听到此处,暗村:看来他们是太白金刚灵仙真人老贼,派往中原的手下人,其目的……
这太白金刚灵仙真人派来的塞外三骑,对站在官道旁的丁大材、周彩菊二人,根本没有完全摸清楚。
他们方才之所以如此指手划足地谈论,只不过是猜测,判断,察颜观色而已。
这时,丁大材虽然昕他们话语说得粗野,不堪入耳,心里也愤怒至极。
可是,一听静心老道又说莫棱两可的话,却仅是冷冷地斜睨了他们一眼,并未上去质问。
他极力地忍耐、再忍耐。希望能从这三个人的口中,探知他所要知道的更多的事情。他在沉思着对策。
静心道人吩咐的话一落,姓牛的汉子,勒过马头,怒目直视,正待向丁大材动问的时候,丁大材忽然俊脸飞霜,虎目射出利剪似的寒芒,冷笑一声,道:
“尊驾三人,何等称呼,咱们今天是路上相见,从不相识,竟然出言不逊,秽语辱人,是否有意寻衅生事?”
姓牛的汉子,原来趾高气昂,眼下吃丁大材二道寒冰冷电似的眼睛精芒一扫,不由暗自抽了个寒颤。不过,他还是很快瞪着一对吊睛怪眼,满脸露出下流的神色,愣愣地望着丁大材。他看了一阵,转眼又瞧了瞧大材身伴的周彩菊,再转朝丁大材睥睨不屑的瞪着眼,有恃无恐地道:
“喂!穷酸书呆,你是干什么的,叫什么名字!根基扎在那里?快快如实说来,爷爷们还急着要赶路呢……”。
那姓牛的汉子说话的神气,跋扈至极,不可一世。其势焰炎烈,逼人甚盛。
谁料却赢得丁大材一阵“哈哈”朗笑,如春雷滚动,缭着坐骑上三人的耳际回旋。只震得他们耳鼓“嗡嗡”作响,头懵地一下,象掠过一声炸雷。
丁大材笑声顿止,俊而一寒,“刷”地沉了下来。猛然睁开一双星目,扫向三人,叱声道:“鼠辈!凭你敢问小爷姓名?”
丁大材叱声刚落,立即错足微蹬,纵身上拔,在半空中扭腰翻身。
他左掌一式“雪梅缤纷”绝招出手,其快恰如电光石火,一缕劲风,掠向那汉子肩头。
那姓牛的汉子,猝不及防,不田“哟”地一声惨叫,血肉飞溅,从马上跌落下来。
接着,丁大材身化“雁落平沙”招式,双足刚刚沾地,又是一式“旋风舞柳”险招,闪电一般地连续出手。
静心道人与姓路的汉子,坐下的两匹大马,骤然一声悲嘶长呜,已是前腿折断,扑翻地上……。
丁大材突袭三人的全部动作,奇险并出,神鬼莫测,仅在眨眼之间完成。
就连一直站在一边的周彩菊,秀目睁睁,也没看清她丁大哥哥出手的招式身法……。
姓路的汉子,和道人静心的坐骑颔仆,嘴里还没有喊出声来,丁大材双手疾出,右手紧扣静心左腕“脉腕”穴,左手疾点姓路的“肩井”穴。
姓路的汉子麻穴被点,神智虽清,全身却软绵无力,四肢无法动弹,活象一具僵尸,直挺挺地躺在地上。
静心道人脉腕穴的肘节,被丁大材五只犹如钢钩铁钳般的手指拿住,顿时剧痛难忍,全身颤抖不已,豆粒大小的汗珠,滚滚从额头涌出,双目失神,面泛土色。
丁大材右手一松,怒指着静心恶道,两眼射出锐利之光,厉声喝道:
“在下与你等三人,索昧平生。今日路中相遇,对我等竟然秽语凌辱,是何道理?再则,你等刚才所说的总寨主,与太白金刚灵仙贼道现在何处?这些都需你从实说来。”
静心道人的“脉腕”穴一松开,连忙运气调息。一听丁大材问话,又想到他刚才出手招式的凌厉,骇悸莫名,心自嘀咕,忖道:今天不料行黑路遇上鬼,这少年书生,莫非真会是天宇派掌门人?趁他说话不防之时,我何不出手暗袭,若可得胜,我立即可以名扬宇内……
静心老道想到此,立即装着运气活血之际,暗地劲提丹田,运起周天功力,突然偷袭过来。怒道:
“纳命过来!”
“呼——”
倏地一阵破风锐声,静心老道人,右掌疾吐,劲扫丁大材中盘“气门”、“将台”、“期门”三穴,其快亦如电闪星飞,不及防备。
须知静心道人,既然太白金刚灵仙真人,邀他前来中原对付丁大材,不言而喻,他在塞北定是一位极负盛名的武林人物。
如今来到中原,中途巧遇着丁大材,凭空未展一招,立被人家劈翻马下,“脉腕”穴被扣受制,在静心道人说来,可是一桩从来未有的奇耻大辱!
凭这么曾是威震武林、名扬九州的一个响哨哨的塞北高人,今天居然栽在一位名不见经传、年不满二十岁的少年书生手里,以后有何面目再见天下武林人物!
当然,在静心道人的臆测中,认定眼前这位少年,年纪轻轻,而且儒雅风流,一派书生意气,未必能是天宇派十二代掌门人,所以才会作诈偷袭,想来个一招取胜。
当他运起丹田之气,贯入单臂掌中,探掌疾出,迅若电奔,堪堪仅距丁大材胸腹二寸许之时,陡闻…声喝叱:
“你想找死!”
招随话出,丁大材看后,立即还击。他招演“玉蟾漏枝”绝学,左手一拨静心道人的来掌,右手顺势进袭,掌劲划过静心道人的胸前。
“哎呀!”静心道人,骤然发出一声凄历惊人的惨号,已被丁大材劈出的猛烈掌劲,撞飞一丈开外。
“嗨嗨嗨!”丁大材冷笑一声,星眸精芒喷吐,脸上露着自豪而微怒的神色,移步走到静心道人的眼前,厉声道:“静心老道人,你本出家之人,竟然云诡波谲,岂不狂为三清弟子?方才我问你的话,你得从实说来。如有半句虚言,我天宇派第十二代掌门人,决不会饶你逃生!”
静心道人痛得浑身发抖,脸色苍白,头走三魂,脚飞七魄,颠声道:
“少侠身怀此等武学,堪堪称绝,果然是当今天宇派第十二代掌门人。贫道有眼不识泰山,罪过罪过。”
丁大材轻轻“哼”丁一声,正义凛然朗声吐气,侃侃有辞地道:
“你等区区鼠辈,今日既然落入丁某之手,如果不将实情供出,非是我心狠,定要你们一个个不得好死!”
静心道人侧首看了看扑卧在地、遭受丁大材点了“肩井”穴的盘山蟒路子文,又看了一眼血污一片、模糊不清、生死未卜的八臂白狼牛彬,然后再一抚自己奇痛难禁、被撞震断的胸助,全身肌肤抽搐,钢牙磨挫,仍然死不甘心,默忖对策……
丁大材厉声追喝道:“孽障!出家人的败类,死在眼前,你还想逞强,不愿意吐露实情,丁某今天自有办法对付你!”
他话音一落,左手翻掌,骈指如戟,要向静心道人背后“凤尾”穴点落!
此时,静心道人,已是疼得浑身战抖。一见丁大材戟指点来,紧咬牙关,强忍疼痛,猛地挪身横移,哀声说道:“我和路英雄、牛英雄三人,今日既然落在尊驾之手,自知难逃一死。掌门人如若能够网开一面,贫道不但说出原委实情,而且要另行奉告一事,以答尊驾仁义之德。”
丁大材听了,微感意外。认为既是另告一事,能饶下命,可见事关重大。于是星眸拢威,扫了静心老道一眼,微微点头,缓缓道:“你且试说一二,若是实情,当饶汝等性命!假使言中有诈,小心……”
静心道人缓缓站起,移步来至官道旁边找一块石头坐下,稍微沉思,随即说道:
“掌门人在卧龙坡,单掌惊走塞北大兴安岭四十八山总寨主金头狮子席半仙,骤然震撼关外,边塞各地。金头狮子席半仙,返回寨以后,立即转告太白金刚灵仙真人前辈,说是沉沦十载之天宇派,其十二代掌门人已行道武林。太白金刚灵仙真人前辈,闻听震惊万分,当即灵鸽传书,邀集关外武林高手,其目的……”
丁大材听了此话,知道这是意料中的事情,当然不足为奇,只是微微点头,未置可否。他想了想,继续问道:
“你等俱是寨北四十八山总寨主金头狮子席半仙、与太白金刚灵仙老贼所邀请前来之人?”
静心道人点头道:“正是。”
丁大材听了,又把头点了点,闪着一双俊目,把他们轻轻扫了一下,心有所思。
未等丁大材开口,静心道人又道:“塞北四十八山总寨主金头狮子席半仙,又得北地武林传报,知道天宇派掌门人南下鄂湘,这才便把掌门人的影相,详细说过一番后,遣派塞外高手,衔尾追踪前来……”
“哈哈哈!”丁大材听到这里,陡地一阵开怀大笑起来,未加思索,朝静心道人道:“所谓奉了塞北四十八山总寨主金头狮子席半仙和太白金刚灵仙真人之命,衔尾追踪丁某之高手,莫非尽是尊驾一流的人物?”
静心道人听了丁大走调侃、讥讽之言,刚刚苍白的老脸上,骤然羞得一阵泛红,为求饶命,只得讷讷分辩似地道:“我等前来中原,不过是侦查掌门人的行踪而已,无有截杀掌门之意……”
丁大材闻听至此,早已按不住心头的怒火。他瞪视着静心道人那惊惧的面孔,冷冷地道:“侦得以后,又待怎样呢?”说罢,一双星眸猛闪,直视静心。
静心道人吃丁大材二缕利刃寒冰似的冷电目光一扫,不禁心神一寒,原本要说出的话,竟被骤然噎住!
“哈哈哈……”丁大材又是一阵开怀长声大笑,笑声里满含着蔑视、鄙夷的神色,厉声道:“区区鬼域伎俩,岂能一掌掩天。一旦查得丁某行踪之后,太白金星田禾良和太白金刚灵仙真人,对天宇派再来一阵迅雷之袭,是也不是?”
丁大材看来虽然是一个不满二十岁的武林后起之秀,却含有一种无法名状的潜在威严,使人感到望而生畏,不寒而栗。
静心道入听罢,不禁心头一凛,神色显然巨变。就在他外表错愕不语之时,他的心灵深处,似乎还孕蕴着一桩需待思忖解决之事……
丁大材是何等聪敏,他从静心道人的眼神里,似乎已经看到他内心的秘密,于是冷冷地问道:
“静心道长,你刚才所说的另行奉告一事,是否指此而言?”
当丁大材问这话的时候,静心老道灵机一动,心中猛然一亮。刚才内心思忖之事似乎有了解答。于是便双目一闪,很快地接上道:“这次我等奉总寨主金头狮子席半仙与太白金刚灵仙真人前辈之谕,前来鄂省要杀一个人。”
“谁?”丁大材一听,急急地问着。
静心道人胸有成竹,神情自然,态度从容,不慌不忙,回答得很慢。简直象是一边想、一边说似的:
“这个人虽然名振武林,且因掌门人身轻年幼,不曾得知,他是昔年天宇派十一代掌门人红松禅师的方外挚友……”
“是谁?”
在丁大材听来,这是一件意想不到的骇闻。太白金刚灵仙真人,杀害了恩师红松禅师,一灭天宇派众辈弟子,尚不死心,竟会在恩师生前好友身上又下毒手。
静心道人在答话的时候,始终留神地睁着双目,一眨不眨地打量着丁大材的脸色。当他触及丁大材虎目射出的二缕冷电似的精光时,猛然一怔,倏地低下头来。
他心中惊悸不安,他身上剧痛难忍,他知道自己不是丁大材的对手,他只得违心听令。他又看了看被丁大材折断的肘臂,尽管心中陡然升起万丈怒火,但他还是沉静地道:“他名叫司马存良,住在离此数十里的干回峰、干回峪,江湖入称他干峪山翁。”
丁大材对静心道人所说的人名,素未闻及,心中感到奇怪,不由暗忖道:既是恩师的生前好友,谅来是一位武功高超的前辈人物,年事一定很高,怎么没有听爷爷提起过?
静心道人接着道:“干峪山翁司马马存良,昔年一时不慎走火入魔,造成双腿残废,所以,便脱开江湖,匿隐在干峰山、干回峪里。据太白金刚灵仙真人前辈所说,这位千峪山翁,对天宇派之再兴,可能有极大的关系,故而便差令我等,南下湘鄂。一来探访掌门人行踪,其次顺便将干峪山翁司马存良除掉!”
丁大材骤闻此事,虽然不知干峪山翁司马存良是何等人物,可是他认为静心道人既然说他是恩师挚友,自会与天宇派再兴,有莫大关系,自己岂能坐视不救!
盘山蟒路子文,被丁大材点了“肩井”穴以后,神智虽然清醒,却是周身软绵,困乏无力,四肢无法动弹。
但是,他在静心道人与丁大材说话的时候,总是迷惘、困惑地看着他们。
静心道人带着一脸冷漠的神色,无可奈何的样子,看了看一死一伤的二个伙伴一眼,然后再转向丁大材道:
“既蒙掌门入网开一面,放过我等。就请容在下,伴着伤残的伙伴,返回关外。掌门人如果想前往千峰山、千回峪搭救干峪山翁,最好在十日后的夜晚子时。因为那时关外来中原的一批高手,俱会集千峰山内。凭掌门人超卓艺业,到时定能惊退群雄,救得了千峪山翁司马存良一命不死。”
丁大材见静心说得十分详尽,而且又顾及得十分周到,似乎没有什么虚假之处。因而一看他双手捧着胸助,满是痛苦的神色,心里感到一丝咎歉和不安。
他再看看盘山蟒路子文,亦是面无血色,四肢抖动,陡升一丝怜悯之情,于是转身解了他的昏穴。
八臂白狼牛彬,这时候已经气息全无,僵卧在地。
丁大材闪着明亮的双目,打量着这一死二伤的三位塞比使者,怀着错踪凌乱的心绪,似乎亦有内疚的神色,惋惜地叹了一声,道:“你等将姓牛的掩埋以后,回去吧」”
周彩菊在丁大材跟静心道人说话的时候,面容的神态变化不定,似乎怀有一种离奇而复杂的思潮。
丁大材向她扫了一眼,带她离开的时候,她突然睁着一对又圆又大的眼睛,滴溜溜地看着丁大材,诧异莫名地问丁大材道:
“丁哥哥,彩菊真不明白,你怎么把他们放了?你没瞧那个静心老道人,可是坏得很呀。如今纵虎归山,将是后患无穷。”
丁大材握着她那一双柔滑的纤手,紧紧眨了几下眼睛,沉思了半晌,微微一笑,道:
“这两个家伙,虽然十分可恶,但却告诉了咱们一件极为重要的事情,怎么还能把人家给杀了呢?”
周彩菊出神地望着丁大材,未置可否,似乎还想要大材继续说下去。
丁大材回视了一下这位聪明伶俐、和善的周彩菊妹妹,半晌又道:“两军交战,尚不杀俘虏,何况我们武林人物,义气为先呢?”
丁大材说到这里,心里似乎又猛想起什么,马上转过脸来,忽地又向周彩菊商量道:
“彩菊妹妹,十天以后,咱们还要上离此地数十里的千峰山、干回峪截杀太白金刚灵仙真人派来杀害司马存良的贼子,眼下无太要紧的事情,智且在近处耽阁几天再说,好吗?”
周彩菊点点头,应诺道:“就依丁哥哥!”
两个人顺着官道,遍游近处名胜古迹,只待十日之后,前往千峰山、千回峪,搭救千峪山翁司马存良。
这一天,丁大材、周彩菊来到建阳附近的十八里铺。这十八里铺,虽说阵势不大,确是街巷平坦,房舍整齐,生意买卖,十分热闹。
这时,刚刚过午,丁大材周彩菊用过午饭,便找了一家=幽静高雅的客店,栖下身来。
丁太材洗了一把脸,又喝过店家送来的香茶,认为天色尚早,便唤来店主问道:
“老掌柜,十八里铺四周附近,有没有名刹古迹?或者是景色优美的地方?”
他知道天宇派子弟,绝大多数是出家僧人,所以每到一处,就探听当地寺庙禅堂,看看是否有本派的各辈弟子。可是,自豫地一路行来,虽见到许许多多的庙寺,却始终没有得遇他本派的弟子,因而,才这么一问。
老掌柜听这位少客官问起名刹胜地之事,双眉皱了皱,稍微沉思一下,心中似乎想起什么,语声缓缓地道:
“这儿地方太小,没有巍峨宏伟的禅林古刹,只是此十八里东铺东街尽头,倒有一座白云寺,里边并没有什么值得翟赏的东西,二位客官如果有兴,不妨去看一番!”
丁大材听说此地有个寺院,对探得本门派的弟子,他虽然仅有百分之一的希望,但心里仍有几分欣喜。
于是,丁大材连忙谢过老掌柜,锁上房门,携丁周彩菊向东街尽头而去。
转过几条横街直巷,已经走出了十八里铺的东尽头。丁大材放眼望去,不远处果然有一座规模不大的禅林,便快步奔去。
二人来到寺前,抬头向庙顶一看,横额一块巨匾,黑底金字,书写着“白云寺”三个大字,龙飞凤舞,笔力万钧,似乎出自名家之手迹。
丁大材、周彩菊两个人并肩进入高大的庙门,越过一块十来丈方圆旷地,来到一座建筑雄伟的大雄宝殿。
他们进去一看,大殿香烟缭绕,供案上放着青磐红鱼,殿里静悄悄的却是寂无一人。
丁大材纵目环顾了大雄宝殿的四周,心里不禁暗自诧异。他转过脸来,对周彩菊道:
“彩菊妹妹,这座禅林,如此讲究,又有正在燃烧的香火,却不见一个求神拜佛者和守庙的僧人,是何道理?”丁大材说罢,两眼闪着惊奇、疑虑的光芒,又出神地打量着院内。
周彩菊听了之后,妙目四顾,立即泛起与丁大材同样的感觉,即道:“咱们到里面看看!”
丁大材点点头,虽然没有说话,但已经迈步出了大雄宝殿,朝里走去。
二人跨过大殿边沿的一扇侧门,又穿过四五丈长的通道,继续向里走来。
里面是一座精致幽雅的院子。绿竹干竿,昌盛浓茂,四周遍植着各色花卉,绿草如茵,怡情悦目,令人有飘逸出尘之感。
突然,周彩菊脸上泛出一阵好奇的神色,纤手指着密森森的竹荫丛里,讶奇叫道:“丁哥哥,你看好大的一口钟啊!”
丁大材猛闪双目,随着她的纤手指处望去,果然有一口硕大的铜钟。
这口巨钟,半隐在浓荫匝地的竹林里,要是稍不注意看,很不容易发现。
二人走近钟前,见这口巨钟,用青铜浇铸,有一人多高,钟身粗约数抱。丁大材看了,亦觉奇怪,喃喃地道:
“白云寺并非是一座驰名的大禅林寺院,竟然藏有这么一口看来不下数千斤、寻常人十来个也怕搬不动的巨钟,不知是何缘故?”
周彩菊因为对禅林寺院,不甚关心,所以虽然看到这口大钟,也不以为然。遂轻拉了一下大材的衣袖,道:
“丁哥哥,这是一个普通的寺院,里边既没有什么可以观赏的东西,还是回客店休息去吧。再说,寺里没有半个和尚,咱们在此溜哒,不知情者还以为我们是来输东西呢!”
大材听罢,不由“嗤”地莞然一笑,道:
“傻妹妹,真会开心,再笨的贼儿,亦不会到寺庙偷东西!走,回去吧。”
丁大材说着,牵丁周彩菊的柔指,十分扫兴的样子,循着原路出来。
二人刚刚将要踏入大殿门的时候,丁大材突然觉得,身后微微发出一声音响。因无戒备,心灵不禁猛然一战。
丁大材回头一看,发现身后人影,仅仅一晃,电光石火般立即消失。
以他那锐敏的听觉,十丈远近可辨叶落之声,何况是一个普通人的足音!
停了半晌,忽然自绿竹浓荫里,走出一个偻腰佝背的老和尚。那张枯黄憔悴的老脸,一见到丁大材和周彩菊,满脸呈现出惊悸、恐惧的神色。
丁大材见他那鬼鬼祟祟的样子,本来想狠狠地责备他几句,但又看到他是一个袈裟褴褛、瘦骨嶙峋的老僧人,心里泛起了一丝怜悯之情。
于是,他就缓步走近那老僧人跟前,因为他是一个出家之人,丁大材遂微微拱手作礼,柔和地道;
“老师父,白云寺这么大,寺内难道就只有你一个守寺僧人吗?”
老和尚出于丁大材说话时神情十分和悦,毫无一点怯人之感,于是那脸上的惊悸不安之色,也渐渐消失。但是,他却也只是眼睁睁地看着丁大材,一言不发。
这时,原来一直站在一旁没有插话的周彩菊,也快步走向前来。
她见这位老和尚,满面污垢,如痴如呆,片语不发,这等模样,就感到十分奇怪,遂悄悄地轻声对大材说道:
“丁哥哥,这座白云寺内,摆设布置得这么富丽精致,怎么走出来的和尚,却竟是这般寒酸穷相?”
说着,她两眼也一直打量着老和尚,看他的神色表情,到底是否有什么变化。
丁大材一听周彩菊的话语,认为有几分道理,值得深思考虑。于是,他转过脸来,又好奇地问老和尚:“大师父,你是不是这里当家的僧人?”
丁大材问话的神情,依然非常和悦,同时,也没有半点做作的表现。
任你怎样和颜悦色,老和尚象没听见、没看到一样,仍是一言不发。
但是,在他那鸡皮疙瘩的老脸上,微微起些变化。从惊悸、恐惧中,变成了宁静、冷漠。脸上的肌肉,并一阵一阵抽搐、痉挛,仿佛身心非常痛苦的样子,使每个人看后都觉得可怜。
丁大材注视罢老和尚的面部表情,心里深感离奇,不知他心中到底隐着什么难言之苦,故而似乎有点惘然若失之意。
丁大材正在捉摸不定,忖想之时,只见那老和尚突然张嘴“啊!啊——”地叫了两声,又指着他自己的嘴耳,一阵怪嚷。
周彩菊看丁,突然“噗嗤”一笑,道:
“丁哥哥,怪不得他一直不说话,原来是一个又聋又哑的老和尚。再问也是无用,咱们走吧!”
老和尚朝丁大材和周彩菊二人又叫嚷了几声以后,突然老眼里挤出了两行热泪。一边又挥起手来,似乎是要赶他们二人出去。
丁大材看后,暗自惊异,忖道:“难道空空荡荡的白云寺内还有其它不可告人的秘密不成?”
老和尚眼中挂泪,神情悲苦不已。一见自己挥手,他们还不出去,脸上呈现更加不安的表情。他表现出十分难过的样子,干脆伸出两只手,半拖半拉,硬要把丁大材和周彩菊二人,赶出白云寺院门。
周彩菊看到老和尚这种难言神情,想他心中必有其他隐痛。
此时,所以她芳心也似乎有一阵惴惴不安的感觉。半晌,她向大材说道:“丁哥哥,咱们还是快走吧!可能这里的当家和尚,不很欢迎香客。所以我们一来,才把这守寺老和尚急成这份模样,我看不要再难为他了!”
“嗯!”丁大材轻轻地答应了一下,回头朝老和尚十分善意的点了点头,才和周彩菊二人,一前一后,走出了白云寺。
丁大材、周彩菊二人离开了白云寺,循着来时的路径,一直慢慢地走着。
一路上丁大材越想越觉得不对,同时也伴着缕缕不安之感,疑云绕心,暗自寻思:“这里白云寺内,一定有什么蹊跷……”
周彩菊见丁哥哥—路走得很慢,又紧锁双眉,不肯说话,面带疑虑之色,知道他是在思考白云寺内的种种情景。于是自己也不由得暗暗寻思白云寺之谜。
丁太材和周彩菊返回客店以后,在大材思潮里,对白云寺愈来愈觉得疑窦重重。
他从那口弃置不用而重有千斤的青铜巨钟,联想到这一个又聋又哑的枯瘦老和尚,以及老和尚面容的变化神情,从不安到痛苦而又难言。如此种种,宛若一层层阴云,围绕在丁大材思虑的心里,百思而又不得其解。
倏地他剑眉一扬,喃喃自语道:“难道这又是一件武林阴谋?”
周彩菊看到丁大材此时的表情,眨了眨她清澄如水的大眼睛,玉首微侧,睇看着他,认真地问道:“丁哥哥,你又在想些什么?”
问罢,她秀目眨也不眨,直盯着丁大材的俊脸,等待他的回答。
丁大材的神精,仿佛坠入困惑不清的思绪中,因为尚未悟出白云寺的秘密,呆了一会,才慢慢回答周彩菊道:
“白云寺内,可能罩有一层惨雾愁云。彩菊妹妹,为探出究竟,咱们不如今晚前去刺探一番,你看如何?”
周彩菊听了,轻轻“唔”了一声。接着低下首来,拔弄着玉掌纤指,好象是在计算什么似的,突然道:
“不行啊,丁哥哥,十天以内前往千峰山、千回峪搭救干峪山翁司马存良的期限,算来就是今晚,哪还再有时间……”
丁大材闻言,突然醒悟地道:“要不是你提起此事,我倒果真忘记了……”
夕阳衔山,薄暮降临。
丁大材和周彩菊已经回店多时,腹中感到饥饿,就急忙吩咐店伙,要备两份晚餐。
店伙哈腰应诺。待不多时,端上数样小菜和一壶暖酒。他又摆上杯筷后,便恭身站立一边侍候。
这时,丁大材还是想着白云寺那引人怀疑、而又出奇迷离的事情。
想知当地事,要问当地人。丁大材和周彩菊一边吃饭,大材满脸含笑,朝着店伙问道:
“小二哥,这所座落在十八里铺东街尽头的白云寺,其中的情景,你可曾知道?”
那店伙听后,急忙躬腰不迭地答道:“是!是!小的知道。不瞒公子爷说,小的还是在那附近邻里乡间长大的呢!”
周彩菊见这个店伙的呆劲和傻相,禁不住掩嘴“咯!咯!”娇笑不已。再看看他那十分滑稽的样子,越发笑个不停。
丁大材喝了几口酒,看了看店伙和周彩菊,也含着笑又问道:
“小二哥,既然你是在那附近乡间长大的,情况一定很熟悉。你可知道,这白云寺里,一共有多少位出家的僧入?。”
店伙一听丁大材问起了白云寺内出家僧入多寡的事情,似乎微显怔愣,两眼连眨几眨,结口讷讷地道:“公子爷,你问起这事干啥?”
丁大材一见店伙神色突变,知道白云寺必有秘密。为了一探真情,便又十分安祥地含笑道:
“在下我们是兄妹二人,因遵堂上大人之谕,每每在外,要逢庙烧香,见僧施礼,这才故而动问一二。你不要有其它疑虑,知道什么,请你就只管说来。”
那店伙听了丁大材的话,轻轻“哦”了一声,疑虑重重地看了看丁大材和周彩菊二人,心里暗暗嘀咕道:“这是哪里来的阔少公子和秀丽小姐,居然还会做这等烧香拜佛、一心向善的功德,真是不可思议。店伙沉思了半晌,才道:“公子爷,小姐,我说可惜你们来得太晚了,白云寺里的那几位罗汉爷,已是无法承受你们的一片盛情啦,这事真叫我不知道对你们怎样说才好!”。
丁大材听了店伙几句没头没脑的话,心中更感到诧异,忙问道:“小二哥,你这话怎讲?”
“唉!”店伙叹了口气,才道,“可叹他们已遭遇了……”
店伙刚刚说到这里,只听外面的老掌柜已在大声呼唤,吆喝店伙道:“赵七!你正事儿不干,竟对公子爷嚼舌乱语,你不要脑袋了,我这老头儿可还想多活几年哩!你还是好好伺候公子爷和小姐,休再乱说!”
店伙赵七闻听此言,立即止语,惊呆呆地回首看了看那店主一眼,一阵子点头哈腰,连忙答道:“是!是!小的记下了……”
店伙说罢,立即转过身形,满脸惊悸不安的神色,向丁大和周彩菊道:“公子爷和小姐,你们先慢慢吃着,小的一会再来侍候二位。”
他话音一落,扭身就走,由于惊慌失措,未及留神,一头撞在门外的大树上。
丁大材正想从店伙赵七的嘴里,探听一些有关白云寺的蛛丝马迹,但赵七也正说到这重要关键时刻,蓦地却被老掌柜大声喝止,把个赵七吓得噤若寒蝉,一溜烟似的奔出了大材的客房。
这时候,丁大材问不到白云寺的真相,深感无可奈何,陷入了无限地忧思。
由此白云寺内之情,丁大材很快又想到十年来流浪子江湖,一干天宇派弟子的安危,以及太白金星田禾良,和太白金刚灵仙真人,横行武林,作威作福,欺善扬恶之事。
在丁大材的心里,面对当前看到听到的种种迹象,越想越觉得疑云重重,泛起不安的思虑,心道:是不是这十八里铺的白云寺,又与天宇派有些渊源牵涉?若是这样的话,我身为本派掌门人,应该如何办理现在白云寺内所出现的事情呢?
本来,丁大材想在今天晚上,前往白云寺一探虚实,力争侦出其中的内委实情。可是,今天又是静心道人所说的十天之期,必须今晚要前往千峰山、千回峪一行。
因为据静心老道所说,那位走火入魔的千峪山翁司马存良前辈,乃是昔年红松禅师的挚友。既然知道他将遭到塞外来的魑魅魍魉的围攻,丁大材岂能置身于事外而不管。
看来这白云寺的事,只有要周彩菊独自前往一趟,探个水落石出。
丁大材思来思去,主意拿定,当即将自己的心意,很委婉地和周彩菊商量着道:
“彩菊妹妹,今天晚上,我想劳你辛苦一趟自己前往白云寺,探一下寺里的原委情形,我去千峰山、千回峪,援救千峪山翁司马存良老前辈,咱两分开行事,以为如何。”
周彩菊听了以后,认为丁大材所说,出乎自己的意料,不由微微一愕。
她那一对晶莹澄澈的大眼睛,此时睁得更大了,眸神里满是深情地盯着丁大材,关切地问道:
“丁哥哥,你去千回峪搭救司马存良前辈,什么时候能回来呢?”
丁大材一见周彩菊表现出这种神色,伸手轻拢一下她的秀发,既有些依依不舍,又带有深切地安慰笑道:“干峰山、千回峪离此十八里铺不甚太远,估计在天亮以前,就可能赶回来。”
“嗯!”周彩菊颔首轻轻地答应了一声,迟疑了半晌,好象还不放心似酌,又道:“丁哥哥,不管你能否见到干峪山翁司马存良老前辈,你在天亮之前,一定要得赶回十八里铺才是。要不,把我一个人留在这儿,万一……那我可怎么办!所以,请你一定要按时返回!”
周彩菊对丁大材说话的时候,仿佛是娇妻叮嘱远离丈夫似的。既是不想舍他离去,又要盼他快去早回。
丁大材深深理解周彩菊的心意,他对彩菊也似丈夫对待爱妻一样,无限深情地含笑点了点头。道:
“彩菊,我的好妹妹,你丁大哥记下了,我一定早去早回。彩菊妹妹,你今夜探望白云寺,千万要小心。一旦发现不测,要立即退出来。”
“好吧!”周彩菊微微点头答应着。
丁大材想丁想,又说道:“回到店房以后,不管发生什么情况,你都要冷静对待,万万不可任性行事,以免……”
周彩菊对她的丁哥哥如此关怀自己,深表感激之情,始终点着玉首,眸神一直盯在丁大材脸上。二人真有点依依难舍。
更初至,丁大材就穿起夜行衣,又扎装了一番,先于周彩菊夜探白云寺之前就离开了十八里铺,往干峰山、千回峪而去。
周彩菊也没有休息,当丁大材离去的时候,她把他送到门前,只待丁大材消失在夜幕里,她才眨了眨那双充满恋恋不舍动情的秀目……

十、华山圣叟
夜静更深,行人绝迹。
丁大材走出十八里铺,立即施展开“星电迷踪”轻功绝学,身形荡空激射,宛若一头硕丈无比的夜鸟,乘风搏击,一往勇前,疾驰飞腾在这茫茫的夜幕之中。
此时,夜风已息。空中万里无云,月正中天,繁星点点,闪闪发出耀眼的光芒,大地寂静无音。
丁大材一路奔驰,半个时辰,在将至亥末的时光,他已经赶至于峰山麓!
倏地,丁大材仰劲吐气,一声长啸,身若灰鹤腾空,扶摇飞扑,直进千峰山群壑深谷之内,疾驰飞奔。
他在幽谷之中,又奔驰了半晌,约有数里之地,好象走到了尽头,这才煞住脚步,放眼朝四面周围打量。
只见危崖陡削,奇峰刺天,密松凝荫,迎风摇摆,嘹啸音起,涛声贯耳,更不时地传来上下远近兽啼禽鸣之音。
丁大材心中暗道:十天以来,自近处乡民们那里问得清楚,此处是干峰山,应该不会走错。但却不知这干回峪又是在哪里。
丁大材想到这儿,突然身形一纵,跃上一座高耸陡峭的峰顶,凝眸一望,猛觉视线开阔,景色一新。
只见不远的地方,有一条弯弯曲曲的羊肠小道,蜿蜒曲折的绕行,一直伸入到一处深深的山谷。
谷内的花草树木等一切景物,却被夜雾所掩,暗淡的月色,也失去了光辉,呈现出一片黑色朦胧,无法看透这谷中是何形状。
丁大材身临此境,面对眼前的一切,稍稍思忖打量了一下,暗自嘀咕道:难道这错踪曲折、盘旋迂回的小径深谷地带,就是于回峪吗?眼前这般弯弯曲曲,险径窄道,密如蛛网的山间峰区,进去倒是容易,出来就是怕辨认不清路途,而要犯起为难了。
丁大材正在沉思之际,陡然顺风传来,“嗤”的一声冷笑,大材听得笑声,不由陡然一愣,薄叱喝道:“谁?”
接着,身形在出声问话的同时,猛然窜起,直扑刚才发笑的音源。
就在这时候,从山岩交错、杂石积聚的地方,一棵虬松盘结的稍端,飞出一条身形,捷若惊鸿飞燕,快如电闪星旋,疾向迂回曲折的羊肠小径,直射而去。丁大材知道此人一定是位高手。
因为他不知内情,难卜善恶,便也奋起身形,朝失去的人影急急追去。
尽管丁大材的轻功超群盖世,但当他纵身跃落在羊肠小径之处的时候,对方已经影踪渺渺。
他又转弯抹角,追踪了的几个弯道。这时,他只是望之甚远,渐渐地便不知道那条身形的去向了。
大材心中不禁一阵奇异惊骇。双目眨也不眨地望着那条身影的隐失之处,又朝四周侦探了一阵,心里惊道:这是什么样的人?行动这般神速?
他的心里尽管凛骇,但是为了探得究竟,也不顾当时地处奇情险境,足下毫不停留,继续追寻。
当丁大材追了好几个转弯之后,整个干回百转的羊肠小径,已经到了尽头。
山雾散去,日洒银辉,眼前豁然开朗了许多,出现了一片开阔的场地,景色更为新奇。月光之下,丁大材放眼细细观去,只见群峰环立,松涛滚滚,花卉争艳,郁香飘送,树木错起,高低参差,有如彩带一般。
在这幽壑深谷里,有这样奇雅宜人的景色,真使人流连忘返,必旷神怡,如入仙境。
丁大材惊疑之余,倏然间抖嗓一声长啸。接着他又双足一纵,复展出“星电迷踪”的轻功绝学,疾扑前面松林而去。
当他越过了一片树林的时候,突然又发现出一条宽约数尺,似乎在鬼斧神工之下,移山拓壁而成的幽深石径。
丁大材在这个时候,既未发现静心道长所说的大白金刚灵仙派来的高手,更未看见有半庐一舍或千峪山翁司马存良其人。
丁大材不知费了多少时间,走了多远的路程,结果一无所获,怀疑自己是不是受骗上当。但是,既然到丁这儿,怎能中途而退?即使是对方的阴谋,我也要闯一闯!
丁大材主意拿定,又望深处详察了这条拓壁凿石而成的小径,继续前行。
这条石径小道,大约仅有四五尺宽,两侧却是相互刺天的陡立削壁。他抬头望,壁立千仞,显得两壁渐渐向里靠扰,上边只见是一线宽的小缝。
丁大材向前走了一段路,骤然石壁横阻,石径折向左侧,生出丁两条岔道,迂回向前延伸。他再走了十数丈,岔道又合成了一条通道。所不同的是通道上往横里生出三条岔道,转向右面。逢弯即有岔道,倏左倏右,忽前忽后,横岔直阻,盘旋迂回。
丁大材也不知道究竟绕了多少弯弯,过丁多少个岔道,但仍未走至尽头。
丁大材觉得愈走情景愈复杂,心中也就愈加糊涂起来。急忙停立脚步,镇静思付,不由霍然叫起苦米:这个纵横密布、迂回曲折的石径狭道,分明是依据五行、八卦,揉合河图、洛书中的玄机,拓凿而成。而自己在习读“穴功奇文录”秘籍宝书时,曾精研过这些五行术数之学,只要细细端详识别,或者能找着出路。
丁大材一边行,一边推算沉思。虽然没有摸出门径,但心里却安宁了许多,不再那么昏头昏脑、糊里糊涂了。
就这样,丁大材慢慢沿着曲曲折折的石壁狭道,又盘旋了约摸一个时辰,只见二边凌霄高耸的削壁,渐渐低矮下来,越来越低,几乎只有齐肩高。
月淡星希,清风微吹,天已破晓,展曦初露。
丁大材绕着曲径回道,又走了一程。忽然觉得四周的景色,骤然生变。
由于天色光亮的关系,只见到两边的岩壁在朝阳辉照下,色如晶玉,绚丽耀目,仿佛置身于蟾宫琼宇之中了。
丁大材正在欣赏这山中大自然的景色,领悟享受着奇丽的风光,突然传来一阵怪声叫嚷。
丁大材听了,不由一惊。心想:大概静心老道所说的干峪山翁司马存良,就困在这奇奥莫测的石阵里。
大材想到此处,不由足下加紧,拧腰提腿,脚踏风轮,快如电闪星移,疾速朝着怪声叫嚷处扑去。
他盘旋了几匝,又不知道韵越走过了多少石堆,才赶到了叫喊声处。
原来在十数堆齐胸高的石块堆前,有一个白发披肩,银髯垂胸的老人,困立于杂乱的石堆中间。
这老人似乎达到了激怒饥饿已极的样子,在他周围的近处,童山濯濯,寸草皆无。
只见那老者在用手指截开石块的细缝,剔出一条条蚯蚓似的黑色长虫,放进嘴里,一边咀嚼,一边怪叫不已。
丁大材看到这种非人的生活,又是呕心,又是惊奇,又为那入可怜:这位可能就是千峪山翁司马存良老前辈,瞧他这副饥饿馋相,和生吃野虫的行为,想必是在这儿被困已久了!
丁大材离那些石堆和老者,不过二、三丈远,可是那老人却似浑然不觉,犹如旁若无入一样,只是向石缝剔出一条条的虫,往嘴里猛塞,显得十分贪婪。
过了一会,那老者竟手舞足蹈起来。再看他的神情,仿佛是愤怒至极,借以发泄心中的郁闷。他疯了似的,手脚劈踢,不停地击打着堆堆岩石,那一块块的巨石,竟被他踢打得粉碎分裂。
霎时之间,石岩堆旁,渐渐地一片弥漫,粉块漫天飞扬了起来,使人看之,眼花缭乱。
丁大材本深识软、硬、轻三功的妙处,看到眼前的情形,不由得有点惊骇,暗自忖道:这个老头儿,分明怀有上乘内学功力和绝顶的硬功,才能在乱石堆里,举手抬足,随意踢打,致使石碎如粉。他为什么不走出乱石堆呢?
丁大材正在望着老头儿出神,忽听空中一声鸟呜。他转目一看,原来是一只斑鸠,从老头丈许高的头顶上飞过。
老人家头也不抬,伸手向空际一抬,只见那只在凌空飞越的斑鸠,双翅一软,疾然下坠,“扑扑”恰巧跌落在他的手掌之中。
丁大材看到这老头儿空手擒鸟,一招即得,不禁又愕然一证,对那位身怀神学的老者,顿生敬佩之心。
又见他双手随便一撕,把刚刚击落下来的那只斑鸠,裂为两半,三口两口地把一只活生生的飞鸟,连皮带毛吃进了肚内。
那老者生着吃进了一只斑鸠以后,似乎神情安定了一些,才稍稍停止拍打岩石。
半晌之后,他又寻找抠起虫子来。
他就这样先后又吃了几条小虫,停下手来,似乎已经稍敛饿火,激怒而近乎疯狂的神智,渐渐地宁静下来。脸上也慢慢地露出了安定、平和的神色,绕着那堆山岩石,一个劲地左旋右绕,转来转去……
丁大材站在相距老者不远的地方,注目地看着,见他忽然停止旋转,站起身来,始终在两丈方圆之内,绕着兜圈!
丁大材瞪眼观看着,心神不禁陡然惊悟。
原来这千回阵里,尚套着阵法。
这几堆山岩石块,虽然很不明显,但竟也是一座离奇的奥妙阵势,把这位老人家,围困在里面。
又见那位老者,不停地盘绕穿行,狂奔了好长时间以后,忽然听他一声浩叹,猛地盘坐在地上,二目紧闭,双手合什,再也一动不动,又显得十分宁静。
丁大材从发现那老者到现在的种种表现和神色,心里已有几分清楚:这位干峪山翁司马存良老前辈,想必并不是走火入魔,十有八九是被困在这座怪阵里,不得走出,才激怒而狂奔,踢打石块。
他想到这里,静心竭力地运用自己的智慧去演化推算。他沉思了很久,恍然若有所悟:是了!如果这般行走,必定能以出入此阵!
丁大材反复揣摩,细细推测,似乎想透了其中变化的奥妙,无形中胆子便状大起来,迈步闯进了石堆阵。
这等玄妙离奇的阵式,如若不知道被解之法,闯进来容易,如若要想出阵,饶是有拔山扛鼎之力,推江填海之功,也是无济于事,难越雷池半步。
丁大材一声清啸,身形驭风,扑进石堆迷阵之中,几个纵跃之后,便已然落在了垂眸盘坐的老人跟前。
这时,他才上下把老人看个一清二楚,只见这老人白发散披,银须垂胸,身穿一件巨袖大褂,长眉善目,脸容憔悴,寒酸、悲惨,十分可怜。
丁大材由于亲眼目睹了那位老者施展硬功,来到他身前时,拱手一揖,十分崇敬地道:
“晚辈了大材,特来千回峪拜见山翁司马老前辈,望老前辈赏识晚辈,晚生这边有礼了!”
丁大材认为,他既然是恩师的生前挚友,当该施礼报名谒见,以尽晚辈之意。
丁大材这样彬彬有礼的说话声音,骤然把那位老人自垂眸盘坐中惊醒过来。
只见老者倏地将长眼睫皮一撩,立即露出一对精光闪闪的夜光明眸,射出两道精芒寒光,使人觉得阴森可怖。
他稍稍扫了丁大材一眼,似乎发现了一个奇迹,那张皱纹密布的老脸上,既是迷惘,且又含有薄怒,喝叱道:“小家伙,你是谁?”
丁大材一看他的神情和说话的态度,觉得这位干峪山翁司马存良前辈,傲慢中带有敌意,心里不觉一怔,忖道:这位老前辈,我以晚辈自称,对他彬彬有礼,怎的如此不近人情?
丁大材心中虽有这样的想法,但是又认为他曾是恩师红松禅师的知己好友,还是依然执礼甚恭,朝老人又道:
“尊驾谅是千峪山翁司马存良,晚辈系天宇派十二代掌门人。晚辈知道老前辈是先师红松禅师的昔年方外挚友,这次风闻大白金刚灵仙真人贼道,遣派高手前来干回峪,要厄害老前辈,故而晚辈才星夜驰来千峰山干回峪,予以相助………。“
丁大材虽然是一派掌门,但他却以子侄之礼,谒见老人,话更说得婉转得体。
岂知老人听后,陡然发出了一阵“哈哈哈”的狂笑声,犹如春雷滚动,音韵过处,山呜谷应,群山震撼,响个不停。
笑声中间,尚掺满怨气、激怒和一种错愕的情绪,满口的钢牙,咬得“咯崩崩”地发响。
他那一对寒冰冷霜似的眼睛,射出来缕缕袭人的光芒,盯在了丁大材的脸上,恨然地叫道:
“小娃儿,休要信口胡说,哪个是千峪山翁司马存良?老夫被困在这千回峪整整三十年,曾不得出去。你居然只身一人,也能来到这里,谅来也必定有些本事。来来来!老夫跟你斗几招试试。如果老夫裁在你手,千回峪就当添一堆白骨;你若要是不慎伤在老夫的手里,——哈哈哈!老夫可要大块朵腮,饱餐一顿,换换口味……”
老者说罢,就势左掌一扬,“呼”地一声风响,一股锐厉无比的掌劲,立即如排山倒海一般,朝丁大材击来,同时口中也不停地嚷道:“看,掌到!”
丁大材一听老人之言,摆掌向自己猛击,心里霍然惊悟起来,想道:这可能是静心老道使上了借刀杀人的毒计,把自己骗进到这个千峰山、千回峪,万难生返的迷阵里。好在让自己误打误撞,碰上了这个身怀绝艺、久困此地的不知名的老人,丧生于他手。
丁大材正在暗自猜想,眼见这老人话方未尽,递出的掌势,已近眼前。不知这劲力是何等凄厉,因而不敢硬接。只得错足一跺,身形斜拔,避过袭来的一掌,不禁惊呼叫道:“啊!——”
但听掌风过处,山岩巨石,一阵“轰隆”巨响,震得尘埃高扬,石走沙飞,偌大的山谷,笼罩在弥漫之中。
丁大材身形一落地,急呼:“前辈!且慢……”
谁知,他的话犹未说尽,那老者根本不予理睬。左掌一收,右掌又疾推出来,劲道比前掌更为凄厉,直震得山谷“隆隆”出声。
这时,丁大材也被这个傲慢、狂妄、不讲理的老头几逗起了怒火,身形连闪,犹如一缕轻烟飞飘,已经落在两丈以外的岩石上,远离老人,星眸一闪,朗声咒骂道:
“你这老家伙,太也横蛮无理。尽管在下对你以礼相待,岂料你如此不识时务,难怪你陷困这千回峪三十年之久,而无人搭救。想我丁某,一时考虑不周,轻信丁歹徒之言,误闯了千回峪,对你却怀有无限的善意,谁料想你竟然不问情由,挥掌猛击。似你这等老悖无知之人,丁某偏偏不与你争斗,就让你在这千回峪里,困至老死……”
丁大材话落之际,闪着明亮的双目,又朝老人斜视了一眼,就依照着刚才自己进阵之时,所悟解的阵式诀要,左绕右旋,进而复退地走出了石堆迷阵。
这时,丁大材心中,并不责怪这个如疯似癫的老人,而是恨透了静心道人,暗自付道:如若自己没有学过《穴功奇文录》秘藉宝书内所载的五行、八卦术数之学,此次误入千回峪,也就得与这位老人一般,困陷深谷,永世难以出头了!
丁大材想到这里,以己体人,将人比己又陡然联想到了这位被困在这此阵已达三十年之久的老人。
就仅凭他那一招,虚空吸鸟的这股内家真力,绝非当今武林高手所能做到。
可能他是一位昔年极负盛誉的前辈人物,不幸遭至敌手陷害,以至于困入这千回峪……
丁大材一想到这位老人,在此深山野谷,生食虫鸟,被困三十年的悠长岁月,深深地寄予同情,心中万分不安。
他刚刚迂因绕转,走出五行、八卦石堆迷阵,立即停一脚来,呆呆地站在石岩上,遥眺着这老人的动静。
只见这位老人,如同一头野牛一般,狂跳不止,咆哮声声,双手捶胸,悲啸连连,令人目不忍睹。
丁大材秉承祖上训谕,克已恕人,得容且容。想起刚才这位老人,虽对他峻然出掌,却认为是可能因其久困迷阵,抑郁、悲痛所积,难免人性失常!
现今,他一看到老人这凄厉、沉痛的情形,内心深处,不禁激起了一股怜悯和同情,喃喃自语道:行道武林,岂能见死不救?这位老人,如果自己这一次不把他救出来,可能将终生络世,监禁在干峰山之内,埋骨于千回峪中……尽管说他是一代枭雄魔头,我若今天把他救出这千回峪,也自然有武林公议,会将他制裁,也许能以改邪归正。
丁大材主意一定,毫不迟疑,纵起身形,当即又闯进了石阵之中。
这位老人,见丁大材去而复回,不由大感错愕。一对沉深的眸子,满射出诧异、惊奇的光芒,老脸上也布满了不解的神色,朝他一再打量这位挨了半甲子苦难的老人,对眼前这位看年纪不足二十岁的少年书生,能在这堆千转百折,上下交错,神鬼莫测的石阵里来去自如,深深惊疑不止,猜测不出他究竟是妖是怪,是人是神……
丁大材走上前来,带着十分亲近友善的神情,朝老人笑笑。看上去心平气和,却又似含有揶揄性的口吻说道:
“老人家,你被困陷在这千回峪里,怎的不想出去呢!难道说孤身独居,隔绝人类,过这吞食虫鸟饮血的味道好受?”
此时,老人不再是刚才那样的狂傲无礼,视入如仇了,而是闪着双目,怀疑地看了他一眼,反问道:“刚才你已经离开这石阵一次了……”
“嗯!是的!”丁大材很轻松答应着。展目扫了他一眼,觉得与刚才判若两人。这时,他已经感到这位老人,并不象自己想象中的那样暴戾、凶残。
老人抬起头来,暗淡地望了望行空流云,又举目环视,扫了扫四周那陡峭的山蜂,和身边曲曲折折的石阵,不由长嘘了一口气,喃喃悲苦地道:
“老夫囚禁在这曲径迂回,转折复返的石堆里,整整三十年了。
“我苦于不能走出,知道要在此处老死终生,再难享受人间之欢乐生活了……”
说话时,他脸上的肌肤,一阵阵抽搐。
两眼含着泪水,眸神恍然,似乎正在追思着那片片段段的昔年往事。
他悲伤,他凄怜,他感到了万分孤苦。
丁大材一见到老人家这等情景,由衷的心头,立即升起同情之感。
他亲切地打量丁老人一眼,又是柔和地一笑,道:
“老人家,你别痛苦。如果您愿意走出深谷,重迹人间,我可以带你脱离这堆堆怪石摆成的迷阵!”
老人一听到丁大材的话,那一双含泪的怪眼,立即睁得滚圆,闪出一缕异样的光芒,一眨不眨地注视着丁大材。似乎不相信这后生有这么大的能耐。
“哈哈哈!”陡然之间,他又是一阵仰天开怀的纵声狂笑。这笑声在深深的山谷中回响,久久不息……
笑声未绝,老人又突地捶胸顿足,发出一阵悲嚎,哭得凄惨至极,苍山落泪。
他似乎要把被困在干峰山、千回峪、这终生难忘地三十年来的抑郁,完全一倾而出,方才尽然、痛快,感到好受。
丁大材被这位老人的一阵狂笑,一阵悲嚎,神情变化,反复无常的举动,而坠入了五里雾中。
不过他深深地晓得,为何他有此不寻常的感应。于是他便迈步走近那老人跟前,又婉言和蔼地劝说着道:
“老前辈,在下知道你有沉冤在身,积怨已久,但也不必再这样沉痛悲惨。晚辈愿助你一臂之力,让你离开这非人所能居住的千回峪。至于你昔年的恩仇,只等你能以复出江湖的时候,再作处断如何?”
老人依然持着怀疑的目光,打量着丁大材,闭口无语。可是在他心里,已升起了重返人间的一线希望。
丁大材好似看穿了老人的心思,笑笑道:“老人家,请你相信,非是我丁大材枉卖狂言,徒自夸口,只要你愿意出去,晚辈自可把你带出这人迹灭绝的、神鬼莫测的五行、八卦石头阵。”
“嗯!”老人微微点头,轻轻地答应了一声,睁着一双怪眼朝丁大材一瞥,再点着头道:“好!难得你如此小小年纪,有这等好心,老夫有幸。我问你今年几岁啦?”
这时,丁大材已经看出,这位银髯老人,满目光华,一头白发,并非是一个凶残的魔头顽凶。好似是一位具有高深武学,颇为正义的武林前辈人物,复又躬身施礼道:“晚辈年方十七……”
老人听了丁大材报出年庚,就浓眉一皱,沉思半晌,伸出单掌,一扪胸前的长髯,道:“正巧,老夫比你痴长百岁!”
丁大材听了,霍然一惊。他猛然睁开一双星目,再次打量老者,实在真看不出眼前的这位老人家,竟已寿逾百龄了!
老人接着缓缓地道:
“想来老夫困居在千峰山这千回峪里,已经有半个甲子的光阴了。这三十年之间,未曾涉足于世,可能武林上的一切都变了。老夫往来的知己老友,很可能也都已经相继归天。我如果能开这千峰山、千回峪但还需得找一个游伴才好……”
丁大材觉得根据老人家现在所说的,出了千峰山、千回峪,必得先有一个游伴的话看来,这哪里象是一位年逾百龄的老翁?又哪里是一个凶残的魔头?
然而,丁大材并没有笑出声来。只是在静静地欣赏着、打量着这位古怪老人,又象在探索着这位老人的奥秘。
这时,老人把自己身上的褂子抖了抖,又甩了甩衣袖,拿眼又扫了丁大材一下,半征求半命令似的,微笑着道:
“小娃儿,你居心仁厚,和善可亲,不象是那些奸宄之流。老夫想与你订个忘年之交,你称咱一声大哥,老夫认你做个小兄弟,不知你是否愿意吗?”
“啊!”丁大材听他说出这话,不由得啼笑皆非。一个年逾百岁的老人,居然要和十七岁的自己,兄弟相称,不由自主地惊哦起来!心里嘀咕道:这位老人家,虽然不知道他的身世来历,但依他的年纪说来,做自己的祖爷爷,也是足足有余。要让自己做他的小兄弟,这可是万万使不得的事情。
这时候,老人不待丁大材说话回答,似乎已经洞悉出丁大材失声惊呼的原因。
老人再看了他一眼,又是一阵扪须朗笑着道:
“哈哈!小娃儿,既然是武林中的人物,岂能拘泥于故礼世俗?你若能搭救老夫出得去千峰山、千回峪,真不亚于重生父母。老夫虽然年逾百龄,但身上几根老骨头,还可以派上不少的用场呢?但愿出去以后,结伴同行,请你莫要推辞了。”
了大材深深知道,似这类异人隐侠,一向是不受俗礼约束。他既然这等说法,自己就得迁就他的意愿,否则,必然又会引起他的不悦和反感,于是丁大材道:
“好吧!恭敬不如从命,就按照老哥哥说的便了,可是你小弟还不知道老哥哥的名讳称呼呢?不知能否相告?”
老人闻听此言,忙不迭地点着头道:“是的!你说的对老夫告诉你就是。你且慢慢听我说来……”
谁料,老人家刚刚还是兴高采烈,春风满面,可是当他说到这里的时候,骤然间面容暗淡,笼上了一层薄薄的阴云,转问大材道:
“你方才所说的太白金刚灵仙真人,老夫在三十年前就曾经听说过。武林上早传有一俗语:‘一圣归隐四尊荣’,难道这位太白金刚灵仙真人,就是这四尊之一?”
丁大材听了,心里感到一奇。
这老人所说的一切,他从来未有听到过。不过这老人既提到“四尊”二字,谅必所指的就是现今武林的太极神鹰、神雕,和太白金刚、金星这四尊了。
他忙道:“老哥哥说的四尊,想必即是目前天下武林所推举的四大高手:太极神鹰卫岩师尊,太极神雕春泽师尊,太白金星田禾良,太白金刚灵仙真人。但是,不知道老哥哥你说的一圣,又是当今武林中的哪一位高人?既是归隐,不知他又隐在何处呢?”
老人浩然长叹一声,环顾了一下那堆堆迷入的石头阵,眺望着苍穹,喃喃地呓语道:“实在想不到,传言竟然也真会成为事实,真乃凡事莫测……”
丁大材对目前这位年逾百龄的老哥哥,他所说的半隐半现的话,感到一片迷惘。
老人仰天自语声罢,缓缓低下头来,明眸闪闪,朝丁大材惨然地苦笑道:
“小兄弟,你老哥哥我就是昔年武林上,四尊之外的一圣———华山圣叟于松龄!”
“啊!哦……”
惊雷惊空,大地震撼。
丁大材一听老人家报出了名纬绰号——华山圣叟于松龄,不由得骇然一震。虽然他不知道三十前前武林上的事情,可是从“一圣归隐四尊荣”的俗语推思,很容易意识到这位老哥哥——华山圣叟于松龄,昔年在武林的盛誉!又何况因“圣”隐而才“尊荣”呢?
可是,丁大材从另一方面,想来却感到很奇怪。他从没有听爷爷提起过这位老哥哥——华山圣叟于松龄这个名号!
辽东神医丁宁昌,虽然是一位武林的前辈人物,可是他终生少有进入中原,而且红松禅师托孤的时候,华山圣叟于松龄,已经敛迹归隐,近乎数十年之久了。所以,丁神医未对丁大材提起这位昔年盛誉卓著的前辈人物,他又从何得知呢!
丁大材出于好奇,不由得向华山圣曳于松龄问道:
“老哥哥,你怎么会被困在这千峰山千回峪达三十年呢?是不是也曾遭到武林四尊的陷害呢?”
华山圣叟于松龄,听了丁大材问起被困的原因,不由羞愤难当,似乎心里有着难言之苦。半晌,他“唉”地长叹了一声,道;
“那时,太极神鹰卫岩师尊,太极神雕春泽师尊,太白金星田禾良,太白金刚灵仙真人,都虽然在武林中崭露头角,却也算不得突出的成名人物。陷害你老哥哥的是凌波老怪何天相,住在西海凌波岛中。”
丁大材因为对凌波老怪何天相,陷害华山圣叟于松龄的根底原情,概不了解,遂好奇地问道:
“老哥哥,你与那凌波老怪何天相,在江湖上竟有什么仇隙?使他如此歹毒的陷害你呢?”
华山圣叟于松龄接着答道:
“原来也并无什么冤仇,而且在一见面时还颇有情缘,相处甚好。他到过我住的华山,我也去过他那里的西海凌波岛。”
华山圣叟于松龄,这么一说,丁大材倒更感到奇怪起来。他看了老哥哥一眼,十分迷惘地问道:
“老哥哥,小弟弟真不明白,天下焉有这样的朋友?我看他是不是认为老哥哥的武学太高,掩了他的名声,才把你困在这千峰山的千回峪里?”
华山圣叟于松龄,连连摇了几下头,手扪银髯,打量了丁大材一下,略带薄责地道:“小兄弟,你不了解内情,于万就不能胡说而栽诬人。哪怕对一个真正的坏人,在自己没有抓住真凭实据的时候,或探不得可靠的事实真相,不能一口就对人说那一个人坏。这是武林上之侠义道格。换句话说,对一个真正的好人,也是如此。在没有掌握他的具体事例以前,也不能就随便给他下定论此人是位好人。就说老哥哥我吧,你认为我究竟是好是坏?”
“老哥哥当然是好人!”丁大材未加任何思考,就脱口而出。
哪能料到,华山圣曳于松龄,老脸一下子沉了下来,两眼愣愣地看了丁大材一下,冷冷地问道:
“这么说,凌波老怪何天相,一定是个坏人了?”
丁大材是何等的聪明。虽然比于松龄小过有一百岁,可心眼倒缺不那么多。他一看华山圣叟子松龄听了自己对他的好评价,脸色立即就由暖变冷,又见他反问自己对凌波老怪该如何评价,心头猛然明白过来,苦笑一下,改口道:
“老哥哥,你究竟是好是坏,你小兄弟眼下还真不能过早断言。只待出了千回峪,重返江湖之后,看你的所作所为,我就知道了。至于对凌波老怪何天相,是何等入物,因为俺二人素不相识,他的为人,概不了解,无法评论,不过跟你……”
“不过什么?”
“小兄弟倒想知道,凌波老怪何天相,为什么要把老哥哥困在这千峰山、千回峪的五行、八卦的石头阵里?”
华山圣叟于松龄,见丁大材苦苦追问自己被困的原因,念起小兄弟对自己有搭救之情意,不得不照实说来。
他的脸色又缓和下来,好象布满了春风。一双深沉的眼睛,闪着慈祥的光华,扫了丁大材一下,苦笑了一声道‘“说起来是个玩笑话……”
“玩笑?——”
丁大材未等华山圣叟于松龄把话说完,就迫不及待地打断了他的话,又道:“这个玩笑开得厉害,一困就是三十年。你小兄弟听了静心老道的话,才来此千回峪之内,要不是我在早先曾细研过这类迷人的石头阵,恐怕就得陪老哥哥在这儿过起原始老祖的生活了,或许还可能成为你的美味佳餐呢。老哥哥,他究竟将你……”
华山圣叟于松龄,见丁大材追问不休,不说出来看也难以作罢,遂“哈哈哈”仰天长笑了一阵,望着丁大材,讲说起来:
“小兄弟,那西海凌波岛的何天相既有凌波老怪之称,就可想面知,他的艺业,非同一般。我和他相识的时候,因他长我二十岁以上,他称怪叟的名号,早已就名扬武林。所谓‘凌波’,是因为他能脚踩波浪,水面上行走,水不湿鞋;就是那样凭着一口真气,踏雪无踪的轻功,叫你老哥哥深深配服。其他软功、硬功,也俱在老哥哥之上。所以,我想把‘圣叟’的这个‘圣’字,转让给他,怎奈他拒不接受,他说‘圣’字还没有他那‘怪’字好。”
丁大材听了,华山圣叟于松龄的介绍,心里对这位凌波老怪何天相的武学,已佩服得五体投地。
华山圣叟于松龄,稍稍停顿了一下,接着又慢慢地道:“为了深究武学,我想要拜他为师,谁料他也拒不答应。说是他自己已经脱离红尘,永世不收弟子,要与我以老兄小弟相称,互相切蹉技艺。我也就答应了下来,遂弃走华山,上了凌波岛。谁料他要求甚严。凡是他所说到的,不可有半点更改,更不允许我离开凌波岛一步。根据我的性格,从幼年时候起,就好放荡不羁,到处游山玩水。他如此那等的约束,我实在吃消不了。就打算借回华山探亲的理由,一去再不返回。谁知,那老怪似乎看透了我的心思,一反常态,要带我离岛游山,就来到了这千峰山,他先行一步,进入了山中。我随后追去,进入这千回峪,便是四面陡崖削壁,曲道纵横盘绕。当时,他并不理我,一直朝谷深处走去。我也就衔尾紧追。就不知转了多少个弯弯,方才来到这石堆迷阵之中。忽然,他一阵哈哈大笑,笑声刚落,他巳鸿飞冥冥,影踪杳然,再不露面。就这样,老哥哥我一困便是三十年了……”
“噢!原来是这样。”
丁大材一见华山圣叟于松龄,脸上又呈现出黯然伤神之色,当即劝慰道:
“老哥哥,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待出丁这干回峪之后,再设法寻找凌波老怪何天相,要他一偿这三十年来的被禁之辱!”
“唔!唔!——”华圣叟觉得这位小弟,说得如此头头是道,不由点头不己,连声赞答。
这时,他又突然间想起一件事情,朝丁大材看了一眼纳罕地道:“昔年,你老哥哥我行道武林的时候,天宇派已是武林中一系大宗,林禅寺院,满布中原,门下弟子,僧道俗三家,遍及天下。今天怎么会有你这个年轻的掌门人呢?”丁大材闻听此言,心头倏地一战,俊脸也不禁顿时掩上了一层惨淡的阴云。
于是,他就将十年之前太白金星田禾良、太白金刚灵仙贼道,掠夺《穴功奇文录》与《百年蛇朋》,夜袭天成峰、天成寺,掀起了一场腥风血雨的浩劫一事,诉说了一遍。接着他又惨痛、郁愤地道:“此番小弟行道武林,志在重兴天宇派,再建天成寺,并要追踪天涯,向太白金星田禾良和太白金刚灵仙恶道,索还宇天派十年来的血债!”话到这里,丁大材巳是泣不成声。
华山圣叟于松龄,倾听了丁大材的叙述,一见其凄然悲苦之情,不由产生同感。于是温声劝慰道:“小兄弟,常言英雄有泪不轻弹,休怀儿女情肠,哭鼻子抹泪。待你老哥哥走出这千回峪以后,我可助你一臂之力,试看太白金星田禾良、太白金刚灵仙恶道,能有多大的道行!”
于松龄此刻的豪情盛概,已把他刚才那种捶胸悲号的事情,似乎抛到九霄云外了。
在丁大材稍有悲痛之后,华山圣叟于松龄,好似忽地又想起了什么,他又问道:“对了!小兄弟,这次你来干回峪,据你所说,是为了来救一位千峪山翁司马存良老前辈,此人又是何等样人?”
丁大材经华山圣叟于松龄这么一提,脸上骤然蒙上愤怒之色,气得恨声骂道:“我这是受了太白金刚灵仙贼道手下那批牛蛇鬼神的诓骗,假言先师的方外挚友,千回山翁司马存良老前辈,走火入魔,蛰居千回峪,将于昨晚受到太白金刚灵仙真人派遣来的高手袭杀,所以小弟就来赶紧应援。谁知,事属子虚乌有,却遇到老哥哥了。我现在想来,根本是不可能有干峪山翁司马存良此人了,因为我初出江湖,才至于轻信而上当受骗。”
华山圣叟于松龄听了,也恨声下巳,大骂狡猾可耻!倏而,他又一阵开怀大笑道:
“小兄弟,这是一件坏事,实际上已经变成了好事。你若不来这里,我老哥哥又怎么能出去呢?”
丁大材经华山圣叟这么一讲说,恍然大悟似地一阵欢笑道:“看来敌人虽然可恨,可是有时候,却还要感谢他呢?”
“哈哈哈!——”
老哥哥、小兄弟二人,在此时都发出了一阵莫知所以的大笑。
半晌,丁大材又说道:
“老哥哥,咱们还是快快地出去吧,有话我们以后再谈。”
华山圣叟于松龄应声道:
“好!咱们走,一定要走出去!”
丁大材在前,华山圣叟于松龄随后,各施绝技轻功,拐驾抹角,渐渐地终于走出了这个乱石堆摆设的迷阵。
华山圣叟子松龄,一走出这乱石迷阵,不由地仰天一声丧啸,舒臂紧紧地抱住丁大材,老脸上呈现出悲喜交集的错综神色,对丁大材深深地表现出了由衷的感谢之情,不可言状。
倏而,华山圣叟于松龄,眼里并滚下了两行热泪,朝着丁大材激动地道:
“小兄弟,你老哥哥四居的生活总算过去,现在毕竟又重复出现江湖了”
但丁大材此时,深深知道,虽然走出了这片乱石迷阵,可是困住二人的,还有一座更离奇、更玄妙、更深长的石壁迷阵!那可是一点也轻率不得的。
华山圣叟于松龄,虽然身怀盖世无双的绝学,但眼下置身在这玄奥莫测的怪阵之前,却只是瞠目发愕,若无良策地望见丁大材在沉思,喃喃地道:
“小兄弟,你老哥哥尽管说昔年曾有武林一圣之誉,但是,现下在你的面前,置此神奇荒怪的石壁阵中,已经变成了一个老废物了,一切要听你的安排啦!”
丁大材怔愣愣地站在这曲折盘绕的削壁狭道面前,星目睁睁,凝神静思,在苦苦追忆着破解之诀。
倏地,他矮身蹲在地上,手里拿了一根树枝,在泥地上纵横涂画不息。
只见遍地里画得曲曲折折,弯弯点点,倏儿俊脸绽笑,倏几剑眉紧蹙,倏地又愣神凝思。
就这样,约有半个时辰,丁大材忽然站起身来,连忙向华山圣叟于松龄问道:
“老哥哥,你双掌之力,能推动多少重量?能否推动移开这些石头块?”
丁大材这话问得使这位年逾百龄的武林老前辈,瞠口结舌,不知所对。他那两条寸余长的银丝眉毛,掀了几掀,又闪睛看了看丁大材,心有不解,纳罕地道:
“小兄弟,你问这个干什么?你老哥哥一百多年以来,手掌虽然能够击石如粉,力到岩迁,可是,从来并没有称量过自己这双肉掌的力量呢?”
丁大材“嗤”地一笑。他也觉得自己问得太似奇突,不由微微一笑。停了半响,他又看了一下华山圣叟于松龄,含笑着手指一块径可寻丈方圆的巨岩道:
“老哥哥,你如果能将这块巨岩推移开二三尺,咱们哥儿俩个就能破此五行回壁阵,而走出这千峰山中的谷阵了!"
华山圣叟于松龄,抬起头来,两眼猛睁,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巨石,点点头道:
“能否把这块巨石推动,老哥哥还没有十足的把握,待让我试上一掌看看!”
华山圣叟于松龄,话音刚落,只见巨袖一拂,猛提丹田之气,贯于双掌顶端,薄喝一声,双掌疾推而出。
只听巨岩“轧轧”作声,颤然震动。不多一会,于松龄头额就微微沁汗,面部肌肉,抽搐不已,巨岩已经移动了寸许。丁大材一直站在旁边,目不转睛地看着。他见此情景,只待于松龄二次疾推岩石,丁大材一声劲喝,舒展双臂,出掌相助。
谁知,丁大材和华山圣曳于松龄,用尽平生之力,巨石终末被推开。
他们稍稍调息了一下元气,又合力向巨石推来,各自比以前又加了几分劲力。
他们的巨掌,四只刚刚触及巨石,忽然之间,只见巨岩的泥脚,一阵浮动,竟被推移出四五尺之多。
丁大材一阵惊喜,高兴地喊道:
“老哥哥,不碍事啦!巨岩已经闪出这么宽的缝儿,咱们完全可以出得这千回峪了……”
“唔!”——华山圣叟于松龄,也与丁大材有同样的喜悦之感。巨石移动,认为是丁大材奋力猛椎的结果。他也不禁莞然一笑,心里却暗暗惊骇。
他如此年轻,竟有这等的惊人神力这块巨岩,看来超逾万斤,自己已尽全力,仅能推移寸许,经他双掌一助,居然滑开了四五尺。心底里暗暗敬佩起丁大材这个少年英雄,有着如此深厚的功力真有惊人之处。
丁大材余兴未尽,也不管华山圣叟于松龄反应如何,望了望巨石,又接着道:
“老哥哥,这是一座‘五行回壁阵’鬼斧神工,布置得。甚为玄妙。
“我们如果循着路径出阵,必然陷入死门,唯一只有将这块堵塞生门的岩石推开,夺道而出,方能死中得生!”
于龄松想不到自己这位年轻的小兄弟,非但功力过人,而且竟如此渊博广知,不由感叹道:
“小兄弟,这么一座千峰山千回峪,竟是如此艰险,困境莫及,难怪老哥哥要在此被困三十年之久,怎么走也出不去了。要是常人,即使懂得破解这座‘五行回壁阵’,如果没有惊人的臂力,亦是只能坐以待毙!”
丁大材和华山圣叟于松龄,二人一路沿着曲曲折折的石壁狭道前进,凡遇着巨岩阻路,二人立即合力出手,以掌力相措,终于推开了屏障前行。
老兄小弟两个人,几度奋使神力,推倒了数处山岩石壁,经有两个多时辰,终于走出了这腹道错综的千回峪山口了!
出了千回峪,华山圣叟于松龄,如出牢笼,重获自由,心里感叹连连。尤其是对这位与自己年龄相差百岁的小兄弟,更是感同再造,敬佩不已!
丁大材很关切地问道:“老哥哥!现在你已脱离了干回峪石壁阵,是不是还要去寻找你昔年的仇人,凌波老怪何天相,以解你被困之恨?”
华山圣叟于松龄,却回答得很坚决:“不!小兄弟,你要是心里不厌恶你老哥哥这个糟老头儿的话,咱们哥儿俩个,就不必再分开啦!至于凌波老怪何天相,相隔三十年,是否尚在人世,难以断言,要得察访而后得知。老哥我和他的此番深仇大恨,只要他还活着,自有了断之日!”
丁大材认为华山圣叟于松龄老哥哥,说得甚是,便暂时按下,不再讲说此事。
二人结伴,一同出了千峰山千回峪,丁大材心里最急的一件事,就是立即赶回十八里铺客店,询问周彩菊妹妹踩探白云寺的结果。
现在他与华山圣叟于松龄,相偕同行,不由感激地看了他一眼,道:“老哥哥,小兄弟能和你同行,你这么功艺盖世,小兄弟正是求之不得,怎能说出厌恶老哥哥呢!老哥哥你不知道,在离此不远的十八里铺客店,还住着一位小兄弟的伙伴呢,在等着我回去,咱们还是先回客店如何?”
华山圣叟于松龄颔首道:“小兄弟,你老哥哥这条命,是你替我找回来的。老哥哥能重复江湖,一切都顺以你的意愿,按照你所需要做的事情办理就是了。”
丁大材感激地浅笑着,谦然道:“老哥哥,言重了!咱们还是快点走吧!”
丁大材一语既落,身形陡起鸿飞燕纵,宛若一道游电,疾驰先行而去!
华山圣叟见了,赞道:“小兄弟,轻功果称一绝!”
华山圣叟于松龄,赞罢丁大材,也未见他怎样迈步抬腿,身形就如行云流水一般,风飘前驰,不前不后的,衔尾随着丁大材朝十八里铺而来。
丁大材和华山圣叟于松龄,二人一抵客店,店伙及掌柜,都以诧异的神色,看着丁大材。见他身后随同前来一个白皮披肩、银须垂胸、衣衫褴褛的老公公,更是惊奇。未待丁大材开口,就见掌柜的先哈腰一礼,问道:“公子爷,你……你那位令妹……小姐,怎么没有一同回来?今儿时至响午,小的见二位房门紧闭,犹未起身,唯恐发生了意外,不得已撬门一看,公子爷不在房里,连你的妹妹也没有看到,只是窗门大开……”
“啊!一一”丁大材惊呼了一声。他知道事情有了蹊跷,不待掌柜的把话说完,亦未打华山圣叟于松龄一声招呼,疾步走进店房之内,倏地又奔向野菊花周彩菊的房中。
但见窗扇大开,人去房空,知道周彩菊昨晚离店,迄今未回,定是凶多吉少,不禁连连打了几个寒战……

十一、奇掌、巨钟、阴谋
华山圣叟于松龄,与丁大材相处,虽然时间短暂,但共同的正义感维系着二人的心,所以,仅在一朝一夕之间,他就对丁大材的了解,胜过十年八载。
现在,丁大材返回客店,听了店家几句问话,想到彩菊的安危,神情骤变,似乎失去了理智,使华山圣叟于松龄大惑大解,只替他着急。老人家紧迈几步,赶到丁大材跟前,望着他诧异、怔愕的神情,问道:
“小兄弟,究竟出了什么事,值得如此的大惊不止?”
丁大材从紧张、惊悸的神情中,慢慢地镇定下来,便向这位老哥哥述说了昨天晚上与周彩菊分头行动的事,周彩菊现在可能有生命之危。
华山圣叟于松龄听罢,惊呼了一声,双眸圆睁,精光暴射,说道:
“小兄弟,别急,你的事情,就是老哥哥的事情,且待今天晚上,咱们同行白云寺一探。”“你的老哥哥,三十年来,未曾染人血的双掌,今晚只怕要大发利市了。”
丁大材感激的朝华山圣叟点点头。
到了夜晚,二更鼓敲过以后,就见二道黑影,在十八里铺长街的屋脊上,若霄汉星奔,飞一般地奔向东街尽头的白云寺而来。
丁大材和华山圣叟于松龄一窜上白云寺的风火高墙,稍一倾听,见无动静,就当即跃落在大雄宝殿以内。
大雄宝殿里,除了一盏荧荧的灯光吐出柔弱的光芒以外,空荡荡的一片静寂……
华山圣叟于松龄见状,自觉诧异,轻声对大材道:
“真的奇怪了,这么一座富丽堂皇的白云寺,大雄宝殿之内,竟然会没有一个守夜的和尚……”
此处也的确是阴森森的,夜静风轻,一点声音也没有,显得十分可怕。
丁大材答声道:
“老哥哥!上次我和彩菊妹妹一起到这儿来的时候,就只见到一个可怜巴巴的老僧,又聋又哑,十分悲惨和寒酸,咱们到后院再细察一番看看。”
于是,丁大材随同华山圣叟于松龄,穿过大殿一边的侧门,进入后院。
丁大材凝眸一扫,整座精致幽雅的院子里,只觉得此时阴森森的,瞎灯灭火,平静得连一点声音都没有。
这时,丁大材有一个新的意识,掠过脑海。他认为彩菊妹妹,是否遇上了其它意外,或许不会遭陷在白云寺里。否则,不会有如此平静的现象。
她不在这里,又到何处去了呢?
尽管丁大材颍慧绝伧,事事测料无差;可是在这时候,怎么也想不出个道理来!
这时,丁大材从左红莲失踪想到周彩菊去向不明,心里如同刀割,想不出寻查的线索。他转向华山圣叟于松龄道:
“老哥哥,怎么办呢?这儿一点声音都没有,连一个人的影子也找不到,怎的能探出小兄弟伙伴的下落呢?”
于松龄寿逾百龄,昔年叱咤武林,不但功力超群,江湖阅历经验,也极为丰富,猜测有深奥的秘密在隐匿着。见他小兄弟遇到难处,也苦思良策,为小兄弟解忧。他沉想片刻,突然问丁大材:“小兄弟,你昨日白天来过这里一次,没发现白云寺里有可疑之处吗?”
丁大材听华山圣叟于松龄这么一问,马上便想到竹林里的那口大钟,忙道:
“老哥哥,这院子的竹林内,放置着一口硕大无比的巨钟,是青铜铸造而成,大约有人一般高,重量约达万斤。……”
丁大材话未说完,华山圣叟于松龄,似乎心头猛地一亮,立即接上说道:
“小兄弟,别发愁。这口青铜巨钟,一定是白云寺的秘密所在,但不知那个巨钟,现在哪里,快带着老哥哥,前去察看。”
丁大材随着他问话之际,马上伸出右臂,朝竹林深处一指道:
“老哥哥,你看,就在那修竹深处,黑乎乎的东西,就是一口巨钟在那里放着,大概也搁放一些时候了!”
华山圣叟于松龄,凝集目力,朝竹林的深处望去。果然有一口硕大无比,好似庞然大物的一座铜钟!
华山圣叟于松龄看罢,一提气飘起身形,纵落在巨钟之前,气运紫府丹田,一声轻叱,欲扳起这口巨钟。
任凭华山圣叟于松龄两臂的神力,已能移动近万斤的山岩巨石;可是,当他张开双臂,贯足真力,用手一扳钟身的时候,竟然丝毫不动!
此时,丁大材也跟踪扑到,站在旁边,看到此种情形,心里也不由一惊:这倒怪了!
华山圣叟于松龄,在千峰山、干回峪,禁固了三十年,可是依然未磨去他那浮燥、刚烈的倔强性格。
他一见丁大材在旁,自己莽撞着一舒臂扳不动这口巨钟,不禁羞愤参然,接着又一声暴雷似的怒喝,暗暗使劲提气道:“不毁此钟,誓不为人!”
“哗!哗!”
华山圣叟于松龄,双掌疾出,运用了昔年威镇武林,无坚不摧的金刚手法,双眸精光闪射,一个双撞掌劈向那口大钟……
“哗啦啦——!”
一阵震天撼地的巨响,一只偌大的青铜巨钟,已是裂成片片碎块……。
丁大材见这位老哥哥一个双撞掌力,劈碎了巨钟,心里骇然,当今武林,能有此等浑厚掌力的人,可说是万里难寻一个,丁大材不由得肃然起敬,深深地佩服这位新结交的老哥哥,有着这么好的掌劲功力。
他既急需知道,这口巨钟的复盖之下,是不是有所秘密;同时他还担心,唯恐彩菊妹妹,被歹徒囚禁在这口巨钟内,要被这位老哥哥,这一惊天动地的一劈,会伤着了她。
丁大材急忙仔细察看,只见这口巨钟的复盖下,虚无一物,只是有五尺方圆的一个深邃黝黑的洞穴入口。他由于心里发急,竟不顾一切,就欲想纵身下跳,以探究竟。
华山圣叟于松龄,忙一把将他拉住,低声喝道:“且慢着……!”
丁大材这才稳住身子,伸头朝洞穴一看,只见洞穴之内,一缕火光隐现,忽然竟窜出一条身形来,很快的飘落在地面上。
丁大材正想出手击向身形,哪知华山圣叟于松龄,已经把右掌挥起,一股凌厉无比的劲风,一掌便把从地穴中窜起的身影,劈飞出数丈开外,摔在地上,想是必死无疑。
丁大材看得心神骇然,不由怔住。正在此际,地穴下面传来一股声音问道:
“究竟是何变化?是哪个把铜钟掀开震碎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情?”
华山圣叟于松龄,久历江湖,阅历丰富,以应万变,机智过人。只听他很快含糊地“嗯!”了一声,但也并不说下去。只待过了半响,下面也没有什么反应和动静。
华山圣叟于松龄,聚精会神,双目连一眨也不眨地望着洞口,继续试探洞穴下面有无变化。
此时,洞穴里又窜出了一条身形。对方犹未拿桩站稳,华山圣叟于松龄,双手齐出,以无比迅疾的手法,点了他几处大穴。那人便立即瘫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华山圣叟于松龄,连忙伸出单臂,顺手将那人抓起,把他拖至一旁,低声喝问道:“下面有没有机关埋伏?”
那人虽然穴道被华山圣叟于松龄点中,身体不能动弹,神智尚还清醒,遂哀声求饶,泣声说道:
“下面并无埋伏,这里就是唯一的出入通口。我绝对不敢说谎!”
于松龄见他满脸惶恐之色,四肢发抖,痛不堪言,便知道他所言是实,就微带歉意地说道:
“虽然你所说是实,但看你也不象好人,所以我今天却也饶不得你了!”
说罢,华山圣叟于松龄,伸出左掌,只听“啪!”地一声,掌风把那人卷了十米丈远,便趴在那里不动了。
随后,华山圣叟于松龄,便拉了丁大材,旋风似的,一同扑下地穴。
丁大材和华山圣叟于松龄,落入洞穴后,见有通道拐向一旁。二人向前走了约三丈余。就见暗道突然宽敞,好象是一个石砌的大厅模样。
第一个落入眼帘的,竟是被丁大材恩放的静心道人,和盘山蟒路子文。
丁大材一想到这些贼子居然用心如此狠毒,不由怒火填膺,舌绽春雷般地一声喝叱,道:
“好你个恶道贼子,想不到你竟逃到这儿来了!你还能在地下兴风作浪,钻穴入洞吗?”
丁大材说着,怀着满腔的仇恨,亮起单掌,猛击过去。
静心道长,本是承丁大材网开一面之恩,逃生至此;哪料冤家路窄,又狭路相逢,早已吓得寒脸失色,四肢不住地抖动。
凭静心道人这流角色,怎能挡得住丁大材如此正急怒时而发出的凌厉无比的一掌!他来不及分辩,便被掌风击伤,躺在地上不动了,坐在一旁的盘山蟒路文子,也被余力触及,震得右手折断,倒仰于地,浑身颤抖,缩足喘息。
丁大材遂上前一步,单足踩着的他的前胸,一双星眸,闪出缕缕激厉的光芒,叱道:
“尔等这批孽障,贯使鬼蜮伎俩,荼害无辜生灵,你如果想落个好死,就快将昨晚来此踩探的少女擒缚在何处,从实说来。若有半点虚言,丁某当把你凌迟处死……”
盘山蟒路子文,虽是一个关外的成名人物,但他何时曾经见过,他们二人这等的功力与威势。被赫得浑身颤抖,面无血色,强忍着剧痛,哀求着向丁大材道:
“掌门人饶命,那位女侠连同数名僧人,均被囚禁在地穴的东端尽头。”
丁大材一听周彩菊有了下落,竟不再管他死活,拨腿如飞般奔向东边的囚房。
只见被囚的众僧,个个面黄饥瘦,昏昏迷迷,倒卧在地。
丁大材再朝墙角沿一看,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啊”地叫了一声。墙角那儿晕卧在地的,不是周彩菊,竟是他魂寄梦索,朝思暮想的左红莲。
丁大材既惊又喜,连忙扑了上去,赶到左红莲面前,大叫道:“莲姐姐!————”
左红莲怎么会到这儿来呢,
那日由于左红莲不识水性,所以在他与丁大材自长春埠至新沟庄的渡船上倾覆落水之后,在汹涌澎湃的江涛里,只打了两个翻滚,就晕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等她悠悠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象是旅店客房似的床上。
床沿站着一个商人装束的老者,满显着关怀不安的神情,看着她……
左红莲在记忆的追思里,已想起这老者在过渡的时候,坐在自己和丁大材的前排。
在船翻落水以后,就失去了知觉,想必就是这位老人家把我所救。
她醒来以后,一看只是自己躺着,不知大材现在何处,是吉是凶,心中十分不安。她一掀被衾,朝自己身上一看,骤然粉脸绯红,不禁抽了个寒噤。
原来,自己衣服尽去,只穿了件贴身的内衣,头上的儒巾,也被摘去,青丝云发,蓬散在枕上……
那老者见她醒来,神情十分肃穆,合目垂眉,稽身施礼,满面慈祥地道:
“女施主不必惊慌,在下也并不是尘世俗人,更不是无礼之辈,乃是一名出家的僧人,被逼无奈,才作这等商贾扮装。我从河里救起施主后,只因为你衣服湿透,恐遭寒气攻身,又不知你身为女性,才将施主衣衫退去,祈原谅老纳无心失礼之处。”
那位老人说罢,立即又是双手合什一礼,旋即把自己头戴的帽子脱去。
果然童山濯濯,头顶上两行受戒的炙痕,有铜钱大小。
左红莲这时虽然感到羞涩已极,但见老人一派正义凛然,而且自己落水的时候,又是一名儒生打扮,焉能错怪好心之人?
通情达理的左红莲,如此思索了一阵之后,只得羞赧不胜地向老人颔首谢道:“小女子多谢老人家了!”
商贾打扮装束的老僧,见左红莲如此宽宏大量,深为佩服,便异常恭敬地又朝她施之一礼,带着若有所思的神色,道:“敢问女施主与天宇派十二代掌门人丁大材,是何渊源?能否告诉老纳?”
左红莲一听僧人之言,骇然一震。便以被衾裹身,从床上坐起。
她那一双秀丽出尘的眸子,瞬也不瞬,凝神注视着僧人的神色表情,似乎在推测着他说话的用意何在。
僧人垂眸缓缓道:
“根据来自北地传闻,天宇派十二代掌门人,已经行道武林,要非报十年前的血海深仇不可!老纳无意中在女施主的头巾内侧,发现了‘丁大材’三个绣字,所以,老纳才冒昧动问于女施主!”
左红莲道:“你老人家敢情也是天宇派弟子吗?”
老人闻听,骤然脸色惨淡,神情凄怆,似有无限的苦衷,埋在了心头。半响,才颔首应道:
“天宇派自从掌门师兄红松禅师失踪遭害之后,十载困厄,历经磨难。此番上苍见怜,得此英年有为、杰出之才接掌门户,眼见再兴有日。老纳浩海,乃是十八里铺白云寺的主持,已经数十年有余。可恨鹊巢鸠占,老纳是有庙归不得,一路还遭到这帮贼子的拦劫追戳……”
白云寺主持浩海僧人说到这里,一时间禁不住悲愤填胸,难以自抑,不由洒下了两行热泪。
一股郁闷、窒人的气息,笼罩着整间斗室,使人一时透不过气来。
左红莲睁着一双慧眼,望着这位慈祥、善良、年迈的老僧,顿生怜悯之心。
停了一会,浩海僧又问道:
“女施主既与天宇派十二代掌门人同舟共济,想必是有些渊源,但望女施主别再见外,请予见告?”
左红莲想起那天渡口复舟之后,落水失散的材弟弟,早已芳心如焚。
现在又听浩海僧相问此事,更加勾起了她心头的凄苦,不禁“哇”然出声,伤心地道:
“小女子名叫左红莲,大材他……我们虽是萍水相逢,几经艰险,深感他的搭救之恩……叙起年龄称呼,我长他二岁。所以,他是我的……材弟弟。”
浩海僧人饱经世故,历尽沧桑。现在虽然已经是离俗出家,可是一见她这番情形,已洞悉到这两个年轻人之间,是儿女之情。说不定是情投意合,两个人已订终身。
左红莲听了浩海僧问起自己与材弟弟的渊源,心里陡然升起无限感慨,才抽抽泣泣地说出了这段真情。
浩海僧一见她此等伤心悲苦之状,知她心中定有难言之痛,不由开口问道:“你可知道掌门人现在何处?”
左红莲欲语还休地啜泣道:
“那日翻船的情景,你也在场。当时江水涛涛,滚滚东流。小女子就和材弟弟他坐在一起。翻船以后,小女子就什么也不知晓了,要不是高僧搭救,必然葬身于江中;可是材弟弟他……他可能失……失踪啦!”
“啊!——”
浩海僧一听,左红莲讲出此话,不禁大声惊呼。忖道:莫非掌门人那天也……浩海僧不敢继续往下想。
他生在塞北,长在塞北,不识水性。此番坠入波涛翻滚的江心,看来已是凶多吉少,怕是今生今世,再难有与他相逢之日啦!
左红莲想到这里,已是泣不成声,悲痛欲绝地半卧在床边上。
浩海僧看着她那悲伤、凄楚的表情,对左红莲感到十分同情。怎奈,自己又一时之间难于找出适当的话语,来安慰这位伤心痛哭的少女,便只有轻轻地掩上房门,退了出去。
浩海和尚进房以后,左思右想,忖前虑后,甚是焦虑不安。迟疑片刻,他似乎忽然想起了什么,朝外走去。
少顷之后,浩海僧又叩门进来,手里执着一些女装衣服等物,来到左红莲面前,带着几分体贴和爱护之情,安慰道:“女施主,请你先换上这几件女装,老纳当伴你同去寻找掌门人。常言说,吉人天相,据老纳推想,掌门人也必有上苍相助,定能逢凶化吉,也不至于会遭遇凶险,焉能陷入灾祸之中。”
说着,浩海僧把衣服搁置在床沿之上,又转身退出房去。
左红莲在屋内换妥女装以后,坐下沉思。
浩海僧人进房来,十分细心地把左红莲换掉的衣服,也就是丁大材的一些穿戴衣服,很恭敬地包扎起来。
他没有把这些衣衫再交给左红莲,却由自己保管着,打算只待见了丁大材以后,好物归原主,奉送还掌门人。
原来,天宇派门规,非常严格。浩海僧人虽然知道这少女与掌门人有着不寻常的关系,可是,他以天宇派弟子的身份对掌门人穿戴之物,却不能随意搁置。
这时,浩海长老急欲查明本派掌门人落水后的下落,便问左红莲:
“左女侠,现下事不宜迟,以贫僧看来,咱们要速往十八里铺白云寺一探,以免掌门人坠水以后,失去功力,落入这批牛鬼蛇神之手。”
左红莲听浩海长老如此一讲,正合自己的心意,便应声答道:“就依长老之见,我们先去白云寺一探,烦请前辈引路吧!”
浩海长老带着左红莲,一进入白云寺,即遭到太白金刚灵仙恶道派遣南来的一帮高手围攻,立即展开一场激战。因为众寡悬殊过大,结果被陷遭擒,二人被囚禁在这大钟下的秘密穴窟里。
这个地窟,原来还是浩海长老作主持的时候所建,是作为白云寺和尚储粮之用。想不到后来竟然被这群江湖败类,用作了掩蔽为非作歹的秘窟。
浩海长老更是意想不到,自己亲手苦心经营的地下粮库,现在竟然成了自己的埋身囚禁之处。
这时,丁大材与左红莲地窟重逢,喜不自胜,直觉得恍如隔世。
左红莲由于激情冲动,再也顾不得少女的矜持与羞涩,一把紧紧地握住丁大材的手,涕泪交流地道:
“材弟弟,你怎么知道莲姐姐被囚禁在这白云寺内?这不是做梦吧?”
丁大材意外的救得左红莲,真是万千之喜。他来此地的目的,是营救周彩菊。谁知道阴差阳错,竟救了朝思幕想的莲姐姐。
所以左红莲向他问话的时候,丁大材心里闪电似的,划过了缕缕思潮,回想起从坠江到近日的情形,他不知道如何回答莲姐姐才较为妥当,也确实叫他一时难以回答得清楚,因而,他沉默片刻,总觉得不好张口回答。
当丁大材正在处于窘态,无法回答的时候,一眼瞥见静心道人的尸体和躺着的盘山蟒路子安,便道:
“我在中途之上,偶而遇着太白金刚灵仙真人派遣南下的寻衅闹事的塞外高手,一路追赶到此,才得知……”
丁大材这样回答,虽然说得含糊简略,与真情有些不入,可是与浩海长老所说的,却有点不谋而合了。
由于左红莲不了解真实情况,便也信以为真。停了半响,两只秀目里闪着深情的眼光,亲切关怀地道:
“我蒙天宇派前辈所救,探听寻找你的下落,夜探自云寺,哪料反遭他们的毒手,被关押囚禁又被你所救,实在事出巧合。材弟弟,你自从落水以后,到底怎样了呢?”
丁大材一听左红莲询问他落水后的情形,想来付去,不由讷讷难以出口。
他一时也实在无法说出与周彩菊中间的一段原委。若要说出,又恐因为女孩子的心眼精灵过细,伤了莲姐姐的心,想待她神情宁定以后,再慢慢详细告诉。
就在丁大材对左红莲的问话,难以启口作答的时候,忽然走过来一位光头俗衣的老者,稽首合什,向丁大材施了一礼,说道:“老僧浩海,拜见掌门师侄……”
丁大材一见浩海长老,口称他师侄,拜见掌门人,不知原委。
丁大材正欲询问,左红莲一旁接言道:
“材弟弟,浩海长老是红松禅师的师弟。那天,莲姐姐我坠江以后,多亏了前辈自江中救起。他老人家猜测,材弟弟你落水以后,说不定是被陷在这白云寺里,所以我们前来试探相机救护。哪能想到,反遭陷在此,被囚禁在这地穴之内……”
丁大材忙和前辈浩海见礼,然后暗自忖道:这样看来,彩菊妹妹可能还没到这儿来,那么她又往哪儿去了呢?
他一边想,一边放眼搜寻这十丈方圆的地窟,但愿出现一个奇迹,象似彩菊妹妹也在这儿似的。
这时,站在一边的华山圣叟于松龄,似乎嫌在地窟里耽得太久,他那一双深沉神亮的眼睛,反露出有点不耐烦的气色,大声向丁大材道:
“小兄弟,这个地窟里,虽然场地不小,但无门无窗,气息不够流通,闷死我啦。现在你失去的伙伴,已经找到,咱们还是快上去吧?”
华山圣叟于松龄,因为不认识左红莲和周彩菊,眼下,他显然是把左红莲当作丁大材的伙伴啦。以为找到了,就催丁大材快走。
众人听华山圣叟这么一说,才发现,在这黝黑的地窟里,竟然还有这么一位银须白发,又红光满面、目光炯炯的老翁。但是,从他表面和神情上看来,谁也不相信他还是一位百岁之多的老人。
丁大材听了老人家一催促,便拉了左红莲的纤手,向华山圣叟于松龄引见道:“老哥哥,这就是小兄弟的莲姐姐!”
这样的引见,端是别开生面。
“哈哈哈!——”
华山圣叟顿时发出一阵爽朗的大笑声,闪着一双明亮的大眼,打量了一下左红莲的粉面,高兴地道:
“小兄弟,你老哥哥有这么一位风姿绝世的弟妹,也真是高兴极了!”
左红莲与丁大材,虽然相处多日,但并未订下秦晋之盟,耳中骤闻戏言,感到又羞又甜。左红莲暗道:这位老公公,银须白发,不说百岁开外,但少说也在八旬以上,怎地会跟材弟弟称兄道弟呢?
丁大材对华山圣叟于松龄对自己的戏语调侃,却不好意思,便一拉左红莲的纤手,飞步前行,纵身跃出了地窟。
众人陆续出了地穴,相跟着来到了大雄宝殿,两厢坐定之后,丁大材便向浩海长老等人引见了华山圣叟于松龄,接着道:
“浩海师叔,天宇派十年沉沦,目前百废待兴,前途虽然光明,但却是困难重重。师侄我丁大材,是谨遵先师遗谕,身负重兴天宇派、再建天成寺之责,洗雪太白金星田禾良和太白金刚灵仙恶道昔年的毁寺屠门之辱。然而大材年稚力弱,独力难支,尚望师叔及诸位师兄,今后要多加指点匡助。”
浩海僧人闻听丁大材此言,唯唯应是,心里也无限感慨和佩服,觉得这位年轻的掌门人,虚怀谦恭,大智若愚,天宇派之再兴有望。
丁大材稍停半响,又神情肃穆,眼望着浩海长老在闪出敬佩之光,又诚谨地接着说道:
“师侄等离去后,但愿师叔坚守门户,联络白云寺与法华寺等天宇派同门,召集僧俗各辈弟子,协力奠稳天宇派目前浮动不定的根基。”
“老僧谨遵掌门师侄谕示!”浩海僧合什应诺。
丁大材打算叮嘱过后,就偕同华山圣叟于松龄,与左红莲三入,想循路返回到十八里铺客店。
浩海长老,对大材如此谦恭的说法,自是一番称赞,并要为光复天宇派付出毕生精力。
丁大材和浩海长老,在大雄宝殿,彼此一番交谈之后,丁大材便告别了浩海等众僧,带着华山圣叟于松龄和左红莲二人,走出了白云寺。
一路之上,丁大材很委婉地将偶遇周彩菊的经过、又误救了华山圣叟于松龄,周彩菊要夜探白云寺,结果失去踪影,然后又自己闯入白云寺,探险巧遇等诸事,详细地说了一遍。
左红莲因对丁大材是一片诚意,同时,她也深知丁大材对自己更是深情厚爱,所以对丁大材所说到的周彩菊,虽然心中不免有点难为情,却还是依然很大方地关切地问丁大材:
“材弟弟,既然你对周彩菊有如此感情和友谊,莲姐姐也不怪你,但是不知道这位彩菊妹妹,武学造诣到底如何?”
丁大材虚怀若谷,心无杂念。他对于左红莲和周彩菊,一个是大姐姐,一位是小妹妹,皆是一片真诚相待,言道:
“她是当今武林四至尊之一、东海会元岛太极神鹰卫岩师尊的徒儿。就凭周彩菊妹妹的一身绝学,这批武林败类之流,一两个也绝非是她的对手。但是,就只怕她身青年幼,阅历欠缺,遭了敌人的云诡波诘的阴谋毒计。”
左红莲静静地听丁大材把话说完,神情上时而羡慕,马上又显得不安似的,想了一会儿,最后又说道:
“不管怎么样,既使毫无差错,总得要先把这位彩菊妹妹找回来才是!”
左红莲说话的神态,的确显得十分中肯。
丁大材感激地朝她轻轻扫了一眼,点了点头,对左红莲的如此宽宏大度,表示十分赞服。
左红莲停顿了一下,秀目打量着华山圣叟于松龄老人一眼,接着又道:“老哥哥,我看你这般年纪,一定阅历过武
林界不少十分复杂的事情,依你看来,这件事情该怎么办才好呢?”左红莲也跟着丁大材,把这位一百一十七岁的老人称为老哥哥来了。
再看她那说话时的神情,和口中的语气,显然可以知道,她心中也同样十分焦急。
现在,左红莲的一颗纯洁的芳心,已经紧紧系在她的这位材弟弟的身上了。
丁大材的痛苦,也同样会感染得使她也痛苦。所以,她那焦急的神情,不亚于丁大材。
华山圣叟于松龄听到这里,不由得一愣。他手扶垂胸及腹的银白长须,睛眸一闪,颔首轻轻地向大材询问道:
“小兄弟,你到底有几个伙伴?既然找到了你这位莲姐姐,她怎么又问起一个彩菊妹妹的事来?”
“唉!两个!——”丁大材回答得很爽快,丝毫没有犹豫的样子。
华山圣叟于松龄,心中这时完全明白过来。他知道丁大材和自己来寺找的,并不是这位眼前的左红莲姑娘,只是在地窟里巧遇罢了。
于松龄想到左红莲的如此宽宏大度,亦很佩服。他看了看左红莲一眼,亲切地劝慰左红莲道:
“小妹子,你现时急也没用,照老夫看来,这位周彩菊女侠,如果真正地遇到了什么意外,也定与白云寺这一帮恶人无关。现在一时查不出线索,叫谁也没有办法。再说,周彩菊既然是当今武林上四尊之一的弟子,武学也可想而知,或许不会失落在敌人之手。”
于松龄这么一讲,丁大材和左红莲二人,也认为在这茫无头绪的时候,就是心急也无用。
不过,谁都会听得出来,华山圣叟于松龄后面所说的话,显然是在劝慰二人。
左红莲聪明过人,虽然听出来是这位老哥哥在安慰自己,可她还是一直惦念着周彩菊这位不曾谋面的妹妹。过了一会,她好象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对丁大材说道:
“材弟弟,你刚才在说,太白金星田禾良的四个入门弟子,夜袭布甸镇客店,激战之后,逃跑了两个。这样,彩菊妹妹,会不会无意中又被他们的眼线跟上,落入了他们的圈套?”
丁大材一听左红莲提起这话,猛然觉得此事大有可能,忙不迭地颔首道:
“莲姐姐,你揣测得不错,彩菊妹妹失陷他等之手,大有可能。我想,咱们务必立即赶往岳麓山,沿途仔细查访,或许会能找到一点蛛丝马迹。”
就这样,三人在十八里铺客店,对这件事情,又详细地商议一番,直至深夜方才歇息。翌日便启程南行。
一路之上,他们三人明查暗访,但并未发现周彩菊的踪迹。
丁大材的心情越来越沉重。
华山圣叟于松龄和姑娘左红莲,好象为丁大材分忧似的,也为之闷闷不乐。
这天,丁大材伴着左红莲、华山圣叟于松龄,来到了湘北的常德县郊区的千丈瀑渡口。
干丈瀑渡口,虽然仅是一处小集镇,但它却是洞庭湖与长江交汇的地方。
只见远处风帆万点,近处舟楫往来,穿梭不断,络绎不绝,人烟稠密,街市繁荣,歌楼酒肆,布满街道巷尾两厢。
三个人来到一家酒楼上,用过午饭以后,便走下酒楼,到近处逛游了一番。
丁大材、左红莲、华山圣叟于松龄,三人绕着千丈瀑渡口,走了一匝,不知不觉来到了洞庭湖畔。
他们站立在湖畔,放眼望去,但见湖波浩荡,水天相连,澄碧无际,白帆点点,好一派秀丽迷人的南国风光。
华山圣叟于松龄,凝神地望着这优美的湖光景色,忽然微风吹来,湖水翻波,浪花滚滚,银珠飞溅,不由意趣盎然地道:
“小兄弟,小妹子,老哥哥曾经听人说过,这洞庭湖盛产鱼虾。我触景生情,倒想出一桩新的玩意,你们想不想看?”
丁大材答道:“老哥哥,你说啊?”
“哈哈哈!——”
华山圣叟于松龄,发出一阵长笑之后,俯身弯腰,伸手攀折了几枝岸边的细长青竹。
只见他用手指一捏一搓,把青竹捏搓成了条条细丝,再将竹丝捻成线条。
左红莲在旁边看得秀目愣愣,不知道他练的这是何种功法,能使青竹搓成竹线,心里付道:这位老哥哥,真又有什么新花样?
华山圣叟把竹丝搓合成三四丈长的细条后,倏的又拔了一枝长若丈许的竹子,顺掌一抹,将竹枝连叶一齐削掉。
然后,他又将竹丝细条,系在粗竹的尖端上,眯眼笑着看了看左红莲的臻首垂发道:
“小妹子,想看老哥的新玩意吗?老哥哥还要借你头发上的发簪一用呢?”
左红莲猜测不透华山圣叟到底玩什么名堂,但也想看看有什么新把戏,便拔下了那支寸余长的银簪,伸手递给华山圣叟于松龄。
华山圣叟于松龄,将左红莲玉首上的银簪,曲成钩子形状,再搭在竹丝绞合的钓鱼绳子上,显出十分得意的样子,高兴地大笑,道:
“小兄弟,小妹子,你们看,这回行啦!待老哥在这洞庭湖里,钓几尾大鱼,让你们尝尝活鱼的滋味有多么鲜美,也算没有枉来洞庭湖一次。”
丁大材和左红莲,看着这位老哥哥于松龄,这般摆弄,认为他是说笑话,二人有点不信。
丁大材更是出神地望着他的这位老哥哥,略带惊奇地问道:
“老哥哥,你真会开心。用竹竿丝能当作钓绳,拿发簪作钩,你怎么会想出这么一个别出心裁的钓鱼方法来?我可从来没见过。”
左红莲也“咯咯!”地娇笑一阵过后,秀目里含着晶莹的泪花,朝华山圣叟于松龄道:
“老哥哥,你要是把这么粗的一根钓鱼绳摔下去,我看这不是什么钓鱼,而是赶鱼了。别说钓不到鱼,就是洞庭湖里的鱼,也要全被你赶跑啦!如果不相信的话,你若能钓上鱼来,我管生着吃了它,你就只管钓吧!钓上来多少,我就能生吃多少。”
华山圣叟于松龄,明明知道丁大材,特别是左红莲,根本不相信能钓上鱼来。
但是,他感到十分自信。他一手只是挥着一根那杆细长的竹芊,将绳钩扔入湖里,一面却笑盈盈地道:
“小妹妹,你别慌,你老哥哥是专钓大鱼,不钓小鱼,你如果要是不信的话,咱哥妹俩就打这个赌你等着瞧吧?”
左红莲又呵呵地娇笑了一阵,似乎她已经断定,自己要取胜的样子,秀目一挑道:
“我不是讲过了吗,你钓上来大的,我也照样给你生吃了。你就快钓吧,我看你是钓不上来的。”
“老哥哥,如果你不能钓上来鱼的话,你又该咋办呢?”
华山圣叟于松龄,一点儿也不犹豫;将他那脸孔一整,脱口而出,严肃地朗朗道:
“我要是钓不上来一条鱼,就绕着这洞庭湖,头朝下跑三圈。”
“咯咯咯!”左红莲以为这位老哥哥,是老得不中用了,胡想蛮干,又有些胡说八道了,笑罢又道,“老哥哥,那咱就等着,看谁输谁赢了!”
此时,丁大材诧异地问道:
“老哥哥,人常说,钓鱼还得赔条蛐鳝,可是你那钩上没有钓饵,鱼怎么会吃钩呢?”
华山圣叟把钓鱼绳扔下湖里不久,只见他手里握着的钓竿,微微在晃摆,口中回答的话音很轻微,好象生怕将要上钓的鱼儿吓跑了似的,眼睛一直注视着湖面,他慢慢说道:“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
说话之间,只见华山圣叟于松龄,面容渐渐地紧张起来。他屏息定神,发功入静,竟然在运使周天功力!
华山圣叟于松龄,年逾百龄,论起他的内家功力修为,炉火纯青,已经抵达不可思议之境地。
但谁也没有看到,就在他一手挥落的钓竿下到湖里,就立即气延紫府,功行丹田。
只是一瞬间的光景,他已将周天功力,自手臂贯注到鱼竿钩丝,直至钩上发出了莫大的吸力。
其作用,能将钓丝周围数文以内的一切游鱼吸上钓钩。而他用的青竹绳线,长有三四丈,几乎深达湖底。
丁大材和左红莲,虽然没有看到华山圣叟于松龄的这些情景,但他们从他的神色上,可以看到他在运用内功。
“唔!上来啦!”
华山圣叟于松龄,轻声惊呼一下,双臂双腕一齐使劲,把鱼竿向上慢慢抬起,看起来上钓之鱼不小。隐隐可以听到,鱼芊被压得轧轧作声,竟弯成了弓弧形,看起来上钓之鱼,非有上百斤不可。
只听左红莲大叫道:“老哥哥!钓鱼竿儿要断啦!”
华山圣叟于松龄,这时候心里也同样奇怪,暗自思忖道:这条鱼怎么会这么重?
他一边想着,一边便立即把内功贯注在钓鱼杆上。薄叱一声,双眸精光暴射,竹芊又由弯颤颤地渐渐变成挺直。
华山圣叟于松龄,手腕一扳,把钓鱼绳猛然上提,“呼”地一声脆响,鱼钩已经露出了水面,果然看见钩上有一尾五尺余长的金鳞大鲤鱼。
华山圣叟于松龄,钓起了这么一条人间罕见的金黄大鲤鱼,别说是大材和左红莲骇然惊声欢呼,就连自己也感到意外。
只见金鲤鱼“扑扑”腾跳,象是在苦苦挣扎,欲脱钓钩,渐渐地又已接近了岸沿,眼看着鱼又要落入水中了。
左红莲急着叫道:“老哥哥!鱼儿又要落水啦!”
华山圣叟于松龄,正在聚精会神地把鲤鱼朝岸边拢来,一听左红莲在呼喊,也陡然警觉起来,疾跃一步,“呼”地一记劈空掌力,击在了大鲤鱼的背部。
“砰!”
声响过去处,只见已经快要跃回湖里的大鲤鱼,又重新猛然摔落在岸上。同时,发出的声音,如同宝剑出鞘的“锵”然之声。
只见大鲤鱼背部脊骨处,裂开尺许,鲜血涌冒,泼剌剌地一阵猛跳。
丁大材、左红莲,和华山圣叟于松龄三人,突然听出有此等惊耳的声音,觉得诧然异常,连忙趋上前去察看,敢情华山圣叟于松龄已有所发现。
此时,左红莲惊问道:“老哥哥,你发现了什么吗?”
华山圣叟于松龄,弯腰探首,正在两眼睁睁地看着地上的大鲤鱼,应声道:
“你们俩个快来看,这条金色鲤鱼背脊裂口的地方,有一股子剑气外露,可能是有神兵利器,装在腹内,才有这等现象!”
丁大材站在一旁,听了之后,放眼看去,霍然若有同感,于是,丁大材便轻轻拉开左红莲,自己疾伸右手,拼指如剑,向金鲤鱼腹部划落。只见鱼腹应指而裂,腥血如注,喷射而出。
丁大材突然闪避不及,被血水洒溅了一身。丁大材顿觉其味甚腥,不堪入鼻。
一直站在二人旁边的左红莲,一双秀眸,睁得滚滚溜圆,粉脸上现出惊奇的神色,叫着嚷道:“你们快看,鱼腹内好象有把剑柄似的!”
丁大材自华山圣叟于松龄手中,接过钓竿,拨挑开鱼腹内脏一看,里面赫然藏有一口三尺长的古色剑鞘。
此时剑已离鞘出匣,剑鞘乌黑发暗,精工制作,雕金镶玉,雅致异常,一看即知,非是凡品。
丁大材俯身将剑拿起,顺手一掣出鞘,骤然毫光霍霍,亮闪出一泓刺肤砭骨的森森银光,显然是一具切金断玉的利器。
大家看着,无不惊喜万状。
方才,华山圣叟于松龄,一记劈空掌力,击向鱼背一震,仅将剑震脱剑鞘五寸,剑刃的锋芒,立把坚韧的鱼背切开尺许,可见此剑之威力了。
华山圣叟于松龄,惊喜万状。他一手抚着长须,一手从丁大材手中,接过长剑,仔细翻看了一阵,忙颔首称奇道:
“小兄弟,此剑乃是武林中失踪了六十多年的神奇兵器‘碧血剑’,不料想会能藏在这尾金色鲤鱼的鱼腹之内。而这条金色鲤鱼,久潜洞庭湖中,又会在此时此地,被我等无意钓着,真是一桩旷世难求的奇遇啊!”
丁大材满口含笑地感叹道:“老哥哥喜得此剑,实该祝贺!”
华山圣叟于松龄,面容突然一整,薄嗔微怒地严肃着说道:
“小兄弟,你怎能说出此话?上苍庇佑,天赐你神兵利器,该本是为助你复兴天宇派。你岂能作为无谓的谦让,说成是我喜得此剑?我若有此福分喜庆,也该早在六十年前了,眼下我年龄已过百岁,又能有何作为呢?还是小兄弟你,正值少年英志,奋展宏图的时候,配得此剑,以光天宇派。”
丁大材无可推拒,只得感激地看了华山圣叟于松龄一眼,颔首致谢。
然后他便从怀里,取出一条崭新的黄绢,小心翼翼的把“碧血剑”包好。
丁大材、左红莲、华山圣叟于松龄兄妹三人,获得此宝,喜不胜收。
三人正想离去,蓦地,从竹林隐深之处,响起了一缕慑人心魄的长笑。
丁大材不由一怔,随声望去,只见有三个奇装异服的汉子,同一个头系白发身穿大褂的老叟,朝这边渐渐走近。
眨眼之间,那三个汉子和一个老者,已走近三人的跟前;老叟削脸颧凸,白发蓬松,大褂长仅及膝,眼梢透出暴戾的凶煞之光。
三个身穿劲装的汉子,怪目横生,小鼻子下边,嵌着一个血盆大口,脸上个个刀剑伤疤斑驳,甚是狰狞可怕。他们走至近前,一字排开。
那老叟站立在三人前边,显然是一个为首之人。
只见他戾目吐芒,朝破腹肠流的大金鲤鱼看了一眼,冷然地道:“我等守候‘金火玉鲤’,已达三年之久,岂能让你等平白得去便宜!有道是:识时务者为俊杰。尔等还不快快把这口‘碧血剑’留下,交还给我们带着。”
华山圣叟于松龄,蹲在洞庭湖岸边的石块上,旁若无人似的,连正眼也不看这几人一眼。甚是不值得一理的样子。
丁大材此时手里正拿着黄绢刚刚包好的“碧血剑”,他知道太白金星田禾良,差派白眉山翁在法华寺不惜付出任何代价,冶炼精金钢母,仿铸这一神奇兵器“碧血剑”。不料这把失踪多年的古剑“碧血”,竟在洞庭湖中出世,真是天赐至宝,助我天宇派中兴。一听此话,心自震怒,星眸一闪,扫了他们这几人一眼。
单看这三汉一叟,要作何道理。

十二、碧血剑出世
左红莲一见丁大材手握“碧血剑”,怒目直视那个恶贼,未予答话;她气愤非常,早已忍耐不住,粉脸一绷,秀目圆睁,娇喝道:
“老家伙,你说出此话,好没有由来,这洞庭湖,方阁几百里,是你家私有的吗?为什么不准别人在湖中钓鱼?”
那凸颧削脸,头发蓬松的老叟,一听左红莲出言不逊,顿时大怒。他狠狠地瞪了左红莲一眼,怒道:
“钓湖里的鱼,不问多少,老夫不管,偏偏就不准你等捕此尾‘金火玉鲤’!”
丁大材听那老叟说话蛮不讲理,心内虽然有气,但想到乍至此处,身在异乡,又急着找人,不可弄僵。他便强按下心头怒火,脸绽笑容,道:
“尊驾要取得这口‘碧血剑’,并不为难,但请你把自己的名号及根扎何处,讲说明白。若是配得使用这口神剑,在下自当双手奉上。”
老叟戾目圆睁,扫了这手捧“碧血剑”的少年一眼之后,趾高气扬,目空一切似的,“嘿嘿”轻蔑地冷笑了一声,叫道:
“酸丁,要知我等名号,你还有点不配,但看在你手拿此剑的份上,权且说一说。你等要拿桩站稳,认真听来就是:
“老夫乃是军山老翁沧江一丁,这三位是名震大江南北、武林人称紫金芒三枭的雷子午、雷子未及雷子申兄弟三人。这一口古老神兵利器‘碧血剑’落在你等手里,等于是白白糟塌了,岂不可惜?不如卖个人情,送与老夫代管便了。”
军山老翁沧江一丁说罢,张着血盆大口,又是一阵刺耳的狂笑。
丁大材的心中怒火,早已燃起千丈。但他一再强忍,依旧缓缓地问道:
“尊驾来此洞庭湖边,已达三年之久,为的要获得此剑,欲作何用呢?”
军山老翁沧江一丁,听丁大材再三追问,脸“刷”地冷了一来,朝丁大材猛瞪一眼,不耐烦地道:
“酸丁,老夫能跟你说话,就大大失身份。这完全是看在‘碧血剑’的份上,告诉实话吧:当今武林四至尊之二,太白金星田禾良和太极神雕春泽师尊,在豫地伏牛山发生了矛盾,一场激战,两败俱伤。太白金星田禾良,幸得服用了北海钓翁夏怡前辈的‘太乙金锵’,才又转危为安。但是他的功力,虽告恢复,可是他委请的白眉山翁田中杰,花了巨大精力,提炼铸剑用的精金钢母,前些日子,不幸被天宇派掌门人丁大材趁虚劫去。所以,我要你这酸丁交出此剑,非是本人所用,而是献给太白金星田禾良前辈,也好为江湖留一段宝剑赠英雄的佳话。你如识时务,就快交出,免得自找麻烦,吃了大亏,后悔莫及。”
军山老翁沧江一丁,说得一厢情愿,头头是道,自为理所应该,恨不能一时三刻,就将“碧血剑”讨在手中,才好心满意足。
“哈哈哈!”丁大材听了军山老翁沧江一丁一番自鸣得意的话,不由得一阵仰天大笑。笑声震得平静的湖水,涟漪荡漾,泓然起波。
军山老翁沧和紫金芒三枭雷子午、雷子未、雷子申的耳鼓,震得“嗡嗡”作响,甚感惊诧。
丁大材笑声一毕,俊目猛然一睁,横眸扫了四人一匝,继而又双眉一皱,心中似有所思,停了半晌,又冷冷地说道:
“我再说一遍,尊驾要我交出‘碧血剑’,并不为难,但有一点须说明白,必须依得在下一件事情才行!”
丁大材刚才发出的这一阵笑声,已将军山老翁沧江一丁和紫金芒三枭——雷子午、雷子未、雷子申四人,愕然怔骇。
他们知道这少年书生,绝非一般常人,定有精湛的内功,才能吐出这等浑厚无比的劲厉之气。
军山老翁沧江一丁,听丁大材提出一件事情,不由满脸显出诧异之色,心中似有不满,神情盎然地道:“什么事?你且说来听听。”
丁大材星眸一闪,满面呈现出浩然正义,显得威风凛凛,冲着军山老翁沧江一丁沉声道:
“欲得此剑,在下并不吝惜,只是你身后的那三个丑八怪,必须在我们三人周围,象三只哈巴狗一样,爬三圈才成。对于你这个老家伙,则看在你是年迈苍苍,银发霜鬓,胡子一大把、筋骨不灵的份上,学作三声狗叫就行了……”
军山老翁沧是名播大江南北,威震湘鄂二省,一流显赫的武林人物,那听过这等侮辱的言辞,如受奇耻大辱一般,一声怒叱,恶狠狠地叫道:
“小贼,真是活得不耐烦了,敢情要在你爷爷手下,讨个超生是不?好吧,你既然斗胆放肆,恶语侮人,老夫岂能容你?”
军山老翁沧狂言一落,翻腕一晃,一片白先暴涨,朝丁大材射过来。恰如电闪星飞一般,迅疾的一股劲力,疾向丁大材猛撞。
丁大材在倏然之间,亦看不出来这老家伙,使的是哪种兵刃,内心不禁一凛,急忙抽身暴退,斜刺里跃避二丈开外,躲过此招。
军山老翁沧一见这个怯法生生的酸丁,轻功展出,如电走星奔,只是一闪而逝,出乎意料之外,不由惊得一怔。
丁大材身形犹未沾地,只听“碧血剑”铿然一响,宝剑闪亮出鞘。
此时,他便再不犹豫,使出招走“宇宙玄天十一式”精湛剑术,迎战军山老翁沧。
丁大材振腕一抖,“碧血剑”摇出森森的剑气寒光,急袭军山老翁沧。
这时,丁大材看得清楚,军山老翁沧手里的兵刃,原来是一条七尺长的银丝软鞭。
军山老翁沧此时一见自己满罩在威猛无比的剑光之内,心头猛然一震。
但是,他由于决意求得“碧血剑”,便一声厉喝猛啸,振臂斜刺扑出,使出了杀手的狠招,欲把丁大材立时置于死地。
紫金芒三枭,雷子午、雷子未、雷子申,一见军山老翁沧出手,也“哇、哇”几声怪叫,三人各自手执长剑,齐朝左红莲围袭过来。
紫金芒三枭兄弟三人,他们把这位年逾百龄、白发银须精神百倍的武林前辈人物——华山圣叟于松龄,还没有放在眼里,所以,只是围攻劲装少女左红莲。
军山老翁沧斜刺扑去,身形堪堪坠地之时,手挽银丝软鞭,陡地划出半圈银弧朝地面猛地一击。
他身势随着软鞭震弹的劲力,旋即又腾起二丈多高,倏地又把银鞭凌空一挥,一式“匹练长虹”,划出千缕银光白练,朝丁大材疾卷而来。
丁大材发出一阵轻蔑的笑声,“碧血剑”白虹电射,连演“寒水征帆”、“双燕衔帘”、“全真归穴”三个绝招,猛击军山老翁沧。
军山老翁沧骤逢劲敌,在丁大材连续攻势之下,急忙抽鞭,合身为一,使出浑身解数,尽展银丝软鞭绝学。
只见软鞭所到之处,宛若经天长虹,银练绕空、威势果然骇人。
丁大材“寒水征帆”一招出手,就见“碧血剑”剑身一过之后,石破天惊,崩山镇海。
尽管军山老翁沧自负一条软鞭,举世无双,所向无敌,也是不敢硬碰,迭遇险招,无法消除丁大材的半点剑光锐气,只有闪展腾跃,避开剑势。
军山老翁沧被丁大材使出剑剑招式,迫得不住地狂号急吼。他奋力攻出数招,意图逃出圈外,想稍稍喘一口气。
于是,他身形化作一缕轻烟,斜剌里跃向三丈开外,认为已经离开了剑势包围之内。
哪知丁大材的一双慧目金睛,早已把军山老翁沧的心意看穿,长剑如影附形,一抹森森寒光,衔尾递到。
第二招“双燕衔帘”,快如清风一缕,剑身摇出二道晶晶银雾光幕。
跨二仪、指四象,疾扫军山老翁沧的“外关”、“气舍”,“梁门”、“阴市”,“解豁”等阳经诸穴……
剑尖指处,丁大材凭着一双星眸,认清穴位,狠准毒厉,迅快无伦。
军山老翁沧见丁大材袭来的剑光如幕,四向射来,厉害无比,已经知道自己远远不是对方的对手。
他为了逃得性命,气出丹田,一声厉啸,蹲身急使“缩骨游龙功”,翻转着滚开七尺开外。
丁大材一声薄叱:“老家伙,就算你会王八爬地功,侥幸躲了过去,再接小爷爷一招来着!”
丁大材声落招出,“全真归穴”,又衔尾递近,直取军山老翁苍江一丁,亦是激厉至极,迫得对方闪躲无暇。
蓦地,“碧血剑”掠过之处,就听军山老翁沧大声惨叫,一条左臂削断。
正当军山老翁断臂之时,左红莲遭紫金芒三枭雷子午、雷子未,雷子申的围攻,陷入待毙之际!
雷子午、雷子未、雪子申兄弟三人,品字形围攻左红莲,三口长剑,密切配合,划出千万缕银丝白练,齐向左红莲圈到。
大枭雷子午剑走上盘,袭双目,又递向咽喉。
二枭雷子未则不顾江湖忌讳,要起下流手段,一口长剑,连绵不绝的刺向左红莲的“丹田”、“下阴”等处。
三枭雷子申,却是乘虚蹈隙,二目睁睁,专找左红莲的防御不到之处,乘机递招,频施毒手,偷袭左红莲背后、侧面的要害之处。
三枭雷子午、雷子未、雷子申合攻一名少女,只逼得左红莲真是又惊又气,又急又羞。
左红莲玉腕挥剑上下翻转,剑剑招式,亦乃变幻无穷,鬼神莫测,嘴里还不停地喝骂:
“恶煞凶,无耻匪徒,今日既然如此狂妄,姑奶奶不将你等碎尸万段,实难消心头之恨。”
一直坐在石块上的华山圣叟于松龄,二目炯炯,凝神观望。他看看左红莲这边;又朝丁大材与军山老翁沧那边瞧瞧。
从表面上看来,华山圣叟于松龄,似乎无动于衷,其实内心深处,也思虑着取胜之策。
凭他丰富的江湖阅历,作战经验,已判断出左红莲也是有惊无险。尽管三枭心狠手毒,出招称绝,但这姑娘还不至于落败。
所以,华山圣叟于龄松,他依然一动不动地坐在那儿,瞪睛观阵。
丁大材在使出“全真归穴”一招,“碧血剑”骤然之间,斩落了军山老翁沧的左臂。军山老翁沧惨叫一声,熬不住摘肝揪心的痛苦,身子晃了几晃,扑通跌在地上。
丁大材再也不问军山老翁沧的性命如何,得胜之后,长剑并未停息。
只见他急转身形,一声喝叱,身若飞虹,剪羽斜掠,扑向紫金芒三枭雷子午、雷子未、雷子申三人。
丁大材疾然飘落之后,“碧血剑”一招“曲径延道”,剑影如山,银雾气氲,一缕清脆长啸声中,紫金芒三兄弟未战几合,紫金芒三兄弟两人受伤,三枭雷子申,已是奄奄一息!
原来,丁大材一听讲军山老翁沧江一丁诸人,是为了献媚于太白金星田禾良而力夺“碧血剑”,不由撩起了他心头燃起万丈怒火。
所以,他这才骤然使出杀手狠招,将四人处于绝地,方才痛恨解气。
军山老翁沧左臂削断,剧痛彻心,仆地滚转,象是临死的狗一样惨叫不止。他在剧痛之下,神绪惊醒过来,极力咬牙,熬忍剧痛,倏地从地上爬起来,准备逃命……
丁大材解了左红莲之围,星眸回扫之下,怡巧又看到军山老翁沧江一丁的动静,立即一声喝叱:“老家伙慢着……”
丁大材朗声吐气,身形立刻暴起,又复回军山老翁沧身边。
这时,军山老翁沧方才知道,对方这位看来怯生生的少年,甚是厉害。
他自知伤残断臂之后,更非是这个不明来厉的少年对手,所以索性匍伏在地上,浑身抽搐,只有闭目待死。
丁大材见状冷冷地说道:
“军山老翁沧听着,你只有把实情说出来,丁某才能网开一面,饶你不死。”
军山老翁沧骤闻对方自称“丁某”,不禁霍地震骇,战栗不止。这个分外不意的惊恐,使他一时竟然忘了断臂的苦痛,眨眨眼看了看丁大材,道:
“你…你是天宇派十……十二代掌门人,丁大材,丁少侠……”
丁大材微微点头,双目炯炯,一派英勇无敌的气概,朗声应道:
“不错。军山老翁沧,你要想活命,必须把湘东岳麓山太白金星田禾良的最近动态,如实讲说出来,否则,你休想……”
军山老翁沧听后,方知对方确是丁大材,脸部神色频变,吐出一缕“嘿嘿嘿”凄厉苦极的长笑声,缓缓地道:
“老朽闯荡江湖数十年,众家高手抬爱,赢得武林军山老翁沧的名号。此番断臂落败,栽在天宇派十二代掌门人手里,说来也并不见丑。现在我的四肢,被毁其一,已是残废之辈。生死之事,无可忧虑。你要老夫泄漏太白金星田禾良的底细,头可断,血可流,此事休得妄想。不过,老夫可以警告你数言,岳麓山今非昔比,英雄荟萃,高手如云,亚赛龙潭虎穴,他们正期待着你这个扑灯找死的飞蛾!”
丁大材不由剑眉怒剔,星眸喷火,左掌挥出,向军山老翁沧天灵盖迅猛劈下,想一掌置他于死地。
“且慢?”
丁大材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华山圣叟于松龄,已经站在身边,架住了丁大材的劈下之掌。
丁大材一见老哥哥拦阻,自知必有原因,只得把掌停住,回眸看了看华山圣叟于松龄。
只见华山圣叟于松龄,指着地上的军山老翁沧面向着丁大材说道:
“小兄弟,切莫轻举妄动。据这位江一丁刚才所说,未尝有不可之处。常言说人各有志,万万不能强其人所难。太白金星田禾良,既然邀请天下武林高手,云集岳麓山,弯弓张弩等待你,就繁他转言金星老儿,任凭岳麓山是刀山油锅,届时咱们定去岳麓山一会就是!”
华山圣叟于松龄,说出此话,不但丁大材、左红莲蓦然被怔住,甚至连军山老翁沧也感到意外。
但是,谁也不知道,华山圣叟于松龄眼下说出此话,将会达到何种目的。
军山老翁沧翻眼仔细看了看这位白发披肩、银须垂胸的老人,心下嘀咕道:我南闯北奔数十年,在当今武林上,并未听说过这个形相的人物。他能如此做主,不知道与这位少年掌门人有什么渊源?想来必定是一位称道武林的盛誉名宿。
军山老翁沧本未把华山圣叟于松龄看在眼里,当下便问道:
“尊驾何人?与天宇派掌门人有何渊源?万望老英雄告知一二。”
“哈哈哈哈!”华山圣叟朗笑,又骤然停止,两只深沉有光的眼,盯在军山老翁沧的脸上,道:“小老儿,看你的年纪,大概不会超过六十岁,算来只能做老夫的小孙子呢?放你走了以后,你可回报给太白金星田禾良老儿,就说三十年前闯荡武林八十年的华山圣叟于松龄,又将复出,重入江湖,再次行道武林。短期内当携同我兄弟丁大材,也就是天宇派十二代掌门人,共同前去岳麓山拜庄,同他一会。”
华山圣叟于松龄廖廖数语,若惊雷行空,怔得军山老翁沧半晌说不出话来,心下错愕道:昔年一圣之声誉,远在四至尊之上。行道武林也较早,后来突然归隐,已有数十年没有听到过他的动静,都以为他已魂归巫山。谁知该达百岁以上,竟又出现江湖,并与这天宇派掌门人称兄道弟,实在出乎人的意料之外。
军山老翁沧想到这里,猛然打了个寒噤,两眼晃晃闪出惊惧的灰光,看了华山圣叟于松龄一下,立刻微微颔首,深表无限敬重。半晌,他强忍着左肩的伤痛,向竹林里走去。
军山老翁沧走了以后,华山圣叟于松龄微微一笑,抬起右手,轻轻拍了丁大材的肩胛一下道:
“小兄弟,象军山老翁沧这样的恶道,你老哥哥偏偏把他放走,你知道为什么吗?”
“不知道?”丁大材摇着头直言回答。
左红莲妙目一眯,含笑接上道:
“胜战者攻心为上。老哥哥,你是要以昔日武林上的威名,撼摇其军心,再来个直捣黄龙,把贼子一网打尽,是也不是?”
于松龄拍手笑道:“聪明!聪明!红莲妹妹,真是七巧玲珑,机智过人;你这个材弟弟,尽管艺业超人,拔山盖世,却是一付精明的面孔,而肚肠笨了点。”
丁大材被于松龄老哥哥说得俊脸绯红,纳纳半晌,方才缓缓地道:
“小兄弟想是想到了此处,可是就说不出莲姐姐讲的这番道理。所以,要是论起口才来,我是与莲姐姐有天渊之别。至于老哥哥你的智慧,更叫小兄弟望尘莫及。”
华山圣叟于松龄轻抚银须,显出十分自豪的样子,笑盈盈地道:
“小兄弟,你知道就好啦!莫怪老哥哥直言不讳。时候不早了,咱们快快返回客店,再把以后的事计议一下吧!”
丁大材左红莲、华山圣叟于松龄,三人一同回转到千丈瀑渡口客店。
丁大材三人,在千丈瀑渡口客店住过一晚,次晨又放开脚程赶路,就直往岳麓山而来。
这一日,丁大材等三人,来到湘东境内。
华山圣叟于松龄走在前面,抬手遥指着前面峰峦耸起的山岭道:
“前面的山岭就是岳麓山,咱们得注意这些宵小之徒,使弄什么鬼黠毒计!”
丁大材恨恨地道:“要是他们再敢施展卑鄙手段,只要发现可疑人物,我决不放过……”
丁大材、左红莲、华山圣叟于松龄,三人正行之间,突然“嘘嘘”响起破风锐声,那声音起自官道旁边的丛林之内。
丁大材连忙抬头向丛林仔细察看,就见“咯啷”一声,一支响箭,划过三人的顶空,射向远方落去。
华山圣叟于松龄嚷道:“小兄弟,小妹子,歹徒的暗哨已经发现了咱们的踪迹,眼下他们是在用‘响铃箭’传递消息!”
丁大材闻听此话,连忙旋转身躯,欲扑进道旁树林中查探。
左红莲一见丁大材,要往丛林冲去,急忙拦住道:
“材弟弟,既有‘响铃箭’出现,咱们就不必去丛林之内寻喽罗们的晦气。以姐姐之见,不如追踪这响铃箭所指的方向,自不难找到太白金星田禾良老贼的老窝。”
丁大材一听左红莲说得有道理,遂转向华山圣叟于松龄道:
“老哥哥,咱们就衔尾追踪这支响铃箭,追至贼窝如何……”
丁大材话未落音,就急展“星电迷踪”轻功绝学,携了左红莲,身化一缕轻烟,如追电驭风一般,率先扑向响铃箭飞落之处。
华山圣叟于松龄,乃是当今武林一位前辈有名的人物,轻功造诣,当然不会逊于丁大材。就在丁大材驭风捷行之际,于松龄微觉有点可疑,他一面衔尾追踪,一边思忖道:红莲妹妹的见解,确是不错,但是换句话说,要是敌人施的阴谋呢?可别上了他们的圈套……
丁大材、左红莲、华山圣叟于松龄,三人身形,快如星飞电闪。仅仅几个起落跳纵之后,骤然又闻“嘘嘘嘘”地一阵声响,箭身落入山麓乱石堆的地方。
丁大材看得真切,他双肩微晃,心中不及思考,牵了红莲,又跟踪响铃箭而去。
华山圣叟于松龄,心里虽然在疑窦不已,脚下却也急急前行,还是紧紧跟着大材、红莲,飞奔而来。
响铃箭起落数响,丁大材等三人,边行边看,但见只只箭影,已经相继先后射进两座削劈并峙的一条山径小道里。
华山圣叟于松龄,抬头看了一下这座怪石峥嵘、巨岩嶙峋、山径崎岖、满布荆棘的山谷,心里微微感到意外,暗暗思忖道:这条山径狭道,凶险无比,崖壁似削,两旁峙立,道途只有二三尺宽,崎岖不平,要是里面设有埋伏,端的不堪设想?
陡然之间,响铃箭怪声又起,箭身划过狭道,落向里面深谷危险之处。
丁大材急忙旋转身躯,举首张目,朝响铃箭来处,凝神看去。
只见蓬蒿蔓草,岩石累累,一片阴森,渺无一点可寻之迹。
这时他已经觉察到有点跷蹊,立时暗作戒备,挽了左红莲,偕同华山圣叟于松龄,放缓脚步,倍加小心地进入狭道。
三人行约三四里路远,狭道逐渐开朗,两边的悬崖陡壁,一眼望不见底层,更为险峻。
丁大材看着,暗自心惊道:这山谷的出入口,怎会这等险峻!
大材刚刚想到这儿,突然峭壁悬崖中腰的地方,从谷内传出一阵刺耳的长笑,接着,只闻又有人在说道:
“太白金星田禾良前辈,命在下在此恭候天宇派掌门人多时了。岳麓山虽非龙潭虎穴,掌门人同华山圣叟于松龄前辈莅临,在下岂敢失礼,自当好好接待各位……”
不等山腰话声停歇,华山圣叟于松龄,已经循着音源,暗暗使出昔年震撼武林“金指弹玉手”的绝学。
他掌心握着数颗龙眼大小的细石,在拇指拨动下不断发出。
凭他那深厚的内家功力,第一颗较大的细石弹出的时候,走势较缓。石子刚刚升到峰腰中间话音的来处,紧接着掌心的细石,连绵急发,势若星奔电走,正巧撞着悬空待落的第一颗较大的细石上。
“倏倏”一连数声,凌空细石撞激,纷纷弧形弹向说话音源之处,只听见:
“哟!”
一声激厉的惨叫声,一个人影已从峰腰隐处翻落,头撞在山涧上,顿时丧命。
于松龄弹石击毙发话之人,犹是余怒未消,大声地向上面峰顶吼道:
“见不得人的兔崽子,你们在哇哇鬼叫,你家祖爷爷当再赏尔等几颗招魂石。”
峰腰内顿时果然寂寂无声。
华山圣叟这手暗器绝学,把丁大材和左红莲二人,一齐看得呆了。
左红莲妙目一转,含着惊奇而敬佩的神色,笑向华山圣叟道:
“老哥哥,你这套飞石击人的玩艺,不但有趣,确也厉害无比,不知老哥哥从何学来,能否交给小妹子试试?”
华山圣叟一变往日诙谐之态,脸色一整,两眼射出严肃之光,盯了左红莲一眼,很郑重地道:
“小妹子,这话没有说的,你只要想学,这个小玩艺,老哥哥自然会教你。只是目前咱们三人,已坠入陷阱,被他们诱进这死谷来了。能否出去,尚在两可之间。万一走不出去,老哥哥的一条老命……”
华山圣叟凭他一生的经历,已知身陷绝境,恐难自拔,满脸现出忧郁神色。
他正在细思脱身之策,忽然,一声“轰隆”震天巨响,从来路狭道口传来。
震天巨响刚刚落下,紧接着便传来一股浓郁刺鼻的火药味。
华山圣叟等放眼望去,飞沙走石,乱石崩坠,已把三个人身后过来的一条峭壁狭道堵塞了。
就在这时候,又是一阵“轰隆隆”地巨石滚落声,自三人左侧急急传来。
“啊!”华山圣叟一声惊呼,再也来不及招呼,左手一带丁大材,右手挟着左红莲,猛提内气,身形仿若一只巨鸟,向右边横跃,落在三丈以外。
丁大材在空中回首向左边望去,只见一块巨石,宽有七尺,长有丈许,从左侧峭壁上方,冲着自已的头顶,翻滚下来。
巨石猛然下落,三个人的身形,急忙闪躲。方一沾地,神情尚未安定,又是一阵震天撼地的巨响,则发自右上侧。一丈方圆的巨石,再度压顶扑下,直坠头顶……
这时候,丁大材、左红莲,与华山圣叟,身处在这个数丈方圆的死谷里,四周已无闪避的余地。眼看着巨石坠下,就得被压成一堆血肉泥浆。
“啊呀!”华山圣叟,舌绽春雷,一声怒吼,气延紫府,功提丹田,运起苦修百年的内功真元,贯注双臂,两掌一圈一吐,劈向巨石。
只见那块下落滚动的巨石,被于松龄双掌击出之无比强劲之力道一撞,下落之势,在空中缓得一缓。
丁大材见到此状,也双手一擎“碧血剑”。拔起身形,尽出全力,点向巨石。
剑尖上触及巨石,抖腕一震,“哧啦”一道火光,只见石块自几个人头顶上方,离开山崖,移出数尺。
此时,华山圣叟又再度推出两掌,巨石一个翻滚,已被送出三人立身所在的丈许以外。
“砰”然一声,震耳巨响,大石结实地砸落于地上,三人侥幸躲过。
这时候,峰顶山腰,又传出一阵大声的怪笑。或许,他们以为丁大材三人,已丧命在巨石之下。
笑声落下之处,自峰腰山岩石隙,伸出了三个脑袋,探看下面的动静。
华山圣叟见到三人探出头来观望的那一瞬间,又是运用起“金指弹玉手”的招法,,石块分三路疾点三人的脑瓜处。
突听“哟!哟!哟!”连声惨叫,三个俯首下看的脑袋,已来不及缩回,就被石块一个个击碎开花。
就这样,原来三人想探头往下观望,却不料性命也是同样,死在华山圣叟于松龄的“金指弹玉手”的绝学之下。
这时,华山圣叟于松龄道:
“小兄弟,这里是死谷,出路已被封死,咱们只有赶快扑向顶峰,冒险求生了。”
丁大材、左红莲听罢,顿时连打几个寒战。
他们抬头仰望,又闻“嘘!嘘!……”破风锐声大作,火箭及各种火器,仿若骤雨冰雹一般,自山腰峰顶,向丁大材三人站立之处袭来。
同时,两边悬崖巅上,那扑鼻薰人的桐油,也瀑泉似的从上倒下。桐油遇着漫空飞舞的火箭火器,顿时燎起烈火浓焰,如一片火网,自半空中罩将下来。
华山圣山于松龄,仰天长叹一声,道:“小兄弟,小妹子,老哥哥刚刚离开干峰山干回峪苦海,眼下又要陷入这死谷的火海,看来咱们三人今天就要丧命于此了。”
这时,四面火苗,愈来愈盛,风助火势,火借风威,眼看三人已死无葬身之地。
丁大材游目急扫四周,左右两侧绝壁如削,寸草不长,火器桐油,均由这两侧泼撒放射下来,来路又被堵塞。
仅存下进深谷之路,火势犹未全部蔓延堵死,陡斜山径上,还长着疏落的蓬蒿藤葛。
倏地,丁大材心生急智,忙朝华山圣叟于松龄与左红莲喊道:
“老哥哥,莲姐姐,咱们就朝里直冲,或许也可能越过火海,逃得性命!”
丁大材说罢,“碧血剑”抖腕翻舞,震出一串如车轮大小的华盖剑花,掩着三人的躯体,拨打着密如蝗雨的火器,向前急行。
华山圣叟挟着左红莲,随后紧跟。二人同时展出盖世无双的轻功,如同两只大鸟,展翅急奔。
眨眼之间,已越过近十丈的熊熊火海。三人迅速扑到谷边地势较高的山径上。
这时,丁大材、左红莲、于松龄三人,虽然已经摆脱了桐油燃起的火海的威胁,但是还有火箭却仍是象蝗雨似的,朝三人追踪射来。
华山圣叟于松龄,一声激厉长啸,再度挟起左红莲,如星光泻空,抢登陡斜险峻的山坡。
于松龄挟着左红莲,身形掠过之处,仿若游龙翱翔,凌空腾跃,倏快逾闪电。
那密集的火器,竟无法阻止他们前行。眨眼之间,于松龄已攀登峰腰。
丁大材一边翻腕挥舞“碧血剑”,封挡拨打稠密的火箭,一边运起“星电迷踪”轻功神学,尾随华山圣叟于松龄的身后,攀跃而上。
丁大材和华山圣叟于松龄,二人功力,俱是非凡,在陡峭绝壁之间,翻腾如飞。仅一瞬间,已是攀离峰顶不远,快要接近乌合之众了。
太白金星田禾良,在设计诱陷三人至此游魂死谷里的时候,以为在火器及泼散桐油的焚烧围攻下,三人必死无疑。
却料想不到,丁大材、于松龄二人的武功、轻功,竟是如此的卓绝,冲破了他们设置的重重障碍与陷阱。恶贼们妄想着算计别人,想不到竟朝自己脖子上套了绳索。
太白金星田禾良,邀请的武林高手,与一帮子喽罗们见状大惊,慌忙从两边包抄,兜向二人攀登的峰顶而来。
华山圣叟于松龄见此情景,倏地气运紫府,劲提丹田,一缕长啸声中,足尖连点峭壁凸岩,身形恍若一头硕大无比的巨禽,疾升而起,抢先扑登峰顶。
当他们的身形刚刚落在山顶时,就听“唰唰唰”三颗铁莲子划出破空啸声,自左面分向华山圣叟于松龄三盘要穴袭来。来势劲疾凌厉无比!
晓你华山圣叟于松龄,是当今武林前辈人物,但是在身形未稳之际,遭遇如此凌厉的暗器袭击,也感到手足忙乱,难以应付。他迫不得已,把红莲暂置山顶,当即双袖延环抡舞,卷起一缕劲风,如同铁扫帚一般,把袭来的“铁莲子”顺劲扫偏而去,“啪、啪、啪”,纷纷跌落于身后不远的岩石上。
此时,丁大材的身形,也扑上了山顶。
华山圣叟于松龄,郑重叮嘱道:
“小兄弟,小妹子,从刚才袭来的暗器的力道来推测,这次太白金星田禾良邀请来的武林人物,果然不是等闲之辈,我等需要小心应付。”
华山圣叟说话之间,两边兜围而来的人已渐渐离身前不远。不过,此时他们都缓步而前。
太白金星田禾良,自豫地伏牛山与太极神雕春泽师尊,一战负创之后,并闻得天宇派光复再兴,十二代掌门人巳行道问世之讯,不禁震惊。
十年前天成峰、天成寺之事,如若在武林传开,我太白金星定会为天下武林同道人所不齿。
近几年来,太白金星田禾良与太极神鹰卫岩师尊,太极神雕春泽师尊,已成为不可两立之势,要是再多加一个僧俗弟子遍及武林的天宇派仇人,将会更加难以应付。
所以太白金星田禾良回转岳麓山以后,就派人邀请隐世西海之滨的西海神蛟尚心沉,把伤势医愈,再遍邀江湖各地的武林高手,齐集湘境。
他不惜作孤注一掷的打算,以期扑灭天宇派死灰复燃的势力,并借此再度联合太白金刚灵仙真人,以对抗神鹰卫岩师尊,及太极神雕春泽师尊。
这次应太白金星田禾良邀请而来的,确有不少南北武林道上的高手,刚才用“铁莲子”袭击华山圣叟于松龄者,算来也是一方霸主,人称皖中一丑姜在田。
其实,姜在田与常人长相无异,并不十分丑陋,惯使一口精钢薄刃缅刀。
在他身上藏的各式歹毒暗器,就有十余种之多,并且皆是世所罕见。
有不少成名的武林人物,皆丧命在他这些邪门暗器之下,故而得此一丑之名,即谓灵魂丑陋。
在游魂谷两边的山顶上,埋伏的众多人物,除皖中一丑姜在田以外,还有驰誉武林的子母金环崔中玉,铁翅苍鹰阮刁七,与金瞳神翁周崇智等二十余人。
丁大材和左红莲、华山圣叟于松龄三人,一抵岳麓山时,就已经落到太白金星田禾良所设的眼线监视中,因而使用“响铃箭”诱使三人上钩,引入游魂谷。
将他们三人诓进游魂谷以后,这一干人等,按照太白金星田禾良的部署,先四方埋伏在游魂谷的周围,准备围袭,梦想把丁大材、华山圣叟于松龄、左红莲三人,火烧而命丧于此。
这时,华山圣叟于松龄,一面暗察围兜而来的众人神色情况,一边提气打量四周形势。结果发现,只有自己三人背后,是刚攀登上来的深谷绝壁。
两侧就是这伙围截自己三人来的方向再向前方遥看,只见峰回路转,无法测知前面险径的变化。据华山圣叟推测,可能是往岳麓山太白金星田禾良住处的方向通去。但他一时也拿不准。
两侧移步而前的这伙贼人,个个神色奸诈,隐蕴杀机,似乎都存有舍命相拼的样子。
华山圣叟一看如此情形,心下忖道:今天在这岳麓山头,可能就要大开杀场。撇开小妹子不谈,就说小兄弟那口宝剑,古代的神器“碧血剑”,再配以他乳虎凌空的锐气,加上自己这双三十年来未染敌血的劈石铁掌,这些妖魔小丑,恐怕都得归天以证前果。
于松龄想到此处,认为稳操胜券,不由一阵仰天朗笑,强劲震颤群峰,空谷回音,锐利刺耳,风云变色。
这时,围兜而前的这群人中,跃出一个光头圆脸,奇装异饰的汉子。
他的左右两手,各握着两只径约两尺的金环,还有一只尺许口径的小金环,用一个小手指勾着,当先一站,大声喝问于松龄:
“老家伙!在我等这些人物面前,还显露你什么内功?卖弄你什么狂气?既然来到游魂谷,管叫你等来得去不得。”
那汉子的话声刚落,丁大材不由得接着朗声大笑。笑声虽不浑厚雄壮,却也震得在场这伙人的耳膜,“嗡嗡”作响,惊魂慑魄。
丁大材笑罢,蔑视地扫了众人一瞥,昂首挺胸,旁若无人,冷冷地道:
“尔等这批狐群狗党,口出狂言,恬不知羞。小爷现在无暇跟你等磨牙胡扯,且教那太白金星田禾良老贼出来,才能饶尔等不死。”
刚才发话的是誉满大江南北、行道武林、心狠手毒、人称子母金环的崔中玉。他听了丁大材的话,竟然气得一时说不出话来。
左边一位满须于腮的铁翅苍鹰阮刁七,早已忍耐不住,震声怒喝道:
“小小贼种,胎毛未尽,乳臭未干,岂能容你肆口嚼舌,你且接老夫一招试试看。”
话一出,只见银剑探臂奋出,剑身起处,一片粼粼银波,横扫丁大材中盘。
“呵呵!”丁大材微微冷笑一声,屏神定气,下盘稳立不动,上身微微后仰,手中青锋一提,用剑背一磕铁翅苍鹰阮刁七的长剑。
“呛啷?”
只听金铁相撞声中,就见铁翅苍鹰阮刁七,惊声一呼,踉跄着退后五尺,右臂骨酸麻,虎口已震得鲜血殷殷。
丁大材就势急上,对这一帮心狠手毒、罪大莫及的贼子,更是以牙还牙,厉声叱道:
“狗贼休走!丁某刚才硬接你一招,你也来接丁某一招试试!”
丁大材身随剑走,“碧血剑”招出“巧锁连环”,陡然晶光暴现,一片银雾光幕,疾然罩射而走,直取阮刁七。
“碧血剑”恍若闪电奔空,神龙出云,威势凌厉,锐不可挡。眼看这位铁翅苍鹰阮刁七,就要尸横当场。
突然,闪出一位银须白发的老人,双眸红光熠熠,只听他一声沉叱:
“小娃子,慢着,不可太狂,金瞳神翁周崇智在此。但愿你接老夫铁拐杖一招!”
招随声出,只见铁拐杖纵送横截,护住阮刁七身形,将“碧血剑”攻势封住。
丁大材冷然一笑,自有成竹在胸,“碧血剑”招式依然不变,放开阮刁七。
他一振单臂,又增添了三分力道,猛磕金瞳神翁周崇智的铁拐杖。
金瞳神翁周崇智,突然感到一股砭骨劲风撞来,剑杖相接碰实,“卡嚓”一声响,陡觉手中一轻,粗如儿臂的铁杖,已经削掉半截。
金瞳神翁周崇智在这一刹时间茫然呆住,不知所惜,惊立当场。
就在周崇智断拐痴呆的一刹那间,丁大材已经身形暴进,左掌凌厉疾吐而出。
这时,忽然“刷刷刷”划起一缕轻微的破空啸声,只见银花三点,分向丁大材上中下三盘袭来。
华山圣叟于松龄,见对方有人暗施毒手,使出暗器,连声怒叱,高呼丁大材道:“小兄弟,留心暗器!”
丁大材端的身手高明,就在右剑削断敌拐,左掌下劈之时,准备击向金瞳神翁周崇智,也同时发现敌人暗施毒手,随即一煞下劈左掌,右手剑回,圈腕猛扫一匝。
“碧血剑”凌空升起一片银色光幕,三只二寸长的“夺魂针”全被击落。
丁大材足尖微蹬,一旋身形,轻烟滑过,并使出一招“穴功天心十四掌”绝学“骤雨追风”,他动作之疾,恍若游电荡空,掌势过处,发出一阵激厉惨呼。
此乃皖中一丑姜在田,打出暗器以后,以为万无一失,正自得意,却不料对方如此之快,他那只惯使歹毒暗器的右手,已躲闪不及,齐肘打断。
子母金环崔中玉一干人,乍见丁大材施展这套惊世骇俗的武学,大惊失色,心悸不安,逞强出头之心,已泯灭大半。
丁大材削断金瞳神翁周崇智的铁拐杖,一掌劈折骤使暗器的姜在田右臂,磕飞铁翅苍鹰阮刁七的长剑,只是眨眼之间的事情,剩下来子母金环崔中玉,及一干二流爪牙,不用再战,已把大局镇住。
此时,丁大材虎目四扫,盯住众人,朗声道:
“丁某与在场诸人,并无远怨近仇,愿各奔东西者,互不相扰。若再助纣为虐,苦苦相逼,那是自取其辱,自找绝路,丁某尚希望尔等三思而行。”
虽是廖廖数语,却是正义磅礴。这些受太白金星田禾良邀来助拳的高手,自知武功又不是丁大材的对手,只有面面相觑,无言以对。
他们只觉得这位少年的言辞,出自正义。自古邪不压正,含有莫大的慑神威势。就这样,无形之中,刚才山顶甚是混乱紧张的场面,压静下来。
只听他接着道:
“当今武林中的天宇派,现已冤沉十载,太白金星田禾良、太白金刚灵仙恶道,二贼不顾武林道义,昔日血洗天成峰,火焚天成寺,天宇派各辈弟子,断首分尸,全部埋身火海,无一生还。恩师红松禅师,垂危传艺在下,立丁某为十二代掌门人,遣谕要在下重兴天宇派,再建天成寺,向太白金星田禾良、太白金刚灵仙恶道二贼,索还血债,洗雪这已达十年的血海冤仇。诸位既是出身武林,走动江湖,若是愿意维持武林正义,希望勿再参与太白金星田禾良之内为非作歹,则天下苍生幸甚!”
丁大材神情肃穆,以无比抑郁、痛苦的心情,才说出这番出自肺腑之言,意在启迪人心。
立在峰顶的众位高手,也无一不是遍历沧桑的江湖人物。他们自从听得这位少年含有血腥痛苦的话中,已经品出其中的是非曲直了。
金瞳神翁周崇智,一对隐藏金光的怪眼,暴射出异样的光芒,诧异地问道:
“敢问少侠,太极神鹰卫岩师尊、太极神雕春泽师尊,太白金星田禾良、太白金刚灵仙真人,他们尊称武林四尊。只听说他们四人,为要取得武功天下第一荣誉,有过不少次论艺比斗。却从未听说过,太白金星田禾良、太白金刚灵仙真人与天宇派有何夙怨。太白金星、太白金刚怎么会联手并肩,平白无故地血溅天成寺?”
丁大材仰天长叹一声,星眸眺看着苍穹飘游的白云,似乎在追忆爷爷辽东神医丁宁昌告诉他的一段往事,缓缓地答道:
“太白金星、太白金刚为争夺武功天下第一之尊,自知功力不够,欲夺得天宇派镇山之宝,‘穴功奇文录’武学秘籍与镇寺之物‘百年蛇胆’。在一个风雪之夜,偷袭了天宇派中枢基地天成寺。天宇派各辈弟子一百七十一人惨遭血洗,送命于此二贼之手。仅有在下恩师红松禅师,负创坠崖,得以身免。这才造成武林旷古未有的巨大血冤仇案。”
众人听了,脸色不由得骤变。受太白金星田禾良的邀请,埋伏在此处,截杀丁大材的武林名宿,江湖高手,还不知其中有这么一段内委实情。
这时,铁翅苍鹰阮刁七,怀有一份疑窦,对丁大材疑问道:
“敢问丁少侠,太白金星田禾良,曾声称与天宇派结怨,系因少侠劫夺他所委托白眉山翁田中杰,为他炼制的精金钢母而起;又闻听少侠不但夺走精金钢母,并且又惨杀了白眉山翁田中杰,不知是否确有此事?”
丁大材闻听阮刁七此言,不由气得虎目喷火,钢牙猛锉,说道:
“太白金星田禾良贼子,竟然混淆黑白,杀不可赦。天宇派自遭受空前未有的浩劫之后,浪迹天下武林的天宇派弟子,即倍受他的摧残。白眉山翁田中杰,为了冶炼精金钢母,竟丧心病狂的霸占天宇派庙宇法华寺,残害天宇派各辈弟子,役似牛马生活,鞭策、饥饿,更有甚者,扔入冶炼锅炉的火坑。这种摧残人类的人间地狱,别说丁某身为掌门人,应过问此事,即是各位武林侠义见到,也应抱打不平,岂能会袖手旁观?难道我丁某是去欺侮劫夺他们吗?”
丁大材说到这里,心中显得好似痛苦难熬,尤如撕肝裂肺一般。他强忍了少顷,才缓缓地道:
“至于那块精金钢母,已被太极神雕春泽师尊的小徒小胖子取走,丁某始终也并没存掳夺占有之心……”
说话之间,只见众人身后,人影一晃,一缕轻烟飘出,纵向山顶曲折幽径而去。
在场众人之中,就只有华山圣叟于松龄一人仔细暗暗觉察到。
不过,他并没有把这件事情当场说出,以免岔断丁大材的说话之声。
金曈神翁周崇智,听到丁大材如此一讲,心中如明镜,蓦地他舌绽春雷,大喝一声,怒叫道:
“呸!岂有此理。老夫行道江湖,数十年有余,一向是洁心自爱,礼义当先,从未涉足伤天害理之事。这次若不是丁少侠说出内委详情,几乎就要失足铸恨,留下千古骂名。”说到此处,他话语一顿,又道,“丁少侠,刚才老夫多有得罪,尚祈……”周崇智之话未完,突然子母金环崔中玉,精眸神光闪射,低声道:“周老,且勿冲动,须防……”
原来金瞳神翁周崇智,一听丁大材说的凄心惨痛之事,不禁侠肠激动,说出倒戈的话来。
一边的铁翅苍鹰阮刁七,与子每金环崔中玉,虽神色不动,也深表同情动心。
但那些太白金星手下的喽罗头目,却深深感到意外,不肯相信,有点蠢蠢欲动……
子母金环崔中玉,在金瞳神翁周崇智和丁大材说话的时候,就冷静四下观瞧。
他见到一边围过来的喽罗头目,蠢然欲动的样子,才出此一言。
就在他警告周崇智说话未落之际,一挥握在手中的大小金环,泛出灿烂金波,一团金光彩雾,罩向了太白金星田禾良派来的那些欲施暗袭的喽罗头目。顿时血肉飞溅,数名太白金星的爪牙横尸于地。接着,子午金环崔中玉,猛然扭脸,大声向铁翅苍鹰阮刁七,叫道:
“阮兄,我等大丈夫,当如周老所言,扬善除恶,维护正义,方不负堂堂七尺之躯。你身为领袖天下武林道的英雄之辈,难道忘了我等行道武林,应该节义当先……”
崔中玉话未喊完,就见铁翅苍鹰阮刁七,身如猛虎出笼,一声怒吼,长剑振臂疾出,逼指太白金星田禾良的那些喽罗爪牙,喝道:
“刚才丁少侠所说,你等都已听得,阮某剑下不杀无过之人。你等且放下兵刃,站立一边,若再想蠢动出手,休怪阮某手下不留情面。”
这真是一桩意想不到的转变。
华山圣叟于松龄和左红莲,都为这形势的急剧变化,惊喜征住。
就连刚才还怒目若狂的丁大材,也颇感意外,双目睁睁的望着这倒反太白金星田禾良的子母金环崔中玉和铁翅苍鹰阮刁七。
丁大材面对如此倒复的转变,也十分感动。
铁瞳神翁周崇智,正义在胸,疾恶如仇。移步走进丁大材身边,怀着一颗赤诚之心,十分恭敬地道:
“丁少侠,我等既知此事内委详情,岂能再袖手而退,徒负武林之道的虚名?我等欲随丁少侠同阵杀回太白金星田禾良的巢穴,不知少侠意下如何?”
这时,子母金环崔中玉,惊诧连声道:“咦,怎的不见皖中一丑姜在田的人影?”
众人一直在神情激动之中,却没有留意到这点!
华山圣叟于松龄笑道:
“天宇派劫后余存,志在复兴,任重道远,犹望诸位侠剑义士,多予匡助。至于皖中一丑姜在田,适才老夫看到他趁诸位对天宇派深表同情的时候,遁进山里去了。”
子母金环崔中玉,这时才仔细打量这位白发披肩、银须仙颜的老者,心道:这位老人,看来年逾百龄,依然童颜鹤发,定有绝技在身,不知是天宇派中何等人物?
丁大材似乎已察出诸人对老哥哥的惊奇神情,忙即向众人引见说道:
“各位侠义之士,这位老者,就是三十年前武林道上称一圣的华山圣叟于松龄。”
金瞳神翁周崇智、子母金环崔中玉,铁翅苍鹰阮刁七,一闻华山圣叟于松龄的名号,都震惊不已。
他们齐皆对他深注疑视,暗自庆幸,刚才没有闹得很僵,否则,岂不是……
这时,华山圣叟于松龄颔首笑道
“从游魂谷去太白金星田禾良的巢穴之路,三位必心中十分清楚,敢烦各位导引。”
子母金环崔中玉道:
“此地名叫游魂谷,乃是岳麓山的后山,我等前来的时候,并不是直越峰顶,而是自岳麓山前边,绕了半弧,才走到这游魂谷里。”
金瞳神翁周崇智接着道:
“太白金星田禾良,自从三位英雄在洞庭湖畔钩得‘金玉火鲤’、巧获‘碧血剑’以后,一路派有眼线,暗地跟踪,随时用飞鸽传书,报告三位的行踪。直到三位抵达岳麓山近郊的时候,才用‘响铃箭’把你们诱进游魂谷。我和阮崔二位英雄,是早经太白金星田禾良的安排,预先埋伏在游魂谷顶……”
金瞳神翁周崇智话语未尽,一旁的铁翅苍鹰阮刁七,连忙插口接道:
“太白金星田禾良曾说:不把你等丧命游魂谷,就得葬身双绝谷。只是不知这双绝谷位于何处,又是何等的凶险之地了。”
华山圣叟听罢,微微颔首,笑道:
“照此看来,太白金星田禾良为了对付天宇派与太极神鹰卫岩师尊和太极神雕春泽师尊,在岳麓山还真花费了一番苦心。同时,他又虚仁假义,网罗了不少武林高手,挖空心思,布置了不少的埋伏陷阱。老夫和小兄弟、小妹妹等三人,既已来到这儿,倒要看看太白金星田禾良的龙潭虎穴之中,究竟有多少刀山剑海?游魂谷既未要我等之命,何惧他的双绝谷的凶险?谅也葬身不得,定叫他枉费心机。”
丁大材疾然应道:“老哥哥说的甚是,双绝谷即是化骨锉灰之场所,咱们也得闯它一闯!”
丁大材话音一落,铁臂苍鹰阮刁七立即从太白金星田禾良的喽罗中,挑出四名头目,令他们头前带路。这些人吓得抖抖索索。其中一名哆嗦着说:“阮爷,饶了咱们吧。你们诸位爷们,要去太白金星田禾良前辈的庄院,可绕岳麓山而行,从前山进入,比较妥当。要是走双绝谷的捷径,这个小的门都没有走过,只是听说那里是危险万分,小的们可真的不敢前去呐。”
子母金环崔中玉,一见提起双绝谷,这些头目竞赖着不肯带路,心道:区区双绝谷,难道真是龙潭虎穴?分明是这些奴才存心放刁,故意推脱……崔中玉一想到这里,心中立刻泛起三分怒意,他冲着四个喽罗头目道:“你等这群狗才,借故推诿,要是真的再不肯导引前往,就叫你等一个个丧命在游魂谷!”
四个喽罗头目一听崔中玉说出此话,吓得浑身打战,扑通跪在地上。
崔中玉仍然认为这几个头目是在耍刁推脱,因而大怒陡起,举起手中的一对金环,就要索取四条小命。
“慢着!”一直站在旁边、静静观察倾听,未曾开口的华山圣叟于松龄出言阻拦。凭他的江湖阅历,认为眼下四人并非要刁推脱,可能那双绝谷远远的确比这游魂谷险恶得多。
欲擒太白金星田禾良老贼,不闯双绝谷,难以如愿,如闯双绝谷,究竟是凶是吉,就连早在三十年前,在武林誉称“一圣”的于松龄,也难以预卜。所以,于松龄喝止子母金环崔中玉收起招式之后,一时也拿不定主意。
深深理解华山圣叟于松龄的丁大材,一见他表现出如此神情,忙问道:
“老哥哥,你看是闯太白金星的双绝谷,还是……”
华山圣叟于松龄好象对丁大材的问话,全然没有听到一样,他双眉紧锁,二目凝神,站立不语。
左红莲也忍耐不住了。她燕语莺啭,问道:“老哥哥,材弟弟问你,你怎么不回答?”
华山圣叟于松龄,依然象一尊木雕石刻的偶象那样,站在那儿,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动也不动。
他,一代圣叟于松龄,陷入了静静地深思之中……

十三、英雄被陷流沙谷
丁大材、左红莲一看老哥哥华山圣叟于松龄如此聚精会神,如入无人之境,便凝神地望着他,再也不予动问。
倏地,华山圣叟于松龄,那双深邃的大眼,猛地睁开,似乎已经有了定夺,冷冷地扫了太白金星田禾良四个喽罗一眼,问道:
“我们要闯双绝谷,快快头前带路,如再迟疑,休怪老夫对你……”
刚才四个喽罗见华山圣叟为自己讲情,遂升一丝获生的希望,四双眼睛都带着感激的神色看着这位老人。眼下听华山圣叟于松龄又催促自己导前带路,要闯双绝谷,明知定遭凶险,但是为了眼前活命,也只有硬着头皮,领着丁大材、左红莲、华山圣叟于松龄以及金童神翁周崇智,子母金环崔中玉、铁翅苍鹰阮刁七,一行六人,向双绝谷方向走去。
山路愈走愈崎岖,一路牵藤攀葛,爬高窜低,走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就见前方有一幽谷深壑,漫长着藤蒿葛萝。四个不会轻功的头目,由于山路坎坷难行,一路走来,就更加苦了。
这时,左红莲悄悄地问丁大材:
“材弟弟,我们已经走了好长时问,难道这里就是双绝谷吗?怎么不见有任何险境?”
“或许还在前边……”
这时已进入岳麓山腹地,山峰越来越险峻,危崖峭壁,耸峰卓立,山风呼呼,吹刮着松枝叶丫,涛声不绝,刺耳惊人。
四个喽罗头目,象是确实不知双绝谷在何处。一路领着众人乱窜,加上他们又未习过轻功,已气喘如牛,举步艰难。
左红莲看着四个头目的形态神情,芳心有点不忍,含笑着对铁翅苍鹰阮刁七问些什么。
阮刁七尚未回左红莲的话,四个头目中的一个,已匍匐在地,哀求道:
“女英雄,小的们现在只有跟定你们了,要是中途扔下咱们,回路找不着,进退两难,就只有死在这荒山野谷里了!”
铁翅苍鹰阮刁七叱道:“死了活该,只怪你们平时造孽太多!”
四个头目被喝得不敢应声,只得跟着大家前行。又前走了片晌,拐了几个弯儿,山势突然一变,但见苍翠的浓密树林,遍及陡峭的山峰和深深的山谷。
山风骤然刮起,迎面吹来一阵阵刺鼻的奇异香味。
这时,其中一个头目,忽然象是发现了什么,伸手遥指着山谷对面的一座山峰,高兴地叫道:
“到啦!到啦!这座山峰的后面,就是太白金星田禾良前辈的住所。”
说话之间,一个喽罗头目,纵身拔足向树林深处奔去。
丁大材诧异地道:“太白金星田禾良老贼,竟然要故弄玄虚,瞎扯胡诌,捏造这么一个令人为之谈虎色变的‘双绝谷’,看来是空有虚名……”
丁大材的话刚说到半截,树林深处蓦地传来一阵惨厉慑魂的呼号。
众人大惊,立地观看。在场的众人,除了三个头目以外,他们尖锐的目神,一齐深深地看出,那片浓密的树林,自腰峰直落山谷,遍绕横宽十来丈的山谷深处。但见谷底,地势平坦,碧绿如茵,并未发现有何等凶险之状。
众人足底一加劲,疾步奔向树林飞奔而去……
来到林边,左红莲一接触这片树林,惊异地问华山圣叟于松龄道:
“老哥哥,这些树长得得如此奇怪,树叶不但长,而且又大,是我平生所罕见,不知老哥哥见过没有?究竟是些什么仙树。”
华山圣叟于松龄,一看眼前的树木如此怪状,也叫不出树名来,他也无法回答红莲,就调过头来朝丁大材看了一眼。
丁大材望着这一片奇怪的树林,二目细察,辨认半晌,也是茫然摇头,回答不出。
这些树,棵棵粗可合抱,枝干参天,长而大的树叶,倒卷垂帘而下。
那树叶一幅连一幅,如同遮天翠障,绵绵交错相接,色泽清翠欲滴,并散发出缕缕浓郁的香味。他们刚才在山腰间闻到的香味,就是从这些巨幅大叶里扩散出来的。
刚才飞奔前驰的那个头目,此刻踪影不见。他们从那嘶号惨厉的声音来揣测,众人都已经认定,他已遭到凶险,只是无法明晓底细,不由齐站在林边观看。
隔了片晌,其中一个头目突然手指着树林深处,大声叫嚷着喊道:
“你们快看,树林里的落叶里,好象有一堆白骨,血迹模糊,似乎还未干。”
这一新的发现,三个喽罗头目不约而同,似乎有兔死狐悲之愤,竟然不顾生死,冲进树林,扑向那堆白骨,想去察看究竟。
三人身形刚一扑进树林,只见那些树上的大叶,交错晃动,左右舒卷,蓦地又传出一阵断魂的惨叫声,树木间的巨叶嗦嗦乱响。
树林里片刻怪响才息,大树上那些交合而生的巨叶,有的又伸张大扬,哗啦连声,叶底相继吐出三堆带血的白骨。
三个领路的喽罗头目和先前闯入树林的那个头目一样,已竟被这食人的树叶,消蚀得无形无踪。
众人看到这种情形,不田骇然凛惧。左红莲更是看得掩面惊呼,扑进丁大材的怀里,口中喃喃地道:
“妈呀!这里有杀人食肉的怪树,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连树木也能无恶不作!”
华山圣叟于松龄似乎从记忆之中,想起了这桩耳闻目睹的怪事。吁了口气,缓缓地道:
“大约在五十年前,老夫游迹边陲异城观光赏景,在南海兹罗岛,曾听当地土人说起过,该岛有种食肉的怪树。动物触着,他就张开巨幅大叶,立时将你卷住,血肉化尽,始吐出白骨,惨毒无比。不想太白金星田禾良,竟在岳麓山,栽种这种怪树!”
世界上真有这种吃人的怪树吗?大概是凭空想象吧?不!非是凭空胡言,而是确有此树。
在印度尼西亚的爪哇岛上,就生长着一种名叫“莫柏”的可怕的吃人树。
这种树株高大,树身上生有许多枝条。有的长得拖在地上,有的象断了的麻线,只要是动物触上了树枝,那枝条就会把他牢牢抓住,接着,便从树枝中分泌出一种很沾的胶液,把动物牢牢粘住,再将其消化掉,随后又重新展开枝条,等待着下一次“饱餐”的良好机会。
据动植物学家发现,这种树是以腐烂人的和其它动物的尸体,作营养来维持生命。当地人称它为“吃人树”。
尽管吃人树如此凶残可怕,当地人却不愿意将其砍伐毁坏,甚至还要竭力加以保护。
据说,这种树分泌出来的沾液,是一种极其贵重的药材和工业原料,当地不少人赖以为生,因此发财。
既然这吃人的树,只要动物一触到,就要将其吃掉,分泌的粘液尽管珍贵,如何采下?
有办法。为了采集安全,当地人在采集以前,把鲜鱼、鸡鸭等动物扔到枝条上,待吃人树吃饱之后,树上的枝条便懒洋洋地拖在那儿任凭人触上它,它再也不会动弹了。
铁翅苍鹰阮刁七,悲愤激怒地道:
“太白金星田禾良老贼,果然毒逾蛇蝎,待阮某将这些树叶斩掉,看他再能害人不?”
铁翅苍鹰阮刁七说罢,翻腕提剑出鞘,腾身就要朝树林里扑去。
华山圣叟于松龄,将他喝住,叫道:
“阮英雄,切莫鲁莽从事。非是老夫小看英雄,凭你的功力,恐有凶险,我看还是谨慎一点,方好行事……”
丁大材一见华山圣叟于松龄阻住铁翅苍鹰阮刁七,遂在一旁忙接着道:
“老哥哥,小兄弟这口‘碧血剑’,乃是神利兵器,让我来销毁这些食人吐骨的树吧!”
华山圣叟于松龄“嗯!”了一声,道:
“现在只有看你的利器了,不过也得千万小心才是。你用‘云龙翔空’的身法,跃升上空,自树梢驭剑,向叶柄齐根下削。以你的内力,惯往剑尖,再凭宝剑锋芒,去削落树叶,这树叶定会自断枯死,不必再费劲把整个树干斩下来!”
丁大材颔首答应,左红莲见材弟要涉此奇险,不由得担心惊愣,芳心“噗噗”腾跳,仿佛要跳出口腔体外似的,微带不安地叮嘱丁大材道:“材弟弟!你要千万小心才是呀!”
丁大材含笑道:“莲姐姐,不必担心,我知道……”
丁大材说着,拔剑出鞘,并又弯腰就地拾了一根枯枝,握在左手,足尖微点地面,腾身上拔。
只待他升至三丈高的时候,右足一踹左足背,又飘然上升丈许,双臂向后一振,身躯才向前平飞四丈有余,恰好跃至林边第一棵树上空。
他悬空一个“鸢子翻身”,倏地化为头朝下、脚朝天,左手枯枝一点树的主干,“碧血剑”下垂,身形滴溜斜转。
霎时之间,剑光如匹白练,绕树一匝,巨幅树叶,纷然斩断下坠。每一片树叶,均自舒展变为卷合,成为叶筒落在地上。
树身叶柄断下的地方,竟流出腥味鲜血似的红水。这些红水,可能就是刚才吸取的血了。
就这样,丁大材逐个前移,运用这口神兵利器和他高绝的内力武功,将食人树的叶子削尽,大约过有半个时辰,丁大材挥动“碧血剑”,在这吃人的树林中,削开了一条空径小道。众人这才小心翼翼,不敢触着怪树巨叶,衔尾跟在华山圣叟于松龄后面,缓缓走着。
蓦地,左红莲又是一声惊呼,大声道:
“材弟弟,你快来看,那边也有一堆带血的白骨血迹未干,看来亦是撞在这怪树巨叶上,还是命丧不久的人呢?”
虽然这伙人俱是武林身怀绝学之流,此番一涉身于这怪树密林,已是杯弓蛇影,心惊胆摇。
眼下骤听左红莲大声呼叫,各人都怀着惊惶的心理,齐皆下意识地朝自己一伙人环看了一匝,深恐又少了一人人似的。
彼此一见大家安然无恙,这才安宁心思,迎着左红莲所指的方向遥望过去。
只见那边一棵树的巨叶下,果然暴露出一堆腥味扑鼻的白骨。
华山圣叟于松龄,心头倏然一震,忽地想起一人来,忙道:
“这堆白骨,是不是刚才从游魂谷悄悄脱逃的皖中一丑姜在田?如果是他,也活该他罪有应得。”
华山圣叟于松龄这几句话虽然说得很轻,众人听来心头似被猛撞了一下,不由又增添了一层恐怖的气氛。
凭仗着丁大材的绝世武学,和“碧血剑”犀利无比的威力,又耗费了约一个时辰之久,才通过了这片怪树密林。众人总算饶幸,脱出了这生平从未遇过的凶险。
这时,太阳即将下山,晚霞夕照,飞虹流彩,把谷底映照得苍翠欲滴。
但见谷的对岸,矗立着一块丈许大小的石碑。上书着四个苍劲雄伟的斗大朱字:“双绝断魂”,甚是醒目。
左红莲看到前面的石碑,立即住了脚步,仰天轻吁一口气,说道:
“太白金星田禾良老贼,为了加害我等,巧施“双绝谷”之计,难道就是这个去处?”
金瞳神翁周崇智、子母金环崔中玉、铁翅苍鹰阮刁七,三人惊魂刚定,就依坐在离谷三四丈高的山岩上,歇息养神,谁也没有说话。
这时,丁大材却是背负双手,双目遥望着天空鱼龙变化的晚霞,默默地陷入沉思,似乎还追想着什么……
华山圣叟于松龄,则巍然屹立在谷边的一块岩石上,眺望着碧绿如苔澡的谷底,好象在仔细观察这谷是否还有什么神秘所在。
四周悄无声息,胸中各有心事所思,谁也没有回答左红莲的问话。
妙龄少女最喜欢有人迎合他的心意,此时没有人答理她,使她微微觉得有些窘迫,樱唇一翘,娇躯一扭,纵到华山圣叟松于松龄身边,撒娇似地问道:
“老哥哥,周老英雄等既然知道太白金星田禾良的住所,咱们何必冒着凶险,偏偏要从这里闯过他的双绝谷呢?”
左红莲的问话,立即打断了华山圣叟于松龄的沉思。他抬头朝她那迷惑的双眼看了一眼,慈祥地笑道:
“争强好胜是人们的本性,武林人物无不重视这点。如果不能践履敌对者所布置的凶险道路,则就不能在江湖上称雄。我等如能闯过这几道凶险障碍,就无形中先声夺人,太白金星田禾良,至时将不战而溃!”
左红莲听了,不由得颇为迷惘,事实上,华山圣叟于松龄亦找不出较为恰当的道理,来向左红莲解释清楚这一点。
子母金环崔中玉,面朝着对岸石碑上的“双绝断魂”四个朱字,越看越有气,越瞧越恼,不由一跃而起,愤然说道:
“于老前辈,咱们岂能在此久留下去?依我看来,应该抢在黄昏之前,赶到太白金星田禾良的居处,待我领前带路,你们……”
他话声未落,双足猛蹬,已纵身数丈,扑向碧绿如苔藻满铺的谷底……
华山圣叟见状,心头一凛,急呼道:“崔英雄,慢着慢着……”
说时急纵而来,伸手想拦住“子母金环”崔中玉的身形,岂知还是慢了一瞬,“子母金环”崔中玉前跃的身形,如同一块腾空落下的巨石,立刻落进谷底。
哪知他的足尖刚一落实,只见碧绿如苔藻的地面,立即感到丝毫没有着力之处,一个劲地往下陷,足下似有一股吸力,向下猛沉。
这时,他才看清足下的流沙浮沉,已淹及鞋面。他慌忙双掌虚空一按,才奋力拔起数尺。双足连荡,勉强而前,窜出丈余,他已被吓得亡魂丧胆,寒脸失色了。
子母金环崔中玉,在此心情慌乱之下,真气更难调匀。他再度下坠的时候,颇感手足无措,真气一涣散,身形立即沉重下坠,再往上提,已颇觉艰难了。
只听“噗嗤”一声,流沙已经深陷及胫,身子继续下沉。他想再奋力强挣,但浊气一降,瞬时,流沙已经深没及腹了。他空负有一身的不凡功力,竟丝毫无借力之处。只见他的下半个身子,如同被强力的胶水粘着,一动也不能动。
他足底下的流沙,似激流中的旋涡一般,有一股延旋之力向下疾卷,身形继续下陷,流沙一寸一寸地上淹……
这时,深谷岸边立着的数人,怔骇得莫知所措,眼看着子母金环崔中玉在挣扎呼号,双手乱舞,不能自拔,却想不出救援办法。
到底还是华山圣叟于松龄经阅俱广,少思忖后,忙向周崇智和阮刁七道:“快!快去找些葛藤来。”
周、阮二人如飞而去。
年轻力壮的丁大材,在山藤未找来之前,别无良策的境况下,一顿双足,腾起身形,冒险直扑谷底,施展“星电迷踪”的绝世轻功,凌空御虚而去。
他来至雀中玉陷落之处,双臂一抖,又拔升丈余,在空中再延旋一转,化为“苍鹰捉兔”之姿式,头下脚上,轻舒右臂,探手一抓,抓着了子母金环崔中玉的左臂,向上猛提,雀中玉的身子,只能拔出三数寸高。
然而流沙的粘力强劲,再加上流沙底下的暗流潜旋之力更大,丁大材只能凌空使力,劲道与足踏实地相比,大大削弱,仅有七成功。此时他又无法缓气换劲,终于也抗不过流沙的下沉之力。
子母金环崔中玉的身形,此时再度下陷。由于上下劲悬殊较大,下沉之势更速,并将丁大材的身形,也一齐扯落,缓缓下沉。
丁大材的身形虽被带落,但仍不肯就此罢休。他暴喝一声,也不管流沙是如何厉害,双脚借劲,踏住流沙。
丁大材两手抓扶着崔中玉的肩头,猛力上跃。崔中玉的身形尚未跃出三分之一,他自己也被流沙淹没双胫,大有重蹈崔中玉覆辙之势。
崔中玉一见此状,更为惶恐。他知丁大材身负重任,若为救自己而葬身流沙,自己即使饶幸苟活性命,也将为千夫所指,在江湖落一辱名,不由大喝一声:“丁少侠使不得!”
话声一落,双臂往怀里一圈,贴在丁大材胸前,运足十二成功力,往上一送。
只闻一声裂帛声响,丁大材双手抓着半片撕裂的上衣,震飞四五丈之高。
崔中玉已赤裸着双肩,由于猛送丁大材,结果自受到强力劲道的反震下挫,流沙已淹上胸背,下沉更快了。
这时,身形送上半空的丁大材,趁势换得一口气,重又延翔折回。
崔中玉已知无望得生,双掌交击,不让丁大材近身施救。
丁大材在空中盘旋了一折,已无力在空中停留,只得向谷边飞跃而回。
他一落在华山圣叟于松龄身边,回首再一望崔中玉,只见流沙已淹没了他的双肩,仅是头颅颈项露在外面,并仍一分一分的继续沉落……
忽然只见崔中玉热泪交流,面呈绝望的神色,朝上喊道:
“于老前辈,……丁少侠……各位英雄,望你们为我报此深仇……”流沙已淹没了他的头顶。
华山圣叟于松龄和丁大材,也忍不住伤心泪下,频频颔首,哽咽得难以出声。
一直怔立一旁、久久痴愣不语的左红莲,这时蓦然一掩粉面,扑入丁六材怀里,哀声长号,哭得天愁地恨,风云变色。
此时,大家除了以涕泪哀吊以外,真是束手无策,再也无有它法可为了。
究竟是年龄大的人,经历了诸多的风浪沧桑,华山圣叟于松龄双手分扶着这年轻的一对,要他们止声止泣,打点如何为死者报仇就是了。
丁大材和左红莲强按悲愤,勉强擦去脸上的泪水。
此时,金瞳神翁周崇智,铁翅苍鹰阮刁七才捧了大堆山藤,如飞奔来。
他们二人来至丁大材身边,一瞧谷底,只见晚霞余辉照映之下,依然苔藻碧绿,一直平铺至对岸,已经渺然没有了子母金环崔中玉的身影,二人才知是怎么回事,齐皆投藤长叹,泣然落泪。
华山圣叟于松龄忙劝道:“周英雄、阮英雄,死者已矣,我们只有尽心为他了却身后的恩怨罢!事已至此,其它能有什么法呢?”他凝视这噬人的流沙少顷,又道,“目前能凌空不着的飞渡此‘双绝谷’的恐怕只有老夫和小兄弟了。周阮二位英雄以及红莲妹妹,你等三人只有借山藤之力,方可渡过此谷了!”说到这里,他又转向丁大材:“小兄弟,你老哥哥先凌空飞渡到对岸,然后你将绳索一端自己握着,再把另一端扔了过去。”
丁大材知道老英雄的用意,忙说:“兄弟知道了!”
华山圣叟于松龄忽然一声浑厚长啸,声若龙吟,音腾九霄,随后身形化作一头硕大无比的巨禽,破空纵向山谷对面而去……
华山圣叟于松龄驭风凌空,飞出六七丈远的时候,蓦地身形暴泻,落向流沙谷底。……
左红莲那颗嫩脆的芳心,见华山圣叟于松龄身形朝谷底直泻,眼看就要坠入流沙,不由“哎”声惊呼,又扑进丁大材怀里,再也不敢抬头观看。
丁大材虽然也同样担心,但他明知无碍,连忙抚慰左红莲,要她别怕。
只见华山圣叟于松龄凌空换式,又是一声长啸,身形又霍然腾空而起,直跃向前,扑向峡谷对岸。
丁大材轻抚红莲的云发,安慰道:
“莲姐姐,你看,老哥哥他不是已经安然飞到对面了!”
金瞳神翁周崇智,铁翅苍鹰阮刁七,见此情形,自觉枉负一身的绝学武功。
今日一见华山圣叟于松龄亘古无双的轻功展出,不由连叹几声,佩服得五体投地。
丁大材见华山圣叟于松龄已飞到对面。右手捏着绳索的一端,另一端藤索盘成一圈圈,套在左手,陡然一声薄叱,气延紫府,功提丹田,运用内家真力,贯注右臂。随着右臂一振一甩,一条夭骄长龙,立刻脱手翔空,飞向谷的对岸,直奔华山圣叟于松龄身边而去。
一条十余丈长粗如儿臂的藤条,其重量至少在百斤以上,他振腕一甩抛出十余丈远,平平而去,不中途下坠,也确非一般武林人物能够做到。
右手藤索一经甩出,丁大材紧握另一端,稳住身形,双脚踏地,陷入土中尺许。
如若丁大材这时不用千斤坠定住身形,藤索一经发出,自己的身形就将被这般锐猛的惯劲拖拽而去,扯向谷中。
这一老一少,二位武林的盖世奇人,完成了一般武林中人难以办到的事情。
二人相对一打招呼,立刻把藤索拉成直线,象铁索一般。
金瞳神翁周崇智道:“左女侠,你攀登藤索先行,等你到了对岸以后,咱们再陆续过去……。”
左红莲眼里闪着不安的神色。朝丁大材看了一眼,丁大材向她报以柔和的微笑。
这一笑,无形中替他增强了一股莫大的自信力。只见她两只纤手攀住藤索,一手换一手交替而前,往对面移去。
一个身怀轻功的武林人物,用手攀一根藤索而过,不是件难事,所以左红莲很顺利的到了对岸。
接着,金瞳神翁周崇智、铁翅苍鹰也手攀藤索,照样过去。
剩下的只有丁大材一人。他并不凌空虚度,却将藤索的一端拴在谷边的凸岩上。
他纵身一跃,轻如飘絮,立在藤索上,一起一落,向对岸飞跃而过。
丁大材刚刚行至谷的半空,蓦然里一阵“嗨嗨嗨!”的狞笑声,自隐身的地方发出。
笑声未落,一道森森寒光急掠而至,“崩”的一声,藤索已被斩断。只见丁大材的身形,疾然下坠,跌向谷底落去。
山藤骤断,丁大材也猝不及防,一时感到茫然失措。
此际十数缕寒光闪耀,有不少的暗器同时袭到。丁大材身在空中,仓促间已是来不及借力闪避,只觉双腿“三里穴”处一麻,已被两块飞蝗石击中。
丁大材双腿一失效用,就无法在空中借劲御虚回旋,身形立即有如硕星下泻,直向谷底流沙中坠落。
华山圣叟于松龄、金瞳神翁周崇智和左红莲等人,相隔丁大材六七丈开外,待要抢救,也已不及,齐皆“哎哟”惊呼,左红莲更是吓得胆裂魂飞,哀声一呼:“材弟弟——”
她娇躯一个斜倾,就吓得晕倒在地上。
就在这时,喝叱声与狞笑声,从四周拢合而来,原来敌人早已埋伏在此地。
华山圣叟于松龄来到左红莲的身边,寄予无限的怜悯和同情,单手爱抚地拍打着她的肩膀,深情地叫着道:“莲妹妹,你醒醒!”
华山圣叟于松龄,轻轻地叫醒左红莲,那一对冷电寒星似的金眸,喷吐出悲痛狂怒的光芒,朝四周环顾了一眼,目光一敛……。
接着,华山圣叟又回首对身旁的金瞳神翁周崇智和金翅苍鹰阮刁七,缓缓地沉声道:
“今晚之事,你等不必插手,老夫的一对肉掌,早已急得发痒,此番这帮贼子,逼得老夫不得不出手了!”
这时,夜幕四合,玉兔东升,银光流泻,星辉闪闪,山岩乱石之间,浓荫巨树之后,闪出无数幢幢鬼魅似的身影!
华山圣叟于松龄怒不可遏,大喝一声,戟指点着一棵大树后的浓荫深处,道:
“老贼太白金星田禾良,既出得巢穴,休得隐隐藏藏,躲在阴暗角落里见不得人。虽然时隔三十年之久,一旦相逢,老夫还能认得你这副鬼相。”
周崇智人称金瞳神翁,他双目夜视,超乎常人,能在百步之内,辨认物体。
他见华山圣叟于松龄能在黝黑暗晦之下,指出太白金星田禾良隐藏蔽身之处,何况三十年不曾谋面,不由使他神情一怔,,忖道:于松龄老前辈,在暗处视物,竟然锐利到这等境地,其内功修为,果然绝非常人能所拟!
“嗨嗨!”又一缕沉声狞笑,自浓阴里传出,少顷才闻其开言道:
“老头儿,别来无恙,阔别三十年,不闻声息,我还当你转世投身啦,谁知……”
于松龄怒目喷火,大声喝道:
“孽障,欺世盗名,倒行逆施,枉负武林四至尊之誉!老夫即使投生转世,亦必先把你等这些武林败类,全数诛杀,为人世除害而后心安。”
任凭华山圣叟高声叫骂,太白金星田禾良既不现身,也不再答话,只闻那阵“嗨嗨”狞笑声再起,由高而低,逐渐远去,直至消失。
就在太白金星田禾良狞笑的时候,声音犹在空中摇曳未息之间,从浓荫里绝无声息地凌空扑下三条身形。
三条身形,品字立定,停了片刻,才杀气腾腾地一步一步逼向华山圣叟于松龄等人。
左红莲站在于松龄身后,看见三人这付形相,虽然她是一位身怀武学的巾帼英雄,这时亦不由得毛骨悚然,打个寒噤!
原来飞身下落的三条身形,容貌服色,一般无二,手里都握着一根五尺来长,用骷髅缀成的白骨鞭。
再看他们的脸庞,个个惨白,瘦削见骨,宛若骷髅上附着一块人皮似的。二眼碧绿,闪射出鬼火似的缕缕磷光。
华山圣叟于松龄,华逾百岁,经多见广,管他什么样的神妖鬼怪,全然不惧。他看了看其他三人一眼,大声喝道:“三分不象人,七分倒象鬼的东西,敢情是想从老夫手下讨个超生……”
三个僵尸似的怪人,一听华山圣叟发话,同时咧着大嘴,透出一种如同鸟啼似的阴森冷笑。站在头前的一个,冷冷地道:
“老家伙,休要发狂,不管你往日声誉何等的荣胜,武功又多么超卓,此番闯进我猫岭娄某三兄弟手下,管叫你魂归地府……”
华山圣叟不待那猫岭三魔的天魔娄关说完,一声怒喝:“鬼怪,纳命过来!”
说罢,于松龄双掌劲风疾吐,招演昔年震撼武林的“追电飞絮掌”险招绝学。
一招既出,劈出一股急雨狂风之劲,一式“蝶花踪”,挟着风雷之声,右袭地魔娄宇,左劈人魔娄心,三招发出,速如星火,快似闪电,仅在瞬息之间。
华山圣叟于松龄双掌分左右递出,分袭双魔,但他自己也空门大露。
地魔娄宇、人魔娄心,双双吃了一掌,齐皆踉跄震退。
天魔娄关,一声怪叫,趁机进击,踏中宫而进,猛挥骷髅白骨鞭,其势凶狠无比,急扫华山圣叟于松龄“玄机”、“七坎”、“章门”要穴!
华山圣叟虽见敌人白骨鞭扫来,却并不着忙,待其堪堪近身之际,平伸的双臂一抖,骤然把白骨鞭拨开数尺,遂吐出一口“玉犀罡风”。
这“玉犀罢风”乃是在被困千峰山千回峪的时候,练来虚空吸鸟充饥所用。
其劲力之强,连凌空数丈高飞的禽鸟,碰上他“玉犀罡风”也能吸落,其喷吐而出之劲当更猛烈。
天魔娄关,本来是在看到华山圣叟于松龄空门大露时扑将前来,想趁机讨便宜。
谁知当他白骨鞭递出,华山圣叟于松龄胸前尚有数寸,对方的身形,突地飘空升起。
天魔娄关双式落空,一股锐厉无比的劲风,自华山圣叟于松龄嘴里喷出,宛若利刃刀锋迎面袭来。
天魔娄关急呼一声:“不好一一”
天魔娄关待要挪身闪避,“玉犀罡风”来势速逾电奔,直袭过来。
只闻一声激厉尖锐的惨呼未落,天魔娄关踉跄后跌,眼眶血流如注。
原来他那一对碧绿磷光闪射的眼睛,已遭华山圣叟于松龄喷出的“玉犀罡风”直射而瞎。
华山圣叟于松龄显露这一手,顿时把地魔娄宇、人魔娄心,骇然震住。
他们认为,普天下武动,从未听说过嘴里所吐的劲气,能将敌人双目射瞎。
天魔娄关,两眼双瞎,躺在地上,不能翻滚,已经死去。
地魔娄宇、人魔娄心,此时哪里还敢恋战,慌忙纵出圈外。
人魔娄心一把挟起地上的兄长娄关,二人就想往隐蔽处逃去……
华山圣叟于松龄大喝一声:
“魔崽子,你兄弟三人既然胆敢向你家爷爷出手,今日岂能再容你等逃生,还不快快纳下命来,等待何时?”
华山圣叟于松龄双肩微晃,顿生杀机,双掌疾吐。
只见他那右掌晃动劲风,猛劈人魔娄心;同时左手横掌如刃,猛削地魔娄宇。
华山圣叟于松龄每一出掌,重逾山岳。只听人魔娄心、地魔娄宇连连惨叫二声,逃命而去……
此时,陡见从树阴深处,“嗖嗖嗖”发出一阵声响,接着便射出一缕缕锐利的劲风,疾袭华山圣叟于松龄的肘腕。
华山圣叟倏地掉目一看,原来是个番僧打扮的和尚,手舞一根乌黑铁杖,急速速疾扫而至。
跟在番僧的后面,又连续扑出三条身形,俱是一色番僧打扮,各握兵刃在手。
华山圣叟于松龄暗自嘀咕道:太白金星田禾良果然不凡,竟然找上修心养性,善念为怀的异邦番僧,来替他这个恶魔卖命送死!”
四个番僧这时已气势汹汹地,扑至华山圣叟近前。
其中一个七旬开外的老僧,立即纵身越到前面,睁着两颗寒星似的双眸,朝华山圣叟冷冷道:
“武林中久有传说,华山圣叟于松龄,大名鼎鼎,武功高在四至尊之上。贫僧虽然身处异域,也钦慕已久。今晚能有机会,得会华山圣叟,实在是三生有幸啊!”
那一位番僧言语落下,挺身直进,合掌当胸,面南下拜,口中轻涌佛号:
“阿弥陀佛!”
华山圣叟于松龄心中知道,眼前这四个番僧,既然敢应太白金星田禾良之邀,谅来不是寻常之流。
尤其是这位说话的老僧,眼神充沛,眼光中,如电光闪射,显然是位扎手人物!
丁大材惨遭不幸,使这位华山圣叟心中万分悲痛,眼下观香僧不由得怒愤填膺。
所以他一见这位老番僧挺身直进,不由一声暴喝,先声制人,双掌疾翻,闪电似地吐劲出招。眨眼间,双手交互击出,一股掌劲撞向老番僧。
老番僧抗御不住双掌的劲力,身形被震得向后飘飞。
他连忙一个千斤坠,定住身形,双袖连环交挥,打出一股内家真力,才把华山圣叟于松龄那连绵不绝的掌风抵挡住,口中怒声叱道:
“于松龄,你休得猖狂!老僧奴尔克多,带着弟子三人,来自木里河畔清心寺,与你素无恩怨。只为方才见你出手那般狠毒,小徒戈什贝才出手挡了一招。若你这等自恃武学深厚,不明事理,只图杀戮,老僧倒要跟你印识一番。”
奴尔克多话音一落,一声怒喝,垫步纵前双掌平胸推出,一招“移山填海”,猛朝于松龄袭来,比刚才又增加了八成力道。
番僧奴尔克多,在木里河畔,乃是一霸,功力之深,无有一人相比。这时他对华山圣叟于松龄劈出的双掌,又是含有怒蓄之势而出,其势更为骇人!
华山圣叟于松龄吃他左右双掌一推,势如劲风袭来,速退几步,也禁不住身形晃了几晃。
在奴尔克多出掌还击的时候,戈什贝的乌铁杖,帕勒温的长剑,与托罗盖的厚背戒刀,此时也一齐出动,趁势纷纷卷向华山圣叟于松龄。
华山圣叟身形一闪一旋,快不暇视,避过三件兵刃。倏地五指纂张,舒臂摇腕,疾如闪电,一把扣住帕勒温的脉门。
他五指铁箍似的一夹,一阵彻骨酸麻,帕勒温长剑脱手,已经到华山圣叟于松龄手中。接着,他顺势一抡,夜雾里缕缕星光闪耀,戈什贝的乌铁杖,托罗盖的厚背戒刀,齐被震飞出手,落在数尺开外。
华山圣叟于松龄扣住帕勒温脉门的大手,往横里一托,推向奴尔克多近前,扬声叱道:
“奴尔克多!你既然知晓咱们彼此之间素无冤嫌,何必又强自出头?目下是敌是友,全在你一念以定。若不悔悟,管教帕勒温血溅当场。”说着他双目一瞬不瞬,瞪定奴尔克多。
奴尔克多心中虽然愤怒不平,但一见帕勒温头上冒着颗颗豆大的汗珠,满脸痛苦乞援之色,师徒深情,争强、争霸、之念,立即停息。他只得无可奈何地含恨说道:
“今日之会,老僧认栽,异日相逢,你可得当心一二,决不会与尔等如此善了。”
华山圣叟只是报以冷笑,一松劲,把扣住帕勒温脉门的手放开,并不作答。
帕勒温恨然地盯了于松龄一眼,随着师父,跟在二人的身后,怏怏而去。
奴尔克多带着三个弟子刚刚走开,岩石后又发出一缕浑厚激厉的长啸。
啸声一落,太白金星田禾良,率领一批武林高手,倏然现身。太白金星一露面,就凶相毕露,立即向华山圣叟等四人包围过来。
华山圣叟于松龄功凝丹田,朗声“哈哈哈”大笑,惊得宿鸟离巢,纷纷展翅飞起。于松龄怒不可遏,戟指太白金星田禾良,大声喝叱道:
“孽障,隐现无常,弄何鬼蜮伎俩,枉负你武林四至尊之称!”
太白金田星禾良一阵狞笑,然后阴森森地道:
“我太白金皇田禾良之事,不知与你华山圣叟于松龄有何相干,劳你趟这浑水?”
于松龄怒目喷火,扫了太白金星一眼,朝地上吐了一口粘痰,恨恨地道:
“与我何干?你怎么不知道反省,近十年来,武林界被你搞得天翻地覆,一片腥风血雨。别说老夫今日身为武林中前辈人物,即便就是那三尺童子,如若知道你这些丑行劣迹,都要恨不得生吃你几口肉而后快!”
那批环堵而前的武林高手,原本是受太白金星田禾良的迷惑,齐借畜势待敌,欲围攻华山圣叟。
现在他们一听他义正辞严地指责太白金星田禾良,话中另有含意,不由个个愕然止步。
这时,太白金星田禾良已看到华山圣叟身后,立着的有金瞳神翁周崇智和铁翅神鹰阮刁七。再未也发现本方众人,听了于松龄的话后,又起了疑虑之心而止步,极为不安。
他面对此情,不由恨得钢牙“咯咯”发响,大声喝道:“老匹夫,信口胡诌,谗言惑众,你隐匿三十年,这次重入武林,梦想以昔年‘一圣’之誉,夺取武林天下第一之尊,竟然云诡波诘,捏造事实,勾结江湖恶徒来陷害老夫,欲使老夫……”
华山圣叟一听太白金星田禾良竟然颠倒黑白,混淆是非,不由仰天大笑,接口道:
“你休得含血喷人,谁是谁非,自有事实作证。我单问你,十年前一个风雪之夜,你伙同太白金刚灵仙恶道,为了要想取得天宇派镇山之宝《穴功奇文录》联手合肩,夜袭天成峰血洗天成寺,杀害天宇派弟子一百七十一口,掌震第十一代掌门人坠崖,造成武林旷古未有之血海沉冤,是不是事实……”
“这个?——老匹夫!你……你竟敢胡言乱语,栽脏老夫……”太白金星田禾良一时语无伦次,吞吞吐吐无话回答。华山圣叟刚说到这里,在他四周围拢而来的那一批助拳的武林高手,哄然传出一阵惊奇的骚动。
只见华山圣叟朝四周看了一眼,知道话已生效,接着又道:
“孽障,你所施展的手腕之狠毒,更甚于蛇蝎豺狼,令人发指。尤其是这一次,为了一灭天宇派十二代掌门人,竟然不惜在天下武林中,邀来众多高手……”
太白金星田禾良,一见隐瞒了十年的隐私,被华山圣叟于松龄彻底揭露,知道于己大大不利,就暴雷似的一声大喝,打断华山圣叟的话,厉声道:
“老匹夫,这么说来,你是替天宇派来兴师问罪的,我来问你,你是天宇派的什么人?如若真有其事,为何十年以来,不见有天宇派弟子,来这里索讨这一血债?”
太白金星田禾良这一反驳,果然起了意想不到的奇效。原本骚动不已的群雄,又敛声不语,似乎对刚才华山圣叟的话不十分相信。
“哈哈哈哈……”太白金星田禾良一看寥寥数语,即能稳住人心,不由一阵得意的狂笑!
华山圣叟一听太白金星田禾良又企图巧语掩饰真相,不由气得银须上翘,浑身发抖,怒声叱道:
“好你一个贼子,还敢扰乱视听,颠倒黑白,老夫此番就是应天宇派十二代掌门人丁少侠之邀,来此与你论理,以待辨个水落石出。不想你自知理亏,不敢与我等照面,诱使我等陷入你重重埋伏陷井之内。适才丁少侠踏索渡谷的时候,不幸遭受尔等贼子的暗袭,坠入流沙之中,现下存亡未卜,你竟借此口舌之利,行骗天下武林同道,来掩盖你的难以赦免的罪迹。”
华山圣叟于松龄正在悲愤膺胸,句句指说的时候,蓦地传出一阵金铁相撞,怒吼叱喝之声,四周之人,不知发生什么意外,哄然骚动。
同时,又听一阵粗厉喝叱之声,道:
“好你个岭南双雄,弟兄二人,想是活得不耐烦了,竟胆敢向太白金星前辈,偷施暗袭,加害于人……”
华山圣叟拢目一望,只见两个疾服劲装的汉子,各挥手中的长剑,与太白金星田禾良近身的汉子短兵相接,厮杀起来。
另外有几个人,在边上呐喊助威。这些想是太白金星田禾良的死众同党,还有其他人则站立一旁,袖手旁观。
华山圣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变故,心下暗付,这岭南双雄,不知是什么来历。既与太白金星田禾良为敌,想必定和这天宇派有所牵连。
于是华山圣叟大喝一声,忙率领金瞳神翁、铁翅苍鹰和左红莲三人,扑向拼斗的场地。
这一变故,虽然起于倾刻之间,事实上并不意外。因为世界上每一桩事情,是的永远是的,不是永远不是,指鹿为马,仅能骗人一时,不能蒙骗永久。
此乃所谓正义长存,千古不变,真理不灭万事流芳。
太白金星田禾良十年前为了要得到天宇派镇山之宝,“穴功奇文录”与“百年蛇胆”,以便争取武林天下第一人之誉,遂偕同太白金刚灵仙真人,夜袭天成峰,血溅天成寺,结果愿望没有达到,却给武林中留下一段干古未有之血海奇冤。
他认为这件剑剑灭口,人人诛绝的事,只要太白金刚不吐露,天下再不会有第三人知道这件奇冤真像。
谁知红松禅师坠崖未死,被一代医圣辽东神医丁宁昌所救,为天宇派留下一线生机,真是意想不到。
红松禅师临危托付重任,血海深仇,终于得由丁大材昭告天下,而免于冤沉海底。
太白金星田禾良心机诡诘,他邀请的武林高手前来助拳,扬言是与太极神雕春泽师尊一评是非,天宇派与自己的往事,一言未提。
以当今武林四尊田禾良的声誉,邀请武林聚会一次,并不是一桩困难之事。
他原本拟借陷井埋伏之力,先行铲除丁大材,再以天下武林道之力,来对抗太极神鹰卫岩师尊、太极神雕春泽师尊。
孰料棋错一着,落得全盘皆输,中途又冒出个华山圣叟于松龄,打乱了他的计划。
华山圣叟闻到杀声骤起,率领左红莲、周崇智、阮刁七三人,立即投进战圈。
这时的岭南双雄,遭太白金星田禾良手下一批死党爪牙的围攻,逼得险象环生。
华山圣叟于松龄怒喝连声,双掌翻舞,左右交劈,直扑太白金星田禾良的帮凶。
这批爪牙,哪能挡住这位盖世奇人的势若奔雷的掌力。一时间,激厉惨号连起,非死即伤,岭南双雄转危为安,脱出险境。
这时,金瞳神翁周崇智,夺得敌人的一柄长剑,翻抡腕舞,冲刺在前,并大声对袖手旁观的武林群豪叫道:
“太白金星田禾良,欺世盗名,所行之事,令人发指,我等身为武林中人,凡事仁义为先,岂能助纣为虐。诸位如果不便助阵,最好退出,以免有伤令誉。”
金瞳神翁周崇智、铁翅苍鹰阮刁七乃是大江南北颇负声誉的人物,经他如此大声疾呼,顿时又有数人倒戈相向,加入战团,厮杀起那些太白金星田禾良的死党余众。
其余人等,一旦洞悉真象,都多数不愿卷入旋涡,纷纷后退离去。
太白金星田禾良,见此情形,已知无可抗御,便悄然混在人群中急忙遁去。
华山圣叟于松龄诸人,因为与他相隔太远,又为他的手下爪牙相阻,所以谁也没有觉察到太白金星逃遁。
太白金星田禾良这一悄然离去,不一会儿,那批爪牙们斗志泯灭,相继逃散。
左红莲一发现太白金星田禾良,悄悄逃窜,失去踪迹,忙道:
“老哥哥,太白金星田禾良老贼,已经逃走了,剩下的是一些帮凶,不必再费神了。”
左红莲这么一叫,陡然把华山圣叟于松龄惊醒,心道:无怪自己四下冲驰,并未遇到扎手人物,原来此贼已经悄然逃逸,余者全是无能之辈。
华山圣叟正在思索,忽见铁翅苍鹰阮刁七,背负一个伤势沉重之人,偕同几个汉子,来到跟前,气喘吁吁地道:
“于老前辈,太白金星田禾良老贼,在逃走之时,剑伤岭南双雄中的追风燕子刘良知以后,现已逃逸无踪了。”
华山圣叟恨声咒骂道:
“任你遁迹到天涯海角,老夫也要把你追杀,以报我小兄弟埋葬流沙之仇!”
铁翅苍鹰阮刁七,放下背上的追风燕子刘良知,发现他流血过多,已经死去,不由一阵叹息,黯然伤神道:“可惜!可惜!……
立在阮刁七身后的一位劲装汉子,猛地扑在追风燕子刘良知身上,捶胸不已,大声哭叫:“兄弟!你死得太苦了!太冤了!”
华山圣叟于松龄,温言劝慰,向穿云燕子刘良仁道:“刘英雄,青山永在,绿水长流,此仇今后当有还报之日,望你多多节哀保重,休再过于悲伤!但不知老夫适才一提起天宇派之事,你等为何突然与太白金星田禾良势不两立,反戈发难,其中原委,犹希不吝相告。”
穿云燕子刘良仁,年约四十,剑眉入鬓,星眸含神,雄姿英发,看来也是一位响当当的英雄。他一听华山圣叟于松龄的问话,喟然长叹一声,道:
“老英雄不知,晚辈兄弟二人,原来都是天宇派俗家弟子……”
华山圣叟问道:“不知刘英雄是天宇派第几代弟子?”
穿云燕子刘良仁苦叹一声,道:“晚辈乃是恩师介梅(红松)禅师,昔年云游江南的时候所收的弟子。十年前天宇派突然遭受空前浩劫,门户凋零,天宇派在武林的声誉,一落干丈。晚辈兄弟二人,知道其中定有蹊跷,所以才掩饰自己的师承宗派,四出察访真象,谁知踏破铁鞋,始终找不出一点蛛丝蚂迹——”
左红莲听他说到这里,知道此人与丁大材是一师之徒,不由一阵惊喜,突然问道:
“刘英雄,天宇派掌门丁少侠,在豫地卧龙坡,单掌惊走塞北四十八山总寨主金头狮子席半仙。太白金星田禾良,太白金刚灵仙恶道,又复沆瀣一气,狼狈为奸。能无耳闻吗?”
刘知仁叹道:“所以,太白金星田禾良,邀请南北武林道人物时,刘某兄弟就曲意服从老贼,来至岳麓山,目的是在暗地侦察我派中受难之事!”
华山圣叟面对深谷,蹙眉浩叹道:“贵派掌门丁老弟,倾间遭受暗算,坠落流沙之中,谅来定是凶多吉少,老朽与他是忘年之交,谊如兄弟。他所遗留的天成寺血债,中兴天宇派的重任,老朽誓当一力肩负,这样可使我小兄弟不致弃志而死不瞑目。只是相烦刘英雄前往白云寺奔告令师叔浩海禅师,要他传邀天宇派弟子,齐心协力抗御外侮,重整天宇派重建天成寺。至于向太白金星田禾良、太白金刚灵仙恶道索还血债之事,老朽当昭告天下正义之士同力担承。”
金瞳神翁周崇智,铁翅苍鹰阮刁七,齐皆拍胸自誓,决意追随华山圣叟,竭其全力,相助扑杀此獠,为武林伸张正义,除此大害。
华山圣叟见二人竟能如此锐身武林急难,心中至为感慨,说了几句崇敬的话语,当下即与诸人商议,捕拿太白金星田禾良,太白金刚灵仙恶道二贼的对策。

十四、击石破壁
华山圣叟于松龄与众人计议讨伐太白金星、太白金刚之事时,自然而然地想到天宇派十二代掌门人丁大材。他如今是死是活呢?
当丁大材坠入流沙之中,骤然感到足下虚不着力,有一道狂流急疾下旋,刹那间已淹没全身。但闻腥臭熏鼻,陡觉奇寒彻骨,当即施展龟息之法,封闭五官七窍。
幸亏他昔年服过稀世珍品“百年蛇胆”,洗髓伐毛,更筋易骨,肢体已异于常人,才熬得住这等奇毒流沙的煎熬。
流沙的表面,看来是一片平静,实际上在流沙的中央,有股旋涡暗流。
丁大才下坠的身形,恰好落入这旋涡暗流之间。
这是流沙比较稀薄的地区,在感触上所谓流沙,竟和普通流水相差不多。只是比普通流沙水浓得多,粘粘的有如浆糊一般。
丁大材的身子陷入在旋涡之中,再也无法控制自己,只有随着流沙旋涡,缓缓下沉。
他已无法预测自己这一次的遭遇是什么,怎样才能摆脱流沙旋涡的困厄,意识上只是微微感到接近死亡的恐怖。
他自空中跌落的时候,流沙旋涡,仅是自左向右,朝一个方向旋转。
隔了不知多少时候,他感到四面周围无数的压力,向他冲撞过来,旋转中的身躯,亦随着激流成了不规则的颠簸抖动起来。
求生是天赋于人的本能。丁大材随着急剧旋涡簸颠滚转,已有点头昏脑胀,沉沉欲倒的难受之感。
这时,他的神智还十分清醒,他知道随着这股激流无休止的旋涡滚转,永无脱困之日,时间一长久,就只有死亡之途。
他脑海里为这种恐惧思潮所包围,不禁浑身一颤,心头猛震,暗道:与其在旋涡里束手待毙,倒不如拼着生前这股余劲,与死神一搏。
丁大材想到这里,倏地气延紧府,功行丹田,首先运用内力,冲开了坠入流沙时被飞蝗石击麻的“足三里”穴道。然后劲贯四肢,运动内功,逆着流沙回旋的方向,强力拍出两掌。
左掌前拓,右掌后逆,一双劲足,交替猛踹,身躯硬向旋涡外划出。
可是,当他刚冲离这个旋涡以后,另一个旋涡,又疾卷而至,他的身形又被流沙旋涡钳住,刚刚松驰的压力,又复压着整个身躯。
丁大材耗费了极大的精力,又深深地陷入旋涡之中,他知道对生只要怀有一线的希望,也要奋力挣扎。
他急得再度依前式施为,又脱出旋窝。
可是,旋涡又重复卷住他,接着又再度陷入。于是,他就在流沙旋涡里,周而复始地向外力冲,以掌力来破除旋涡的困厄。
他在旋涡里,手足不停地挣动,龟息法已经有点失效,不久他已微感窒息,手足也有点疲软无力了。
尚幸是他曾服“百年蛇胆”,若是常人只怕早已一命呜呼。
丁大材虽然身处一发千钧之际,但他的神智,却是十分清醒,心里一阵嘀咕暗想:这双绝谷的横宽面仅有十来丈,怎么谷底流沙下的面积会这等广阔。
他暗想中,觉得这流沙面积宽得古怪,方又奋力挣脱一个旋涡时,四周钳制身形的压力却未再复卷上来,已是慢慢地消失掉了。
丁大材如此拼搏,不知过了多少时辰,肢体活动,已觉得轻灵。
所触到的体外之流液,好象是水,无粘滞之力,只是有点砭骨生寒。
丁大材心里一阵惊喜,倏地他双手向下连拍,朝上猛升,大约上浮十来丈高,已经冒出水面,可庆死而复生,这真是万幸!
他仰着深深地吁出一口浊气,又深深地一吸,感到舒畅无比。只是四周膝黑如墨,不见一丝天光,不知身在何处。
稍一清醒神志,他又朝前疾划,大约又划出十来丈,触手摸着一面岩壁。
他又一阵兴奋,扶着石壁静静地调息了一会,然后顺着岩壁摸索而行。
大约又前浮了二十余丈,突然又有新的发现,双足已经踏实在一块突出的岩石上。
这块突出的岩石,斜着伸展向上。他匍伏在岩石上,手足并用,慢慢摸索前行。
这仿佛是一石洞,两壁相距不宽,只不知上顶能有多高。这石道越来越平坦,水也渐渐浅搁下来。他试着立起身来,探步上前。
这样一步一步地前行,想是洞径曲折,一忽儿,碰着左面岩壁,掉转身,换方向走不了几丈,又碰着右面岩壁。
他忽左忽右转了不少弯,才隐见前面十数丈外,似有幽暗微弱的荧荧光华在闪耀。
他一发现前面有了亮光,不由欢喜万分。陡然之间,他觉得似乎已经摆脱了死神的威胁。
不管这十数丈距离之间,有无凶险,他双臂一振,纵身奔跃,扑向发光之处。
只用了几个起落,就腾跃了十来丈远。当他第三次前跃,当劲力未尽身还在空中之时,隐隐看见前边有石壁阻路,迎向自己,一时急忙收势不住,眨眼冲到。
他立即一刹去势,伸手前撑,一把抵在石壁上,再向下坠落,方免一头撞在石壁上。
虽然如此,他也惊得冷汗涔涔,不由暗责自己,过于鲁莽冲动。
那料洞径至此,忽然又向左拐,那一缕微弱的灰芒光亮,正是自己左边一个月洞形石门内所折射而来的。
丁大材定了定神,心想石道既有月光射入,必有出口,是于便缓缓举步,朝这月洞形石门走去。
前行约有六大步,就抵达门旁。这一个圆形石门,径约寻丈方圆。
石质坚实如玉,莹然闪光,虽然微弱不能及远,但三五尺之内,一应物件,均轮廓可辨。
又前行丈许,此一洞径又渐次开朗,上下左右,四面都是石质坚壁。
这四壁的石质和石门相近似,光华鉴人,远望则又觉白朦朦一片,如月下远眺,模模糊糊,天地一色,难辨物体。
丁大材在洞内环绕石壁,转了一个圈子,洞广约有三十余丈,形似葫芦,除进洞的石门以外,别无出口门户,浑凝天成,丝毫没有斧凿痕迹。
他一发现陷入如此绝境,深觉生望已断。心神一懈,立即饥肠辘辘,腹内饿火中烧。他颓然一叹,跌坐地上,浑身无力。
霎时,思潮汹涌充盈脑际,象一个将要绝气人,对亲属的眷念。那些深刻印在心间的影子,现在一个个浮上他的脑海。
孑然独居辽东的爷爷;和自己共涉长途、艰危相共、山盟海誓的莲姐姐;情窦初开,可人情意的彩菊妹妹;还有忘年之交,义重如山的老哥哥华山圣叟于松龄,以及天宇派的血债江湖怨仇……
狂澜似的思潮,好象一支支利箭,穿射他的心头,只觉痛苦难熬,悲愤不已,热泪泉涌似的流了下来。
他不自觉地自言自语道:丁大材,丁大材,你壮志未酬,责任未了,此番竟然死于这双绝谷的洞穴之中。
静,无比的静,四周如死一般的沉寂,只有他自己微弱的鼻声隐约可闻。
他摊开四肢,躺在冷冰冰的地上,尝受饥饿的折磨和痛苦的熬煎。
随着时间的消逝,他体力越来越衰弱了。软弱得如初降生的婴儿,除了一息尚存,连挣扎手足的力气几乎都没有了。
饿火烧得他浑身酥软。在这时候,他心胸空洞洞的,忘却所有的人和事。
一切希望都没有了,全然破灭了,等待着他的,似乎只有死神来攫取他的灵魂。
忽然之间,响起“咚”地一声滴水的声音,虽然声音不不大,在沉寂的石洞中,却如同雷鸣巨响。同时并隐隐闻到有股香味传来。
清香芳馥,撩人饥火,他更感到饥饿难堪,似乎在天地之间,他愿意牺牲一切,来换取一顿饱餐。
生存意识的欲求,使得他奋力拔起遍身酸软的躯体,一寸一寸,摸索着爬向香味之来源。
他手足并用,胸腹贴地,使尽平生力气,紧咬牙关,挣扎爬行。就这样摸索而前,爬了三、四丈远,香味显得更为浓厚,似乎已觉得伸手可及了。
他双手摸着一个中心凸出,如同石鼓,四沿有一寸多高,忽然又见约有合抱大的盆形之物,这缕香味,就是自这盆中散发出来的!
丁大材四肢匍地,尽量把一切注意力,集中在他的鼻子上,嗅闻着这股香味。
他强抬左手,向盆内探摸,触手的是一股冰凉彻骨的液体物质。
他用手指蘸了些液体,放进鼻端一闻,突然感到一股浓烈的香味,直冲脑际。
他骤然感到精神一振,惊喜若狂,陡然心灵升起一线活的希望。
这时候的丁大材,真是心无二念,再没有其他的希望,过多的所乞了。
他唯一的欲求,只盼求有一样能止饥解渴的东西,来填满他的肚子。
眼前手指触到冰凉清香的液体,他不知道吃了以后会有何后果,不过他相信至少能一疗极度的饥渴,维持一下瞬间即将失去的生命。
他奋力向前爬了一步,将颈头搁在石盆上俯首啜饮着盆中清冽甘醇的液体。
当这清香的液体进入口中时,虽然冰得他牙齿冷得打战不已,却又感到满口清香,带着一缕甜味,极为可口。
这清香的液体,入腹之后,却化作一股热流,缓缓地向四肢百骸流窜,顿觉精神振奋起来。
丁大材只啜饮了十几口,已觉腹中有些饱意,同时似乎感到睡意正浓。沉重的眼皮一合继而蜷腿侧卧,呼呼熟睡过去。
这一睡下不知睡了多长时间,等他醒来的时候,竟然发生了一桩奇迹。
他睁眼看时,四周视界清晰,已可细辨全洞景色,不复如初时的白茫茫一片。
他仔细看来,这座洞穴,成半弧圆顶,离地大约六七丈高,天衣无缝,与外界完全隔绝,正中间有一个尺来径宽的小池。
小池子里是一泓乳白的液体。平静无波,正是丁大材刚才睡前喝的水乳。
丁大材看着眼前的景物,不禁愕然怔住,于是一阵叫苦不迭的思忖道:要离开此洞难若登天,只有硬行横破这块洞壁,看看是否能以寻到出路。
想到这里,丁大材突然忆起随身携带的那口“碧血剑”,或许它能够帮助自己脱离此洞。
丁大材顺着洞穴的沿壁,用手轻轻敲着,试听一下石壁的回响。
结果所听到的全是结实沉重的声音。
他“刷”地一声亮出“碧血剑”,一缕闪闪银光射出,猛朝石壁击去。
“呛啷!”
丁大材膂臂震得一阵酸麻,石壁坚实异常,仅不过给他砍下三四寸深。
这时,他急忙细看“碧血剑”的锋口,幸亏没有击出裂痕,他心里对这口得之不易的宝剑最心爱不过了,甚至于他的生命息息相关。
丁大材这时枉有一身盖世无双的绝学。
到了这般时候,他已是一筹莫展,费尽心机,想不出一个能够离开洞穴的良策。
他在洞穴里,已无法分出昼夜。饥饿的时候,就饮小池里的乳浆。疲倦了,他便倒地睡觉,迷迷茫茫,昏昏呼呼,这样过了不知多少时候……
他唯一能以计算出来的,就是用身旁的“碧血剑”,削自己的手指甲。
每次削去一分长,已削过六七次了,要用多少时间。
在这一段时间里,闲着无事,一面在想离开洞穴的方法,一面精研“穴功奇文录”宝籍所载的绝学,勤练“玄天宇宙十一招”剑术,与“穴功天心十四掌”掌法,来消磨这漫长无止的时间。
乳浆在对丁大材说来,确是一桩无法思议的事。一个盈尺径宽的小池里,喝了一段不短的时间,竟未发现份量减少,小池的乳浆,始终平满在盆沿上。
乳浆除了能解决他的饥饿以外,丁大材还没有感觉到,尚有其他什么用途。
不过,他有一次偶然深呼疾吐时,发现自己身体,几乎凌虚腾空,飘荡起来。
他在轻功上似乎又精进了一步。
可是,在丁大材心里,又多添了一份痛苦。自己囚禁在与人天隔绝的洞穴里,何年何月才能离开,练就再好的武功,又有何用……
丁大材一阵痛恨,钢牙乱锉,挥出铁拳,竭尽其力,猛朝石壁击去。
“轰隆隆!”一声巨响,拳头连肘击向石壁,大块山岩,纷纷碎落。
他这股威力使出,几乎连自己亦不敢相信。
记得初来的时候,曾用“碧血剑”斩削巨壁,当时震得膂臂酸麻,不过只砍进石壁三四寸光景……
这时怎地会发生这等不可思议之事呢?
丁大材既然有这桩新的发现,就在这空闲时间里,多了一件工作。
用自己的一双铁拳,猛击洞穴四周的岩壁,他希望有一桩奇迹被他发现。
一日,他在洞穴里挥舞铁拳,击打石壁,不由发现有空穴回响的震动,音浪分外激厉。
有时他被震得头晕目眩,耳朵“嗡嗡”作响。可是为找到洞穴的出路,必须继续这样做!
有一次,他在猛击石壁的时候,蓦地里,一声震天巨响,音源出自乳浆小池。
丁大材吓得愕然怔住。当然,他知道这阵声响,绝对不是自己拳击石壁而起。
巨响落后,地壳微微在晃动。
又是一声“哗啦啦”震天动地巨响,乳浆之处,地层裂开,冒出一股薄薄青烟。……
丁大材惊魂震骇,倏地“碧血剑”出鞘握手,蓄势对付不测之变。
不多时,随着地层裂开,青烟变浓。
地壳层又是一阵强裂地晃动,接着“轰隆隆”的阵阵巨响,连绵不断。顿时飞沙走石,烟雾迷漫,恍若天地末日将至一般……
又是轰轰巨响连声,沙石飞扬,尘土弥空,等到飞沙走石落尽以后,丁大材抬头望去,岩顶开裂之处,亮光处射出游云飘荡,已历历映进眼帘。
丁大材错足一蹬,象只乳燕似的朝洞穴岩顶飞出。地壳的变动,使他侥幸逃得性命。
丁大材拢目巡视,自己站在一座峭壁卓立的峰顶,前面青山绵连,一片翠绿茂盛浓荫。
倏地,他一声激厉浑厚长啸,身若剪风,疾扑浓茂树林处。
他在身形电掣、凌势飞行之际,他的思潮并没有中断下来。
而且感到,这次脱出石壁洞穴是个意想不到的奇迹。
他虽然囚禁在玉乳洞,经过了一段久长的时间,但他在内家修为上,已扎下了不可思议的功底,绝学绝技,更进一着。
他一接触这大千世界,顿时泛起了无数的思潮,缭绕在他脑海里。
他急需要知道天宇派目前的动静,老哥哥华山圣叟和莲姐姐的行踪。
还有一点,他不知道自己进入洞穴后,与外界人世,究竟隔绝了多少时间。他离开浓萌顺山道向山区小镇行去。
这小镇很热闹,当他经过人群熙攘的大街之时,发觉很多行人,都对他投以一瞥诡异的眼光,有的人竟然悄悄避开他走路。
他走进一家酒店,在进门口的一面大镜子里,映出他的形象来。
丁大材看得不禁惊呼地自语道:“镜里照出来的形象是我?”
一个红脸魁梧的大汉,穿一件长仅及膝的文生儒衫,腰际挂了双袋囊,左手拿着一口宝剑,与原来的形象截然不同。
丁大材从这面镜子里,看到自己这副形貌猛然惊呆了!
他不相信这面镜子里的人是自己,可是事实如此,一点没有错。
酒店伙计,含笑向他相迎的时候,丁大材发现自己比他高过一个头。
当他再细心注意自己的时候,似乎自己说话的声音,好像变得粗重嘹亮了不少。
丁大材发现自己现在与过去相比,发生了这些变化,不觉心头纳闷。他要了些酒菜,细饮出神,一阵阵说不出的滋味,袭上心头。
他默默地思付道:莫非是喝了洞穴里乳浆的缘故,才把自己变成这般形貌?以后与老哥哥、莲姐姐、彩菊妹妹相聚的时候,他们怎会认出自己呢!这倒是一个无法辩说的问题……
突然,又有一个思潮掀起,他眺看着窗外天空游云,痛苦地轻问自己道:在洞穴里,不知耽留了多少时间,或许因为自己的失踪,天宇派的中兴,又遭到意外挫折。
丁大材匆匆用过酒饭,去到镇上故衣店里,买了件合身的武生劲装,遂问店铺掌柜道:“老人家,请问贵处是什么地方?”
老掌柜听口音不像本地人,便好奇地看了看这红脸汉子道:“这里是湘北仙溪峰麓的马迹塘,尊驾来此,不知要往何处?”
丁大材被老掌柜这么一问,突然堵住了口舌,一时回答不出。半晌他才讷讷道:“在下住荆州十八里铺……。”
原来丁大材问话的时候,根本还没有决定自己的去向行止。然而,被老掌柜这么一问,无意之中,就想起了十八里铺的白云寺来。
老掌柜还没回答,在一旁挑购武生劲装的汉子,“哈哈”笑了一声,看看丁大材,接口答道:“极巧极巧,原来尊驾也是往十八里铺,倒跟在下同路了……”
那武生说到这里,朝丁大材又打量了一下,沉思半晌,接着笑了声道:
“要是郑某没有看走眼,尊驾定是前往十八里铺白云寺去的吧?”
丁大材给武生这么一问,心里不由猛地怔住。再看看那人,暗道:自己这行止去向,还是方才决定,这武生怎地会知道这么清楚?
武生一边选购配身劲装,一边不等丁大材回话,朗爽地接下道:
“这次十八里铺白云寺可热闹了!天下武林英豪云集,天宇派遍迹江湖的各辈僧俗弟子齐皆归顺师门,竭力中兴天宇派。”
丁大材听得心里一阵叫奇,这自报姓氏的武生,究竟说的是怎么回事?
武生选购了半天,没有一件合意的衣衫,不耐烦地问老掌柜道:“老人家,你有没有现成的白色劲装?给郑某取来看看?”
老掌柜略带歉意地含笑道:“客官爷,说也奇怪,这几天以来,买武生劲装的生意特别好。来买劲装的客官爷,几乎是一个说法,都打听往十八里铺去的路程。客官爷,现成的白的倒没有,还剩了一件银灰色的,不知你老喜欢不喜欢?”
姓郑的武生,一听说有银灰色的劲装,不由喜形于色,马上高兴地道:
“行!行!再好不过。咱郑大方在武林称号就是大海银鸥呢!银灰色要比白色更合适。”
丁大材一边听老掌柜对大海银鸥郑大方说的话,一边心里越是百思不解。
大海银鸥郑大方,穿上这件银灰色劲装,感到十分合身。他在高兴之下,除去应付的劲装价钱,另外赏了老掌柜一钱银子。
大海银鸥郑大方转身朝丁大材笑了笑,好像十分熟悉的朋友似的,道:
“咱们走吧!”
丁大材颌首应诺。事实上他的心里思忖着,应该如何探听这大海银鸥郑大方关于天宇派的动静!
郑大方问丁大材道:
“你贵姓,是不是天宇派的弟子?”
丁大材道:“在下姓左……”
接下却含糊其词没有说话。
丁大材对目前事实真相未判明之前,对未曾谋面之人,不知是不是天宇派,唯恐又遭遇上意外之事,所以才又改用了莲姐姐的姓。
不过眼前他看这位方面大耳,年约三十多岁的大海银鸥郑大方,绝对不像是奸诈阴险之流。但是为防意外事故发生,也得如此。
天下有一种人,他从不徇私偏激,却是豪迈朗爽。他遇见每一个人,会一见如故地长谈起来,现在的大海银鸥郑大方就是这类性格的人。
他一边走着,一边谈着,这时把话题已扯到天宇派弟子赋归白云寺的事上,不由豪爽而快慰地笑了声道:
“白云寺浩海长老,召集武林各地天宇派弟子,准备在各辈弟子中,选找一位技精艺绝品高重望的任天宇派十三代掌门人!”
丁大材听得心神一震,不禁“哦”了一声,在他看来,这是一件极为意外的事情,亦是一件极为重要的事。
他稍忖了一下,心中霍然明白过来。
昔年在双绝谷坠入深谷,掩入流沙,谁能不以为自己已经葬身于流沙呢?连自己都以为没有一点还生希望了。
岂料遇上善兽乌鳞蛟,承其大恩大德,终于生还于人世。
天宇派既是一大派系,不可一日没有掌门人,究竟谁来当这十三代掌门人,直接关系着天宇派的中兴,因而是件极为重大的事情。
郑大方发现对方很注意听自己的谈话,便把说话的声音提高了不少,接着道:
“目前太白金刚灵仙恶道,伙同大兴安岭四十八山总寨主金头狮子席半仙,已经倾力南下,扬言要坚决捣毁天宇派。还有南海姑姑岛的太白金星田禾良,欲雪洗前年岳麓山之辱,对天宇派亦要乘机相犯……”
丁大材听了这话,不由一片困惑、迷惘。为了摸清内委详情,他总是留神听来,没有开口。
大海银鸥郑大方,突然收敛脸上笑容,轻叹了一声,呓语一般转为低语声,道:
“天宇派之有今日中兴,一切汗马功绩,都要归于两年前丧命岳麓山双绝谷的掌门少侠丁大材,可惜掌门少侠壮志未酬,竟遭毒手……”
丁大材听得柔肠百转,方知隐在洞中,已达二年之久,心头更辨不出是哪种味道。
这时,二人已远离马迹塘,沿着官道向洞庭湖边的城廓益阳县而去。
大海银鸥郑大方说到这里,心中泛起一股怒意,翻手一掌,拍断路边碗口粗的一根树干,恨恨道:
“为了要继承掌门丁少侠未了之愿,由于老前靠授意,吩咐普天下天宇派各辈弟子,在每个人的右臂上,用朱砂刺一个‘丁’字,明耻雪辱,以完成掌门少侠的夙愿,歼杀太白金星田禾良和太白金刚灵仙恶道。”
丁大材听得百感交集,眼角觉得有点微微湿润,深感本派弟子,壮志凌云。
不过,大海银鸥说了以后,丁大材对自己隔离人世二载的时间里,老哥哥华山圣叟于松龄不遗余力地扶助天宇派中兴,心里感到一股无法名状的安慰。
大海银鸥郑大方说到这里,一伸右臂,卷起衣袖,露出利刀刺成的“丁”字。
丁大材诧异地看了看大海银鸥郑大方,见他似乎满怀自豪的神色,十分亲切地问道:
“郑英雄你是天宇派哪一辈弟子!”
大海银鸥郑大方的脸上这时又挂上了一丝笑意,道:
“家师大海金鸥朱效先,是与天宇派十一代掌门人红松禅师同辈的俗家弟子。年前,郑某由水道上一位前靠铁翅苍鹰阮刁七转知,才知道天宇派中兴,力御外侮。所以在下已经先来白云寺一次,见过了师叔浩海长老。这次是奉师叔之谕,前往湘南金山报知家师大海金鸥朱效先,与几位同门师弟。”
丁大材好奇地问道:“铁翅苍鹰阮刁七,他怎么能知道天宇派的事情?”
大海银鸥郑大方听了丁大材如此一问,不由朝他愣神地看了一眼。他似乎觉得这个丁大材,不应该知道这些事。他停了半晌,还是笑了笑,道:
“铁翅苍鹰阮刁七,艺高人品更高。现在是长江水道上三百三十四舵的总舵主。他目前的势力,可说威震大江南北水道。这位老人家,曾经下有手帖,吩咐各地分舵,随时随地协助天宇派,只要遇到天宇派弟子,都要搭上盘费。”
丁大材听得出神,心里更暗自感激不已!
大海银鸥郑大方接着又道:
“天宇派有今日中兴之势,这位老人家的功绩,实在不能淹没。还有一位武林前靠,人称金瞳神翁周崇智亦是功德非浅。他老人家更是对相助天宇派下了一番苦心。江湖上如有屑小之流,欺负天宇派弟子,给他老人家知道,无不拔刀相助,解救危难。据说阮刁七、周崇智二人连那位于松龄老前辈在内,俱是掌门少侠的生前好友。掌门少侠虽然遭人毒手,英灵归天,然而他颁赐恩泽,使天宇派万代弟子,永远切记在心上,始有今日,丁故少侠亦可含笑九泉了!”
大海银鸥郑大方说这句话的时候,丁大材远眺着凌空飞翔的雁儿,内心感到无比的轻松与慰藉。
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些武林英雄,不惧强暴对天宇派如此倾心相助。
郑大方又问丁大材道:
“这亦是于松龄老前辈的授意,天宇派不能一日无主。掌门少侠丁大材在天有灵,他当亦感慰不怪!”
丁大材不觉颌首肯定地顺口应了声,道:“唔!他不会见怪的!”
大海银鸥郑大方,见他说出此话,闻其语气,不由惊奇地再看了他一眼。
丁大材从大海银鸥郑大方这里,无意中探得天宇派一番动静,他十分满足,感到安慰。他正像一个庄稼人,田里播下种子以后,已看到嫩芽蓓蕾,慢慢地生长起来,但他心里,还藏着一段疑念惊奇的事。
太白金星田禾良,怎地会遁走南海姑姑岛?这姑姑岛又是什么地方?难道岳麓山巢穴已为老哥哥华山圣叟于松龄所毁?
其间,丁大材还担心的一节,就是大海银鸥郑大方所说的,太白金刚灵仙真人会同塞北四十八山总寨主金头狮子席半仙,倾力南下,欲捣毁天宇派之事。
所以,他必须设法将他截住。华山圣叟于松龄,固然绝艺盖世,如若敌人倾巢来犯,在丁大材估计中,老哥哥还是难以应付。
于是,还未到益阳的时候,丁大材便离了大海银鸥,施展“星电迷踪”轻功绝学,先郑大方一步,到了十里铺白云寺。
白云寺果然真如大海银鸥所说,今非昔比,僧尼丐道,信男善女,各式各样的江湖人物,如穿梭般不断进出这焕然一新的寺院。
丁大材混在这伙人堆里,随着流水般的人群,走进白云寺大院。
执客僧殷勤上前招呼。他看了看丁大材通红的脸膛,高大的身躯,不由心中暗暗感到奇怪。
原来所有来客,在大殿上香膜拜,都有执客僧引进偏殿,似乎是桩惯例。那偏殿香烟氤氲,不断传出木鱼诵经之声……
丁大材进入偏殿,见来客一个个象奠祭似的朝正中神位膜拜,表现十分虔诚。
当丁大材站在二三丈开外的地方,举目看去,蓦地心神一震,在苦乐参半之下,热泪差点夺眶而出……
只见正中供着一副神位铜牌,红底金字写有“天宇派十二代掌门人丁大材之位”。
老哥哥华山圣叟于松龄白发披肩,银须垂胸,闭目盘膝,静坐在神位右边,老脸肃穆凄怆,隐隐含有悲愤抑郁之色。
左边桌上,一个身穿缁衣,玉簪别顶,戴发修行的道姑,在叩打着木鱼诵经。那正是丁大材魂梦萦绕、朝思暮想的莲姐姐。
他师叔浩海圣僧,带领众位天宇派出家弟子,在垂眉合目诵经做法事。
在神位边沿,一位身穿素衫的老年人,频频在抱拳作揖,回拜奠祭的武林人物。显得是那样的真诚,那样的严肃。
丁大材远远站着,看了看这位从未谋面的老年人,心中暗暗称奇的思忖道:这位不知是谁?自己从未见过,可能是天宇派嫡系中的一位前靠人物。
丁大材眶眸含泪,看到眼前的这些情况,心里不知是喜是悲……
执客僧走进丁大材身旁,他知道此僧是来请他膜拜神位的意思,急忙借故退出偏殿。他焉能自己朝拜自己,何况他没有死……
他又回到大雄宝殿,思潮凌乱已极,不知道如何来安排自己当前的处境。他呆愣愣地看着前面一尊佛像出神……
他心里不时地盘问自己:是不是去跟华山圣叟于松龄和自己的心上人莲姐姐相认呢?
他满怀矛盾痛苦的心情,决定了一桩重要的事,喃喃自语道:为了自己所负的责任,我必须这样做!
就在这时候,丁大材身沿,走来一个和尚,神态严肃,合掌施礼道:“这位英雄,要不要小僧伴你同往迎宾馆一歇?”
他微微地感到一怔,倏地想起走在路上的时候,大海银鸥说过,天宇派选掌门人,与天下武林人物云集来此的事情……
丁大材突然之间,心头霍地一动,又想起了一件事,好像在茫无头绪之中,找到一根线索一样,含笑称谢地朝那和尚道:“最好不过了,劳神少师傅了。”
和尚十分恭敬地答了一礼,领丁大材朝迎宾馆走去。
丁大材衔尾跟了执客的小僧,经过偏殿庙院,回廊曲径处处都是焕然一新。各种摆设,井井有条。他看了心里感到莫大的安慰。
仅仅二年来的时间,这座倍经苍桑的禅林,居然较前又扩建一倍以上。
在白云寺后院的右边,丁大材看到一座硕大无伦,足容二、三十桌酒席的大厅,满摆方桌和木凳,不禁好奇地问执客小僧,道:
“小师傅,这里盖了这么大的一座大厅,打算作什么用?”
执客小僧闻听丁大材如此一问,便微微叹了口气,缓缓地道:
“自从掌门人丁少侠丧命岳麓山双绝谷以后,各辈执事长老,认为天宇派不能一日无主。所以一经商定,此番邀请天下武林同道,当作众武林高手人物面前,天宇派重新推立一位掌门人,这大厅就是供这次聚会所用。”
丁大材听执客僧这样一说,不禁轻吁了一声,忽地又接问道:“掌门人何时推选呢?”
执客小僧沉思片刻,道:“天宇派僧俗各辈弟子,差不多全都来到了。现在就等湘南金山师祖大海金鸥朱效先,其他几位老前辈明天大概也会到的,推选的日期,可能是再过三四天。”
执客僧一提这话,丁大材倏地也想起大海银鸥郑大方所说,他前往湘南金山,请他师父大海金鸥朱效先之事。两相对照,确信大海银鸥郑大方所言属真。
迎宾馆就在这所大厅的旁边,二人谈话之间,已到这座美妙玲珑的大厦前。
这时,有迎宾馆执事僧上前迎迓。进入迎宾馆大门,是个宽大的客厅,陈设得富丽雅致,使人有眼帘一清之感。
里面一连几个院子,丁大材随着执事僧进到里边的时候,突然有个意外发现。
原来在一些先来此的南北英豪中,竟看到何兆林、何莞香兄妹二人。
还有用双斧兵刃的开山郎尚田青,他们同着一位年有六十左右的老英雄,在欢言谈说着。
丁大材貌形已改,他们当然不会相识。不过,还是以友和善地含笑,来彼此点头招呼。
丁大材随着那名执事僧,走向右厢院子。经过一条长长的回廊,走廊尽处,竟还有假山池塘,满长着奇花异草,一片繁荣争艳。
他看得心里暗暗忖道:说不定这座迎宾馆的建筑,是以前已有的,只是自己过去来去匆匆,没有注意到而已。
这时,那位执事僧,领他到一间非常精致的房间里,一边恭礼合什,道:
“会期还有三天,就请施主暂在此间房中歇息。施主如有吩咐,只管唤叫就是,这里有小僧侍候。”
丁大材抱拳道谢不迭。
执事僧一切安排妥当,从袈裟大袖里,取出一张杏黄纸笺,又到桌上拿了一支蘸过墨的笔,十分恭敬地递给丁大材,道:“请施主写下名讳!”
丁大材提笔稍稍一怔之后,不过他知道执事僧的用意,思想上猛一转念,欣然落笔,挥出“左玉”二个刚劲有力的字。
执事僧见这位红脸大汉,年纪轻轻,竟能写出龙飞凤舞、笔劲浑厚的字体,暗暗一惊,不由抬头含笑地朝丁大材看了一眼。
:接着,执事僧移步退出门,反身把门轻轻掩上,朝外走去。
丁大材住的房间,窗明几净,十分宽大,分隔书房卧室二间。
书房案台放置的地方,有一扇推窗,窗外一泓池塘,一池碧水,明净如镜。
池塘对面,却是一堵一丈二尺的高墙,他心里十分满意,忖道:越过这堵高墙,恐怕就是迎宾馆外边了。
此刻,已近晚膳时候。迎宾馆负责侍应的小僧,轻扣大材的房门,问道:
“左英雄,晚膳送来,是在此地吃,还是到外厢与众来客一起进用?”
丁大材听到这句问话,便稍稍沉思片刻,颔首含笑,缓缓答道:“烦少师傅头前领路,在下与众英雄一起进膳便是了!”
小和尚恭腰肃容,带同丁大材走出房间。
原来进膳的地方,就是他来迎宾馆的时候,经过的那间大厅里边。
大厅上人数虽未盈满,这时已坐了六七成座,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丁大材拢目过处,在大厅东边一端,蓦地发现老哥哥华山圣叟于松龄亦在座上,
同桌陪客的,有方才白云寺偏殿祭堂上,向众宾客回礼的那位老英雄,和四位身穿劲装的汉子。
他们和大家分宾主落座,谈笑风生。
丁大材看了心下思忖:这几个谅来俱是天宇派俗家弟子。他似乎有点情绪激动,走向东边一角,在邻近华山圣叟于松龄的一桌,矮身坐了下来。
华山圣叟那熟悉的说话声音,又传进丁大材的耳朵里,只听他沉声缓缓地道:
“我小兄弟丁大材,丧命岳麓山双绝谷,如果他地下有灵,知道天宇派仅在二年之间,恢复了中兴大业,他定会含笑九泉。何英雄在天宇派来说,是德高望重,浩海长老连连推荐,你何以要将掌门人之位,谦让给大海金鸥朱效先老英雄呢?”
被称作何英雄的,是在那偏殿祭堂,代礼回拜众宾客的老者。大材不知是谁,洗耳恭听。他一听华山圣叟于松龄说话以后,面呈感激之色,复又微微叹口气,道:
“掌门少侠,真可说是人中之仙,马中之龙,弱冠之年,即表现出大智大勇,揭开此桩武林上千古未有之深海沉冤,力挽天宇派于狂澜之危。虽然他葬身流沙,而他一股浩然英气,在天宇派各靠弟子脑海里,能永远不灭,与日月同存。老夫自康藏边区,刚回返中原,为天宇派中兴未立寸功,负咎之情,百死难赎,所以掌门人之职,万万不能担任。法华寺浩海师弟,专程自湘南金山来此的大海金鸥朱效先师兄,连同十一代掌门师兄红松禅师及我何长卿,俱是天宇派第十代掌门人玉升恩师的徒儿。此番于老前辈与天宇派各辈弟子的意思,今后天宇派掌门人,因红松师兄已遗谕了大材就任,所以由俗家弟子担任,此点老夫并无异议;至于担任掌门人之职,据老夫看来,大海金鸥朱效先师兄,最是恰当不过。师兄弟之间,天涯海角各奔一方。仅是老夫说来,与众位师兄弟,几乎有近三十年未曾谋面,此番大海金鸥朱效先师兄来白云寺,恐怕连容颜亦难认了!”
丁大材坐在邻桌上,听得真切,知道何长卿乃是被木雨田掳去的老英雄、兆林莞香之父,不禁百感交集,双目热泪盈眶,幸好无人注意到他的失态。
这时,华山圣叟于松龄,拢目看了看在大厅上飞觞畅饮的众武林人物,心里似乎感到一阵安慰,轻扪垂胸银须,微笑道:
“天宇派有今日之中兴大业,还得要感谢武林间正义人物的关顾与爱护!”
方才说话的那位姓何的老英雄,乃是天宇派第十代掌门人玉升禅师俗家弟子,武林人称瀚海蛟何长卿。他听华山圣叟于松龄说出此话,深感是在情理之中,遂穆肃恭敬地道:
“天宇派能有今日的中兴,固然掌门少侠力挽狂澜,还全仗你老人家赤胆忠心,义重如山,才深深感动了武林上不少节义的人物……”
坐在华山圣叟于松龄对座的一个人,原来就是二年之前在岳麓山首先向太白金星田禾良老贼发难袭击的穿云燕子刘良仁。
这时他插口道:“于老前辈,何师叔,这次在白云寺的来宾中,会不会有奸匪混入?”
华山圣叟于松龄,听了刘良仁这句话,抬头朝大厅在座的众人拢过一瞥,眼神转到邻桌丁大材身上时,稍微顿了一下,随着道:
“这次前来白云寺的武林人物,除极少数人外,俱是与天宇派各辈有直接和间接关系,而且都是有来历的人物。太白金刚灵仙真人,虽然倾巢南下,要毁天宇派,我看他们不敢这么大胆,龙蛇混迹,到白云寺来送死!”
这几句话,似乎是对丁大材一人特别说出,恐怕也许对他有所疑虑而发。
丁大材坐在邻桌上,听华山圣叟于松龄说出此话时,倏地想起自己进迎宾馆之际,执事僧要自己在纸上留写姓名的缘故所在。
这时,他在大厅里看不到莲姐姐的倩踪,心里似乎感到一层空洞洞地难受。
饭后,丁大材回到迎宾馆自己的房里,方才华山圣叟于松龄桌上,他们所说的话,辗转反复地缠在他的脑海里。
诚如他爷爷辽东神医丁宁昌对他所说,天宇派弟子,足遍天下武林。他心下思忖道:刚才老哥哥桌上,那位何长卿前辈,与大海银鸥郑大方的师父大海金鸥朱效先,都是自己的师叔。何师叔听到华山圣叟于松龄说的话后,披肝沥胆,是个性情中人。他不愿接承掌门人之职,要让给大海金鸥朱效先师叔,更感敬佩。
丁大材想到这里,突然追思出一桩从未有过的事,叹了口气,喃喃自语,道:照何师叔说来,天宇派各辈师兄弟,平时天南地北,各在一方,竟达三十年未有相聚一次,难怪实力涣散,遭歹匪所乘,造成空前未有的血海沉冤。但愿经此一番教训后,能多多团结才是。
丁大材在迎宾馆住了三天。这天夜晚,执事僧遂一一如知来宾,次日天宇派封立掌门大典,务请各位参加观礼等话。
这个夜晚,丁大材思潮凌乱至极,不知如何安排自己是好。
他想起十二年前恩师临危授命一幕,谁料又遭双绝谷之浩劫?
后来经自己一番艰巨努力,天宇宇中兴秧苗,果然已渐渐在茁壮起来。
然而自己埋身岳麓山流沙里,居然死里逃生,在绝谷洞穴囚禁二年,变貌易相,已不再是昔年掌门少侠丁大材了,自己应该如何……
他痛苦地沉思了整整一夜,仍难找出一个适当的结论。
最后,他终于下了定夺:自己不再出任天宇派第十二代掌门人了。
原因是:二年前陷入双绝谷的时候,只是刚刚播下天宇派复兴的种子。
如今天宇派真的复兴了,正象农民种田一样,全凭着华山圣叟于松龄老哥哥和各位师叔的辛勤浇灌,才使自己播下的种子,萌芽生长,开花结果。
就连那原来反对自己,而后幡然悔悟的周崇智、阮刁七等前辈,亦付出了不少心血。所以,这掌门人不能再行出任。
尽管自己年方十九岁,情愿销声匿迹,隐入深山,修绎武学,一旦天宇派再遭劫难,当以尽力相救才是。
此时,丁大材已心清如水。左红莲在偏殿祭堂,身穿道姑细衣的倩影,以及她满面虔诚的神色,又映入了他的脑际。
丁大材双手捧脸,喃喃地轻声呼唤着:
“莲姐姐,莲姐姐!你怎知道材弟弟,死而复生,就在你的身边……”
次日,白云寺后花园大厅上,群英济济一堂,宴席摆开,丁大材满怀凌乱痛苦的心情,亦进入大厅里,找了一个空位坐下。
丁大材拢目看去,人声喧嚷的大厅里,发现到几张熟悉的脸庞。
何兆林、何莞香兄妹二人,开山郎田尚青,同瀚流蛟何长卿,外加几位英雄,共坐在一桌,说说笑笑,相互交谈,显得十分亲密。
至于昔年被丁大材须救出来的天宇派各辈弟子,差不多全数到齐。
每个人的脸上,都挂了兴奋、满足的神采,欣庆这一天的荣会。
丁大材的眼神,不住的四周搜索,终于找着坐在老哥哥华山圣叟于松龄邻坐的莲姐姐。
酒过三巡之后,只见白云寺主持浩海长老,一扫昔日愁眉苦脸之忧,满脸显出激动兴奋的神情,起座大声地对众人道:
“天宇派十年沉冤,经掌门少侠丁大材历尽艰辛,舍生就义,揭晓于天下武林,掌门少侠勋功伟业,永古不朽……”
丁大材听得心头一阵激动,却辨不出那是一种什么味道。不由眼角润湿,热泪又渐渐盈满眼眶。
浩海长老接着道:“天宇派幸蒙武林同道关注,才有今日中兴之业。此番有华山圣叟于松龄老前辈示下,及本派各辈弟子之公议,天宇派不能一日无主,经本派各长老推荐,十三代掌门人之职,由本派德高望重的大海金鸥朱效先接任。新掌门人昨天刚自湘南金山,带他的一百二十名弟子,来到白云寺,嗣后本派一切职事,概由十三代掌门人掌理。”
浩海长老说到这里,立即从正中桌上,请起一位脸庞削瘦、颔留清须、年约七十多岁的老者,不言而喻,他就是大海金鸥朱效先了。
就在这时候,蓦地从厅外猛扑进一个混身染血,伤势沉重的汉子,步履跄踉,似乎尽了最后一股精力,艰难万分地走向正中间的桌案前边……
在场的武林人物,哗然惊起。
这汉子落进丁大材眼里,定晴打量,亦不禁被骇然震住,道:这不是那天在马迹塘小镇,一家故衣铺子里遇到的大海银鸥郑大方吗?
浩海长老一见师兄大海金鸥朱效先的徒儿,负伤归来,立即奔离座位,来到郑大方身旁,把他扶起,口中话语很低,听不清讲的什么。
大海银鸥郑大方,突然戟指坦然正坐、刚被荐为十三代掌门人的大海金鸥朱效先,厉声大喝道:
“贼子,杀害师父朱效先,还敢乔妆改扮,冒充师父,来此白云寺!”
郑大方说出这短短数语,宛若一股狂风袭击这间白云寺热闹非凡的大厅。
震得在座众人,连同华山圣叟于松龄、左红莲、白云寺主持浩海长老、及天宇派各辈弟子,以至已易容换貌的丁大材,个个愣住。
大海金鸥朱效先,一听大海银鸥郑大方此说,似乎并不感到意外,因而安然就坐,面不改色。
“嘿嘿嘿!”大海金鸥朱效先,一阵干笑之后,走向大海银鸥郑大方,冷冷地道:
“孽徒,行为不正,被逐出门墙,竟敢秽言污语,侮蔑师尊,你死罪难免。”
朱效先说着,已经翻掌疾吐,扫向大海银鸥郑大方“气门”致命险穴,疾如电闪石火。
此时,浩海长老扶起大海银鸥郑大方,心里实不知他们师徒之间的原委内由。郑大方厉声辱骂师长,说他乔妆改扮,来此白云寺,至于大海金鸥朱效先,更是振振有辞,说他是被逐出门墙的弟子,所以犹疑未决,不知如何处置才是。
浩海长老沉思霎那,时间却似电光石火般地溜过。
大海金鸥朱效先,劈出的厉掌,继而已堪要指向伤势沉重的大海银鸥郑大方的险穴。
陡地,一声沉叱:“朱英雄且慢,问清楚之后再处置不迟……”
声言过处,身形化作一缕轻烟。
大海金鸥朱效先掌指就将击实郑大方体肤的时候,华山圣叟于松龄的宽袍巨袖,已劈出一股锐厉无伦的劲风,把大海金鸥朱效先跄踉震退七尺!
大海金鸥朱效先恼羞之余,脸色铁青,含怒地道:
“尊驾来此是客,天宇派门墙内事,与你何干?如识时务,少加干预!”
大海金鸥朱效先说出此话,旁边的浩海长老,不安至极。当然,他心里清楚,天宇派除了丧命岳麓山流沙内掌门人少侠丁大材外,华山圣叟于松龄老前辈,乃是天宇共所感戴的大恩人。大海金鸥朱效先岂能吐出这等忘恩负义之言?
华山圣叟于松龄,听大海金鸥朱效先如此一说,骤然间亦被他堵口无语。
不过,华山圣叟于松龄,究竟不愧为武林前辈人物,有自知之明,便舍下大海金鸥不理。他望着大海银鸥郑大方奄奄一息的样子,倏地从袋囊里取出昔年上岳麓山时,小兄弟丁大材给他的二颗金创灵药,拿了一颗塞进郑大材方嘴里。
整个大厅,虽然满是南北武林人物,可是这时却沉静得连一枚绣花针掉落地上,亦能听到声音,显然四周的气氛紧张已极。
在这些武林人物们的心里,可能划分二种想法,一种认为是天宇派门墙之内之事,这位华山圣叟于松龄老前辈多管闲事。
另一种的想法,认为大海银鸥郑大方,在数位尊长之前,说出此话,也许不会空穴来风,可能其间另有蹊跷,说不定大海金鸥朱效先……
所以,都静待着这事的变化,一个也不敢吐出声来。
大海金鸥朱效先,被华山圣叟于松龄巨袖劲风击退数尺,似乎已把这老人神威震住,心中甚恼。只见他脸肤干变,隐隐蕴含着一股煞气。
在他一对精光闪射的凌芒落下的地方,看着服下金创灵药的大海银鸥郑大方。仿佛郑大方的伤势安危,与他有一层莫大的关系。
就在华山圣叟于松龄关注郑大方伤势的时候,大海金鸥朱效先怒不可遏,双掌翻吐,以迅电游空之势,又朝大海银鸥郑大方胸前扫下。
左掌骈指如戟,疾落郑大方右胸“高极”,“七坎”、“章门”三大穴。右手横切如刀,划空翻舞之际,若切若点,扫向他“天井”、“将台”、“期门”、“气门”四处要穴,势若电掣,凌厉无伦。
这时的情势,虽然速若星奔电闪,迅快至极,然而在场众人脑海里,仿佛过了一段很长时间。
大厅上观望的众位武林人物,各自怀着猜疑诧异的心情。无法断定这事的是非!
白云寺主持浩海长老,已经把大海金鸥朱效先的身份——天宇派第十三代掌门人,交待在前。所以,大海金鸥朱效先,才敢如此行为。
虽然感觉到这事有点意外,可是以天宇派弟子身份,断然不能阻止掌门人清理门户的行动。因而只有各怀心事,闭口不语。
华山圣叟于松龄,虽然为复兴天宇派,付出了巨大的精力,但毕竟不是天宇派中的一员。特别是他听到大海金鸥朱效先,说出“少加干预”之言,更是心中不悦。
何况那如手如足的小兄弟丁大材,已经芳魂入仙,与这位大海金鸥朱效先,毫无瓜葛,更有甚者自己已年过百岁,何必多管闲事,不如就此出走,云游山河罢了。
华山圣叟于松龄主意拿定,又朝正坐上的大海金鸥朱效先扫了一眼,泰然离去。
大海银鸥吃着了大海金鸥朱效先激厉几招,骤然闭气,直挺挺地躺在天宇派各辈弟子面前。
大海金鸥朱效先,自鸣得意已极,遂发出一阵震天长笑。脸色倏然一冷,以天宇派十三代掌门人的身份,叱声道:
“速把孽徒郑大方拉出圣寺,埋在荒郊。”
天宇派各辈弟子,对这突如其来的风云变幻,个个诧然惊呆……
白云寺主持浩海长老,遂吩咐守寺僧人,抬着大海银鸥郑大方的尸体,朝寺外走去。

十五、大海金鸥失踪
大江东去,一泻千里。
陡峭的山峰,逶迤不断地耸立在长江两岸。
此时,正值盛夏季节,山山绿树环抱,百花争艳。峰峰苍树盖顶,微风吹拂,松涛传来,不绝如缕。
猿声,鸟声,松涛声,与江中激浪拍岸的音声,上下呼应,奏出一曲独特的乐章。山上苍翠的山林,江中点点的白帆,山下碧绿的田园,在夕阳的映照下,宛如一幅极美妙的天然图画。
江岸上站着一帮人,全是一些身着劲装的男子。如众星捧月一般,中间站着一位年逾七旬的老者,须发全白,春风满面,双目出神地在凝视着这一江两岸的大好风光。
忽然,有一个四十来岁的人,毕恭毕敬地走到那老人面前,弯腰一礼,十分谨慎地道:
“师父,天色不早,咱们快赶路吧。据刚才摆渡的艄公说,此地距离白云寺,尚有百十来里的路程。”
那老者听罢,微微点头,扭脸朝说话的弟子看了一眼,慢条斯理地道:
“百十来里路,在咱们脚下,又算得了什么?真走起来,要不了多少时间。”
停了半响,那老者睁开双目,在众弟子中仔细地扫了一眼,然后朝远方看了看,喃喃自语道:
“他怎么还没有来到?”
显然,这位老者,站在这景色瑰丽的长江岸边,一则是欣赏大自然的美景,二则也是在等候一个人。
他的话刚刚落音,忽然听到峰崖隐处,发出一阵“海海嗨”地狞笑声。
那老者神情骤然一凛,似乎从那阵刚刚入耳的狞笑里,预测到这江边是非之地,不可久留。遂向身边的弟子们道:“走吧!”
“伙计,哪里走?”
那老者话刚落音,正待迈步走开,忽然又从刚才发话的峰崖隐处,又传来一声呼叫。
老者立即止步,瞪眼朝发话的方向看去。
谁料,忽然之间,竟从老者左边,飘身落下一个人来,看年纪也在七旬以上,白首银发,脸上也是春光泛泛,精神百倍。
老者放眼看去,不由一怔。仔细打量,此人与自己长得十分相象。
一直围在师父身旁的众位弟子,一看那隐处飘出的老者,与师父对面而站,简直分不出谁是自己的师父了,都不由愕然征住。
半响,那从山崖下飘出的老人,又是“嗨嗨”一阵狞笑,扫了这一直站在江边的老人一眼,道:
“敢问尊驾,你就是名驰四海,威震武林,人称大海金鸥的朱效先吧?”
老者一听对方呼出自己的名讳,更感到诧异。此人我们从未谋面,怎能认得自己?又打扮与自己同样的装束?其中定有蹊跷。
大海金鸥朱效先一想到这些,立即警觉起来,二目出神地望着对方,没有理睬,看对方要作何打算。
那老者一见大海金鸥朱效先没有答理自己,心中已是不悦。那刻满皱纹的老脸,“唰”地冷了一来。道:
“天宇派自从十二年前,掌门人红松禅师谢世以后,原来兴旺发达的一大派别,眨眼陷入凋零之中,濒于灭亡。不料,十年以后,又从辽东出来一个十七岁的娃娃丁大材,自封是天宇派十二代掌门人,行道武林,扬言要挽救天宇派灭亡的厄运,真是口气不小。”
大海金鸥朱效先听到这儿,已经知道对方不是太白金星禾良的一伙,便是与太白金刚灵仙真人有密切的渊源。
此时,他虽然已是万分愤怒,但为了摸清他的真实底细,便强按心头的怒火,依然不动声色地站在那儿。
那老者稍稍停顿一下,越发狂妄起来。他老脸一寒,二目射出凶狠的光芒,十分险恶地道:
“哪料他自己短命夭折,葬身在双绝谷,刚抬头的天宇派,又陷入凋零的状态之中。可笑,时过不久,就在天宇派濒临灭亡之际,你大海金鸥居然自命不凡,要继任第十三代掌门人,真是自不量力……”
“住口!”大海金鸥朱效先,虽然接到师弟浩海长老的请帖,请他前往白云寺参加天宇派荐选十三代掌门人的盛会,但却不知道自己当选。
眼下,大海金鸥朱效先听他这么一讲,惊愕之余,已经知道眼前这个人,出心险恶,胸中定有不告人的秘密。遂怒声问道:
“你是何人?敢干预我天宇派门内之事?”
“哈哈哈!”
那老人发出一阵断岩裂石的仰天大笑,笑声在山间荡漾,回旋……,
大海金鸥朱效先,听到这般笑声,已经知道他的内功,达到登峰造极的地步。
一个天宇派即将就任的第十三代掌门人,大海金鸥朱效先,年逾七旬,早在武林成名,岂能容许这位老者,如此疯狂无礼?
他一看那人所问非答,气焰嚣张,遂运动内功,气沉丹田,以牙还牙,冲着那老人报还一声激厉的大笑。
“啊!”
那老人一声惊呼,身子猛然一晃,退后三尺,差点跌进陡峭如削的山谷之中。
他实在没有想到,这个年逾七旬的大海金鸥朱效先,竟然有如此深厚的内功修行,仅仅一笑发出的刚劲,就这么厉害。
大海金鸥朱效先,一见那老者被自己震退三尺,身子尚未拿桩站稳,立即发出一招“风摆荷叶”朝他猛击过来。
那老者亦非平庸寻常之辈。他一见大海金鸥朱效先笑声一落,面部肌肉微微一抖,就知道他是在运动内功,欲先发制人。
所以大海金鸥朱效先巨掌尚未击至胸前,他一式“旱地拔葱”,腾身跃起两丈多高,落在悬崖之巅。
大海金鸥朱效先,一招既出,岂再迟疑。他一见那老者腾身逃脱一掌之击,立即跃起,衔尾追去。
老者并一不迎击,二不躲闪,只待大海金鸥朱效先将至身旁之时,一个横里斜刺,又飘落在不远的岩石上。
大海金鸥朱效先驻足那老者刚刚落脚的崖巅之上,稍稍调息一下。
忽然,那老者如一只凌空的苍鹰,张着双臂,朝大海金鸥朱效先扑来!
朱效先已经拿好了架势,准备硬接他一招。谁料那老者尚离自己丈许之遥,“鹞子翻身”在半空打了个滚儿,从大海金鸥朱效先身旁一掠而过。
大海金鸥朱效先,被那老者逗得怒不可遏,身形化作一缕清风,立即追赶上去。
那老者腾起身子,亦有如一缕轻烟,在半山腰间与大海金鸥穿来穿去,终未交手碰面。
一直站在半山腰间的大海金鸥朱效先的数十名弟子,仰望着山头两个身形,掠来掠去,再也分不清楚哪是自己的师父了。
忽然,一个身形,飘飘然落下来,一式“野鸟投林”站在大海金鸥朱效先数十名弟子的中间。
“师父!”
朱效先的几十名弟子,以为是师父返回,齐喜大喊一声,双双眼看着他,好象在仔细察看,师父是否受伤。
就在大海金鸥朱效先的弟子们疾呼之际,忽听一声呼叫:
“弟子们,快把此贼给我拿下!”
他话音刚落,倏然从山巅上又飘身落下一人,正与刚才落下之人,对面而立。
朱效先的众位弟子,便一起摆开双掌,把那人团团围在中间。
“孽徒,还不快快退下!”
大海金鸥朱效先的众位弟子,顿时骇住。他们看看这一人,再看看那一个,再难分清谁是自己的师父了,一个个不由证证地站在那儿。
就值此众徒惊愣发呆之机,忽然两只巨掌,如同两个金光闪闪的蒲扇,左右翻舞,眨眼之间,大海金鸥朱效先的十来个弟子,惨不忍睹,断臂脑裂地倒在地上。
此时,大家方才知道,这位先行一步飘落下来的一个,并不是自己的师父。于是,他们奋起抗击。
尽管这些人都是大海金鸥朱效先的高足,论起武学,哪能是这位老魔头的对手,不少人依然相继倒在地上。
大海金鸥朱效先,此时方知那位老者,在空中与自己戏斗的原因,原来是在混淆自家弟子的耳目,难以辨认出自己的师父,以便……
此时,他眼看弟子纷纷死在那老者的一双金沙掌之下,心痛如剧,大声喊道:
“徒儿们,快快退下!”
怎奈众弟子眼见师兄师弟,一个个死得如此悲惨,报什心切,再不顾师父之命,一个个视死如归,拼命格杀。
大海金鸥朱效先,眼见众弟子把老者团团围住,不肯离去,担心伤着他们,急得心急火焚,也无法出掌制敌。
倏地,他急中生智,骈指疾吐,纷纷点上弟子的麻穴。
众弟子应指倒地,大海金鸥朱效先纵身一跃,窜到那魔头面前,亮掌猛击。
谁料那魔头早从地上抓起一位麻穴被点的弟子,以迎大海金鸥朱效先激厉的一掌。
朱效先猛一愣神,连忙把掌收了回来。
忽闻大海金鸥朱效先“唔”地一声,身形晃了几晃,仰躺在地。
原来,就在大海金鸥朱效先发愣收掌的瞬息之间,那老魔腾起一足,撩阴踢个正着。
“哈哈哈!”
忽然,从陡峭的山峰中间,随着一阵狞笑声,飘身落下一人。
那老人一见此人落下,带着一副胜利的姿态,连忙上前一施礼,道:
“金刚老前辈,大海金鸥朱效先已被易面巧手生擒活拿,请前辈发落。”说罢,他摘下面具,以还本来的面目。他原来是一个年约四十岁怪目横生的白面汉子。
“哈哈哈!”太白金刚灵仙真人,又是一阵得意地狞笑,瞧着狡猾的贼子,说道:
“格曾尔达,真不愧为易面巧手之称。贫道实在不知你尚有如此一番超人的艺业。够格!够格!”
说罢,太白金刚灵仙真人,扭脸朝倒在地上的大海金鸥朱效先,狠狠地扫了一眼,道:
“朱效先,你不是要出任天宇派十三代掌门人吗?想不到雄心刚萌身先死吧!”说罢:“唰”地抽下腰间的宝剑,一缕银光暴射,弯腰拉过大海金鸥朱效先的右臂,扯去衣袖,露出刺上的“丁”字,顺手把它削了下来。
太白金刚灵仙真人,手中拿着那带着“丁”字的刺字,鲜血淋淋的肉皮,伸到易面巧手格曾尔达面前,“快快……”
易面巧手格曾尔达连忙伸出自己的右臂,太白金刚灵仙真人,又顺剑削去他的肉皮,连忙把带有“丁”字剌字的肉皮,紧紧贴上。
易面巧手格曾尔达,一时疼得汗水涔涔,从额头上滚落下来。
太白金刚灵仙真人,双目半睁半合,稍待瞬间,对着那刚刚贴的带有“丁”字刺字的肉皮,“扑、扑、扑”三口气吐出,易面巧手右臂上的伤口,血流骤止,疼痛也减轻了许多。
易面巧手格曾尔达,脸上渐渐露出笑容,慢慢地又把衣袖伸好。如同一个待命出征的将士一样,规规矩矩地站在那儿。
太白金刚灵仙真人,又叫他戴上面具,回头再看看躺在血泊里的大海金鸥朱效先,不由得意地一笑,道:
“朱效先,休怪老夫心狠,不除了你大海金鸥,易面巧手格曾尔达当不上天宇派掌门人,我太白金刚又岂能把天宇派一网打尽?”
说罢,他恶狠狠地举起手中的宝剑,对着大海金鸥的脖项,猛斩下来。
可怜这位名振武林,誉满天宇派各辈弟子心中的一位前辈人物,又惨死在太白金刚灵仙恶道之手。
太白金刚灵仙真人要易面巧手格曾尔达,一切按计划行事。
易面巧手和太白金刚灵仙一众刚刚离开此地,忽然从山头走来一位身着银灰衣衫的劲装汉子。
只待他来到近前,一看满山尸体,惨不忍睹,定眼一看,不禁大惊失色。
他连忙走到大海金鸥朱效先的身边,抱起他那满是血迹的僵躯,大喊一声“师父”一阵头懵眼黑,昏了过去,怀中还紧紧抱着大海金鸥的尸体。
“师兄!”
一声喊叫,把那人慢慢惊醒过来。他扭脸看,原来是一位师弟躺在地上。
“快快!师兄,我中了师父的麻穴!”
那人一听,心中不解,师父焉何要点自己弟子的麻穴?他连忙上前,给他把穴道解开。一经询问,那人方才恍然大悟,暗骂易面巧手和太白金刚灵仙真人,心狠手毒。
接着那人把被大海金鸥朱效先点中麻穴的众位弟子,纷纷解开,同声道:
“郑师兄,那易面巧手格曾尔达,已经奉了太白金刚之命,冒充师父之名,前往白云寺去了。”
原来此人便是曾在故衣店里与丁大材一面之交的大海银鸥郑大方。
大海银鸥郑大方,被所谓天宇派十三代掌门人,易面巧手格曾尔达,下令拉出白云寺,抛于荒郑之后,易面巧手格曾尔达,顿觉心病已除,后患已消,脸上不由泛起得意之色。
半晌,他睁着一双明亮的大眼,在大厅里环顾了一周,在每个天宇派弟子脸上,轻轻地扫了一下,微微笑道:
“承蒙众位抬爱,我大海金鸥朱效先,荣任天宇派第十三代掌门人,决不辜负众望,一定要为光复天宇派,尽心尽力。”
大厅里天宇派各辈弟子,静静地听着这位新出任的第十三代掌门人,在声声训话。
白云寺主持浩海长老,以东道主的身份,也是以师弟的身份,离开自己的座位,迈步走到格曾尔达跟前,深施一礼,道:
“浩海僧,拜见师兄第十三代掌门人!”
易面巧手格曾尔达,注目一看,虽不认识这位浩海僧,但对他的情况,确了如指掌,笑了笑道:
“师弟,咱们同出一师,何必拘礼?为兄曾听人讲,你在主持白云寺之时,被贼人压于铜钟之下,若不是十二代掌门人丁少侠来此,恐怕永难出来。”
浩海长老微微点头。他一听格曾尔达提及此事,马上又怒上心来,愤愤不平地道:
“那是太白金星田禾良的入门弟子所作,为弟将永把此恨,铭记在心。”
易面巧手格曾尔达,微微点头,又在大厅里扫了一眼,接着道:
“据说长眉山翁田中杰老贼,奉太白金星田禾良之命,铸造‘碧血剑’冶炼精金钢母,曾经一度霸占了法华寺,主持灵虚师弟和守寺的僧人,亦受了不少磨难。”
灵虚僧对格曾尔达,本来半信半疑,眼下听他一提及往事,又说得那么详细,便不再怀疑了。
易面巧手格曾尔达话音一落,灵虚僧立即起身,来到格曾尔达面前,合手施礼,道:
“师弟灵虚僧,拜见师兄第十三代掌门人。同时深深感谢师兄对小弟的关怀之情。”
半晌,易面巧手格曾尔达,又在大厅里扫了一周,脸上带着十分担心的神色,说道:
“师弟何长卿,昔日落在总镖头通天大王木雨田老贼之手,后来被人救走,不知现在何方,实在叫人放心不下。”
说着,易面巧手格曾尔达的一双眼里,似乎快要流出凄楚痛心的泪水。
一直坐着未动的何长卿,听格曾尔达如此一讲,又看他表现出那等神色,确认此人就是大海金鸥朱效先,连忙拉过儿子何兆林,女儿何莞香,赶到他面前道:
“师弟何长卿,率子兆林,女儿莞香,拜见师兄第十三代掌门人。师兄对小弟的深切关怀,表示万分感谢!”
“哈哈哈!”易面巧手格曾尔达,望着何长卿父子三人,
不禁朗声一阵开怀大笑。
“师弟,不必拘礼。多年不见,实在叫为兄难以认出。我早己发现你坐在那儿,看面相很熟,就是一时记忆不起!”
易面巧手格曾尔达,此话说得真是滴水不漏。
白云寺长老浩海僧,法华寺长老灵虚僧,以及老英雄何长卿,率子女先后拜见了易面巧手格曾尔达,其他天宇派各辈弟子,谁还不把他作为天宇派第十三代掌门人而拜见?
天宇派各辈弟子拜见第十三代掌门人,礼仪毕,易面巧手格曾尔达,本来该是万事了结,心平如镜,其实则不!
从他表面上看来十分平静,但两只眼睛,总是闪着不安的神色,在大厅里扫来扫去,似乎是在寻找什么。
他扫了一阵,十分失望地眨了眨双眼,心中暗暗付道:那个红脸大汉,现在到哪儿去了?
易面巧手格曾尔达,已经认出那红脸大汉是丁大材了吗?没有,但是他凭涉足江湖三十多年的阅历,一发现丁大材,就断定他非是一般的人物。特别是他那高出常人一头的身形,和一双熠熠发光的星眸。
当他一见到丁大材以后,就暗下决心,胸藏杀机,当上了天宇派第十三代掌人以后,第一个要除掉的,便是这个身材高大,一双星眸的红脸大汉。
可是,当浩海僧推举自己当掌门人的时候,他还明明坐在靠近华山圣叟于松龄的身旁,为何眨眼之间,不翼而飞,踪影不见了呢?莫非他会七十二变?抑或练有隐身之法?
不管怎么说,这是一个谜,这是一个使易面巧手格曾尔达十分惊惧的谜……
易面巧手格曾尔达,生怕被人看出了破绽,马上镇定下来,心平气和地道:
“我们天宇派,经过十年前的一场浩劫,临近灭亡之际,幸有十二代掌门人丁少侠行道江湖,扭转了十年凋零的局面。”
易面巧手格曾尔达说到这儿,马上脸上又呈现出凄楚地神色,停了半响,缓缓道:
“谁知丁少侠,壮志未酬,谢世升仙了。为了悼念这位扭转天宇派厄运的少年掌门人,湘鄂两省天宇派的弟子,不分僧俗,明天都集聚在白云寺,诵经三日。”
大厅里天宇派的各辈弟子,纷纷点头应诺。
尔后,由东道主白云寺主持浩海僧统一安排,一些前来参加荐选十三代掌门人的弟子,分赴四面八方,向天宇派僧俗弟子,传达十三代掌门人的口谕,一定按时到达。
易面巧手格曾尔达,又把法华寺的主持灵虚长老,叫到跟前,吩咐道:
“师弟,你要速速返回法华寺,通知豫、皖、冀、鲁、晋诸省天宇派弟子,齐来法华寺相聚。只待白云寺三天诵经祷告结束以后,便前往法华寺同样举行三天的诵经大祭,以慰少年掌门人丁少侠在天之灵。”
翌日,太阳刚未到东南响,偌大的白云寺,大雄宝殿,偏殿,配殿,大厅,客寓,以及前院后院,全部站满了前来诵经祷告的弟子。
日正当午,由易面巧手格曾尔达主持,诵经大祭开始。
那些俗家子弟,虽然不会诵经,但也参在其中,静静听诵,以表达对掌门少侠,怀有一颗赤诚之心。
一时之间,大雄宝殿里香烟霭霭,传出一阵阵诵经祷告的声音。
其他偏殿,配殿,遵照易面巧手的安排,也都是点燃了簇簇香火。
在大雄宝殿前首的那片旷地上,更置了一个偌大的神案,一簇粗可合抱的香塔,吐出浓浓的烟雾。
一时之间,巍峨雄壮的白云寺,笼罩在香烟缭绕,浓雾腾腾之中,诵经的人们,呛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渐渐地,渐渐地,香火发出的云雾里,有一种异香扑鼻,马上使人们精神振奋起来。
调料仅仅是在转瞬之间,天宇派僧俗两家的弟子“啊嚏、啊嚏”连打几个喷嚏,相继倒在地上。
在大雄宝殿主持祭奠的易面巧手格曾尔达,一见整个白云寺院,卧满了天宇派的弟子,便朝自己带来的一帮人一挥手,匆匆走出白云寺。
易面巧手格曾尔达,带着一百二十名弟子,刚刚走出白云寺,忽然,白云寺燃起了漫天的大火。
可怜天宇派各辈前来诵经祷告的弟子,葬身于火海之中。
原来易面巧手格曾尔达,在诵经祷告之前,便吩咐自己的一百二十名弟子,在香里暗暗藏上了蒙汗药,他和众弟子也事先分别服了解药。
只待香火燃到蒙汗药,被人闻到之后,便立即昏倒在地上。易面巧手便乘机纵火,焚烧白云寺,结果使得鄂、湘两省的天宇派弟子,无一幸免。
易面巧手格曾尔达火焚白云寺之后,便率领一百二十名弟子,立即北上,前往豫省法华寺而来。
他要在豫、皖、鲁、冀、晋五省天宇派僧门弟子相会的枢纽——法华寺,再酿下一场和白云寺一样的灾难。
易面巧手格曾尔达,火焚白云寺,天宇派各辈弟子,葬身火海的消息,不胫而走。
华山圣叟于松龄,虽然离开了白云寺,但他对天宇派的兴灭,却时时惦念着。
左红莲一见老哥哥怒走白云寺,也立即不告面别,追赶上去。
她因为丁大材陷身于双绝谷之后,她和于松龄一天也没有离开过。
她虽然今年刚满二十岁,但她在和丁大材数十天的相处中,作为一个女性来到世界上,她认为应该得到的东西,都得到了。
丁大材丧命于双绝谷之后,左红莲已经觉得也离开了人间,神魂渺渺地,好象和丁大材一起,奔上了仙境似的。
她不准备再接触一个情窦正开的男性,她的爱,似乎全部送给了她的材弟弟。
但她毕竟没有死,为了以慰丁大材在天之灵,她挽发为道,朝天诵经祷告。
就目前来看,左红莲认为在这个世界上,除了父亲排云神君左云飞以外,华山圣叟于松龄,便是她唯一的亲人。
华山圣叟于松龄和左红莲离开白云寺后,并没有远走,仍住在十八里铺的客店里。
所以,白云寺遭受火焚之时,华山双叟于松龄和左红莲,立即赶到现场,以观究竟,准备救援。
当他们看到和浩海长老共同计议,苦心修建的白云寺,成了火焚天宇派弟子的地方,心中有说不出的难过,更对易面敌人怀有刻骨的仇恨。此时,他二人都悟出这个十三代掌门人是敌人冒充的。
当华山圣叟于松龄获悉那个冒充掌门的匪徒,出了十八里铺,一干众人,取正北方向而来,马上便想到了屡遭浩劫的法华寺。
易面巧手格曾尔达,带着一百二十名弟子,日夜兼程,施展其轻功武学,直奔豫中法华寺而来。
这一天,易面巧手格曾尔达,来到法华寺以后,主持僧灵虚长老,便把他当作天宇派第十三代掌门人,予以热情接待。
此时,豫、皖、鲁、冀、晋五省的天宇派僧俗两家弟子,已经纷纷赶来。
按照易面巧手格曾尔达的事先安排,灵虚长老和浩海长老一样,早准备好了一簇簇的檀香,分置在大雄宝殿和偏殿配殿。大雄宝殿前边的一片空地,亦摆上了一个最大的香塔。
法华寺是仅次于天成寺的一个禅林圣寺,房屋场地,要顶上两个白云寺之多。
因为法华寺是豫、皖、鲁、冀、晋五省天宇派僧家弟子聚会的枢纽,所以前来诵经祷告的弟子,亦比前去白云寺的人,多上数倍。
日当正午,易面巧手格曾尔达,仍和在白云寺一样,主持诵经,祈祷开始。
香火刚要点燃,忽然两道人影,如同两缕轻烟,落在大雄宝殿上,稍一停息,便飘身站在大雄宝殿的门前。
易面巧手格曾尔达举目向外一望,原来是在白云寺曾经受到自己指责而走的华山圣叟于松龄。至于他身边的左红莲,他就不知道了。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华山圣叟于松龄和左红莲突然到此,易面巧手格曾尔达,倏地为之一怔,暗忖道:尽管你华山圣叟有绝顶的武学,恐怕也难逃出我蒙汗药的袭击。他想到这儿,根本没有理睬于松龄,立即吩咐灵虚长老道:
“师弟,为了追悼天宇派十二代掌门人丁少侠,燃香诵经,现在开始。”
“慢着!”华山圣叟于松龄,一声厉喝,纵身奔入大雄宝殿,毫无惧色站在易面巧手格曾尔达面前。
易面巧手格曾尔达,一见于松龄窜进大雄宝殿,心中虽然惊慌,但却冷冷地道:
“圣叟,你既然不是天宇派的弟子,为何偏要干涉我天宇派门内之事?”
华山圣叟于松龄,一看易面巧手格曾尔达依然表现出那种高傲的样子,愤然道:“我不是天宇派的弟子,你呢?”
“哈哈哈!”易面巧手格曾尔达,闻言发出一阵狞笑,马上把脸一沉,道:
“我不是天宇派的弟子,怎么能当上天宇派十三代掌门人?真是无稽之谈!”
华山圣叟于松龄,也抱以冷冷一笑,明眸扫了一下易面巧手格曾尔达,道:
“什么无稽之谈?我虽然不是天宇派弟子,但是我与天宇派有着生死与共的命运。你自称是天宇派的弟子,但却和天宇派有不共戴天之仇!”
“嗨嗨嗨!”易面巧手格曾尔达,又冷冷地一笑,马上把脸一整,卷起长长的衣袖,右臂上露出一个刺有醒目的“丁”字,
“啊?”
华山圣叟于松龄,不由惊呼了一声。
原来灵虚长老听了华山圣叟于松龄的质问,对易面巧手格曾尔达,已产生了怀疑,但是,眼下一见他臂上刻着的“丁”字,再也无可非议。
由于他和华山圣叟于松龄在白云寺相处了一段时间,感情颇为投机,于是便匆匆走过来,亲切地道:
“于老英雄,这位掌门人,确是我的师兄大海金鸥朱效先,请你别再干涉我们墙内之事。”
“点香!诵经!”
易面巧手格曾尔达,在灵虚长老劝说华山圣叟于松龄的时候,迫不及待地一声疾呼。
华山圣叟于松龄阻止的话尚未出口,大雄宝殿,已点燃了大盘的香火。其他的偏殿、配殿、场院的檀香,亦相继点燃。
香烟霭霭,一时之间,浓烟又笼罩了偌大的法华寺,一场更大的劫难,即将发生。
“啊嚏,啊嚏……”
大雄宝殿里传出一阵阵的喷嚏声,灵虚长老稀一众天宇派弟子,已经相继昏倒在大厅里。
身怀绝学的华山圣叟于松龄和左红莲,一时没有预防,先后打了几个喷嚏,昏倒在地上。
值此千钧一发的紧急关头,一个身材高大的红脸大汉,伴着一个身穿银灰劲装的汉子,如同两缕轻烟,飘身落进大雄宝殿。
忽然一阵异香扑鼻,那身穿银灰劲装汉子,倏地打了一个喷嚏,身形已经晃了几晃,眼看昏了过去。
那红脸汉子,知道情况不妙,一把抓起那汉子,星驰电闪一般,又飞出了法华寺。
仅此眨眼之间,易面巧手格曾尔达,已经清楚地看到,一个是大海银鸥郑大方,另一个便是自己要首先杀害的红脸大汉。
只可惜他们来去匆匆,纷纷逃出去了,已知后患无穷。
这红脸大汉,正是天宇派第十二代掌门人丁大材少侠。
丁大材挟起大海银鸥郑大方,奔出法华寺,凭他那一双星眸,已经看到满院的天宇派弟子,相继打着喷嚏,昏倒在地。苦于不能前去打救,一时心急如焚。
忽然,丁大材感到有一股强劲的风势,扑进法华寺,骤然之间,香火灭去,烟雾变淡。他再次扑进寺去,再也闻不到异样的味道。
易面巧手格曾尔达,看到这种情况,不禁愕然吃惊,认为是那位红脸大汉,使了妖法魔术,熄灭了正在燃烧的香火。
此时,天宇派众多的弟子,大部分尚未昏倒,已知心愿难逞,又感到自己不是红脸大汉的对手,便要走出大雄宝殿,下命点火。
忽然,丁大材象一只轻盈的紫燕,已经落入殿中,星眸扫了易面巧手格曾尔达一下,道:“恶魔!哪走?”
易面巧手格曾尔达被丁大材这愤怒的目光一扫,不禁打了个寒战,差点跌倒。
大海银鸥被丁大材救活以后,二人同来法华寺,虽然中了蒙汗药,亦被丁大材救醒过来,与丁大材一前一后,来到易面巧手格曾尔达面前。
大海银鸥郑大方,一见仇人,分外眼红,他手指易面巧手格曾尔达,又大声地对丁大材道:
“少侠,他不是师父大海金鸥朱效先。师父在鄂南长江沿岸上的申津渡,已被他们这伙人杀了。我师父当场丧命在太白金刚灵仙真人一剑之下,同门师兄弟一百三十七人,尽遭毒手。”
大海银鸥郑大方话刚说到这里,大厅窗外一响,“嘘”声怪音,一团黑物闪电似的摔将进来。
丁大材和郑大方还未辨出何物的时候,“轰”的一响,散出一团乌黑浓郁的烟雾,把易面巧手格曾尔达和随他来法华寺的一百二十名弟子的身形掩住!
丁大材与大海银鸥郑大方,亦被罩进这股黝黑的浓烟里。
丁大材已知发生意突变,便把从老哥哥手里学得“玉犀罡风”,张口吐出,把这股浓烟吹散的时候,大厅里突然失去易面巧手格曾尔达,其所带的弟子,同时失踪。
紧接着,一连声的“轰隆隆”巨响,仿佛天塌地裂似的,从大厅四周撩起……
这时候,一连串的突如其来的变化,尽管在场的都是武林上响哨尚的人物,在他们脑海意识上,竟然想不出一个适当处置的方法。
“轰隆隆……”
巨响过处,浓烟漫漫,熊熊火舌,从大厅窗户,门栏各处涌了进来。
这一阵急剧的变化,快得好象同一时间发生似的,真是鬼使神差,令人难解。
在这硝烟四播的霎那间,丁大材身形迅若电掣,疾向窗外飞去……
华山圣叟于松龄,灵虚长老和左红莲,以及天宇派所昏倒的弟子,被一阵轰隆隆的巨响惊醒,纷纷站起。
华山圣叟于松龄,一声激厉悲愤的长啸,肋下挟起左红莲,腾身飞出窗外。
大雄宝殿里的天宇派各辈弟子,人数众多,门窗被火封住,出路阻塞,那身子较差的,十之八九葬身火海。
武林上从十二年前天成峰、天成寺那桩惨案后,白云寺、法华寺又增添了两件震撼寰宇的骇闻……
法华寺陷入一片混乱中,烈火冲天,似乎大地的末日,降临了这佛门净地!
华山圣叟于松龄与左红莲,被二十多个劲装的汉子,围住激战。
灵虚长老,一身袈裟僧衣,已烧得焦痕斑斑,满脸血污,满怀无限仇恨,跟方才自称大海金鸥朱效先的老者战在一起。
老者一边激战,一边命令手下追杀法华寺伤势严重、犹未咽气的众英雄,出手之狠,令人发指。
易面巧手格曾尔达,见灵虚长老,武学学超人,便丢下灵虚,准备逃窜。
灵虚长老,左手捧了设在祭堂里的掌门少侠丁大材的神位,驰突冲杀。
其余天宇派的弟子,与被邀来法华寺的武林人物,虽死伤惨重但活着的人仍是用了最后一股力量,在与敌人死战,不甘示弱。
此番应邀来法华寺的武林高手,俱是江湖上极负声誉的头面人物。他们都为了武林节义,祭奠天宇派第十二代掌门人丁少侠而来,却没料到遭恶贼暗算。
他们的毁灭,虽然有的埋身火海,连一堆白骨亦存不着,可是却剩下他们千古不朽的英灵正气,慢慢地使正与邪有了强烈的对照。
天宇派虽然又蒙上了一次惨厉不堪的打击,然而,敌人终未待逞,并得到武林上正气节义之士的同情,只要天宇派里还有一名弟子未死,它会再次中兴,树起正义之旗的。
丁大材手握“碧血剑”,运用他盖世无双的轻功绝学,誓与敌人拼杀,奔驰在烈焰中的法华寺内。
他尽了最大努力,手中紧握的“碧血剑”,独战太白金刚灵仙真人,把法华寺濒将完全溃灭的形势,渐渐变换过来。
这时候,太白金刚灵仙真人,他尚不知这手执宝剑的红脸大汉是谁。
丁大材从他颖慧禀异的智慧中,判断出这个身披水火道袍,脸肤紫黑,手执银丝拂尘的老道士,是天宇派不共戴天的仇人——太白金刚灵仙真人!
原来,丁大材飞出火势包围的大雄宝殿,满怀激怒悲愤的痛苦,自己暗暗念道:丁大材!丁大材,饶恕了一个敌人,就不知要多少人流血。对敌人如果不能斩草除根,将是后患无穷……
他的心里,蕴育着悲愤,痛苦之余,更有百倍的仇恨,心里暗暗告诉自己:当前的环境,只有斩尽邪恶之徒,才能解决当前天宇派的危急。
当他想到这里的时候,他银牙紧咬,“碧血剑”疾扑这批牛鬼蛇神。
他要用血来解决仇恨,他要用“碧血剑”来诛讨破坏武林正义的枭贼。
兵刃、躯体,一碰上他手中的宝剑,唯一向他们索回的代价,就是自身物质的毁灭。
从他扑出大雄宝殿后,不知杀了多少人,最后他才碰上太白金刚灵仙真人。
丁大材激愤填胸,“碧血剑”下,血迹四溅,正往前行追杀之际,被太白金刚灵仙真人拦住了去路。
太白金刚灵仙真人,发话问他,他也丝毫不加任何理睬,回答的却不是话语,而是一对血丝纵横,含蕴着海一般深仇恨的两只眼睛。
丁大材“碧血剑”一挥陡然劲风疾起,飞出一缕匝地银弧,厉害无比。
不待太白金刚灵仙真人再次发话,急扫他“气门”、“外陵”、“阴部”三大穴。
丁大材“碧血剑”身过处,金刃剪风,势若电奔,一泓横空的白练,猛将太白金刚灵仙真人,震退五尺。
太白金刚灵仙真人既然不知这位红脸汉子是谁,当他见到对方来势汹涌凄厉的时候,银丝拂尘动起一片光雾,立即把对方宝剑卷来的一股凶势挡住,显得并不逊色。
丁大材一声怒喝,身形递步进前。“碧血剑”剑演“岚雾镇峰”。
锋刃摇出粼粼白练万缕,幻化银雾光幕一片,使人眼花缭乱。
“啊!”太白金刚灵仙真人一声惊呼,身形已经被凌厉无比剑势所逼,身不由己地暴退了七尺,身子晃了几晃,站立不稳。
大概,他被这貌不惊人、年纪轻轻、不知来历的红脸汉子震慑住。
虽然太白金刚灵仙真人未曾见过丁大材,但塞北四十八山总寨主金头狮子席半仙,昔年自卧龙坡逃往塞北的时候,说过天宇派十二代掌门人形相。
那时他是个年不满二十岁的少年,可是眼前这位红脸汉子,又是谁呢?
丁大材今天在法华寺遇着太白金刚灵仙真人,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而且太白金刚灵仙真人,又使豺狼蛇蝎手段,蹂躏了天宇派刚在成长中的嫩苗!
丁大材激怒满胸,恨不得把眼前的太白金刚灵仙真人,在“碧血剑”下碎尸万段。所以,他一套“玄天宇宙”精湛剑术递出,步步要把太白金刚灵仙真人,横尸在法华寺。
灵仙真人身形略退,犹未拿桩站稳,丁大材迅及舌绽春雷,一声怒喝:“老贼,岂能饶你!”
宝剑翻腕易式,招走“全真归穴”,剑尖荡起一圈银弧,泛起砭骨锐风,堪堪罩着太白金刚灵仙真人乳旁步位肋骨缝间“期门”穴。
“不好!”太白金刚灵仙真人,厉声大吼,急提周天功力,贯注刚站地之左足。他身形斜刺,腾出九尺,倏地身形一转,银丝拂尘卷起一片纵横光幕,回击丁大材疾扑过来的身势。
丁大材功到效出,立即将自己顺势前冲的身形刹住。
在太白金刚灵仙真人,拂尘就将触及丁大材中盘“期门”险穴的时候,身形竟然扶摇飘起丈许。他就着坠地之势,“碧血剑”剑摇银梅万朵,朝太白金刚灵仙真人当头剌下。
丁大材这套绝学展出,太白金刚灵仙真人,尽管堪称武林一尊,但也从未见过此等功法。
太白金刚灵仙真人一时被骇然震住……不由暗自惊忖:“到底此人是谁?”
丁大材凌厉招式撒下,灵仙真人陡觉自己四周,已被一片白茫茫银雾罩住,急得叫声不好,偻身缩骨,身形滚地翻出三丈。
丁大材见太白金刚灵仙真人恶道,倒地翻滚,闪开自己绝招,大喝一声:“着!”
他的足尖刚刚落地,未作任何调侃,“碧血剑”剑演“双燕衔帘”,绝招。一圈粼粼光幕,席地卷起,剑影缭绕,剑身纵横,以排山倒海之势,朝太白金刚灵仙真人压下。
突然,发出一缕龙吟凤呜、断金切玉的声响,在空中久久不息。
太白金刚灵仙真人,眼疾身快,立即匍卧在地,闪开丁大材凌厉至极的一招。谁料,他刚出险境,正待从地上站起,丁大材又紧发一招“双燕衔帘”,连绵袭上。
太白金刚灵仙真人,连连使出周天功力,贯注于银丝拂尘之中,欲将对方袭来的劲势挡住。
二件兵刃,硬相接触,丁大材执剑的手腕,震得一阵激厉酸麻,倒退了半步。
太白金刚灵仙真人银丝拂尘撞着“碧血剑”,“呛啷”一声脆响,银丝自接近握手的柄处,全被削去。倏地,灵仙真人身形顺着浑厚无比的剑势翻滚,弹出八尺,刚刚跌进熊熊火堆里。
丁大材大步正待追杀太白金刚灵仙真人,倏地传来一缕少女的急呼声。
“大哥哥,大哥哥!”
这缕紧急呼救的声音,丁大材听来异常的熟悉,只得丢下这生死未知的太白金刚灵仙真人,疾向急呼的音源扑将过去。
华山圣叟于松龄与左红莲,被随同太白金刚灵仙真人来申原的二十余名汉子所包围。
华山圣叟于松龄,一对肉掌,厉逾精钢,丧命在他手里的贼子,已是为数不少。
与太白金刚同来的这批塞外武林高手,俱是雄悍至极。这伙恶贼连绵不绝地把他们二人困在其间,想以多取胜,奋力进击华山圣叟于松龄和左红莲二人。
如若是在平时,再添几倍,这些人绝不是华山圣叟于松龄的对手。
可是,现在这老人,自小兄弟丧命流沙,这两年的精神折磨,看到天宇派刚长成的幼苗,又被蹂躏,在他的心头,已悲痛伤心至极。
基于这些情况,至使他在施展手脚的时候,难免有些迟钝缓慢,劲道明显减弱。
再有一点,他身旁的小妹子左红莲已经受了敌人数处刀剑创伤,身上血迹斑斑。
于是,在二十多名凶恶残忍的敌人围攻之下,这一对老兄小妹渐渐陷入险境了。
敌人一再硬攻,不给一点喘息的机会,把华山圣叟于松龄和左红莲,分隔开来。
尤其是左红莲,伤痕累累,流血过多,面色苍白,已经到了一发千钧的危急关头。
这时,包围左红莲的七名凶恶狂徒,其中一个已把她的长剑震脱。
另一个在冷笑声中,厉招递出,铁指如戟,疾点左红莲上中下三盘要穴!
左红莲眼看这种危急的情景,不禁一声惊呼,扑地闪开。她赤手无刃,再也无法抗击,已是恍若羊陷狼群,眼看就要被吞噬了。
就在这凶险至极的霎那之间,丁大材听到惊呼,手执“碧血剑”,跃扑熊熊烈火,向左红莲激呼发声处,凌空翻落。
丁大材见莲姐姐,周身鲜血殷殷,粉脸纸白,知道自己再晚来一霎那,可能就要香消玉殒,丧命此地,二人再难有相会之时了。
就在左红莲危险万分之际,丁大材凌空落地,一声震雷疾喝:“贼子,休要发狂!”
说罢,一摆“碧血剑”,连演“玄天宇宙十一招”中“拨云敛雾”、“寒水征帆”,“巧锁连环”,“虬松卧谷”、“满地风雷”,五个绝招。
剑光暴现,剑身泛芒,势若电挈风剪,挟起一道银虹,把包围左红莲的十七名疯狂贼子,一一击倒。
丁大材解救了左红莲,又舌绽春雷,一声叱咤,飞扑老哥哥华山圣叟于松龄的战圈之中。
华山圣叟于松龄,遭到十多名高手包围。他激战这些汉子,虽然绰绰有余,可是他一心惦记着小妹妹左红莲的安危,分心二用,所以亦跟他们扯了个平手。
丁大材冲进包围圈内,“碧血剑”挥舞起来,恍若虎入羊栅。
华山圣叟于松龄,一见勇无对手的红脸大汉,刚刚救了小妹子左红莲,又解了自己的重围,手里却握了那口小兄弟使用的“碧血剑”,不由惊呼:“啊?”他不知这红脸汉子是谁,手中竟使他所熟悉的“碧血剑”,这才惊呼一声。
这时,丁大材只顾身置拼杀之中,像是自己忘了自己,已变容易貌,大声对华山圣叟于松龄,与左红莲道:
“老哥哥,莲姐姐,太白金刚灵仙真人恶道,已被小兄弟杀退,咱们快搭救天宇派各辈弟子,与一邦被困的英雄。”
华山圣叟于松龄,听得他唤自己老哥哥,又叫小妹子莲姐姐,暗暗对这红脸大汉,更是惊奇不已。
他不禁心头一动,猛睁深沉的双目,定睛又朝丁大材看了一眼。
不过,在紧张争杀之时,华山圣叟于松龄,无暇去细问。人家既然舍命救了自己,当然不会含有恶意。
所以,华山圣叟于松龄只是颔首称是,疑云未消,疾扑混战之中。
灵虚长老,被易面巧手格曾尔达,率同一伙人围攻,更是险象环生……
丁大材身若轻风,跃身纵落灵虚长老身侧,冲着灵虚,只听他大声喊道:
“灵虚师叔,不必慌张。师侄丁大材来助你一阵。”
身随音飞,“碧血剑”划出银梅万朵,圈圈银弧过处,惨叫声四起……
“碧血剑”“呛啷”一声响,把易面巧手格曾尔达劈向灵虚僧的一口厚背九环钢刀,削成停停二段。
剑势未落,左掌戟指疾吐。
易面巧手格曾尔达老贼,一见刀断,惊魂出体,肩胛骨处的“肩井”穴,吃丁大材戟指戳个正着,此时,又有几个天宇派弟子,恰恰杀到近前,大家齐声道:
“这个便是冒充大海金鸥朱效先,夺得天宇派第十三代掌门人的老贼!”
丁大材倏地回头对灵虚长老和众弟子道:
“师叔,你们先把这老贼擒住,待师侄歼尽法华寺全部敌人之后,再向他问话!”
灵虚长老在易面巧手格曾尔达率众奋战之下,死里逃生,被这红脸大汉所救。
谁知,这大汉却口称自己是师侄丁大材,一时被愕然怔住。他不由怔怔地望了丁大材一眼。
当然他很清楚的记得,昔年来法华寺救他脱险的掌门少侠丁大材,乃是一位极其英俊的少年英雄。
丁大材不等灵虚长老回答,双肩微晃,身形扶摇腾起二丈,疾飞如电,去救被困的天宇派弟子去了。
灵虚长老在一片迷茫之中,一见丁大材又去追杀敌人,立即赶了上去。
丁大材正在为解救被困的天宇派弟子,一见灵虚长老又参战其中,甚是英勇。
灵虚长老左手抱了丁大材的神位,执握兵刃的右手,挥舞起来,快若闪电,又向四个汉子扫来。
灵虚长老,因年已七旬,又是左手捧了这块神位,毕竟一人难敌四手。
“啊!”只听灵虚长老一声吼叫。
原来,那四个汉子中的一个,磕去灵虚长老的兵刃,另一汉子骈指点中了灵虚长老的“脉腕”穴。眼看灵虚长老就要丧命!
“贼子,纳命过来!”
声随人到,只见一条人影,落进围攻灵虚长老的战圈之内。
原来,丁大材听到吼声,便操起“星电迷踪”轻功绝学,窜到灵虚长老跟前,“碧血剑”急演“拨云敛雾”、“巧锁连环”、“全真归穴”、“满地风雷”四个绝招,把四个汉子击倒。
灵虚长老把丁大材的神位牌子,放在废墟石滚上,一边叩头膜拜,一边痛哭道:
“掌门少侠,想不到你谢世英灵,已归仙境,还系念天宇派弟子。此番显圣现迹,前来拯救我们。愿你英灵常在,一灭天下无义之贼。”
灵虚长老,“脉腕”穴被敌人点中,却还是朝丁大材的神位,哭拜不已!
法华寺火势虽已扑熄,四际仍烟雾茫茫,焦臭刺鼻,显出一片惨雾愁云,凄厉惨烈的景象!
华山圣叟于松龄,看了这位身怀绝学、手执“碧血剑”的红脸大汉,不由感到困惑,心道:他叫我老哥哥,又叫小妹子莲姐姐,难道会是小兄弟丁大材阴魂不散,前来解的难,可是他的容貌怎么成了这般模样?
至于左红莲,望着解救自己的丁大材,何尝不是也有这种想法。
灵虚长老,虽然他也感到诧异,但出乎对丁大材的一片赤诚,此时心无杂念,依然在丁大材神位面前,顶礼膜拜。
丁大材无须几个招式,已把太白金刚灵仙真人带来的狂徒击败。
此时,他稍稍停息一下,转脸看到一众人骇然诧异的呆看着自己,倏然才想起自己变容易貌,已非昔年模样。
丁大材看见老哥哥华山圣叟于松龄老脸上,显出抑郁、欣喜、悲愤、诧异的错乱神色,陡然心头涌出一股莫名的伤心,连忙上前倒地哭拜道:
“老哥哥,想煞小兄弟了,先受小兄弟丁大材一礼,慢慢待我将详情说来!”
华山圣叟于松龄一听此言,仿佛一阵响雷掠过耳沿,震得浑身颤,张口结舌言道:“你……你是小兄弟……”话才说到这里,眼里涌出一连串热泪,紧握了丁大材双手,把他搀起。
旁边的左红莲,见朝思暮想的自己心上人,竟然会变成这么一个红脸大汉,芳心不知是惊是喜,两只慧目,出神地望着他。
她的神智激动之下,粉脸苍白,看着丁大材,张口结舌,说不出一句话来。
丁大材走到灵虚长老跟前,恭恭敬敬叩了三个响头,不安地道:“丁大材拜见师叔,小侄竟晚来一步,竟使你遭到敌人点中脉腕!”
灵虚长老,又是一阵愕怔,转首看了看华山圣叟于松龄,喘喘地问道:
“于老英雄,他……他就是以前的……掌门少侠……他……他……没……没有死?”
其实,华山圣叟于松龄,亦是满腹疑惑,一时答不出灵虚长老的问话。
左红莲终于激动地问道:“材弟弟,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模样?”
丁大材吁叹了一声,就把跌落流沙之后,被旋涡卷入山底水道、在石壁洞穴、被困二年的详情告诉了大家。
忽然,有一位天宇派弟子,背着一个身穿银灰色衣衫的劲装汉子,来到丁大材面前:
“掌门少侠,师兄大海银鸥郑大方,在和敌人拚杀的时候,想不到遭了敌人暗算,请你快快给想法疗治才是。”
丁大材闻听,急忙上前,瞪双目打量大海银鸥郑大方一下,见他面色苍白,二目不睁,几乎停止了呼吸,心中大惊。
他立即从那位天宇派弟子手中,把大海银鸥郑大方接了过来,知道他一定是被敌人点中穴位,遂细细观察。
丁大材看了大海银鸥郑大方的伤情,不禁暗地一惊,差点“啊”地呼出声来。
原来,在大海银鸥郑大方身体中盘的肋骨缝中“期门”要穴之处,被高手戟指戳伤。
幸亏这位郑英雄内功修为有素,所以尚能忍受到现在,未立即丧命,若是换了别人,恐怕早已……
丁大材在惊愣之余,稍一思忖,即刻从袋囊里,取出昔年离家时爷爷丁宁昌曾给他的几种珍药中的“修真丸”,让那位天宇派弟子给他快快服下。
丁大材从代囊中取出“修真丸”递给那位弟子以后,左红莲在旁边看到,芳心暗中想起一连串的往事:
那时父亲排云神君左云飞,遭至太白金星田禾良的“飞虹切穴指”所伤,前往卧龙坡求师妹云秀珠的父亲腾龙剑子云中龙替父亲医治疗伤,路遇材弟弟……
后来,同行卧龙坡,材弟弟单掌惊走塞北大兴安岭四十八山总寨主金头狮子席半仙,这时才知他竟是武林一大宗师天宇派第十二代掌门人。
左红莲追忆起卧龙坡情景的时候,倏地想到师妹云秀珠,不知她目前近况如何。
大海银鸥郑大方,服了丁大材取出的“修真丸”,稍稍停了一倾时间,便慢慢苏醒过来,脸上渐渐泛起了红光,呼吸也和常人差不多了。
丁大材两眼闪着惊疑地目光,看了看大海银鸥郑大方的神态,知他伤势转愈,忙问道:
“师兄,你究竟和谁交手,结果中了敌人这般险厉致命的一着?”
大海银鸥郑大方一听丁大材问起此话,禁不住陡然怒从胸起,钢牙一咬,道:“我看见一个老贼滚进火堆,便冲上前去,意想把他斩杀,谁知……”
“啊?”丁大材一听,不禁失口惊呼出声。原来,滚进火堆的老贼,是自己把他打进火堆的太白金刚灵仙真人,难怪大海银鸥郑大方的“期门”险穴,是此老贼点中。
因为他知道,经过自己与太白金刚老贼一阵鏊战,明明看他敌手不过,身形被震出,跌进火海,正欲赶上前去,忽闻左红莲大声急呼,便丢下太白金刚老贼,援救左红莲。
不料,这老贼并没有被火烧焦。大海银鸥郑大方迎战上去,竟被老贼点中“期门”险穴,怎不叫他吃惊?
大海银鸥郑大方,一见左师弟(因为丁大材第一次与郑大方见面的时候,自称姓左)脸上泛出惊疑的神色,看着自己,未等他详细追问,便叙述了与太白金刚灵仙真人打斗的过程。
原来,大海银鸥郑大方,和灵虚长老,师叔、师侄二人,合战易面巧手格曾尔达。
易面巧手格曾尔达堪堪就擒之际,十几个他手下的恶徒,一齐围拢过来,把他和灵虚长老隔开了。
无奈,他只得挥起手中的兵刃,与敌人以死相拼,只杀得他们一个个相继倒在地上。
忽然,他看到丁大材一式绝招使出,把那手持金丝拂尘的顽凶太白金刚震出数丈,一头栽进火海,心中不禁大喜。
谁料,仅在眨眼之间,太白金刚灵仙真人,遍身吐着火舌,从火海里一纵跃出,又仅仅在身上吹了几口气,火舌骤然熄灭。
大海银鸥郑大方,知道太白金刚灵仙真人未死,便摆动兵刃,立即扑了上去,准备打他个措手不及。
太白金刚灵仙真人是何等人物?休说大海银鸥郑大方,即使是他的师父大海金鸥朱效先,亦不是他的对手。
大海银鸥郑大方,由于恨敌之极,取胜心切,没有过多的考虑,便只身单刃,扑向太白金刚老贼。
结果他仅仅递过几招,尽管招招出绝,险情环生,但总触不了太白金刚一根毫毛。
大海银鸥郑大方,如同一头野牛,看来不把太白金刚灵仙真人拿下,誓死不肯罢休,继续朝他击去。
太白金刚灵仙真人,一见大海银鸥出式,在他看来,根本未把他看在眼里。
他一见大海银鸥郑大方招法,越来越狠,又怕耽搁时间,丁大材再追杀上来,仅仅一招出手,便点中了大海银鸥郑大方的“期门”险穴。若不是几个天宇派弟子及时赶到,郑大方必然又丧生在太白金刚手下。
丁大材听了大海银鸥郑大方的简要叙述,对太白金刚眼下的情况,已了如指掌。尽管他遭到自己一阵激愤搏杀,但太白金刚灵仙老贼,丝毫无损,不由佩服他的功力。他暗暗忖道:不除此道,后患无穷!于是,丁大材急忙问道:
“郑师兄,恐怕你没有看到太白金刚灵仙真人点了你一穴之后,逃向何方?”
大海银鸥郑大方,摇了摇头,倏地转问搭救他的那几个天宇派的弟子,道:“你们看清了没有?”
其中一人答道:
“有十七、八个人拥着他,各骑一匹高头大马,顺着官道,直取正北方向,落荒逃走了。”
丁大材喃喃自语着,心中似乎有了底儿。
忽然,又有几个天宇派弟子,快步赶到丁大材面前,恭恭敬敬地施了一礼,又带着请求的口气道:
“方才少侠擒住的那个冒充大海金鸥朱效先前辈的贼子,应该如何处置。”
“速速把他押来审问,看他究竟怎么冒充大海金鸥朱效先前辈,当上了天宇派第十三代掌门人?”
丁大材一声吩咐,几个天宇派弟子,立即把那人押了过来,令他跪在丁大材面前。

十六、假面,被层层揭开
那个冒充大海金鸥朱效先的的易面巧手格曾尔达,被几名天宇派弟子,押着来到丁大材面前。
只见他满面烟灰,遍身血迹,右臂上好似受了一剑之伤,鲜血仍在顺着衣袖往下流,低头垂项地跪在那儿。
他现在已是面色苍白,浑身微微抖动,上齿紧紧咬着下唇,看来在忍受着极大的痛苦。
丁大材和众天宇派弟子,看到站在自己面前的人,是一个四十来岁的汉子,并不是冒充大海金鸥朱效先的老人,不由愕然一愣。
就连押着他的几个天宇派弟子,也不知是怎么回事,一个个惊愣不己。
丁大材把此人又仔细打量了一阵,两眼闪着怀疑的目光,问押送他的人道:
“刚才扑杀灵虚长老,堪堪得逞,被我一指点中之人,就是他吗?”
几个押着他的天宇派弟子,一个个俱是睁着大大的眼睛,答道:“是啊!”
看那神色,一个个完全处于迷惘,恐惑之中,不知其中到底有什么蹊跷。
其中一个天宇派弟子讷讷地向丁大材道:
“好汉爷,自你二指点中了他的穴道之后,在下一直跟着他,寸步未离,不知怎的他由一个银须飘胸的老者,成了一个四十来岁的汉子。”
“是的,我也一步没有离开。”
押着那人的天宇派众弟子,不由异口同声地说。
丁大材苦皱着眉头,沉思,暗道:莫非他会摇身一变?
他心中刚刚闪过这个念头,认为纯系无稽之谈,马上冷静一下,向那人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的名叫哈尔奴奴……好汉爷,能饶小的一命不死,我……我永远感谢你的大恩大德!”
那人一看丁大材心平气和地向他问话,一时表现出十分可怜的样子,吞吞吐吐道出一番求饶的话语。
丁大材微微地点了一下头,睁着一双眼眸,又扫了他一遍,问道:“你是哪里人呐?”
那人依然可怜巴巴地道:“小的家住在塞北大兴安岭的虎头山……好汉爷,我家还有一位六十多岁的老娘,你干万要饶小的一命,否则……”
丁大材一听他说出这话,又看着他那难受的样子,怜悯之心,油然而生。
大家听了,心头也都为之一战。万恶淫为首,百事孝当先。此人既然想到家中六十多岁的老娘,看来不是多么……
丁大材和大家有如此同样的想法,停了半响,他又缓缓地问道:
“你既然挂念家中的老母,为什么远走塞北,来到此地作恶?”
此时,丁大材似乎已经确认这人不是冒充大海金鸥朱效先的那个老贼了,所以才如此问。
那人似是胸有成竹的样子,原来一张可怜巴巴的面孔,骤然一变,显得十分愤怒,道:
“这都是太白金刚灵仙真人老贼,听信了四十八山总寨主金头狮子半席仙老儿的妖言……”
“什么?”丁大材未等他把话说完,连忙插话打断。
那人依然带着愤怒的神色,喋喋不休地朝丁大材道:
“金头狮子席半仙,从内地回到塞北以后,便立即找到太白金刚灵仙真人。说是天宇派出了个少年掌门人丁大材,要寻找他和太白金星田禾良报雪十年前的仇恨。太白金刚灵仙真人,要来个先下手为强,马上邀请塞北的一些武林高手,赶来此地,要把丁大材除掉。”
丁大材和天宇派众位弟子,听到此处,目中无不闪出愤怒的光芒。
那人稍停半响,一看丁大材和一众天宇派弟子,心神十分平和,自己一提到太白金刚,马上满脸又生怒气,知道是恨金刚老贼,心中不由轻松了许多。
丁大材看了他一眼,又问道:“你和太白金刚灵仙真人,有什么渊源?”
“好汉爷,小的与夫白金刚灵仙老道,素无瓜葛,可以说是从不相识。”
丁大材一听他狡辩,倏地把脸一沉,问道:“既然你与太白金刚灵仙真人,无有瓜葛,为什么随他前来?”
“好汉爷,我不说你也知道,白云寺和法华寺眼前的这一浩劫,都是由于易面巧手格曾尔达,冒充大海金鸥朱效先,当上天宇派第十三代掌门人造成的。小的本是易面巧手格曾尔达的弟子,所以跟随师父来到此地。”
那人可说把话讲得圆乎其圆,丁大材连同押着他的天宇派众弟子,也没有理由不相信。
灵虚长老从他那说话的声音中,似乎感到非常熟悉,陡地心头又掠过一丝疑云。
他双目一眨,浓眉紧蹙了蹙,打量一下他仍流着鲜血的右臂,心中又忽然想起了什么,忙道:
“我看你这右臂,流血不止,是不是需要包扎一下!”灵虚长老说着,几乎就在同时,猛然伸出两掌,已经卷起了那人右臂的衣袖。
大家放眼一看,不禁又是一惊,那人的肩头下面的肉。已被快剑削去,露出将近一寸的血槽,鲜血仍在外流。
怜悯之心,人皆有之,何况灵虚长老,本是一位倾心向善的出家僧人?
灵虚长老卷起那人的右臂,是借察伤口,看他右臂上有没有刺上“丁”字。
此时,他对那人已经完全解除了怀疑。
丁大材也就信以为真,对那人不再追问。不过他那一双明亮的大眼,一时闪出迷惑,恍然的神色。
他在苦苦沉思着,猜测着,到底这是怎么回事?
那人一见丁大材和天宇派众多各辈弟子,一时迟疑起来,于是求饶献媚地朝丁大材道:
“好汉爷,只要你能高抬贵手,网开一面,饶下小的一命,小的可以帮助好汉爷,捕捉我那双手沾满天宇派弟子鲜血的师父易面巧手格曾尔达。”
“你能帮我们捕捉到?”丁大材带着怀疑的口气,紧紧接问。不过,这也是他在苦苦沉思之中,悟不出道理来,急于找到那个冒充大海金鸥的人才如此脱口而出。
那人好似带有十分恳切的样子,又朝丁大材缓缓介绍道:
“据师父所说,这次来到内地,了断此桩武林公案之后,要拜访一个朋友。”
“谁?”
“卧龙坡腾龙剑子云中龙,昔年游走塞北,二人一见,情投意合,交情甚深。二年前腾龙剑子云中龙六十寿辰,曾给师父下去请柬,邀他前来,哪料那时师父重病染身,只请总寨主金头狮子席半仙捎个信来祝贺,未能赶至,深知对不起挚友腾龙剑子云中龙。所以,我认为师父从法华寺脱身之后,一定会赶到卧龙坡暂时压惊。”
丁大材一听那人如此一番叙述,前后略加对照,对这个四十来岁汉子所说的话,确信无疑,不由点头默契。
灵虚道长一见丁大材对此人也完全解除怀疑,看到那人疼痛难忍的样子,更加同情。
他“哧啦”把身上的袈裟,撕下一块,抓过那人的右臂,就要给他包扎伤口。
“灵虚师父!”
“啊!”
灵虚长老正要给那人包扎伤口之时,忽听有人大声疾呼,不禁惊叫出口。
他抬眼看去,原来是达远、达通两个弟子,每人手中都拿着什么,匆匆朝这儿赶来。
小僧达远,伸手将持着的假面具,满脸带着惊奇的神色,冲着那四十来岁的汉子,道:“师父,这个假面具,就是刚才他从头上摘下来的。”
大家一看,不禁大惊。
丁大材定睛一看,亦被惊愕怔住。原来那副假面具,正是在大雄宝殿传令放火烧寺的那人形象。
达通连忙上前,也亮出一块鲜血淋淋的肉皮,虽然血肉模糊,但那个刺上“丁”的字样,还能看得出来。
他道:“这块带有‘丁’字的肉皮,也是刚才他从自己右臂上砍下来的。”
灵虚长老,此时还抓着那人的右臂,他单掌接过达通手中的那块肉皮,往那人流血的伤口上一贴,正好不大不小。
谜底昭然若揭,真相大白于丁大材和天宇派各辈弟子的眼前。
愤怒,仇恨袭上每个人的心头,双双眼睛,死死地盯在那人脸上。
机关败露,情势突变。
那自称易面巧手格曾尔达弟子的本人,则花招耍尽,终于露陷,眼下定死无疑,也就横下心来,不再可怜巴巴,而表现出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
此时,大海银鸥郑大方,身染片片血迹,灰飞奔驰地来到那人面前,一看达远手中持有师父大海金鸥朱效先的头象,连忙夺在手中,大喊一声:“师父!”
喊罢,他又把那副假面具,紧紧贴在自己胸前,师徒情意,满注心头,不禁流下滚滚的热泪。
灵虚长老抽咽着看了看大海银鸥郑大方一眼,满怀悲愤地道:
“徒侄,我那师兄大海全鸥朱效先,已经含恨死去,这个头象,是此人冒充你师父的假面具。”灵虚长老说着,抬手朝易面巧手格曾尔达指了指。
大海银鸥郑大方闻言,双手不禁松开怀中的假面具,“啪”地落在地上。
半响,大海银鸥郑大方慢慢清醒过来,朝着丁大材道:
“左兄,可恨贼子杀害了师父,还冒名顶替,火烧白云寺之后,又造成法华寺各辈同门人身受杀害,俺大海银鸥郑大方定将贼子乱刃分尸。”
丁大材对这位豪迈爽朗的大海银鸥郑大方,似乎心里有几分喜爱。
所以他跟自己称兄道弟,并不忌讳,在他大声说话时,心里不忍戳破真相。
可是在旁边的灵虚长老,见这位师侄,长约无伦,竟跟掌门人胡乱称兄道弟,毫无辈份礼数,急得大声说道:
“郑师侄,你对掌门人竟随便称兄道弟,如此失礼,还不快上前施礼拜见!”
大海银鸥郑大方,闻言猛然怔住。当他回头看到天宇派两个弟子,押着那冒充师父的贼子,跪在这位“左兄”面前时,表现出恭敬发落的样子,不由恍然大悟。
此时,他知道眼前这位路上遇到的左英雄,竟是自己平生最崇拜的掌门少侠。
大海银鸥郑大方,一阵激动,连忙闹伏地上,朝大材拜了三拜,高兴得流泪道:
“掌门少侠,救命恩人,想煞俺郑大方了。那天要是你与我同路前往白云寺,或许师父不会遭害。白云寺,法华寺也不至于有此等空前活动!”
大海银鸥郑大方,不禁悲从心头起,恸声大哭不已!哭得泪如雨下,悲伤欲绝。
天宇派众家弟子,看到大海银鸥郑大方,如此神态,也莫不恍然动容,丁大材亦感觉到歉疚不安。
当然,对于天下之事,谁也没有未卜先知的本领!何况情势又是如此急剧地变化?
丁大材含泪扶起大海银鸥郑大方,并瞪眼朝易面巧手格曾尔达看了一眼,恨声叱骂道:
“贼子!云诡波谲,竟使出这瞒天欺众的毒计,真是罪大不赦。今天既落在丁某手中,只要你把详细经过情形说来,还能给你留个全尸!”
大汉或许自知难逃一死,所以面容冷漠,冷若冰霜,干脆绒口不言。
丁大材见易面巧手格曾尔达,奸刁强悍,怒喝声中,左掌骈指疾点,落向他脑后中央部位的“凤府”穴。
“啊!”顿时,易面巧手格曾尔达,一声怪叫,倏然两眼发怔,肢体痉挛,混身抖颤,脸肤神色,一阵极痛苦的抽搐,张着嘴,涎液从嘴里一连串地流了下来。
不消多时,易面巧手格曾尔达,脸色渐渐转为青白,两眼神色散开,似乎在熬忍着一种无法喻状的苦痛,简直象一具僵尸,直挺挺地展在人们面前。
左红莲胸怀一颗少女的心灵,在一边看到此情,似乎有点不忍。她秀眉一挑,转向丁大材道:
“材弟弟,你用了什么手法?先把他松一口气,他要还是不说,再严惩不迟。”
丁大材扭头看了看左红莲一眼,微微点了一下头,便在那贼子的“天殷”穴拍了一掌。
丁大材向左红莲的一瞥眼神,柔和中仿佛还孕育了一缕无比刚毅的神采。
这是左红莲在二年之前,就非常熟悉的。
虽然此番丁大材遭了一场旷古未有的奇祸,时隔二年之久,绝路逢生,劫后相逢,容易忆起当年甜甜的一幕。
左红莲知道材弟弟虽然变易了躯壳外形,内心过去对自己蕴怀着的柔情,丝毫没有改变,心中不由感到无限安慰。
丁大材拍醒了易面巧手格曾尔达,只见他“哎哟”一声,瘫痪倒在地上。
浑身汗水,如同泉涌,一阵的急喘不已,不知他脑子是否清醒。
丁大材怒叱道:“贼子!把你五牛分尸,也难偿白云寺、法华寺丧命武林人物与天宇派弟子的血债。方才丁某出手,不过叫你周天筋脉舒展舒展而已。你若再不吐露实言,要你尝尝刀不刃血,脱臼碎筋的苦楚!”
易面巧手格曾尔达,知道再熬忍下去,徒使自己皮肉受苦,只得深深叹了口气,匍匐在地上缓缓地说:
“小的格曾尔达,塞外人称易面巧手。这次随同太白金刚灵仙真人,初度来此内地。”
丁大材怒叱道:“贼子,格曾尔达,号称易面巧手,真是名不虚传。你肚里藏了一付千毒万毒的腑脏,所以你才想出这个骇人听闻的毒计。”
易面巧手格曾尔达匍地叫屈,道:“此计并非我所想出的,乃是依了金头狮子席半仙前辈吩咐而行。”
丁大材听到塞北四十八山总寨主金头狮子的名号,当然熟悉,暗自忖道:“原来这个老贼,自卧龙坡惊走之后,复又进了内地,向天宇派寻衅闹事!”
丁大材又问易面巧手格曾尔达道:
“席半仙怎么会知道天宇派选定大海金鸥朱效先先接任天宇派十三代掌门人?”
刚才易面巧手格曾尔达向丁大材说的那番话,并无虚言,确定是塞北四十八山总寨主金头狮子席半仙,自卧龙坡惊走之后,向太白金刚灵仙真人,透露了这一些情况。但是,他并没有见到金头狮子席半仙,那番话也是太白金刚灵仙真人转告他的。所以,易面巧手格曾尔达,对总寨主金头狮子席半仙的详细作为,知之甚少,仅是皮毛而已。
原来,金头狮子席半仙,身为寨北四十八山总寨主,虽然掌握着大兴安岭四十八山,但是威严震撼着整个寨北大地。
就连中原内地的武林人物,只要一提起这个总寨主席半仙的备讳,也是无人不知。
同时,对他那深奥的武学,亦是感到望尘莫及,俱存几分羡慕之意。
二年前,他带着众弟子来内地游玩,恰碰上卧龙坡腾龙剑干云中龙六十大寿。
他闻听天下武林人物济济一堂,既是这样,他认为身怀绝学的腾龙剑子云中龙,定会和大家比武论剑,以助兴致。
他也知道自己金头狮子席半仙的名号,非但威震寨北,而且誉满内地。
但是,他毕竟没有在内地显露过身手,想借此天下武林人物,聚会在卧龙坡的大好时机,以展自己的武学,陡抬自己的身价。
谁料,事与愿违,在卧龙坡宴会上,偏偏碰上了一个不满二十岁的娃娃丁大材,一挫自己的锐气,落荒而逃。
武林人物,多是争强好胜,宁死不屈。作为寨北四十八山的总寨主金头狮子席半仙,在武林久已成名,则更是如此。
他认为败在少侠丁大材手中,是受了奇耻大辱,心中的痛苦,似乎比死还要难受。
按一般常规来说,金头狮子席半仙,纵然在卧龙坡,与丁大材以死相拼,也决不逃走。他之所以要逃走,是因为在他心中暗藏着更大的杀机:留得青山在,雪恨待来朝。
金头狮子席半仙,弃走卧龙坡,立即返回塞北,向太白金刚灵仙真人,报说此事,意在联合他共同对付丁大材,一灭十年凋零的天宇派。
太白金刚灵仙真人,一听天宇派少年掌门人丁大材,已涉足江湖,揭开了十年前捕杀红松禅师之谜,心中不禁一惊。
特别是听席半仙介绍,丁大材在卧龙坡已一展风采,震住了天下的武林人物,连金头狮子这样的名宿,亦败在他手下,更是惊悸不安。
不拔掉丁大材这个眼中之钉,消灭天宇派,一场灭顶的灾难,随时都有降临的可能。
于是,太白金刚灵仙真人,便与金头狮子席半仙私下协议,共商对付丁大材的毒策恶计。
一方面,他们在塞北广邀武林高手,聚集在大兴安岭席半仙的老巢狮子山,互相传授技艺,以便提高每个人的武学。
一面派出秘探,暗暗潜入内地,打听丁大材的行止动静,以及天宇派相会的枢纽。
谁料任是打听,总是找不到丁大材的去向。还是后来在岳麓山太白金星田禾良那里,得知丁大材已中了他们的埋伏,葬身于双绝谷。
金头狮子席半仙和太白金刚灵仙真人,得知这一消息,真是欣喜若狂。
本来,金头狮子席半仙,认为丁大材已死,大仇已报,不打算再行追究。但是太白金刚灵仙真人,则坚决不肯罢休。他吸取十年前的教训,就因为未能把天宇派斩草除根,才在十年之后,又冒出个少侠丁大材来。
金头狮子席半仙,认为丁大材虽然死了,但不是死在自己手中,与天宇派各辈弟子,也未结下不共戴天之仇,因而对彻底消灭天宇派,总是漠然处之。
太白金刚灵仙真人则不然。主意拿定,决心一干到底。不灭天宇派,誓不收兵。
于是,他便带着一百多武林高手,远离塞北,疾入内地,先对天宇派的禅林重地白云寺、法华寺进行一次血的清洗。
谁知他未到白云寺,一个新的消息,又传进了太白金刚灵仙真人的耳鼓。
天宇派要荐选一位德高望众的人物,出任第十三代掌门人,执掌门派。
他从白云寺的长老浩海僧,法华寺的长老灵虚僧、瀚海金蛟何长卿,大海金鸥朱效先等一些与红松禅师同出一师的先辈人物,逐个掂量了一番。
究竟谁来继位,太白金刚灵仙真人,实在难以卜定。无奈,他想出一个宁杀一千、不留一个的毒计,准备分头把四人除掉。
但是他又一想,即使把这四位天宇派的先辈人物都杀掉,万一出来个后辈人物,岂不依然后患无穷?
忽然又一个消息传来,说是天宇派共推大海金鸥朱效先出任第十三代掌门人。
太白金刚灵仙真人,苦苦思索着如何斩杀大海金鸥朱效先,忽然眉头一皱,想起虎头山的寨主易面巧手格曾尔达。他想:如果让格曾尔达通过乔装,打扮成大海金鸥朱效先的模样,杀了朱效先,冒充他当上天宇第十三代掌门人,一切岂不是顾心得来?
因为易面巧手格曾尔达,不了解这些情况,听丁大材那么一问,迟迟答不出来。
稍有半晌,他两眼闪着愤怒的光,讷讷地道:
“小的虽然不知道他们怎么得知大海金鸥朱效先要当天宇派十三代掌门人,但有一点太白金刚做的确实狠毒!”
“哪一点?”
“太白金刚灵仙真人,虽然要我巧手易面,冒充大海金鸥朱效先,但尚不放心,就在长江岸边截杀大海金鸥朱效先的时候,硬是叫我单身只体,不带一人,以考验一下我的智谋与武学。幸亏小的一切按照太白金刚灵仙真人的安排,都如愿以偿。否则,亦会死在朱老英雄手下。”
丁大材还要问什么,大海银鸥郑大方,不知什么时候,手持丁大材的神牌,已经走近易面巧手格曾尔达的身后,只听他一声怒喝,独臂举起大材神位铜牌,手起牌落,猛朝他脑后砸去:
易面巧手格曾尔达,一声惨厉激呼,死在地上。
法华寺一场惨厉凄绝的暴风雨过去,剩下的是一片废墟,满目疮痍。
整个庙寺十有六七,已遭烈火焚毁,不少天宇派弟子,也挺在敌人尸体中间,见了令人痛心。
太白金刚灵仙真人,这次倾巢南下,想一举扑灭天宇派,结果却是得不偿失。
虽然天宇派弟子有不少人,丧身在法华寺火窟里,但还带累了一批南北道上的武林人物。他们每一中间,都有师长、兄弟、亲属,当然无形之中,亦跟天宇派同仇敌忾,和太白金刚灵仙真人结下了不共戴天之仇。
天宇派白云寺、法华寺被焚,掌门少侠丁大材劫后余生,这桩惊人的事情,立即不胫而走,又传遍武林,义侠欢喜,贼人受惊。
当丁大材和左红莲,拜别老哥哥华山圣叟于松龄的时候,又嘱咐天宇派弟子一番。
他们北上塞外,追踪太白金刚灵仙真人走了以后,白云寺、法华寺又得到武林不少正义之士,慰问资助,重建禅林。
尤其是大江南北水路总舵主铁翅鹰阮刁七,捐集了大批金银,亲自送到白云寺和法华寺。
白云寺、法华寺一番浩劫,二度被毁,因而得到武林的同情关顾,慷慨相济,将建筑得更为巍峨富丽。这是当初无法预料到的事情。
华山圣叟于松龄,协助灵虚长老,坐镇法华寺、白云寺的修建。
湘、鄂一带,因太自金星田禾良,已远遁南海姑姑岛,太白金刚灵仙真人,又刚行北归,所以昔年曾霸占过天宇派寺庙田地的,纷纷自动偿还,无形中天宇派又增添了不少实力。
丁大材为了天宇派永世大业,切记恩师红松禅师遗谕嘱时,要去追杀太白金星田禾良、太白金刚灵仙真人,洗雪天宇派各辈弟子的血海深仇,所以立即又带了左红莲,扑扑风尘,又走上了艰巨辛劳的道路。
左红莲对身边这个彪形红脸大汉的材弟弟,一改那昔日儒雅风流的风采,芳心实在辨不出是股什么味道。
她觉得材弟弟对自己有点寡言沉默,旅程上时常或前或后离开自己。
当她寂寞芳心觉触到幽怨、自怜的时候,又会发现材弟弟的红脸上,一对炯炯有神,又圆又大的眼睛,却蕴含着柔绵如水的眸芒,在暗看着自己。
然而,左红莲含情脉脉,秋波闪闪,正想凑接上去的时候,丁大材又会很快的避开她眼神的正视!
她为了这事,曾经思索了很多时候。当然,因着少女的矜持,又不能向材弟弟开口动问什么,只有把那微妙微悄的真挚情意,暗暗藏在心头。
丁大材、左红莲出了法华寺,这天又来到二年以前,彤彤所失踪的豫省召南峰麓的博望坡。
左红莲朝丁大材盼顾了一眼,微微一笑,轻轻地道:
“材弟弟,你还记不记得,这是什么地方吗?”
丁大材拢目朝下看了看博望坡小镇的热闹街市,沉思中微微颔首,道:
“哦!这里是博望坡,两年多以前,我们二人入鄂省的时候,在这里要寻找通天大王木雨田的义女彤彤,曾在这里停留过一段时间。你说是不是这儿?”
左红莲追忆着往事,接着又道:
“彤彤这小姑娘,年龄虽小,可是她心却不小,似乎很有志气。那时她才十岁,在雄风镖局,你竟挨了她一剑,唉!真是不可想象!”
丁大材点头道:“彤彤虽然不明事理,但是为了她义父通天大王木雨田之死,竟在暗中刺我一剑。由此看来,彤彤的确是一个有思想,有雄心大志的小女孩,长大以后,说不定她像……”
左红莲听了,抿嘴“噗”的一笑,旋即又猛整粉面,揶输他道:
“你还称赞她呢?自古冤家路窄,常常狭路相逢。说不定以后再有机会碰上她,她还会找你麻烦呢!”
丁大材抬头望了望空中高挂的太阳,呆了半晌,不由感叹地道:
“困居石壁洞穴两年,脑海里很多人影,都已无勇气去追忆了。至于彤彤,由于失去父母双亲,实在可怜,我还常常记起……”
左红莲粉面通红,仿佛含有少女初恋的矜骄羞态,鼓了很大的勇气,樱嘴轻启,微微一笑,道:
“材弟弟,你被困在洞穴里的时候,有没有想到过你的莲姐姐呢?”
丁大材很快回答道:“有呀!想你,想到辽东爷爷,跟老哥哥华山圣叟于松龄,还想……”
他要接下去本要说的是周彩菊,结果吐出一个“想”字之后,意念猛然一转,便立即嘎然止住,不再说下去了。
丁大材这个回答,在左红莲听来,十分感到受用。她那红喷喷的粉脸儿,满透出兴奋满意的色采。
丁大材和左红莲,不觉来到一家酒肆饭铺里。他们二人找着的座位,正好脸对着一面尺来见方的大镜子。
丁大材那张大红的脸庞,又从镜子里反映出来。
丁大材唤过店家,要了几样可口的佳肴。不大一会,店家就端上来了一桌酒菜。
左红莲坐在一侧,她替丁大材斟了一满杯酒,自己也筛了半杯,含着少女娇媚的笑容,向丁大材举杯相邀。
左红莲啜了口酒,粉脸顿时撩起一阵娇羞,又平添了一团桃色的嫣红。
她那一对晶莹澄澈的美妙双目,向丁大材轻轻地瞥了一眼,半晌,微笑着问道:
“材弟弟,现在或者是将来,你会不会把莲姐姐忘掉?”
丁大材听得心神微感一怔,倏地抬起头正想回答左红莲的问话,扭脸一看,只见面对的那面大镜子里,映出了一个红脸大汉,正看着自己的神色。
他见到镜子里自己的形象,已经吐至嘴边的话,猛然又被打回肚子里。
他双手急忙放下怀筷,把自己的脸儿紧紧掩住,神情显出痛苦已极的懊丧模样。
左红莲一见丁大材刚才还是喜笑颜开,眨眼之间,面色大变,表现得甚是悲哀痛苦,也被这突然情形怔住,芳心暗自思忖:难道材弟弟听了自己的话,生起气来!不!不会的!可能他心里别有隐痛。
左红莲慧质兰心,玉首盼顾之际,发现了材弟弟对面的一面镜子。
由这面镜子,她又想起大材沿途上的背景,心里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
她把娇躯微微一挪,靠近丁大材的身边,她轻轻地劝说大材道:
“材弟弟,千万别难受,你莲姐姐把一切都交给你了,海枯石烂,决不变心。你身坠流沙,易容变相,得来的代价,是天宇派的中兴伟业。天宇派从凋零中光复了,也就是你的成功,莲姐姐喜欢还来不及呢。”
丁大材双手捧脸,轻唔了一声。
左红莲妙目四顾,这家酒肆的生意,甚是冷淡。除了柜台里边那个闭目瞌睡的老掌柜外,没有一个其他的人,休说是进饭的客人了。
她玉腕轻舒,把丁大材掩脸的双手扳下来。千情万缕,一对澄澈如水的美目,脉脉含羞地注视着丁大材,柔声轻语地道:
“材弟弟,天长地久,你莲姐姐已跟你订了秦晋之盟,白首之约,你容变貌易,在莲姐姐看来,依然不会变的!你还是我两年前的材弟弟。人的躯壳皮套,谁都不敢保证,在十年、二十年之内不变呢?只有一颗赤诚真挚的心,才能随着漫长的岁月,愈加坚贞,永恒不变的!”
左红莲说到这里时,秀目含了两颗晶莹的泪珠,粉面展开一缕甜柔的笑容。
她痴痴的看着丁大材,几分爱怜,几分柔情,注视着丁大材的神色。
左红莲说话的时候,丁大材听得激情荡漾,禁不住热泪泉涌,滴滴下落,掉入酒杯里,低头喃喃道:
“莲姐姐,从二年前,我们相识以后,一切的一切,你对我实在太好了。我自己真想不到会变成这副怪相。所以,我怕跟你在一起,有些不大方便?”
左红莲薄嗔娇啼地打断了他的话,道:
“材弟弟!看你讲的是什么?以后不许你这么胡说,也不许你这么乱想。你知道不知道,如果你心里难受、悲痛,你莲姐姐心里比你还更难受。”
说着,左红莲把丁大材滴进泪珠的一杯酒,端起来张嘴咽下肚里去!
丁大材慌忙拦住,忙不迭地道:“莲姐姐,这酒杯脏……”
左红莲笑眯眯地道:“你这杯酒里的眼泪是为我流的,贵重似金何言脏?我要把你这杯酒喝掉。”
丁大材听莲姐姐说出此话,心头一阵激动,星眸愕愕地看着她,竟找不出适当的话来回答莲姐姐。
左红莲一杯酒下肚以后,粉面嫣红,两腮添春,心里热腾腾,甜滋滋。
停了好大一会时间,她妩媚娇羞地盼了丁大材一瞥,柔声甜甜地又道:
“材弟弟,此地博望坡,就在召南峰脚麓,等会儿咱们上到峰顶逛逛,找一处清幽的地方,最好是一块柔茵软草的平地,咱们好好的清谈一番。等到太阳西落之时,再回博望坡落店吧!你看如何?”
丁大材笑问道:“莲姐姐,我们又经常在一起,能谈些什么呢?这里不是一样的好谈吗?即使咱们坐个整下午,无来客,老掌柜的也不会把咱们二人赶出去的!”
左红莲妙目一瞪,娇啼薄嗔地道:“呆子,莲姐姐跟你一个人说的话,要是被别人听到了,觉得很难为情。”说到这里,粉脸禁不住又绯红起来。
二人在博望坡用过午膳,便离开这小镇,在人迹稀少的地方,便驾起轻功,两缕轻烟似的,直登召南峰顶。
行不多时,丁大材、左红莲越过几道山岭,已经扑进召南峰中腰腹地。
他们放眼看去,山势峻险,绝峰刺天,迎面山风吹来,夹着阵阵松涛呼啸之声。
左红莲看到的削壁断崖,万仞深渊,似乎凝神发愁,只因云雾缭绕,不可见底。
丁大材陡然吭声长啸,舒臂出势,将她一掬柔腰搂住,身形暴递,破空腾起。
他轻搂左红莲的细腰,身形荡空激射,就在几个起落飞腾之后,眼前景色突然转变。
一道深谷浅径,绕着山峰,回延曲折而下,谷底地势平坦,周围约有十来丈方圆。
二人拢目看去,浓荫凝翠,异花怒放,而且谷底铺满了柔茵碧草。
丁大材含笑指着山谷道:“莲姐姐,你看这下面的山谷的底处,是不是最合你的心意的地方?”
左红莲樱唇一嘟,瞪了他一眼,娇嗔道:“材弟弟,你真坏,把莲姐姐吓了一跳,你抱了我飞跳,怎的不先说一声呢?”
“噗!”丁大材笑出声来,顽皮似地道,“先说了就没有味道嘛!”
丁大材又将莲姐姐柔腰一抱,一声长啸,宛若一头硕大无比的巨鹰,扑下山谷。
两人飞下山谷,左红莲的两条玉臂,把丁大材紧紧搂住,玉首偎进他的胸前。象是一股暖流,涌遍了她的全身,不由梦言呓语似地喃喃道:
“材弟弟,这一块是属于我们俩的天地了!咱们可以尽情地谈谈,尽情地玩玩。”
丁大材低头把脸颊轻轻的厮磨她那嫩滑的粉腮,那一缕缕如兰如麝的少女幽香,直沁入他鼻里。好象一下子又跌进了二年前那甜蜜令人欲醉的爱河。
丁大材陡然舒伸他那少男武士有力的手臂,将红莲一掬,让他平卧在柔软如絮的草地上。
左红莲美目紧闭,粉红脸儿上,溢出少女娇羞的红云,柔腰上端的丰满前胸,一阵阵起伏不止。
丁大材依偎坐在她身沿,柔声唤着:
“莲姐姐,多少天来,你甚为劳累,你睡一会儿,我不会离开你。”
“唔!”左红莲一声呻吟,睁开她一泓秋水的美目,甜甜地笑了笑,道:“不!材弟弟,我不要睡,我在想……”
“你在想什么?”左红莲羞红了脸腮,“嘻嘻”!脆甜的一阵娇笑,道:“材弟弟,你告诉我,你做了天宇派第十三代掌门人,你能不能娶媳妇?”
左红莲问得很奇妙,丁大材听了,不由莞尔笑了一下,反问道:
“莲姐姐,我如果不娶媳妇,我就出家当和尚,你伴我当尼姑,好不好?”
丁大材现在说的,当然决非定语,不过是调侃戏谑的风趣话罢了。
但在左红莲听来,似乎是缕缕美妙动听的音韵旋律,心中更加几分甜意。
他倏地从柔茵似的草地坐起,玉首紧偎在他胸前,娓娓地倾诉道:
“自从你掉下流沙后,我曾经有几次想自寻短见,都被老哥哥华山圣叟于松龄苦口婆心的劝住了。后来同他老人家来到白云寺,我要削发为尼,青罄红鱼,了此残生,又被老哥哥阻止,他恳切地劝我道:‘小妹子,千万不能这么做。小兄弟居心仁厚,以老哥哥看,他长得又不是夭折之相,皇天见怜,小兄弟一定会逃脱这桩大险。’经过老哥哥这么劝说以后,我才心存这一丝希望。于是,戴发修行,整天陪伴你的灵位。同时,又向长老学了一些经文,晨昏涌念,祷告你在天之灵,惩处邪恶。”
左红莲说到这里,在她那少女脆弱的胸怀里,突然掀起一股莫名的伤感,不由得鼻子一酸,眼皮一红,涌出二行热泪,转身扑向丁大材怀里,掀肩抽泣起来。
丁大材轻挪过她的娇躯,抬起她的粉颈,只见泪珠滴滴,遍溅粉脸,似一朵每见犹怜的雨洗梨花,突然又增添了几分姿色。
他含着柔和的浅笑,安慰道:“莲姐姐,别哭了,材弟弟现在不是在你身边吗?以后永远不会离开你了。”
少女洋溢的春情,正象一把抽干水份的干柴,一旦燃上火种,就会燎起熊熊的烈火。现在的左红莲就是这样。
丁大材话没说完,她“嘤嘤”婉啼,玉臂舒伸,把他脖颈紧紧搂住,朱红一点,款款送上,樱唇已紧贴在丁大材嘴上。
他紧紧把她搂住,热吻中丁香滴甘露,樱桃溅琼浆,幽静的山谷,陡然间添上一份奇丽春光。
“嗤!”蓦地里一声笑声,惊破了好梦中的一对戏水鸳鸯!敢情,他(她)们二人都听到了这缕神秘的奇怪笑声。
丁大材猛地从草地上站起身来,放眼四顾,仍是风拽枝干,草虫轻鸣,蓝天白云,依然如故,看不到一丝意外的动静。
左红莲粉脸绯红,娇羞中含了一份惊悸,紧紧地依偎在丁大材身旁,芳心“噗噗”直跳!
左红莲芳心惊悸不安,倒不是尽然听到了这缕怪笑声。
至要的却是小儿女之幽叙春光,撞进了一个陌生人眼里,所以芳心跳跃,粉脸一阵通红……
丁大材追忆刚才的笑声,诧异地对红莲道:
“莲姐姐,方才的笑声,你听清了吗?分明是一位少女的娇笑声音。”
左红莲听他这样一说,心中不禁陡地一怔。突然之间,她想到卧龙坡这个紫武山麓,昔年二人曾在这里的时候,一次云师妹扮了个金脸,吓虎自己的事,呐呐地道:
“材弟弟,会不会又是云秀珠师妹,她发现我俩的踪迹,故意来逗咱们?”
丁大材断然地摇了摇头,似乎已从这一声怪笑的音韵中,辨别出来人的用意,接着道:
“莲姐姐,我们不要理她,管她是人是鬼,天色不早,咱们回博望坡去吧!”
这时太阳快将下山,夕霞洒照,整个谷底青翠凝鲜,嫣紫姹红。
左红莲娇躯舒伸,懒慵慵的,似乎还不忍离开这片景色绝佳的山谷。
更重要的是:好似尚未满足男女之间欢快,因而还想着丁大材依恋之情……
丁大材笑道:“莲姐姐!锦绣大地,万里河山,风光美景,处处皆是,哪里找不着这等境地。咱们北去塞外,要经过的明山秀水的奇丽风光还多着呢!保管我叫你玩个痛快,玩个过瘾!”
丁大材和左红莲,两人离开博望坡小镇,往豫北官道上而去。
这时的丁大材,对身边的莲姐姐,又恢复了水乳交融,浓郁甜醇的感情。
这天,丁大材和左红莲,来到离近邻陵县城有二十里的五女镇,左红莲止住脚步,殷殷地道:
“材弟弟,咱们已经走了不少路程,就在这儿休息一下吧,我快要累死啦!”
丁大材伸手要牵她的玉掌,左红莲“啐”了一声,忙不迭地把纤手缩进衣袖之中,脸儿红红的,轻声细语地道:
“你看,这些农夫,都在注视着咱们二人呢。一对少男少女拉着手走,象什么样子?”
丁大材拢目四看,才忽然注意到,果然有不少乡人,站在很近的地方,都递着诧异的惊奇神情,在瞄视着自己二人,有的还一边窃窃私语。
丁大材、左红莲来到五女镇上,在最热闹的地方停了下来,一看,仅是一条贯通官道的直街。至于所谓酒肆食铺,他们也看到,在这条直街上,也是仅有一家而已,并且设备简陋,生意不象兴旺的样子。
丁大材和左红莲,又在外边找了盏茶时间,最后无奈又走到这家食铺门前。
左红莲抬头看去,门面顶上横匾一方,上写着“蓬莱居”三个黑色大字。
她笑着朝丁大材说道:“材弟弟,这真是小店铺儿装出大门面,这家食铺居然还有这么一个雅致的招牌!”
丁大材颔首轻笑,正要回答的时候,只见里边有一个店伙,已殷殷出来招呼道:“二位来吧!请里边坐!”
丁大材和左红莲二人,进入食铺,见里面已有五六成座客,正在饮酒吃饭。
丁大材闪目一扫,发现里边靠墙的地方有一个空位。他便向左红莲丢过眼色,二人走了过去。两人刚刚坐下来,丁大材便唤来店伙,轻轻吩咐道:“可有可口的酒菜吗?”
这时,左红莲柳眉微蹙,不耐烦地道:“材弟弟,这家酒店不好,吵闹死啦,咱们还是赶紧吃些,快走吧!”
丁大材听左红莲一说,拢目四看了一下,原来粗犷的笑声和大声说话的喧闹声,都是从对面斜角桌上传出来的。
这一张桌上,围坐了六七名疾服劲装的江湖人物,一边大声笑谈,一边把杯牛饮。
丁大材眼神转到左红莲的时候,似乎微微一怔,轻触着左红莲的肘腕,低声道:“莲姐姐,你后面的那个女客人,看她背影瘦怯怯的,至多不会超过十五六岁年纪,居然也身着劲装,腰挂长剑,好象是一位闯道江湖的巾帼英雄。”
他说到这里,左红莲好奇地看了那女客人一眼,果然一个瘦怯怯的长得十分均匀的背影,映入眼帘,看来不会超过十五岁的模样,也不由一愣……
左红莲浅声轻语,道:“材弟弟,咱们吃喝自己的,可别理人家闲事,免得身在异乡,惹出麻烦。”
左红莲说到这里,猛一顿语,感到话里有毛病,有点不妥,接着道:“人不可貌相。昔年父亲曾说过,江湖上残废的、或者是年老年幼的人物,最不可轻视。他们不仅怀有出色绝技,还会闯荡江湖。背后的女孩子,可能她家居故里,就在近处,出来逛逛的,不会是找什么麻烦。”
“哈哈哈!”一阵开心的大笑声,在整个食铺里回响,把左红莲缓缓说话的声音淹没了。
那闹哄哄的一桌,飞觞畅饮,兴高采烈,根本忘了这是一家酒肆,除了他们一伙之外,还有其他客人。
丁大材看了看身边那六个无比热闹饮酒的劲装汉子,又扫了一下眼前静坐桌边少女的倩影。
他刚刚和左红莲走进食铺的心情,本是一湾平静的湖水,现在却是微波兴起,荡漾不安……

十七、灵仙真人
“身体残废的、或者年老年幼的人物,最是不可轻视。”
左红莲诉说了他父亲排云神君左云飞常说的一句话,总是在丁大材耳边萦绕,久久不散。
“背后的女孩子,很可能家居此地,出来游逛,不会找什么麻烦……”
丁大材是何等的聪明,他知道左红莲下边又补充的几句话,显然是出自对自己的宽慰。
他越想心中越感到玄虚、迷茫和不安。
丁大材闪着出神的双目,凝聚着全部的精力,直直地打量着少女的背影。
但见她穿的劲装,切身合体,腰挂宝剑,上下适中。从那满绣奇花异草的剑鞘上来看,足见那鞘中的宝剑,定是一口非凡的兵刃。
她坐在那儿,丝纹不动。在丁大材的记忆中,根本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坐在那儿的,简直无有一点声息。
忽然一个店伙走近那少女桌边,张着笑容可掬的脸蛋儿,轻声地问道:
“女客官,要些什么菜肴?”
那少女却是一语未发,只是把玉首轻轻地摇了一下,店伙便小心翼翼、蹑手蹑脚地走开了。
丁大材虽然没有看清那少女的面部表情。但从店伙的神色看,似乎已见到少女一张可怕的面孔。
他倏然感到这位年约十三、四岁的少女,宛若一颗灾星,降在自己的面前,使他惊悸和不安。
“哈哈哈”、“嗨嗨嗨”、“嘿嘿嘿”!
那近处邻桌上六个人,一阵阵粗犷、狂欢的笑声,把丁大材沉浸在思虑那少女的神情中,扭转过来。
丁大材那一双明亮的眼睛,不由自主地丢下那少女的背影,很快移到六个正在狂欢饮酒的劲装汉子那桌上。
左红莲亦扭过脸去,朝六个人轻蔑讨厌地扫了一眼。
这时,一个粗重的声音在问道:“荣大哥,后来怎样了?”
“说实在的,不是咱混江龙荣得水看不起自己,尽说泄气话,单凭咱荣某这点能耐,就是栽上十个八个在人家手里,也不嫌多。这次也是他们活该倒霉,生病找上了鬼郎中,问路问咱混江龙荣得水头上,被我领到十八弯这个鬼地方,连马儿都不能骑,只得牵着走!”
混江龙荣得水说到这里,突然中间一个汉子,怀着不解的心思,打岔地问道:
“荣大哥,这十八匹马可不是一个小数目,怎么会给赢来的?”
混江龙荣得水,端酒杯猛喝了一大口,陡长精神,表现得十分逞强的样子,敞开嗓子大声接着道:
“这才称得上绝嘛!十八弯才绕过三个弯儿,牛鼻子老道这伙人,在这弯弯曲曲的小路上,已把他们走得头晕眼花,六神无主。就在这个时候,咱就说了:‘老道爷,你们对十八弯的路头不熟,牵了马走,在这狭道里,顾头顾不得尾,走散了更要坏事,还是咱们前头带路。至于这几匹坐骑,交给咱荣某的伙伴牵着后边走,反正再绕过二条狭道弯路,就是官道了……’老牛鼻子一听咱说得有理,连声多谢,命令他们全部下了坐骑,十八匹马都全给了水獭子窦长青和小乞儿李子广,前后押带。就在这时,混江龙荣得水,便暗地跟小獭子和小乞儿递过眼色……”
左红莲听他们尽说没头没脑的话,闹得不耐烦了,推了推丁大材的胳膊,道:“材弟弟,这儿烦死啦,咱们走吧?”
丁大材轻轻握了握她的柔掌,低声道:“莲姐姐别慌,他们说的话,口中不离牛鼻子老道,可能与咱们追寻太白金刚灵仙恶道有点关系。所以,听一听再走不妨。”
左红莲确实心烦已极,小嘴嘟了嘟,表现出一份不耐烦的神情,娇嗔似地道:“有什么关系嘛……”
丁大材怕引说话人的注意,他轻“嘘”了一声,倏地递过一瞥眼色,轻轻地道:“踏破铁鞋没处找,他们这批偷马贼所说的,可能就是太白金刚灵仙恶道那一批人。如若我的估计是真的话,不意之中,倒省了咱们不少脚程……”
就在这时候,坐在混江龙荣得水邻座的那个秃顶武生,把他的秃山濯濯脑袋一摸,一对小眼睛眨了几眨,表现十分神气的样子,得意地笑了笑,道:
“咱们的混江龙荣大哥一递过眼色,俺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于是,咱就押领着十八匹马,我骑着一匹,走在前边,小乞儿李子广断后,尽量把马步子放慢,十八弯三弯五曲,仅在盏茶时间,走在前边的牛鼻子一伙人,早已转弯抹角,影踪不见了!”
水獭子说到这里,对角座位上,一个穿着一套破烂不堪衣衫的劲装汉子,该是小乞儿李子广了。
只听他“咳”了一声,嘴里吐出一口浓痰,拉着破锣似的嗓子,接着道:
“咱李子广看见窦大哥把马缰勒住,知道该得手了,倏的长鞭一抽,把马头倒转过来,本来是马后压阵,一下子拖了十八匹马,作了马前先行……”
小乞儿李子广话刚说到这里,又扬起一阵粗犷的笑声。
在这边桌上,左红莲听了这几个盗马贼说的话,感到毫无意思,便又嘟了嘟嘴,芳心似乎一阵子的不高兴。
丁大材则不同,他在暗中注意,听话音,看神色,也认为他们不过是寻常的偷马贼之流。
丁大材正欲同左红莲起身走开的时候,那边桌上又有一个武生说道:
“荣大哥,你怎的知道这牛鼻子老道不是一个普道的脚色,而一定是一个武林中成名的人物呢?”
混江龙荣得水,听到那位武生问起这件事,不由脸上泛起神秘的表情,道:
“说来也险哪。咱领了牛鼻子老道这伙人,到了十八弯,最后一个树林弯口,算来水獭子和小乞儿得手,乘他们不注意的时候,就一纵身扑进树林里。在眨眼之间,一声雷响似的掌声劈过来,幸亏咱们混江龙荣得水轻功还有几手,要不然可惨啦。”
刚才问话那武生,又插嘴道:“荣大哥,这牛鼻子老道究竟是谁呀?”
混江龙荣得水道:“咱扑进树林以后,大气不敢呵出一口,只听他们中间的一个人在道:‘可恨,蓬船翻进水沟里,竟在这个小小的鬼地方遇见了偷马贼!’另一个道:‘太白金刚灵仙老前辈,岂料这等剪径之徒,竟敢在咱们身上使了手脚,这还了得。不如咱们回程追去,一个个取了他们的狗命。’这时牛鼻子老道的声音在道:‘算了!这次咱们来到内地,本来满以为旗开得胜,马到成功,把天宇派余孽一下扑灭。谁知赔了夫人又折兵,遭了这阵子惨败……廖英雄,那手执宝剑的红脸汉子,难道正是天宇派掌门少侠丁大材?’大家听了太白金刚灵仙老道这么一说,半天无人接话。停了停半晌,又有一个尖锐的声音,在应声回答道:‘金刚真人老前辈,准错不了的,我看那红脸汉子自称丁大材,易面巧手格曾尔达,就栽在他手里。要不是晚辈早走一步,说不定亦要遭秧……’那牛鼻子老道,好象听到了丁大材的名儿,有三分畏惧似的,大声向众汉子说道:‘咱们不必再追偷马贼了,丁大材小辈儿,见白云寺、法华寺遭此惨变,决不会甘心,可能会衔尾追来此地,咱们实力单薄,还是赶脚程吧!’咱听牛鼻子老道说了此话,在树林里,才吁了一口大气,悬心放了下来。”
混江龙荣得水,把话说完,又是一阵得意的大笑。
丁大材和左红莲正在出神倾听斜角众汉子说话的时候,
突然一声冷笑,擦过二人桌沿。一看,原来是左红莲后桌上的少女,履步轻逸,头也不转,走出蓬莱居酒肆。
丁大材和左红莲,只看到一个身材袅袅均匀的背影,一闪即逝。
这一声冷笑,虽然使丁大材、左红莲感到诧异、纳闷,不过因为当前太白金刚灵仙恶道的去踪有了着落,所以,两个便没有过份的注意到这件事了。
可是,丁大材眼里始终还有一个均匀身形的背影。因为,刚才这小女孩走了,不知什么时候又返回此地,这怎能不使丁大材诧异、惊愣呢?
但丁大材尽量避开这缕身影,停了半晌,慨然地向左红莲道:
“天宇派各辈众弟子所流的血,该要在这批孽障身上找回来。刚才,听了这几个偷马贼说来,事情发生在这里还没有多长时间,他们的坐骑已失,谅也不会走多远。莲姐姐,事不宜迟,咱们就顺着这条官道衔尾追去,兴许能很快找着他们。”
左红莲颔首答应了一声,突地,含了一份神秘的口吻,慢声问道:
“材弟弟,方才那小姑娘冷笑一声,走过这里,分明是冲着咱们来的。你对左姐姐说句实在的话,除了那位周彩菊姑娘之外,还有没有其他……的!”
左红莲一时胡思乱想起来,说到这里,已措辞不出,粉面儿一红,嘎然停下。
可是,她一对澄澈有如一泓清水似的大眼睛,看了看了大材,似乎要从他脸上看出一个满意的回答。
一个女孩子对她的心上人,旁边的地方都能委屈一点,就是在这桩事上,心眼儿显得很狭,尽管,左红莲是一位武林上的出类拔萃的人物,但亦不会例外。
丁大材含了少男的一种忸怩,向左红莲抿出一缕苦笑,喃喃否认道:“莲姐姐,你可别想得太多啦!材弟弟在双绝谷石洞穴里,囚居二年,谁能认识我呢?”
左红莲听他这么一说,认为诚然有几分道理。顿时粉脸绽开,展露出一缕娇媚而满足的甜笑。
二人离开五女镇以后,便顺着官道,在人烟稀少的地方,展开轻功绝学北上。

丁大材和左红莲,沿途匆匆,经过了不少大邑小镇,却是始终未遇到太白金刚灵仙恶道这批人的影子!
这日,丁大材和左红莲,二人来到离冀、豫交境的黄集小镇十来里的窄道上。
官道两边,一片浓郁丛林。这时,日落西山,晚霞一抹,片片溶金披金的彩霞,回光反射,把两边浓林照得苍翠欲滴。
左红莲笑殷殷地道:“材弟弟,这里的景色真美,可惜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丁大材依在莲姐身沿,眺看着行空幻变的彩云,确是一幅令人陶醉的景色图画。
他凝神地望着眼前的景色,不由脚程随着左红莲亦缓慢下来,准备回答他的话。
“嗤!”蓦地里,丁大材嘴巴刚刚张开,未吐出一字,不知从哪里又传来厌人的一声冷笑。
左红莲在恍惚的意思中,虽然没有留神,似乎感到这声冷笑,十分熟悉。
果真,一瞥瘦小而且均匀的身影,从丁大材和左红莲身边,擦肩而过。
丁大材留神看莲姐背影的时候,差点儿惊呼出来,陡地错愕怔住。
只见她足尖轻点地尘,双肩未晃,势若行云流水,匆忙席地而过。
看来她落步轻逸,抬步敏捷,却似一缕轻烟一般,霎时间消失在官道尽头。
丁大材看得惊异之余,心自忖道:这女娃子所施展的这套轻功,就是凭自己饮服“百年蛇胆”以后,学得的“星电迷踪”轻功绝学,又在石壁洞穴,将稀世少见的乌鳞蛟乳,当饭食之后所运使的功力,与她相比恐怕还是不及……,
他实在不知道这少女究竟是谁?是敌是友?对自己是福是祸……
丁大材望着那少女逝去的背影,不由呆呆出神,惊怔莫名。
值此丁大材错愕出神之际,左红莲一边娇嗔地道:
“这位小女娃,我看她分明是冲咱们两个,寻衅扰事来的。”
左红莲的这句话,倏然打断了左红莲的静思的神情。他看了左红莲一眼,微显有些不安地道:“左姐姐,这女娃儿方才使得那套轻功,很象是在‘穴功奇文录’宝籍里,所记下历代所传武林绝学名称中的一种‘凌波驭风’轻功绝学。此套玄奇神学,只是武林中的一种传说,却从来没有入精研过。所以,天宇派始祖玄天宇宙神剑子,也只是仅仅记下这个名称而已。万万没有想到,今天竟在这么一个小女娃身上现迹出来,真是一桩不可思议的事情。”
左红莲对那小女孩展示如此轻功,何尝不是感到惊奇,意外?她听丁大材说话之后,不由讷讷道:
“博望坡的召南峰山谷,五女镇蓬莱居酒肆,和方才官道上的冷笑,看来都是这女娃个人的作为。她衔尾追踪咱们这些路程,一点声色不露,不知用意何在?”
丁大材这时候的心里,何尝不是疑云重重,百思不解。听左红莲说出此话,不安地道:
“此女娃年龄虽小,轻功能到这等神化境界,无疑她身上的绝学,已达不可思议之境。要是真与咱们寻衅成仇,恐怕要比太白金星田禾良、太白金刚灵仙恶道辣手数倍!”
左红莲虽然知道她的材弟弟有一身超凡的绝学,但她完全相信,他讲的不假。于是又好奇地问道:
“材弟弟,你想这女娃儿究竟是谁呢?你仔细想想,自你涉足江湖以来,可否得罪过类似的人?”
丁大材摇头苦笑道:“我三年多以前,从辽东来到内地,敌友之间,虽然不可历历指数,但在我的记忆里,从未有过年龄不满十三、四岁的女娃儿!”
左红莲听了以后,神情又陷入沉思之中,马上好象想起什么,又问道:
“材弟弟,会不会是太白金星田禾良和太白金刚灵仙恶道二人,邀请来的邪门宗师的女弟子?”
左红莲指出此点,秀目一直打量丁大材,看他的反映。
丁大材的神绪,一直处于沉思苦虑的状态之中。他听了以后,一边走,一边想,摇了摇头,道:
“太白金星田禾良,远遁南海姑姑岛;太白金刚灵仙恶道,如果有此得力助手,不会在五女镇十八弯栽在这批偷马贼手里。所以,你这样讲,我认为是不可能的事情。”
丁大材、左红莲怀着百思不解的疑云,恍恍惚惚地走完十来里路。
他们来到冀、豫边境内黄集小镇,这时已是日落西山,薄暮四笼,到了倦鸟归林,投宿住店的时候了。
丁大材同左红莲,走入内黄集小镇横街的闹处,准备找一家干净的客店,落宿一宵,以待次日再赶路程。
就在这时,左红莲突然拉了一下丁大村的衣袖,贴在他耳沿轻声道:
“材弟弟,你看看走在前面横街转角地方的那一伙人,象不象……”
左红莲刚说到这里,前面六七名穿劲装的武生,似乎在街头我寻客店一般,猛地扭转过头,冲着他们对面回走来。
丁大材在敌我尚未分明的时候,不愿跟他们正面亮相。所以,他倏地拉了一下左红莲,走进一家绸布店,佯装看货购物。
内黄集小镇,街巷一般不过一丈来宽。这伙劲装汉子刚经过那拥布店时,二人听到他们一伙里其中一个在说:
“见鬼,眨眼之间,竟找不到刚才那家客店了。”
另一个很快接上道:
“穷嚷着有什么用,还不是你二杯酒下肚,就想干见不得人的名堂。回头太白金刚灵仙真人老前辈,责怪起来,少不得你赵四一人担当……”
丁大材装着挑物购货,却是留神动静。听了他们说这话以后,心中自是一阵欢喜,暗暗地忖道:踏破铁鞋无处觅,此番得来全不费功夫,真是巧之过极。
丁大材心念落此,手牵左红莲,离距他们一伙人三四丈远,在后面暗暗地跟踪。
行走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又见六七名武生,纷纷走进一家横巷直街交角处的祥升客店里,丁大材和左红莲二人,便停了下来。
左红莲刚站下脚来,闪开一双秀目,往前看去,纤手指向祥升客店道:
“材弟弟,咱们现在先不必打草惊蛇,不如就在这对面那家小客店暂过一宿。只待探清情况之后,明晨早起再见机行事可否?”
丁大材颔首道:“我亦有此意……”
丁大材和左红莲便并肩走进祥升客店对面一家较小的招商客店。
这时,由于天色已晚,这家招商客店,仅仅只剩下一间客房了。好在丁大材、左红莲二人,早已订过金石之盟,白首之约,所以亦不避这些嫌疑,两个人就在一室住下。
丁大材、左红莲二人住的这间房子,开窗即可穿越过一个小院,正巧能斜看到对面祥升客店的大门口的一切……
丁大材轻轻握左红莲的玉掌含笑道:“莲姐姐,咱们命店家端上酒菜吃个饱,准备通晓不睡,可好?”
左红莲听得陡然脸色绯红,秀目愣愣,没有理解大材是什么意思,问道:“这……这干……什么?”
丁大材一看她一付娇羞的窘态,不由“扑嗤”笑出声来,戏弄地道:
“莲姐姐,你想到哪里去了……举酒相邀,通宵不眠,我们主要是注意对面客店中的动静嘛!并无其它的意思,看你……”
左红莲听他这么一解释,粉脸更是一阵发烧,仿佛象是一只熟透的苹果一般。
当然女孩子想到最羞人的一件事,竟然被心上人所戳穿了,自然会流露出更为羞涩的神情。左红莲绷紧了红喷喷的脸儿,撒娇似的嘟了嘟嘴道:“材弟弟,你再说,我可要生气了!”
丁大材带了一份俏皮,低声轻语道:“莲姐姐,这话都是你自己说的,事也是你自己想的,怎么还生我的气呢?”
丁大材说着,便开门吩咐店家,速速在房间里摆上几样可口的酒菜。
丁大材走到窗前,把窗关上,只露出二指宽的缝隙,以便观察对面客店敌人的动静。
“材弟弟,你这是干什么?”左红莲娇躯扭转,款步轻盈地走到丁大材身边,用二个指头,对准丁大材头上点了点,扮了个鬼脸,甜笑道:
“你真是天下第一号大笨蛋……门窗开缝,咱们在房里飞觞畅饮,敌情倒没有探听出,却反被人家注意了!”
“哦!”丁大材脸色顿红,关紧了窗子。
左红莲说的这些话,果然是江湖上的阅历经验,当然十分有理。
可是他那缕缕音韵,仿佛莺转燕啼,加之她那一付少女春意横溢的神情,丁大材顿时被裹在一团甜雾中……
又是一阵娇嗔,道:“怎么啦,直了眼不说话,又在想什么呀?是不是我的话说错了!”
她一声娇笑,使丁大材魂归泥丸。他点头不迭,平静下来,笑笑答道:“莲姐姐说的是……说得很好听!”
“咯咯咯!”这时候左红莲已知丁大材散魂的原因,发出一缕娇笑,甜甜地又道:“只要话说得当,好听不好听,还能有什么关系?”
须知,女为悦己者容,当发觉自己姿态容色,能吸引对方而陶醉时,在他意识上会感到莫大的欣喜和安慰。现在的左红莲就是这样。
不多时候,店家已端来几样酒菜,杯筷摆妥在桌子上,便哈腰躬身地退出去。
丁大材替左红莲斟了满杯酒,两人把盏相邀,款款叙情。
这时,丁大材忽地道:“莲姐姐,要是我这次会战太白金刚灵仙老贼,真的逢了意外,你会不会替我报仇?”
丁大材突然说出此话,左红莲花容骤然变了不由诧异地问道:
“材弟弟,真会开心,你凭空为什么说出这等断肠不吉利的话?太白金刚灵仙老贼,在法华寺与你战过一场,他不是败在你手下吗?”
左红莲说着这话,粉脸一阵黯然,仿佛静朗的晴空,忽然掩上一层阴云。
丁大材看着左红莲神情的变化,扭脸看看窗外边的天空,又喝了一酒口,含笑道:
“天有不测的风云,人有旦夕的祸福,我等何况是行道武林的人物?至于太白金刚灵仙老贼,我对他并没有什么值得顾虑的,我所要顾虑的倒是……”他没有说下去。
左红莲奇怪地追问道:“那你又在想什么?”
丁大材转过头又看了一眼窗缝隙中那一块黝黑的天空,心有所思地喃喃道,
“那小女娃的背影,已紧系在我的心中。她能施展绝传武林的‘凌波驭风’轻功神学,可见她一身武学造诣,已臻化无法思议之境。”
左红莲听他这样一说,困惑地问道:“凭她一个十多岁的女娃子,就算她从娘肚里就开始学武的话,也不会怀有多么惊世的绝学。但愿材弟弟,不要过分地长他人的志气灭自己的威风。”
丁大材摇头含笑道:
“这不是学艺,而是一种奇遇,它是超乎人的智慧以外的特异功力。正象我是一个不满二十岁的少年,在三年前,卧龙坡单掌惊走塞北四十八山总寨主金头狮子席半仙,这次在法华寺将誉震武林四尊的太白金刚灵仙恶道击败于自己手下,都属于一般常规的范畴。这是因为我曾经饮服过武林稀世珍品‘百年蛇胆’,和精研天宇派始祖玄天宇宙神剑子所创的‘穴功奇文录’的奇遇。果然奇遇的事,千载难逢,万人难有一得,它是可遇而不可求。可是,谁能说普天下武林中间,除了你材弟弟这番奇遇外,别人就不会遇着?正象咱们在官道上遇着的少女背影一样,她会展出武林绝传的‘凌波驭风’轻功神,可想而知,她一定是有幸逢上旷古难求的奇遇……”
左红莲听他说的十分有理,蛾眉一挑,秀目眨了眨,不由怀疑地问道:
“材弟弟,正象你所说的,天宇派各辈弟子,连同你掌门人在内,过去都不会结冤在一个不满十三、四岁的女娃子身上,既是这样,你又何必多虑?”
丁大材听了左红莲这么一番语衷心长的劝慰,举杯饮了一口酒,淡淡地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这样……”
左红莲沉思半晌,忽地道:“材弟弟,咱们先回法华寺吧,追寻太白金刚灵仙真人之事,待见了老哥哥华山圣叟于松龄以后,再慢慢商议吧!”
显然,左红莲嘴里说着壮胆的话,心里却有几分畏惧了,所以才提出来回法华寺。
丁大材凭着他的绝顶聪明,似乎看透了左红莲的心思,不由正色道:
“莲姐姐,大丈夫视死如归,何况你材弟弟身为天宇派十二代掌门人?岂能遇着一点阻碍,就苟且偷生,不赶趋前?”
丁大材话说到这里,脸上又展出一缕柔和的笑容,似乎安慰左红莲似地道:
“莲姐姐,咱们杞人忧天,庸人白扰之,眼下是凭空想得太远了。或许这小女娃儿,对咱们是风马牛各不相关,咱们却偏偏把她拖在一起……”
丁大材与左红莲,二人把樽对酌,娓娓细谈,敢情他们俩都不善畅饮,虽然酒逢知己,究竟酒量有限,饮不到三更时分,已是玉山倾倒,大醉酩酊了。
丁大材、左红莲两人和衣躺在床上,一直睡到东方透白,左红莲玉容含羞,才把丁大材唤醒。
丁大材推开窗户,越过小院子看去,对面祥升客店店门大开,一批行旅客商,已纷纷离开客店而去了。
他不由叫苦不迭,道:“莲姐姐,糟啦!想不到咱们一睡就睡到现在,那些家伙早走光了……”
“谁叫你喝得这么多,还抱了人家睡……”
她说到这里,一听自己说露了话柄,更感到羞愧,倏地转口又道:“他们南下北上,横竖内黄集小镇,就是这么一条官道,咱们衔尾北上赶去,不难找到他们!”
丁大材听了,觉得目前也只是有这个办法,二人梳洗一番,离开内黄集,立即驰向官道朝北边追去。
官道两旁的土丘,青盛田野,巨木丛林,纷纷撩过二人耳肩而逝。
丁大材、左红莲二人相伴,疾驰飞行,经有半个时辰,前面已迎风传来闹哄哄的说话声。
仔细听来,还可隐隐听出,其中有昨晚宿在内黄集小镇上那汉子粗重熟悉的说话声。
左红莲高兴地道:“这批家伙,果然被咱们追上了。”
丁大材“嘘”了一声,眼中透出神秘的光芒,对左红莲道:“莲姐姐,小声点!”
丁大材说这话的时候,两眼仍在聚精会神地打量着官道四周的形势。
只见一边是野林错杂,蒿草盈膝,似无人迹,另一边却是蜿蜒曲折的土丘浅径。
丁大材拢目再向土丘的远处看去,一连排天削壁,高入云端,光秃秃无有一草一木,自然地把这些浅径通道,都封阻住,再也无路可通了。
丁大材面临如此绝境,亮剑一声长啸,身形暴进,扶摇纵起五丈,宛若一头硕大无比的巨禽,疾飞官道北端而去。
左红莲仅在这霎那之间,眼睁睁只见材弟弟,身若一缕轻烟,消逝在官道的尽头。
丁大材身形落下之处,已越过太白金刚灵仙真人一伙人头前二丈之余。他把手中的“碧血剑”倒垂支地,一声“哈哈哈”长笑,音韵发出,穿山裂石,挥剑厉声道:“太白金刚灵仙老贼,丁某在此等候多时,此番该是你纳命归天的是候了……”
这时,丁大材所使的那一口洞庭湖鱼藏宝剑,因着顺口而有意义起见,已经取名为“碧血剑”。
太白金刚灵仙真人,只因有一身绝艺,乃是誉震武林四至尊之一。
丁大材展使“星电迷踪”轻功绝学,划过他的头顶,他真怀疑飞将军自天而降,猛地被错愕怔住。
再看拦路的竟是天宇派掌门少侠丁大材,更是惊骇得连退二步!
灵仙真人毕竟是一位武林高超,艺业绝伦的当今武林顶尖的前靠人物。他见丁大材只身单剑拦路,再看看自己身后,跟随着尚有十七名塞外武林高手,不由胆子壮了起来管你天宇派掌门人身怀武学,已抵何种境界,难道凭这里十八名高手,还不能把你制住!
太白金刚灵仙老道想到此处,陡地“嘿嘿嘿”一阵狂笑,倒垂戾目。
他精光喷吐,满含凶光,杀机在胸,转身冷冷地对丁大材道:
“小家伙,此地可不比法华寺,再也不是你拔扈飞扬之处。你既然活得不耐烦,自己前来送死,老夫就成全你吧!”灵仙真人一语方落,便向四周攻围的十七名武生,递过眼色。
倏地,隆声四起,十七名武生,如同洪水猛兽一般,势若移山填海之猛劲,纷纷向丁大材攻去。
太白金刚灵仙真人,同时展出绝顶武学,转身易式,左掌右剑,同时发出。
左掌出手“破血九阴掌”,右手的长剑,急演“虎鸣幽涧”厉招,击向丁大材。
刹那之间,剑影纵横,一片光华闪闪;掌声呼呼,劲厉无比,太白金刚灵仙真人,已向丁大材袭来。
丁大材身走“星电迷踪”轻功绝学,闪身避开太白金刚灵仙真人浑厚无比的锐厉攻势。倏的,一缕吭声长啸,“碧血剑”右演“玄天宇宙十一招”的“寒水征帆”,左演“穴功天心十四掌”的“飞絮穿梭”一绝招,身形游走,散向左右两边……
顿时,右边银光嶙嶙,剑影缭绕,左边掌势电走,劲风砭骨。
接后,石光电火的刹时之间,一片断金裂石之声中,惨啼激呼之声四起。跟随太白金刚灵仙恶道的十七名武生,仅在眨眼之间,倒地半数。
太白金刚灵仙真人,一招走空正待再发绝招,倏地,丁大材剑掌连绵递上,不由愕然吃惊。
丁大材出手数招,在他看来,是闻所未闻,见未所见的凌厉招式,骇然震退五步。
就在这时,左红莲一声清脆娇叱,手执长剑,又衔尾从后扑来。
左红莲刚刚站稳,立即挥动长剑,冲向在丁大材掌下死里逃生的八名武生……
丁大材纵身一跃,“碧血剑”招走“跨鹤出凡”,剑随身飞,其神速之势,目不暇接,即指向拿桩未定的太白金刚灵仙恶道。
太白金刚灵仙真人,又见丁大材厉招击来,不由一声厉吼,闪身右让。与此同时,他手执长剑,剑光下垂,挑向丁大材下盘“丹田”、“下阴”双穴!
只听丁大材一声怒叱,“碧血剑”变招易式,“跨鹤出凡”演“玉蟾漏枝”,森森寒光,匝地划出一缕银弧,直袭太白金刚灵仙恶道要害之处。
太白金刚灵仙老道,虽是年过六旬,武功仍是非凡。当他长剑堪堪指向丁大材下盘之际,一见丁大材变招下撤,一口晶莹夺目、耀人眼花的宝剑,正以硬招来扣自己的兵刃,倏地挫手一沉,撤回长剑。
就在丁大材右剑变招之际,又把左掌同时吐出。本想以凌厉无比的劲势,劈碎太白金刚灵仙恶道的灵盖,废其性命!
“不好!”太白金刚灵仙真人,右剑收回,刚刚落下,未及递招,忽然觉得顶额一股劲风劈下。他知道情况不妙,急叫声不好,倏地侧身左挪,“砰”地一声,丁大材一掌,拍在他右肩胳膀处。
丁大材击出此掌,虽然出手之势已轻,又在太白金刚拼命抵御之下,依然被打得身体乱晃,几乎堪堪倒地……只见他头重脚轻,跄踉跌退三步,右肩彻骨剧痛,一只胳臂,脱白废掉……
就在这时候,左红莲只身独剑敌战八人,忽然发出急呼之声。
原来这八名武生,虽然不是丁大材的敌手,却亦是塞外武林高手,因而,左红莲仍被迫得险象环生,一发千钧。
这八名武生,各出全力求胜,齐心协力,全然使出倾身绝艺,誓要把这小女子废在当场。一时之间,长剑、钢刀狼牙棒、判官笔、虎头钩、哨子棍、三节棍、锯齿圆盘般的兵刃,急如狂风骤雨,出手迅速狠辣,从四面八方,红莲袭来。
这时,丁大材眼见左红莲身入险境,不得不舍下右肩受伤的太白金刚灵仙恶道,纵身奔向左红莲激战的场地援救。
当他身形疾落之际,气回紫府,功行丹田,吐出一股震雷般的巨吼。
就凭这缕声响出口,八名武生,挥舞各种兵刃,正欲将左红莲置于死地之时,震得心神慑住,连连收住兵刃,呆若木鸡。
丁大材毫不犹豫、一旋手腕,剑走身前,“碧血剑”挑出银梅朵朵,招走“雪梅缤纷”,挟以雷霆万钧之势,千夫难敌之勇,朝八名武生猛卷下来。
一阵金铁碰撞之声方起,紧接着惨呼四起,这声音象烧红铁杆,烙在太白金刚灵仙恶道的心坎上,痛得他几乎晕绝过去。
“恶道,看剑!”丁大材一声激愤的怒喝,倏然把太白金刚灵仙真人,从迷茫、痴呆中惊醒过来。
丁大材身随声起,一个纵跃,电闪般直取太白金刚灵仙恶道扑来。他招未递出,闪目一看,刚刚站在这儿的太白金刚灵仙贼子,竟然不翼而飞,无影无踪。
了大材站在那儿,手握“碧血剑”不由一阵惊愣。呆了半晌,暗付道:莫非我是刚才连出厉招,除了那几个贼子,思想过于集中,仅仅是意识所向,实际并无其人?
丁大材心中刚闪过这个念头,马上又改变了自己的想法,忖道:就凭我丁大材,服过“百年蛇胆”之后,这一双精光锐利的星眸,在数丈之内,毫分可辨,今天怎能在咫尺之间,错识物体……
丁大材否认了自己刚才错误的一念,断定太白金刚灵仙恶道刚才站在这儿,定准无疑。
“不除恶道,后患无穷!”丁大材暗暗发誓,不把太白金刚灵仙恶道废在这山谷之中,决不罢休。
这时,左红莲手执长剑,已飞身落在丁大材面前。她蛾眉一挑,秀目一闪,深情地看了丁大材一眼。
此时,无声胜有声。仅仅那么一眼,不知道出了对丁大材多少感激的情意。
丁大材只顾思虑着如何追杀太白金刚灵仙恶道,没有注意到这一点,他仍愣愣地站着。
左红莲原来惊悸、感激的神情,慢慢地平静下来,一见丁大材如此模样,忙问道:“材弟弟,你又在想什么?”
“我想,太白金刚灵仙恶道,刚刚还站在这儿,待我扑来,他竟然鸿飞渺渺,不见踪迹。”
“既是这样,谅他跑不多远,咱们快快分头来找,一定要把这个恶道除掉!”
“好!”丁大材和左红莲主意拿定,立即付诸行动,分头在半山腰,寻找起来。
“嗤嗤!”左红莲正在迈动双足,手握长剑,沿着山石峭壁,寻找太白金刚灵仙恶道的时候,忽然一阵狞笑声,不知从何处传来。她立即站定双足,紧握手中的宝剑,十分警惕地打量着四周,以观动静。
“嗤嗤!”
又是一阵狞笑声,传进左红莲的耳鼓,并且比上次更为清晰响亮。
此时,她已辨得出狞笑发出的音源,是来自自己的右侧,于是凝神地朝右边看去。
“小美人儿,我在这里!”
忽然一声卑鄙的呼唤,又从左红莲的左侧传来,她心中陡升怒火,便又朝左边看去。
她定睛一看,果然是太白金刚灵仙贼子,带着一脸的狞笑,手握长剑,一步一步走进左红莲。
“恶道!”左红莲一声疾呼,立即挥起手中的宝剑,一缕劲风骤起,扑向太白金刚灵仙恶道而去。
太白金刚灵仙真人,仅仅把手中的宝剑,在胸前一旋,刚劲无比的风力,立即把左红莲击来的宝剑撞了回去。
这是左红莲第一次和太白金刚灵仙恶道交手,也是第一次尝试他的武学,不由暗自惊忖:这太白金刚恶道的武学,确是不凡,难怪他能在武林中誉为四至尊之称。
但是,凭左红莲一代排云神君之女,白莲神尼的高足,自是武功超群,岂能惧此恶道。她气转紫府,力出丹田,贯于右臂,手腕一旋,宝剑划出一道电光,又朝太白金刚灵仙恶道击去。
“嘿嘿嘿!”太白金刚灵仙真人,一见左红莲二招递出,击向自己当顶,不由发出一阵狞笑。他剑随声出,又在当顶旋转了一下,左红莲手中的宝剑,再次被一股刚风击退。
此时,左红莲连连两招走失,已是愤怒至极,但也有阵阵惊悸。
她心中实在不解,自己两招递出,太白金刚灵仙真人,为何迟迟不予还招。
原来,太白金刚恶道,诚是一个采花盗柳的淫贼,一见左红莲那冰骨玉肌、清秀出尘的模样,早已欲火难熬,这才斗胆从后山岩隐处走出。
他似乎感到,左红莲每递出一招,对他来说,并不是威胁,而是一种享受,因而他内心深处,不时发出甜甜的狞笑。
左红莲则恰恰相反。她听到太白金刚狞笑传来,不但觉得刺耳,而且感到阵阵恶心。
她愤怒至极,紧接着亮出手中的宝剑,一式“风摆荷叶”的凌厉绝招,再一次猛袭向太白金刚灵仙恶道。
此时,太白金刚灵仙恶道,不由兽性发作,在宝剑一旋之间,骈指疾出,点向左红莲麻穴。
左红莲一时未予防备,麻穴陡被点中,顿时身子一晃,扑通倒到地上。
“哈哈哈!”太白金刚灵仙真人,一见左红莲娇躯仰躺在自己面前,尤如一只贪嘴的馋猫,遇上了一条美口的鲜鱼,不禁发出一阵敞怀大笑。他那一双淫目,闪着贪婪的光芒,“嗨嗨嗨”又发出一阵讨厌的狞笑,道:“小美人儿,贫道观你该有二十岁的年龄,正值春心浓发,情窦盛开的时节,如识时务,贫道可让你一尝尽兴之欢。”
此时的左红莲,如同一只体弱的羔羊,置身于猛虎恶兽前面,早已芳魂惊飞。
她开始只是感到,这太白金刚灵仙恶道,是一位非凡的人物,担心败在他手,不幸丧命,再难有与大材相逢寻欢之机。
现在,她听老道身为三清的弟子,竟然说出此卑鄙无耻的下流语言,方知太白金刚灵仙贼子,更是披着人皮的衣冠禽兽,三清门下的败类。
她这时候担心的,不是生与死的威胁,而是一个贞洁的少女,面临着将要失身的极大痛苦。
生与死,在作为一个武林之中的左红莲来说,无足轻重。但对于失身与贞洁,她认为要大于生与死百倍、千倍,甚至万倍以上。
因为她的爱,已交给了她的材弟弟。尽管两个相处,已有二、三年的光景,经历了多少风风雨雨,但也度过了不少柔情百感的蜜月。
但是,她仍是一位贞洁的雏女。
她认为在这茫茫的人海里,只有她的心上人材弟弟,才能揭开她雏女娇躯的秘密。
因而,她宁愿一死,来结束自己短暂的一生。但是,在眼前,她已是求死不得,她只有极大的愤慨,无限的悲痛,来抵御太白金刚灵仙恶道那兽性大作的一霎。
太白金刚灵仙恶道,再也熬忍不住欲火的燃烧。他把宝剑匆匆插入鞘中,神情如痴如醉地步向左红莲的娇躯,慢慢弯下腰去,伸手就要解她的中衣。
谁料,他那粗大的魔掌,尚未触及左红莲的衣衫,顿觉浑身发麻,一阵痉挛。
“啊!”
左红莲一见太白金刚灵仙恶道,如同一头野牛,朝自己扑来,早已芳魂惊散,一声惨呼,昏了过去。
倏地,一道轻风似的身形,电闪星奔一般,直朝这几扑来,尚未落下,一股猛烈的掌风,率先赶到。
太白金刚灵仙恶道,浑身痉挛未止,被这股掌风一击,身形猛晃,差点跌倒。
他那一场美好的梦幻,亦被击得粉碎。闪目一看,丁大材手执“碧血剑”,一对神光射闪的精眸,直瞪着自己……
蓦地,一声厉喝,丁大材冷冷地朝太白金刚灵仙恶道道:
“金刚老贼,天理循环,因果不爽,天宇派与你无冤无仇,你与金星老贼,雪夜闯山,血溅天成寺,残杀天宇派弟子一百七十一人,造成武林上旷古未有之血海沉冤。老贼,血债血还,今日丁某以天宇派第十二代掌门人之身份,要你有个交待!”
说着,他抬起单足,朝身边的左红莲麻穴上猛踢了一下,要把她的麻穴解开。
太白金刚灵仙恶道,美梦未成,又听了丁大材说来,振振有辞,亦知道自己理亏。横在眼前的局面,不战亦难逃一死,不如舍命拼搏,分出你死我活……
这时,太白金刚灵仙恶道,右肩吃过丁大材的厉掌挫伤,虽经调息,剧痛减弱,但已失去功力,无法抡剑飞舞。万般无奈,他只得用左手抽出腰中的长剑,准备和丁大材,决一雌雄。
“嘿嘿!”太白金刚灵仙恶道,既握长剑在手,不由发出一阵惨厉长笑,阴恻恻地道:“丁大材,你休得大言不愧,盛气凌人。你家祖师爷不至于败在你手……”
太白金刚灵仙恶道,一言方落,左臂抡腕一挥,刮起一缕金刃劈风之声,制敌机先,长剑疾吐,剑身走处,直戳横削。
霎时之间,剑光上挑起一泓光幕,扫向丁大材“气门”、“将台”、“期门”三穴。
丁大材料不到太白金刚灵仙恶贼会先机制人,出手这等疾速,攻势如此凶猛。
就在这一缕念闪过他的脑海,太白金刚灵仙的剑尖,已临近丁大材的身躯仅有二、三寸之近。
这时,敌人已经凌势全力迫来,丁大材掌剑无法挡住。倏地,他想起老哥哥华山圣叟于松的吹气拒敌之法。
猛地气行周天,功提丹田,张口一吹,吐太白金刚顶面。当然他不知道这是否济事,尚无把握。
太白金刚灵仙恶道,值于这般时刻,此番招势递出,乃是舍命一掷,所以,勇猛锐厉已极,眼见一代武林萌芽——天宇派掌门人丁大材,要伤命自己剑下。
蓦地里,一缕劲风迎面扑来。太白金刚待要辨别丁大材用的何种手脚时,身形拿桩不住,“蹬蹬蹬”跌退三步。
丁大材危急生智,张口吐出的一团劲气,并不象华山圣叟于松龄,困居千回峪三十年,所练出的一种武林破天荒的绝学。
丁大材眼下所运用的真元,却是从石壁洞穴,饮服乌鳞蛟乳浆后得来的,威力亦不算小。
丁大材见自己吐气把敌人震退,倏地一声长啸,衣袂飘风,“碧血剑”剑走身前,招出“全真归穴”,和身飞去,剑身走处,不折不偏,划出一泓白?东,疾指灵仙心胸正中。
太白金刚见大材狠招袭来,狂吼一声,长剑行周天之劲,抡挥护胸。
太白金刚灵仙惊怒交加,在神绪缭乱之下,一时竟忘了丁大材所使用的一口兵刃——乃是古剑神器“碧血剑”!
“呛啷!”
龙吟凤嘘声起。
太白金刚恶道,长剑中段,被丁大材的“碧血剑”一击之下,立断两截。
“哪里走!”
丁大材在一阵“嗤”声薄叱之中,“碧血剑”再演“虬松卧谷”。一瞥白虹迅速星奔闪过,摇出圈圈夺目的银弧,左扫太白金刚“天井”、“将台”、“期门”三穴,右指“玄机”、“七坎”、“童门”三处大穴。
丁大材全付招式,仿佛在同时间里使出。
此时,一阵阵激厉格斗的杀声把左红莲慢慢惊醒过来。麻穴亦被解开。
她抬眼看看正在与太白金刚搏杀的,正是她的材弟弟,一切真相大白。
她连忙站起身躯,检查一下自己的中衣,幸而一切如往常一样,方才放下心来,怒视恶道。
左红莲一旁看她的材弟弟,展出的精湛绝学,芳心叹为观止,衷心钦佩……
太白金刚一声惨厉狂呼,血花四溅,身子摇摇欲坠,几乎跌倒……
丁大材一见太白金刚灵仙恶道,胸腹之处,划出一尺来长的血沟,犹未倒地,倏地紧递一招,左手疾出“穴功天心十四掌”,“夕阳落树”绝招,以周天精元,贯注臂掌,猛劈太白金刚左肩上的脉胳。
只见灵仙的身形,陡被震飞三丈有余,仰卧在地上。
丁大材一声长啸——他这时悲愤满胸,想报天宇派血海之仇——毫不迟疑,身形急进,又追向太白金刚坠身之处,丁大材这次激战灵仙恶道等一伙人,纵跃之际,处处都是运用“星电迷踪”轻功绝学。
太白金刚灵仙,身子吃着丁大材一记厉掌,震飞三丈,疾快无比。但丁大材又飞向太白金刚身形落处,几乎是同时赶到。可想他的身形之疾。
当他剑走身前,“碧血剑”剑尖指向太白金刚沾地的身形时,忽地骤变。
只听“当”地一声,一缕极稀薄的白虹,出自丛林隐处,撞在“碧血剑”剑身上……
丁大材握剑腕臂,震得一阵彻骨酸麻,身子亦随着剑身激震之故,拿桩不住,踉跄疾退五尺……
当他从骇然、惊奇神绪沉静之中,刚刚醒来,不知什么时间,自己面前已经站立了一位俏生生的小女孩。她头包银灰白绢,身着银灰缎子劲装,足蹬银灰绣鞋,外身罩了件银灰色的披风。
她拉过披风一角,把自己樱嘴玉鼻蒙住,仅只有一对晶莹澄澈的美目,露在外面。一股嗔怒激愤之色,还可以从她一对眼神中看出来。
当丁大材扫目看过幼女的时候,思潮里起了无法解释的疑虑:难道方才出手暗器,撞击长剑,把自己震退的,会是眼前这个少女……
不敢相信自己所想属真。
丁大材怀疑的思潮犹未中断,小姑娘已开口说话了:
“丁大材,现在你易容变相,未瞒过我的眼睛。二年多以来,我一直没有把你忘记,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把你找着了。”
幼女吐出的音韵,仿佛莺转燕啼,动听之极。可是在她那一阵扬抑婉转的声息中,却含了无比的痛恨。
这时,左红莲来到丁大材身边,听这幼女说出此话,芳心一阵嘀咕,真是百思不解的凝窦,心自暗忖道:这女娃子究竟是谁?她的秀眸喷吐凌厉激怒的神芒,与她说话愤恨的语气,好象材弟弟跟她结上不共戴天之仇似的……
幼女侧首秀目一拢,看了看左红莲,在她的眼神里,此时,又显得温柔了些。
丁大材对这个身怀绝学,看来不满十三、四岁的小姑娘,心里一阵骇然称奇,他望着小女孩,诧异地问道:
“你是……”
“咯咯咯!”
少女听他问出这话,不由一阵脆甜娇笑。这缕笑声,在一般人听来,音韵迷惑至极。
可是在目前,丁大材和左红莲却是心头微微一震,仿佛随着樱嘴吐出脆甜的笑声,还夹了一枚枚发丝细针,刺得心身不安!
她娇笑声一落,霍地拉下了原来掩住嘴鼻的一角银灰披风,哈哈地道:“你们该认识我吧!”这语气天真而又自豪!
丁大材骤然觉得眼前一亮,少女长得眉如远山,目含秋水,琼瑶玉鼻,樱口朱唇,看来仅有十二三岁。但却长得玉立亭亭,丽质天生。在她的极力追思中,虽然她的脸相有几分熟悉,可是再也回想不起,曾在何处见过。
左红莲看了看她的容貌,亦在片片段段搜寻这少女的影子。
女娃儿见他俩看着自己,宛若陌生似的,倏地秀目含霜,风眸蕴怒,脸色一冷,似乎悲恨至极,冲着丁大材、左红莲道:“我就是彤彤,你们不认识啦?”
“喔!你就是通天大王木雨田的义女彤彤妹妹,二年多未见,不料你已经长大成人了。”
“呸!”彤彤听她叫自己为“妹妹”,猛吐一口唾涎,秋波一闪,露出凶焰,娇叱悲愤道,“谁是你的妹妹?你两年前杀了我爹爹,我现在就要杀你,替爹报仇!”
彤彤说到这里,她那一泓澄澈秋水似的美目,突然闪出两道冷电般的精光,朝丁大材瞪了一眼。
彤彤这一瞥眼神,射在丁大材和左红莲的脸上,陡地把他们两人的心神一震。
尤其是丁大材,自从饮服了“百年蛇胆”以后,剔骨伐髓,星眸神芒,充沛至极。今日与彤彤一比,竟成了大巫与小巫之别……
这时,左红莲看了彤彤闪电似的眼神,心里忽地掠过一个疑窦:难道正如材弟弟所说的,这小女娃儿亦逢着一桩旷古未有的奇遇?
左红莲想到这儿,联想到材弟弟的安危,猛打了一个寒颤,连忙走向彤彤身边,柔声道:“彤彤妹妹,昔年通天大王木雨田之死,并不全怪他……”左红莲纤手指了指丁大材。
彤彤冷笑一笑,断然道:
“别的我不知道,谁杀了我爹,他就是我的仇人,我要他死,为爹爹报仇!你不要管,彤彤不会杀你。不过就你讲情,我也不会给你面子。”
彤彤说到下面几句话,显然对左红莲而来的,态度自然柔和一点。
丁大材听罢彤彤的话,傲然一笑,冷冷地道:
“女娃子说话这等凶狠,难道说丁某是个软骨头,真个怕你不成!”
丁大材的话音刚落,只见彤彤柳眉倒竖,秀目暴露凶光,恨声地道:
“今天倒要看看,你天宇派掌门人的何等武功。咱们不妨先比划比划。看招……”她势随声起,左手疾吐,扣住丁大材右手握剑的“脉腕”穴。出手疾若电奔。
丁大材未曾料到,小小的彤彤,出手竟这等疾速,估计不弱于自己。
他在一惊之下,待要举剑拆招,可是对方春荀玉指,已堪堪近自己体肤二、三寸处,心道不好,遂急使“星电迷踪”,闪身避开。
丁大材身形走势,因对方那快无伦比的手脚,不得不使出“星电迷踪”轻功绝学。否则,将是吃下对方一着浑厚无比的掌力。
衣袂风飘,娇躯微挪,彤彤衔尾追上,立即旋出第二招,向丁大材递出。
丁大材因运用“星电迷踪”轻功绝学闪避以外,已是无法使出掌剑来应付对方。
彤彤一见自己的出手招式,连连被丁大材闪过,愤怒至极。一声娇嗔,变招换式,一对白嫩玉掌,恍如蝴蝶穿枝,向丁大材的“太阳”“人中”等几处穴道点去。
丁大材看她出手愈来愈快,且招式玄奇,来势诧异,每次自己想用“穴功天心十四掌”绝学来向对方反击,却被彤彤使用的一种奇学,暗会五行生克之变,将自己的“穴功奇文录”宝籍绝学克住。
这时候,丁大材已知道对方的武功精博无比,已抵不可思议之境。
左红莲见状,不由在一边怔住。只见彤彤身形走势,在材弟弟四周翩翔扑舞,包围的圈阵,已变得逐渐狭窄。
丁大材虽怀一身绝艺,但被彤彤迫得手忙脚乱,显出有点迟钝。
左红莲见到材弟弟面临危险之际,一声娇叱,纵身疾扑二人激战场面,出手相助丁大材,共同反击彤彤。
彤彤一见左红莲出手相助丁大材,向自己身上扑来,不由激起一股怒意。在她左手掌克制丁大材的“穴功天心十四掌”的时候,疾扬右腕,朝左红莲身形来处,轻轻拍出一掌,看来好象十分轻软柔和,似乎毫无一点劲儿,可是左红莲却忽地感到一股似戟似剑的锐风,猛地弹射过来,不偏不斜扫着自己“肩井”、“玄机”、“期门”三穴,周身一阵酸痛,晕绝过去。
彤彤向左红莲展使的这套手法时,正在激战中的丁大材,看得骇然震住。
这正是附录在“穴功奇文录”宝籍中,武林上绝传武学次目中间的一种“穿影捕形拂穴手”。
此种绝学,如达炉火纯青之时,见影捕形,不管相隔多远,能将对方拂穴擒住。
丁大材虽然看来是与彤彤掌剑激战,实际上已是魂不守舍,骇然已极,心里一阵思忖道:自从在豫地召南峰麓博望坡小镇她私自走脱之后,至今不过二年多时间。可是,仅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女娃子,从何处学来这些武林绝世神学?
诚然,这是一桩“谜”。

十八、天虚千幻录
原来,二年前,彤彤自博望坡客店,私下离开丁大材和左红莲以后,离开横巷直街的小集镇,一直漫无目的地向前走去。
这时,她虽是一个刚过十岁的小女孩,然而由于某一种智慧的成长,她现在似乎已经成为一个颇识事理的孩子了。
她想到她的爹爹(她的义父通天大王木雨田)被丁大材所杀,只恨得银牙咬碎,悲愤已极。
她知道这是无用的。她想到的一点,是自己幼小的年龄,身无超人的绝学,是绝对无法给爹爹报仇的。
这种绝学究竟能达到什么程度,那就是必须超过爹爹,还要超过有着杀父之仇的丁大材。
在她稚嫩的心灵里,深深地感到,自己饥累冻死可以,却不能和杀父仇人在一起活着。
所以,她出了博望坡客店,疾步狂奔,不知过了多少时间,她感到肚饥、疲倦,不过,她还是用尽了一分一分的劲力,不停地向前奔去。
诚然,彤彤相信,自己走离小客店之后,丁大材与左红莲一定会四处寻找,可能还会衔尾追来。因此,她才不顾疲乏和饥渴,争取早一点离开这里。
彤彤一路之上行行走走,忽然一座排云凌霄的山峰,横挡在自己面前。
她停步下来,抬眼看看横在眼前的山峰,又回首望望走过的路径,犹豫片刻,似乎在决定是上山,还是返回原路。
当她想到丁大材和左红莲会随后追来的时候,毅然挪动双脚,一步步艰难地向山上走去。
山路崎岖,怪岩嶙峋,遍地长着荆棘草,真是寸步难行。
一个仅有十龄的女孩子,就养成了这付倔强而不畏艰辛的性格,并具有吃苦耐劳的精神,也可以断定了她将来的命运。
越涧跨壑,不知走了多少时间,彤彤已是周身酸麻,眼冒金花,腹中饥饿难忍。
也不知又过了多久,忽地,不知从哪儿传来一阵金铁交呜,厉语叱喝之声,把彤彤吓了一跳。她心中暗想:莫非是丁大材他们追不着我,跟别人打起架来了?
彤彤想到这里,突然升起一股好奇之心。为了看出个究竟来,便立即拨开过头的茅草,蠕蠕地向音源走去。
走近一看,原来是一个光脑袋、跟自己差不多高的驼背瘦老头儿,和一个满脸虬须、身穿对襟褂的老汉正拼得你死我活,不可开交。
那驼背矮老头儿,手里拿了一根三尺来长的银拐杖,焕发着百倍的精神,“刷刷刷”,抖出一片粼粼银弧光,猛然纵身,朝向虬须老汉扑去。
彤彤在仔细打量激战的双方,不是丁大材和左红莲。在她单纯的童心想象中,似乎除了他们俩以外,别人都不会使她害怕。
彤彤有着这种天真无邪的想法,于是身子挤出茅草丛里,愣愣地在看他们。
虬须老汉手中握的兵刃,是一口银芒闪闪的长剑。从光亮上看,非是一般兵刃。
只见他银剑一振之间,匝地卷起一股劲风,身形随着剑身游走,纵起二丈来高,避招进招,剑尖划出银花朵朵,向驼背矮老头罩下。
矮老头儿竟也不凡,陡地闪身疾攻几杖,朝虬须老汉“呵呵”一阵朗笑,道:
“太白金星田禾良,凭此绝招,已可称上当今武林四至尊中之翘楚……”
矮老头余音未绝,身形暴进。只见一缕莹莹白练落下,恍若惊鸿划空,遍地泻银。
他手握银拐杖,展施“全真归穴”之势,怒指太白金星田禾良“气门”、“玄机”、“将台”之三险穴。
“嗨嗨嗨!”太白金星田禾良一阵狂笑,长剑卷起一片银雾———护中盘,接硬招,与对方全力拼搏。
一缕“铿锵”龙吟凤鸣之声方起,矮老头儿的银拐杖闪入太白金星田禾良缭绕剑影之中。
星火晶晶飞溅之时,驼背老头儿与太白金星田禾良,双双震退九尺。
太白金星田禾良,执剑那手的虎口,震得鲜血直流,用左掌在右手“腕脉”穴处,一阵揉搓,紧接着厉声道:
“太极神雕春泽师尊,你这银拐杖‘拨雨追风十二手’,果然称绝天下武林。我太白金星田禾良,与你太极神雕春泽师尊,此番在伏牛山召南峰麓一会,绝不会就此歇手……”
太极神雕春泽师尊,银拐杖招式展出,亦是尽使周天劲力。
所以,他被踉跄震退数尺之后,已感到膂臂虎口,一阵地酸麻剧痛。
彤彤站在远处,对太白金星和太极神雕所讲的内委原情,听来不甚清楚。
不过,这两个老汉各献绝技,招招称险,激厉打斗的情形,把她看得眼花缭乱。
她两眼呆呆地看了看太极神雕春泽师尊和太白金星田禾良,心道:要是我彤彤将来有这么大的本领,哪怕在天涯海角,也一定要找到丁大材,把他杀死,替爹爹报仇!
她想到这里,银牙一咬,诅咒似的喃喃自语道:
“丁大材,丁大材!总有一天我彤彤学到像他们一般武艺的时候,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就在彤彤闭目之时,太白金星田禾良一声震雷巨喝,把她震得猛睁双眼。
这时,太白金星田禾良,双掌弓指如爪,已展使他独步武林的稀世绝学“飞虹切穴指”,朝太极神雕春泽师尊指去。
太极神雕春泽师尊,一见太白金星田禾良使出他震撼武林的“飞虹切穴指”,不由微微一怔。
他左手来不及出掌,右手执着银拐杖,荡空激舞。一缕银波过处,撩起片片光雾,才把身形护住。
“嗨嗨嗨!”太白金星田禾良一阵狂笑,取笑道:
“太极神雕春泽师尊,昔年四尊华山一会,你曾展出盖世绝学‘正反阴阳九宫手’,这次老夫有缘与你在此召南峰印证,何不将你昔日的绝学再施展一番?”
太白金星田禾良说话时,一对厉目凌芒,盯着太极神雕春泽师尊右手食、中、姆三指。
只见他三指微微弓卷,乌黑如墨,伴有微微的抖动,似乎受了意外之伤。
他知道太极神雕春泽师尊,至少眼前无法使出这套震撼武林的“正反阴阳九宫手”绝学。
太白金星田禾良话音方落,左右双掌施出”飞虹切穴”绝学,连绵不断地向太极神雕春泽师尊递出,势道捷疾,凌厉无匹,残酷至极。
“飞虹切穴指”,乃是武林突出诡异的绝学,功力使出之时,双掌十指,俱能隔空点穴,使敌人绝无躲闪的机会。
如果被太白金星田禾良扣住穴道,当今武林人物,除了前辈一流外,很少有人能把它解除。昔年左红莲之父排云神君左云飞,就是遭过他这一毒手。
幸亏丁大材藏有他爷爷辽东神医丁宁昌所精制的“修真丸”,才解救了这位老英雄,免除终身残废之劫。
本来一物克制一物。太白金星田禾良的“飞虹切穴指”,正是被太极神雕春泽师尊的“正反阴阳九宫手”绝学所克住。
事有凑巧,太极神雕春泽师尊来豫地的时候,不幸遇上马鬃山,公婆岩峰之千年断岩,突然喷出岩浆,太极神雕春泽师尊闪避不及,左手三指以及腰胁处,遭受岩浆炙伤。
所以,这次召南峰他与太白金星田禾良激战,无形中在功力上略逊了一筹。
这时,太极神雕春泽师尊,只能用手上的那根银拐杖,来荡开太白金星田禾良“飞虹切穴指”的攻势。
太极神雕春泽师尊,银拐杖抡腕一振,荡起一片晶晶光雾,将自己三十六处要穴封住。
陡地,太白金星田禾良一声薄叱,春泽师尊杖走身前,不由易式变招。
太白金星田禾良值此寒霜薄雪驭风凌舞之际,以“拨云追风十二手”绝学,猛击太极神雕春泽师尊。
彤彤看到驼背矮老头儿一时受伤,卧倒在地。那虬须老汉子,倒是握剑在手,要把他杀死。
在彤彤纯朴的童心想来,对置人于死地者,感到非常气愤——当然她根本不知道这其中的内委详情。
她纵前几步,倏地掏出随身带着的那口小金剑,真是乳犊不畏虎,在太白金星田禾良的银剑指向太极神雕春泽师尊的体肤的时候,她运起吃奶的力气,猛朝太白金星田禾良背后刺下……
太白金星田禾良,只是和太极神雕一人交战,根本没有想到还会遭受意外袭击。
待他狂吼一声,转身看时,竟是一个手执尺来长金剑的小女孩。气得他一声长啸,身形暴纵丈余,飘身坠地。他左手仍是弓指卷掌,运用“飞虹切穴指”绝学,急扣太极神雕右手执握银拐杖之“脉腕”穴,右手倏地横掌如刃,骈指如戟,若切若点,疾扫太极神雕春泽师尊“肩井”、“气门”、“将台”、“期门”四处要穴。
就在太白金星田禾良,双掌联手疾吐之际,太极神雕春泽师尊的银拐杖,亦同时卷来。
幽静的深谷,响起了二缕惨厉长啸……
太白金星田禾良,一件对襟大褂,被太极神雕春泽师尊戳得片片零碎,“期门”穴处胁骨,遭受银拐杖挑断二根,一阵彻骨剧痛,已是晕之欲绝。
太极神雕春泽师尊,银拐杖虽未被太白金星震脱,肩胛骨与颈骨间的“肩井”穴,却遭“飞虹切穴指”扫着,神智虽极清醒,周身却是软绵无力。
这时,太白金星田禾良虽然胁骨震断二根,剧痛难熬,但还能站起晃摇走动。
太极神雕春泽师尊“肩井”晕穴被点中,却是睁了睁眼,无法动弹。
太白金星田禾良,运起内功,提出丹田劲力,手执长剑,转身又向躺在地上的太极神雕春泽师尊扑去。
彤彤虽然不精通武技一道,然而自幼即经通天大王木雨田一手抚养长大,稍微懂了一点。
因此,太白金星田禾良,虽是当今武林四至尊之一,奈他胁骨折断二根,伤势沉重。所以,被彤彤一剑刺下,不禁倏然狂吼一声,已无法再使招递出。接着低哼几声,瘫痪倒在地上。
这是一桩奇迹。一位声威赫赫,震撼江湖的武林四至尊之一的太白金星田禾良,竟会伤倒在一名刚满十岁的女娃儿手里。
彤彤把太白金星田禾良,一剑刺伤,倒在地上之后,她惊悸寒栗之下,随着又撩起一阵阵的饥饿、疲倦……
一个人正在他情绪意外激动的是候,会暂时忘掉体肤内外本有的感触。
当她激动平宁以后,又会恢复原来的感觉,现在的彤彤就是这样。
彤彤方才所做的这一切情景,都映进周身软绵、神智清醒的太极神雕春泽师尊眼里。
太极神雕见她仅是十来岁的小女孩,竟有如此胆识,不禁一阵感慨。心道:这女娃儿是谁家孩子,竟会在咱太极神雕身上,施布了这番功德好事……
彤彤看了看伤倒在地,鲜血淋淋的太白金星田禾良,混身感到又疲倦,又饥饿。两腿一挫,跌倒在太极神雕春泽师尊跟前。她看了看太极神雕,同情地道:
“你伤倒在地,要是彤彤肚子不饿,正好你跟彤彤长得差不多高,彤彤还能背了你走……现在不行了,彤彤肚子饿得发慌……”
太极神雕春泽师尊,内家修为浑厚。所以,“肩井”穴虽然已被太白金星田禾良指伤,周身酥软,嘴里还能说话。
他微微颔首,含笑地道:“你叫彤彤……彤彤,在我腰里藏有红色小丸子,你吃了肚子就不饿了……”
“真的?老伯伯……”
彤彤诧异的迅速她从太极神雕春泽师尊腰袋里,取出几颗黄豆般大的红丸子,放在手上。
太极神雕春泽师尊,双目流露出柔和的光芒,朝彤彤着了一眼,关切地道:
“彤彤!根据你的年龄,这红丸子你只能吃一粒,吃多了可不行啦!”
彤彤似乎疑奇地看了看太极神雕春泽师尊一眼,点了点头,就把一颗红色丸子吞服肚里,其余的又放进太极神雕春泽师尊的腰袋里。
不多一时,彤彤突然感到一股无比的劲力贯注在五腑,不但饥饿疲乏立时消失,而且觉得精神更是异常爽快。这神奇的变化,使她惊诧。于是,地笑盈盈地对太极神雕春泽师尊说道:
“老伯伯,彤彤肚子不饿了,你家住在哪里,让彤彤背了你去。”
太极神雕春泽师尊,对这个来历不明的小女孩,既是喜爱,却又感到奇怪。
他又朝伤卧地上的太白金星田禾良看了眼,轻叹了一口气,说道:
“彤彤,我家住在离这里很远很远的地方,你不能伴我去的……你家住在哪里?怎地一个人前来召南峰?”
彤彤听罢,她那一对又圆又大的眼睛里,立即掉出一颗泪珠,脸上露出无比痛苦的神色,十分伤心地道:
“老伯伯,彤彤的爹爹被人杀了,家亦被人毁了,现在正愁着没地方去。老伯伯,你如果真的喜欢彤彤,我就跟了你去,路再远也不要紧。”
太极神雕春泽师尊听了,微微感到一怔。他看着这个十来岁的小女孩,不由陷入沉思。
忽然,春泽师尊心头一动,眼前又出现方才彤彤用小金剑杀太白金星田禾良的一幕,不禁内心自忖道:这个小女孩,可能是江湖人的后裔,家里遭仇家所害,一个人逃奔来此召南峰。至于她的底细,只待以后慢慢问她,现在先设法离开这召南峰再说。
太极神雕春泽师尊想到这里,慈祥地看了彤彤一眼,对她安慰却又关切地道:
“彤彤,你这个体瘦怯怯的小女孩子,背着我下召南峰,可不容易。现在你先把我的身子翻转过来,在我臀部上端的‘敲尾’穴处,用力打一下,我就会起来走路了!”
太白金星田禾良的“飞虹切穴指”,落在寻常人之身上,极难解除。
可是,太极神雕春泽师尊的内家修为,已达极浑厚造诣之境,还不致遭他所害。
彤彤虽然年方十龄,因为她方才又服了太极神雕的红丸子,比一般小孩劲又大一些。她听了太极神雕春泽师尊如此一说,就照了他的吩咐,伸出二只小手,用力把太极神雕本来仰卧的身体,翻转过来,使他整个身体仆在地上。彤彤小手扪在太极神雕春泽师尊臀部上端,问道:
“老伯伯,是不是打在这里?”
太极神雕春泽师尊,用劲把单臂微微向上一伸,道:
“再高一寸,就是那块骨节陷进去的地方。”
彤彤按照太极神雕春泽师尊所说,往上摸去。只待摸到“敲尾”穴处。太极神雕说道:“对了,就是这里。彤彤,凭你手劲的力量,恐怕还不行,去拣块拳头大的石块来,打在这地方就行了。”
彤彤照了太极神雕春泽师尊的吩咐,连忙在路旁找了一块拳头般的卵石,指向“敲尾”穴处,用力打下去。
太极神雕春泽师尊的“肩井”穴遭太白金星田禾良指伤,周身四肢,软绵无力,使不出一点劲道,可是,他体内五腑筋血,还能走动。
所以,当彤彤的石头,还未打上“敲尾”穴处时,他已气回紫府,功行周天,汇集一股劲气,至臀部上端“敲尾”穴外……
彤彤双手捧石,猛地向太极神雕春泽师尊的“敲尾”穴打下,只听他一声急哼,人已从地上纵起。
“哈哈哈!”太极神雕春泽师尊,穴道被解,不禁一阵大笑,抱起彤彤,高兴地说道:
“孩子,想不到你会救了当今武林四至尊太极神雕春泽的大难,要不是亲眼目睹,说给别人听,谁也不会相信这是真实事的……”
彤彤嫩白的小脸儿,贴在太极神雕春泽师尊烦腮处,心中甜滋滋的,感到十分快慰。
太极神雕突然问道:
“你姓什么?”
“我姓木。”
“家在哪儿?”
彤彤一听太极神雕春泽师尊问起此话,小脸“刷”的一沉,眼泪掉了下来,十分伤心地道:
“老伯伯,我没有家,母亲死的早,父亲又被人家杀了,家也被人家烧了,你就把我带走好不好?”
太极神雕春泽师尊,一手摸着她柔绵绵的秀发,心中感到无限同情,慈爱地道:
“行,你就给咱太极神雕春泽师尊做个女弟子吧,以后叫师父,别叫老伯伯。”
彤彤听他说出此话,忽地又转忧为喜,挣脱太极神雕春泽师尊的怀抱,万分激动,匍地跪拜道:“师父,弟子彤彤给你磕头啦!”
彤彤说着,朝太极神雕春泽师尊,恭恭敬敬地行了大礼。
彤彤在家的时候,见过通天大王木雨田,过去他收徒弟时的礼节,所以她才会向太极神雕春泽师尊行跪大礼。
至于太极神雕春泽师尊,看到彤彤会行拜师之礼,更断定了这孩子是当今武林人物的后裔无疑。太极神雕本想直截的问一问彤彤的身世,后来一想,恐怕会引起这孩子的伤心,于是便把要出口的话,又咽进了肚里。
太极神雕春泽师尊笑眯眯地道:
“孩子,你还有一个师兄叫小胖子,以后见面时,你可多了个伴儿啦!”
彤彤拉着太极神雕春泽师尊的手问道:“师父,你家在哪儿,咱们该回去啦!”
太极神雕春泽师尊点点头,朝着受伤卧在地上的太白金星田禾良看了一眼。倏的,他又从自己衣腰袋里取出一颗方才给彤彤吃的一样红丸子,撬开太白金星田禾良的门齿,给他服下。
半晌,太白金星田禾良,悠悠回醒过来。太极神雕春泽师尊抿嘴一笑,对他说道:
“太白金星田禾良,你害我不成,我反还救了你一命,咱们后会有期……”
说着,沉声一缕长啸,抱起彤彤,飞离召南峰,回陇西马鬃山公婆岩而去。
太极神雕春泽师尊,回到公婆岩的时候,小胖子已经自法华寺取得“精金钢母”回来了。经师父引见,师兄妹俩个见过一礼。
彤彤来到公婆岩以后,甚得师父太极神雕春泽师尊和师兄小胖子的喜爱。
尤其彤彤天资聪厚,颖慧绝伧,跟傻楞楞的胖娃儿小秃子一比,有若天渊之别。
彤彤得到师父师兄宠爱以后,渐渐的使出刁钻,撒娇小女娃的心眼起来。
彤彤在公婆岩住了一年多,武功上经师父师兄指点,进步极快,
胖娃儿小秃子对这横刁横娇的小师妹,除了爱护以外,任何事上,都避让她三分。
这一天,师父在右屋静坐养神,彤彤偷偷拉了小胖子出来,道:“师兄,咱们上公婆石后山去玩一玩!”
“不行!师父吩咐过,公婆岩近处哪儿都可以去玩,就是后峰断岩那地方去不得,那儿若遇岩浆喷出来,要烧死人的呢!”
彤彤小嘴一嘟,粘着胖娃儿身沿道:“怕什么?咱们偷偷的去,你不说,我不说,师父怎地会知道?”
胖娃儿因为太喜欢彤彤,所以每每见了这位小师妹,总是百依百顺。
这次彤彤出了这个难题,虽然怕师父责骂,胖娃儿还是童心未泯。他低了头,想了半晌,道:
“小胖子伴你去可以,但是要马上回来。还有,那千年断岩的地方可是去不得……”
彤彤一听师兄小胖子答应下来,高兴得象燕雀似的跳了起来,小手牵了小胖子,欢欢喜喜地疾奔公婆岩峰后边的千年断岩处而去。
公婆岩群峰拱立,排云刺空,在后山千年断岩层处,岚雾迷漫,幽静莫测。
彤彤由于好奇之故,以探千年断岩之秘密,硬拉了小胖子往山雾氤氲处走去。
小胖子不安地道:“师妹,那边就是喷射岩浆的地方,万万去不得的。要是岩浆突然暴发,咱们逃也逃不及呀!”
彤彤小嘴一翘,挖苦地道:“师兄,你人长得这么胖,胆子反而这么小,我真替你丢脸……”
胖娃儿被师妹说得两团肥白的肉腮,泛起红晕,头颈一昂,立即分辩道:“谁说我的胆子小……”小胖子还没把话说完,彤彤很快接上道:“对!胆子小的才不敢往山雾迷漫里钻呢!”
小胖子被师妹彤彤堵死了嘴,半晌说不出话来。停了一会才苦笑一下道:“师妹,山雾里没有什么好玩嘛!”
彤彤见师兄被自己说的意志有点动摇了,一双秀曰紧闭,接着道:
“谁说不好玩?咱们在山雾里捉迷藏,要是哪个被捉到了,就算输了!”
彤彤说着,拉了胖娃儿,急忙奔进迷漫氲氤的山岚浓雾里。
果然,这堆浓雾稠密得连自己手足也看不清楚。小胖子和彤彤,一个呼叫,一个答应,就在浓雾里玩起捉迷藏的游戏来……
蓦地,胖娃儿听见传来一声激厉的惨叫。他一听就知道是师妹彤彤的呼叫声,吓得腿肚子一阵发抖,叫苦不迭。
可是自己仍困在浓雾堆里,不知道如何救她才是,只有敞开嗓子,大叫:“师妹……师妹……彤彤……彤彤……”
小胖子唯一听见的,是山谷回应出自己的呼喊声。
胖娃儿好生失望,心里又是多么的不安,多么的恐惧!
要知道,一个人在丢失什么的时候,心里总是若人挂空中,无处着边。胖娃儿现在就是这样。他为一时找不到彤彤而茫然不知所措。
就在他叫苦连天的时候,浓雾里伸来一只手,把小胖子牵住,大声问道:“小胖子,你师妹上哪儿去了?”
小胖子一听是师父的声音,连忙哭啼着道:“师妹拉了我,要我伴她捉迷藏,突然一声惊呼以后,就没有她的声音了……"
太极神雕听徒儿小胖子如此一说,急得朝小胖子所指的呼叫声方向,连绵劈出凌厉的三掌。浓雾顿时被震开五丈圈外。他拢目看去,不禁大惊,一声长叹,摇头洒下二行热泪。
原来彤彤惨呼的地方,正是千年断岩处的万丈深渊。前后不到一个时辰,一个活泼天真的爱徒,竟然横遭这等惨死,难怪太极神雕春泽师尊,伤心掉泪。
太极神雕万万没有想到,彤彤,心爱的小徒,艺业未成,竟然遭此横祸。
彤彤跌进千年断岩层的深渊,身形悬空飘飞,好象断线的风筝,不知过了多少时候,等她悠悠的苏醒过来,发觉自己躺卧在虬松盘结的浓荫里。
彤彤周身除了体肤稍有一点擦破外,其他均未受伤。她从虬松盘结的浓荫处缓缓爬出,放目朝四周看了一圈……
原来是块数十丈方圆的深谷,四面绝壁拱围,仰首看去,高耸云霄。
彤彤这时虽然在神志迷惘之际,心里似乎还未感到惊惧不安。她绕山谷四处乱窜,希望能找着一条出口的径道。结果跑了半天,始终找不着一条去路。
此时,彤彤己经感到乏累不堪。于是,她就蹲坐在山岩石块上,双肘撑膝,二手支腮,愣愣地观看着面前的悬崖陡壁,围成一圈。
突然之间,她发现一缕淡淡的白烟,从石块缝里吹出来,童心天真,不由暗自忖道:这山谷里,一定住有人家。
由于他们在煮饭,所以才会有白烟冒出来。
彤彤想到这里,似乎发现了一个希望,急忙奔向冒烟的山缝,细细观看……
这缕轻烟,吹过她的头顶。彤彤不由一阵深呼疾吐,觉得自己精神清爽无比。本来她似乎感到有点饥饿感,这时已完全消失。
彤彤用手在山石缝冒烟的地方,伸手一摸,光滑无比,而且微微动摇,她不由轻声自语道:
“这么奇怪,这家人家,怎会住在这山石里面。”
彤彤一边讲,一边用两只嫩白的小手,搬动那块山石。“啪”地一声,掉下一块盆碗大的山岩。
这块山岩掉下之后,突然一声,“轰隆隆”连声大响,把彤彤骇得跌退数步。
原来,下面这块盆碗大的山石掉下之后,上面的岩石失去了支撑的重心,随势掉落下来。
刹时,陡立峭壁上显现出一扇石门。顶楣上有“天虚洞府”四个大字。
这时彤彤又喃喃道:“果真是住了一家人家!”
只见缕缕白烟,就是从这石门缝里透出,彤彤小手打着石门,叫道:“里面有人吗?……”
彤彤叫了半天,石门里却一直没有回答的声音。她心里奇怪起来,不由暗暗想道:彤彤叫门,他们不开门,如果自已硬行进去,一定要被他们骂出来。她想到这里,睁了一只眼睛,从石门缝里看进去。原来里面有一块桌面大的石块,上面闭目盘膝膝跌坐着一位银须白发的老人。
在他的前面,放了一口紫铜的大香炉,缕缕白烟,就是从这紫铜香炉中散发出来的。
彤彤看到这怪面老人,握起嫩白的小拳,连连打着石门,叫道:
“老伯伯,老伯伯!请你开开门啦!”
彤彤用劲连打石门,未经几响,“伊哑”一声,两扇石门,应手而开。
彤彤随手推开石门,浑金璞玉的童心里,觉得似乎偷偷的走进别人家里,是桩不好的事情。
所以,彤彤圆睁了一对晶莹澄澈的眼睛,怀着态度不安的神绪,怯生生蹑足走向闭目盘膝跌坐的老人面前,轻轻地向他说道:
“老伯伯!彤彤不等你开门,自己就进来啦,你不会怪我吧?”
这位银须白发的老人,端坐一块大石上,并没有理会彤彤的说话。
彤彤愣住了,不知如何安排自己的行动……
她哀求似地又叫了一声:
“老伯伯……让彤彤进来好不……彤彤饿了,俄得难受,实在是……”
石台上的老人,泥塑木雕似的,对彤彤所说的话,惘若未闻,无动于衷。
彤彤心里急了。她轻轻走到老人跟前,小手拉了一下老人的衣角,哀求似地道:
“老伯伯!彤彤找不着回家的路径,让我在你这里歇歇好不好?”
她话没说完,小手拉着的一角衣衫,突然,摧朽拉枯般的纷纷飘落在地上。
彤彤把老人衣袖拉破,显然她不知道其中究竟———可是彤彤还以为自己太过于用力的缘故。接着,一只白嫩的小手,轻轻去握老人膝腿上的手掌……
这是一桩令人惊骇,而无法思议之事!
彤彤小手一握老人的手掌,竟若酥软稀松的粉块一般。随着彤彤的小手一握,顿时成了一团粉末……
眼前彤彤所遇到的事情,别说她仅是一个十多岁的幼女,就是寻常大人遇着了,亦会为之骇然怔住……
“哎哟!”彤彤一声急呼,“哇”地一声掩脸嚎啕大哭。当然,她惊骇嚎哭的原因,可能不仅是觉得这么一个栩栩如生的人,怎地他的手会是石灰做成的。
就在彤彤掩脸大哭的时候……紧接着,更来了一桩使人惊魂碎胆的骇人奇事出现了,她的身前,不知什么时候,己站了一只硕大无比的白熊。
那头白熊,前腰蹲下,睁开一对晶莹如电的眸子,匍伏地上,直看着彤彤。
彤彤一声惊呼,顿时晕死过去。当她醒来睁开眼睛的时候,己经躺在用柔软细草铺成的石床上。
这张石头床上的旁边,堆满了鲜红翠绿、幽香沁脾的奇异果实……。
彤彤睁眼看到这些诱发出香味的水果,很快撩起她肌肠羁辘,而将曾经把她骇得晕死过去的一幕,忘得一干二净。
彤彤用舌头舔了舔嘴唇,睁着一双秀目,贪婪地看了看水果一眼。
倏地,她左手一个,右手一个,恨不得再长一只嘴,把这些水果通通塞进肚子里。
她一边吃,一边朝四周滴溜溜地看了一下。原来自己躺在二丈方圆的洞穴里,石床正前方,是个一丈八尺宽幅的洞口……缕缕阳光,正从洞外照射进来。
彤彤吃得正高兴的时候,洞口外边,忽然传来“悉嗦嗦”的响声。她抬眼看去,洞门前站了一头大白熊。
这时,她想起刚才的事,“哇”地一声哭叫,倏地两只小手,把脸蒙起来,似乎是在掩住内心的畏惧。
她哭了一会,好象发现没有什么动静,便慢慢地睁开眼睛,从小手指缝之间,朝洞外看去。
那头白熊,仍在洞外。一只毛耸耸的熊爪,好象学着彤彤似的,掩了一半脸。另一张熊爪,朝洞里的彤彤,不住地挥舞,嘴里还“吱吱吱”呼呼叫不息。
彤彤虽然在惊惧之时,却是童心好奇。认为白熊向自己招手,是不会想吃掉自己的,遂把蒙脸的小手放下来。
白熊见她把蒙脸的小手放下来,高兴得二条腿“蹬!蹬!蹬!”直跳起来……嘴里“吱吱吱”叫声更大……
——人性有天赋,能辨别美好、丑陋的感触,即使对畜兽之类,她可分出小羊的驯顺,与虎豹的凶猛。
现在,彤彤似乎经过启迪,直觉地感到这头大白熊并不是一头可怕的猛兽。
当她看到床头上堆着的水果时,很快地想到,这些东西是谁送来的?否则,水果不会长腿自己跑来。
彤彤嘟了嘟嘴,大声地向洞外的白熊道:“大白熊,你叫我干什么?”她居然当白熊是人,向她说起话来!
说来也奇怪,那头大白熊,听彤彤大声说话,仿佛懂得人意似的,两眼里射出和善的目光。
它看了看彤彤,不禁手舞足蹈,嘴里“吱吱吱”一直叫个不息。
彤彤蹦蹦跳跳,来到洞外边。
白熊见她高兴地走出洞外,似乎在它神情上,显得万分高兴的样子。
彤彤果然这时显得很亲热似的,朝白熊道:
“大白熊,彤彤肚子不饿啦——现在要回家了……师父找不着彤彤,他老人家会焦急不安,还有我那小胖子师兄会受师父责骂……”
白熊听了彤彤说出此话,仿佛能体会人意似的,一阵“吱吱”乱叫。
本来站起来的身子,忽的匍伏下来,掉首又朝她叫了几声。
彤彤怀疑似地道:“大白熊!大白熊!你送彤彤到师父太极神雕春泽师尊那儿去,好不好?”
大白熊“吱吱”连叫数声。
彤彤柳眉一蹙,就骑在白熊背上!
大白熊“呼”地一声疾吼,四肢拨风,扑向山壑深谷而下。
彤彤骑在白熊的背上,二只小手,紧紧地抓住它背上的长毛,不多一时,来到“天虚洞府”。
彤彤不由撅了嘴,恶狠狠地朝白熊道:
“大白熊!彤彤要回师父那里去,你为什么又把我带到这里来啦,你不知道我曾来过这里吗?”
半晌,只见它二只前爪,推开老人石台边千年不熄的氤氲香炉,又用二只前爪,不停地挖掘香炉移走之处的尘土。
彤彤一对晶莹澄澈的大眼睛,滴溜溜地看着大白熊,心里暗暗称奇不已。
不多一时,大白熊二只前爪,已把放置香炉的地方,挖掘有三四尺深。接着,只见它十分熟练地从地窑里,捧起一只尺来见方,四五寸高的乌黑铁盒。它又抬眼向彤彤看了看,“把铁盒放在她面前,又是“吱吱”的一阵急叫。
彤彤又觉奇怪,怀疑地问道:“大白熊,你要把铁盒送给彤彤吗?”
或者这头白熊,是通灵异兽,听彤彤如此一问,点点头,“吱吱”地应声着。
彤彤伸出两只小手,一直扳弄了半晌,显然她掀不开这只铁盒,小嘴不由一嘟,生气地道:
“这只铁盒子打不开……没有什么好玩,我不要它……大白熊,彤彤要回去啦。再不回去,师父他老人家心里更要焦急呢……”
说着,彤彤猛地把那只沉重的铁盒,高高举起,扔在地上。
“叭!”铁盒落地,与石块相撞声响。铁盒被彤彤使劲一扔,竟把铁盒震开……
旁边的白熊,见彤彤不肯收起这只铁盒,似乎显得十分焦急的样子。自熊“吱吱”直叫,二只前爪,指了指铁盒里的东西,挥舞不已。彤彤随即好奇地朝铁盒看去。
原来里面放着一部用绢布钉成。古旧不堪的书籍,书面上几个字,彤彤看了还认识,上面写着“天虚千幻录”五个字。
彤彤一手拿起这本古书,突然一股异香,从盒里冲着她的脸上扑来。
彤彤嗅嗅,感到舒畅至极。接着,她从盒内取出一块长约有四五寸,厚有寸许的暗黑东西。
她好奇之下,正想用鼻子闻闻这股令人舒服的香味时,看到这块东西上面,隐隐显出“金英玉膏”四个字。
彤彤看到这“膏”字,又闻着这股诱人的异香,不由笑吟吟地朝白熊道:“大白熊,这是一块膏,又是那么香,我想一定可以吃的吧?”大白熊点头不迭的“吱吱”乱叫一阵。
“嘻!”彤彤不由笑出声来,张嘴咬了“金英玉膏”一口……赞声不已地道:“哦!真好吃……好香!”
彤彤吃着“金英玉膏”的时候,秀目一乜,见白熊张着嘴在瞪着自己。
于是,彤彤倏地转过身来,朝大白熊递去“金英玉膏”,道:“大白熊,这真好吃……你也咬一口!”
大白熊错身后退,二只前爪摇摇,“吱吱”地回答她。这是一个奇遇。
彤彤见大白熊不肯跟自己分食这块香膏,也就全都把它吃进肚里。她吃完“金英玉膏”,很快的又想起要回去的事,苦丧了脸,朝大白熊道:
“大白熊,你长着四条腿,跑得多么快,送彤彤回去好不好?”
大白熊在这时候,仿佛完成了一桩极完美的事,指了指她手里“天虚千幻录”,点头又“吱吱”叫了几声。
彤彤会意似地道:“大白熊,这本书你也送给彤彤是吗?”
这头通灵的异兽,居然晓通人意。听了彤彤问话,又朝她点了一下头,然后,前腿蹲下。
彤彤一见白熊下蹲,想起在山顶洞口下山的情形,知道白熊要自己骑在它身上……
“嘻!”她又十分欢喜地笑了一声,便骑在白熊背上,小手拉着它长毛,显出一付惋惜似地道:“大白熊,要是你是个人有多好,彤彤可以跟你做个好朋友,咱们一块玩……”
白熊见彤彤端坐在自己背上,“呼呼”几声,四腿拨风,弹离“天虚洞府”,把彤彤送到马鬃山公婆岩。她师父太极神雕春泽师尊,因着爱徒失踪数日,正值悲苦抑郁之际,突然看见彤彤骑了大白熊到来。
这位身为武林四至尊,任何事物吓不到他的太极神雕春泽师尊,这时候,亦蓦地被惊骇住。春泽师尊对彤彤特别的疼爱。彤彤忽地在他眼前,正象一个人,失去他心爱的东西,已经完全绝望时,突然这东西又映现在眼前——现在的太极神雕春泽师尊就是这样。
彤彤跳下熊背,扑进太极神雕的怀里,洋溢着孺慕恋恋之情,颤声道:“师父……彤彤回来了!”
太极神雕春泽师尊心神激动之余,老眼衔着一圈泪光,轻抚着她蓬松的披肩云发,慈爱中含了一份薄责的口吻,道:“彤彤!你掉进公婆岩后,上哪儿去了?”
旁边的小胖子胖脸上一对眯成细缝的眼睛,含着晶晶的泪珠,高兴而又委屈地道:
“师妹,你要是真的不回来,小胖子迟早是要给师父骂死的……”
彤彤在师父怀里,娇意吟吟地道:“彤彤掉进山谷里,并没有摔死,而且还找到一家人家,叫什么……‘天虚洞府’……”
“啊?!”太极神雕一听彤彤说她到了“天虚洞府”,不由一声惊呼,出乎意外地道:“彤彤!你……找到了‘天虚洞府’!”
“嗯!”彤彤颔首答应了一声,似乎因为自己的说话,引起师父注意而感到高兴。停了半响,她那秀目一闪,显得十分满足地接着道:
“洞府里有一位银须白发的老伯伯,坐在台上,彤彤跟他说话,他就不开腔。彤彤一握这位老伯伯的手,哪知象粉一般掉下来……后来,我就找到这头大白熊……”
彤彤说着,便指向大白熊,双手轻抚白熊的背上,显出十分怜爱的样子,一面还是接着说道:
“大白熊从白发老伯伯的前面铜炉下边挖出一块叫……叫‘金英玉膏’给彤彤吃,师父,那块膏,好吃极了!……”
春泽师尊,听彤彤说出“金英玉膏”四个字,蓦地瞠目怔住,自言自语地道:“竟然这孩子会逢着这桩千古少遇的奇缘!”
彤彤并未注意师父神色骤变之景,还是心平气和,滔滔不绝地道:“看……”,说着,从怀里取出“天虚千幻录”,递给师父太极神雕春泽师尊。
太极神雕把卷着的秘录打开一看,书面赫然写有《天虚千幻录》五个字,他激动万分,因为这在武林中传闻的奇事,居然成了事实……
就在他们师徒说话之间,太极神雕春泽师尊手里捧着“天虚千幻录”时,蓦地,白熊一声轻呼,四蹄拨风,奔离公婆岩。
彤彤急得大声嚷道:“大白熊……大白熊……你怎么走了!”彤彤叫不回大白熊,急得泪珠直滚。
太极神雕春泽师尊惊叹一声,劝彤彤道:
“痴儿,这头白熊乃是仙家通灵异兽,它已经完成了一桩功德奇缘,岂是你能留得住的?”
彤彤得着这部“天虚千幻录”宝籍之后,太极神雕春泽师尊就孜孜不倦地向她传授。
可是,这时候,又发现了一桩不可思议的事情。
原来秘籍中,载有重要节录之处,太极神雕知道载录的字语,却不知内中含意。彤彤竟能很快地体会到其中的意思。
太极神雕春泽师尊,内心不由暗暗赞叹这女孩聪明无比。
一旁的胖娃儿小秃子,这时只有瞪了眼睛,看他师妹成了一位杰出的巾帼英材,不由对她深怀敬佩……
二年晃眼过去,彤彤尽得“天虚千幻录”宝籍所载奇学。她经过不分昼夜的苦练,已成为当今武林中的一颗明珠。
在她胸中那杀父之仇的火焰,越烧越旺,所以,丁大材成了她第一个所要报仇的对象。
彤彤并不因为时间的消逝,岁月的流逝,而消失了已往的一段回忆……
她还怀念着她的义父——通天大王木雨田。
更镂心刻骨,痛恨杀死她义父的仇人——丁大材。
二年后的一天。
彤彤怀着抑郁、悲愤的神情,向她师父太极神雕春泽师尊道:
“师父,彤彤要下马鬃山公婆岩一次,了断一件昔年的公案……”
太极神雕春泽师尊看了看爱徒的脸庞,从她忧郁、激愤、痛苦的神态上看出,似乎已经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他颔首缓缓向彤彤道:
“是不是寻找你昔日毁家杀亲的仇人?”
彤彤秀目蕴着一圈晶莹的泪珠,脸上满布着痛苦的神情,伤心地轻声应了一声。
太极神雕春泽师尊很快记起,昔年召南峰与太白金星田禾良激战,彤彤现身相救的一幕。
当时他就判断了一下,这孩子可能是江湖武林人物的后代,家中因为遭仇家所害,一人逃奔此伏牛山召南峰……
太极神雕春泽师尊,朝彤彤点头的时候,也未追问一句,她的仇家是谁;仅仅是这丝发间的错误,险些酿成武林上空前的一幕悲剧。
彤彤依依不舍,含泪向太极神雕春泽师尊道:
“师父,彤彤此去了断公案以后,再回公婆岩,侍候您老人家……”
太极神雕春泽师尊,二目含着无限关切和慈祥的神情,叮嘱她道:
“彤彤!虽然你身怀上乘玄奇绝学,终究你年龄幼小,江湖阅历不多。所以,你一旦离开师父,望你在行道武林时,做事切忌任性,事事谨慎而行才是。”
“好的!”彤彤颔首应声。
因着这段曲折的奇遇,彤彤刚满十二岁稚龄,便远离师门,独闯江湖。
由于她饮服了“金英玉膏”之故,不但五腑周天,有特殊过人之处,连她外表形相,亦有了显著的变化,看来仿佛十五、六岁模样。
彤彤为了寻找丁大材,她已走遍大江南北。
这时,她已知道他在十八里铺白云寺,天宇派与塞外群雄激战,以及丁大材改容变相之事。
丁大材与左红莲离开法华寺北上,彤彤衔尾追踪,在五女镇初露一瞥形迹。
后来,在冀、豫交境内黄集近处的要道上,丁大材追杀太白金刚时,彤彤亦追踪赶到这儿。
她认为凡是丁大材的仇人,都是自己的朋友,所以就出手相助太白金刚灵仙真人,而把丁大材截住。
彤彤又用“天虚千幻录”宝籍中所载绝学,“追踪捕影拂穴手”一掌,震倒左红莲。
丁大材虽在骇然之下,心头对这蛮不讲理的小女子彤彤,却是震愤激怒非凡。
所以,丁大材在一声薄叱之下,挥使周天劲力以“穴功天心十四掌”绝伧武学,朝彤彤猛地劈出。
在彤彤说来,正要撩起对方激怒,才能将他诛毙,以报昔日杀义父之仇。
丁大材一声怒喝,右手横掌劈出,招演“穴功天心十四掌”的“红苑横翠”,侧截彤彤锁骨与肩骨间的“肩井”晕穴。
他左手舒臂出掌,招走“幽涧飞瀑”一绝,扣住对方的“脉腕”穴。在右掌骈势递出,指掌过处,疾速无伦。
丁大材双掌厉招递出,数丈方圆的空间内,已全部被他掌指威力所罩住……
须知,丁大材此招出手,因左红莲被彤彤用“追踪捕影拂穴手”绝招震晕一边,一时悲愤激怒之极,才下此手……
从当时的情势看来,彤彤即使不丧命在丁大材掌下,亦要落个终身残废!
忽地,一阵“嗤”声冷笑,彤彤撤身错步,身形微微一晃,快如电光石火一般,倏然一瞥轻烟过处,她已经展出“凌波驭风”轻功绝学。彤彤毫不费神,仅仅是在轻描淡写之下,闪出丁大材的掌指劲风圈外。
彤彤施展这套玄妙绝伦的疾退身法,丁大材已骇然惊奇至极。
彤彤一边闪开身形,一边娇声道:
“丁大材,凭你区区技俩,想在姑娘身上占到便宜,怕是痴心妄想!”
说罢,彤彤瞪着滴溜溜的眼睛,闪着轻蔑的神色,望着丁大材。
丁大材此招失利,虽然惊骇不已,心头却是痛苦至极,一瞥思念,划过脑海,自己学得“穴功奇文录”的绝学,竟然这般不济事,会失利在这么一个小女娃手里,真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思念刚落,一声怒叱:“小丫头,看你有多大的能耐……”出言之际,易招变式。
丁大材掌急演一招“骤雨追风”绝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疾扣形彤腰间胁骨之处的“章门”死穴。同时,左掌骈指,势演“飞絮穿梭”,戳向彤彤中盘“七坎”穴。
丁大材在激愤之下,“穴功天心十四掌”连环吐出,凌厉无比!
彤彤一看丁大材厉招连递,遂一声娇叱,展出学得“天虚干幻录”绝学。左手玉掌轻轻一挥,划出一层裂肤碎骨之劲风,把自己中盘的“七坎”穴封住,右掌招走“樽前细雨”,若切若点而发,反扣对方左臂“曲池”穴。
这时,丁大材估计不到,分离二年,年仅十二岁的彤彤,身怀这等罕见绝技。
只见彤彤右掌递来之势,迅若冷电走云,疾快无伦,丁大材眼看自己左臂,就要遭受折腕之痛,不禁大惊失色。
“啊!”丁大材一声惊呼出口,施展“星电迷踪”轻功神学,恍若惊鸿划空,身子游离彤彤八尺以外。
句话未说完,丁大材游走的身形,尚未站稳之际,她娇躯微折,身化一道白练,如影附形,疾追过来。掌劲如剪,拳风激旋,一股凄厉无伦的锐风,疾朝丁大材射去。
“哎哟!”
丁大材一声惨叫,左肩背上“凤眼”穴挨着彤彤粉嫩玉掌一劈,身形陡地震飞丈余。
从一般情况说来,这是一桩似乎不可能的事。一个年仅十二岁的少女,挥出一掌,竟把一个须眉男儿,震飞丈余。
而且,对方还是一位身怀上乘绝学,天宇派十二代的掌门人。
可是,眼前毕竟成了事实。
丁大材被震飞坠地,正待跄踉站起。
彤彤扬起一声朗然清啸,衔尾追到。一声娇叱之中,戳住丁大材肩胛骨与锁骨间的“肩井”穴!
丁大材站起的身子,吃着她春笋玉指一点,“砰”地一声,仆倒地上。
彤彤杏眸喷火,厉声冷冷地道:“丁大材!二年前你杀死我的爹爹,今天彤彤替他老人家报仇!”彤彤说到这里,不禁心头猛战,秀眸滚下两行清泪,凄声悲愤地道:“你当初狠心折磨彤彤爹爹惨死……你断了他老人家的手臂……现在彤彤要你死得比他老人家更惨!”彤彤说道这里,“铮”地一声轻响,亮出一口晶晶闪烁的金剑……

十九、深藏的谜底
彤彤金剑出鞘,玉腕抡舞,振出二缕晶闪闪的粼波,向丁大材双肩砍去。
时光的消逝,并不停留,只是刹时间便过去了……
然而,就在这眨眼溜过的一瞬之间,果然没有“奇迹”出现。
否则,它就将会完全改变了武林上以后的史绩,丁大材将命归天府。
丁大材一见彤彤身疾如电闪星飞,式式厉招吐出,齐奔自己的要穴,早把英魂惊飞。
时间不允许他想得更多,他只是想到自己如此一死,天宇派的血海深仇……
就在这时候,一声清脆激厉的娇叱,出自丁大材倒地的身后丛林深处。
“女娃子!剑下留人!”音随身飞,几乎在同一个时间里,彤彤剑尖指落在丁大材的体肤,仅仅只有寸余之距时,“铮锵”一缕戛金断玉声骤响,点点星火飞溅。彤彤落向丁大材金剑的剑身,被出自丛林的一股青锋挡住,再也难进分毫,同时,彤彤倏然感到握剑的玉腕一酸,拿桩不稳,被震退半步。
出自丛林的一柄剑身,在“铮锵”声中,一折两段,显然彤彤艺高一着。
似乎是那一刹那时间的转变,至少把丁大材眼前的危急挡了一下。
彤彤身形拿桩站住,柳眉微剔。秀眸笼威,猛抬粉项,朝剑势来处看去。
只见一个十八、九岁的女子,因为她的一口剑身,被自己磕断,身形震退后,裹足站立。
这女子长得黛眉如画,眸若剪波,美艳非凡,穿的是一身浅绿色的劲装。
站在小女子后方的,却是一位长眉垂睫,庄严宝相,满面春光,神采奕奕,身穿一件玄黑僧衣,年逾八十的老僧。
那少女身形站定,秋眸含威,瞪眼看了彤彤一眼,娇声叱道:“女娃子!你这般泼野,为何仗剑杀他!”
彤彤听得那人说出此话,胸中不禁激起了一肚子火气,心里暗暗道:咱彤彤追杀仇人,关你什么事?她一念思潮落下,激愤盛怒已极。可是,彤彤一眼又看到小女子身后的老和尚,心神不由微微一颤。
虽然,这老和尚站在这女子身后,白眉垂睫,睫皮轻掩,并没有开口说过半句话。可是从他那宝相庄严的容颜下,似乎将彤彤发生了一种绝大的慑神威严。
彤彤本待在这激怒之中,舍下受伤的丁大材,提剑向这小女子追杀过去。当在她心神一颤之时,胸中刚刚升起的盛怒,陡地又熄了一半。可是,她还是大声地娇叱,道:“报仇杀人,关你们什么事情?”彤彤说到这里,纤手指了一下伤卧在地上的丁大材,怒冲冲地又道,“他是你什么人?要你来管这桩闲事?”
那小女子刚才被彤彤一招之下,磕断长剑,芳心对她已有三分惊悸。彤彤大声说出这话的时候,那女子朝身后年过八旬的老僧,看了一眼,才瞪眼朝彤彤道:
“天下事,由天下人来管。你可知道他是谁?你为什么要杀他?”
彤彤似乎不敢过份放肆似的,忍耐了一口气,还是狠狠地指着丁大材道:
“他是天宇派十二代掌门人——丁大材,亦即是彤彤杀父的仇人!”
那少女听到“丁大材”三字的时候,仿佛忘掉这里的一切激战场面,而显得惊奇喃喃道:“天……宇……派十……二代……掌门人,丁……大材……”
她说到这里,顿时粉面洋溢着激动、诧异、意外、错综复杂的神情。
她看了闭目晕眩过去的丁大材一眼,却还是瞪眼大声向彤彤道:“他不是丁大材!”
那女子话刚说到这里,似乎与丁大材一样,同仇敌忾似的,激怒地说道:
“女娃子,你是不是太白金星田禾良、太白金刚灵仙这些孽障的徒弟,所以才要杀丁大材?”
彤彤一听少女说出“太白金星田禾良、太白金刚灵仙”二贼的名号,马上显得迷惘而不耐烦似的发出怒叱声道:
“彤彤不是什么太白金星田禾良、太白金刚灵仙的徒儿。马鬃山太极神雕春泽师尊,正是俺彤彤的恩师。”
彤彤轻刚说到这里,忽见那女子身后,瞳眸半掩、宝相庄严的老和尚,突然双目睁开,吐出二缕锐厉而又柔和的神色,朝彤彤看了一眼,深感诧异地问彤彤道:
“小施主,据老衲所知,太极神雕春泽师尊好友,只有男徒儿一人,名为小秃胖娃儿,不知你是何时入他门下?”
彤彤不由一怔。忖道:假如这老和尚不跟师父太极神雕春泽师尊有着几分渊源,他怎能知道得这么清楚?
彤彤一念至此,尽管是满胸盛怒,再也不敢过份放肆。所以,她收起金刚剑,显得恭敬肃穆,朝老和尚仔细看了一眼,遂道:
“晚辈彤彤,系师父太极神雕春泽师尊最近二年前所收的徒儿。”彤彤说到这里,一双美目滴溜溜地朝老和尚看了一眼,施礼道,“尚希赐告,老前辈上下称呼?”
老和尚颔首含笑道:“小施主,你师父春泽师尊有没有跟你说过,当今武林除了太白金星田禾良、太白金刚灵仙以外,还有那一位是谁?”
彤彤的一双美目,又朝老和尚睇看了一眼,发现老和尚二条眉毛,长得出奇,……倏地颔首应声施礼,道:
“晚辈彤彤,拜见太极神鹰卫岩师尊老前辈!”说罢,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
太极神鹰卫岩师尊,见这个小女娃,年纪不大,仅在太极神雕春泽师尊门下学艺二年,怎会怀有这身盖世无双的武学?而且,她与这位天宇派十二代掌门人结下什么仇恨?所以心中不禁暗暗的称奇。
彤彤向太极神鹰卫岩师尊施礼以后,卫岩师尊又是颔首笑了一笑,指了指伤卧地上、尚未醒来的丁大材,道:
“小施主,你怎会与天宇派十二代掌门丁大材结下冤仇?”
彤彤粉脸陡然又现出一层阴影,咬牙恨恨地道:
“他杀害我的爹爹,所以彤彤要杀他,替他老人家报仇!”
在一旁站立的少女听彤彤说出此话,显得深感意外地向丁大材看了看,似乎在她的神情中,不相信对方会无故杀人。
太极神鹰卫岩师尊,亦怀着一份激动惊奇的神色,问彤彤,说道:
“彤彤,你爹是何人?丁大材为什么平白无故要把你爹杀死?”
彤彤略有所思,沉虚半晌,追思似地答道:
“彤彤爹过去是冀、豫旱路十三道总镖师,自设雄风镖局、威镇冀、豫一带,称他老人家的名号是——通天大王木雨田。”
彤彤刚刚说出“通天大王木雨田”的名号,太极神鹰卫岩师尊猛然一愕。
似乎在他追忆之中,黑道上有这人名号,不由心中暗暗诧异思忖,太极神雕春泽师尊道友,一向受人尊重,收列门人,怎会如此的草率,竟会把黑道门人的子女,收列门墙,传授给她盖世绝技呢?
卫岩师尊沉思至此,突然,脑海里掠过一股思潮,马上镇定下来,向彤彤道:“通天大王木雨田,是你的生身之父吗?”
彤彤听得猛地一震,她想不到老和尚会问出这话。停了半晌,才答道:“通天大王木雨田,乃是彤彤的义父——我二岁那年,是他老人家自湘地带回抚养,时间长达八载之久。他虽是彤彤的义父,却是情同生身之父一样。”彤彤说到这里,抽泣不止。
那旁边倾听的少女,听彤彤这么一说,突然记起她师父卫岩师尊,曾经告诉过她的一段事情。她忙走到师父跟前,和他低声咕叽了一会。
至岩师尊听她徒弟说话之时,面呈惊疑之色,不由自主地忆起一桩极为惨厉的往事,他对彤彤道:“彤彤,倘若如此,你能不能告诉老衲,在你的身子背后,有一颗指姆般大的梅花红痣?”
彤彤用白嫩的小手,擦了擦脸上的泪珠,愣愣地看着卫岩师尊,惊奇地问:“老前辈,你……老人家怎会知道彤彤背后有颗梅花红痣?”
太极神鹰卫岩师尊听彤彤说出这话,不禁喟然一声长叹,接着道:
“彤彤!虽然你怀有一番虔诚的孝心,可险些铸成了你的终身大错。老衲昔年行道湘西凤凰坡,遇着一桩灭门惨祸的血海沉冤。当时老衲迟了一步,无法救人,仅从一个垂死的老管家的口中,得到几句遗语。刚才徒儿周彩菊提起此事,老衲才追忆起通天大王木雨田的名号。”
彤彤听得一片困惑。在她目前这般凌乱的思潮里,似乎还体会不出,太极神鹰卫岩师尊说的是哪一桩事情。
太极神鹰卫岩师尊,点头轻吁了一口气,闪着慈祥的双目,看了看小彤彤一眼,带着悲惨、痛苦的神情,缓缓叙述了那件令人痛心疾首的往事:
湘西凤凰坡上,住着一位武林中的人物叫查振海,江湖人称他镇海神龙。
查振海与木雨田是一师之徒,均拜在湘红神镖于有为门下学艺,长达十二年之久。
查振海比木雨田整长一岁。师兄师弟之间,情意甚厚。振海对雨田,总当作同胞弟弟相待。
因为查振天资雄厚,聪颖过人,加上他专心致志,刻苦习练,所以武学比木雨田高出很多。
湘江神镖于有为,是一位武林世家。祖传秘书《神镖如意录》,详尽地记载了神镖绝学。
由于查振海比木雨田岁长艺高,所以在他们二人艺成下山、闯荡江湖的时候,因为于有为断子乏后,便把《神镖如意录》交给了查振海。
临别时,湘江神镖于有为再三嘱咐查振海,要他好好保存,予以精研,以便继承和发扬本门的武学。
查振海谨遵恩师于有为的训谕,接过《神镖如意录》秘书之后,如获至宝,带回家中。
其妻吴素荣,也是一位巾帼英雄,武林人称她是峨嵋山上金凤凰。
查振海与吴素荣,是当时武林中的一双后起之秀,加之为人正派,在武林中享有很高的威望。
后来,他们在湘西落凤坡,开起了镇海镖局,未到几年,查振海便当上了鄂、湘、川、贵四省的镖局总镖头,威名大振。
师弟木雨田,与查振海同时下山,回到家中以后,亦在家中开起了镖局,取名“雄风”。
亦是仅过几年的时间,雄风镖局渐渐扩大,木雨田也当上了豫、冀旱道上的总镖师。
查振海在南,木雨田在北,恰好遥遥相对,两个人拢断了大半个中国的镖行事业。
由于查振海各方面胜过木雨田,特别是在神镖武学上,由于精研了师父赐给的《神镖如意录》,所以在镖技上,已能称雄于天下。
对此,争强好胜的木雨田心中不服。便挖空心思,想方设法,要把《神镖如意录》,争夺过来。
一天,木雨田以访亲拜友为名,弃豫南下,来到了湘省湘西的落凤坡的镇海镖局。
师兄师弟,久别重逢,查振海拿木雨田当作贵宾相待。交谈之间,彼此相互介绍了各自镖局的一些情况。
木雨田闻听师兄查振海当上了鄂、湘、川、贵四省的总镖头,便带着十分欣佩的神色,道:“师兄,师弟向你祝贺了!”,查振海遂道:
“师弟,听说你也开了个雄风镖局,当上了豫、冀旱道的总镖师。这都是恩师湘江神镖的功德。他老人家如果还活着的话,一定感到高兴。”
查振海讲的本是一句实话,可是木雨听田了,却是脸色一红,表现十分不安的样子道:“田雨与师兄相比起来,可说是天渊之别,实在辜负了恩师教养的一片苦心!”
查振海对他安慰了一番,便命其妻吴素荣做上几样可口的肴菜,又端上一壶温酒,二人对饮起来。
酒过三巡之后,木雨田由于心绪不佳,便已有几分醉意,飘飘然头脑有些发懵了。
酒后吐真言,一点不假。
木雨田借着几杯酒兴,便向查振海直接了当地说:
“师兄,你这些年镖技大有长进,为弟深知,是由于师兄精研了《神镖如意录》的结果,但不知能否将此书转借为弟一阅?”
查振海苦笑了一下,道:“师弟,师父临赐此书的时候,已有训谕在先,任何人不借阅,因而为兄实难以成全。”
木雨田一看师兄查振海拒不借阅,心中很不高兴,但表面上还装着很平静,笑了笑,道:“是啊,恩师之命,岂可违反?”
他把话说到这里,心中好似忽然想起什么,带着十分关切地神情道:
“师兄,不瞒你讲,我由豫地来此湘西的路上,住在鄂中平阳县的一家客店,几个贼子暗中商议,要前来盗取此书,你可要严密保管啊!”
“不碍事,为兄放的甚是严密,不管他是武学多么高超的贼子,也难把此书盗走!”
“对!对!一定要收藏好!”
木雨田连连点头,好象此时酒意已经过来,看了查振海一眼道:
“师兄,刚才小弟还有点醉意,现在倒象没喝酒的一样。来!干杯!”
“是呀!人逢知己千杯少哪!”
查振海“咕嘟””一声,把酒喝下,又把每个人的酒杯斟满,继续边喝边谈。
二人以酒助兴,从中午一直喝到天黑,谁知木雨田越喝越兴,最后象疯了似的,竟然与查振海对饮起来。
查振海终因没有木雨田的酒量大,已是头脑昏昏,渐渐不听使唤了。
木雨田一见查振海醉意朦胧,神智恍然,心中不由一阵欢喜。他又给师兄斟了一杯道:“师兄!干杯!”
“好!今天咱哥弟俩要来个一醉方休!”
查振海说罢,又“咕嘟”喝下一杯,然后把空杯伸到木雨田面前;道:
“师弟,再来一杯!”
就这样,查振海又连连喝下三杯酒,酩酊大醉,说话也不把风了,他道:
“师弟,你不是说有个贼子要盗那本秘书吗?他偷不走,师兄放的严密。”
“放在什么地方了?”
“就……就在那书房……按有机关的夹壁墙内……除我……我和你嫂子……”
查振海说到这里,酒劲大作,只觉一阵恶心,“哗啦”一声,吐了出来,溅了木雨田一脸。
这时,查振海的妻子吴素荣,匆匆忙忙赶来,连忙把查振海扶到一边的床榻上,道:
“明知自己不是师弟的对手,谁叫你喝这么多?”
查振海喃喃道:“我……我没醉……人逢知己千杯少……那……那本书……”
“你不是跟师弟说过了吗?那本书放的很严密,在书房的夹壁墙里,没人能偷走。”
很明显,刚才查振海和木雨田说的话,全被吴素荣听到了。
查振海一喝醉,木雨田再也喝不下去,随便又吃了些什么,便被吴素荣安排在一间清静的书房内休息了。
夜,静悄悄的,一点声息都没有。
一阵更鼓响后,把人们带进了三更时分。
木雨田躺在床榻上,翻来复去,怎么也睡不着。
吴素荣更目不交睫,胸中似有很大的心事。
只有大醉未醒的查振海,发出阵阵的鼾声,打破了镇海镖局的寂静。
忽然一道人影在窗前一闪而过,吴素荣看到之后,立即起身出门,朝着人影逝去的方向追去。
人影在书房门前,立即停了下来。
吴素荣借着淡淡的目光一看,正是木雨田,心中完全明白了。
木雨田闪目四顾,一看月光下没有一点动静,便“啪”地推门进去。
这间书房,木雨田来过多次,对于其中的机关,他知之甚详。于是便大步来到夹壁墙跟前,把机关打开。
谁料墙内根本没有那本书的影子,本雨田一时被愕然怔住了。
“你不是跟师弟讲了吗?那本书在夹壁墙里……”
刚才吴素荣说的话,又在他耳边响起了。
木雨田心头一动,恍然大悟,忖道:“一定是吴素荣做了手脚!”
他想到这儿,立即走出书房,直奔吴素荣的房中走去。
此时,吴素荣也刚刚返回房中,已经做好了准备,对付木雨田可能做出的一切。
她一看窗前闪过一道人影,忙问道:“谁?”
吴素荣的话刚落音,“啪”地一声,木雨田已经跺开了房门,撞了进来。
他闪着贼目,盯在吴素荣的脸上,厉声道:“吴素荣,快快把《神镖如意录》一书交出来,否则就休怪木某无情!”说着,木雨田骈指疾吐,就要击点吴素荣的麻穴。
吴素荣既是武林中的人物,又与镇海神龙相处多年,岂是那等无用之辈。
通天大王木雨田闯进房来,早有警惕的吴素荣,身形倏然闪过。
木雨田既然拉下脸来,自已一招走失,恼羞成怒,陡地第二招使出,一双巨掌,裹起凌厉劲风,朝吴素荣推去。
吴素荣一式“乳燕穿帘”,身形化作一缕轻烟,纵起越出门外,大声喊“有刺客!”
镇海镖局,立即八方喧声。护局的武林高手,纷纷赶到。
木雨田既然未把吴素荣放在眼里,岂能惧怕这些人物?但他担心查振海一旦醒来,将是不堪设想。
于是,他气延紫府,力出丹田,挥起凌厉无比的双掌,在人群中横斩直切。
一时之间,镇海镖局,惨声暴起,血肉横飞,具具尸体,倒了一地。
吴素荣极力拼搏,终因不是木雨田的对手,丧命在他的一只巨掌之下。
他仔细地在吴素荣的身上搜索一遍,结果一无所获,正待朝她房中搜索,忽听有人暴喝一声;
“剌客在哪?”
木雨田被这裂石断岩的暴喝声惊呆。
他知道师兄查振海已经酒醒过来。
论起武学,三个木雨田也不是查振海一个人的对手,因而他一见师兄走出,连忙闪身躲在了暗处。
查振海走上一看,满院尸体,惨不忍睹,爱妻吴素荣,亦是脑浆迸裂,躺在血泊里。
这眨眼之间的变化,查振海已经明白了一切,不禁钢牙“咯崩”一咬道:“木雨田你这个贼子……”
他话果说完,忽然厉掌击来。查振海未作防备,顿时被震出一丈开外,“咕噜”从口中吐出一片鲜血。
木雨田又一个纵身,跃到查振海面前,单掌吐出,对他胸区猛又一击。查振海身子抽搐了一下,绝命而亡。
“哇哇哇——”一阵婴儿的哭叫声,从吴素荣的房中传出。
木雨田心头猛一颤,忽然想起什么,立即迈步朝婴儿哭叫的房中走去。
“妈妈!妈妈?……”一个仅有两岁的小女孩,已从床上坐起,满脸流着泪水,在哭叫喊着。
木雨田借助灯光一看,这小女孩不但长得精明,而且哭叫声中,发出的内气,似乎与常人不同,略带一股劲力。
他怔怔地看着小女孩一阵之后,迈步走上前去,伸手抱起小女孩,在浑身上下摸了摸,更是一怔:
“这女孩骨骼与众不同,将来必成大器。”再一摸小女孩的内衣里边,似有一样什么东西,取出一看,原来是那本《神镖如意录》宝书,真是又惊又喜。
她知道这小女孩的父母死在自己手中,担心她长大以后,要寻自己报仇,遂陡升杀人之念。
说也奇怪,就在木雨田正要挥掌把小女孩击毙的时候,小女孩戛然止住哭声,亲切地叫了一声:
“木叔叔!”
这“木叔叔”三个字,刚刚送进他的耳鼓,不由心头猛然一抖,似乎良心发现,倒对这位失去父母的孤女,陡升怜悯之心。
他把她抱起,拭去她脸上泪水,表现出十分同情的样子,道:
“彤彤,你家今夜来了刺客,把你妈你爹都杀了,就随木叔叔走吧!”
刚不满二岁的的小彤彤,对于什么“刺客”等类的事情,根本一点不懂,两只水灵灵的大眼睛转了几转,回答道:
“好!”
就这样,木雨田把这孩子带回冀省。
太极神鹰卫岩师尊,简要地讲述了那件往事。
他停了停,又道:“老管家告诉我,彤彤身上背后有一颗红痣暗记,但愿老衲行道武林,能伸雪这桩血海沉冤,并找回被木雨田掳走的小女孩……
“从你这彤彤的名字上来判断,我想是木雨田,把查丹丹三个字的查字下边去掉,彤彤两个字,各加了三撇……”
本来正在抽泣咽饮的彤彤,突然听到太极神鹰卫岩师尊说出这段经过,这个颖悟的小女孩,诚然已知这老和尚所说的是哪一桩事——
顿时,彤彤盈满清泪的美目,睁得滴滴滚圆,欲泣还语地道:
“太极神鹰老前辈,难道你老人家所说的这段经过,就是彤彤的身世来历?”
彤彤突然问起此话,太极神鹰卫岩师尊,一时不敢断然加以肯定,半晌,才缓缓地道:
“天下诸事,往往在偶然中,会碰到‘奇迹’、‘奇遇’的巧合。
“老纳不敢断定昔年湘西凤凰坡镇海镖局,这桩灭门血案,就是彤彤,不过只能用经过的事实,来详细加以印证判断!
“目前,你身怀上乘绝学,正该行道武林,锄强扶弱之时,如果有便顺路时,不妨往湘西凤凰坡一行。
“被通天大王木雨田所灭门惨害的镇海镖局的镇海神龙查振海,可能近处还有亲族邻居,你不妨可问个清楚!”
事实上,太极神鹰卫岩师尊,把这段惨厉绝人的血冤说出后,即使彤彤目前还是一个稚龄幼女,可是凭她颖悟智慧,已推出这桩事实的可能性。
这时,彤彤睫皮一闭,泻下一串珍珠似的二行清泪,哀哀悲啼不已!
太极神鹰卫岩师尊,垂眉一掀,颔首细语似地叹道:
“处世行事,行善善报。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如若不是老衲携带小徒儿周彩菊经过此地,你彤彤可能铸成这桩终身大错!”
他说到这里,侧目朝卧地的晕眩的丁大材、左红莲看了看,颔首喃喃接着道:
“待老衲先把他们二人救治过来再说!”
太极神鹰卫岩师尊,将丁大材和左红莲治愈后,周彩菊怀着激动与兴奋的神情,扑到丁大材跟前,满心惦念关怀似地道:
“材哥哥,一别二年多,杳无音讯,找得你彩菊妹妹好苦哇!”
丁大材睁眸拢眼一看,这位身怀玄奇高深盖世武学的彤彤,却是珠泪盈腮,显得一份不胜悲苦之状。
丁大材同时看到,把自己救过来的却是一位长眉垂睫,庄严宝相的老和尚!
再看身边的一个,竟是阔别二年的彩菊妹妹……
这时,他迷惘、困惑至极,据他自己所能追忆的,被彤彤震飞坠地以后,在“肩井”穴处,被她竖指点中,继后就晕过去了。
诚然,眼前的一幕,他猜测不出,是如何构成的局势!
不过,当他刹那沉思之下,因为周彩菊的突然出现,跟这位长眉老僧的治救,他很快得到一丝端底!
周彩菊眷恋、关怀的依在丁大材身边,说出这些话来。丁大材不由脸皮一红,意识自然趋势下,一边轻挽了她的柔腰,一边往伤势初愈的左红莲那边看去……
左红莲这边,可能与丁大材心中怀着同样的诧异、怀疑。
当她秀眸看到丁大材跟这小女子亲昵之状,芳心陡然涌出一股异样的味道,愣愣地看着他们。
就在丁大材侧目看左红莲的时候,二人目光,拉成了两条直线!
周彩菊因为当时是在激动心情兴奋之下,显然没有顾及到这些。
倏地,她樱唇启绽,展出一缕甜酥的笑容,牵了丁大材的手,指向老和尚,道:
“材哥哥,这是我的师父,东海会元岛太极神鹰卫岩师尊!”
丁大材听她这等引见,心神骤然一震。知道自己跟左红莲剑下余生,乃是这位老人家所救。
丁大材意念落此,倏地穆肃崇敬地向太极神鹰卫岩师尊道谢,道:
“晚辈丁大材,蒙太极神鹰卫岩师尊搭救,感激不已,没齿难忘。”
太极神鹰卫岩师尊,听丁大材说出此话,心头甚喜,纵声爽朗地笑答道:
“丁少侠乃是武林一大宗派、天宇派十二代掌门人,地位之高,可说是目前武林翘楚之流,切勿以老衲‘前辈’二字相称!”
太极神鹰卫岩师尊,话说到这里,一手指了欲语又止的彤彤,又道:
“这位彤彤姑娘,乃是老衲方外好友、太极神雕春泽师尊之徒,与掌门人丁少侠错有一番误会,以致动起刀剑,望你莫再计较。”
接着,卫岩师尊遂把彤彤的一段经过,约略地向丁大材说了一遍。
这时,丁大材替左红莲一一引见太极神鹰卫岩师尊和周彩菊。
左红莲才知这位小侠女,是长眉师尊之徒!
因为太极神鹰卫岩师尊,与彤彤说出一段离奇巧合的身世,在彤彤颖悟凛异的智慧中,似乎已经判断出,她以往的遭遍,是一桩如何的经过!
所以,在她突然的转变、粉脸流泪时,盈盈走到丁大材和左红莲跟前,怔了半晌,似乎出自衷心的愧歉,喃喃不安地道:
“材哥哥,莲姐姐,刚才彤彤错啦……要不是卫岩师尊老前辈,说出昔年之经过,彤彤差点铸成了终身大错!”
一幕血淋淋悲剧的序幕,由于卫岩师尊出场,结尾的却是一场动人的喜剧。

事实上,太极神鹰卫岩师尊,带了他爱徒周彩菊,离开会元岛,来到大江南北的武林道上,因正瞩目一桩有关武林上一番腥风血雨的大事!
他们师徒俩,曾到过鄂地十八里铺白云寺,太极神鹰卫岩师尊到白云寺后,见天宇派一番中兴蓬发的气象,心里不禁暗感快慰!
当时,周彩菊曾经问过白云寺的主持,关于丁大材行踪去向时。
主持长老告诉他们师徒,因追踪太白金刚灵仙真人,丁掌门人已离此地。
白云寺的僧人,并没有说出丁大材被陷“沉沙谷”、囚禁二载,有过易容之事一一
可是,在无巧不巧之下,周彩菊在豫、冀交境内小镇近处的官道,竟然无意之中,多管闲事,从彤彤的剑下,救下了这位红脸大汉。
想不到这位红脸大汉,亦正是他们师徒两个所要寻找的丁大材!
就在这一团恢复和融气氛之后,丁大材告诉了太极神鹰卫岩师尊,关于太白金刚灵仙恶道北逸塞外的一段情形!
太极神鹰卫岩师尊,听过丁大材说出这段情形以后,寿眉微轩,含着一脸愤愤之色,接口道:
“太白金刚灵仙恶道,北逃塞外,乃是倒戈败兵,根本不足为奇。
“目前却是远遁南海姑姑岛的太白金星田禾良,贼心不死,欲雪湘地岳麓之辱,准备邀集数位异邦高人,再闯大江南北,卷扫天宇派中的人物!
“老衲探得此讯,虽然出家人六根清净,却亦激起不平之气,所以带领徒儿,又闯道武林!”
丁大材听得感激零涕地恭谢道:
“天宇派承蒙太极神鹰卫岩师尊老前辈关怀,丁大材以掌门人之身份,表示万分感激之意!”
太极神鹰卫岩师尊,听他此说,心有所思,于是便转颜穆肃地道:
“我等身怀技艺之人,行道武林,锄暴扶弱,以正压邪,乃是份内之事。
“掌门少侠,系武林后起之秀,以后切勿繁文琐礼,应以世俗之态观之!”
丁大材听他这样说来,心里更是崇敬这位武林前辈!
太极神鹰卫岩师尊,沉思半晌,看了丁大材一眼,遂说道:
“此番附逆太白金星田禾良,来扰大江南北的异邦人物,其中不乏隐世高人。
“据老衲所知,这次闯扰大江南北的劲凶,有紫微叟祝庸、碧池枭婆冷燕卿、银爪金龟申奇,与雁翔客段兆雄等武林人物!”
太极神鹰卫岩师尊,说到这里,又停了半晌,声音缓缓地道:
“老衲所指出这四人,说来具是南海岛屿异邦一带,极负盛誉的人物,所以,掌门少侠,切勿以等闲相视他们!”
丁大材唯唯应诺地道:
“晚辈聆听太极神鹰卫岩师尊指正就是!”
太极神鹰卫岩师尊,见这位掌门少侠,虚怀若谷,对自己肃穆崇敬之状,心自暗暗感动,思忖道:
天宇派有此盖世英才,难怪能在凋零艰难之中,得以恢复中兴基地!
太极神鹰卫岩师尊,想到此处,朝他颔首笑了一下,随着,转身又问彤彤,道:
“彤彤,冥中指津,使你今日无谓的怨仇消弥,你小小年纪,得天独厚,竟怀此等超绝上乘之学,为使不负身怀之学,需济世救人,锄暴扶弱!”
“嗯!”
彤彤玉首垂胸,轻应了声,接着樱唇微绽,轻轻地道:
“彤彤听太极老前辈吩咐!”
太极神鹰卫岩师尊,听了彤彤说罢,又侧首朝丁大材看了一眼。
接着又向彤彤,道:
“彤彤,你现在就赶回马鬃山公婆岩,见你师父太极神雕春泽师尊一行……
“刚才老衲向丁少侠说的话,谅你听得清楚,无用再说!
“所以,你告诉他,太白金星田禾良,带同南海岛屿等异邦高人,要闯扰中土武林,请他速来鄂中建阳十八里铺一行,届时我等商议应对之策……”
彤彤颔首“嗯”的应了声,道:
“彤彤遵命!”
太极神鹰卫岩师尊,点头赞许似地又道:
“彤彤!你方才展使的掌剑,在老衲看来,已属上乘之境。
“所以,你前往马鬃山公婆岩你师父那里,尽量运使超乘轻功,与你师父同来十八里铺白云寺,愈快愈好!”
太极神鹰卫岩师尊,向彤彤提出这主意,却是大大出于丁大材和左红莲的意料之外。
可是周彩菊,似乎胸有成竹般的小嘴,挂上了一缕轻盈的微笑!
彤彤走了之后,太极神鹰卫岩师尊,转首朝丁大材、左红莲,含笑地看了一眼,仿佛在征求他们同意似的缓缓道:
“掌门少侠,与左女侠,现在咱们就回转鄂地建阳十八里铺白云寺如何?”
丁大材很快地颔首应声,道:
“晚辈等,尽听太极老前辈定夺就是!”
于是,一行四人,越过豫中官道,回转鄂地建阳十八里铺白云寺而来。
途上,丁大材在心中感激之下,问卫岩师尊,关于此番太金星田禾良,邀来中土四位来至南海岛屿,四邦高人之事。
丁大材朝向太极神鹰卫岩师尊,道:
“卫岩老前辈,你老人家所说的四位异邦高手,他们究竟怀有哪些惊世绝学?”
卫岩师尊稍作半晌沉吟,看着丁大材,才缓缓地道:
“此番太白金星田禾良,邀约中土的四位高手,据老衲所知,他们中间,俱怀有一门诡奇绝伦,神鬼莫测,世人罕见的武学!
“如紫微叟祝庸,这老人生平精研音律,生平应战敌人,从未用过刀剑拳掌,能从嘴里喷出各种音响,而把敌方置于死地!”
丁大材、左红莲,听太极神鹰卫岩师尊说出此话,俱被错愕震住。
左红莲诧异地道:
“太极神鹰老前辈,紫微叟祝庸,口吐音响,怎能处人于死地?”
卫岩师尊道:
“此种乃是一门玄奇神妙的武学,老衲既然未跟紫微叟祝庸,印证交手过武功,所以仅从传闻中听来。此人口吐各种迥异的韵声,而将敌人神智扰乱,使其极度紧张,继后,能将对方五腑离位,以至心脉震断而死!”
这时,周彩菊由于她过去已经听师父说过这些,所以她只是一旁静静聆听,并没有中途插嘴动问。
太极神鹰卫岩师尊,说了一阵后,歇了歇,接着又道:
“碧池枭婆冷燕卿,她比紫微叟祝庸,还要惨厉狠毒多倍。
“这老魔婆跟祝庸相仿,她生平应敌,亦从来不运用兵器。她身上所穿的一件宽袖大袍,却比任何的仇家神兵还要厉害得多!”
卫岩师尊,话才说到这里,未及喘息,丁大材禁不住地急问,道:
“太极前辈!宽袖大袍,怎可作兵刃使用?”
丁大材把太极神鹰卫岩师尊的话中途打断,这老和尚先是薄责的神色,继而又带了一分笑意,看了他一眼,接着才道:
“碧池枭婆冷燕卿,她还有一个‘百毒魔婆’的称号,曾听南海岛屿中人盛传,这魔婆遍体混身,连她衣袄袍角,都含有剧毒。
“她在准备应战的时候,已把自己秘门剧毒,撒在这件宽袖大袍之上。
“敌人体肤只要触着她的衣袍任何一角,立刻就会被剧毒沾身,不到一个时辰毒发身死!”
众人听太极神鹰卫岩师尊说出这些话,都不禁咋舌惊奇不已。
这时,周彩菊突然惊奇地问道:
“师父,碧池枭婆既然是个女人,她怎么能穿宽袖大袍呢?”
太极神鹰卫岩师尊,朝他爱徒看了一眼,便颌首含笑道:
“痴儿,天下极负盛誉的武林人物,他们为了身负绝学的方便,哪还理会到自己的衣着打扮!”
太极神鹰卫岩师尊的话刚落音,朝众人看了一眼,从众人的眼色中,满含好奇与希望,似乎急待着自己接着说下去。所以,他接着又道:
“至于太白金星田禾良,所邀来的这四位高人中,银爪金龟申奇,可说是一个突出的奇人。
“他身怀之学,并不见得有过人之处,却是毕生精研河图洛书,奇门八卦等玄奇绝学。虽然是纸上谈兵,可是他一纸録成,却不亚百万雄师!
“所以,这次太白金星田禾良,专程邀他前来中土,其心怀奸诈,不难想见。
“诚然,他希望银爪金龟申奇,能替他摆设一个阴险毒厉的阵势。”
太极神鹰卫岩师尊说出这话,丁大材微感窒息似的,重吁了一口气。
这时,他自然联想到,昔年误闯“五行四壁阵”救离华山圣叟于松龄出险的这桩事!
这时,左红莲美目朝沉思中的丁大材看了一眼,心自惊奇,又向卫岩师尊问道:
“太极神鹰老前辈,还有一个雁翎客段兆雄,他又是何等样人物!”
太极神鹰卫岩师尊,听左红莲问起此人,轻吁了一口气,显然是一份感触惆怅之情,微微沉思之后,缓缓地道:
“雁翎客段兆雄,据说年逾老衲之上,已是古稀之年。‘雁翎客段兆雄’据接近过他的人说,乃是虚用假的名号。
“远在三十年前,他惨害了岷江独臂叟师徒十八人,得罪了当时极负盛誉的武林人物,这厮自知不敌,改号换名,窜逃南海,想不到这次被太白金星田禾良邀来中土。”
太极神鹰卫岩师尊,说出这段故事后,丁大材一旁听了,不由微微一愕。
在他的脑海里,仿佛亦曾经有人提及过这段往事。可就是一时记忆不起了。
太极神鹰卫岩师尊,把太白金星田禾良邀来中土的几名异邦高人,分别介绍一遍,丁大材、左红莲顿被惊讶。
他们实在预卜不定,面前要面临何等样的一场恶战凶杀。

二十、高手云集
太极神鹰卫岩师尊,一见丁大材和左红莲听了自己介绍南海前来中土的几位高手之后,神色陡有转变,心中自然明白几分。
他微微地笑了笑,脸上表现出毫不在乎的样子,十分自信地道:
“我想太白金星田禾良,尽管邀来这几个异邦高人,自古邪不压正,其愿终难成全。
“老衲既已出头,对此事岂能袖手不管?何况尚有那太极神雕春泽好友和他那年幼的弟子彤彤?
“再者,这是当前中土、塞北、南海四域武林上旷古未有的一大公案,说不定要惊动多少世外隐人,挺身参战。所以,掌门少侠无须多虑。”
丁大材听了太极神鹰卫岩师尊一番劝慰,认为确是实情,惊悸之感,荡然无存。
蓦地,丁大材心头一战,似乎有一些不可思议的往事,影绰绰又展现在自己眼前:
在千峰山、千回峪、搭救华山圣叟于松龄的时候,沿着曲径正往前走,突然有巨石拦路。
他通过对那五行、八卦阵的分析,确认只有掀掉面前的一块巨石,方可走上一条生路。
谁料华山圣叟于松龄,奋力击石,那块约有万斤重的巨石,只是震动了一下。
丁大材亦用尽十成的功力,摆着双掌,与华山圣叟同时击出,巨石也仅是脚土一掀,又牢牢地站在那儿。
稍停半响,事不过三。华山圣叟老哥哥,和我丁大材,气回紫府,力出丹田,凝聚一股精元之气,贯于二人双掌之上,使出平生之力,再次朝巨石推去。
“哗啦!彭!”
一阵震天巨响,横在眼前的那块岩石,已是块块断裂,四下纷飞。
就连华山圣叟亦感到奇怪:他明明知道自己的手掌,并未触及岩石,因而只有把丁大材夸赞一番。
而丁大材何尝不是与华山圣叟于松龄有同样感觉。也只有把于松龄赞扬一番。
当时丁大材虽感到惊奇,但由于急着脱险,未及考虑。现在听太极神鹰卫岩师尊提及惊动隐人高手之事,认为其中必有跷蹊。
还有,就在那法华寺。易面巧手格曾尔达,在檀香中暗藏蒙汗药,要把天宇派弟子一网打尽。丁大材带着大海银鸥郑大方,前来营救,忽觉异香扑鼻,忍受不住,郑大方已经昏了过去。
不料仅在瞬息之间,法华寺没有一点气味。丁大材这才二闯法华寺,击败了太白金刚灵仙恶道和他带来的一帮高手,挽救了天宇派弟子葬身火海的厄运。
两桩奇事,又在丁大材的脑海里萌发出来,从不信神疑鬼的丁大材,似乎感到有一位世外高人,始终在他身边。
他倏地感到欣慰,感到兴奋,同时也感到天宇派中兴在望!
太极神鹰、丁大材、左红莲和周彩菊,四人沿途说说笑笑,倒也不感到路上寂寞,不多几天,已经越过豫境,来到鄂北邻近樊城的三家湾小镇。
三家湾虽是一处小镇所在,却是鄂北三大官道与汉水水道的汇集地,所以市面却也不小。人来人往,熙熙攘攘,生意买卖,亦显得异常热闹。
四人扑扑风尘之余,走进三家湾小镇,找着一家巍峨巨厦的双凤楼饭店——从它的建筑上看来,该是本镇第一家酒楼。
周彩菊、左红莲行前,丁大材居中,太极神鹰卫岩师尊垫后,四人相继走进那座双凤楼!
“啊!”
这时,走在前面的周彩菊与左红莲,陡然不约而同微微一声惊呼。
因着二人这声惊“哦”,衔尾在后面的丁大材,不由诧异地抬头看去!
原来从双凤楼饭庄大门进入,触眼便能够看到一块硕大无比用红底金字写的巨幅匾额!
丁大材近前一看,匾额上写有龙飞凤舞、笔劲十分厚浑大字:
“凡天宇派各辈弟子光临双凤楼,供应膳宿,不收分文,离时尚请到本楼柜房处,领取途用中所需盘费,店主人告白。”
丁大材看到这里,不禁星眸泪水盈盈,差点夺眶流下来!
诚然,随后的太极神鹰卫岩师尊,亦看到这块巨幅金字匾额——突然纵声朗爽长笑!
当时,就有店伙引上楼厅雅座。
丁大材急忙向店伙计问道:
“店家,不知贵处双凤楼店东是那一位……?”
店伙惊奇、诧异地朝这四位男女客人看了一眼,倏地哈腰应声,道:
“小的四大爷,我家店东号称滚江龙许茂生……许大爷……,不知客官有何吩咐,小的为您传达!”
丁大材一听店伙说出“滚江龙许茂生”的名号,心里不禁又是暗暗一奇,显然丁大材对这双凤楼店东并不相识。
丁大材颔首含笑地朝店小二道:
“烦你传言贵处店东,说是天宇派十二代掌门人丁大材求见……”
丁大材说出这话,店伙瞠目张口,错愕惊住,呆愣半晌不语……
而后……才嗫嚅口气地道:
“爷……爷……你是天宇派……掌门人……小的……有眼无珠……该死!”
说着,伸手朝自己头上打了一下,“扑通”跪在地上,叩了个响头……
丁大材遂含笑地唤起店伙,接着道:
“店伙计不必多礼……烦请传言贵店东许英雄,说是丁大材求见!”
店伙腿肚发抖似地站起,应声不迭地道:
“是……是……是掌门爷爷……小的就去……小的就去!”
一一这是一幕令人满含情味(似乎叫人捧肚大笑)的趣剧。
店伙从地上爬起,一溜身奔到楼梯口,一边“蹬蹬蹬”下楼,一边嘴里大声嚷叫地道:
“伙计们,天宇派掌门人到了,快准备上等酒菜。”店伙说到这里,突然“匍落落”一声,从楼梯中段,人滚下去。
显然这个店伙,闻听掌门人来此,心情紧张至极,是完全可以想象的。
丁大材星眸含泪,朝在座的三人看了一眼,心中似有好多话不知从何说起。
这虽是微不足道的一件事,却是已辉耀出天宇派中兴在望。
太极神鹰卫岩师尊赞许地向丁大材,道:
“掌门少侠,天宇派由你撒下的种子,现在已经发出嫩芽了!”
左红莲怀着激动的神绪,美目朝他看了一眼,快意称颂似地道:
“材弟……两年多以来,你花了一番苦心,慢慢会得到你应有的收获!”
周彩菊正要开口说话的时候,楼梯处又传来“蹬蹬蹬”的脚步声,人随声到,上来一位身穿兰色劲装的中年武生!
那中年武生,抬眼四顾之际,刚才被丁大材问过的店伙,指着四个人一桌的丁大材,结口讷讷地道:
“许四爷……这……这……这位就是天宇派……掌门大爷!”
滚江龙许茂生,趋前一步,急急赶到丁大材跟前,肃穆崇敬地施礼道:
“在下滚江龙许茂生,不知掌门少侠光临,有失远迎,敬希恕罪!”
丁大材虚怀若谷,一见许茂生如此敬重自己,倏地以平辈之礼接见,道:
“许英雄此等重礼,愧煞丁大材。天宇派犹蒙武林中人抬爱,丁某以掌门人之身份,这厢感谢了!”
这时,双凤楼店东滚江龙许茂生,吩咐店伙排盛宴,亲自末坐恭陪,一边待候,……神情崇敬至极,不可言状……
丁大材替太极神鹰卫岩师尊,与左红莲、周彩菊引见一番后,遂问向许茂生道:
“许英雄,既然对天宇派这般厚待,不知你与天宇门中,哪位相识……?”
滚江龙许茂生颔首笑后,道:
“说来惭愧!在下许茂生与贵派并无渊源,这是奉有长江水道三百三十四舵总舵主,铁翅苍鹰阮刁七老人家手谕,锄暴扶助天宇派中兴。
“所以,凡是天宇派弟子来此双凤楼,不但膳宿不收分文,而且临走的时候,俱赠一些盘费……”
丁大材听到这里,对这位铁翅苍鹰阮老英雄,心中自觉感激不已!
这时,滚江龙许茂生又道:“目前天下武林,除了太白金星田禾良、太白金刚灵仙余孽、和江湖少数败类外,对天宇派之中兴,莫不付于一片殷切希望之心!”
——如果说,一段辉煌历史的造成,必须渗入了不可思议的“奇迹”……而丁大材的成就,他正是一个不可思议中这一“奇迹”的定型。
一个年刚十七岁的少年,离开辽东家园故居,离开爷爷辽东神医丁宁昌,身负中兴天宇派的重任,他毕竟创造了这个奇迹!
虽然目前尚是遍地荆棘,可是撒下了种子,已慢慢茁长出了嫩芽。
丁大材听滚江龙许茂生说出这段话后,在心头无限的安慰之下,颔首轻轻地“嗯”了声!
这时滚江龙许茂生似乎追忆起一件往事,手托下颔,轻轻地“哦”了声,接着显得异常诧异,面带了一份激怒的神情,道:
“目前,双凤楼来了几个异装怪饰的武林人物,进入酒楼大门,迎面看到许某悬挂的这块金字匾额,显出非常妒忌之色。
“其中一个老汉,气冲冲的,寻衅扰事似的要把这块金字匾额去掉。
“许某站在一旁,静观其动静的时候,后来走上一个削瘦修长老头儿,把这老汉劝住。”
丁大材听得心中不由猛自一震,而想开口动问滚江龙许茂生之时,一边的太极神鹰卫岩师尊,已先接口问道:
“许英雄,你是否还记得,这些武林人物,衣衫脸肤有何种特征之处?”
滚江龙许茂生,低头沉思半晌之后,才仰起面来,缓缓开言说道:
“当时许某记得,这寻衅扰事老汉,年纪约有六七十岁,穿的一身对襟短褂,用白带子把敞开的衣衫围束起来,脚腿白袜束裤,穿一双芒鞋。”
许茂生说到这里,太极神鹰卫岩师尊突然一声惊呼,双眉紧皱,半晌未语。
太极神鹰卫岩师尊,经过倾刻一番沉思之后,陡地又问许茂生,道:
“许英雄!这伙人之间,是否还有一个形相十分丑恶的老婆子?”
许茂生听太极神鹰卫岩师尊问出此话,正在低头似作追忆沉思之时,站在他身后的店伙,突然哈腰说道:
“回老佛爷(可能这是店家对卫岩师尊的尊称)!小的记得,真有这么一个老婆子,长得又丑又凶,小的侍候不周,差点挨了她一顿揍!”
许茂生微感诧异地问太白神鹰卫岩师尊道:“老前辈,你是否知道这些人的来历?”
太极神鹰卫岩师尊,寿眉微轩,双目闪出二条闪电似的凌芒,抑住心头激怒,而又显得冷冷地道;
“这些孽障,老纳岂能只是认识?”在座诸人,莫不愕然,丁大材激动地问道:
“太极神鹰卫岩师尊老前辈,他们究竟是何等样的人物?”
太极神鹰卫岩师尊,一时盛怒之下,颔首缓口地向丁大材,道:
“方才许英雄所说的要去掉金字匾额的那个正是你天宇派掌门少侠的血海仇人——太白金星田禾良。
“至于老衲所说的那个丑老婆子,就是专使毒物的碧池枭婆冷燕卿了!”
丁大材听他说出这话,不禁蓦地被骇然震住,神色深感诧异地道:
“太极老前辈,老怪率领众人,怎会来此鄂北樊城的三家湾集镇?”
这时,静坐在一边的左红莲,突然开言问向许茂生,道:“许英雄,这些人在这里有没有谈过他们的行踪去处?”
须知,店东掌柜,那时并非在客人身边侍候,所以,左红莲所问此话,许茂生一时怔住,答不出话来。
站在许茂生身后的那个店伙,这时,他又哈腰应声接口道:
“小的侍候这些人的时候,好象听他们说过隆中山八步岩的地方名字,是不是去那里,小的就不清楚了!”
太极神鹰卫岩师尊,听店伙说出“隆中山八步岩”的地名,微感惊愕地道:
“隆中山八步岩在此鄂北樊城之西,是汉未诸葛武侯隐居之处。
“相传隆中山有个地方,乃是吴、蜀、魏鼎立三分之初,武侯庐所在,设有‘太极两仪阵’,这批孽障所指的‘八步岩’,不知是该处所在否?”
这时,丁大材深感诧异地道:“太白金星田禾良,邀请南海岛屿异邦高人来中土,怎不对天宇派采取某种行动,而找个隆中山八步岩隐居起来?这点倒使人有些百思不解。”
太极神鹰卫岩师尊听后,稍稍作了片刻沉吟,遂缓缓应声地道:
“这只是老衲猜测而已,那些孽障,是不是真在那里,目前还不能加之断语。”
他说到这里,似乎对目前的情形,有了新的决定,所以,接着道:
“樊城西侧的隆中山,离此不远,咱们可以顺途前去一探!”
旁边坐着的滚江龙许茂生,听掌门少侠等一伙人,要探隆中山八步岩,心头猛然一怔,显出异常惊愕不安地接上,道:
“隆中山就在本地三家湾近处,曾听本地居民盛传,隆中山一带险恶非凡。
“听说上山打柴的猎户等人,通常有去无回,所以,掌门少侠目前去探路,还是多加小心才是!”
丁大材听许茂生一番衷心关切之语,深表感谢之情,停了半晌,道:
“多蒙许英雄指津,我等前去,亦仅是观看一番而已!”
四人在双凤酒店滚江龙许茂生殷勤接待下,就在三家湾住了一宿。
次日早晨,他们用过早餐,辞别店东许茂生,即往隆中山八步岩而去。
晨风拂面,山径崎岖,绿树环山,野花散香。
未径多长时间,丁大材一行四人已抵隆中山的山麓之下。
丁大材手挽左红莲,朗声吐气,一声长啸,展开轻功绝学,恍然巨禽腾空,流星赶月之神速,扶摇扑登隆中山而上。
太极神鹰卫岩师尊,牵了爱徒周彩菊,亦展轻功绝学,衔尾追随!
四条身形,荡空激射,疾驰飞跃,行有半晌,才煞住脚步,在山腰突岩处歇下。
丁大材放眼四面眺望,只见危崖陡削,奇峰插天,松树迎风,呼啸起涛,更不时传来,断断续续兽啼禽鸣之声,交相呼应。
这时太极神鹰卫岩师尊,双眸眺观远处,一条羊肠小径,划开两座削壁悬崖!
小径蜿蜒曲折,伸入深谷,却是无法看到深谷中的景色。
太极神鹰卫岩师尊,看这此景,微微颔首,转向丁大材道:
看来这错综曲折、迂回盘旋而下的小径尽头,就是八步岩所在,咱们先行前往一探再说!”
丁大材一边应诺了声,道;“太极前辈说的是!”
了大材应声刚落,太极神鹰卫岩师尊,手牵周彩菊,双肩微晃,旋若惊鸿飞燕扑向迂回曲折小径而下。
这时,丁大材虽然向太极神鹰卫岩师尊应诺了一声,心里却是仿佛有股无法言状的怀疑掠过……
脚下却并没有迟疑停下,一见太极神鹰卫岩师尊,带了周彩菊身形急进,赶在自己和红莲前边,旋即一声薄啸,扶了红莲,衔尾随踪跟上。
四条身形,几个纵跃起落之际,已越过削壁并峙的山径小道。
丁大材抬眼四眺,只见怪石峥嵘,岩石嶙峋的狭道,心里嘀咕道:
这条蜿蜒曲折的山径狭道,崖壁似削,两边峙立,再无进路。
要是里面设有埋伏,而后面的狭道又被劫断,那后果就不堪设想。
四个人纵跃起落,行了一段时间,山径狭道刚一走完,眼前景色骤然开朗。四周群峰环立,远近松涛绕耳,有若身入仙境。
这时,太极神鹰卫岩师尊,他可能与丁大材有同样的想法,所以,进入山谷以后,不时的四下眺望。
“啊?”丁大材这时微微叫了声,怀疑地侧目向太极神鹰卫岩师尊看了一眼道:
“太极神鹰老前辈,照你老人家看来,此处是否是隆中八步岩所在?”
丁大材问出这话,太极神鹰卫岩师尊,亦仅语轻“唔”了一声,没有很快地接着答下去。
只见他双眉紧皱,明眸凝神,敢情他亦正在沉思着这桩疑团!
一行四人,进入隆中山这条深谷,沉思解开这桩问题,止步不前。
定睛眺望,发现四面削壁陡立,仅有一线羊肠通道,在这深不可测的山谷里,突然罩下一团漆黑如墨的氤氲异雾。
这团黑雾之深浓,漆黑,连身列当今武林前辈的太极神鹰卫岩师尊,亦不由得被这团漆黑的浓雾团团困缠住!
凭太极神鹰卫岩师尊的内家修功,已抵登峰造极之境,即便盖世武林一流的人物,亦少有能与其匹敌、
然而,想不到值此地此景,老人家竟被困在乌墨漆黑的浓雾里。
以他本身的精元真力,灌注双目,居然仅能看出不到一尺的距离。
目前天色,正值烈日当空,光天化日之际,怎么突然在这山谷里,会掩上这么一团氤氲的雾?
就在这时,诚然,丁大材、左红莲,与周彩菊有同样的惊奇感觉……
因着这团黑雾,突然重压掩下,各人必自于惊慌之中,自然的趋势下,唯恐这团浓雾会有其它诡计暗伴所想不到的灾祸!
所以,纷纷四散的躲藏!
漆黑的浓雾,越来越浓,已经是伸手不见五指了!
时间还是照样的不断消逝着。
大约经过半个时辰过去,黑雾渐渐散去,又恢复了晴朗的白天。
太极神鹰卫岩师尊,与丁大材睁目眺望看去,却发生了一桩不可思议的骇人怪事:
左红莲、周彩菊,竟然会肋生双翅,不翼而飞,芳踪已不知去向!
一一左红莲是丁大材白首之约的终身伴侣,周彩菊更是这位太极神鹰卫岩师尊唯一疼爱的徒儿,况且她与丁大材亦有着深厚的感情。
有这一阵的转变,丁大材陡被错愕惊住,连同太极神鹰卫岩师尊,亦在骇然惊奇之下,蓦被愕然愣住!
丁大材星眸眩眩,诧异、惊奇的问向太极神鹰卫岩师尊,道:“老前辈,她们两人不知向何处去?”
事实上,他所问的话,亦正是太极神鹰惊奇之下,无法回答的问题。
太极神鹰卫岩师尊,长眉微轩,精眸神芒闪烁,眺目周围环顾一经——在他行动上,已回答了丁大材的话,不胜惊奇地轻轻一声吟“哦”,接着喃喃自语似地道:
“奇怪,四周削壁陡立,除了来路这条羊肠小道以外,找不到一条可以通往外处的道路,难道她们会插翅飞上削壁山顶?”
当然,这是不可能的事!
丁大材一听太极神鹰卫岩师尊如此说,错愕惊奇之下,掺入一份极度的不安,聊以自慰似地向太极神鹰卫岩师尊道:
“老前辈,可能她们两人,在乌墨漆黑的黑雾下,已摸向咱们来时的那条小径之处,咱们先出山谷寻找一番再说。”
丁大材说出这话,在他们目前毫无主意的时候亦是唯一可行的路!
“嗯!”太极神鹰卫岩师尊,点头应了一声,接着道:
“咱们往来处小径,寻找看看再作道理。”
二人遂又运起轻功,循着曲折迂回的羊肠小道,判断她们脚程,最快的所到之处,往循回复了数次,却仍是找不到一点珠丝马迹的!
至少,在目前太极神鹰卫岩师尊,与丁大材说来,这是一桩不可思议之事,更是件耐人寻味的“谜”。
这时,崦嵫日落,薄幕时分。
两人往复来回羊肠小道,再也找不着左红莲、周彩菊的踪影,甚感失望。
这时,太极神鹰霍然想起似地道:
“掌门少侠,据老衲看来,她们俩失踪的关键,还是朗朗晴天,与突然重掩异雾这事有关。”
卫岩师尊说到这里,丁大材应声道:
“晚辈亦正有这种想法。太极神鹰老前辈,咱们最好先回转三家湾双凤楼,问这滚江龙许茂生,再作对策如何?”
丁大材刚刚说完这话,又慢声呓语似的,轻轻自言了声道:
“会不会他们已经先返三家湾!”
“好吧!”
太极神鹰颔首答道。
于是,太极神鹰与丁大材,二人驭起轻功绝学,转回三家湾集镇的双凤楼。
滚江龙许茂生,见他们二人回转,不待对方问话,已是先自迎出。
滚江龙许茂生神色中带了一份惊讶之情,便急急地问他们道:
“掌门少侠与卫岩老前辈,既回双凤楼,如何不见二位女英雄同道归来?”
滚江龙许茂生问出此话,已先把丁大材情急中一缕微弱的希望,亦击破了。
太极神鹰卫岩师尊,就将去隆中山一段经过,向许茂生简略说了一遍。
接着就问许茂生,道:“许英雄,此地三家湾集镇近处,最近有无有发现这意外离奇的事件?”
太极神鹰卫岩师尊问出这话,不由使滚江龙许茂生,蓦然惊愕了半晌。接着亦深感惊奇地摇头道:
“樊城,三家湾一带,最近未有任何意外离奇之事发生。仅是你等四位所往的隆中山,有这一段离奇的传说而已!”
因为左红莲、周彩菊在隆中山深谷意外的失踪,使得了大材心情烦燥,急恼之下,竟把他颖悟聪慧的机智,突然阻塞以致一时束手无策。
他乞求似的朝太极神鹰卫岩师尊看了一眼,诚然,从他星眸内的眼神里,他希望太极神鹰卫岩师尊,替他决定一个该进行的对策。
太极神鹰安慰地道:“掌门少侠,左女侠和周彩菊在山谷黑雾中,突然失踪的事,据老衲看来,并非是个谜!”
太极神鹰卫岩师尊,略停半晌又道:
“可能她们二人失踪,跟太白金星田禾良一伙人,有莫大的关系!”
卫岩师尊说到这里,丁大材星眸愣凝看看他,似乎感到十分困惑、迷惘!
太极神鹰卫岩师尊,接着又道:“据许茂生英雄所述,曾来双凤楼的一伙江湖异客,诚然如是太白金星田禾良一伙人,而又经这里店伙听到,这伙人酒后谈话之时,说出‘隆中山八步岩’的地名,依此看来,周彩菊与左女侠的失踪,与太白金星田禾良等人,有一层连带关系!”
丁大材被太极神鹰卫岩师尊一番分析,宛若惊雷贯顶,震生醒来。
他星眸眩眩,正欲开言说话,太极神鹰卫岩师尊,微微颔首,接着安慰似地又道:
“掌门少侠,目前的事情既已如此,这么忧急亦无济于事。
“依顽徒周彩菊,与左女侠所怀武力,如若遇上寻常之流,亦奈何她们不得。
“假使果真陷在太白金星田禾良这伙人手里,他们志在你掌门少侠寻畔作对,此番左女侠与周彩菊,失陷他们手里后,可能会向你们提出某种诺言。凭他们邪门中前辈人物的身份,断然不致于对女流之辈,下非份毒手!”
太极神鹰卫岩师尊,刚刚说完这一番安慰的话,紧接着又添加了一句,道:“这是老衲猜测而已!”
丁大材焦愁不安地道:“太极神鹰卫岩老前辈,依你老人家之见,将该要如何处理才好?”
太极神鹰卫岩师尊,颔首缓缓答道:
“咱们先赶回建阳十八里铺白云寺一行,一观动静后再说。
“如果太白金星田禾良一伙,已在白云寺叫嚣蠢动,诚然,她们二人之失踪,可说是一个谜……”
太极神鹰卫岩师尊话未说完,丁大材迫不及待地颔首应声,遂道:
“晚辈已知老人家指说情形,既然如此,咱们先赶回白云寺,一见动静后再说。”
太极神鹰卫岩师尊同丁大材,遂离开樊城三家湾双凤楼酒店,赶往建阳十八里铺白云寺时一一这座频遭灾难的佛门禅林,未曾想到,又正挑上一片腥风血雨!
原来,丁大材在冀、豫交境,内黄集小镇近处官道上,“碧血剑”在太白金刚灵仙真人的胸腹处,划出尺来长血沟,左手疾出“穴功天心十四掌”,“夕阳落树”一绝,太白金刚灵仙真人,身形震飞三丈。
把他跌进官道沿的丛林里。
就在这时候,彤彤横刀截敌,挡住丁大材扑杀太白金刚的去路。
太白金刚灵仙真人,身子负伤,煞住一股真力,尚未晕过去之前,他隐约模糊中,听到彤彤将丁大材置于死地的说话声音。
最后,他终于煞忍不住,昏迷在树林里。等到他悠悠转醒来时,伤痕虽已止血结口,混身却是酸麻疼痛非凡,难以忍受。
他踉踉跄跄,一步一扶痛苦的走出树林,沿向官道北端走去!
天下的事,常有着不可思议的“巧合”出演。眼前的太白金刚灵仙恶道,正有着这一桩意想不到的“巧合”在发现——
当他走出树林,踱至官道的时候,他还能辨出被丁大材剑伤以后,所留下干涸血渍外,似乎没有发现其它更多的血迹。
诚然,如果丁大材伤命在彤彤剑下。官道上总留下大堆的血迹。
太白金刚灵仙真人,心自嘀咕沉思一下,却是心自忐忑,惴惴不安!
就在这时候……
忽然身后官道尽处,卷起一阵氤氲砂雾,接着一阵“嗒合嗒”的马蹄着地的声音,逼耳传来。
太白金刚灵仙真人,惊魂散魄之下,不知对方是谁,心中暗自叫苦不迭。
在他意识判辨中,天宇派十二代掌门人跟随而来的,可能尚有不少天宇派里的各辈人物!
太白金刚灵仙真人,脑海意识一瞥之间,一阵凌乱刺耳的马蹄声,已迫近眼前。
就在他自认为接近死神的时刻,睁眼惊诧地向最后一瞥。
他几乎怀疑了眼前的一幕,这是桩事实——使他感到不可思议!
原来,恶道太白金刚灵仙真人,带领易面巧手格曾尔达,与一百二十名塞外江湖人物,霸占天宇派法华寺,而在外围压阵的是金头狮子席半仙,所统领的塞外大兴安岭四十八山的弟子。由于太白金刚灵仙真人,在白云寺失利,席半仙知道自己这伙人,已无法挽救狂澜,便纷纷鼠窜逃逸。后来在一处地点会聚后,由总寨主金头狮子席半仙,把他们带回塞外。
就在这条官道上,太白金刚灵仙真人,狼狈不堪之际,碰巧遇着。
金头狮子席半仙,在极度意外之下,问起太白金刚灵仙,何致这等狼狈不堪之状。
太白金刚灵仙真人,这时知道自己再也无法隐瞒这桩事实真相。
于是,他含愤带愧之下,说出遇着天宇派十二代掌人丁大材,追踪截杀之事,
太白金刚灵仙真人,说出这段经过之后,接着又把丁大材可能伤在于一个身怀玄奇上乘神学的小女子之手的事,亦说了个明白。
金头狮子席半仙,听到这里,双掌一拍,遂“嘿嘿嘿”发出刺耳狂笑地道:
“太白金刚灵仙道友,想不到天赐良机,能使我等以雪此等之辱!”
太白金刚灵仙真人,一听席半仙说出这话,不禁蓦被怔住,半晌才惊奇地道:
“席道友,此话怎样?”
金头狮子席半仙颔首缓缓道:
“我等所顾忌的,只是天宇派中这个少年掌门人丁大材而已。
“此番他已遭人毒手,咱们何不重振干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法华寺扫成废墟瓦堆,把他们这些孽障贼秃驴,一个个印证归天,那多痛快——!”
太白金刚灵仙真人,虽然感到此计甚妙,但尚感到有几分冒险。
因为他没有看到其它血渍,更无尸体,所以无法能证实丁大材确是遭人毒手。
可是他听到四十八山总寨主金头狮子席半仙说出这话,如果出言拦阻,未免显出自己过于胆怯,所以,颔首应声,道:
“席道友既是这样一说,咱们这伙人,就原路传向法华寺便是。”
他们首先赶到法华寺,见是一片荒凉,并未复修。传言天宇派弟子正在白云寺聚众复建,所以便直取白云寺而来。
就在这一桩突然巧合之下,天宇派十八里铺白云寺,刚未修好又蒙上了一次腥风血雨的浩劫——
然而,可能这桩浩劫的代价,要比上一次的代价,惨重得不知多少倍。
诚然,凡是因着阴险毒辣,而走上令人不齿的极端,他必须会获得某种的因果报应。
一场腥风血雨的残杀,正值激烈展开,白云寺突然来了一位不速之客——天宇派掌门少侠丁大材,与太极神鹰卫岩师尊。
这时,白云寺又陷入烈火速漫、血肉横飞、叫苦连天的一片混乱之中!
太白金刚灵仙真人,带同几个劲装汉子,正在激战华山圣叟于松龄。
灵虚长老,一件袈裟僧衣,染得污血斑斑,跟一个打扮得非僧非俗、眼挂二条细长眉、一对三角怪眼老汉在激战!
老汉一边激战灵虚长老,一边发号施令,命手下人追杀白云寺伤势沉重、犹未咽气的一邦天宇派弟子,手段是何等的毒辣!
这一幕惨烈凄厉的景象,正映入这位天宇派十二代少掌门人丁大材的眼里!
丁大材手握宝剑,一声舌绽春雷,运使盖世无双轻功绝学,驰奔激战当场!
太白金刚灵仙真人,沿途南下时,悉心调养,身体已完全痊愈过来。
这时他正率领一伙江湖汉子,如同一只猛虎恶兽,死斗华山圣叟于松龄。
忽然传来一声震天巨响,太白金刚侧目看去,骤然心惊魄飞,周身打了个寒颤———
果然不出自己意料,丁大材未遭人毒手,绝招使出,不给人留喘息之机。
丁大材的突然出现,银须白发、含愤极怒激战中的华山圣叟于松龄,亦有看到……
丁大材一手执着“碧血剑”,一手戟指着太白金刚等人怒叱地道:
“孽障,此番遇着丁某,算是冤家路窄,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看招!”
丁大材话刚落音,只见宝剑挥起,劲风疾起,一片嶙嶙银波,指向太白金刚灵仙恶道的“玄材”、“七坎”、“丹田”三处险穴而来。
剑身过处,势若闪电,太白金刚恶道一声惊呼,挪步暴退七尺!
丁大材见他拿桩犹未站住,厉声怒喝下,挥动宝剑,拍招挺进!
只见一片横云白练闪过,射出剑光缕缕,幻化层层银雾,猛袭敌人。
“啊?”
太白金刚灵仙真人,一声惊呼,身形被凌厉的剑势所逼,急得移身跌退五尺,脚下被地上石块所绊,仰身翻倒卧地。
这时,太极神鹰卫岩师尊,已替上法华寺主持灵虚长老,接战金头狮子席半仙。
须知,当今武林前辈,如以太极神鹰、神雕、太白金星、金刚为数,诚然太极神鹰卫岩师尊所怀之学,要高出三人一筹。
虽然目前跟他激战的金头狮子席半仙,乃是享誉江湖,塞外大兴安圣四十八山的总寨主,可是要与卫岩师尊一比,仍要差上一节。
太极神鹰卫岩师尊,寿眉微轩,精眸凌芒喷吐,以数十年未有使用之“五鹤朝元掌”,向金头狮子席半仙步步进逼!
这时,他嘴里喃喃,道:
“我佛慈悲,再恕小僧太极神鹰卫岩师尊,此番要大开杀戒了!”
须知,太极神鹰卫岩师尊,见白云寺一片惨烈景象,亦禁不住激起满怀悲愤激怒。
所以,他在双目精光闪射之际,对金头狮子席半仙,已泛起了杀机!
太极神鹰卫岩师尊,忏念之语方落,猛然舌绽春雷,一声怒喝,双掌横切,夹带风雷“呼呼”之声,落向金头狮子席半仙。
金头狮子席半仙,避闪不及,被太极神鹰卫岩师尊威猛无比的掌劲震飞五尺!
太极神鹰卫岩师尊,又一声厉叱,垫步纵起,掌走身前,一缕激厉无伦的锐风掠过,金头狮子席半仙,一声问“哼”,天灵盖已被击碎,扑倒地上,一命呜呼!
几乎在同一时间,丁大材激战太白金刚灵仙真人的场地上,传出一缕惨厉激呼的声音——丁大材满脸染血,一只宝剑,已戳穿仰天倒卧的太白金刚胸腹!
——幕惨剧,演到惊心动魄之际,突然帷幔降下,幕落剧终。
白云寺又遭一番浩劫,三度被毁,已是满目创痍,惨不忍睹。
这次的遭难,却是获得到了一份很重的代价,因果循环,天理不爽的玄理下,太白金刚灵仙真人,死毙在丁大材的宝剑下,金头狮子席半仙,亦丧在太极神鹰卫岩师尊之手。
这时,又发生了一桩不可思议的奇迹。
丁大材剑毙太白金刚灵仙真人,抹上一脸的血渍,等他把脸上血污洗掉时,突然又恢复一付光风霁月,丰神俊朗的面容!
众人看得惊奇不已!
华山圣叟于松龄,与太极神鹰卫岩师尊,远在三十余年前,就有过很深的渊源。
所以此番相见,旧友重逢,分外欢欣。可是上次太极神鹰卫岩师尊,和他爱徒来白云寺时,未曾遇着这位昔年至交的华山圣叟于松龄。
这时,华山圣叟于松龄,深感惊奇地看了丁大材一眼,倏然问道:
“小兄弟,当初你和小妹子一起北上,现在怎地不见她跟你回来白云寺?”
华山圣叟于松龄问出此话,丁大材喟然轻叹了一口气,还没有答口,旁边的太极神鹰卫岩师尊,接着就把隆中山深谷,左红莲与周彩菊,在黑雾里突然失踪的事,详细地说了一遍。
华山圣叟于松龄,听了以后,深感诧异,惊奇不已半晌,他才应声道:
“依老夫看来,(须知华山圣叟于松龄,无论在武林辈份上,或是年龄,尚要高出太极神鹰卫岩师尊,所以,他可以在太极卫岩师尊跟前,以‘老夫’自称),太白金星田禾良等一伙孽障,可能垫伏在隆中山深谷近处,他们故意先放出黑雾,同时用一种极机密的手法,把她们掳去。”
这时,白云寺经过这次浩劫以后,寺宇佛殿,几乎又被毁半数。白云寺主持方丈,在料理缮后琐事,他们三人在偏殿说话——
就在这时候,突然寺里一个小和尚,匆匆赶来偏殿,向丁大材禀报,道:
“回掌门少侠,寺外有一名江湖人物求见!”
丁大材听得不由微微一怔,转首向太极神鹰卫岩师尊与华山圣叟于松龄二位老人看了一眼,对传报的小和尚,道:
“你可唤他进来就是!”
小和尚施礼退下。
不多时,小和尚带进一个浓眉大眼、垂耳阔口、面部毫无惧色的汉子。
汉子向丁大材施礼之后,从贴身袋囊里掏出一封书信,双手递上。
丁大材接过那汉子的书信,打开看时,突然脸色大变,手微发颤,星眸吐出二股利剪寒冰似的凌芒,盯着了送递书信的汉子一眼,似乎要采取某种措施。
汉子两眼碰上丁大材二道冷电似的精光,猛地打了个寒噤,抖索地道:
“回禀掌门少侠,在下仅是遵照太白金星老前辈之谕,前来递送书信而已,确实不知其中内情如何,请掌门少侠饶恕。”
太极神鹰、华山圣叟听说太白金星田禾良差人送书信,亦不由陡然一震。不约而同地挨到丁大材身沿,注视着书信写的事情。
太极神鹰眼过一瞥后,朝丁大材道:“掌门少侠,自古有言,‘两国相争,不斩来使,放他回去吧!”
这时,华山圣叟于松龄看这信以后,怒冲冲的瞪了那汉子一眼大声道:
“你回复太白金星田禾良老贼,信上所说之事,五天内天宇派掌门少侠,自会前往隆中山八步岩有所交代。”
那送书信的汉子,听了华山圣叟于松龄说罢,转身奔去,殿前留下一阵清风。
丁大材手执太白金星田禾良派人送来的信,脸嘴露出激怒不安之状。
他的双目朝华山圣叟于松龄与太极神鹰卫岩师尊,征求意见似的看了一眼,痛恨地道:
“太白金星田禾良,竟然行此豺狼不如、令人发指之举,他要丁大材交出‘穴功奇文录’秘籍,解散天宇派。否则,便将左红莲与周彩菊处于死地,两位老人家,你们看此事如何是好?”
丁大材说到此处,痛苦地叹了口气,不待于松龄和卫岩师尊二人回答,接着又道:
“假如仅是左红莲被陷毒手,丁某不惜天宇派重立掌门人,要与这批孽障,周旋到底。最后宁愿丁某殉情,以慰……屈死之灵!
“奈何!此番竟把太极神鹰卫岩师尊老前辈的爱徒,周彩菊亦连带在内,这叫……丁某如何处理,万望二位老人家作以定夺!”
丁大材在痛苦中说出这话,无形中在太极神鹰卫岩师尊,与华山圣叟于松龄跟前,表白了他跟左红莲已有白首之约!
这时,太极神鹰卫岩师尊,听丁大材说出这话,心自激怒至极。他长眉紧紧一挑,看了看丁大材,正欲开口说话时,华山圣叟于松龄,已先声接着道:
“小兄弟,事到如今,别再作忧愤不安的想法。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岂容这等不法孽障,扰事生非?”
正当圣叟于松龄再要说下去的时候,小和尚进入偏殿禀报,说是公婆岩太极神雕春泽师尊,与弟子彤彤光临。
丁大材正在忧急之中,听说太极神雕春泽师尊和彤彤到来,不由心中稍觉一宽。
他急忙一整衣衫,由小和尚头前带路,立即步出白云寺相迎,把嘉宾引入偏殿。
众人寒喧一阵之后,丁大材就说出太白金星田禾良差人下书、以及要挟交出“穴功奇文录”秘籍及“百年蛇胆”解散天宇派、来换取左红莲与周彩菊生命的一番经过。
太极神雕春泽师尊,把自己的光脑袋一拍,含了一份诡谲离奇的神情,朝着在座的众人看了一眼,倏地转向彤彤道:
“你把白云寺外边树林隐处押着的那个汉子,速速提来寺中一审。”
彤彤应了一声,蹦出偏殿。
这时,人深感一阵困惑、迷悸,将愣不语。不知这位刚来自马鬃山公婆岩来的太极神雕春泽师尊,在搞什么玄虚。
彤彤速去速回,不多一时,从外边提来一名浑身无伤,而囊能力的中年汉子。
那汉子一见丁大材等人,依然毫无畏惧之色,立在那儿,一动不动。
丁大材和太极神鹰等人放眼一看,原来这个正是刚才送信的那个大汉,不知眨眼光景,怎么又被太极神雕春泽师尊擒住?
太极神雕春泽师尊向那大汉瞪眼怒喝一声,冷冷地道:
“小毛贼子,今日你想留下一条活命,快把经过详情说来。”
可能这个中年汉子,已经被太极神雕春泽师尊点中麻穴,显得痛苦万分地喃喃道:
“在下是太白金星田禾良的入门弟子,姓辛名叫辛兴宇。江湖人称湘江神龙。除奉命递信之外,又遵太白金星之谕,暗中侦看白云寺的动静。”
华山圣叟于松龄听了此话,心头一震,暗中不由佩服太极神雕春泽师尊,眼神锐利。
丁大材听他自报姓名来历,是太白金星田禾良的入门弟子,心中陡地想起什么。
春泽师尊又问这位汉子道:“太白金星田禾良老贼,眼下对付天宇派,一肚子怀些什么鬼计?”
那汉子毫无掩饰地坦率道:
“因二位女英雄被陷隆中山八步岩,太白金星田禾良,与请来中土的几个异邦高人,早已前来白云寺了。
“打算趁着掌门少侠,和太极神鹰前辈前往隆中山,借机把白云寺捣毁。我前来下书,其目的是看掌门小侠是否回白云寺。然后再回隆中山八步岩。把情况报与太白金星田禾良,以便作出决断。”
那汉子坦然陈述,在场众人听之不禁心中一震。华山圣叟于松龄咬牙狠狠地道:“好毒的计谋!”
这时,丁大材向那汉子道:“被陷八步岩的两位女英雄,现在何处?”
湘江神龙辛兴宇,胆战不安地道:“她们二位女英雄,现在还禁困在隆中山八步岩的地窖里、”
湘江神龙辛兴宇说到这儿,似乎是天赋良智未灭,略一喘息,接着道:
“二位女英雄被困之处,俺湘江神龙辛兴宇知道。虽然那儿没有高人看守,却是一处异常凶险的地方。只要有哪位前辈跟我辛兴宇前去,即可把这二位女英雄搭救出来。”
这位自称为太白金星田禾良的大弟子辛兴宇,竟然能说出此话,倒是出人意料之外。
可是,从他的脸肤神情上看来,似乎并没有一点虚假搪塞的样子。
华山圣叟于松龄听他此说,微微点头,又朝他看了一眼,颔首道:
“难得你有这份好心。如若此番灾祸消除,你倒是天宇派中的一个恩人。”春泽师尊遂给他解了麻穴。
湘江神龙辛兴宇一听这话,倏然脸上泛出自豪之色,两眼闪着亮光,扫了大家一眼,道:
“不瞒众位前辈和丁少侠,俺湘江神龙辛兴宇,本来就是扎根在天宇派。”
“啊!”
在场的众人,无不惊呼出口。
丁大材诧异之余,早已涌在心头的那件往事,又浮现出来,他惊诧地问道:
“辛大侠,二年之前,你曾到过长春埠白水湖、布甸镇一带去过没有?”
辛兴宇脱口而出:“去过。”
接着他又解释道:“那时是太白金星几个弟子,带着儿十名高手,前往召南峰护送太白金星与太极神雕春泽师尊论剑,顺便到白水湖一游。
“他那四个弟子双双劣劣,非但抢了他人船只,还调戏船上的妇女,被一位十六七岁的姑娘出面干涉,因我和他们在一起,便出手邦助了他们。”
丁大材听着,微微点头,似乎印证一下与事实并无出入,遂问道:
“夜复袭击布甸镇小店,你也去了?”
湘江神龙摇了摇头,否定地道:
“没有。那是他们瞒着我,到客店找姑娘麻烦,结果一个人受伤返回,可见姑娘艺业非浅。”
辛兴宇说到这儿,凝神地看着丁大材,道:“掌门少侠,你知道那段事情?”
丁大材脱口而出:“你在江边邦助四个贼子,围攻那位姑娘,差点挨了我一掌,莫非忘了不成?”
湘江神龙辛兴宇一听丁大材说出这话,下禁猛然发愣,忙问道:
“那时我们是和两位女子作战,我是差点挨了那大一点的姑娘一掌,怎能是你呢?”
丁大材一时走口露陷,不由脸上倏地泛起一阵绯红,顿觉双腮发热,急应声道:“那是情景所迫,一时乔装。”
“噢,原来如此!”
“哈哈哈!”辛兴宇说罢,不由一阵爽朗的大笑。笑声嘎然停止,两眼出神地望着丁大材,似乎从掌门少侠丁大材的脸色变化和眼神中,明白了什么。那双双劣劣是伤在掌门少侠丁大材的手下。
丁大材闻得辛兴宇一阵大笑,误认为是在耻笑自己,不由一阵陷入窘态,半晌,他沉静下来,又问道:
“对于太白金星田禾良过去的所作所为,你知道吗?”
“虽不完全知道,但知道他是武林中一个心毒手辣的老魔头。”
“你怎么投在太白金星田禾良门下的?”
辛兴宇一听丁大材问起此事,心中好似倏然升起难言之苦,面部神色,并含有愤怒和悲凄。稍停了停,他痛苦地道:
“我父亲名叫辛卫宇,武林人称湘鄂苍龙,与天宇派十一代掌门人红松禅师、瀚海蛟何长卿等前辈人,都是一师之徒……”
辛兴宇的话说到这儿,陡然惊住一人,他连忙站起身来,大步迈到辛兴宇面前,伸臂把他抱住,疯了似的问道:“你是兴兴?”
辛兴宇两眼愣愣地望着这个紧紧拥抱自己的老和尚,见他那一双深凹的大眼里,己涌出了晶莹莹的泪花,不知是谁,战声道:“我就是兴兴。”
“孩子,可找到你了。”
辛兴宇仔细端详了老和尚一眼,心中泛起一阵迟疑,既然这样热呼,莫非他是……于是问道:
“你是何长卿叔叔(他确认此人便是何长卿)?我那兆林哥和莞香姐现在哪儿?”
辛兴宇由于一时激动,来不及过多的考虑,何长卿本是俗家弟子,这老和尚分明是出家之人,但他没有想到这一点。
老和尚老泪纵横,一时心痛如焚,神情骤变,喃喃地道:
“我灵虚僧,你何长卿叔叔和兆林、莞香都死在白云寺了……”
灵虚追忆昔日,惨痛至极,一时感情冲动,不禁失声痛哭,倏地躺在地上,昏了过去。
“灵虚前辈……”
辛兴宇连忙探下身去,把灵虚和尚抱在怀中,运动内功,单掌仅在他胸前来回旋转两下,灵虚僧慢慢回醒过来。
在场的众多英侠,无不诧然怔住。对于湘鄂苍龙、太极神鹰、神雕、华山圣叟几位老人,深为了解。
当时天宇派第十代掌门人谢世之后,天宇派弟子英侠推湘鄂苍龙辛卫宇担任第十一代掌门人。但辛卫宇看到师弟红松禅师居心仁慈,武功卓绝。天宇派弟子,大都是出家之人,于是便执意让贤,由红松禅师出任掌门。
红松禅师一见盛情难却,只有遵从师兄之命。
继任第十一代掌门人之后,他对师兄辛卫宇处处十分尊重。
辛卫宇不但在本派中有极高的威望,即是在武林中亦极负盛誉,大有遮掩武林四尊的趋势。
对此,太极神鹰卫岩师尊,太极神雕春泽师尊,二人曾经商定,择一良机,拜访湘鄂苍龙,以便壮大武学。
但是,太白金星田禾良,太白金刚灵仙真人,则恰恰相反,二人计议,一定要除掉辛卫宇,再夺“穴功奇文录”和“百年蛇胆”,以便称霸武林。
后来,湘鄂苍龙辛卫宇,突然遭到暗算,春泽师尊、卫岩师尊就不得详情了。
不过对此一桩悲痛的惨案,灵虚长老,知之甚祥。
湘鄂苍龙辛卫宇,偶然得病,卧床不起,红松禅师带着何长卿、灵虚、浩海、幻空等一众师兄弟,前去探望。
他们刚走不久,即遭到太白金星田禾良率领一邦武林高手,血腥屠杀。
由于湘鄂苍龙抱病在身,无力反抗,一众弟子,尽管奋力反击,结果全丧命在太白金星一伙之手。
当时湘江神龙辛兴宇未满一岁,幸存未死,被何长卿接到家中,以期抚养成人。
谁知辛兴宇刚满十岁那年,何长卿便向兴宇讲述了九年前一桩往事。辛兴宇悲痛之中,暗暗发誓,不除太白金星,死不瞑目。几次欲往南海寻其报仇,均被何长卿劝阻:十年报仇,为日不晚,重要的是要练出一身惊人的绝学。
刚满十岁的辛兴宇,报仇心切,便在一个风雪交加的夜晚,悄悄离开何长卿家中,直奔南海而去。
他一路之上,受尽磨难,尝尽饥渴之苦,刚来到南海姑姑岛,已是精力耗尽,再难行走一步,一个巧合的机会,偶然遇上了太白金星田禾良。
太白金星田禾良,看到辛兴宇是个练武的苗子,便要收他为徒。当时,小兴宇并不知道他是杀父仇人,便满口答应下来。
后来知道以后,辛兴宇一看太白金星田禾良确有一身惊人的武学,便隐下真情,按下悲愤,继续以一个弟子的身份,留在太白金星身边。
太白金星田禾良看辛兴宇长进甚快,一切称心,便把倾囊武学,传授给他。
湘江神龙辛兴宇,暗暗发誓,只待把太白金星田禾良的全部武学,学到手之后,再一举把他除掉。这也是他自己说的: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转眼就是二十多个年头过去,尽管湘江神龙辛兴宇已怀有一身武学,但终难超太白金星之上,所以,至今尚未下手。
眼下,辛兴宇见了灵虚长老,陈述出这件往事,大家都为他目光远大、壮志在胸的行为所感动。
同时,跟随太白金星田禾良达十年之久,悲愤在胸,始终未露破绽,亦是一般人很难做到的。
眼下,天宇派与太白金星田禾良,将是一场你死我活的大搏斗,他不得不显现真相,为复兴天宇派,出生入死。
湘江神龙辛兴宇,发至肺腑之言,又使在场的众人,错愕了半晌一一
丁大材听到这些陈述,心里却更是感触万分!
于是,因有这桩意外的发现,不但转变了丁大材等已决定的对策,同时,也更加注定了太白金星田禾良一伙人的命运……
彤彤遵了恩师太极神雕春泽师尊之命,随同辛兴宇,前往隆中山八步岩,营救左红莲与周彩菊。
湘江神龙辛兴宇,临走的时候,又来在华山圣叟于松龄身边,咬耳嘱咐一番……
夜晚,十八里铺白云寺一片寂静,仅传出几响极单调乏味的青磬红鱼之声,似乎主持方丈,带僧人在做晚课。
陡然,夜色漆黑。风声飒飒,人影如电,败落的白云寺风火高墙,飞进一个个迅捷无伦的身形!
几乎在同时候里,做晚课的一众僧人,也骤地悄然隐去!
只见飞进白云寺的身形,流星似的散开,却是运用同样样的动作,从袋囊里取出火种,一边尽情纵火焚烧,一边在搜索敌人的影子!
就在眨眼的一霎那间,燃起的火种,烧着白云寺。不知什么时候,到处放着一只只沉重的木箱,顿时,“轰隆隆”,“轰隆隆”!撩起一阵阵的震天巨响!
——看来,这木箱里放着的是火药!
诚然,火药的威力,加上风势的助长,益发无法施救。白云寺彻夜爆炸,火光冲天,浓烟滚滚。次日清晨,已是一片废墟石堆。

距离在白云寺数十丈远处的树林里,却正藏伏了不少人。
其中除了白云寺中天宇派众弟子以外,还有丁大材、华山圣叟于松龄、太极神鹰卫岩师尊,与太极神雕春泽师尊等人。
丁大材一对星眸血丝密布,眼帘微肿,显然有过一阵痛哭!
华山圣叟于松龄,一边抚慰,一边劝解地道:
“小兄弟,宁作玉碎,不愿瓦全。白云寺本来已被太白金刚灵仙真人老贼一捣,捣毁大半,干脆把它毁成一片平地,再来兴建一座巍峨的白云寺!”
太极神雕春泽师尊,神情显得一份不安,而又怀疑似地道:
“昨晚扑进白云寺的人,看来有不少武林高手,但不知有否漏网脱走的?”
华山圣叟于松龄还未答话,太极神鹰卫岩师尊,合十轻诵了声“阿弥陀佛”,接着叹息地道:
“华山圣叟于老友,此计果然甚佳,就是太似狠毒了些。在夜间借助火光注神观看,没有一人漏网逃脱,全伴了这座白云寺印证归天!”
华山圣叟于松龄,一手握了丁大材,明眸闪闪,安慰似地道:
“小兄弟,你师父红松禅师,与天宇派一众遭难弟子的血海沉冤已报,天宇派中兴基业,已有了巩固奠基。皇天不负苦心人,总算小兄弟有了这番成就!”
华山圣叟于松龄,刚刚说完一番宽慰的话,密林深处,顿时响起一阵欢乐的笑声。
倏然,一阵奇异的音乐声,传至树林深处,送进每个人的耳鼓。
不少天宇派弟子,已被这阵阵喜、怒、哀、乐交汇的乐声所吸引,不由凝神静听。
丁大材因为已经听太极神鹰卫岩师尊讲过,太白金星田禾良邀请来中土的异邦高手中,有一位身怀玄妙绝学的紫微叟祝庸,可以口吐各种奇异的韵声,立即警惕起来。
太极神鹰、太极神雕和华山圣叟,都是久走江湖的老前辈,一听到乐声传来,脸上已罩上一层阴影。
太极神鹰卫岩师尊,十分严肃地瞪睛看了大家一眼,道:“对此音乐,尽管动听入耳,我们要充耳莫闻。”
对于这一切,除去丁大材因为事先了解,能控制自己的思绪以外,其他天宇派的弟子,谁也控制不住自己,感到有些飘飘然心旷神怡了。
忽然,宛若一缕轻风徐来,一个身穿长袍大袖的老太婆,已经飘落在丁大材和一众人面前。
丁大材、太极神鹰、太极神雕和华山圣叟都为之一惊,只有那些聚精会神倾听乐声的天宇派众弟子,旁若无人。
丁大材一见这位妖婆来到,不问自知,她一定是碧池枭婆冷燕卿了。不由忖道:
“看来还有银爪金龟申奇、雁翎客段兆雄二人,尚未赶到。说不定银爪金龟申奇正在暗中摆下一个恶毒奇异的阵势呢?”
丁大材心头刚刚闪过这个念头,再看看如痴如呆倾听乐声的天宇派弟子,更是大惊不止。
太极神鹰卫岩师尊、太极神雕春泽师尊、华山圣叟于松龄,面对此情,亦是面呈惊诧之色。
由于他们担心天宇派各辈弟子的性命,对这些恶魔使出如此卑鄙的伎俩,更是怒冲心肝。
哪知由于感情过于冲动,亦已失去自控之力,慢慢陷入奇异的乐声之中。
千钧一发,十分火急,天宇派众多弟子,连同丁了材,太极二老和华山圣叟,倾刻之间,将有覆灭的命运。
“呵呵呵!”碧池枭婆冷燕卿一阵冷笑,冲着了大材等人,恶狠狠地道:“太极神鹰、神雕、华山圣叟,想不到你们二尊一圣,眼睁睁要谢世升仙!”
说罢,她一摆长大的袍袖,朝太极神鹰、神雕、华山圣叟、丁大材等人击来。
神鹰、神雕和华山圣叟,俱知碧池枭婆冷燕卿是剧毒在身,连忙排掌阻击。冷燕卿既得碧池枭婆之声,除去身怀剧毒之外,其他武学,亦达炉火纯青之境。她一见数掌推出,连抖袍袖,护住心胸。
“不好!”
太极神鹰卫岩师尊,偶闻一股药味扑鼻,知道老妖婆已把毒气排出。
天宇派弟子有的嗅到毒气,已相继倒在地上,堪堪待毙。
丁大材面对如此凶恶的碧池枭婆冷燕卿,已是愤恨至极,立即摆开“碧血剑”,银光闪闪,化作一道电光,朝冷燕卿扑杀过来。
冷燕卿连把袍袖抖了几抖,一则护住了身形,二则同时亦把毒气散出。
丁大材顿觉头晕眼花,一阵恶心,身形晃了几晃,差点跌在地上。
碧池枭婆纵身跨步,摆动袖袍袭向丁大材。
“妖婆休要撒野!”一声轻轻地叱喝,震落了满枝的树叶。
碧池枭婆冷燕卿,顿觉刚风扑面,袍袖任摆不动,不禁愕然吃惊、抬头一看,从一棵高大的树端,徐徐落下一人。
看这人童颜鹤发,落面红光,银须飘胸,两道寿眉,少说也有一寸多长。
老人一扪胸前的胡须,微微带笑道:“冷燕卿,太白金星已葬身白云寺,老夫又破了银爪金龟申奇的夺门八卦阵,放他回南海去了。如识时务,亦望火速离去。”
冷燕卿知道老者既然破了申奇的八卦阵,定是一位隐世高人,不敢相敌,但不知是谁,遂彬彬一礼,问道:
“难得与高人相见,贫婆一切谨遵就是,但请留下尊名。”
“老夫家住西海岛,名唤何天相,人称凌波老怪是也。”
冷燕卿一听,大为震惊,不想这位早在五十年前就已驰名武林的高人,现在还活在世上。遂又向他施了一礼,身形化作一缕烟云,匆匆离去。
华山圣叟一闻凌波老怪何天相来到,更是大吃一惊,连忙上前拜见。
凌波老怪何天相笑了笑道:
“你不是和掌门少侠在双绝谷计议,要去西海岛寻老夫报被困三十年之仇吗,不用你找,我现在来了。”
此时,丁大材已清醒过来,连忙来到老者面前,带着无限的歉意,恭恭敬敬地施了一礼。此时,凭他绝顶的智慧,已断言千回峪排巨岩、法华寺灭香火,全是这位前辈所为。
倏然,他心头猛然一亮,好似悟出一个久结心中的疑团,来到华山圣叟面前,道:
“老哥哥,多亏这位老人,把你困在千回峪,长达三十年之久,否则,你怎能练得一身超人的绝技,还不快快谢过。”
“哈哈哈!”
凌波老怪何天相大笑一阵,双目闪着欣佩的神色,看着丁大材道:
“好你个丁大材,真是聪明透顶,华山圣叟一直不解的困惑,被你一语道破了!”
说罢,大步来到天宇派众弟子面前,运气发功,缓缓地弟子们慢慢醒来,然后身形如一缕轻风,飘飘然又升上一棵大树的顶端,再也看不到了。
太极神鹰、神雕、华山圣叟以及丁大材,仰天望去,一直看到凌波老怪何天相消失在万里碧空,才无限兴奋也低下头来。
华山圣叟看了丁大材一眼,无限深情地道:
“小兄弟,老哥哥要去西海岛拜谢凌波老怪何天相去了,待俟小妹子左红莲回来,你可伴同她往你故乡辽东清河一行,见过你爷爷辽东神医丁宁昌,让他老人家亦有一番高兴!”
此时,丁大材春风满面,一双秀目,满含深情,环顾群雄,深有感触地道:“追杀太白金星、金刚二贼,报了天宇派深仇大恨,使之复兴在望,多亏群雄相济,恩师有灵,将会含笑九泉!”
“哈哈哈!”群侠一片欢腾,笑语飞扬。
倏地,左红莲、周彩菊象一抹彩虹,落在众人面前。
丁大材忙走过来笑嘻嘻地说道:“莲姐姐,彩菊妹妹,你们受惊了。”
“有惊无伤!”
“哈哈哈!”群侠和天宇派一众弟子,又是一阵爽朗大笑,笑声直冲苍穹。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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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5-7-11 20:46:19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粉蝶残剑有完整版PDF,真身待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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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7-11 22:24:53 | 显示全部楼层
WX张探花 发表于 2025-7-11 20:46
粉蝶残剑有完整版PDF,真身待考

可以分享一下吗?我把下册也校对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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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5-7-12 10:38:35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古陌阡 发表于 2025-7-11 22:24
可以分享一下吗?我把下册也校对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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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7-12 12:02:01 | 显示全部楼层
WX张探花 发表于 2025-7-12 10: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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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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