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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结] 冯嘉《钻石皇后》奇侠司马洛系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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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侠司马洛之钻石皇后

目录
沾血纸牌
地下赌场
一声语奉
水落石出
 楼主| 发表于 6 小时前 | 显示全部楼层
奇侠司马洛之钻石皇后

沾血纸牌
那张阶砖花皇后的纸牌上有五点红色,而纸牌上只有两点阶砖形的红色是用印刷术印上去的,另外三点红色是圆形的红色,却不是用印刷术印上的。那另外三点红色虽是圆形,却大小不同,而圆形的边缘也多齿而参差不齐。
这三点是血。
房里的血多极了,全都是来自那割开了喉咙。喉咙被割破了之后,血便像开了水喉一般狂涌出来,简直像是喷出来的,因此离开尸体相当远的地毯上都有血,这张纸牌放在梳妆台的上面,也溅到了三滴血。
纸牌的旁边就是一只打开的首饰箱,已经空了。
死者躺在地上,眼睛大大的睁着,喉咙处是一个极其丑恶的可怕裂口。她身上的一切都是极丑恶的,使得她也像是一个极其可怕的女人。
其实,如果能冷静地观察一下,就可以看出她其实并不可怕,她不但不是一个丑陋的女人,而且在生前,她还是一个美丽的女人,一个很美丽的女人。血使一切都显得丑恶。
血已经干了,在刚探进窗来的朝阳之下是深褐色的。尸体和血只是静静地躺在那里,等待着被发现,显然是已经等了一整夜了。
终于,门给门匙打开了,有人进来,是打扫房间的女工。门外并没有挂上“请勿骚扰”的牌子,所以她便依时来了。
这是一间酒店的房间。
女工呆呆地站在门口,一时难以置信地看着地毯上那恐怖情景。她企图告诉自己,这不是真的,这只是开玩笑,有人打翻了一大瓶茄汁。但她终于尖叫了一声,把扫帚丢下,跑了。
※※※
警方在十五分钟之后到达,由探长率领。探长是一个矮小的人,很黑很瘦,但脑袋大而且饱满,就像一只很大很大的核桃。
他踏入房中,只是看了尸体一眼,然后便一直走向梳妆台,就像知道那张纸牌会在那里似的。
他小心地拿起纸牌,只是捏着纸牌的一角,拿得很近眼睛,好像那上面写着隐形的字,能把案子的真相告诉他们似的。
“探长,”他的副手在他的肩后说:“首饰箱内的钻石都不见了。”
“自然,”探长说:“但你去查一查,她究竟有些什么钻石买过保险?”
他的副手领命,走向电话,他要打几个电话去向一些相识的保险经纪打听一下。死者并非一个藉藉无名的人,而是相当出名的,应该很容易打听到。
其实那些负责收集证据的警探们也已经很热心地在工作了。
一个进了浴室的忽然倒退着出来,难以置信地惊叫着:“这里面!”
每一个人都奔向浴室,几乎在门口塞作一团,不过在最后关头,还是让探长先进去。
一个男人躺在浴缸里,一动也不动的,而浴缸里并没有水。这是一个年轻的男人,年纪不会超过廿五岁,面貌长得不坏,衣服也穿得相当名贵,只是很皱,很不整齐。
“死了?探长问。
“不,看来只是醉了。”发现的探员说。
这一点是简直可以用鼻子嗅到的,因为浴室里充满了酒臭。
“弄他起来!”探长命令。
三个探员拉着他的手,拉他坐起。
但他却不愿起来,也不愿张开眼睛,只是手脚发软地挣扎着,嘴巴含糊地喃喃着。
“不要搞……让我睡。”他喃喃着,又要躺下去。
三个探员把他整个提起来了,使他仆在浴缸的边缘上,便动手搜他的身,其中一个又把他的头推进水龙头,扭开了冷水,让冷水向他的头部直射。
那人杀猪般地叫起来,拚命挣扎,但是敌不过两个大汉的气力。而经过冷水这样一射,他总算清醒过来了。
他被拉起来,按在马桶上坐着。水从湿了的头发上流下来,流湿了他身上的衣服。
搜身的一个探员也完成了工作,把他搜出来的东西放在浴室内一张圆橙上。
搜出来的东西包括一些零钱、一只打火机、一包香烟、一支原珠笔、一张驾驶执照,和一条钻石项链。
探长当然对那条钻石项链最感兴趣。
他拿起来,看看,大颗的真钻石是另有一种吸引力的,即使一个不大懂得珠宝的人,拿在手上都可以感觉到。
而探长并不是一个不大懂珠宝的人,他对珠宝懂得很多,他知道这条钻石项链是真的。
“从那首饰箱里拿的,是吗?”探长狰狞地微笑着。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那人终于从震惊中恢复过来,而提出第一句理智的问话。
“我们是警察,”探长把证件掏出来,在他的脸前晃一晃:“朋友,你被捕了,罪名是涉嫌谋杀。”
“你在开玩笑!那人道:“谋杀?我杀了谁?”
“也许他忘记了,”探长冷笑:“让他看看吧!”
探员又把他扶起来,扶到浴室门口,让他看看外面的情形。
“我的天!”那人叫起来“我的天!”他想挣脱一只手来掩着眼睛,但是两个探员不放他,他只好把头扭转,望着背后。
“你不该喝这许多酒的,”探长冷笑:“如果你没有醉,你就可以走掉,而更增加我的头痛。”
那人终于又从再度的震惊中恢复过来了。他转向探长:“我没有杀她!”他以微带嘶哑的声音说:“我没有杀她,你得相信我!不可能是我杀她的!”
探长拿起那条钻石项链,递到他的眼前:“为了这种东西,我这个穷探长也几乎不惜杀人呢!”
“真的,我没有……”
“带他回去吧!”探长说。
其中一个探员摸出一副手铐。
“不,不,”那人死也不肯把双手交出,仍然猛烈地挣扎着:“让我走,让我去一天,只是一天!我不会逃走的,只是让我去一天,我会回来弄清楚这件事。”
“你在开玩笑吧!”拿手铐的探员说:“把手拿来!”
忽然,这个人就开始动了,真正地开始动。一直,他都只是表现得像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青年,其实他却不是的。
他的两只手肘忽然向两边一撞,都撞中了两个探员的胁部,而且是很重地撞着的。
当两个探员痛叫一声,全身乏力之时,他又转身,拳头一连串地挥动。
两个探员中了他的拳头,就像被铁锤击中似的,眼前马上金星乱冒的,而灵魂飘飘荡荡。
探长的公事手枪从外衣下面刚刚拔出来,这人的脚己飞到了。“托”的一声,脚尖踢中探长握枪的手腕,枪脱手飞起来,掉进了浴缸里,而这人顺手一拳横扫,探长便整个翻身跌进了浴缸中,躺下来,就像刚才浴缸中有人一样。
钻石项链掉在地上,那人一把抓起来,塞进衣袋,便发足狂奔,奔到了外面的睡房中。
“别让他逃走!”探长在浴缸中喝叫。
这一切都发生在不到五秒钟之间,外面的探员还未有机会弄清楚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那人已经跑到门口。
最接近的探员连忙一跳上前制止,但是正着了那人一拳,又跌回房中,但他的枪己拔出来了,本能地放了两枪。
这两枪并没有射中目标,只是射中墙壁,不过,这两枪是有枪声的,而房外的走廊中也还有警探在看守。
有枪声,又有人冲出来,外面走廊中的警探自然是立即提高警惕的。当这个年轻人跑到楼梯口的时候,已经有一个警探的枪指着他,这个警探大声喝道:“好了,不要跑!”
但是那人仍然没有停下来。
当他一脚踏进了楼梯口的门时,后面枪声就响了,一颗子弹钻进了他脊柱附近,他的两腿一软,忽然向前仆倒。
那个开枪的警探快步冲前,跑到楼梯口,发觉那人己滚下了一层楼,就在楼梯转角那小小的平台上蜷作一团,一动也不动了。
他慢慢地走下去,在那青年人的身边蹲下来,检查一下他的伤势。
探长也出现在楼梯门口了,喘着气,一只手仍在揉着那痛楚的颧骨。
“他已经死了吗?”探长问。
“我看没有!”那个开枪的探员说。
于是探长马上转身,回到里面去用电话召救伤车来。
※※※
“死者是给一种极其锋利的利器割断喉咙的,显然是一把锋利的刀子。”探长解释着,一面用右手点着左手拿的一分验尸报告。
“你们有没有找到刀子?”司马洛问。
“没有,”探长说:“房里没有,酒店附近的街上也找过了,都没有。如果我找到刀子的话,情形就很简单了。”
“对了,”司马洛说:“如果凶器也在场,那么这个小伙子就很明显地是个凶手。你可以说他是在醉酒之后潜进房中,抢走了钻石项链,把事主的喉咙割破了。然后,他便因为过度醉酒而在浴缸里睡着了,是吗?”
“是的,”探长点头:“即使找不到刀子,我也认为情形是如此的。”
“不错,”司马洛说:“依照普通的办案方式,应该是如此的,但实际却不是如此的。”
探长不悦地看着司马洛,摇摇头:“司马洛先生,你是在教我办案?我知道上头有命令教我和你合作,但,我是不喜欢别人教我办案的。我已经有二十年经验,我不需要教师。”
司马洛听了,也不悦地站起来。
他今天穿着一套很深色,近乎黑色的西装,微带米色的丝质衫衣,一条红蓝绿碎花的领带,丰神俊朗,面如冠玉。
这个样貌颇像当年法国明星阿伦狄龙,不过较为颀长的人,有着十分迷人的外表,不论是男是女,都很难对他生出恶感的。
“对不起,探长,”他抱歉地说:“我完全不是这个意思,事实上,我也是逼不得己才插手的,我只是为了帮忙你,我完全是好意的。”
他这一生和不少警探交过手,有些警探很精明,有些警探很庸才,无论是精明或是庸才,都不高兴别人干涉他们的工作。对于庸才的警探,司马洛是不客气的,而他也有雄厚的后台支持,使他不必客气。不过,对于精明的警探,司马洛却是客气的,他知道对人才不能用迫压手段。
探长瞥他一眼:“既然你肯帮忙,那么你可以告诉我,你凭什么认定这人不是凶手?”
司马洛微笑:“我并没有什么证据,而只是知道,因为我认识这个人。”
“认识疑凶,还是认识死者?”探长问。
“认识疑凶,也认识死者。”司马洛说着卖关子地顿一顿:“你知道疑凶是死者的什么人吗?”
“你的意思,他们是认识的吗?”探长问。
“是的,”司马洛点头:“他们不止认识,事实上,他们是母子。”
探长差不多跳起一尺高:“你说什么?”
“你捉到的疑凶就是死者的儿子,你也许查不出死者是有儿子的,因为她是走红的女明星林涟,女明星总是未婚和没有儿子的。但,这个是林涟的私生子。在表面上看来,似乎她的儿子就是凶手,我知道不是,因为我认识他,我知道他是在一个世上少有的孝顺儿子,他在这个世界上最爱的人就是他的母亲。他也许会自杀,但是他却不会杀死他的母亲的。”
探长只是看着司马洛发呆。
他们现在是在医院的一个小房间中,很接近疑凶的房间,等着那小伙子醒过来,但一直没有等到。
“那么……究竟发生了什么呢?”他终于问。
司马洛苦笑:“如果我知道,我就不会来这里了,是吗?”
探长搔着头。
司马洛这些话当然不会是骗他的。
司马洛不会从老远来这里和他开玩笑。
“那张纸牌,”司马洛寻思地说:“已经是第二张被发现了。”
“是的,”探长说:“一个月之前,另外有一个人死了,差不多死得一模一样,也是喉咙裂开了,找不到凶器,钻石不见了,而留下一张纸牌。一张皇后。”
“是哪一种花的皇后?”
“阶砖皇后,”探长说:“也有人说钻石皇后。西方人把那只阶砖花称为钻石。”
“偷去了钻石,而留下一张钻石皇后,”司马洛近乎自言自语地说:“这可以说是一种象征,就像留下一张名片似的。”
“如果我捉到的不是凶手,”探长说:“那么你可知道这钻石皇后是谁吗?我知道你常常在全世界跑,这些事情你知道得很多的。”
“我不知道是谁,”司马洛说:“只听过这名字几次。”
“多少次?”
“在这里是第六次了,”司马洛说:“另外五次、一次在蒙地卡罗、一次在南斯拉夫……”
“你的意思是……”
“不错,情形是一样的,”司马洛说:“失去钻石,喉咙被割裂了,留下纸牌。”
探长瞠目看着他:“那么,你一直在找寻着这钻石皇后的了?”
“不,”司马洛摇头:“我只是听过,并没有注意,如果不是这一次与我认识的人搭上了关系,我也不会管的。你知道,我一向不高兴参与警察的工作。”
“钻石皇后……”探长喃喃地说。
“我可以告诉你一点,”司马洛说:“那就是,钻石皇后是一个女人。”
“为什么?”
“如果是男人,他可以留下一张钻石皇帝的,对不对?甚至可以留下一张钻石A,这都比钻石皇后大。”
“嗯,留下一张纸牌,这是一种炫耀心理,既然她是女人,她就不会留下一张使人误会她是男人的纸牌了。”
司马洛微笑:“你对犯罪心理学倒也相当有研究。”
“这是我工作份内的事。”探长说。
这时,司马洛看着病房的门口:“我希望他会醒过来,他一定能告诉我不少事情。”
探长沉重地看着司马洛:“医生却说他可能永远不会醒过来了,因为子弹破坏了脊椎神经。”
但就在这时候,病房的门开了,医生和护士一起出来。
医生有点自豪的神色:“我相信他活得过来的,他现在已经醒了,你们可以跟他谈话,不过只能谈五分钟,不能再多。”
但是探长和司马洛也懒得去回答他,便匆匆进入房中,不想浪费了那五分钟的任何一秒。
那青年人就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到使那雪白的床单也几乎为之失色。他感觉到有人进来,便张开眼睛,呆了一下,讶异地:“司马洛?”
探长瞥一眼司马洛,表示愿意将发言权给他,于是司马洛上前一步:“别担心,松鼠,你是不会死的,医生已经把你救活了。”松鼠这个称呼很古怪,探长不禁好奇地瞥了司马洛一眼。
松鼠看着司马洛:“你怎么会来的?司马洛。”
“我听到出了这件事,我就来了。”司马洛说:“我是来帮你的忙的,暂时,你只有五分钟时间说话,所以不要浪费了,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是谁杀死林涟的?”
松鼠想了一想,也许才忽然想起了这究竟是怎样一回事。他的眼睛睁得更大了:“我……在这里躺了多久?”
“你是在前天凌晨时被捕的,因此你在这里已经躺了一天一夜。”司马洛说。
“我……”松鼠欲语还休地看着探长,反对探长的在场:“我可以单独和你说话吗?司马洛。”
司马洛也瞥一眼探长,探长老不愿意地退后两步,但并未离开病房,于是司马洛只好再走近一点,弯身俯头到松鼠的面前。
“已经很迟了。”松鼠低声地说:“我不知道还有没有时间,我需要一点钱,你能……借给我吗?”
“躺在这里也要花钱?”司马洛奇怪。
“不,”松鼠焦急地说:“不是我,你要把钱送去给……他……”
“谁?”
“老头子。”松鼠说;“他需要……”
“多少?送到哪里?”司马洛问。
松鼠说了一个数目和一个地址,又恳求地说:“别告诉那警探,老头子是害怕警探的,你得答应我。”
“好吧!”司马洛签应他。松鼠说:“天黑之前,不能再迟……”
“你放心好了,司马洛低声说:“我答应了的事,我一定会做到的,现在,轮到你帮我的忙了,松鼠,究竟发生了什么?你怎会在林涟的房间里的,你说……”
“我没有杀她,”松鼠惊恐地摇着头:“你知道不可能是我的。”
“我知道,”司马洛点头:“你是这世界上最不可能杀她的人。”
松鼠皱起眉头,集中精神回忆前事。最后他摇头:“我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我需要钱,我去找林涟,她没有钱,但她给我那条钻石项链,我把项链放在袋里,她叫我不要走,陪她喝酒,让我给她看看,因为她己很久没有看见我,于是我们一起喝酒,渐渐她醉了,她一定要我喝酒,我只好喝,接着我比她更醉,这之后我便什么都不知道了。当我醒来时,那个警探正在用冷水浇我的头……”
“这一部分我们已经知道了,”司马洛劝他不要浪费时间:“在你醉之前,你有看见什么人吗??
“没有,”松鼠肯定地摇头:“没有人来过。”
“她有没有提起她约了人来之类?”司马洛问。
松鼠又是摇头:“没有,我们从来不谈这些的,只是谈我,和我们以前的事,她从来不提她目前的生活。不过,我不相信她约了什么人,如果她是约了人的话,她就不会留着我了,你应该知道的,她不想让人知道有我。”
接着他抬起眼睛,凝视着司马洛:“究竟发生了什么?是谁杀了她?”
司马洛苦笑:“这正是我想知道的。但我可以告诉你,是钻石皇后杀了她……”
“钻石皇后?”
司马洛点头:“只是一个记号,没有姓名也没有面貌的,只有一张钻石皇后纸牌。一个专门偷钻石的人,而离开之前,总把事主的喉咙割断。”
松鼠愤怒地紧合着嘴巴。后来说:“你得找到凶手,司马洛,你得替林涟报仇。”
松鼠有神无气地闭上眼皮略为休息。
司马洛觉得医生的手按在他的肩上。“好了,先生,”医生说:“五分钟已经结束了,你得让他休息。”
医生的话是不能反对的。司马洛再看了松鼠一眼:“想一想吧,想得仔细一点,我迟一些再来。”
松鼠的眼睛再张开一下,点点头:“我……会尽力的。”
于是司马洛和探长一起退出了病房。一出门口,探长便焦急地问司马洛:“他究竟跟你说了些什么?”
“没有什么。”司马洛说:“只是私人的话。”
“司马洛先生,”探长气结地道:“我不知道你究竟是在办什么私事,但我要找这个钻石皇后,因为她杀了人,找凶手是我份内的事。如果有什么可以帮助找到凶手的情报,我希望你不要瞒我。”
司马洛想了一想,只好把他和松鼠的对话告诉了探长。“这对我凶手一点也没有帮助的,是不是?”他最后说:“他根本连凶手也没见过,直到你弄醒了他的时候,他才知道发生了命案。”
“那么,”探长皱眉看着司马洛:“那个什么老头子又是谁呢?为什么你送钱去给他?”
“这个,”司马洛微笑:“就是私事了。”
“也许那人能猜到凶手是谁?”探长问。
“也许他能猜到,”司马洛说:“但可以肯定的一点,就是他不会把他所猜到的什么告诉你的。他会告诉我,但不会告诉你,因为你是一个警察,所以,你还是别插手进来,让我去问他好了。”
探长耸耸肩:“真奇怪,为什么松鼠会没有死呢?那个凶手杀人却放过了他。”
“也许他只是运气好。”司马洛说:“当凶手来的时候,松鼠已经在浴缸里睡着了,林涟也已经醉倒,凶手并不知道除了林涟之外还有人在。她没有理由到浴缸去看看有没有人睡在那里的,在普通情形之下,很少人会睡浴缸。总之,她杀了林涟,却找不到钻石项链,也许她找过整个房间,但是都找不到,当然,她做梦也想不到,原来项链是在松鼠的袋里,而松鼠是在浴缸中的,最后她只好空手而去了。”
“一连串的巧合,”探长摇头叹息起来:“巧合巧合,太巧合了。”
“生命就是充满了巧合的,”司马洛看看腕表:“有些巧合不但使你难以置信,而且还是你做梦也猜不到的。好了,我得走了,到银行去拿钱,回头再见吧!”
司马洛离开了医院。
探长回头,转身对那正在走廊转角与护士谈话的医生:“究竟什么时候可以再跟他谈话呢?”
“再过四个钟头吧!”医生说:“他实在不适宜受太大的刺激,四个钟头后他要服药,那时你一起进去探他好了。”
“那么好吧,”探长拍拍自己的肚皮:“让我先去吃点东西,连早餐都没有机会吃呢!”
“医院的餐厅菜式不错。”医生推存。
“我知道,”探长咆哮道:“你以为我是第一次来医院吗?”又转身对那护士:“如果有人来探他或者他要见我之类,要先通知我,我在餐厅。”
护士点头。
探长带着两个探员走了,护士和医生结束了谈话,护士便回到松鼠的房里看护他。
这是一个年轻的护士,但已经是一位毕业了的正牌护士,颇有经验,因此她也学会了对人命漠视。
医院是一个充满死亡的地方,如果你对每一个病人的死亡都感到怜惜和同情,那么你很快就会精神崩溃。她既不特别希望松鼠快点康复,也不希望他死亡。
她只希望松鼠少给她麻烦,守候病人是很闷的,特别是待候一个诸多需要的病人。重病或重伤的,却不能守候。
好在,松鼠也没有给她什么麻烦,当她进来时,他已经睡着了,于是年轻的女护士便在椅上坐下来,无聊地等着。
静,太静了,女护士让自己的眼皮垂下来,陷入了半假寐状态,这也是在医院里学来的,不是真正的睡,一点点微细的声音,例如病人转身,或者更重要的是,医生或护士长的脚步声到达房间的门外,都能使她马上张开眼睛过来,而毫无惺忪之态。
安静地,她靠在椅上休息着。
床上的人呼吸均匀,而他这呼吸是病房里唯一的声音了。
没有听见别的声音,这实在是最适合休息和睡眠的环境。
后来,她偶然听到了使她警觉的声音了,那声音是来自病房的门。她连忙张开眼睛,望向门口。
门没有动,并不是没有人推门进来,她记得刚才听到的声音,似乎是有人关上门出去了的。
但房里没有可以出去的人。究竟是谁呢?
接着她从眼角里瞥见床上的松鼠有点不对了,不可能有那许多红色的,她转过来看看,一声惨厉的尖叫就从她的喉咙发出。
松鼠正在流血。他的眼睛愤怒地张大着,喉咙已经裂开了,血就正在像泉水般从他的喉咙喷出来。
一个正式的护士对流血当然是已经司空见惯的,但这样流血,这位小姐还是第一次见。女人到底是女人,她并没有作急救的企图。
事实上,她所受过的一切护士训练都已抛到脑后去了,她的膝盖发软,想站起来却跪到地上,膝盖上沾了一些喷在地上的血,然后她才能起来,冲向门口。
她推开门,扑出外面的走廊,摔在地上,仍然继续着她的尖叫。在这一层楼的护士及员工闻声,都蜂拥而来了。
探长也在十分钟之后到达病房,才刚刚装上的半肚子食物,觉得就快要全吐出来了。他的嘴巴迅速地一开一合着,好像是在念经,其实他是低声地咒骂着。
用不着医生检验,一眼就可以看出,松鼠已经死了,而且死得和他母亲林涟一样,喉咙被割开。
“一定是同一个人干的。”他的副手说。
“你可以告诉我一点我不知道的事情吗?”探长咆哮道。
他在房内来回踱步,眼睛向每一个地方扫视。
“我看,凶器当然是找不到的了,但是,我相信我会找到⋯⋯”他在床头的床脚旁边蹲下来。
“又是钻石皇后!”探长说?这是一声愤怒而苦闷的叫。
又是一张钻石皇后纸牌,弃在地面上,这一次一半已染了血。探长小心地用指甲把它的边缘掀起来,看看它的背面。
艳红色的斜格子花纹,和上次见过的一样。
“她一定很有钱。”探长把牌放回:“每一次用一张这种纸牌。”
因这是赌场专用的那种纸牌,是世界上最好的,由一家印牌厂特别出品,专供赌场使用。
普通人当然也可以买到,但那价钱却是使人咋舌的。
而且,差不多任何人都知道,每一副纸牌里只有一张钻石皇后,是没有第二张的。
事实上,别的花纹、别的点数也是一样,只有一张,再没有第二张,用了一张就浪费全副纸牌。
“这一次,”探长的副手叹口气:“她不是为了钻石了。”
“告诉我一点我不知道的事情,”探长烦躁地说:“不然就最好免开尊口。”
他的副手耸耸肩,走开了。
探长再在室内巡视了一遍,然后出了病房,那女护士仍在外面的走廊中,正在歇斯底里地饮泣着。探长走到她的面前:“对不起,小姐,请你先镇定一点,把情形详细地告诉我。”
那女护士哽咽了一会,才勉强镇定下来,把经过情形告诉了探长。
探长皱着眉头,解松了领带:“你的意思是说,有人走进病房里,杀了人,再出去了,你才知道吗?”
“保护病人不被杀死,这并不是我的责任,”那女护士不愿承担责任:“我的责任只是……”
“妈的!”探长吼道:“我知道你的责任是什么,现在我不是指责你,我只是想知道事情真相究竟是怎样的。”
探长气呼呼地顿了一顿:“有没有可能有一个人进来杀了人而再出去了,你也不知道呢?”
女护士疑惑地眨着眼睛:“我的听觉一向很好的,但,我可以发誓我并没有听见脚步声,我没有睡着,我听见的唯一声音,只是房门关上,然后就是……”
探长吸一口气:“从头再讲一次。
女护士把经过情形从头再讲一次。探长又再叫她讲一次。
这样重复讲了六、七次,探长相信她是没有遗漏了,才放过她回到病房中,房内这时己充满了警方的工作人员。探长站在房间的一角落里,侧着头,打量着一切。
他的副手又走过来说:“凭那位护士小姐所说,我相信凶手是从窗口进来的,把床上的人杀死了,然后便随即从门口溜出去。”
“应该是这样的,”探长这一次没有骂他了:“你去问问他们吧,看看刚才有没有人离开过这个病房。”
他的副手服从地出去了,探长走到窗前,向窗外观看一下。
那里有一条宽阔的雨檐,如果有人从楼梯出来,是轻易地可以沿着雨檐到达病房的窗口的,因为,这房是走廊最尽头的的一间,只要移动几步就可以到达。
他可以想像那女凶手,很可能还是一个漂亮的女人(至少是身材很好的,如果有这种身手的女人,身材总不会差成怎样——探长是一个相当罗曼蒂克的人)。好像一只猫一般爬过雨檐,跃进房中,一把极其锋利的刀子一挥,然后在地上丢一张纸牌,一张钻石皇后,便飘然出了房外,又故意大方一点关上门,以便那女护士惊醒过来。但是刀子呢?血淋淋的,刀子难道就这样带走吗?
不,也许刀子根本没有沾血,如果是够锋利的刀子,手势又够快,那是根本没有机会沾血的,所以她可以携着刀子离开。
“他们没有看见有特别的人离开,”他的副手又出现了,向他报告调查的结果:“如果这凶手是穿白衣服或蓝衣服的,那就不大受人注意了,因为这里不断有护士来来往往,谁也不注意谁的。”
探长耸耸肩:“这是意料中事了,她有把握进来,当然也有把握出去。”
“你以为她为什么来这里?”副手问。
探长点了一根香烟,深深地抽吸着。
“谁知道?但她显然不是为了钻石,而是为了杀人的。她杀林涟的时候,当然不能肯定松鼠有没有机会见过她的面目。如果见过,那可不大妙了。”
“所以,她就来杀掉松鼠灭口,”副手点头:“那奇怪的人,怕人认得她,但又是留下一张纸牌,以免人家不认得她。”
“这正是她危险的地方,”探长耸耸肩:“我们面对的是一个有心理病的人,这完全是心理病的表现。她可能为了任何原因杀人,可能杀任何人,也可能做任何事情。”
“司马洛对付女人是特别本事的,”探长的副手说:“尤其是心理有问题的女人。”
“你怎么知道?”探长皱眉看着他。
“我只是听到传说。”副手也耸耸肩。
“我奇怪司马洛现在到哪里去了?”探长说。
“为什么我们不派人跟踪着他呢?”他的副手说:“这样你们就可以随时知道他是在哪里了。”
探长摇着头:“这样一个人,是不容易跟踪他而不被发觉的,如果跟踪得不好,就会给他摆脱,那反为不美了。他并不是不和我们合作,只是有限度地合作罢了。”
副手用一只手指搓搓自己的鼻子的侧面,说:“我不信任外人,我不喜欢外人,我不喜欢外人参与我们的事。”
“让我们这样看吧,”探长消极地说:“如果有司马洛,我们是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的,对吗?”
※※※
探长的话至少有一部分是对的,那就是,司马洛是一个不容易跟踪的人。
此刻,司马洛正把车子停下来,他肯定了没有人跟踪才停车的,在这之前,他己用相当复杂的方法试验过了,如果有人跟踪的话,是一定无所遁形的,除非那跟踪者的本领比他更高。
现在,司马洛的车子就停在山腰的公路旁边。
那条路是很僻静的,沿路间中会有一两座富人的别墅。
从路旁向下望,可以看见山脚下一大堆杂乱的屋子,包括木屋、石屋及陈旧的木楼,完全没有秩序地堆在那里,就像一堆垃圾似的。
那是另外一个不同的世界,一个贫穷的世界,和上面的世界完全不同。
有人说富贵的世界复杂,贫穷的世界简单,那是不对的,富贵的世界有复杂的一面,贫穷的世界也一样有复杂的一面,只要是世界,就是复杂的。
下面那个贫穷的世界就是一个复杂的世界,有一条口阶小路从这公路边通下去,通到那个贫穷世界的心脏。那个贫穷区的心脏是有一座市场的,山上的富贵人家通常就是从这条小路上落,到市场去买菜。
在贫穷世界的边缘,还没有到达山脚,屋子还没有开始密起来的地方,有一座人工铲成的平台,平台上建着一座小小的石屋,石屋周围还有一座小小的花园,葡萄藤爬满了平台边缘的铁丝网,并且也爬上了石屋的屋顶。
如果从贫穷区的中心走来,路是相当难走的,而且是上山的路,与其由下走上来,不如由上面走下去容易些了。那是说,假如你有车子的话,因为你首先得把车子开上山来。
这间屋子就是司马洛的目的地。
他下了石阶小路的大半,
再通过一条小径,便进入了屋子的花园。这时,他便听见一个女人尖叫:“不要!”好像是很老的女人的声音。
接着,有人在得意地哈哈大笑。
司马洛通过了花园中的小路,来到了屋子的旁边。那里有一只玻璃窗,可以望进屋里。屋中的情形是恐怖的,使怒火由他的心脏遍及全身。
屋子里面总共有五个人。一个老头子,一个老妇人,显然是屋子的主人,三个面目狰狞的大汉,则显然是不速之客了。
其中一个大汉正用一把刀子威胁着老妇人,使她在地上不能动。
另外两个大汉,则把那个老头子围在中间。老头子的眼睛是呆滞而缺乏光泽的,两手迟疑地伸在前面,额角有一个地方正流着血,似乎是曾经撞在什么地方给擦伤了。
接着,其中一个大汉正把老人一推,老人便向前仆去,而那个老妇人尖叫:“不要!”
但老人没有机会仆倒地上,第二个大汉又把他一推,他便立即跌向后面去,第一个大汉立刻又把他推回头,使他扑向第一个大汉身上。这样一推一撞,老人遭受残酷的虐待。他仆来仆去,虽然不会仆倒地上,然而却恐惧万分。那三个大汉就这样哈哈大笑,认为这是很好玩的游戏。
接着事情忽然发生了,一个小花盆连同泥土飞进来,击中了那个捉住老太婆的大汉,就在他的脸上碎了,碎片和泥土纷纷坠下。他尖叫一声,身子便摇摇欲坠,要仆倒下来。
那两个玩弄老头子的大汉连忙转身,发觉不知什么时候,司马洛已经出现在屋中了,最接近他的一个正挨了他在喉咙上劈的一掌,马上仆倒在地上,掩着喉咙,发出格格的声音,恨不得马上死去。他呼吸困难,用力呼吸又非常之痛。
另一个大汉连忙伸手进衣袋里有所动作,也许是要拔出枪来,或者拔出刀来,但无论如何,他是没有机会完成他的动作了,因为司马洛上前一步,用肩一撞,使他几乎整个离地飞起,向墙壁撞去,再弹回来。当他呆在那里的时候,司马洛就执住他一只手臂把他一拉,使他稍为向下仆倒,然后一只膝盖向着他的脸顶上去。
头骨与膝盖骨相撞,发出使人恶心的声音,司马洛随即放手,那人便打了两个转,倒在地上了,口鼻都在喷血,动也不能动。三个大汉之中,以他的遭遇最惨。
三个大汉都暂时不能起作用了,司马洛上前扶住老人:“你没事吧?”
“你……是谁?”老人问着,眼睛仍然是呆呆地凝视着前面。
“你……不认得我?老头子,”司马洛意外地问道:“我是司马洛。”
“我……看不见。”老人的两手仍是迷忙地向前面伸出,这时,司马洛才注意到老人原来是瞎了的。他的眼白蒙混而眼珠呆滞,这就是为什么他在给一推一撞的时候举止失措。这样对付一个盲人,会特别使他感到恐惧的。
那个老妇人现在已经甩脱了那个大汉的威胁,跑到老头子的旁边,扶着他。“你坐下来吧!”她关心地说:“你坐下来吧!”
老头子在床边坐下来了。
“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司马洛指着地上那三个已经完全失去抵抗力的大汉。
“他们……要钱。”老妇人说。
“你……欠他们钱吗?”司马洛问。
老头子点头:“是松鼠欠他们钱,松鼠在他们的赌场赌钱,欠下了债,到期还不出来,他们便来追了。他们声明如果不还钱,就拿我来出气,他们……现在来了。”
“松鼠在赌钱?”司马洛难以置信地问。
“是的,”老头子沉重地点头:“世界变了,变得很多,我的眼睛瞎了,而松鼠也学会不少坏习惯。”
“你的眼睛又是怎么回事?”司马洛问:“是谁弄的?”
“没有人弄的,”老头子说说:“只是自己变成这样,也许是年纪太老了。”
司马洛沉默着,看着老妇人。老头子也发觉了,便为他介绍:“这是阿莲,她是在下面的屋子住的,我们是朋友,我的眼睛虽然不行了,但她能照顾我。”
老妇人向司马洛微笑,点点头。
“老头子有你这样一位朋友是很好的。”司马洛说。
“司马洛,”老头子抬起头:“你怎会来得这么及时呢??
司马洛沉默了一会:“关于你的女儿林涟的事,我猜你已经知道了吧?”
老人黯然点头:“只可惜我不能见警察,所以我既不能去认尸,也不能去医院看松鼠,松鼠还好吧?”
“他己渡过了危险时期,”司马洛说:“我刚在医院跟他谈过,他叫我送钱来给你的。”
老头子舒了一口气。
司马洛转身对阿莲:“你们有消毒药水吗?最好去找一点来,他的额头擦伤了。”
“我家里有,”阿莲点着头:“我回去拿吧。你……你……”
“你放心好了,”司马洛说:“我自然会照顾老头子的,我们本来是好朋友。”
老妇人去了,司马洛转向老头子,打量着他,心中有一种难以形容的感觉。林涟、老头子、松鼠,这是一个奇怪的三角。
林涟就是老头子的女儿,她在三岁的时候便死了母亲,由老头子一手养大成人。”
林涟很小的时候就进入电影圈,扮演一些儿童角色。
老头子知道电影圈不适合女孩子的,事实上不适合任何女孩子,他也曾极力阻止她干那一行,但是没有用,林涟爱好戏剧,自小就醉心演戏,于是老头子只好让她在电影圈长大起来。
电影圈果然不适合任何女孩子的,十七岁,林涟就生下了松鼠,而连松鼠的父亲究竟是谁都不知道。可能人有两个制片家、三个男明星和两个导演,而林涟并没有成为大明星。
受过了这次教训,林涟就狠得多了,她开始明白这是一个人吃人的圈子,艺术修养只是其次而已。
于是她把松鼠交给老头子抚养,而她自己再投入那个圈子里去混,她用尽了一切人类可以用的手段,做尽了一切好事坏事,终于扶摇直上,成为了大明星。
她有了名,但是并没有利。大明星的开销,即使在欧美,也常常超过自己的收入的,林涟就是这样,不能例外。
她还是那么穷困的,她并没有能力使老头子和松鼠过豪华的生活,幸而他们也并不在乎,他们也不屑花她的钱,但他们的感情还是很好的。
“松鼠”是一个奇怪的乳名,也是林涟替他改的,因为他自小就会爬树,而且爬得很快,就像松鼠一样。
司马洛是在大约四年之前认识松鼠的,认识了老头子,则是很久很久以前了。
老头子是一个老前辈,一个扒手界中的老前辈。如果扒手也有级数之分的话,那么老头子可以算是教授级了。
他简直是一个博士,他也把他的毕生绝技传给松鼠,他认为这一行至少比做明星好。
而松鼠也是青出于蓝的,至少,老头子历年来己成为警方欲得之而甘心的人物,但是松鼠干了几年,警方却甚至不知道有他这个人存在。大约四年之前,司马洛去找老头子,因为有一件工作需要一个高手去做。在一个外交官的舞会中,有一件被偷来的重要国际文件将要易手。司马洛他们欲把文件取回,但文件持有人并非一个等闲人物,他固然不能被拘捕搜查,而且保镖如林,也不能用暴力去把文件夺取,所以只能在文件易手之前,在这个人身上偷回来,司马洛虽然在这方面的本事也有一点的,但他知道凭自己的本事应付不来。这需要一个高手,一个在任何困难的环境之下都能动手的高手,老头子就是这样一个人。
老头子说不行,因他已经太老了,干不来。但是松鼠可以干,这使司马洛额上冒出冷汗来了,因为松鼠是那么年轻,只是一个孩子罢了,怎能做这件工作呢?
但老头子说行的,因为松鼠的本领比他更高强。而且,松鼠是适合的人选,他可以化装为一个舞会的侍者,如此,他便有权走到任何人的面前了。
老头子的提议是个好主意,司马洛不能不接受,而且,老头子是一个谨慎的人,如果不是有把握的事,他不会乱讲的,于是便加以实行,而松鼠也果然不负所望,轻易地完成了任务。
做得很好,简直像一个几十年的老手,不但镇定,而且还带着艺术性,简直是一位大师。
后来,司马洛要给他酬劳,但是老头子不要。他说能给松鼠一个出大场面的机会,已经是很充分的酬劳了,只要司马洛记着有这样的朋友便行。
司马洛真的成为了他们的朋友,他们三个人(包括林涟)一起玩了一个星期才离去。而他也真的记着有这样的朋友,现在,听见出了事,他便来了。
“松鼠去赌钱?”司马洛摇头:“这真是难以想像的,他不是一个笨人。”
老头子耸耸肩:“近来松鼠很沉默,有什么心事都不跟我说,所以很难知道他的心里想着什么,他不像以前了。一直到昨天晚上我才知道他欠钱的事,因为那时这几个家伙第一次来向我追讨了。我还不出来给他们,他们声言今天再来,如果再还不出他们就不客气了。”
“他们也果然不客气,”司马洛点点头:“他们是哪一间赌场的?”
“是‘北回归线’。”老头子回答。
“唔,”司马洛点头:“松鼠等不到这笔钱,便去找林涟,但林涟一时也是拿不出来的,只好把钻石项链给他,以为可以押一些钱,然而松鼠拿了钻石项链之后,却也有人进去偷它,这人不知道松鼠已怀着钻石项链躺在浴缸边,结果扑了一个空,还是杀了人逃走了,松鼠知道讨债的人会来的,因此第一件事就是叫我拿钱来。”
“别给钱他们,”老头子愤怒地说:“这一定是骗局。”
如果是骗局,那也是真聪明的骗局了,”司马洛说:“连松鼠也骗倒。”
“我不是说骗局上有古怪,”老头子说:“我是指美人计,他们利用一个女人引诱松鼠去赌的,你看,松鼠迷恋着这个赌场里服务的女职员,他常常想去见她,然而她又只肯在赌场里和他见面。你想想看吧,常常去赌场的人怎能不赌钱?常常在赌场赌钱的人,又怎会不输?我知道松鼠是常常赌钱的,我只是没想到他会签下了借条。”
司马洛打量着老头子,老头子脸上的表情是狰狞的,因为自己的孙儿受到欺负而愤怒万分。
这时,老太婆阿莲已经回到司马洛身边了,正在替老头子的伤口消毒。
阿莲叹口气:“我认为你说得过火一点了,为什么他们用美人计去骗松鼠呢?松鼠又不是大富翁,他甚至不是一个经济充裕的人。”
“你说得对,”司马洛温和地说:“赌场是一个可恶地方,人们往往像灯蛾扑火一般,自动扑过去的。”
“总之别把钱给他们。”老头子固执地说。
司马洛打量一下地上那几个打手:“这个当然了。到了这个地步,谁还会付钱?他们不该使用暴力的。我看,我应该到这间‘北回归线”去走一遍,把帐单取回来。”
“他们不会给的。”阿莲吃惊地道:“没有这样容易。”
司马洛露齿而笑:“如果我要拿的话,我什么都可以拿到。”
“你干得来的,”老头子点着头支持他的夸口:“除了扒术之外,他没有什么本领不会。”
“别担心,”司马洛说:“我会替你把借条拿回来,而且我会使他们以后也不会再追,这一点我可以答应你。”
“经过了这一次,如果松鼠要再去,他还是人吗?”老头子说。
司马洛摸着下颔,想了一会,终于皱着眉问:“关于这个钻石皇后的事情,你可有听过吗?”
老头子点头:“松鼠把报纸念过给我听的,一个很可怕的珠宝贼,真倒霉,竟然光顾到我的女儿身上。”
“你以为是巧合抑或是另有关连的?”司马洛问:“钻石皇后来杀死林涟。”
老头子眯着眼想了一会。“你以为这人是为了什么仇恨要杀死林涟,而不是为了珠宝的吗?”老头子摇摇头:“我看不会,林涟怎会有这么大的仇人呢?”
“林涟怎会有那钻石项链的?”司马洛问:“那钻石项链值不少钱,而林涟一向都不是富有的。”
“我不知道,”老头子摇摇头:“林涟从来没有告诉我,我根本不知道她有那东西。”
司马洛叹口气站起来。“也许松鼠会知道的,我晚一点问他好了。”他一点也不知道,松鼠是已经不会回答什么人的问题了,便又说:“目前,我要先去‘北回归线’解决借条的事。”
老头子沉默了一会,虽然看不见什么,眼睛却是感激地对着司马洛。他说:“谢谢你。”
这时,其中一个打手呻吟着坐起身子,司马洛立即上前一步,举起手掌,那人大吃一惊。连忙把身子放软了躺回地上,表示他不打算抵抗了。
司马洛在他的身边蹲下来,无情地一手执住他的头发,把他的头拉高:“好了,朋友,告诉我是谁叫你们来的?”
“我们只是奉命。”那人斗志全失地说:“我们不能不干的,我们只是奉命……”
“我知道。”司马洛说:“奉谁的命?”
“老板,‘北回归线’你知道的,鲁戴先生,你一定听过他的名字。”
“没有。”司马洛摇头:“我没有听过他的名字,但我会结识他的,他什么时候会在赌场里?”
“晚上九点之后。”
“很好,”司马洛说:“你们回去之后告诉鲁戴,我今天晚上会来和他解决那笔帐目的,在这之前不要再派什么人来了,知道吗?”
那人可怜地点着头:“我试试吧!”
司马洛站起来:“现在起来吧!”
那人站起来了,看看他那另外两个同伴,他们也已经醒过来了,不过还是太痛苦而不大愿意起来。那人说:“我们走吧。”
“不要走。”司马洛说:“你们来时把屋里的东西弄得乱七八糟,走的时候就要收拾好。不然,你们得叫人来把你们抬走了。”
三个打手难为情的面面相觑,终于断定,刚才状态最佳之时也敌不过司马洛,现在没有理由能反抗成功的,所以又由刚才开过口的一个发言:“好吧,你告诉我们怎样做,我们就怎样做好了。”
于是在司马洛的指挥之下,他们把弄乱了的东西都收拾好,而且打破了的东西还得留下同等价值的钞票作赔偿。终于,司马洛说:“好了,就这样吧!”他们才如获大赦地走掉。
老头子称许地叹息一声:“司马洛,你对付这类人真有办法。”
“对付那些小喽罗当然是比较容易的了。”司马洛徽笑:“倒是大人物比较难搞。”他看看腕表:“我得再回到医院去看看松鼠,因为他也许会醒过来有话对我们说的,你还有什么要我们帮忙的吗?”
老头子感慨地望着司马洛,虽然他是看不见的:“没有,我从来很少需要别人帮忙。但有机会的话,请你劝松鼠几句,叫他好了之后,便不要再到那赌场去了。”
“我试试吧。”司马洛说。他再打量这个老人一遍,有阿莲在照顾老头子,他是可以很放心的。

地下赌场
这座城市仍然是一座禁赌的城市,因此‘北回归线’在表面上只是一座正式的夜总会。
门前的霓虹招牌是一只大大的黄色蝎子,横贯身上的便是TROPICOFCAN-CER的字样。
司马洛把门前的装饰打量了一遍,才走进门口。一个印度守门人替他把门打开,那是穿着特别制服的印度人。
司马洛经过一座客堂,心里一面奇怪,这‘北回归线’夜总会是否也名副其实,一如那本畅销小说*北回归线*一般,那么富于性的花样呢?
走完了走廊,一阵激烈的鼓声便传进耳中,他首先看见两只不断摇荡颤动的乳房。那是一个全身赤裸的年轻少女,唯一的掩蔽之物就只有胯下的一条黑色G弦和乳头上粘的两簇流苏,她正在站在舞池中央表演。
司马洛在角落里一张空的桌子旁坐下,眼睛看着那表演。那女人只是光裸裸地坐在那里跳着最普通的灵魂舞,而不是什么经过特别安排及设计而成的舞蹈。不过,这样年轻而身材上好的少女,穿着这样简单的戏服而跳这样简单的舞,那反而是最好不过的。
多数人都看得目不转睛,包括女人在内。有些女人,对同性的身体比异性的更感兴趣。男人在这方面的同样情形就比较少一点了。
只有侍者对那些表演不感兴趣,也许看得太多了,看到简直发腻!他礼貌地问司马洛:“请问几个人来?”
“哦,我是一个人来的,”司马洛回答着,脸上是没有什么表情的。
菜牌放下来了,侍者恭敬地说:“请问要喝点什么呢?先生。”
“给我一杯威士忌吧!”司马洛说。
侍者走了。这时,那个赤裸女郎已经离开了舞池的中央,而射灯也跟着她走,送她退上了音乐台上,和乐队在一起。但她的表演是仍然继续下去的,她只是把舞池腾出来让来宾跳舞。
于是舞伴们纷纷起座,到舞池中跳舞去。他们之中有谁不想看清楚一些呢!近看当然会清楚一些。
司马洛等着。
当酒送到时,司马洛便对侍者招招手,侍者弯下腰把耳朵送到他的嘴边来。
“我其实也不是来喝酒跳舞的,”司马洛说:“我袋里有钱,想找些赌局玩玩,而我听说这里的赌局是多姿多采,你可以带我去吗?”
侍者皱着眉头,上下打量他一遍,终于摇摇头。“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先生。”他道。
“我听说赌场是在这里的地下室中。”司马洛说。
“如果是的话,我也不知道,”侍者说:“因为我从来没有到过地下室去。听说地下室里放满了好酒,而老板是不高兴人家下去搞的。”
“但我却听说那下面有很多轮盘赌桌之类。”司马洛说;“可以带我下去参观一下吗?”
侍者仍然摇着头:“对不起,恕我办不到,先生。即使真有这样的事,你也该明白规矩的,那一些地方要有证件才能进去,譬如一张会员证之类。”他的暗示是很明显的了,那下面是有赌场的,不过要凭会员证才能入内。
司马洛掏出一张中等面额的钞票:“这张会员证可以吗?这是到处都通行的。”
侍者还是固执的摇头:“先生,你是在和我开玩笑,如果你以为那下面是赌场的话,我劝你还是打听清楚再来吧!”
司马洛把钞票收回,脸色阴沉下来了。“那么,我可以见鲁戴吗?”他阴沉沉地说。
“是谁找他呢?”侍者问。
“司马洛,告诉他有一个叫司马洛的人来找他。他出来见我,或者我进去见他。”
“我……去跟他说一声吧。”侍者答应着,便匆匆地走了。
过了一会,另外一个人来了。
这是很高很粗壮的大汉,一切都比普通人大的,例如衣服鞋袜就普通人买大两个码。不是肥,只是特别健硕。他身上穿着黑色的晚礼服,在司马洛的面前停下来。“你要找鲁戴吗?朋友。”他说。
司马洛翻起眼睛看着这人:“你就是他?”
“不错,司马洛先生,”那人说:“我的那三个手下巳经对我作过报告了,我们到里面去谈谈好吗?”
“在这里谈不好吗?”司马洛问。
“里面清静一些。”那高大的人说:“你不是害怕吧?”
“我不是害怕,”司马洛说:“我只是想谈得和气一点。在这外面谈,我不会遇到陷阱之类。”
“里面也不会遇到陷阱,”那高人的人说:“我请你到里面,只不过是因为老板在里面等着你。”
“老板?”司马洛皱眉看着他:“我还以为你是老板。”
“不,我不是老板。”那人说:“我只是这里的经理人罢了,老板在别的地方也有不少夜总会。”
“好吧。”司马洛站起来:“让我们去见老板。”
“这边来。”那高大的人说着,便领先向夜总会的后面走去。
他们进了一道亮着“出路”红灯的门口,里面就是一条走廊,走廊尽头,便是一道门,门上写着“经理室”。
那高大的人推开那门进去,里面却不是什么经理室,只是另外一所小小的厅子,厅子中铺着厚厚的地毯,有沙发,有两道门,都写着“非请勿进”。那高大的人推开了左边的门。
里面原来是一道通到地下室去的楼梯。
司马洛微笑:“下面就是赌场?”
“是的。”那高大的人点头:“下面就是赌场了。”
他们下完了这楼梯,再推开一道门,吵闹的人声便像一只大拳头一般击进他们的耳朵。
隔声设备做得真好,走廊里还是寂静如坟墓的,一开门,就听到声音。
里面人多极了,而赌桌林立,半裸的美丽女待捧着杂尾酒和香烟穿梭来往。
厚而软的深绿地毯,光亮但并不刺眼的灯光,舒适清凉的调节空气,一切的设备都是第一流的。另一个世界,地狱里的天堂,天堂里的地狱。
司马洛很明白一个人怎会迷上了这种地方,特别是那些未经过豪华场面的人。
在这里,每一个人都被尊敬得像帝皇一样,只要你的袋里有钱,就能下注。
外面是一个冷酷的世界,竞争、排挤、欺压、诈骗,这里却是和平的,人人都受到尊敬,你随时可以在赌桌上赢到大钱,你可以任意要吃的、喝的,你一挥手就有美丽的半裸女郎奉上。至少,当你的口袋里仍有钱的时候,情形如此。
那高大的人领着司马洛通过赌场及挤拥的客人之间,司马洛看到赌桌后面负责发牌或者赔注的那一些也是半裸的女郎,而且更加年轻更加美丽了,在她们的面前,赌客们更难集中精神下注,因此也更容易输了。
松鼠就是迷恋着其中一个女郎。司马洛奇怪,究竟是哪一个呢?
那人领着司马洛到了赌场的后部,经过了一列吃角子的老虎机,转入了一道屏风后面,又到了一道门,这一道门上也有着“经理室”字样,这大概是真的经理室。
推门而入,门在后面自动关上了,外面的人声便完全被隔绝,隔声设备真好。
司马洛看见那是一座几乎像蓝球场般大的办公室,一张乒乓球桌子般大的办公室后面坐着一个女人。
“朱小姐,我们的老板。”那高大的人介绍。
“坐下!”那女人对桌子面前的一张椅子点点头。冰冷的声音,冰冷的态度,但却是一个很美丽的女人。
她的头发高高地梳成一个贵妇髻,身上穿一件露胸的黑色闪金晚礼服,脸上有很浓的化妆。露出在晚装服外的是一副柔和浑圆的肩膊,深深的乳沟,长短适度的颈子。嘴辱丰厚,眼睛很大,鼻子很大,鼻子的轮廓是贵族化的。
她应该是一个为了做爱而存在的女人,然而不知为何,她却给人以一种冰冷的感觉,她像火结了冰。
她正在独自玩纸牌,把纸牌放在桌上排成几行。
当司马洛坐下去时,她正把一张钻石皇后纸牌从牌叠的底下抽出来,放下。
“司马洛先生,”她说:“让我来自我介绍吧!我叫狄姬。”
“素仰素仰。司马洛说:“听说你拥有很多赌场。能管理这许多赌场,你一定很有魄力了。”
“司马洛先生。”狄姬再把一张红心的K抽出来,放在一排空档上:“听说你对我的讨债方式很不满意。”
“不错。”司马洛说:“你的讨债方式是有效的,不过我却不高兴你在我的朋友身上来施展。因为你,松鼠已经死了。”
“我也听到,”狄姬说:“他在医院里给割断喉咙,但那不是我干的,我没有派人去杀他,我并不是想他死,我只是想收回我的钱,我也希望他活着还钱的。”
司马洛忽然听见后面格嗒一声响,颈后的汗毛就直竖起来,因为他是有经验的,他知道那就是枪的撞针扳后的声音。他没有回头,只是阴沉地看着狄姬:“我得先告诉你一件事。狄姬,很多人知道我来这里的,包括探长,如果我不能出去,那么探长就会带大队来,把这整座赌场都拆为平地。”
狄姬低头看着桌上。她那局牌显然是已经输了,再不能继续下去,于是她把翻开了的牌再覆好,整副牌叠起来,再洗了两遍,然后慢慢地说:“我并没有打算不让你出去,司马洛,我不过是要教训你一顿罢了,既然你把责任拉到自己身上来,那么松鼠的债只好由你还了,我要教训你一顿,好使你早些拿钱来。”
她又开始发牌,发成七行。背后那高大的人上前一步,司马洛觉得枪嘴抵在他的背上,接着那人的手伸到前面来,拔去了他的枪。
“转过来吧!”那高大的人说。
司马洛转身过来,那人用自己的枪抵住司马洛的肚皮,而把司马洛的枪放在地上,接着拳头一挥,司马洛的下颚便轰然着了一记,整个人打着转飞开,跌倒在地毯上。
那人的拳头真重,司马洛挨了一拳,己满天星斗。
他连忙摇头清醒神志,翻过身来,看见那人正把自己的枪也放下了,向他走过来。
“教训他!”狄姬说:“好好地教训他!”然后她便继续聚精会神地玩她的纸牌,就像完全忘记了两个人的存在了。
司马洛摇着头,用手搓着下颔,似乎痛苦未过,但是当那人走到离开他只有三尺时,他就忽然动了。双脚一伸出去,一只脚伸进了那人的两脚之间,然后一滚身。那人大叫一声,为了不使腿骨被扭断,便不能不向前仆倒。隆然一声,他应声仆在地毯上了,而他的身子是那么重,整块地板都震动起来了。
司马洛把脚抽回出来,一跃而起,等着。那人这一跌是非常痛苦的,因此他要差不多一分钟才能爬起身,而当他来不及爬起来,司马洛就已执住了他的领带,一拳击在他的颚骨上,那人中击,不由自主地向后跌倒,可是司马洛却没有放松领带。由于他拉着的是领带较窄的那一头,所以一拉之下,领带便扭得更紧,把那人勒得舌头也凸出来了。
司马洛放手,在他肚子上轻击了一拳,使他不能不弯下腰,然后膝盖顶上去,顶中他的前额。
那人简直整个离地飞起,跌在地上。他并不是马上企图起身,而是首先软弱地伸手去把颈上的领带解松。
狄姬仍在那里玩着她的纸牌,眼睛根本没有抬起。
终于,那人又再度爬起来了,眼中迸射着凶暴的光。他非要报复不可,他不能在老板的面前这样一再倒地败下阵去的,他的拳头握紧了。
司马洛踏步上前,他便向司马洛挥出一拳。
但是他到底已经挨得太多,动作迟滞下来了,所以司马洛轻易就闪到了他的背后,伸直那铁铲一般的手掌猛然劈下去,劈中了那人的颈背。只是这一下,那人便颓然晕倒了,因为司马洛在这一掌上运用强大的气力,通常连一根木柱也能给他劈断的,那人的颈子没能断,已经是他手下留情了。司马洛舒了一口气,转向狄姬,整好自己的衣领。
自从他们开始打斗之后,狄姬还是第一次抬起头来,她毫无笑容,但也不见得很生气地说:“你赢了。”便把整副牌丢在桌上,不再玩下去了:“但你不该打得那么重的,你使我不得不要换一个经理人了。”
“他也干得不错,”司马洛说;“只不过他遇到的对手太强了。”
狄姬摇摇头,喃喃自语说:“他失败了两次,在这一行之中,一次已经太多了。”
司马洛耸耸肩,走去拿回自己的枪。狄姬忽然走来,转身走到后面墙角那只保险箱,动手扭动号码锁,最后伸手进保险箱内。司马洛仍把枪拿在手中,没有收起来,而警告她说:“你最好不要拿一把枪出来。”
狄姬转过来了,手中不是枪,而是几张纸,她把这几张纸丢在桌上,说:“拿去吧,这是你赢的。”司马洛拿起来看看。
那是松鼠立的借条,全部在那里。他诧异地看着狄姬:“你这人倒很公平。”
狄姬耸耸肩:“我喜欢赌博,所以我才会进这一行。我很少赌输,但当我赌输的时候,我也不会赖帐的。”
“谢谢你。”司马洛把那些借条撕成碎片,弃在写字桌旁的废纸篓里:“现在,那些赌帐一笔勾消了。”
狄姬说:“不要走。”
司马洛转过来:“还有什么事?”
“你是一个好手,司马洛。”狄姬说:“我希望你为我工作。”
“对不起,司马洛微笑:“我是不出租的。”
“人人都有价价钱的。”狄姬说:“也许只是价钱问题罢了。”
“我的价钱你出不起的。”司马洛说。
“我的赌场每天收入多少钱你知道吗?”狄姬说:“而且全部是现钱。”
“还是不够。”司马洛说:“你大概不大清楚我,所以你不知道我是钱所买不到的。因为我有钱,我有很多钱,远比你为多。”
“那么我的身体如何呢?”狄姬正经地说着,大胆地挺一挺胸,饱满的双乳就像要把晚礼服的前襟逼裂了。
司马洛怔怔地看着她:“你似乎很急于要得到我。”
“是的。”狄姬说:“而且我宁可用我的身体作代价,这样,我可以省些钱,又得到享受。你得明白,我并不是习惯向每一个男人献身的,只有对很特殊的男人我才会这样的。”
“多谢你。”司马洛微笑:“如果我接受你的话,就在这里面来吗?”
“当然不是。”狄姬笑起来:“你以为我们是狗吗?要拣一个适合的时候,适合的地点。”
司马洛凝视狄姬,这的确是一个很有味道的女人,同样美丽的女人他当然见过不少,但有着如此独特的性格的女人他倒也希望能有机会尝试一下。但是,她的条件却是太苛一点了,因为司马洛是不会做这种工作的。
“我考虑一下吧。”司马洛微笑。
“意思是你不感兴趣?”狄姬审视着他。
“我只是怕付不出代价。”司马洛说。
“你需要我的,”狄姬说:“我知道你正在想什么。”她拿起一张纸牌,把牌面对着他,一张钻石皇后纸牌,和尸体旁边发现的一模一样,当然了,那纸牌本来就是赌场用的那种纸牌。
司马洛皱着眉看她:“你对那件事知道多少??
“不,狄姬说:“我只是对这座城市知道得很清楚。我是指对它的内脏里的情形知道得很清楚,有许多情报是警方都得不到的,我却可以得到。凡是我有设立赌场的城市,我一定知道得很清楚的。”
“那么我的确很需要你了。”司马洛说:“你可以告诉我一点你对钻石皇后的所知吗?”
“也许吧!”狄姬说“但,这些事情我只对我自己的人说的,而你并不是自己人。”
“如果我替你工作,我就算是自己人了?”司马洛严肃地看着她。
“那是理所当然的事了。”狄姬说。
“那么很抱歉。”司马洛惋惜地说:“我们没法交易,有两个原因我们不能交易的:“第一个原因,我不会受制于任何人。第二个原因,我从来不高兴人家开赌,自己当然不会参加。”
狄姬耸耸肩:“显然我们的命理相冲,注定无缘了。”
司马洛微笑。“这倒是我们一个共通之点,我也相信命运的。”转身看着门口:“我出去的时候会有人阻止我吗?”
狄姬摇头:“这里出去比进来容易得多了,除非你赢了大钱。”
“那么再见吧!”司马洛说着便转身向来时的门口走去,到了门口,拉开门之前他又转身看着狄姬:“老头子方面,希望不会再有人去骚扰他了。”
“如果有,也不会是我的人。”狄姬说:“我赌博的时候,赢固然赢得漂亮,输也输得漂亮的。”
“那就好了。”司马洛拉开门,外面的嘈杂人声便击进他的耳鼓。
“我会考虑的。”司马洛瞥了她最后一眼,便离开了。
果然,在出去的路上,他完全没有受到阻拦,很顺利地便回到了上面,坐进了他开来的车子中。
那是一辆新型的硬篷跑车,金色,小巧而扁身,看来人在车中是要躺着似的。这车子是新买的,前一时期,司马洛忽然对跑车的兴趣淡下来,只是用一部普通的房车作为座驾,但是后来觉得,这样等于表示自己是老退了,便买了这部跑车。当听到了松鼠的消息之后,他就是开着这部车子,飞车了一整夜而赶到来的。
现在他开动车子,让马达怒吼着,以不羁的速度加入了交通的行列中。
心里很闷,因为松鼠已经死了。
他觉得松鼠在他来了之后才死,这就是他的错。他还说帮松鼠的忙呢!最大的帮忙应该是使松鼠活着,但是,松鼠已经死了,无论他能帮松鼠什么忙,现在都不算是很大的帮忙了。
“但是,我可以答应你,松鼠,”司马洛咬着牙,自言自语地说:“不管杀你的是谁,我都会找到他的,我会亲手把凶手杀死,我会把凶手的喉咙割开,就像你给人割开一样。”
※※※
司马洛驾车子回到了他所住的酒店。
司马洛的人一进门,他的心里又感到一阵厌烦,他从来不喜欢住酒店的,也许因为住得太多了。
当你在一个陌生地方的酒店里关上门。脱下衣服的时候,那种空虚真是使人颤抖的。他虽然独身,也喜欢自己布置一个家,但是不是常常来的陌生地方却不能如此,他总不能每一个地方都布置一个家的。
每当一个朋友死了,司马洛就满腹牢骚。平时,他是不会如此的。
柜台的小姐殷勤地对他微笑,把门匙交给他,并且递上一个鸡皮纸袋:“司马先生,这是大约一个钟头之前有人送来的。”
“谢谢你。”司马洛接过了:“有电话找我吗?”
“没有,”那位小姐摇头:“没有电话也没有信。司马先生,出了什么事?”
司马洛用柜台后面的镜照照自己,知道她注意到他下颚上的一块轻微的瘀肿,那是被狄姬那高大的经理人击了第一拳而造成的。他微笑:“噢,没有什么,只是在路上忙着看女人,碰在街灯柱上罢了。”
“你需要有人为你敷伤,”那女郎说:“我还有十五分钟下班,我上去吧!”
这种飞来艳福真是享之不尽的,如果司马洛来者不拒的话,他实在没有时间做什么正经事了,所以他得选择。这个柜台女职员很年轻,美丽而聪明,但仍然不符合他的水准。司马洛的女人要超乎这些,最好是罗曼蒂克的,或者带一点危险性的,总之是要突出的。
所以,他微笑:“不必了,谢谢你,我自己会弄的。”没有正眼看过她一眼,以表示对她不感兴趣,然后便踏入升降机,登上二楼。
进了房中,打开那只鸡皮纸袋,里面就是探长给他送来的资料,包括记录文件及一批照片。
这位探长倒很合作,也许对司马洛是特别的,对其他任何人都不会如此了,因为司马洛是通过S组的关系而来的。
S组是一个庞大的秘密组织,专门对抗世界性的犯罪,许多地方的警方虽然不承认它的存在,却很高兴它存在的。
司马洛就帮过S组不少大忙,这一次,他叫S组的头子莫先生替他出面,莫先生出面请这里的警方合作,这里的警方合作了。
这些资料就是上一宗钻石皇后案的资料,只是资料而已,完全没有线索的。
司马洛脱掉上装,解松领带,细细地研究着那些资料。死者是一位本地的富豪,在早上被仆人发现死在睡房里,喉咙割开了,尸体旁边留下一张钻石皇后纸牌,入墙保险箱已经打开,里面收藏着的一串名贵钻石项链已经不见了,当然无法知道做案的人是谁。
这的确是最难查的案子,做贼的人,不一定要认识事主的,她只要做案时不被捉住,又不在现场留下指纹,那就可以永远逍遥法外了。
唯一的危险是出售脏物的时候,通常警方破这种案都是由脏物而追踪到贼人的身上来的。
但,钻石皇后虽然已经做过好几宗同样的案子,她的赃物却一直都未曾在黑市市场上出现过。
只有一点可以肯定的,那就是,钻石皇后一定对钻石有着极端的爱好,因为这些资料中指出,这富豪的保险箱里有一批金条和美钞,却没有动过,只是失去了钻石项链。
司马洛不安地摇头,以前有两次,钻石皇后在别些地方做的案子也是相同的,只是拿了钻石而没有碰其他财物。
他很担心那些失窍的钻石根本就不会在黑市场上出现了,因为钻石皇后很可能不是为了钱。
如果为了钱,金条和美金不是更容易脱手了吗?那些没有记号,根本是无法追查的东西。而且单是为了钱,她是不需要杀人的,她大可以等事主不在的时候去偷。
但每一次,她都杀人,似乎她专门等事主在场地时候才去动手。
好一个女人!司马洛希望钻石皇后不是一个美丽的女人,一个美丽的女人这样残忍的事,那就太可惜了。
他丢下资料,在床上一靠,闭上眼睛。
有人敲门。司马洛又张开眼睛,说:“进来吧!”
门推开了,那个柜台女郎进来,对他微笑。她已经换下了制服,现在穿一件黑色的T恤和一条奶白色的长裤,头发在后脑束成一个髻,很年轻,手臂有点瘦,但乳房丰隆挺耸。
她说:“我很担心你的伤口。”
“噢,请坐。”司马洛坐起来,有点难为情。
很奇怪,他只在没有胃口的女人面前才会难为情的。他对这个女人就没有胃口。
“其实只是小事罢了,”他扶扶下颔:“实在用不着大惊小怪。”
“我叫敏儿。”她说着便走进浴室,出来时已经拿来了消毒药水和胶布、棉花。
司马洛呆呆地看着她。这个女人真固执而有冲劲,最适宜做推销员或者女导游。在这种情形之下,司马洛实在无法拒绝,只好任从她摆布。
她很认真地为他弄好了伤口,看着他的脸,左右转了两转:“现在好了,你真是看女人撞伤的吗?也许,你是为了女人和别人打架。”
“也许吧。”司马洛说:“但,实在太劳烦你了。”
“不要紧,”敏儿耸耸肩,在他的对面坐下来:“我已经下班,又没有什么地方好去。你知道吗,我是新来的,我新上班,又是刚刚到这城市来,下了班之后,我真不知道干什么好。”
司马洛耸耸肩:“寂寞的确是很难受的,但你得学习忍受它。”
他从床上起来,伸脚下地,走到衣柜取出睡衣,表示他打算睡觉了,他很不客气地说:“你随便吧,我要去洗一个澡,我睡觉之前总是要洗澡的。”
“哦。”她捻地耸耸肩:“那么我还是走吧,我知道你不大欢迎我。”
“真对不起!”司马洛相当残忍地说:“但你得明白,我是约了女朋友的,如果她来见到了你,就不大方便了。”
“噢!”她更失望了:“那么好吧,晚安,司马先生。”
“晚安!”司马洛相当抱歉,安慰地拍拍她的肩。
她走到房口,拉开门,又转过来看着司马洛,脸上含幽怨之色:“至少,我希望你记得我的名字。”
“你叫什么?”司马洛问。他真的忘记了,因为他根本不想记得她的名字。
“算了吧!”她懊恼地瞪他一眼,便匆匆地走了,连房门也不关上。
司马洛走到门口,呆呆地看她按了按钮,站在那里等升降机,心中实在非常抱歉。彼此都是寂寞的人,似乎他不应该这样残忍,但世界上的事,有时很难的,两个不配合的人,如果在开始时他不忍心一点,以后也许会有更大的寂寞了。
升降机来到,她踏进去,升降机的门关上。接着隔邻的升降机门打开了,奇迹般地,狄姬踏出走廊来,司马洛整个呆住了。
狄姬现在已经换过了衣服,不再穿着那套头闪金的晚装,而是一套很新潮的新装。上身是白色的长嗽叭衫衣,而衫衣与下截的裤子又是缝合的,那截裤子却是咖啡色的阔裙裤,因此走起路来是飘飘然的。
阔的衣服使她没有了线条,但她却又使人绝不怀疑她有线条不好的腿子。她飘飘然地走到他的面前,微笑:“在等人吗?”
“刚刚送走了一位朋友,”司马洛苦笑:“我说我是正在等一位朋友,不方便招待。”
狄姬的眉毛一抬:“你怎知道我会来呢?”
“也许我是未卜先知吧!”司马洛说:“你真是来找我的?”
“这不是你的房间吗?”狄姬说:“如果我找的是住在你隔邻房的人,那才真巧合。”
司马洛耸耸肩,站开一点。“请进来吧。”他对狄姬说,他倒是愿意招待她的,因为他本来就对这个女人感兴趣。
狄姬擦身而入,香水味飘进他的鼻孔里,很浓,但是并不俗。
她在刚才那个女孩子坐过的沙发上坐下来,那女孩子叫什么名字,他忘记了。
狄姬坐在那里,和刚才那女孩子是完全不同的,就像一颗光芒四射的大钻石代替了一颗玻璃,她那强大的魅力使那司马洛微有晕眩之感。
“我刚刚打算洗澡睡觉,”司马洛把睡衣放回柜里:“但我现在改变了主意。”他在她的对面坐下:“要喝点什么吗?”
“我要一杯血玛莉。”狄姬说。
司马洛用床头的电话打下去叫了一杯威士忌。然后,他看着她:“你是来谈生意的?”
“一半吧。”狄姬说“你已经知道了我的答案的,不是吗?”司马洛说:“我不会为你工作的。”
“我也不是要强迫你,”狄姬说:“我是要来谈谈松鼠的外祖父。他实在太可怜了,也许这件惨剧我也要负很大责任。”
“你总不能说你完全没有责任的。”司马洛的语气带着责备和埋怨。
“假如我今后负起照顾的责任,这可以算是一点补偿吗?”狄姬说。
他们把杯中的酒喝干。狄姬凝视着司马洛:“真奇怪,司马洛,我应该很恨你的,但是我却恨不起来,我是很有理由恨你的,不是吗?”
“你很有理由恨我,”司马洛承认:“事实上你有理由想杀死我的。”
“但是我却只是恨你一点点。”狄姬说。
“有什么办法可以连一点点恨意也消掉吗?”司马洛问。
“有的,”狄姬微笑:“如果你为我做事,我就完全不会恨你的了。”
“我们已经谈过这一点了,”司马洛说:“你请不起我的。”
“钱的方面也许不行,”狄姬凝视着他,连眼也不眨,就像正在对他进行催眠似的:“但我的身体,也许你会感到兴趣。”
司马洛怔怔地看着她,咽了一口涎沫。“这的确是很动人的价钱,但不,你的身体仍然买不到我。”
“你没有尝试过,怎么知道呢?”狄姬的眼睛仍没有离开他的脸上。
不知为何,一股热流忽然在司马洛的心中滋长。这个女人,就像会用眼睛放射魅力似的。
“尝试?”司马洛眨着眼睛:“照我所知,女人总是在未到手的之前觉得宝贵的,尝试之后,价值就会减低了。”
“司马洛,”狄姬咬着牙道:“你是一个傻瓜。”
于是司马洛明白了,也许她感兴趣的只是与他上床而已。司马洛怔怔看她,好一会,终于问道:“为什么?”
“我已经说过了,”狄姬道:“松鼠的事,我也有一部分责任……”
“这就比较难于入信了,”司马洛说:“你是一个赌徒,你肯下注的时候,一定认为赔率够好的。”
“这一次,”狄姬说:“我不是下注,我只是做一个人应该做的事。”
司马洛想了一会,说:“也许老头子不需要你照顾的!林涟虽然没有剩下什么钱,但有那条钻石项链,合理的承受人当然就是老头子。那项链是可以卖得不少钱的,应该能使他的生活无忧了。”
“是的,那项链可以卖不少钱,”狄姬说:“但林涟的案子还未结束,项链警方要留着作为证物,而目前,老头子是要吃饭的……总之,我叫阿鲁去和他联络好了。如果他们有什么需要,可以直接到我的俱乐部去找阿鲁。阿鲁这个人虽然像老粗,实在却很温柔很细心的。”
“原来你已经原谅了阿鲁。”司马洛说:“那么,他的饭碗没有问题了。”
“你既然不肯替我工作,”狄姬说:“我只好继续用他了。虽然他两次做坏了事情,但是,我一时还是找不到比他更好的人。”
“老头子的方面,”司马洛说:“谢谢你。”
狄姬举起酒杯:“为我们的友谊干一杯。”
尝试而已,她总不能就这样说:“我今夜需要一个男人,那你和我做爱吧!”她总得找个藉口的,她总是得保持一点自尊心。
“嗯,”司马洛说:“现在是适合的时间和地方了,是吗?”他站起来,熄了灯,在黑暗中走到她的面前,发觉她已经站起来了。
她长得很高,司马洛只要略为把头一低,就可以吻到她的嘴唇了。她用的不知是哪一种香水,具有调情的作用,而不会使人嗅了觉得厌烦的。
嘴唇轻轻地接触,舌头轻轻地互碰,然后,他们便紧紧地抱住了。
她有很丰满的肌肉,柔软、丰满而充满弹性,而且好像全身都透着魅力,无论触到哪一部分,都像是触着她最神秘的地方。
他们的舌头“交际”了一番,然后便分开了,他的吻移到她的脸颊上,移到背后,然后沿颈而下。
这样,当他吻到了被衣服遮住的地方时,他就可以顺理成章地替她把拉链拉开了……
一小时之后,司马洛已经在浴室里进行着他所十分需要的沐浴,而狄姬只是瘫软地躺在床上,不愿意动,也不愿意睁开眼睛。在司马洛的身下、身前、身后、身上,她已不知多少次接近死亡的边缘,那欲仙欲死的边缘,现在,她需要的是静,让那受过高度刺激的神经有机会静下来……
当司马洛洗过了澡回来时,她才愿意坐起来。
司马洛点了两根香烟,给她一根,而这显然是最合她心意的,因为她接过来,饥饿地狂吸着。
司马洛在她身边坐下来,靠在那里,身上只有一件毛巾褛。灯光仍是幽暗的,不过眼睛早己习惯了那幽暗,所以视线仍然是相当清楚的。
她一直凝视他,最后喷出一口烟来:“你真可爱,司马洛。”
“过奖。”他微笑:“你也很可爱,几乎值得我为你服务。”
“有什么地方是缺点呢?”她问。
“缺点只是在我的身上,”司马洛说:“我是不惯做别人的奴隶的。”
“算了吧!”狄姬大方地摊摊手:“我实在也不是来跟你谈工作的问题,我是来告诉你一些情报的。”
“什么情报?”司马洛睁大眼睛,心脏兴奋地剧跳起来了。她不是一个普通的女人,她认为值得提供的情报,应该是相当有价值的情报了。
“那个钻石皇后也许就是灵琪。”狄姬说。
“谁是灵琪?”司马洛问。
狄姬凝视着他:“一个珠宝贼。”
“男人还是妇人?”司马洛问。
“是男人,也是女人。”狄姬严肃地说。
※※※
灵琪是一个奇怪的人,正如狄姬所说:“是一个男人,也是一个女人,那是因为她是一个男性化的女人。她的样子很丑,如果她是男人,也许还好看一点,但她是女人,头发剪得短短的,比好些男性嬉皮士更短,而胸部拚命束到只有一点点隆起。那瘦削的四肢上穿的是男性的衣服。
司马洛和狄姬第一次看见她时,是在两天之后的黄昏。
地点:五百里以外的另一座城市里,一间餐馆中。
灵琪正在和一个年轻的女孩子在谈情,一个很年轻美丽的女孩子,而灵琪就像自己是一个男孩子一般,正拥着的肩膊,对她甜言蜜语。
司马洛一阵恶心,马上就对灵琪全无好感了。也许是偏见吧,总之他是向来最讨厌同性恋患者的。
“她是专门玩这把戏的。”狄姬说:“女伴经常更换,就像她是一个大情人似的!”我奇怪她拿什么满足她的女人,她不是真的男人。”
司马洛没有作声,只是从橱窗玻璃的反射中看着灵琪,他们选的位置很好,用不着直接注视灵琪,因此也不会引起她的怀疑了。
“我不喜欢她。”司马洛终于说。
“但是那个女孩子却似乎为她倾倒。”狄姬说。
这时他们看见灵琪招手叫侍者来结帐了,司马洛喝了一口咖啡,仍然通过橱窗玻璃注视灵琪。
他看着侍者把帐单拿来,灵琪付了帐后,侍者拿单走了,然后灵琪便和那少女一起离开,灵琪的手亲热地揽着她的腰。
司马洛和狄姬并没有起来,因为至少有五个人在外面等着灵琪出去。
那些都是S组的人员,是司马洛向莫先生借来的。无论灵琪到哪里去,都会有人跟踪着她。
“你已经见到她了。”狄姬说:“你打算怎么办呢?”
“可以肯定的一点,就是我们不能这样把她抓起来。”司马洛说:“她是从来没有穿底的,我们一定要等她行事,在她行事时捉住她。”
“这可能要等很久的。”狄姬说。
“也可能今天晚上就会发生。”司马洛说。
“谁能预测呢?不过,灵琪的确很像是我们要找的人。嗯,一个心理病者,又是一个高手----没有穿底的都是高手,”狄姬说:“这就是为什么我向你推荐她。”
“你的情报网真了不起。”司马洛说。
“过得去吧,”狄姬说:“我在这里有一座赌场,而灵琪又刚好是以这里作活动的大本营的。”
外面,吵闹的马达声响起来了,接着一部鲜红色的开篷跑车便从橱窗外面的街上经过,车上载着的就是灵琪和那少女。灵琪只用一只手驾驶,而另一只手拥着那少女的腰。
一个坐在角落里看报纸的微胖而秃头的中年男人,现在放下报纸走来了。这是其中一个S组人员。
他在司马洛的桌上坐下来,对狄姬点头为礼,然后对司马洛说:“他们已经去跟踪了。”
“很好,”司马洛拍拍他的肩:“你继续主持监视吧!有什么特别事情发生,你通知我。”
那中年人点点他的秃头,走开了,并不再回到他的位置,而是直接到掌柜处去付帐离开。
狄姬转对司马洛:“现在你是暂时没有事好做的了,何不到我在本地的赌场去参观一下呢?去输点钱吧,我给你筹码。”
“我宁可看别人输钱了,”司马洛微笑:“如果要输钱的话,我也会用自己的钱。”
狄姬在此地所经营的赌场,和‘北回归线’几乎一色一样,也是在一家夜总会的地下室里。也许,不同的只是赌场里的客人,这个城市是一座游客城市,因此,赌客的国籍也复杂得多了,几乎每一个国家都有。
司马洛跟随狄姬由一条私人走廊到了赌场的经理室中,不必经过赌场,但是看得见赌场本身的情形,因为走廊的墙壁是镶了单面镜,从赌场中望进去,看见的只是镜子,但从走廊中望出去,则是赌场了。
他知道这走廊是作什么用的,在生意最旺的时候,就会有人在走廊里向外视察,提防有人作弊。这是赌场的必要设施,有些赌场是不设镜子,而是在天花板上开了窥洞,装闭路电视,情形也是大同小异。
“这城市不同。”狄姬说:“这里的人复杂得多,所以场内工作人员也要加倍小心了。”
“你真是领袖人才。”司马洛赞叹地说:“以一个女人而管理许多事业,是真不容易的。”
“但和你比较,还是有如小巫见大巫了。”她微笑推开经理室的门。这经理室比‘北回归线’那一间更大了,绿色的地毯就像厚厚的草地,事实上,那面积大得几乎可以在这里举行足球赛。
司马洛奇怪地皱眉:“这样不是太浪费空位了吗?你不需要这么大的地方办公的。”
狄姬得意地微笑着走向办公室尽头的一道门:“我最喜欢大,要地方大我才能运用头脑,窄小的地方会制造一种迫促感,使我觉得像变成一个傻子。而且这里才是我要你参观的地方。”她拉开了那道门。
司马洛不禁吹了一声口哨,因为门里是一间极宽大的睡房,连他也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宽大的睡房。
他走到门口,狄姬微笑着一摊手:“感兴趣吗?”
司马洛只是瞪着眼睛。那睡房里有一张巨大的圆床。大得惊人,直径起码有二十呎,因此只要在床中心开始,那无论你如何滚动,都不容易滚下床底去的了。但,这张圆床却还不是睡房中最特别的东西,最特别的东西是那些塑像。
全部是石膏塑像,姿态表情都是维俏维妙,栩栩如生的。司马洛肯定这一定是出自名家之手,不过却无法肯定是哪一位名家,因为这些并非著名的作品,事实上如果在公众场所陈列,可能会遭到被警察局控告的命运。
这些塑像都是以一男一女为一组,有些甚至二男一女或三男一女,或一男二女,一男三女,都在作人类最原始的爱的游戏,而且没有一组的姿势和方式是相同的。塑造者真是在这些塑像上面投下了无限心机,那些复杂的姿势,腿臂的角度已经是不容易处理得清楚的,而在其上还要刻划上各部分的肌肉的紧张或松弛,表情上那介乎痛苦与欢乐之间的境界。
司马洛又吹了一声口哨,拍拍其中一座塑像的女人的屁股:“有一点我可以评论的,那就是,这艺术家一定很富于经验,这些不是凭想像可以刻划出来的。”
“是的,”狄姬说:“这些塑像是盖朗送我的,你听过盖朗的名字吗?”
“盖朗,那个抽像艺术家?”司马洛难以置信地道:“我还以为他只会弄那三只乳房、肚子有个大洞的塑像。”
“我起先也以为是这样的。”狄姬说;“但后来他证明了他的古典雕塑艺术根基也是多么深厚。他告诉我,他虽然以抽象艺术成名,但那些作品全都是骗人的,现代人喜欢买自己看不懂的艺术品。事实上,那些是连他自己也看不懂的艺术品。”
“噢,你和他一定是很好的朋友。”司马洛说着,有点酸溜溜的,其实他并没有权利吃醋。
“我们是很好的朋友。”狄姬承认:“但我从未和他上过床。你看,他是不能人道的,在未成名的时候,他因为创作得过度痛苦而发狂,自己阉割了自己。他爱上了我,但他知道不能和我有正常的关系,所以他献给我这些做代表。以前,他是一个走遍世界的风流人物。”
司马洛绕着身边那只塑像走了一圈,那个女人正被那男人整个提起,她的嘴巴张开着,眼皮半闭,两眼翻白,司马洛真怀疑他随时会叫出来。
他由衷地说:“盖朗的确把很多感情贯注在这些作品之中,如果拿去卖,我相信很多人愿意出高价。”
“已经有过三个人愿出二十万美元,”狄姬吃吃笑:“而且,也许你不相信,三个都是绅士名流的太太,所以我不得不把它们放在这里,我害怕她们买不到就派人来偷。”
“甚至偷也是值得的。”司马洛微笑。
狄姬伸手触了一只灯掣,房内就完全黑下来了,但并非全没有光,而是有一种暗紫色的灯光,只有白色的东西白得耀眼,此外都看不见了。
那此塑像都是白色的。
于是一时间,那些塑像就变得更生动了,配着那逼肖的姿势和表情,简直就像他们是正在动作着。
而司马洛只看见那些塑像,别的什么都看不见了,连那座大圆床也已隐没在黑暗中,因为房内没有别的装饰或摆设品是白色的。连狄姬也看不见,因为狄姬的身上也没有什么白色的衣物。
司马洛呆呆地站在那里。在女人方面,他实在可以算得上是一个十分富于经验的人,但是他也从未经历过如此富于挑逗性的场面。他就像置身于一个梦中,一个绮梦。
“你对哪一个姿势感兴趣?”狄姬的声音地黑暗中沙哑地传来。
司马洛眯起眼睛,四面望,但是看不见她,那些紫外光必须要在白色上才能显现出来的。接着她忽然出现在其中一对塑像的前面了,那对塑像是一起坐在地上的,而狄姬就站在像前。仍然看不清楚,不过有白色在后面衬着,轮廓就变很清楚了。她的轮廓是那么玲珑,因此他知道她身上是不可能还有任何衣服在阻隔着的。她在塑像上坐下来:“来吧,司马洛,过来。”
司马洛慢慢地走过去,体内的血奔腾得急促到了难忍的程度。
以后,他就像进入了一个噩梦之中,一个可爱但也是痛苦的噩梦。因为在狄姬的引导之下,他们要效法每一组塑像的方式,而塑像是那么多……结果他们不能一一尝试,因为他们只是血肉之躯,而不是石膏的塑像,血肉之躯是有疲劳的时候的,最后享受简直变成受刑了,于是他便不再忍耐,而放松让热情一泄如注,他们向那张大圆床一倒,差不多马上睡着了……
※※※
当司马洛再醒来的时候,是一阵电波的声音弄醒他的。房中仍然只是亮着那种紫外灯光,因此可以看见那些塑像。
司马洛摸索着爬下床,找回他的外衣,从外衣里找出一只金属的烟匣。
电波的声音当然就是来自这个烟匣的。
这就是司马洛己用惯了的无线电联络对讲机,和S组的人一起工作,他己不知道用这东西多少次了,当然就是S组的人用这对讲机和他联络——那些监视灵琪的S组人员。
司马洛开了联络掣,问道:“什么事?”
“灵琪和那女孩子一起到了酒店,”那里的S组人员说:“那女孩子已经在酒店内睡着了,跟着灵琪离开了。”
“现在呢?”
“我们已经跟踪她到了西郊的青松山,”那S组人员说:“你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吗?”
“青松山是高级住宅区,”狄姬在床上指出“有钱人全都住在那座小山上的。”
“她到那里去干什么?”司马洛问。
“这正是值得研究的地方,”那人说:“她在树下停了车,脱下了衣服,下面是一袭夜行衣,现在她并没有干什么,只是在等着,吸着香烟,如果没有猜错,她似乎是正在等待适当的时机下手。”
“我马上去。”司马洛说:“小心点,别让她看见你们。”
“她暂时是不会看见我们的,”那S组人员说:“我们是用望远镜监视着她。”
“那很好。”司马洛说:“我现在马上就去,有什么变化,立即通知我。”他摸索着要找回其余的衣服,但是在这种光线之下是很困难的,只找到那白色的内衣裤及衫衣,其余的都找不到了。
忽然,灯光大亮,是狄姬开亮了电灯。司马洛慢慢地站起来,呆呆地看着她。她正以美妙的姿势斜躺在那里,就像那幅西班牙名画“裸体的玛耶”,不过她是活的,当然比那画更富于吸引力了。司马洛很困难地咽一口涎沫,忽然又感到很需要了。他已经睡过一觉了,精力又恢复了充沛。
“不要,”她微笑拉一张薄被盖着身体:“不然你不会有气力应付任何变故的了。”
司马洛苦笑,动手穿上衣服:“但我会再来的。”
狄姬看着他在床上穿好了衣服,又说:“为什么你不让他们去办呢?你已经累了,也许你不够气力应付危险。”
司马洛摇头:“我答应过松鼠和老头子的,我要亲手做这件事。”
“英雄!英雄!”狄姬摇头叹息首:“英雄都是早死的。”
“我却活到现在,”司马洛苦笑:“也许这是我有着很好的运气吧!”
“你会再见我吗?”狄姬问。
“为什么不呢?”司马洛说:“你是一个很可爱的女人。”
“但你回来的时候,我很可能已经不在这里了。”狄姬说:“我要去一次蒙地卡罗。”
“别告诉我,你在蒙地卡罗也有一座赌场。”司马洛笑起来。
“我在那里没有一座赌场,”狄姬说:“我只是要到那里去办一批用品罢了。两天之后我会回来,你两天之后再来好吗?”
司马洛点头:“我两天之后再来吧!”
“我会吩咐守门的人,狄姬说:“你进来没有人会制止你。”
“两天之后再见吧!”司马洛转身走向门口。
“你没有忘记什么吧?”狄姬说。
司马洛微笑,再转过来上前,在她的脸颊上轻轻一吻,然后才离开了那里。
※※※
那只是一座小山,但是全市最豪华舒适的住宅大厦全部集中在那里了。小山是在一座半岛上的,斗岛伸到海中,因此差不多每一座住宅都面临优美的海景。这里只有一条路进去,也只有一条路出来。这使到小偷也不大愿意到这住宅区来活动了,因为就像进了一只瓶子一样,如果守住瓶颈,便逃不了。
那些S组人员就把车子停在瓶颈之外的那条必经之路的路口上,用望远镜监视灵琪。当司马洛到达的时候,他们仍在监视着。
“她没有动过。”那一个秃头而肥胖的人员向司马洛报告道。
司马洛接过望远镜来,照那人所指的方向望过去,便看见了灵琪的那部小小的开篷跑车。
灵琪正坐在车上,好像一只蛰伏的蝙蝠。她身上穿一套紧身的黑衣服,把全身都紧紧裹住,这黑衣还连同一只头罩,套住她的头部,只露出眼耳口鼻来,使她的面目也不可辨认。她正老僧入定似的坐在那里,凝视前面。
根据她的视线的角度,司马洛相信她是正在看着一座比她低一点的在半山腰的屋子。
“奇怪,她在等什么呢?”那个秃头而微胖的S组人员搭讪着说。
“很简单,”司马洛说:“等着屋中人上床!你没有看见屋中还亮着灯光吗?偷东西一定要等事主睡着了才好下手的”
“有点道理。”那人说。
“我看我还是换一个比较有利的地点好些。”司马洛说着转身走向他开来的车子。
“你要到哪里去?”那人高声问
“我要比她先到。”司马洛说着上了车开动了,车子便沿着那条平而直的公路前进,进入了那如仙境一般的住宅区。那里面的树大部分是松树。
司马洛驶到灵琪的视线达不到的部分,便把车在树林中停下来了,下车,手中已拿着一副望远镜。他小心地走到一棵大松树后面,用望远镜望望,灵琪仍然在跑车上,一动不动。
司马洛转到屋后,那里的花园围墙大约有十二呎高,墙顶并没有防盗的铁枝之类。司马洛轻轻一耸身,双手便扳住了墙顶。
他现在并没有穿上夜行衣,只是普通的西装皮鞋,做起那种事来,当然没有那么方便的,但是,他到底是一个大行家,他的身手是普通人所无法比拟的,所以,他还是差不多毫无声息地便登上了墙顶。
向昏暗的园内扫视了一遍。没有人,也没有狗,甚至连狗屋也没有。
这屋子的主人大概是真正的一等良民了,以为只要把花园的栅门锁着,便可以确保安全。
屋子本身只有楼上睡房的一只窗子是亮着灯的,楼下的厅中是一片黑暗。离开屋稍远,在回花园的一角落是一座车房连工人宿舍的红砖建筑物,已经完全熄了灯。
司马洛翻身跳在园中的草地上,再拿出望远镜来,向山坡上的灵琪那边望过去。灵琪仍维持着原来的姿势伏在车上,注视着屋子,一动也没有动过,司马洛几乎怀疑她是已经死了。但灵琪并没有死,她的眼睛有时也眨一眨,就证明她是活着的。
司马洛小心地踏过园中的草地,到达了屋子前门口的露台边,不禁微笑。
因为露台的钢窗门是开着的,没有什么阻止他进入屋内,如果他是一个窃贼,他现在是大可以进去予取予携了。
好奇心忽然捕捉住了司马洛。
本来,他是只想在园中等候灵琪下来的,但是现在,他却很想知道屋中的究竟是什么人了。
何不进入屋内走一趟,参观一下呢?反正不会有人知道的。楼上房中那位主人很可能已经睡着了,没有人会阻止他的。
于是,司马洛轻着脚步踏进了露台门,进入了厅中。这样做,当然是既儿戏又不对的,但是司马洛是一个不羁的人,当他需要,而对人又不会有什么大害的事,他就会去做自己的一套。
厅中的摆设是古色古香的,全部家具都是以酸枝木为主,不过却是现代化的古色古香,因为那些酸枝木家具,都是现代化的式样和设计。
墙壁上挂着一幅长形的画,好像国画一般表起来,下面也有一根圆棍坠着,以便随时卷起来。然而,画的内容却是一幅抽象画。
司马洛不禁笑起来,设计这屋子的人倒真会和时代开玩笑。
他踏过那寿宇图案的厚地毯,不慌不忙地欣赏过室中的每一件摆设和每一部分的装饰,然后踏上那铺了厚地毯的楼梯,登上二楼。
二楼的摆设,却完全没有古典风味了,而且全部是现代化的。
地毯是深深的黑色,而所有的家具全部是雪白的。
长形的厅子里,对着风景大窗的一部分排着一张沙发和小几,另一头则是一座酒吧,酒吧前的空位吊着六张贝壳形的藤椅,那是白色的藤椅,而由黑色的铁链,从天花板上垂下来吊着的。
一边墙壁上开着四道房门。显然二楼本来是正方形的,给拦腰截成两半,一半是那巨大的厅子,另外一半则分成四间房间。四道房门中有三道都是关着的,只有一道开了一线,灯光就是从其中射出来。司马洛走到门前,向门内窥看一下,不禁深吸了一口气。因为床上躺着的并不如他所想像,是一个肥头大耳的秃发商人之类,而是一个很美丽的欧洲女郎,头发金色,身上的毛也是金色的,正拿着一本精装本的文艺小说在看着,看得入神。
她身上只斜斜地搭着一张薄被,盖着胸部及小腹,此外就完全没有衣服的掩蔽了,这就是使司马洛深呼吸的地方。他知道有些西方女人都喜欢裸体上床的。
这个女人很美丽,但很高大,高大到就是西方男人也很多配不起她。但是身体的线条好极了,显然是经常运动的关系。她的皮肤是给日光晒成古铜色的,只有平时给三点式泳衣遮着的地方是娇嫩的粉红。她看小说看得很入神,一动也不动的,司马洛注意到床边那张豪华的梳妆台上一只打开着的首饰箱,这首饰箱一定是灵琪的目标了,而灵琪显然是正在等待她入睡,以便下手。
司马洛不禁笑起来,这个女人看小说正看得如此津津有味,似乎短时间内是不会合眼的了。他奇怪灵琪何必等?反正是打算杀死事主的了,醒着杀和睡着之后杀又有何分别呢?
司马洛没有去打扰那个女人,离开了房门口,而走到旁边的另一道房门口去,向内窥望一下。这门的设计是很有特色的,门上有一个雕通了的英文字LOVE,因此可以从字划间窥进门内,门内原来是另一间睡房,收拾得很整齐,但是里面没有人。司马洛知道应该是一间客房之类了,有钱人家,家里总有一两间房是准备用来招待客人留宿的。
其余的两间房间也是如此。
司马洛轻轻扭一下其中一道门的扶手,门是没有锁的,于是他踏进去,拿着望远镜,通过百叶帘的缝隙望向山坡上,找寻灵琪。
灵琪仍在那里。他奇怪灵琪为什么这样早就来,既然这个女人是不习惯早睡,那么她应该等再晚一点,她睡着了才来也不迟的。
接着跑车的马达声暴响,司马洛不由自主地拿开望远镜,望向楼下。
他看见一部白色的开蓬平治跑车正以不羁的速度沿公路疾冲而来,在花园的大门外面停住了,没有响号。事实上用不着响号的,马达声响成这样,房中人没有理由听不见的。
司马洛再举起望远镜,把焦点改变一下,看看车中的究竟是何许人也。
望远镜的镜头把距离拦近了,他变得几乎像是和那人脸对着脸。
那人是一个非常高大的欧洲人,身材健硕,面貌粗犷但不太丑陋,有很多女人会认为他是富于男性魅力的。
这人不耐烦地等着,忽然,另一个影子在眼角一闪,司马洛连忙再拿开望远镜,以便视野广阔一点。原来是刚才那个女人,现在已经跑到楼下了,赤着脚,只披着一件薄薄的短睡袍,显然她一听见车声便跳起来,披上睡袍跑下楼去。
她开了栅门,那男人跳下车,跳进来,搂着她的腰,轻轻一吻,并且帮她把栅门推上。他们的语声是很低的,但是因为夜很静,所以清晰地飘进司马洛的耳中。
“你迟了两个钟头,”那女人正在说:“是什么担搁了你?”
于是司马洛明白了,灵琪是来得准时的,这一双男女幽会的时间应该是两个钟头之前,如果不是这个男人迟到,现在他们应该已经睡着了。
那男人搂着她的腰,和她一起向屋子走回来,一面说道:“对不起,甜心,飞机误点,那老头子等飞机,我也只好陪他等到飞机来了,都是为了生意。”
他们入了屋,反而暂时听不到他们的说话了,而司马洛忽然起了一种尴尬之感。现在怎么办好?他暂时是不能离开房间的了,因为他们正在上楼,如果现在出去,就要和他们碰个正着,于是他只好决定暂时躲在这房间里。
他看见他们沿着楼梯上来了,那女人穿下去的那件短睡袍已经不在身上,而现在是那男人抱着她上来的。
果然是一个够气力的男人,这样高大的女人在他的怀抱中也是轻如无物的。
他正在吃吃笑,而她在轻咬他的耳朵,她显然早己等得很不耐烦了。
他们上到二楼,那男人就把她放在那厚厚的地毯上,两个人就急不及待地在地毯上吻作一团了。
之后的情形司马洛便看不到了,而他也没有企图再去看,他并不是一个窥秘狂。他只是改为走到窗前去,又拿着望远镜去望灵琪。
现在灵琪却不是一动也不动了,她虽然仍坐在那车子的驾驶座上,但她的身子却是正不耐烦地扭动着的,她的手己摘到一片树叶,放在牙齿间咀嚼着,她的眼睛一直凝视着屋中。
司马洛虽然看不见邻房中的情形,但灵琪是一定可以看见的,司马洛知道邻房中的人正在做什么,而一定是他们所做的事情使灵琪发生这种奇怪的反应了。
司马洛相信,他可能还要等很久的,于是他便索性在房中那张床上坐下来,用望远镜仍注意着灵琪。
耳朵则倾听着。他不是想听到邻房有什么动静,因为这里的房间是这么大,墙壁又是那么厚,云雨之声,邻房是不容易听得到的。他只是提防着会有人走近这房间之类。
大约五分钟之后,灵琪忽然做了一件很奇怪的事。她把树叶弃掉了,一跳下了车子,就从腰间拔出一把刀来,一下一下地向身边那棵大树的身上猛刺,眼睛仍然注视着屋子。
司马洛的心中掠过一阵阴冷,把望远镜的焦点定在刀子上。这就是钻石皇后杀人的刀子吗?这个灵琪就是钻石皇后吗?这两点还待证明,但是,可以肯定的两点则是:“灵琪的确是一个很变态的女人,看见正常的男欢女爱,她便想到杀人;以及,这刀子的锋利程度,的确是可以做到钻石皇后所做的一切事情的。
大约再过了十分钟,灵琪忽然很明显地松了一口气,把刀子在腰间插回了,上前一步。司马洛微笑,邻房那双男女,现在大概已经完毕了。
他放下望远镜,把手枪从腋下的枪袋拔出来,检视一下机件。这是例行手续,一个会用枪的人,在用枪之前如果有机会,一定先检验一下手枪的。手枪只是一件机器,凡是机器都有失灵的时候,如果手枪的机件失灵,那么就可能连生命也失去,所以他是不能不小心的。现在,司马洛相信他快有用枪的机会。
他把枪再插好了,又拿起望远镜看着,灵琪又伏在车上了,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屋子。接着他听见邻房的房门打开了,那个女人的声音飘来:“为什么你不在这里睡呢?”充满了埋怨。
“我不能的。”那男人的声音说:“你也知道为什么。”
“希望终有一天晚上你能够。”那个女人说。司马洛放下望无镜,一跳跳到房门前通过那些雕通了的字划望出去。那个男人已经穿齐整了,她却是完全一丝不挂的,他们亲热地互相揽着腰走下楼梯。
司马洛耸耸肩,人真是有趣的动物。这样来去匆匆,为的只不过是在她体内留下一些种子而已。留种子的手续做完,便大家都得到满足了。
而此时,那些种子在她体内可能正给药物所条害。现代人多数不愿意种子真的发芽成长,他们所欣赏的只是播种时的那一段时间。
跑车的马达怒吼起来,远去。不久,那个女人便回到楼上来,踏着懒洋洋的步子。她的身体刚才也见过,但现在看来却似乎有些不同了,也许是线条变得柔和了?云雨之后,真的马上会改变?
她回到了她的房中。
司马洛又用望远镜望灵琪。灵琪的嘴角露着一个欣悦的微笑,因为她可以动手了。显然她要的就是那个女人,那个男人走了之后,她便可以放心动手了。
邻房的女人现在一定正在料理后事,不可缺少的后事,例如洗澡或更换床单之类。司马洛预算大约花二十分钟做完这些事。果然正正二十分钟之后,灵琪忽然动了,她离开车子,进入树林中,她正在下山。
司马洛收起望远镜,跳到房门前面,轻轻打开了,到了邻房的门口。
门是开着的,房内已经熄了灯,那个女人大字形的伏在床上,身上没有穿什么,也没有盖什么,她已经睡着了。
事后的睡眠是甜蜜的。
司马洛把房间形势匆匆地再打量一遍,他可以躲在入墙柜里。
那衣柜是很有特色的,没有门,只有一道天鹅绒的帘子遮着,帘后有一根打横的金属管子,衣服都挂在那根管子上。
那个女人睡得很熟,司马洛偶然也会看看她,是看守的看。
以后的一段时间内就是静默,连床上那女人的均匀的呼吸声,甚至司马洛腕表的行走声都可以听见。
过了五分钟之后,床上那女人翻转过来,变为仰卧着,一条腿伸直,另一条腿屈曲。
接着灵琪就在房门口出现了。
完全没有声音的,灵琪的进来,就像一个幻影飘浮进来。
她停在门口两秒钟,然后上前,走到床边,低头审视那女人的身体,露出一个狰狞的微笑。她只是站在那里看着床上,就像她是为了这个而来的。
司马洛奇怪她现在有些什么感觉。也许她也是和他一样,有着占有欲望。如果这样,也不算希奇的,她既然能带一个少女到酒店去做爱,那么当然也能看到一个裸女而发生冲动了。
司马洛轻轻从衣服下面的腋下的枪袋里把手枪拔了出来。
下一步,灵琪会干什么呢?拔出刀子来把这女人的喉咙割断?她是随时可能会这样做的,因此他的枪也得随时准备。
但灵琪并没有这样做。至少,她似乎暂时不打算这样做。她很努力才把视线移开了,在房中四面望望,最后走到梳妆台的前面。那首饰箱就打开着放在那里。
灵琪伸手从身上一只袋子里拔出一件长圆形的东西。
不是一把刀子,而是一只小型的手电筒。她用身子背着床上那女人,以免电筒的光扰及她,然后才开了手电筒,向首饰箱内照射。没有伸手去动首饰箱,是向内照射,她不想偷到假的东西。
最后,她似乎很满意于她所见到的,便把首饰箱盖轻轻合上,也许她会把整只首饰箱拿走。
接着,一阵跑车声轰然怒吼而来,看来是刚才那部平治跑车。别的声音也许是惊动不了这个女人的,但是跑车的声音却是例外,也许因为这正是她刚才渴望和等待着的声音吧!
她霍然而醒,坐了起来,第一眼看见的就是灵琪。看见陌生人在自己的房中,固然是大吃一惊,更何况,灵琪的打扮简直有如阎王派来的使者。一声尖叫从那女人口中吐出。
灵琪的手上霍地出现了刀子。
司马洛推开帘子,低低地扑出去,枪管挥动,向灵琪的脚轻敲下去,在灵琪能使用刀子前,低低的扑出去,司马洛已经敲中了她。灵琪痛得狂叫一声,愤怒地转身。
司马洛的枪摆上来指着她。但灵琪完全不理会枪嘴的威胁,伸出一脚踢出。司马洛本来有机会扳动机枪把她打死的,但他不想她死,他想捉到的是一个活的钻石皇后。
于是枪被她踢得脱手飞去了,而灵琪用两只手握着刀子直刺下来。
还伏在地上的司马洛,在姿势上是不方便招架的,因此他拚命地向旁边一滚滚开。
刀子‘托’一声刺透地毯而刺进了地板,刺得太重了,灵琪要用力才能拔出来。
床上那个女人缩成一团,一直在尖叫。
司马洛的双脚屈曲,撑中了灵琪的肩。灵琪正在用只手拔那刀子,中了这一下,便向旁跌开,刀子‘拍’一声断掉了。
司马洛已经跳了起来。灵琪一滚身也起来了,立即回身向门口逃走。司马洛又扑出去,好像一位足球的守门员扑救危球。他抱住了灵琪的只脚,正在奔走的灵琪惊叫一声,仆在地毯上了。然而她的反应却是敏捷得出乎意料之外,也许因为地毯太厚,她跌下没有受到多大的震动吧。总之她马上就一扭身坐起来,而且右掌向司马洛的头部疾挥。司马洛一看她的姿势,就知道最好不要正面接受这一掌,于是他狼狈地再向后躺倒。
这一掌还是击中了他,由于他正在向后躺倒,所以劲力已没有那么大了,但司马洛还是差点震得晕过去,显然她是受过空手道训练的。如果正正着了她那一掌,那么后果真是不堪设想了。
司马洛半晕眩地跌开,她的脚又来了。
这一次,她却用脚掌的边缘向司马洛的胸部撞过来的,力度甚猛。
司马洛知道这一下也不能让她得手,因为空手道都是应用手掌及脚掌的边缘去袭击,而一击是可以致命的。
因此司马洛又以最快的速度滚开。幸而,他的速度是特别高的,他的动作总比普通人快一倍,因此虽然在这么近的距离之下还是闪过了。脚掌在很接近他的脸的地方掠过,而司马洛一掌劈出去,击中了灵琪的脚胫。
灵琪‘哇’的一声叫出来了。司马洛这一掌是用足了劲力的,他根本就打算把灵琪的脚胫打断。他并不怕这样做,因为断脚的人是不会死的,断脚的人仍然能招供。
灵琪的脚没有断,她只是像风车一般跌开了,跌倒门口,再一跃而起。那只被劈的脚己不大能用力。
她站在那里,狰狞地瞪着司马洛,然后手伸到后腰去摸索。
司马洛一扑扑向床边的地上,他脱了手的手枪就在那里。当他摸到枪柄时,灵琪的手己从腰后伸回来了,手上拿着一件奇怪的金属东西,好象一支缝衣针,不过比缝衣针粗大得多,大小就好像一支原原子笔。
她一挥手,那针便掷出去。司马洛没有停止动作,只是向旁边一滚,那针‘托’一声刺中了身边一些东西。接着司马洛开枪了,‘砰!砰!砰!’三颗子弹向灵琪所站的地方射去。
放完了这三枪,司马洛才有机会集中视线看焦点,看见灵琪己不在那里了。那根钢针是刺进了梳妆台的抽屉,虽然是坚硬的桃木板,也刺进去了半根。
床上的女人仍然缩作一团,在那里不停尖叫。司马洛跳起来,就大声喝令:“闭嘴!”
他这一喝令倒很有效,那女人真的闭上了嘴巴。司马洛跑到房门口,灵琪己不在厅中了,但是地毯上有血。虽然是黑色的地毯也看得出那是血。
只有血是一种浓稠而反光的液体。这些血成为一条短短的血路,通出露台。灵琪逃到了露台,而且,她显然是已经中了枪。
司马洛还没有机会向露台的方向开步,那高大的欧洲男人就出现了,是他飞快地跑上了楼。
原来跑车声音真是他回来时发出的。那女人不停尖叫地声音使他加速跑上楼来。很可能没有人替他打开栅门,他就心急的自己爬进来了。
总之司马洛没有机会解释,这人就怒吼着扑过来了。下意识地,他认定司马洛就是使他情妇尖叫的人。接近三百磅重的身体向司马洛直撞过来,如果给他压一下,那么任凭你武功盖世,也没有用处了。
司马洛气急败坏地道:“你这傻瓜!”便侧身移步,避过了他的冲刺,并且接住了他的右掌,一压一扭,这一下借力的招数用得很好,那人凌空打了一个跟斗,隆然一声摔倒在地毯上,一时呆住了。
司马洛一跳上前,在他的颈背上轻轻一掌,他便晕了过去。
时间迫促,只有这办法能避免一番解释。枪伸在前面,司马洛急急冲到露台。
灵琪不在露台上,她已经到了楼下。事实上,她已经在栅门之外,坐上那部白色的开篷平治跑车。
司马洛出现在露台上时,马达正发出吼声,车子倒退。
司马洛放了三枪,子弹却全被铁栅的铁枝挡歪了。接着车子灵巧地掉头,飞驰而去。
司马洛匆匆从怀中掏出那只用以通话的烟匣无线电,与那个肥胖而秃头的S组人员联络。
“你还好吧?”那人关心地问。
“守住路口。”司马洛叫道:“别让任何车子逃出去,她是开一部白色平治的。”
“好的!”那人答道。
司马洛松了一口气,幸而这住宅区只有一条路出去,再没有第二条路了。灵琪虽然夺得了车子也没有用,她逃不到哪里去。
司马洛翻身跃过栏杆,便向楼下跳去,这屋子并不高,下面只是草地,能跳下去是不难的,他这在马戏班出身的人更视同等闲了。而且,灵琪能跳下去,他应该也能跳下去。
他两步就跳到花园的围墙边,一跳扳住围墙腾身上去,几秒钟之后已经到达了他开来的那部车子,发动马达。
灵琪的车子当然是早己不知所踪了,但是没有关系的,她只是一条路可走,因为离开这里的路只有一条。因此,司马洛也把车子向这住宅区的出口驶去。
半路上,他己看见灵琪的车子,正在以不羁的速度飞驰着驶回头。显然她在出口外受到阻挡,所以只好回头了。
司马洛在路边煞停。
灵琪的眼力是极好的,司马洛一举枪时她已经看见了,而在司马洛未有机会向车胎射击之前,她己把车子转进了一条支路。
司马洛只好放下枪,再发动马达,向她继续追赶。而灵琪一直把车子在路上转来转去,使他没有机会放枪。
司马洛咬着牙,很狡猾的女人,也很本事。
接着另一部车也加入追逐了,是S组的人员分出来的一部车子。
灵琪第一次看见那部参加追逐的车子时便差点和它相撞了,因为那车子忽然从横街窜出来,拦住了路。但是很可惜,这里是全市最高尚的住宅区,路当然也是最好的,最好的路,通常也是最阔的路。
所以,一部汽车横在路中心,也不能把路完全挡了的,灵琪仍然有机会回避。她一扭方向盘那部机件精良而灵巧的跑车便硬拐了一个弯,从挡路那部车的车尾绕过去了。
这样,反而把那部车子留下来给司马洛受用,司马洛的车子追到时,差点和那部车撞个正着。
“这傻瓜!”司马洛叫着,及时煞车,车头只差几时便撞着那车的侧面了。
那个开车的S组人员抱歉地苦笑,连忙开动,驶上了路边,让司马洛的车子驶过去,然后拐一个弯,驶向相反的方向。这个人员并不是没有头脑的,他知道,两部车子向同一个方向追,跟一部车子并没有什么分别,既然有两部车子,就应该分两个方向去兜截了。
当他离开时,路边一座住宅已经亮了灯,楼上一个男人正从窗口愤怒地外望。下一步,他一定是打电话报警说有些飞男飞女在这里举行赛车,扰人清梦了。
经过这一阻延,司马洛已经落后了一段路,但是没有关系,这里的路是迂回曲折、四通八达的,司马洛进了两条较小的街,走了两次捷径,便又紧紧跟在灵琪车子后面了。这时,他们己接近了这座半岛的最高部分,也就是这里的山顶区。
忽然,毫无预兆地,那个S组人员的车子从横街里冲出来。但是很可惜,他迟了一点,不但没挡住灵琪的车子,而且差点碰着司马洛的车子车尾。
“笨蛋!”司马洛叫道,捏了一把汗。
两部车子仍然一先一后,渐渐爬上更高处。
司马洛忽然皱眉,这里的街道形势他是研究过的,如果继续上去,这条路会到达一处悬崖边的。那里并没有别的支路,因此灵琪是非束手就擒不可了。她一定不大熟路,所以走进了这一条死胡同里来。
车子以高速行驶,车头把距离吞食得很快。一转眼间,路己走尽了。那条路的尽头就是一条弧形的行人路,行人路之外就是悬崖,悬崖之外就是海了。
灵琪并没有停车,而且她的马达吼得更响,直向路的尽头冲去。
“唏!你干什么?”司马洛不禁大叫,颈上的汗毛直竖。
接着,灵琪的车子己冲上了行人路上,被行人路的边缘一梗,弹了一弹,然后向悬崖外面直飞出去。
司马洛的心差点从嘴里跳了出来。两秒钟之后,他的车子也己到达了,前轮跨上了行人路上便停住。他好像脚上有弹簧般跳出来,扑到崖边,扶住那里的街灯柱,忍着恶心的感觉向下望。
明亮的月光使他的视很清晰。
灵琪的车子还未有时间跌到悬崖底。
望下去时,它还是正在跌下去,这么重的东西,跌得出乎意外地慢,就像飘下去似的。
这悬崖是几乎垂直的,下面是海,而车子带着相当强的冲力出去,顺着一条斜线下坠,所以当它跌到下面时,灵琪就和车子分开。她是从车中跳出来的,很镇定,就像车子只是一块跳板,她以插水的姿势向旁边的海面插下去。
车子比她先到达水面,溅起的白色水花遮盖了周围的一切,因此司马洛看不见灵琪插进水中。当那些水花都己散去,海面恢复平静的时候,便既看不见车子,也看不见灵琪了。
月光虽然很亮,但是到底是月光而不是日光,那墨水般的海面上,灵琪究竟有没有浮上来,或者有没有潜水逃掉,可不得而知了。总之,即使看见她浮出水面,司马洛也不敢跳下去追的,因为这悬崖离海面太高了,人如果从崖上跳下去,那么与水面相撞时,与撞着的是一片硬地一样,还是要粉身碎骨的。所以必定要像灵琪一样,在接近海面的时候才从车中跳出来,如此才能安全地插入水中。
司马洛深吸一口气,摇摇头,掏出那只通话的烟匣来。另一部车这时己赶到了,那个开车的S组人员匆匆跑过来,刚好来得及听见司马洛正在对烟匣内说:“她人连车撞下海了……”
“我的天!”那个人员忙跑到崖边望下去,但海面已完全恢复平静,所以他并没有看到什么。
司马洛继续说:“最好快点找一只船来打捞,并且派人到附近海边去搜索,她可能游泳登陆的。”虽然这样说,他也知道找到灵琪的希望是很微的了。

一声语奉
“钻石皇后?那是钻石皇后?”那个欧洲男人揉着自己那仍然痛得很的颈背(那是给司马洛用掌劈中的):“那么她本来是打算割开你的喉咙了。”
他犹有余悸地拥着他的情妇。她现在当然是穿上衣服了,正在紧张地咬着指甲,显然她的神经还未镇定下来。
“很对不起,要你们吃了这许多苦。”司马洛把情形向他们解释清楚之后便道歉:“但我们必须这样做的,希望你们会明白。”
那欧洲男人耸耸肩:“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那女人没有作声,只是继续紧张地咬着她的指甲。
※※※
当司马洛等人到达酒店的时候,那个少女仍在床上沉沉睡着。这就是那个和灵琪在咖啡室里一起谈情的少女,后来又被灵琪带进酒店来的。
司马洛虽然随便可以挑开任何房门的锁,但这一次还是应用酒店方面借给他的大匙,他一个人进入房中。
那少女就仰天躺在床上,身上没有一丝一缕,肋骨隐约可以数得出来,尤其是这个姿势,更显得她的盘骨部分的嶙峋,长长的头发披在胸前,遮着那刚刚发育完成的饱满的双乳,内衣裤胡乱地弃在地上。
司马洛拉一张被子替她盖上了,一面又奇怪,灵琪究竟用怎么方法使她满足到这么好睡。
他推推她,对方完全没有反应。再用力摇,还是一样。她呼吸是均匀的,胸前起伏有致,但只是不醒,于是司马洛就明白了。
在某些药的影响下,她己进入了一个她以为存在的世界。她是那种服药之后就沉沉大睡的类型,不会发神经,也不会做什么傻事。
司马洛叹了口气,拿起电话,对接线生说:“请你叫酒店的医生上来吧,这里有人服了药,要解一解。”
医生在两秒之后就赶到了,十分熟练而快速地替那少女注射了两针不知道什么药液,接着对司马洛说:“十五分钟之后就会醒了,她并没有什么大碍。”
“谢谢你。司马洛点头:“我等她好了。”
医生走了之后,司马洛便在房中走来走去,验看着那里的每一件物品,终于,他从灵琪遗下的一件上装的夹层里,找出了一些很有趣的东西。
四张赌场的纸牌————四张钻石皇后。
司马洛把那些纸牌丢在几上,松了一口气,点上一根香烟,倒在沙发上,坐下来等待。
那医生的预测真准确,在整整十五分钟之后,那少女便醒了。
嘤咛一声坐了起来,但眼睛依然张不开。
司马洛把她的衣服丢过去,柔声说:“穿上吧!”
那少女眯着眼睛向司马洛窥视着,虽然看不清楚,不过凭声音,己可知道是一个陌生人了。但并没有企图遮掩自己的身体,而事实上她有那长发垂着,也不太暴露。总之。她一定已经习惯了在陌生男人面前裸露的了,所以显得没有所谓的。她眯着眼睛揉着自己的头:“天,我的头!”
“要一根香烟吗?”司马洛轻声问。
她点点头,他便点上了一根香烟,放在她的唇间。她深深地吸着,最后满足地把烟吐出来,这一次,她可以睁开眼睛了。她打量了司马洛一遍,然后整理一下胸前的长头发,以使乳房被遮好,然后问:“你是谁?”
“我叫司马洛。”
“我没有听过这名字。”她说:“你是什么人,为什么到我的房间里来,你想干什么?”
“你可以说我是一个警探。”司马洛道。
她把香烟在床头几上的烟灰盅里按熄,马上就拿起衣服,转身用背对着司马洛,动手穿衣,就像警探是绝对不配看见的身体似的。
“你在登记册上的署名是麦小姐,”司马洛说:“我就照那样称呼你吧,麦小姐。我要告诉你一个消息,我相信我杀了灵琪。”
那少女的反应只是恐惧地瞪眼睛,不知道说什么好。如果司马洛问她认不认识灵琪,也许她会否认的,但司马洛却是说灵琪己经死了。
“灵琪去偷珠宝,我去捉她。”司马洛很简单地解释情形:“她逃走,我追她,连人带车从悬上撞到海中去了。灵琪可会游泳吗?”
麦小姐想了一想,摇摇头:“不大会。”
“那么,”司马洛皱皱眉说:“你得相信她是已经死了,坠海的时候她已经受了枪伤。”
麦小姐仍然呆了好一会,刚刚醒来的她很难接受这些话。她终于说:“偷珠宝又不是死罪,为什么要杀死她呢?”
司马洛用手轻拍一下几上那叠纸牌:“钻石皇后,这却是死罪。”
麦小姐迷忙的摇摇头:“我不大明白你的意思。”
“这些是我刚刚从灵琪的上装里找出来的。”司马洛说:“你当然知道钻石皇后是怎么回事。”
麦小姐的眼睛又慢慢地睁大了,睁得很大,凝视着司马洛,司马洛觉得她的眼睛似乎怀有许多恨意。
她终于摇头:“灵琪……和钻石皇后有什么关系?”
“她就是钻石皇后。”司马洛说。
“她不是!”麦小姐愤愤不平地辩驳,颈间的青筋也凸出来了:“她做案子从不杀人的。”
“我当时就在她身边的,”司马洛说:“我看着她要杀死那个女人。”司马洛耐性的把事件发生的经过详细地告诉了麦小姐。
麦小姐沉默了一会,说:“如果那个男人不回来惊醒那女人,灵琪一定不会把刀子拔出来的。究竟那男人为什么又回头呢?”
“很凑巧的,”司马洛慢地说:“当他离开那住宅区的时候,他偶然在车上回头一望,看见了灵琪正在爬墙进屋,他就连忙折回去了,但是,这一点并不重要的,灵琪反正是要杀死那女人的了——就像以往任何一次一样。”
麦小姐终于从床上下来,在房中来回踱着步。终于,她说:“现在,既然灵琪已经死了,你来找我干什么?”
“我想多取得一点资料。”司马洛说:“例如,灵琪有什么同党,她偷去钻石放在哪里之类。”
麦小姐摇摇头:“我不知道关于她的事情,真的不知道。”
“你是她的……”司马洛想说“情人”,但是又觉得这名词是不大适合,所以说:“好朋友。”
麦小姐耸耸肩:“我从来不管那些事情的,我是她的好朋友,但只是好朋友而已,我并不是她的助手。”
“尽你知道的告诉我吧!”司马洛坚持道。
麦小姐看了他一回:“灵琪是一个孤儿,没有亲人,性情很固执,脾气坏;她不喜欢谈的事,没有人能使她开口谈的,这就是我知道的她,我己全告诉你了。”
“但她住在什么地方呢?”司马洛问:“她平时逗留在什么地方,你总知道吧?”
“她今天就住在这所酒店,昨天是住在另一间酒店,如果明天晚上她还活着的话,就不知道她会住在哪里了。她从来不爱停留在一个固定的地方,除了那间咖啡馆,差不多每天都到那里去。”
“我知道。”司马洛说:“早些时你和她一起去的那一间。”
麦小姐点头:“除此之外就是她的车子了,她的东西多数都是锁在车子里。”
我们己搜过她的车子了,”司马洛说:“里面并没有我们要的东西。”
“你究竟需要的是什么东西?”麦小姐问。
“钻石。”司马洛说:“她偷的那许多钻石,我们想找回。”
“既然你们找不回,就应该知道不是她偷的了。”
司马洛用手指点点几上那叠纸牌:“这些又如何?”
麦小姐看看那些纸牌,叹口气:“你究竟想怎样呢?司马洛,灵琪已经死了,不会反驳你的,你说她是什么,她就是什么了,你还何必苦苦要证明?”
司马洛气结地站起来,在房中踱来踱去:“我们似乎很难谈得拢的,既然你不肯接受事实。”
麦小姐耸耸肩:“总之我已经把我所知道的全告诉你了,即使我相信你的话,我也不能告诉你更多。”
“想想被她杀死了的人吧!”司马洛说:“他们之间完全没有什么仇冤,喉咙却被割断了,就像宰鸡一样,死得多无辜。”
麦小姐咬着牙:“我正在想,但我没有什么感觉,灵琪不是也像一只疯狗一样给人打死了吗?”
司马洛看着她,真的感到束手无策了。
这个女人是同情灵琪的,而且老是认为司马洛是在陷害灵琪,因此,即使她知道什么,她也不肯告诉他的了。
沉默了一会,麦小姐说:“先生,你到底是不是要拘捕我?”
“当然不是。”司马洛说:“你没有犯什么罪。”
“那么,请你离开这房间,让我安静一下好吗?”麦小姐说:“因为我没有心情招待你。”
司马洛的脸有点红。
他说:“好吧,我不再打搅你了,麦小姐,但是万一你想起什么,或者改变主意的话,请你打电话给我好吗?”司马洛给她一张名片,同时用笔在名片上写上一个电话号码。
麦小姐接过了那张名片,看了一看,放在几上,没有表示什么,只是说:“再见,司马洛先生。”
司马洛走到门口,拉开了房门,又转身看看她:“麦小姐,你最好暂时不要离开本地,事实上,最好不要搬出这间酒店,因为我们随时还有问题要问你的。”
“那么房租谁付呢?”麦小姐讽刺地问。
“我付好了,”司马洛说:“假如万一灵琪没有死,和你联络,那么请你告诉她,还是自首好些,因为如果是我找到她,我会杀死她的。”
“你实在很想杀死她?”麦小姐问。
“对!”司马洛说:“因为她杀了我的好朋友。”
他出了门外,把门关上,乘升降机直往楼下。
那个微胖而秃头的S组人员已经在客堂里等着他了。那人走过来,司马洛说:“监视着她,检查她每一个进出的电话。”
在司马洛出去了之后三分钟,麦小姐仍然是呆呆地站在那里,失神地看着地面。终于,她一咬牙,便脱下身上的衣服,走到衣柜前面,拿了一套干净的衣服换上,然后拿起司马洛的名片,塞进手袋后,下楼而去。走过楼下的客堂时,看不出有什么可疑的人物,但是她毫不怀疑那里是会有人等着跟踪她的。
她出了门口,便坐上一部的士。
这时已经是早晨了,街上的交通很繁忙,因为正是写字楼职员的们纷纷上班的时间。
她对的士司机说了一个地址,的士便载着她,在那些交通繁密的地区之中穿梭而行。
麦小姐闭上眼睛,靠在车子的靠背上,对司机说:“我想打一个电话,到了电话亭的时候,请告诉我一声吧!”
司机立即驶到路边,停了车,说:“这里就有电话亭。”
她张开眼睛,原来已经到了一座街口的电话亭旁边了。她说:“请等一等我。”便下车,进入电话亭里去,打了一个电话。
电话铃响了好久才有人接听,那是一把低沉的女人声音,还带着惺忪的味道,似乎是刚刚被电话铃声吵醒的。
“罗莲?”麦小姐说:“我是安!灵琪死了,我得见你。”
那边的人呆了一阵:“你说什么?”
麦小姐把司马洛来访的经过告诉了她:“我得见你,但是他们一定有人跟踪我的,你想办法替我解决他们。”
沉默了一会,罗莲说:“你现在什么地方?”麦小姐便把地点告诉了她。
“安,现在听着,”那个罗莲慎重地说:“叫的士载你到彩虹餐厅去,我会到那里去的。我到的时候,你就进洗手间,我也会跟着进去。”
“但……”
“你不要出主意了。”罗莲有点不耐烦:“照我的话去做吧!”
“好……吧。”
※※※
彩虹餐厅是一间廿四小时营业的餐厅,麦小姐去到时,吃早餐的学生及职员潮刚刚涌过去了,所以餐厅内是冷清清的。她不安地在一个靠近洗手间的卡位坐下来,叫了一杯热鲜奶,其实她没胃口,不过坐在餐厅,总不能完全不光顾的。
一分钟之后,就有一个秃头而微胖的人进来了。
这人携来了一叠报纸,一坐下便叫侍者给他来一杯咖啡,然后就是看报纸,根本没有向麦小姐那里瞥一眼。麦小姐不能肯定这个是否就是跟踪她的人,但是相信是的,因为,此外便无别人接近她了。
侍者把鲜奶送来的时候,罗莲就进来了——一个应该是很美的少女,之所以说她很美,因为她有着一切美人的条件。
她有动人的五官:大而圆的眼睛,端正而挺直的鼻子,丰满的嘴;有苗条的身段,修长的腿子。但现在却不大美丽,因为她的动作神态及打扮,全部都是男性化的,就像她想丢弃女儿身而想做一个男人似的。
罗莲瞥了麦小姐一眼,便进了洗手间,麦小姐迟疑了一下,也跟着她进去了。她们在洗手间里会合,互相执着手。
“天!”麦小姐发抖地说:“他们真可怕。”
“我们走吧,安。”罗莲伸手扳住洗手间的窗子的铁枝一拉,那些铁枝便下来了,原来那铁枝是早己预先锯断了的。
“怎会这样……”
“这是我们老早准备好了的逃路。”罗莲说:“随时都用得着的。”她托托安的腋下,扶她爬上那窗口。
安跳上去,然后再跳出窗外,落在餐厅后面的一条后巷中,罗莲也跟着下来了,随手把铁枝塞回原处。只要没有人去动这铁枝,它就不会掉下来,也就没有人会发现这窗子的秘密了。
巷口是一道木的矮墙,罗莲矫捷地一跃而过去了,然后扶着安过去。外面的行人路边已停着一部老爷车,罗莲打开车门,把安塞进车中,便把车开走了。
安忽然哭泣起来,听到灵琪的死讯之后,她还是第一次流泪。“那个司马洛,”饮泣着说:“他是有意害死灵琪的。灵琪并不是钻石皇后,你知道的,如果不是迫不得己,她从来不会动手杀人的。”
“我们不会放过他的。”罗莲紧咬着牙齿:“以牙还牙,以血还血。”
※※※
那个秃头微胖的S组人员很颓丧,他不但脸上满是汗水,现在那半秃的头顶也满是水了。他终于掏出手帕来,抹去脸上和头上的汗:“这完全是我的责任,我没有什么好说的。”他还在懊恼被麦小姐摆脱了他。
司马洛耸耸肩,拿起咖啡来,喝了一口:“错的已经错了,叹息也没有用,问题是我们将来再做些什么?”
他们现在是在一间酒店的套房里,这里是他们的临时总部了。另外两个S组人员也没精打采地坐在旁边,这实在是一件很难为情的事,S组人员,居然连跟踪一个黄毛丫头也跟不牢。
“那窗子的铁枝是预先锯断了的。”那个秃头的人员说:“她自己决没有时间做这件事。”
“也许是她打那个电话叫人去做的,”司马洛说:“这样她一到达便可以应用了。”
“证明案件不是灵琪一个人做的,”那个秃头的人员说:“她应该还有不少同党。”
司马洛呷着咖啡,皱着眉,凝视着天花板。终于,他打了一个呵欠:“即使她有一万个同党,现在也没法找到了,我看我还是睡一觉吧!我真的需要。”他站起来,走到桌子前面,用铅笔在拍纸簿上写了一个电话号码:“有事打到这里来找我吧!”
※※※
那电话号码就是狄姬那间赌场里的私人电话号码,司马洛想不出一个更好的睡觉地方了。”
狄姬当然仍未回来,但是,她答应不会有人阻挡司马洛的。果然,没人能阻挡他进去。
他来这里有两个目的。
第一个目的当然是为了好好睡一觉,另一个目的则是要和狄姬谈谈。首先是狄姬向他提供有关灵琪的情报,也许她还能够进一步告诉他另一些关于灵琪的事情,譬如灵琪躲在哪里,还有一些什么朋友,以及在什么地方可以找到麦小姐之类。
他进入了狄姬那间奇怪的睡房里,关了灯,再开亮了那紫外光灯,神往地欣赏着那些塑像,好一会,才把灯光完全熄了,躺下来。
司马洛实在是疲倦了,因此差不多一躺下床便睡着。
当他被电话铃声吵醒的时候,已经是几个钟头之后。那个电话原来是那个S组的人打来的。
“灵琪的尸体已经找到了。”他说。
“是在哪里找到的?”司马洛问。
“在车子底下的一条石缝里。”那人员报告:“连蛙人都没有发现,似乎是车子跌下去之时那股力把她吸下去了,现在车子给吊起来才发现的。”
“噢!”司马洛舒了一口气。至少,钻石皇后已经死了,虽然不是如他所想的死法,也总算是死了。但是奇怪,为什么他并没有轻松的感觉呢?事情己解决了,他应该轻松起来才对。
“但是,有一件事很奇怪的。”那个人员说:“她的身上并没有那张纸牌,也就是那张钻石皇后。”
“哦?”
“我正在想。”那个人员说:“如果灵琪是钻石皇后,而她是准备去杀死那个事主,那么她应该在事后遗下一张纸牌的,所以她应该带一张纸牌去。”
“但我们在麦小姐的房间里搜到了一叠钻石皇后纸牌。”司马洛说。
“我不知这是什么意思。”那人员说:“我只知道她身上没有一张纸牌。”
一直存在于司马洛的脑里那一种不太对劲的感觉,那种使他精神昏乱的潜在感现在开始抬头了,使他意识到自己可能做错了一些什么事。这时,他全身也开始冒出冷汗了。
“还有一点,”那个人员说:“我不知道是不是重要的……”
“是什么?”司马洛焦急地间,很不满意他的吞吞吐吐。
“那个欧洲男人,他不是在离开之后再回转头去的吗?他告诉你,他是在路上看见灵琪爬窗入花园,所以才回来的!但是我记得他的车子是越过了我们把守着的路口好一会才折回来的。他去的地方,根本不可能看见屋子。”司马洛那阵阴冷的感觉更加强烈了。
“那么他是为什么回来的呢?”
“我不知道。”
“我马上去,”司马洛说:“你想办法把他找来。”
※※※
现在又到晚上了,司马洛已经看过了灵琪的尸体,检视过了她的遗物,然后又回到了狄姬这赌场的私室里来,而狄姬也从蒙地卡罗回来了。
她是提早回来的,因为她去做的事情,做得意外地顺利,所以她可以提早回来。
司马洛已经把灵琪的事告诉了她。
狄姬轻轻地抚着司马洛的头发,就像母亲在呵护一个孩子。司马洛不大高兴这样的爱抚,但现在他不是在和她调情,所以也没有反对了。
“为什么你不松驰一下呢?”她轻吻一下他的额问道。
“蒙地卡罗怎样了?”司马洛改变话题问她。
“一流。”狄姬赞叹地摇着头:“我们这些小地方是永远不能比较的,当然,最有钱的人都到那里去。”她笑起来:“你知道吗?在蒙地卡罗不过一天,就有两个阿拉伯石油大王向我求婚,都是美国留学的现代化男人,不是贩卖奴隶那一种,如果我一点头,我就成为了富婆了,哈,原来发达实在很容易的。”
“那……为什么你不点头呢?”
“我不高兴结婚。”狄姬摇起头来:“结婚不是我这种人做的事,我试过一次,已经够了。不,我不要结婚,即使是暂时的结婚也不行。”
司马洛取出香烟来点上了,深深地吸着。那种不对劲的感觉越来越强了。
“灵琪死得很惨。”他说:“她的大腿中了一枪,那是我开的枪,很可能因为这一枪才会死的。”
“她是咎由自取的。”狄姬说:“她用不着逃走的,偷珠宝并不是死罪。”
“那个欧男人,”沉默了一会,狄姬又说:“他叫什么名字?史勿夫是吗?他说他究竟是为什么会忽然折回去看他的情妇的呢?”
“他没有说。”司马洛烦闷地皱着眉:“他已经到欧洲去了,为了生意上的事。”
“你以为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狄姬问。
“我不知道。”司马洛说:“总之我的第六感告诉我,我很可能是大大地做错了一件事。灵琪身上并没有那纸牌。”
“也许她在坠海时失掉了。”狄姬说。
“也许吧!”司马洛说:“但那个麦小姐,虽然她知道灵琪已经死了,为什么她还要否认灵琪是钻石皇后呢?她不是骗我,我知道的,她以为我是在有意诬陷灵琪。”
“你的意思是你真的怀疑有人诬陷灵琪?”狄姬问。
“我不知道。”司马洛说:“总之这件事情有三个地方不对。第一,史勿夫为什么会回头?第二,灵琪身上没有纸牌。第三,麦小姐坚持灵琪不是钻石皇后,除非灵琪是瞒着她的。但看来,她又似乎知道不少灵琪的事。”
“但是房中不是有一叠纸牌吗?”狄姬说。
“不错。”司马洛说:“但如果有人要放一叠纸牌进去也不难的,是不是?麦小姐睡得那么熟。总之,她认为那叠纸牌是我带去的。”
“那么你有什么推测呢?”狄姬问。
“如果一件事情出现这么多疑点,”司马洛说:“那么我必须怀疑这件事的真实性了。”
“你现在就是怀疑灵琪不是真的钻石皇后?”狄姬说。
“是的。”司马洛说:“这是可能的,假设有人知道我正在注意她,便在旁边等着机会,假设这人在半路截着史勿夫,叫他折回去,另一方面又在麦小姐房间里放下了那一叠钻石皇后的纸牌,这些都并非不可能的。”
“为什么呢?”狄姬问:“为什么有人要这样做?”
司马洛微笑:“如果我知道的话,问题就已经全部解决了,可不是吗?”
狄姬耸耸肩,说:“很对不起,司马洛,我供给了你错误的情报。”
“这不是你的错。”司马洛抚着她的头发:“我还是要多谢你帮忙。”
“我有一个提议。”狄姬说:“那就是,你最好再和麦小姐谈谈,谈得详细一点。”
“我也是这样想的。”司马洛说:“问题只是,到哪里可以找到她呢?”
“我也许可以帮忙的。”狄姬说:“我已经通知了我的线路,调查她的下落。如果她不是躲得太好我应该找得到她的,我们等等电话吧!”
她轻轻吻司马洛,他的反应冷淡,可见他的心情并不好。
※※※
那个麦小姐当然不是叫麦小姐,她只是叫“安”,罗莲叫的当然是她的真名,至少是她的朋友称呼她的名字。她现在穿着黑色,由头到脚都是黑色的衣服,配合着那一头漆黑的头发,给人以一种凄清而脱俗的感觉,但她的眼中仍然是充满恨意。
罗莲和她坐在一起,她的打扮也是一样。黑色的紧身波恤,紧窄的黑色长裤,脸上没有一点脂粉,她看起来比安更漂亮。
和她们坐在一起的那三个男人,却成为很强烈的对照。三个年轻男人,年纪最大的一个看来也不过三十岁左右。
他们的样子有点相像,似乎是三个兄弟,但最相像的地方还是面皮的粗糙,就像被千百只黄蜂叮过而肿起来一块一块似的。其实,这是发育时期暗疮过多而不加调理所留下来的恶果。三个人都是虎背熊腰,身段粗壮而看来动作敏捷的,他们的面皮,有些地方是打架受伤留下来的疤痕。换句话说,他们是不折不扣的标准打手。
这三个人正在搓捏着自己的拳头,最小的一个并且用牙齿啃着自己的指节,就像那里正在发痒,而急不及待地要加以应用似的。
这里是一间郊外别墅,外面有很大的花园,别墅之内的布置是相当豪华名贵、美轮美奂的,就像是一座大富人家的别墅,这是罗莲的屋子。
罗莲是一个很有钱的女孩子,父亲很早就死掉了,留下她和很大笔遗产。
没有骗子能骗去她的钱,因为罗莲的口味很特别的,和灵琪一样,她喜欢女人,喜欢安这种女人,也喜欢灵琪那种女人,罗莲、灵琪、安——这是一个很奇怪的三角。
总之,罗莲这个有钱女孩子就交上了这些不大有钱而危险的朋友,并且参加他们的危险勾当。
不过也很难讲,有钱人的生活,常常是比穷人更苦闷的,起码用不着为饭碗发愁,便多一些时间闲下来了。
“我不知司马洛为什么要陷害灵琪,”安说:“但他的确是在陷害灵琪,他甚至带了一叠纸牌到我们的房中。钻石皇后,我们都知道灵琪不是什么钻石皇。”
“钻石皇后?”那个最大的打手冷笑:“灵琪才不会干那种事。”
“没有代价而杀人,那是愚蠢得难以饶恕的。”最小的一个说:“不,不,我们家的人不会干这么愚蠢的事。”
“而且,”罗莲说:“最近一次钻石皇后案子出现时,我们是在一起的。那时候,我和安和灵琪,我们在一起一连三天都没有分开过。”
“你用不着证明的。”大的一个打手说:“我知道灵琪不是钻石皇后,作风完全不像。”
“钻石皇后也好,不是钻石皇后也好。”第二的一个终于开口:“总之司马洛杀死了我们家的人,没有人能就这样杀死我们家的人算数的,因此我们要送他一件值三万元的礼物。”
“什么?”安问。
“我们三个兄弟,每人一万元。”最大的一个狰狞地微笑:“通常,我们杀一个人可以得到一万元酬功的,现在我们三个人一起去杀司马洛是免费的,因此我们就等于送他三万元。”
“而且我们不让他死得那么容易。”第二个说:“我们要给他三种不同的杀人技术。”
“我听说那个司马洛不是一个等闲人物,”最小的一个提出警告:“所以我们一定要计划得很小心。”
“当然,”年纪最长的一个点头:“计划不也是我们的本事之一吗?我们办事,向来都能计划得很周详的。”
※※※
“你的电话没有来。”司马洛说。
狄姬打个呵欠,滚转身子,眯着眼睛看看表。
“现在是什么时间了?”她问着,又喃喃自语:“外面一定已经天亮了。”她这赌场的私室里面是不见天日的。
“外面已经是中午了。”司马洛说。他已经穿好了衣服,狄姬则是刚刚醒过来的。他并没有去叫醒她,只是自己穿衣服,她坐了起来,用手指搔着头发。
“应该有电话来的,”她狐疑地说:“除非他们还没有查到。你要到什么地方去?”
司马洛耸耸肩:“我不知道,但我总不能老是躲在这里的,我得出去走走。”
“出去走走吧!”狄姬说:“我们一起出去,但等一等,我去洗一个澡。”
司马洛点点头,随即又耸耸肩:“我已经洗过澡了,我等等你吧!”
狄姬进入浴室去了,司马洛无聊地在那房中踱了两个圈,后来便开门到外面的赌场中去。
外面现在已经静如坟场了,地下已经打扫过,一张一张赌桌收拾得齐齐整整,四周空无一人的。中午,没有人会来赌钱,豪赌是夜里才适合做的事情。
赌场的另一部分是桌球室。虽说桌球是一种正当的消遣游戏,然而多数人却用它作赌博的工具。
特别是这里的桌球室,每一局都造成上万元的输赢。
司马洛在墙边拿一根球棍,对准那个白球击了一棍。他本来打算把一只红球撞入袋里的,然而白球却在距离红球差不多两吋的距离之外掠过,没有撞中,而滚到别处去了,他不禁失笑。这玩意是需要经常练习的,他己好久没有玩过,更说不上练习,现在完全不行了,不过本来他也不是桌球好手。
他走到桌子的另一边,再接近了那只白球,正架好棍子要再击出去的时候,突然有一种奇异的感觉,感觉到有人正在注视他。
这是一种本能,可以说是一种第六感,也许是经验太多了,经验丰富,有人偷看他,他自然会知道的。
司马洛忽然垂下球棍转身,背后,桌球室的门口有一个人影闪出去,司马洛好像一只大跳蚤一样,霍的一下便跳到了门口。
看不见有人。
外面,那赌桌林立处还是静如坟场。司马洛皱眉,他敢发誓,刚才的确有人在门口偷看他,至少是曾在门口经过。
如果那是打扫的女工或者什么杂役或者侍者,都是不算希奇的。但这人显然不是,否则,没有必要躲起来的。
司马洛拿着球棍,慢慢地通过那些赌桌之间,途中蹲下两次向桌子底下窥看,看看有没有人躲到了下面去。那人一定是躲起来,不可能是逃出了门口,因为门口太远了。
但是司马洛看不出有什么地方可以躲的,除非是那些窗帘。对了,那些金黄色的帘子。赌场的墙壁,全都是用那种金黄色的帘子遮住的,任何一部分帘子的后面都可能躲着那人。
那人可能有枪,如果司马洛逼得太紧,就不大聪明了,除非他断定是哪一部分的帘子。但这又是很难断定的,因为到处都是帘子,没有一个部分的墙壁不是被帘子遮着的。
司马洛终于耸耸肩,走回桌球室里,把桌球棒放回了,再走出来,无聊地推动了一下轮盘,便回去狄姬的私室中。
狄姬仍在浴室中洗澡,里面水声潺潺的。
司马洛以最快的脚步跑到私室的另一个门口,推门而出。那外面就是那条奇怪的走廊,有着那单面玻璃的,从里面望出去是透明的玻璃,从外面却望不进来,只是看得见一面镜子。
司马洛站在那里,等着,通过单面玻璃监视着赌场中的情形。果然,一分钟之后,帘子就动起来了,一个人从帘后出来。
出乎他的意料,走出来的是一个女人。
那女人穿着一件白色的花袖衫衣和一条紧窄的长裤,一双薄底的鞋子。人是很年轻的,身材很苗条,面貌也算得上是美丽的了。不过并非至于美丽到使司马洛会对她感兴趣的。
司马洛呆住了,他认识这个女人的。
他和她见过面,不是吗?就是她。上一次,在那间酒店里,狄姬进他的房间之前她就来过,为他敷治伤口,而且还表示可以任从他摆布。那酒店的掌柜处那个女职员,她不是说刚到那个城市,很寂寞吗?
怎么她却会到这里来了?
她叫什么名字?
司马洛一时也记不起了,总之他是认得她的样子的。
她出来之后,就急急地向赌场的出口跑去。司马洛想绕回赌场中去追她,但是已经太迟了,于是他便转身,跑向走廊的尽头,她现在当然是急于离开赌场的,所以他只要到门口去兜截她就行了。
司马洛飞快地奔过走廊,到了尽头,上了一排梯级,到了上面,从屋子后门冲出屋外。他知道可能已经太迟了,赌场的出口并不是通出后门的,而是通到上面的夜总会去,由夜总会的正门出去。
司马洛急急地绕过屋子,兜了个大圈,到夜总会的正门前面。正门照例是大开着,因为晚间用的尽是经过冷气机的空气,白天就要打开来让新鲜空气流通一下。
司马洛冲进大门,里面是阴暗而空虚的。没有人,只有那光滑闪亮的地板和那一张一张椅子,已经倒转过来搁在桌子上。
守门的人慢慢地走过来:“先生找什么?”他是认得司马洛的。事实上,司马洛来时就是由他放进狄姬的私室内。
“一个女人。”司马洛说:“穿上一件白衫衣和一条黑裤子的,有看见她出来吗?”
“她已经坐上一部的士走掉。”那守门人指一指。
司马洛望向他所指的方向,看不见车子。的士已经去得很远,远到不能追赶了。
“怎么一个陌生人也可以随便在这里进出的?”司马洛问。
“她不是陌生人,”那守门人说“她在这里工作。”你在开玩笑!”司马洛叫:“她是在金殿酒店的掌柜处工作的。”
“金殿酒店?我没有听过有一间金殿酒店……”
“那酒店不是在这座城市的。”司马洛没好气地道:“算了,她在这里干什么?”
“她是在这里当女招待的,你知道,给客人递果汁之类,她只来了两天罢了。”
“噢。”司马洛点头:“那么晚上,她是还会上班的?”
“当然了。”那守门人点头:“她总不会干两天就不干的。”
“这在她却不是一件出奇的事。”司马洛望望左右,看不见有人,便掏出一张钞票,塞进那守门人的手里:“总之,别跟任何人提起这件事,知道吗?”
那人接了钞票,笑得眯着眼睛:“尤其是不要对狄姬小姐提起,是吗?”
司马洛想了一想,微笑:“暂时也别告诉她好了。”
那个守门人斜着眼睛睨着他:“这么快就……其实依我看,还是狄姬小姐好得多了。”
司马洛耸耸肩:“有好些事情,你是不会明白的。”
接着狄姬也绕过屋角出现了。
“你们在谈什么?”她问道。
她现在己换上了一套普通的便装,很普通的,只是一件蛋黄色的衫裙,但看起来仍然是一个突出的,到底是突出的女人。
“哦,我们只是讨论女人。”司马洛说。
“我们走吧!”狄姬挽着他的手臂:“我还以为你已经离开了呢!”
在那守门人目送之下,他们绕过了屋角,到了后面那座停车场中。
狄姬在那里有一部钢蓝色的“魔鬼鱼”跑车。很特别的车子,像一只怪兽伏在那里择人而噬,但怪兽的身上却有着优美的线条。
坐上了车子,司马洛问:“我们要到哪里去?”
“我不知道。”狄姬说:“是你要出来的,你说不能老是困在那地底下面。”
“随便你到哪里去吧。”司马洛无可无不可地道:“总之,我需要找一个很多新鲜空气和很多阳光的地方,你对这里比我熟,你应该知道的。”
“唔,我想到一个地方了,我们可以到那里吃午饭。”狄姬开动车子,以不羁的速度冲出了停车场,转进大路。
※※※
一个半小时之后,车子已经到了狄姬所说的那个地方了。
一个很特别的地方,在一座高山的山腰上,有一座人工开的平台,平台上是一座环境优美的两层别墅。这座山到处都是茂密深绿的树林,一点光秃的地方都看不见。
狄姬把车子在屋前停住了,说:“这里的山顶有一个湖,湖里有一种七彩的鱼,很美味的,如果你很会钓鱼,你就可以钓到。”
司马洛搔搔头发:“有人跟踪我们。”
狄姬回头望望。
公路一直通到山下,也通出视线之外,像一条蜿蜒的灰线,这条灰线上只有一部奶白色的房车在驰行着,还在很远,不过是正在向这边驰来。“你是指那部车子吗?”狄姬问。
司马洛点头:“它已经跟踪了我们很久了。”
“那怎么办呢?”狄姬问:“我们逃走,还是留下来和他们周旋?”
“你害怕吗?”司马洛问。
狄姬耸耸:“不特别害怕,不过你也别预算我能帮你什么忙,我没有亲自动手打架的习惯,通常我都是叫别人代我做的。”
“这别墅有人吗?司马洛问。
“有一个看守的老人。”狄姬说:“主人正在本地。他们是我的好朋友,我经常来这里作客,所以我是随时可以用这间别墅的。”
“很好,那么我们就进屋去吧。”司马洛说。
狄姬又瞥了一眼路上,那奶白色的车子又驶近了一点,她问:“你以为是什么人跟踪着我们?”
“我不知道。”司马洛说:“但不论任何人,我都欢迎的,因为我们现在缺乏线索,跟踪我的人一定和这件事多多少少有点关系,一定知道一些我所不知道的事情,现在只要捉到他们便行了。”
他们下了车,向别墅走去,一个老人就出现在门口,堆出笑脸。
狄姬向他挥挥手,又对司马洛说:“假如他们是来杀你的呢?”
司马洛得意地微笑:“那更欢迎了。我害怕的只是他们会走掉,通常人们要谋杀我总是不成功的,不然我也不会活到现在了。只要他们肯前来杀我,我就有机会捉到他们了。”
他们在那老人招呼之下进了屋,司马洛走到屋子的前厅,通过那里的大玻璃窗望着下面的路。
那部奶白色的车子已经不见了,司马洛微笑。
车子一定是转入林中了,因为不可能这么快就经过了,而且也不可能掉头走了,而远去到看不见。他希望他们快点来,他心里有许多疑团,正需要找人解答。
他运用他特佳的眼力,小心地向附近的树林中视察,但是看不见什么。树林太密了,很难看见什么的。
狄姬从里面出来了,她已跟那看守的人谈过。
“关于我们那顿午饭,”她说:“很抱歉,这里只有冻肉和雪藏蔬菜,一点新鲜的都没有。福伯答应现在就到山顶的湖上去钓鱼,但午饭就要迟一点吃。”
“让我们吃雪藏食物做午饭吧!”司马洛说:“然后我到山顶去钓鱼,晚饭吃得新鲜一点好了。”
狄姬不由自主地转头瞥一眼窗外,说:“你去钓鱼?”
司马洛笑起来:“我只是担心他们不来找我,如果躲在屋里,也许他们会不敢来呢!”
“武器呢?”狄姬问。
“我需要的是鱼丝和鱼竿。”司马洛摇着头:“请拿给我好吗?吃过午饭之后我就去。”
“好吧!”狄姬无可奈何地耸耸肩:“我去叫福伯准备午饭吧。”
她去了,司马洛便无聊地走来走去,参观这间别墅的布置,很舒服的地方,如果在暴雨中,和一个理想的女伴躲在这里,那是最好不过的了。
后来,他到了地下室,发现狄姬也在下面,她正检验着一把笨重的双管猎枪的机件。
他笑起来:“我已经说过我用不着它,我自己有枪。”
“但我用得着它。”狄姬说:“难道我不要为自己的性命着想一下保护的办法吗?”
司马洛耸耸肩:“也好,但你最好看清目标不是我才好放枪,因为给这东西轰着,便整个头都要不见了。”
“别当我是普通女人,”狄姬冷冷地说:“我也会用枪的。”
司马洛踱到地下室的一角,那里一只架子上就摆着鱼竿、鱼丝及人造鱼饵。这里面是专用以放置鱼猎用具的,而且设备齐全,差不多应有尽有。这屋子的主人倒是一个很懂得享受生活情趣的人。
司马洛选好了鱼竿,卷上鱼丝,然后选择鱼饵。那架子上一排排人造鱼饵,有塑胶的虾、小鱼、蚱蜢……
“那些不行的。”狄姬说:“那种七彩鱼只吃活蚱蜢,用火烧焦了的最好。”
“蚱蜢,还要烧焦的?”他笑起来:“如果没有人钓鱼时,谁替那些鱼儿烧蚱蜢呢?”
“那时他们只好吃生的了。”狄姬说:“但他们还是最喜欢吃烧焦的。不过虽然烧焦的蚱蜢,也不容易上钓,好吃的鱼总是很狡猾。”
“那么我得先去捉点蚱蜢了。”司马洛说。
“用不着。”狄姬说:“福伯会替你烧的了。”
“那谢谢福伯。”司马洛说:“我现在只要等饭吃就行了。”
他弄好了他选定的一副鱼具,便回到上面去,再走到窗前望望四周的树林。这时他已经带了一副自地下室中取出的望远镜,但仍然是什么都看不见。
附近没有人出现,也看不到那部奶白色的车子。司马洛奇怪,那部车中的人到底有些什么计划呢?
当狄姬下来时,午饭已经开出来了。
很简单,没有什么味道的一顿午饭。雪藏的食物,即使再好的厨师,也弄不出什么味道来的。
吃着的时候,司马洛注意狄姬一直凝视着他。
他忽然记起一件事:“狄姬,我还不曾向你道谢,为了我的事,你花了太多时间了,我知道你的时间是很宝贵的。”
狄姬耸耸肩:“为你而花是值得的。你知道,一个值得的男人,不是容易遇到的,有些人两辈子都遇不到一次。”
“我这一生遇过不少特别的女人。”司马洛说:“我不得不承认,你是其中一个最特别的。”
“我知道你有过很多女人,太多了,将来也会有更多。”狄姬带着淡淡的哀愁地说:“也许将来分开之后,我又很快在你的记忆里消逝了。”
“不,不会消逝。”司马洛说:“只是存起来,不会忘记的。”
“但愿如此。”她玩弄着筷子,顿一顿,又自言自语地:“很奇怪,人总是希望被记着的,尤其是在死后。好像如果没有留下什么印象就死去,便对不起自己。”
“虚荣心!”司马洛叹口气:“人都有虚荣心的,事实上多数人都是虚荣心的奴隶,像钻石皇后,她不想让人知道她是谁,但她却留下一张纸牌,因为她想被人记得,很幼稚的表现。”
“杀人并不是一种幼稚的表现。”狄姬说。
“在法律上是严重的,但在心理上却很幼稚。”司马洛说:“这是一种近乎原始人的行为,只有愚昧无知的人才能忍心下手的。”
“钻石皇后。”狄姬说:“你真相信她不是灵琪吗?”
“有很多疑点。”司马洛说:“我也希望就是灵琪的,那么这件事就可以结束了。然而,在这些疑点未澄清之前⋯⋯”他耸耸肩:“我做事喜欢干净,一点也不能有所怀疑。”
“我还是认为你只是神经过敏,”狄姬说:“灵琪就是钻石皇后。不错,她身上没有一张纸牌,但那可能是她在水底挣扎时丢了的。”
接着福伯就进来了,苦着脸:“我不明白,狄姬,有人割断了电话线,电话打不能了。”
“你的意思是电话坏了?”狄姬问。
“不,是有人割断了。”福伯说:“从厨房的窗口就可以看见电话线通下山的,现在电话线已经断了。”
司马洛放下筷子站起来。
狄姬脸颊上的肌肉微微跳动一下,转对司马洛解释:“我叫福伯打电话回夜总会去通知他们的,如果有电话找我就转到这里来。”他们一起走到厨房。不错,从厨房的窗外可以看见电话通下山,但现在电话线已经断掉了,松松地垂着。
“有人割断了。”司马洛呆呆说。接着屋前忽然传来汽车马达声的暴响、司马洛和狄姬跑回屋前去。
司马洛浑身阴冷地发现,他们开来的那部钢蓝色的跑车正在开走。他的手一闪,枪就拔了出来,但没有用,太远了。
“他们偷了我们的车子。”狄姬颤抖地说。
司马洛举起望远镜,追踪着车子。车外阳光猛烈,对照之下车内显得分外阴暗,他无法看清楚驾车人的样子。
“究竟发生了什么?”司马洛提出疑问:“这里还有别的交通工具吗?”
“我有一部脚踏车。”福伯说:“我可以踏下山去。”
“不,不要。”司马洛说:“你留在这里好了,回到你的房间里,不要出来,不论瞧见什么都不要出来,知道吗?我不想你受到伤害,你是无辜的,这件事和你并没有关系。”
“但……但……”
“照司马先生的话做吧。”狄姬说:“那些是黑社会,照情形看来,他们可能进来杀人的。”
狄姬的恫吓比较直接,福伯果然遵命,匆匆而走了。司马洛转向狄姬:“那把猎枪,可以拿上来了。”
狄姬拿了那把猎枪上来的时候,司马洛仍然小心注视窗外,但是那部跑车己经看不见了。司马洛转向她,狄姬的脸色有点苍白。
“这件事实在与你无关的。”司马洛对她说:“所以,你也可以躲起来,不一定要拿着枪。”
狄姬摇头:“我相信拿着枪安全一点,我还是对自己手中的枪有信心。”
司马洛点点头,寻思地望着外面。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狄姬问:“他们究竟想干什么?”
“我不知道,司马洛说:“总之,他们是正在使用恐怖手段割断电话线,开走车子,使我们与外界断绝联络。可能会等到天黑,他们才会来动手做他们的事情。”
狄姬眯着眼睛看看天空:“还有几个钟头才天黑呢!”
“我现在去钓鱼了。”司马洛说。
“不,你不能。”狄姬担心地按着他的手臂。
“放心吧!”司马洛拍拍她的肩:“我会照顾自己的。”
“假如他们就在那里杀死你呢?狄姬问。
司马洛摇头:“很可能不会这么快就杀我,也许是先企图捉住我之类。偷车、割电话线,这些手段都表示是先给我们一顿心理上的折磨。”
狄姬呆呆地看着他。
“你在这里小心一点。”司马洛说:“如果他们想进来,你就轰他们一枪好了。”
接着当啷一声,玻璃破碎的声音使两个人都一震。
“楼上!”狄姬说。
司马洛像火箭一般直奔上楼,过了一会再下来,手里拿着一块拳头大的石卵,是这石把楼上的窗子掷破了的。
“手力真不错,”他说:“从树林里把这块石掷到屋子,还要一下子就掷中窗子,这并不是容易的事。”
狄姬紧紧地咬着下唇:“如果不是电话线断了,我可以一个电话就叫来五十个打手,把他们解决。”
“现在一个打手也不能来了,所以我们只有靠自己。”他拿起他早己预备好的鱼具:“好了,我要去了,希望我能在湖上和他们相遇,解决一切。”
狄姬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捏捏他的手臂。
※※※
鱼钩刺进那只烧焦的蚱蜢的肚子,便有一些白色的浆冒出来,看在眼中,有点倒胃,但在那些七彩鱼的眼中,这却一定是无上的美味了。
司马洛钩好了蚱蜢,便挥动鱼竿,把钩投出湖心。鱼钩落下,平静的湖面起了一个水圈,很快地放大扩大,扩到湖边来。司马洛拿鱼竿,等着。
他现在所在的这个地方位置是相当有利的,因为背后有两块很大的大石护着他,使到从背后暗算他几乎是不可能的事。如果爬上大石下来的话,他又一定可以从湖水的倒影中看到。
不过,对方似乎并不打算马上就动手对付他,因为爬上山来到湖边的一路上,对方都没有动静,现在也不见有。
湖水平静下来了,倒影又可以看得清清楚楚。
鱼丝动了一动,司马洛连忙把钩竿一提,然而提起来却是很轻的,只有一只空空的钩子,蚱蜢已经吃去了,鱼儿并没有上钩。
司马洛苦笑。这里的那种七彩鱼真狡猾,他倒很希望看看他们的真面目究竟是如何的。他再在鱼钩上钩了烧焦的蚱蜢,再尝试一次。
但没有用,还是给白白吃去了。
一连试了差不多十次,他用了他所知的每一种钩鱼的技巧,但是鱼儿结果都未上钩。
他带来的蚱蜢已经不见了一大半。司马洛喃喃地咒骂起来,他想一尝鲜鱼的机会,似乎是很微的了。
接着一阵危险的预感逼向他,他连忙转身侧身子闪开。一块拳头般大的圆石跌中他刚才所在的地方,弹起,跌进水中了。
紧接着,第二块石头又跟着落下来了,落点很接近第一块。司马洛如果不继续滚开,又会给那石头击中的。
“唏!”司马洛生气地大叫:“这是怎么回事?”
又一块石头正飞起在空中以弧形的路线向他投过来了。
这样一来,使司马洛既惊且怒,他毫不考虑便拔出枪来,一连放了两枪。两颗子弹都击了石头,石头在空中打了两个滚,便坠进水中了。
跟着是一阵沉默,一点声音也没有。
“你们在玩什么把戏?”司马洛叫道:“有话就说出来,要打就出来打,躲着没有用的。”
还是没有反应,司马洛却不能继续安静地钓鱼了,他必须随时提防再有石头抛过来。给一块那样大小的石头击中,虽然不会致命,但那滋味却也并不好受的,司马洛不禁低声咒骂起来。这帮对手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人,但他们的神经战术,倒是干得不坏的。可惜他不知道他们在何处,不然他也可以以牙还牙的。
“怎么样?”司马洛叫道:“你们没有胆量吗?”
还是完全没有人应他。
司马洛紧紧拿着手枪,等着。他们既然是要进行神经战,一定会再动手的,他们再动手时,他就……
忽然,一块石头飞起了,司马洛已经集中精神在注意着了。这一次,石头一飞起来,他便侧出了它的来处。掷巨石的人就在大约二十尺之外的那一堆乱石的里面,如果他要过去,当然要几个跳跃就可以到达的。但是他却不想那样做,因为很可能那人是拿着枪在那里等着他的。
“好了,朋友。”司马洛说:“我已经知道你在哪里,现在我给你一分钟时间。出来,我们谈个明白,你若不出来,我便要动手。”
但是仍然没有人应他。司马洛真的看着腕表,等着那支秒针走完了一圈,他便叫:“好了,你的一分钟已经用完了。”
说着,他便拿起鱼竿一挥。
鱼竿连同坠子,拖着鱼丝出去,很准确地投中他要投的地方。就是那堆乱的中间,然后司马洛一提。这一次,鱼丝的末端重极了,他钓鱼钓不到,这一次却钓到了一个人。
他用尽气力提起,鱼竿扭得弯成半球形,而那边传来了使人毛骨悚然的惨叫。
接着鱼丝略松,一个丑陋的大汉一跃而上了一块大石的顶上,手上正挥动着一把刀子,拚命地要去割断那条鱼丝,因为鱼钩钩住了他的胁下,接着无比的痛苦使他不得不就着鱼丝的拉扯而跳上大石的顶部。
司马洛正要把鱼竿提动的时候,再远一点的林忽然闪出了另外一个人,手中举起了枪。司马洛连忙伏下,枪声就连串地响了,子弹击中了大石又弹开,发出凄厉的响声。
司马洛再拉动鱼竿,但鱼丝已经松了,显然是已经被那人割断。
“唏,不要开枪。”司马洛又大叫:“我们谈谈吧,你们究竟什么人?”
没有反应。
司马洛小心地再抬起头来望出去,那两个人己不见了,就像完全没有发生过什么似的。他弃下鱼竿,拔枪在手。那些人既然是不打算与他谈的,他也没有需要和他们谈了。如果他们刚才是采取温和手段的话,他们现在一定已经改变初衷了。司马洛刚才那一下,一定激怒了他们。
在这样的情形之下,他还是退回屋子里比较好一点,因为在屋子里,遭受暗算的机会可能比较少。
司马洛伏低着身子,绕过了那两块大石头,便到了一块比较平坦的地方,这里是满布着乱石的,不过很小块,不能作为护身的遮掩物,而且还有一个缺点,就是不能快速地越过,因为那那些乱石参差不齐,如果脚步上踏下去不小心,也很容易扭伤脚踝的。这可算是最危险的一段路了,因为要慢慢地过,速度一慢,又没有遮掩,就等于是一个任人射击的活靶。
司马洛考虑了一下,还是出去了。他已经选定了几十块表面比较平坦的石头,作为他走的路。
他首先一跳就跳到了第一块石上,毫不停留,又跳到第二块石上;再一跳,到了第三块石上。
这样连续不断地跳一跳的,好像猴子一样,他便终于通过了那一片乱石,安全地冲入了树林之中。途中并没有人向他放枪。
进入树林,他就感到安心得多。树林是一个很熟悉的地方,他受过树林山野中生存的训练。而普通的打手,对于城市的横街窄巷,甚至沟渠都了如指掌,对树林却未必熟行。在树林中,他受到暗算的机会应该少一点。
他倚在一棵大树的树身上,静下来,倾耳细听。对方如果在走动,应该可以听到声音的,但是听不到。
也许他们已经静下来。或者,他们也是个中能手,在树林里走动起来,可以完全无声无息的。
司马洛听了一会听不到什么,只好继续开步走,通过树林,向别墅的方向跑回去。他希望对方没有攻入了屋子,狄姬有一把猎枪,应该可以抵抗他们的吧?
狄姬是无辜的,最好不要让遭殃。
司马洛跑得很快,好像一只兔子似的向山下窜去,比上山时快得多了。终于,他又冲出了树林,看见了别墅。
他小心地向周围视察了一遍,看不出有什么埋伏,便离开了树林,跑过空地,跑到别墅的门口。
狄姬开门放他进去,立即又把门关上了。她手上仍拿着那双管猎枪,脸色是苍白的。
“发生了什么事?”她吃惊地问。
司马洛叹一口气,在沙发上坐下来,掏出手帕,抹抹脸上的汗。
“出了什么事?”狄姬关心地按着他的肩,问:“你的鱼竿呢?”
“没有带回来。”司马洛苦笑:“很抱歉,晚餐还是无鱼可吃。”他把经过情形告诉了狄姬。
“他们真的不愿意谈判。”
“不错,”司马洛说:“不愿意谈判,也即是说非要杀我们不可了,而我们只好两个人想办法抵抗,因为我们是受困在这里的。我们不能离开,一定要和他们拚一个你死我活。”
“我也许可以叫福伯骑脚踏车去……”
司马洛摇起头来,说:“你想叫福伯去送死吗?即使有一辆汽车,也未必能通过他们的拦截的。”
“但我们不知道他们有多少人,”狄姬说:“我们只有两个人。”
“有一点可以肯定的,”司马洛说:“那就是他们要把我捉住,折磨一番才让我死,因此他们一定要企图进屋来活捉。白天是不行的,一定要晚上才能动手。”
狄姬看看天:“时间已经不早了。”
“我们还有几个钟头时间。”司马洛说:“先等天黑下来吧!我有一个计划。”
“什么计划?”狄姬满怀希望地看着他。
“天黑之后你就会知道了。”司马洛说。
他们沉默下来。
狄姬转身走过去打开酒柜,替司马洛斟了一杯酒。司马洛接过来,感谢地举一举:“谢谢你,狄姬,这正是我所需要的。”
“他们究竟是谁?”狄姬奇怪地皱着眉:“他们和你究竟有什么过不去呢?”
“很可能是和灵琪有关的。”司马洛淡然地说:“也许是灵琪的朋友。”
※※※
山间的夜晚是清凉的,狄姬身上的汗很快干掉了。
司马洛的手指轻轻抚过她的小腹,触手是干爽的。刚才,在高潮的时候,她出了很多汗,但现在已经干了。
他的手指继续移上去,到了她的脸部——一直贴着她的皮肤。现在,他轻轻捧着她的下颚,狄姬轻吻一下他的手。
“我从来不曾在地毯上做过爱。”她以沙哑的声音说。
“我认为地毯就是为了这个用途而发明的。”司马洛说:“没有比这更适合的用途了。”
刚才在这地毯上,他们又有过一段疯狂的时光。
“不,不,有一次差不多做了。”狄姬梦呓一般地说:“那是我的第一次……”她忽然停下来,一会儿继续说:“过去的事,还是不提吧!”
“如果你不想说,你就不要说吧。司马洛安慰地说。
“那一次,”狄姬终于又忍不住她的发表欲:“我差不多就在地毯上做了,但是我终于不肯,因为那时我还是刚刚有经验,觉得地毯太脏了,结果他抱我进房,把我放在床上……提起别个男人,你一定不高兴了吧?”
“不,”司马洛耸耸肩:“我不是那种男人,这已经是过去的事,吃什么醋呢?而且,我也没有权。”
“你是一个很特别的男人。”狄姬说。
沉默了一会,司马洛又问:“他现在怎样?”
“死了。”狄姬黯然地说。
“对不起,对不起。”司马洛抱歉地说。
“不要紧,”狄姬说:“这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已经过去了。”
“真奇怪的职业。”司马洛说:“一个女人,选择开赌为业。”
“我赌博的运气特别好,”狄姬说:“所以我选择了这行,证明了我的选择是正确的。”
“你干得很不错,”司马洛说:“许多男人都及不上你干得那么好。”
“我但愿是一个男人。”
“如果你是男人,这就是男人的损失了,因为,世界上少了一个像你这样美丽的女人。”
“你真会说话,”狄姬笑起来:“即使老于世故如我,也给你哄得很开心。”
狄姬打了一个寒噤。司马洛在黑暗中摸回她的衣服,披在她的身上。
“我们还是穿回衣服吧,狄姬,”他提议:时间已经不早,如果他们要来的话,也快来到了。”
狄姬同意司马洛的见解,所以默默无言地穿回衣服。
“我真需要一根香烟。”她低声说:“只要是会吸烟的人,在事后都需要一根香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总之事实就是如此。”
“对不起,”司马洛抱歉地柔声说:“我也需要的,但我不能吸烟,因为火光会让他们知道我们的所在,现在,他们虽然知道我们在屋里,却不知道我们是在哪一个部分。”
他们又沉默下来,互相依偎着坐在那里,渴望一根香烟。唧唧的虫声隐约从远处传来,间中也会有一声夜枭的哀叫。
狄姬又颤抖一下,紧紧揽着自己的身体。她说:“我们不能老是这样等下去的。”
“他们比我们更不能等,”司马洛说:“至少我们有屋有床有吃有喝,他们可能什么都没有。我猜他们是准备等到明天的。”
“真抱歉,”狄姬说:“我不该带你到这荒凉的地方来的。”
“这是一个好地方,”司马洛说:“而且,在目前的环境之下,我也实在欢迎任何变故的。”
“你以为他们会中计吗?”狄姬问。
“这不是中计,”司马洛说:“这是自投罗网,我们在网中,他们是一定要投进来的。”
接着楼上一个房间里传来一阵吵闹的声音,好像有许多家具被人乱掷似的的,一声尖叫,两声枪响。
“来了!”司马洛低声说:“你留在这里,我上去。”
狄姬点点头,拿起猎枪,退到厅子的右角,那个角落,是可以看见全厅子的每一扇窗。
司马洛没进了黑暗中。
在楼上,发出声响的就是灵琪其中的一个哥哥。午间在湖边偷袭的那三个人当然就是他们兄弟三人了。
其中一个运用他灵巧的身手,沿着墙边的水管爬上二楼,到了一扇窗外,向里面的黑暗中窥望一番,肯定里面是没有人之后,便掏出一把玻璃刀子,在玻璃窗上割了一个小圆洞,然后伸手进洞,把窗门拔起了。
由于早己看清楚房内是没有人的,所以他便放心地推开窗子,踏进窗内,然后就天翻地覆了。他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只是忽然看见一张椅子凌空飞过来,就像有一只隐形的鬼把它托着掷过来似的,然后,脚踝被一个绳圈套住了,很猛的力量一扯,使他失去了平衡。
他就是为了躲避那张椅,所以冷不提防,两脚下被那绳圈一扯,结果就避不了那张飞椅。
于是他被椅子撞个正着,一时满天星斗,天旋地转,等到他稍为恢复的时候,发觉自己被倒吊起来了,而他慌张地拔出手枪,无目的地放了两枪。
这些就是司马洛及狄姬听到在楼上发出的声音了。
那人惊魂甫定,才看清楚这是怎么回事。
吊住他的绳圈是由用粗鱼丝结成的,在他的脚踝上勒得很紧,造成相当大的痛苦,而那张飞椅,也是用鱼丝吊起来的,也不知道是摆动了什么机钮,便中了这种连环的陷阱,端的是很巧妙的陷阱。
很可能每一个房间的每一窗子都设下同样的陷阱,这个司马洛真是一个很难对付的人。
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把倒吊着他的鱼丝弄断。
那人从身上掏出一把刀子,弯曲腰身,要把刀子伸上去把鱼丝割断。这却不是容易做的事,他做得很吃力,弄得身上好像钟摆一般摆来摆去,刀尖割伤了小腿上两个地方,仍然未能成功。
接着司马洛便上到楼上来了,房门忽然给猛力推开。那人身上一转,向门口放了两枪,但没有用,司马洛并没有立即冲进来,他只是躲在门外,门口的旁边。那人的子弹射的只是一个空门口。
“你还是放下枪吧!”司马洛柔声叫道:“反抗没有用的,你逃不了。”
那人没有回答,只是拚命挣扎着,把刀子伸上去,想把脚上的鱼丝割断。他的身体继续像钟摆一般在那里摆动着。
接着楼下响起了一声沉重而窒闷的枪声,是从猎枪发出来的。紧接着是玻璃碎落地的叮叮之声,然后是一片寂然。
司马洛知道一定是楼下也来了个不速之客,而狄姬放枪了。
“狄姬,你怎样了?”司马洛叫着问,关心地。
“我……打中了他。”狄姬的叫声应着,使司马洛松了一口气。
那个被倒吊的人更急了,好像一条上钓了的鱼似的,在翻腾打转着,最后,他的刀尖终于成功地触到了那条鱼丝,鱼丝便断了。
但是他的运气却不好,虽然把鱼丝挣脱,但是倒栽下来,跌中窗缘,再弹起,便飞出了窗外,直跌向楼下。
这栋别墅只是两层高罢了,但是,在毫无准备下跌下去,却所伤非轻了。
隆然一声,那人跌在楼下那一条窄窄的水泥小路上,便不能再动了。
司马洛立即离开那个房门口,跑回楼下。
在黑暗中他隐约可以看到狄姬仍躲在厅子的一角落里,抱着那把双管猎枪。厅子侧面的窗子已经破碎了,一个人伏在窗缘上,一动也不动。
“我……打中了他。”狄姬低声说。
司马洛跑到那人的身边,用不着伸手摸就知道他已经死了。他的血正在滴向地下,淅沥淅沥的,不快也不慢,一种使人毛骨悚然的声音。司马洛的手摸到窗口旁过的墙壁,那里已被铁砂射得好像蜂巢一样,布满了小洞,迎面中了这一枪,真是可怕。
“他们还有人的,”司马洛说:“我看见的就有三个,他们至少有三个人。”
“我们再等下去吧!”狄姬说:“我想他们还会来的。”
接着屋子楼下的后部又传来了那奇怪的声音。椅子抛掷声,枪响了两声和一阵惊叫声。
第三个人也进来了,是从厨房进来的。
但这人显然中了一半陷阱。起码,他并没有被那个鱼丝的套索套住。
因为司马洛和狄姬都听见他的脚步声在阶砖上踉跄地走了几步,然后是寂然。
离开了厨房前面的走廊,那人就会踏在地毯上,那时,他的脚步就会是无声的了。
“小心点,”司马洛低声吩咐狄姬:“如果他进了屋,他一定会出来的。”
他们沉默地等着。
没有什么动静。
“出来吧,朋友!”司马洛终于不耐烦地叫道:“你想谈你就出来吧!不然就会像你那两个同伴一样了。”
那人忽然出现在走廊的尽头,而狄姬的猎枪就响了。司马洛也来不及制止,枪声在室内局限着,响得震耳欲聋,那人叫了半响,跌回走廊内,手中的手枪却丢了出来,跌在厅子中央。
静了一阵,狄姬以震颤着的声线说:“我的天!”
司马洛从惊呆中恢复过来,一跳跳进了走廊内。没有希望,这么近,冲着一把强力的双管猎枪,是难逃一死的。
窗外传来一阵轻微的呻吟。
“还有一个活着。”狄姬说。这当然就是从二楼跌下来的那一个了。虽然伤得不会很轻,但也总好过给猎枪一轰的。
司马洛走到窗前,小心地望出窗外,果然是那个人正在地上呻吟着,手脚轻轻地抽动着不能转侧,也爬不起身。
“我要出去问他一点问题。”司马洛对狄姬说:“你……你掩护我。”
“小心点!狄姬低声的劝着,拿着猎枪走上前来,一面在枪中再纳进二颗子弹。
司马洛轻轻一翻,翻过了那完全破了的窗子,便到了屋外的地上。
那个人张开眼睛,狠狠地瞪着他。司马洛回头望一眼狄姬,看见她就靠在床沿上,猎枪托在臂弯,对着窗外。她的枪使他安心得多,如果再有人来,她只要一枪轰过去就行了。这枪是不用瞄准的,只是照大概的方向轰过去就行了,铁砂的射击范围是很广的。
“司马洛,”那人怀着无限恨意:“你赢了,你完全赢了。”
“你们还有多少人?”司马洛问。
“三个,”那人说:“三兄弟!我们……全输了。”他的眼睛恨极地瞪大着。
“如果你想我送你进医院,你最好不要说谎。”
“我……我用不着对你说谎的。”那人高傲地说:“我才不用对你这种人说谎。”
“你们究竟是什么人?”司马洛完全摸不着头脑。
“我倒要问你一个问题,”司马洛那人说:“为什么你要这样做?”
“为什么,我要做什么?”
“灵琪——她是我们家里唯一的女孩子,为什么你却要杀死她?她和你有什么过不去?”
“你们是灵琪的兄弟?”司马洛问。
“为什么?”
“她是钻石皇后。”司马洛说:“我正在找寻钻石皇后。”
“她不是钻石皇后,”那人严肃地说:“我们知道她不是的。我告诉你,她不是。”他的喘息开始急促起来了。
司马洛深吸了一口气:“我相信你,朋友,因为这个时候,你没有理由说谎的,尤其是用不着为一个死了的人说谎!朋友,这是一场误会,我很抱歉。”
“现在还是道歉的时候吗?”那人苦笑:“但,我倒要求你一件事!不要难为安与罗莲,她们只是无知的孩子。”
“她们在哪里?司马洛问。
那人又苦笑:“别找她们,她们……只是无知的孩子……”他忽然断了气。
司马洛回头望望狄姬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我猜我可以去找回我们的车子。”司马洛说:“你在这里能照顾自己吗?”
狄姬点点头。
司马洛转身要走开,狄姬说:“我倒有一个疑问,司马洛,如果灵琪不是钻石皇后,那么她房里怎会有一叠纸牌?”
“有人放在那里的。”司马洛说。
“是不是你放的?”狄姬。
“不是我放的。”司马洛说。
“有人放在那里,显然想使我以为灵琪就是钻石皇后。”
“是谁这样做?”狄姬问。
“如果我没有猜错,就是钻石皇后本人,”司马洛说:“她以为她这计划是不会失败的!如果我被灵琪杀死了,那当然是最好的,而假如我杀了灵琪,我也会以为钻石皇后已经死了。而且,最后灵琪的兄弟也会杀死我。”
“但……是我供给你关于灵琪的情报的。”狄姬呆呆地说。
“所以你最好再查清楚,你这些情报是什么来源的。”司马洛说。
当狄姬呆在那里时,司马洛便走开了,走向那黑暗的树林。
半小时之后,他已经驾着那部跑车回来了,并没有损坏,只是给他们收藏在树林中而已,司马洛很容易就找到了。狄姬仍然呆在那里。
他们一起乘坐那部车回市区,连福伯也跟他们一起回去了,因为,他虽不是一个胆小的人,却一点也不愿意留下来陪那些尸体。

水落石出
当他们回到市区时,天己差不多亮了。
赌场已经打烊,职员都走掉了。
回去之后,就是一阵大忙,因为他们得把这件事情报告警察,然后又到警察局接受问话。
狄姬在这里有点势力,司马洛的势力也达到这里的警局,所以她们用不着跟警探再到别墅去一趟警方相信他们的话。他们可以迟一点再到现场去叙述情形,目前,只要福伯一个人随同警方前去就行了。
当他们终于回到狄姬的夜总会时,只有那看更人仍在。
“天,我真需要睡一觉。”狄姬急不及待地要走进去,但是司马洛拉住她。
“她昨夜有上班吗?”司马洛问看更人。她是指那个他昨日下午曾经追逐、追不到的少女。
看更人迟疑起来,颇有戒心地向狄姬瞥了一眼。
“不要紧的、”司马洛说:“她可以知道。”
“你们在说什么?”狄姬问。
司马洛把白天的事情告诉了她。
“为什么你不早告诉我?”狄姬怪责地问。
“我打算昨天晚上跟她先谈谈的,”司马洛说:“我不想打破她的饭碗。如果她有一个好的理由,我愿意为她守秘密。”
“你有时却倒真能信任人。”狄姬瞪他一眼,讽刺地说着,然后她又转向那看更人:“怎么了,她没有上班吗?”
看更人抱歉地摇头:“她昨晚整晚都没有来,我知道的,因为我特别留意她。”
司马洛和狄姬交换了一个眼色:“我希望她不是逃走了。”
“她总有一个地址留下来的。”狄姬说着,拉拉司马洛的手:“来,让我们找一个电话给我的人事部经理,这些事情不是我管的。”
司马洛用手搔搔颈背,那里忽然有了一种奇怪的痕痒,就像预知又有不祥的事情要发生似的。他跟随狄姬下了地下室,通过那些空的赌桌之间,回到了狄姬的私室。
狄姬拿起电话,打了几个电话,终于打到了她要找的了。她把地址写在案头的拍字薄上。
一间廉价的小公寓,名字是张美丝。
“张美丝?”司马洛洛喃喃地说:“她告诉我的并不是这名字。”
“她告诉你的是什么名字?”狄姬问。
“我忘掉了。”司马洛苦笑。
“你想先睡一觉,还是先去找她?”狄姬问。
“我很想睡觉,”司马洛说:“但她不会等我的,所以我不能不先去找她。”
狄姬点点头。
“你去找吧。”她一边说一边从抽屉里取出一本电话簿子:“我也要打一些电话,调查一下我那些情报究竟是从何而来的。”
司马洛转身走向门口:“希望大家都有好的成绩,可以借你的车子一用吗?”
※※※
张美丝住的那座小公寓,是在一条相当清静的街上,因此司马洛一眼就看见了停在公寓门口的那部警车。
他在警车的后面停车,跳下来,跑上公寓的楼梯。
公寓的门是永远大开着的,司马洛通行无阻地进去,按照号码来到张美丝的房间的门前。
那房门是开着的,只有一个男人坐在床尾的一张椅子上,呆呆地看着地板出神。司马洛的出现使他抬起头来,淡淡地瞥了他一眼。
“这是张美丝的房间吗?”司马洛问。
那人点点头,接着司马洛看见床单上有一滩血,和地上一些粉笔的线条,便感到一阵恶心,不是怕见血,而是因为这场面太熟悉了。
这是命案发生之后尸体已移走的现场,粉笔的线条是警探留下来的,供拍照存案用,表示每一件重要证物所在的地方。
“她呢?”司马洛问。
“死了。”那人说。
这人是一个中年人,满脸疲倦之色,衣服穿得很褴褛,但不像坏人,是一个老于世故而能干的人。司马洛自然而然地以为他是一个警探。
“死了?什么时候?”司马洛问。
“昨夜,”那人说:“被人用刀刺死的!坐下来吧,司马洛。”
“你认识我?”司马洛奇怪问。
“张美丝对我提过你。”那人递给他一张名片。
那人叫李亭利。司马洛诧异地发觉,李亨利的衔头竟然是“东方保险公司调查主任”。
“保险公司?”他摸不着头脑问。
那人点头:“张美丝是我的手下,她也是在为钻石皇后的案子工作。我们想起回那些钻石,因为我们要赔的数目很大。”
“哦,这就是为什么张美丝要来和我结交?”司马洛问。
“是的,”李亨利说:“她认为跟着你,找回钻石的成数很高。如果她找到钻石,也是可以得到一笔奖金的。”
“她该早告诉我的。”司马洛难过的说。
“她怕你会不高兴。”
司马洛呆了好一会,不相信这是事实。
张美丝虽不算绝世美人,但是,是一个伶俐的可爱的女人,而且现在想起来还是一个能干的女人。
“为什么她在狄姬的夜总会里探头探脑呢?”司马洛问。
“你接近狄姬,所以她认为进夜总会做事就是近着你的好机会。她的目的是要打探你得到一些什么情报,而利用你的情报,抢在你的前头拿到钻石。”
“如果她早些坦白告诉我,我会帮助她的。”司马洛说:“究竟是谁杀她的?她是在喉咙一刀吗?”
李亨利摇头:“刀子刺进心脏,也许不是钻石皇后。”
“她一定查出了什么。”司马洛说:“不然,没有人会杀死她的。”
“如果她有发现什么,她也没有记录下来。”李亨利说:“这是她留下来的唯一文字记录。”他从袋里掏出一只小小的记事簿,丢给司马洛:“看看你有没有什么灵感?”
司马洛翻翻那本记事簿,主要是记人名地址及电话号码的。也有些很简单及语无伦次的句子,看不明白,也许是记些私事。
黑水迹太旧的,司马洛略过了,只是研究那些新写的。有好几个人名地址,司马洛不认识的,也没有印象。他摇摇头,便把簿子交还李亨利。
“钻石皇后,钻石皇后。”李亨利叹着气:“你真的已经杀了她吗?”
“没有。”司马洛说:“我相信没有。”
※※※
司马洛以为狄姬已经睡了,因为房内完全没有灯光,但当她把电灯开亮时,他发觉她是坐在那里,眼睛睁着。她的表情却是麻木的。
“发生什么事?”司马洛奇怪地问。
“关于灵琪的情报,”狄姬说:“是来自卡菲那里的。”
“卡菲是谁?”
“他的职业就是卖情报,也做警方的生意。狄姬说。
“那么我们又要去找卡菲谈谈了?”
狄姬摇摇头。“卡菲已经死了!前天晚上,死于……心脏病,很巧合。”狄姬说:“但我不相信他是真的死于心脏病。”
“这当然是谋杀。”司马洛说:“但他既己死了,也就不能告诉我们是谁杀他的了,对吗?”
狄姬点头:“因此,他也不能告诉我们是谁供给情报,以及为什么。”
“会不会还有别人知道?”司马洛探问:“譬如他身边的人呢?”
狄姬摇头:“这可能性不大,他是一个孤独的人!但如果有的话,我也会知道的,我已经通知了我所有的线路。如果有,电话会来的。”沉默了一会,她问:“找到张美丝吗?”
司马洛沉重地看着她:“到了殓房,我没有跟进去,因为她不能告诉我什么的了。”
狄姬脸颊上一条神经抽动一下:“钻石皇后?”
“我不知道。”司马洛说:“她的喉咙是完好的,刀子刺进了心脏。”
狄姬苦着脸,咽了一口唾沫,就像她吃到了一些很难吃的东西。
司马洛叹一口气,在床边坐下来:“我们还是睡一觉吧!”
“怎能睡着?”狄姬看着他,睡觉也像是犯罪似的。
“总得试试的,”司马洛说:“人总得休息。”他点一根香烟,坐下来抽吸着,思绪很乱。
这年事的发展太意外,人死得太多。钻石皇后至今仍然比他棋高一着,怎样追回这一着呢?
他说得对,人总是需要休息的,狄姬虽然坐在那里不想睡,结果她还是睡着了,就坐着入睡了。
司马洛轻轻地把她横放下来。香烟也不能振奋他的神经,他吸了半根,也都睡着了。
再醒过来的时候,是一阵轧轧的声音把他弄醒的。袋里那只烟匣在震动着,S组的人员要和他通话。
狄姬仍睡得很熟,司马洛便下了床,走到房间最远的一角落,才取出烟匣来,打开了,他不想把狄姬吵醒。这烟匣倒是很方便的,不论到了什么地方,都可以通话,那是说,不论城中的什么地方。太远的就超出范围了,如果不是的话,司马洛受困在山顶别墅时,也可以用它来求救了。
“什么事?”他压低声音问。
“有两个消息。”是那个秃头而微胖的人员的声音:“第一,我们已找到那家伙,他已经飞回来了。”
“谁?”
“用平治跑车那个男人。”那人员说:“他已经承认了,是有人叫他回转去的……那天晚上———灵琪死的那天晚上。他本来一点也没有怀疑地开车走了,但半路上一个男人截住他的车子,告诉他有贼进入他情人的屋子。那是一个不认识的人,他只是半信半疑的,但最后还是回去看了。以后的事,你也知道的。”
司马洛咬着下唇:“这一点现在已经不重要了,早己证明是嫁祸。”
“我们己找到罗莲和那个麦小姐。”那人员说:“这是第二个消息。”
“她们在哪里?司马洛兴奋起来。
“死了。”那人抱歉地说:“钻石皇后!喉咙割开,两张纸牌在旁边。”
“没有线索?”司马洛忍下了那一阵恶心的感觉之后问。
“像以前一样。”那人员说:“只有两张钻石皇后纸牌告诉我们是谁干的,但不能告诉我们哪里可以找到干的人。”
司马洛骂了一句粗语。这种话很少出自他的嘴巴,可见他的心情是多么焦躁,多么无可奈何。
“如果她落在我的手里,我会……”他想的手段,是太复杂了,不是几句话就说得清楚。
“你要不要去看看她们的尸体?”那个人员问。
“她们在什么地方?”
那个人员把地点告诉了司马洛。就是罗莲那座别墅。
“为什么?”司马洛颓丧地,近乎自言自语地说:“为什么要这样呢?那个女孩子又没有什么对不起她。”
“也许很恨她们。”那个人员推测:“如果不是那个麦小姐的话,她的诡计就不会败露。”
“也许是这样吧!”司马洛颓丧地说:“什么时候发生的?”
“医官说今天早上。”
“好吧,”司马洛说:“我去一趟。”
※※※
狄姬按着司马洛的酒瓶:“你不该喝这么多酒。”
司马洛推开她的手,拿起酒瓶,又斟满了自己的杯子:“你少为我担心吧,狄姬!我是不容易醉的,我是不会醉的。而且,这里是你的夜总会。”
狄姬没有再阻止他,只怜悯地瞧着他。
“你知道吗?”司马洛说:“我已经很多年没有想过喝酒了。”
“我明白你的心情,”狄姬点头:“一点线索也没有。但耐性一点吧,钻石皇后不会永远躲起来,她总要再出动。只要出动,总有一次会留下线索的。”
“但……”司马洛苦着脸耸耸肩:“她一出动,就一定有人要死的。”
对于这句话,狄姬是不能回答了。
过了一会,她说:“噢,我差点忘记告诉你,林涟那条钻石项链,警方已经交给老头子,他正在打算出卖。”
“这是个好消息。”司马洛说:“这东西可以养活他一辈子了。”
“司马洛,”狄姬说:“我又要离开这里了。你知道的,我不能老是躲在同一个地方,这一次我要到新加坡去。”
“如果有个有钱的华侨向你求婚,你还是答应他吧!”司马洛微笑说:“这样你就不必天天忙着跑来跑去了。”
狄姬正经地摇摇头:“我不会嫁人的,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嫁人。”
司马洛点头:“你去吧。反正这件事实在与你无关的,我一个人应付得来了。”
“你可以继续住在我这里。”狄姬凝视着他说。
“不必客气。”司马洛笑着摆起手来:“我随时都可以住到酒店里去的。”
“但我要你住在这里。”狄姬说:“我那些线索随时到来,那么……他们来电话时就可以由你听。我已经对他们说过了,他们会告诉你的。”
司马洛想了想:“这也是一个好主意。”
“我不会去很久,”狄姬说:“三天,我又会回来了。”
“再见。”司马洛举起杯子。
“祝你好运。”狄姬举举起杯子:“祝我们好运。”
※※※
司马洛又是给烟匣里那轧轧的声音弄醒的。他一惊而起发,觉他是睡在狄姬的床上,而且头痛得很。记忆慢慢地回来,他记起睡前曾喝了很多酒,后来狄姬扶他下来,然后她便起程去了。
“现在是什么时间?”司马洛问自己。接着看看腕表:“三点?我睡了不过两、三个钟头。”
他扭开了那只烟匣,问道:“什么事?”
“一位劳先生要见你。”那个秃头的S组人员的声音说。
“三更半夜要见我?”
“但现在不是三更半夜。”对方说:“现在是下午三点,你没什么吧?”
“噢!”司马洛说。原来他已睡了十几小时,这地下室里不见天日,所以无从知道。
好吧。”司马洛说:“你在哪里?”
“我就在后街的停车位上。”那人员说:“劳先生也和我在一起。”
“好吧!我现在就去。”司马洛答应。
那位劳先生是一位很胖的人,比那个S组人员要胖得多,是那种心宽体胖,也是有钱人才有的那种胖。不过现在他是欠“心宽”这一点了,因他的神色是张惶的,不断用手帕抹着额上的汗。
“我是老远从新加坡飞来看你的。”劳先生再抹一次额上的汗说。
“为什么?”司马洛一点也不客气地问。
那人也不浪费时间,只是伸手进内袋里,掏出一只长方形的黑色盒子,打开来,递到司马洛的面前让他看。
司马洛睁起眼睛,因为盒内是一串钻石项链,在斜斜的阳光之下豪光耀目,使人不敢逼视。
“什么意思?”司马洛问。
“这钻石……”劳先生又抹一下额上的汗,他的汗冒得真快:“我恐怕我会是钻石皇后的下一个……”
司马洛瞥了他一眼:“你认识钻石皇后?”
“不。是为了这钻石,是这样的……呃。”劳先生说:“你知道费滋诺夫钻石吗?”
司马洛摇摇头:“我不是专家。”
“那是一套很出名的钻石。”劳先生说:“不是一流的钻石,但是有一百五十颗,都是梨形的,都是一样的大小,甚至成色都一样,这就是它出名的地方。要找一百五十颗一式一样的钻石,实在是一件很难的事。费滋诺夫钻石是俄国沙皇时代出名的,俄国革命之后,就没有人知道它的下落了。但到大约五年之前,这些钻石忽然在市面出现,不是一起,而是分开出现,这个城市就出现十颗!似乎有人把它分开来出卖了,这真是可惜,因为,假如成套出卖的话,很多人愿意出高价钱。”
司马洛忽然对劳先生的故事很感兴趣了。他取出香烟,劳先生拒绝,司马洛忘记了给秃头的S组人员一根,那人员反而自己伸手来取一根了。
“而这就是费滋诺夫钻石的一部分?”司马洛问。
“是的,三十六颗。”劳先生说:“我用二十五万元买的。”
“为什么钻石皇后要拿你这三十六颗钻石呢?”司马洛冋。
“因为她以往拿的全是费滋诺夫钻石。”劳先生的汗又要抹了:“钻石的持有人也许不知道,但我知道,我是专玩钻石的。林涟那串钻石项链,我知道就是一部份,是陈二爷送她的,那个制片家,你听过的,是我介绍陈二爷买的。就是林涟的事发生之后,我才觉得很好奇,于是去查一查。”他禁不住一阵剧烈的发抖:“原来以往钻石皇后拿的,全是费滋诺夫钻石。”
一阵阴冷的感觉开始从司马洛脊骨末端向上爬。
“我不能证明,”劳先生说:“但我相信钻石皇后是在搜集全套的费滋诺夫钻石,而且,她用每一个持有着它的人做血祭。”
“你以为她为什么会这样做?”
“谁知道?著名的钻石总是不祥的,总会有些恐怖的事环绕着它发生。”劳先生的嘴唇周围也是汗珠了:“但我没有想到……总之我这三十六颗是最后的一批了,钻石皇后是一定会来找我的。”
司马洛咬着牙兴奋之中又觉得阴冷,兴奋是因为终于有了线索。
“你现在打算怎样呢?”司马洛问。
“我打算把它交给警方保管。”劳先生说:“并且请你宣布!如果钻石皇后知道东西已不在我的手里……”
司马洛看着他,沉默了一会。
“使钻石皇后不来,这也不是一个好办法。”他说。
“那么,”劳先生不安地移动身子:“你认为应该怎样呢?”
“把它卖掉吧!”司马洛说:“那么钻石皇后就永远不会来找你了。”
劳先生尴尬地干笑起来:“你在跟我开玩笑,司马洛先生!这不是小东西,一下子怎能够找到买家呢?而且,找别人代我受罪也过意不去。”
“我说的是卖给我。”司马洛正色地说:“共多少钱?”
劳先生搓着手掌,一时犹豫着,仍不敢相信司马洛是说真的。
“我说我替你买下它。”司马洛说:“多少?你只要告诉我价钱就行。”
“呃……我买加来的时候是二十五万……”劳先生呐呐地说,他到底是生意人,在这样的情形之下,他还是不忘生意,他在盘算着应该赚多少钱。
司马洛从内袋掏出支标簿,说:“二十六万不算少了吧?我的支票是可靠的。”
劳先生干笑起来:“在这种情形之下,这个价钱是很公道的了。”
司马洛写了支票,撕下来,塞进他的手里,然后会上了那只装钻石的盒子,放进自已的衣袋。二十六万无在他实在不是一个大数目,他的父亲遗给他的财产,简直多到用之不尽,他也很高兴有机会用去一些。
“劳先生,”司马洛说:“今天下午最好忙一点,今晚也不要睡,专拣人多的地方走,去找你的朋友们,让他们看我的支票,越多人知道,消息就传得快一点。”
“我会的。”劳先生说:“但你呢?假如钻石皇后来找你……”
司马洛露出一个狠狠的微笑:“我只是怕她不来找我。如果她不来,我就会很失望了。”
劳先生急不及待地走了,他是另外乘的士走的。
看着的士远去,司马洛深吸了一口香烟,脊骨上那阵阴冷的感觉又开始往上爬了。
“现在,”那个S组人员说:“我们等钻石:皇后来吗?”
“不,”司马洛把香烟屁股丢到车窗外:“送我到机场吧!”
“你要到哪里?”那个人员问。
“回去找老头子,”司马洛说:“记得林涟那串钻石项链己还给他了吗?我希望钻石皇后不会比我先到。”
那个S组人员霍的坐直了身子:“我得先打个电话去通知那边、派人保护。”
“这是一个好主意,”司马洛说:“到机场去打吧。”
※※※
老头子用手轻抚着那串钻石项链:“很可惜我看不到,真的很耀眼吗?”
“过得去吧。”司马洛说:“它的好处是每一颗都一样大小,而且成色也是一样,不能不承认,一百五十颗放在→起,的确是诱人的。”
老头子把钻石项链放进司马洛的手中:“如果它能帮助你,就给了你吧!”
“不,这是林涟遗给你的财产。”司马洛说:“我应该给你一个公道价钱。劳先生十五颗要我二十六万,这里十颗,我给你十八万元应该很公道了。”
他掏出一张支票,递给老头子身边的老妇人,接着说:“把这存入银行吧!上面划了线的,所以不要怕,没有人能抢走。”
“我……不知道说什么好,司马洛。”
“不要说话好了。”司马洛说:“理由是你在帮忙我,不是我在帮忙你。”他把这一串钻石项链放回它的盒内,也放进了自己的衣袋里:“这一笔交易比较难宣传的,钻石皇后也许还不知道,所以,我会留下两个人员在屋中保护你。”
“真是麻烦他们了。”老头子说。
“这是他们的工作。”司马洛说:“你们还有什么需要吗?”
“没有,”老头子摇头:“我们的需要本来就不大的。”他长叹一声:“女人!如果不是为了施玉莲,这件事根本不会发生。”
“施玉莲?她是谁?”
“噢!我还没有告诉过你吗?就是松鼠迷恋的那个赌场女人,她就是叫施玉莲。”老头子说。
“你说她叫什么名字?”司马洛问。
“施玉莲。”老头子说:“怎么了””
司马洛沉默了一会:“你知道什么地方可以找到她吗?”
“我不知道她住在那里,”老头子说:“但她是在‘北回归线’的赌场工作的,现在是晚上,在那里应该可以找到她。”
“我想,我该去找她谈一谈。”司马洛说:“我走了,晚安。”
“无论你干什么,”老头子说:“我给你一个忠告,就是不要在那里赌钱,那里的赌局完全是骗人的。”
※※※
司马洛到达‘北回归线’的时候,正是赌场最旺盛的时候,里面人山人海。
司马洛走在那些人客之中,没有人注意他,他小心注意着那些发牌的女郎。
每一个都是那么年轻貌美的,难怪松鼠会为之沉迷倾倒,也难怪许多人会在这里把家财散尽了。
这其中,哪一个是施玉莲呢?
他对施玉莲的名字印象深刻,因为,张美丝那本记事簿里写上了施玉莲的名字,而且是最近才写上去。如果张美丝是因为查出了什么而死,那可能和施玉莲有关的,也许,施玉莲会知道她查出的是什么。
一个男侍者指出,施玉莲就是其中一个头发短短直直的女孩子。司马洛一见她就有好感,难怪松鼠会沉迷了。这是那种倾国倾城型的女人,也许她自己都不知道,但实在她的吸引力则是强到无可再强的。
司马洛给了那侍者一张钞票:“她什么时间下班?”
侍者看看表:“大约还有一个钟头就休息!下班要到凌晨四时,她只有半个钟头时间休息罢了。”
“当她休息时,你通知我一声吧。”司马洛说:“我会再给你一张的,我在那里玩角子机。”
侍者当然马上答应而去了,司马洛走到角子机的部门,换了一大批角子,开始喂那些食欲无厌的角子老虎,另一面,他从老虎机上的小镜里注意着施玉莲那边。
她很安详地发牌、收牌,有时给客人们一个和蔼的微笑。
很好看的微笑,当她对你微笑时,能使你如沐春风似的。
接着镜里的一切被另一个人完全遮住了。司马洛转身,诧异地说:“狄姬,你怎会在这里的?”
角子机一阵叮叮响,他已中了一个JACKPOT,大堆角子涌出来,几乎泻落地上。
“我是这里的主人,”狄姬说:“我不该在这里吗?但你已经发了大财,为什么还不收钱?我真不欢迎这种客人。”她挥挥手召那角子机的女郎过来。中奖的人当然不能带走全部角子,通常总是要那女郎掉换钞票的。
“我还以为你到了新加坡?”司马洛说。
“我那位朋友刚好离开了新加坡,我扑了一个空,所以只好回来这里停一停了。”狄姬说:“真奇妙的巧合!你来这里要见我吗?”
“很抱歉。”司马洛说:“如果我知道你在这里,当然会来见,但现在,我只是来见你的一位女职员。”
“又是女职员?”狄姬皱眉:“你对我的女职员可真感兴趣,这一次又是谁?”
“施玉莲。”
狄姬便转头去望望:“唔,你真有眼光。”
“我见她与她的美丽无关。”司马洛说:“我只是相信她可能供给我一些线索。”
狄姬凝视着司马洛,眼中有点忧郁的表情。
“我希望你不会又累了她一命。”
“这一次,我是会尽量小心的。”司马洛说。
“那么、你还在等什么呢?狄姬问。
“等她休息。”司马洛笑道说:“我不想影响她的工作。”
“好一个体贴的男人。”狄姬奖起来,接着脸容正经下来了:“可有什么新的发展吗?”
“你那边的路线没有什么反应。”司马洛说:“但我那边却有新的发展,我买了二十几颗钻石,费滋诺夫钻石。”
“你在说什么?”狄姬迷惑地问。
司马洛把费滋诺夫钻石的故事告诉了她。
狄姬皱眉:“为什么钻石皇后要搜集成套的费滋诺夫钻石呢?”
“我相信快可以知道了。”司马洛说。
“你要不要用我的写字间和施玉莲谈谈?”狄姬问:“我可以召她来的。”
“不用了。”司马洛说:“还是用我自己的方法去做好些。”
“随便你吧!”狄姬说:“但是当你完事之后,进来找我,知道吗?”
司马洛微笑:“那是理所当然的事了。”
※※※
施玉莲休息的时候,并不愿意和司马洛见面,但司马洛骗她说是保险公司的代表,调查关于松鼠的死,以便决定赔偿数字时,她的态度就改变了。
“我还以为你是另一个追求我的客人。”她说。
“我们可以找一个地方谈谈吗?”司马洛问。
“我们到外面去走走吧。”施玉莲说:“我也需要吸几口新鲜空气。”
他们从一个侧门离开赌场,走过公路,穿过一片树林,到了一片斜坡的顶上,在那黑暗的草地上坐下来,斜坡的底下就是一条铁路。
“对不起,施小姐,我的真名其实是司马洛,我也不是什么保险公司的人。”
“司马洛,”施玉莲好奇地打量他一遍:“那么你是为了钻石皇后的事而来了?”
“是的,”司马洛说:“我想问你一些问题,你认识一个叫张美丝的女人吗?”
施玉莲考虑了一下,点点头:“那位保险公司来的小姐吗?她是向我问过一些问题的。”
“她问你些什么问题呢?”司马洛问,并且取出香烟来。
“请给我一根好吗?”施玉莲要求。
“噢,我不知道你也吸烟。”司马洛说:“你是这么年轻。”
“过这种生活的人,很快变老。”施玉莲深深吸着那根香烟:“张美丝是问我关于松鼠的事。”
“你告诉了她什么,会使她被杀的呢?”司马洛问。
施玉莲的香烟忽然从手中跌落了。“你说什么?”她微微发抖着说。
“她死了。”司马洛丢给她刊登着那段新闻的晚报,由于埠头不同,新闻还未传到这边。
施玉莲打开报纸地时得更厉害,最后她放下报纸,紧紧抱着自己的身体,就像觉得很冷似的。
她终于说:“你……怎会来找我呢?”
“张美丝的记事簿上有你的名字。”司马洛说:“而你又和松鼠有关的,也许你知道她查出了什么。”
“可以说,是我累死了她。”施玉莲自言自语地道:“我不该告诉她那许多事情。”
“你究竟告诉了她什么?”司马洛问。
施玉莲又自悔失言地迟疑起来了。
接着司马洛忽然把她一推,她尖叫一声一直滚下山坡。司马洛在草地上伏下来,枪已拔在手中。
他从眼角里看到那两个黑影比他先发枪,那是因为他等待着,希望来的不是刺客。枪弹因为他伏下而失准了,只是打得他身边的草地草屑飞扬。
司马洛的枪跟着轰然而响了,那两个人丢了枪,倒下来。
周围的林中还有脚步声在奔跑着。司马洛屏息静气地伏在那里,动也不动,等着。
忽然,又一个黑影跃进视线中。
司马洛扳了一次枪机,同时打滚。
那人尖叫一声,捧着脸倒下来了,这时有两个方向亮起了枪嘴的火光,子弹射中司马洛刚才伏着的地方,但司马洛已经滚开了。他沿着斜坡一直滚下去,滚到施玉莲的身边。
施玉莲正迷惘的坐在那里,一连串滚动造成的那阵大旋转的感觉还未曾过去。
“发……生了什么事?”施玉莲愕愕地问。
司马洛没有空回答她,又把她一推,推到一块大石后面,和她一起伏在那里。
从大石的缝隙,司马洛看见两个人又在山坡的顶上出现了。
他们小心地向下张望了一番,便分两边冲下山坡来,也许认定司马洛已经中枪而死,或者至少是跌晕了,不过他们的枪仍小心地递在前面,戒备着。
司马洛等着,等他们跑到了山坡的中途,然后伸出枪去放了两枪。那两个人不再是跑了,是滚下来的,而滚到下来时已经不动了,司马洛仍然伏在那里,等着。如果还有人来,他想等他们出现。
施玉莲想爬起来,但他按着她:“不要动。”
他们等着,十分钟过去了,再也没有动静。司马洛也没有再爬起来,只是仍然伏在那里,说:“他们是来杀我和你的。如果你有什么要说的,你最好快说。”
“那……完全是老板的主意。”施玉莲说:“和我没有关系。”
“老板?你的意思是说狄姬?”
“是的。”施玉莲说:“我欠她钱,不能不这样做。”
“她叫你做什么?”司马洛咬着牙问,忽然感到全身的毛孔悚然了。”
“松鼠……我和松鼠是在她的暗中安排之下结识的。”施玉莲说。
“我使松鼠喜欢上我,然后忽然冷淡下来,松鼠要见我,只好常常来赌场……”
司马洛在心中咒骂一声。松鼠为什么这么笨?这么简单的手段他也看不穿?
“他输了很多钱,”施玉莲说:“而且签下欠单,狄姬小姐便开始向他施压力了!狄姬叫我告诉松鼠,她是喜欢钻石的,如果松鼠能用钻石作抵押,她可以延长还钱的期限……”
“为什么狄姬要你这样说?”司马洛问。
“我不知道。”施玉莲茫然地回答。
司马洛在心里咒骂一句,他忽然明白松鼠为什么这样笨了!他自己也一样笨。在一个合意的女人面前,男人会变得很笨的。为什么他一直没有看穿狄姬?
其实这是很简单的。
“她就是为了得到那钻石而叫你去摆弄松鼠?”司马洛问。
“我猜是的。”施玉莲说。
“你就是告诉了张美丝这些。”司马洛说:“张美丝就是因为知道这些而被杀了,而刚刚,你也几乎因此被杀。”他顿一顿,沉重地说:“刚才,只有狄姬知道我是为了什么找你。”
施玉莲颤抖地沉默着。
远远,一声火车的汽笛尖锐地长嘶,更增加那悚抖感。
“你的意思是狄姬小姐……”施玉莲问。
“我不知道。”司马洛说:“但我应该和她谈谈。”
火车的声音渐渐近了,他们身边的铁路也微微震动起来。
司马洛忽然站起来,拉她起身。“你不适宜留在这里,你趁这班火车走吧!”
他掏出一张钞票塞进她的袋里。
火车差不多来到了。
施玉莲六神无主地任从他摆布。司马洛把她推上铁路的斜坡:“在第一站下车,住进一家京都旅馆吧,我会去找你的。”
火车来到转弯处慢下来,司马洛忽然夹着施玉莲,把她抱起来,跟着火车跑了几步,跳上去,把她在梯上放好,他安慰地拍拍她的肩:“我很快就会去找你的。”
施玉莲茫然地点点头,然后司马洛跳下了火车。
※※※
当司马洛回到‘北回归线’时,并没有人阻止他进去。他进了狄姬的私人办公室,就是那间足球场般大的房间,有一张乒乓球桌般大的办公桌的。司马洛第一次和狄姬见面,就是在这里。
狄姬现在也是一个人在里面,正拿着一叠纸牌,刚刚洗好了,似乎正准备独自玩牌,看见司马洛进来,她只是淡淡的说:“坐下来吧!”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司马洛关上门,下了锁,然后才走到她的面前,坐下来。狄姬动手发牌,在桌上发了两份,每份都是五只。
“你和施玉莲谈过吗?”狄姬问。
司马洛露出一个狰狞的微笑:“我已经和她谈过,而且我发现了一些有趣的事情!很有趣的事情。”
他凝视着狄姬,等着她解释,等着否认,看看她怎样狡赖。但没有否认,也没有狡赖,只是把一份牌推给司马洛:“这是你的。”
司马洛把牌拿起来,展开一看,四只都是皇后,而且都是钻石皇后。
狄姬也把她的牌在桌上摊开,也是四只钻石皇后,司马洛怔了一怔,把余下的那叠牌也拿过来,展开看看,全部都是钻石皇后。
那叠牌总共大概是五十二张,而五十二张都是钻石皇后。
同样的图案、同样的红色,非常刺眼,好像正在摇晃,那个木无表情的皇后也像要跳出来的似的。
狄姬把牌拿回来,洗了一遍,在桌上一抹,就排成一长条,背面向上。
“你有什么要说的吗?”司马洛问。
“没有。”狄姬摇头:“这些牌已经代我说明了一切。”
她的指甲在整行牌上末端一挑,成行的牌像一条蠕动的蜈蚣似地翻转。一整排的钻石皇后刺着眼睛。
司马洛看着她:“你去新加坡就是去找那位劳先生,当你发觉他离开了的时候,你就赶回来这里,想拿老头子那一批钻石。但还是迟了一点。”
“是的。”狄姬把牌收好,叠起来说:“现在那些钻石呢?”
“在我的衣袋里。”司马洛说。
狄姬的眼睛忽然一瞪:“你可以出来了。”这话她不是对司马洛说的。
后面有脚步声,那个高大健硕的经理人出现了,手上拿着一把手枪。
他是从那只文件柜后面出来的。冰冷的枪嘴抵在司马洛的颈上,于是司马洛的枪被搜去了,袋里那两匣钻石也被搜去了。
狄姬把那两匣钻石打开,放在面前。那二十五颗钻石在她的眼中映出异样的光采。
终于,她说:“好了,你可以出去了,留下司马洛先生和我一起谈谈吧!但如果他一个人出去,你们就杀死他。”
枪嘴离开了司马洛的背后,脚步声后退,门开了,又关上。
现在房中真的只剩他们两个人。狄姬又洗着那些纸牌。
“你真的这么爱钻石吗?”司马洛问。
“这些钻石,应该是属于我的。”狄姬梦呓一般地说。
“为什么是你的?”司马洛问。
“我丈夫就是最后一个费滋诺夫。”狄姬的嘴唇扭曲起来:“他们杀了他,把钻石劫去了,我是那么爱他。”她的眼睛似乎有点湿润了:“我等着、等着,知道那些钻石会再出现。果然,钻石出现了,是分批出现,但我也查出了是谁卖出的,我找到了那个凶手,埋葬了他——在七个地方!”她那得意的笑容使司马洛感到毛骨悚然:“我不是一个普通女人,司马洛!当我报复的时候,我的报复是很彻底、很毒辣的。”
司马洛不安地移动一下身子:“那么,那些持有钻石的人是不是……”
“我杀死他们,把钻石取回。”狄姬说:“他们都是死有余辜的,如果不是他们那么爱钻石,出重价抢购,这件事也不会发生了。”
“只有一件事我不大明白。”司马洛说:“为什么你不直接去杀林涟,而要经过松鼠呢?在这一点上,和钻石皇后的作风却是不大符合了。”
狄姬露出牙齿微笑:“松鼠只是一种手法!林涟那串钻石项链老是收藏在银行保险箱里,从来不拿出来放在身边的,我得想个办法使她拿出来。”
“松鼠欠你钱,他便要向林涟借钻石项链给你作抵押品,”司马洛说:“这是唯一能使林涟把钻石项链拿出来的办法了。”
“这是唯一的办法。”狄姬点着头。
“林涟从银行保险箱拿出了钻石项链。”司马洛说:“当夜你便去找她,你杀了她,但是找不到钻石项链,你做梦也想不到原来松鼠比你先到,拿了钻石项链放进袋里,并且醉倒在浴缸中,是吗?”
狄姬卷起唇皮:“哼!那混蛋,我以为是他先拿走了。”
“后来松鼠进了医院。”司马洛说:“你知如果他醒来,他会供你迫他拿钻石项链的事,所以你到医院去把他也杀了。”
狄姬看桌面、又把牌洗了一次。
“还有我,”司马洛说:“你不高兴我调查这件事,也许是怕我终于会查到你的身上,于是你也设法消灭我,就是把我引去和灵琪碰头!你知道灵琪是一个暴躁的人,碰头之下,如果不是她杀死我,就是我杀死她。而且,她还有三个哥哥替她报仇的,但你想不到两次我都赢了。”
“我不能不承认,你是一个本领高超的人,司马洛。”狄姬说:“但是我从来没有喜欢过你,我只是利用你,你只是一件泄欲器具。”
“你泄欲时的表情做得真不坏。”司马洛刻薄地说。
狄姬一震。
“你也真会杀人。”司马洛说:“罗莲和麦小姐,你恨她们破坏你的计划,也杀了她们。还有张美丝,你一定听到我和看更人谈她,所以你在我们从山中回来之后,也叫人去杀了她。”
“我要杀死每一个阻止我的人。”狄姬把那叠纸牌再洗一次,又排开。
“而你今夜回来,另一个目的也许就是杀死施玉莲。”司马洛说:“看见我已经来了,你只好决定把我和她一同杀死了。”
“我从来不想直接杀你,”狄姬说:“你的势力太大了。但是现在,我却没有选择余地。而且费滋诺夫钻石,我已经全拿到手。司马洛!你进了这里,你是不能活着出去了。”
司马洛摸摸衣襟内:“你忘记我有一只无线电烟匣吗?狄姬,我们讲的话,现在外面我的人员都已经听见了。”
狄姬的脸容忽然阴沉得更怕人了。
似乎,她因为受了骗而极其愤怒。
“我要杀死你!”她低声说。
司马洛说:“杀了我,你也逃不了!他们现在可能包围了这里。”
狄姬的脸扭曲着:“你也不能活着离开这里的,司马洛,我不会让你!”
司马洛微笑:“你杀我?狄姬!也许你的手下现在已经没有空进来听你指挥了,也许他们已经被捉住了。”
“即使这样,他们也不能进来的。”狄姬说:“这门只能够从里面开出去。”
司马洛回头望望那门,那是一道很牢固的门,是钢的。
而且看不出是怎样开法。叫他自己去开,他也可能要花一点时间才能把它弄开的。
“他们不能进来,你的意思是要杀我吗?”司马洛问:“你的抽屉里有枪吗?”
“没有。”狄姬说。
“那么你用什么杀我呢?”司马洛问。
“我已经杀过不少人,”狄姬说:“也没有用过枪。”
“噢,对了。”司马洛狰狞地微笑:“你很善于用刀子割人家的颈子,现在你拿出刀子来吧。”
“我并不一定是用刀子的。”
狄姬说着,把牌叠上的头一张牌抽出来,发出去。但不是发出在桌上,而是真发出去。
她的手得极快,只见一闪,连肉眼也几乎看不清楚。
当她一动时,司马洛便知道不对了,连忙向后面一倒,但已经太迟了,那张纸牌好像飞刀似的飞过他的左肩,衣服破了,肩部的皮肤也好象给刀子切了一刀似的。
他倒在地上,椅子也翻倒了。
狄姬已经站了起来,左手拿着牌叠,右手发牌。
她再发出一张牌,司马洛又连忙一滚身,向地下一伏,那张纸牌“呼”的一声飞过他的肩上,击中了角落里的那只钢文件柜,发生“轰”的一声。
就像那只纸牌是金属打造的。
于是司马洛明白狄姬是用什么杀人的了。
不是用刀子,只要用纸牌甩过去——急转着飞动的纸牌,如果劲力足够的话,一样可以发挥刀子一般的威力的。
这就是为什么每一次案件中的死者身边总找不到刀子,而只找到一张钻石皇后。
纸牌就是杀人的利器。
这当然要有超人的手力才可以,但狄姬己证明了她是有超人的手力的。
因为司马洛的衣服,不但已经破了肩膊部分,而且肩部正在皮破血流。
狄姬的手又一甩,司马洛只是看见她的手一动,便连忙滚开,纸牌又呼一声飞过去了,“托”一声嵌进了墙壁里。
司马洛忙要跳起来,向狄姬扑过去。
但狄姬右手已拿出了一张纸牌,在等着他。
如果司马洛扑过去,她丢出纸牌,便会直贯他的胸膛。
所以他不敢扑过去,只是把椅子一拉,拉到面前来遮住自己。
狄姬忽然丢出了手上那张纸牌,又摸下一张。
这一次,丢出的一张却不是成直线飞行,而是成弧形,作之字路线飞行。
司马洛虽然无法捉摸它的路线,但是知道终于会到达自己的身上的。因此他只是略一滚动,便静下来。
果然,那张纸牌正飞过他刚才所伏的地方,在地上弹起了几次,跌在墙角。
因为司马洛知道狄姬的手上,还有差不多五十张纸牌的。
因此在狄姬未能发出下一张牌之前,他便把面前的椅子向上一抛,击中了头上的大灯,当啷一声,那灯碎了。于是室中便陷入了绝对的漆黑之中了。
这使狄姬的纸牌失去了效用,因为她看不见掷击的目标。
同时司马洛抱着椅子滚离了原位。
狄姬愤怒地大叫一声。
司马洛伏在那黑暗中,一动也不动,只是倾耳而听,他就听见纸片一张一张地给狄姬丢出去,发出呼呼的声音。
而击中墙壁及文件柜的时候发出的声音,就像被一片片钢片打中了似的。
而且狄姬是一面走一面把纸牌掷出去的。
她固然看不到目标,而司马洛也只能祈祷自已的运气好一点,不要被那些纸牌意外击中。
接着狄姬的脚步声就行近他了。
而侥幸那些乱飞的纸牌仍未有一张击中他。
司马洛的脚忽然横扫出去。这一扫他是用尽了全身之力的,就算面前是一根木柱,也可能给他扫断,狄姬自然抵挡不来。“拍”的一声,狄姬的脚胫给扫中了,她尖叫一声,整个人离地飞起了。才再跌下来。司马洛这一次放心跳起身因为现在,狄姬手中的那叠纸牌一定已经散掉,暂时不能用来作攻击他的武器了。
他听声音,知道狄姬也己爬了起身,便一掌横扫出去。
这一掌他倒没有用很大的力气,因为他不想狄姬死去。“托”的一声,狄姬的颈背中了一击,人便向司马洛仆过来。
司马洛接住她,她全身都软而无力,显然是已经晕过去了。
司马洛把她抱起来,在昏黑中上前几步,把她在那张办公桌上放下来。桌上没有纸牌,如果她要找一张纸牌,她必须到地下去找,这样司马洛至少可听她到下地的声音。
然后司马洛便走到房门口,去弄那把锁。那把一定是自动锁,因为刚才他也看不到有锁孔之类的,问题是怎样打开罢了,在黑暗中要查出这一点,当然是更加困难的。司马洛摸索了差不多五分钟,才明白了那锁的构造,找到了一暗藏的横闩,把它拔出来,托起,门便开了。
他并没有马上出去,因为正如狄姬所说,外面一定有人在等着他的。
但是没有人等着他,他只是听到枪声,很响。他奇怪那些赌钱的人客如何了?枪声响起来,一定秩序大乱,有不少人要受伤了。
接着一串密集的枪声,一个人忽然在上面搂梯口出现,打着滚跌下来,跌到他的脚边。在楼梯之下,司马洛看到这个人就是狄姬那个高大如巨人般的经理人。他手上仍拿着枪,不过已经没有用了,因为他头上开了一个整齐的子弹洞。
他已经死了。
上面又有脚步声,司马洛连忙拾起了那人的枪,退回室内。上面那个人并没有出现,只是到了转角处便停下来了,一把熟悉的声音叫道:“有人在下面吗?”
“我在这里。”司马洛回答:“李亨利吗?”
“是的。”果然是张美丝的上级,那个保险公司的人:“司马洛,我是和你的人一起来的,下面情形怎样?”
“我差点被她杀掉。”司马洛说:“不过现在没有事了,我没有死,她也还活着。你们下来吧,带些手电筒下来。”他一脚把门踢得大开,让外面走廊中的灯光射进来。
李亨利拿着枪,缓缓地下来了。
司马洛指指狄姬,他走过去,就着门外而来的灯光细细地看看狄姬,松了一口气,把枪插回了。“真料不到,是吗?”李亨利说:“这么美丽的一个女人。”
“怎么你会来的?”司马洛问。
“我答应过自己,我要替张美丝报仇。至少有份参加报仇!美丝是这么美丽的女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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