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回密码
 点我注册

QQ登录

只需一步,快速开始

楼主: Swordman790106

[连载] 丁剑霞《还珠记》重校

[复制链接]
 楼主| 发表于 2025-12-11 13:17:48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九章 一石二鸟
  冷月朦胧,罡风生啸。峨嵋金顶殿前,正有一场将近尾声的血战。
  主方参与的,只剩下掌教出尘道长,和三老中的“玄真子”,以及“九现云龙樊新”。
  三人成品字形,背对背而立,怒吼如狂,六目尽赤,长剑使得寒光闪闪,呼呼作响。
  不过尽管如此,全是守多攻少,似乎已成强弓之末。
  客方则是五位高手,有男有女,一律黑衣蒙面,在四方围困,合力猛攻。
  加上彼辈个个招式诡谲,功力精深,寻瑕蹈隙,端的防不胜防,威厉无比!
  并听其中一位黑衣人桀桀怪笑道:“出尘牛鼻子!今天若不献出宝珠,咱们就活活累死你这三个老鬼?”
  峨嵋掌教厉叱道:“鼠辈以多为胜,算什么人物?”
  玄真子也厉喝道:“你们那桃花老妖婆怎的不再露面?”
  黑衣人冷笑道:“咱们谷主乃是何等之人,割鸡焉用牛刀?”
  不料正于此际,忽闻有人应声道:“大胆的狗贼,竟敢冒名嫁祸,老身来也?”
  入目一阵微风,飘来桃花圣母和毕真真。
  一时主客双方,都不由齐吃一惊!
  最是毕真真,身形未落,便乘势剑出心上人所傅的绝学,凌空朝攻向峨嵋掌教的黑衣人划出,喝道:“鼠辈先接我一招?”
  对方陡感精芒耀眼,一串串飞洒的银圈,森森逼人,当头罩下。
  请想如此奇招,他哪里见过,立刻唬得回剑自保,疾退不迭。附近两人,赶忙舍了玄真子,转身抢救。
  毕真真,更原式不变,玉腕一沉,顿将头一个敌人连头巾带发髻削下,震开三支长剑,收势冷笑道:“哼!这样脓包,也敢在此撒野?”
  桃花圣母,丈剑高呼道:“峨嵋道友休慌,山下贼人已全成擒了?”
  这一来,其围立解。
  五个黑衣人,一齐为毕真真绝学所惊!如飞聚到一侧,传声密语。
  峨嵋诸人,马上精神大震。
  出尘道长,急急一抹额上的冷汗,朝男装的毕真真稽首道:“多谢少侠?”
  玄真子,也向桃花圣母道:“谷主险些被诬了!”
  桃花圣母,面凝秋霜,立朝群贼叱道:“尔等快报出字号来?”
  那知对方,就这片刻之间,已定过了神,商量好对策,竟昂然不惧。
  首先其中一位妇人,抹下脸上黑纱,咯咯一笑道:“你臭美什么!难道我朝阳神女见不得人么?”
  原来这是巫山七恶中的女魔头,八成其余也是她的党羽了。
  桃花圣母,早有耳闻不由喑喑吃惊!又喝道:“既然你有头有脸,为何要打老身旗号?”
  朝阳神女,约莫三十出头,徐娘半老,丰韵犹存,媚目仿佛两颗寒星略一流盼,冷笑道:“哼!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且一抬脸,续道:“我是听说你白天来此,被这班牛鼻子冷落,有意打个不平,知道不知道?”
  另一个女的,也抹掉面纱,接口笑冷道:“要不然谁愿沾你们桃花谷的臭名气?”
  想不到彼辈还说的争争有词!
  尤其这帮腔的女人,真面目一露,乃是一个年方花信,十分冶荡的少妇,又横了桃花圣母一眼,然后改颜向男装的毕真真媚笑道:“小兄弟,你贵姓呀?刚刚使的好剑法嘛?”
  朝阳神女,也马上转移目标,娇问道:“令师是那位高人?”
  看情形,好像她们都不把桃花圣母放在心上,仅忌惮忌毕真真一人。
  其余贼人,也个个扯下面纱,凝眸以待。
  毕真真却不作答,反凤目含威,喝道:“你们快说山下报国寺劫人的是谁?”
  这位姑娘,见微知著,已断定必和这班人有关。
  只是朝阳神女,面不改色,淡淡的答道:“这可不是巫山,我怎的知道?”
  更斜睨峨嵋掌教,带有教训的口气续道:“小兄弟,我告诉你,这种事照江湖规矩,该惟此间地头蛇是问呢?”
  这女魔竟推得一干二净!
  出尘道长怒叱道:“胡说!”
  朝阳神女,忽然咯咯一笑问道:“牛鼻子,我哪点说错了呀!”
  出尘道长,一时呐呐回答不出,因为如论江湖上规矩,确该如此。
  朝阳神女见状,一撇嘴道:“哼!虽然我不知道山下报国寺究竟真相如何,但却敢再胡说一句,准是你们干的?”
  出尘道长,厉喝道:“好个血口喷人的妖妇!”
  玄真子也高叱道:“狗婆娘,敢嫁祸本门!”
  朝阳神女,依然毫无愠色,反淡淡一笑,侧顾毕真真道:“小兄弟,你不妨问问这两个老杂毛,午前他们那号称峨嵋四杰的几个高徒,鬼鬼祟祟的下山则甚?”
  此言一出,立刻峨嵋诸老面色大变。
  玄真子连忙朝桃花圣母道:“谷主千万别中这妖妇离间之计!”
  毕真真看在眼中,立觉有蹊跷?不由目视峨嵋掌教,冷冷的问道:“道长怎说?”
  山尘道长,似乎是不便明言,嚅涩的答道:“这个……”
  朝阳神女,马上咯咯一笑,接口道:“这个还是我胡说么?”
  峨嵋掌教,无可奈何的一挺胸,高答道:“本门果有人下山,只是决无留难客人之事?”
  并向毕真真投以尴尬的眼光道:“稍时贫道必当对少俠有所交代?”
  这一来,罗平和雪山二女被劫,峨嵋派也有了可疑的事实了。
  毕真真续问道:“令徒如今何在?”
  出尘道长,霜眉紧蹙道:“还不曾归来?”
  朝阳神女,又有意表功,插口笑道:“小兄弟,我说的如何?”
  那年轻的少妇,也娇声道:“小兄弟,你这该不再误会咱们了吧?”
  桃花圣母,冷笑道:“不见得?”
  倒是毕真真,扮作似信非信,始则点头继而又摇头道:“你们还是脱不了干系?”
  朝阳神女,急道:“人家不是已经承认了么?”
  峨嵋方面,九现云龙樊新,高叱道:“咱们承认了什么?”
  玄真子怒喝道:“八成是你们这班狗贼一石两鸟,派有党羽使的奸计?”
  朝阳神女,一侧脸冷笑问道:“哼!牛鼻子,你有什么把柄没有?”
  年轻的少妇,也接口道:“反口咬人,可算不得好汉呢?”
  一时他们双方,竟互相攻讦起来。
  在峨嵋派,乃是惟恐毕真真被对方所动,反颜相向,不得不力加辩白。
  自然朝阳神女的用心,更不言可知。
  毕真真看在眼中,默默推详,倏地灵机一动,逼视那年轻的少妇问道:“谁告诉你们,峨嵋派藏有一颗化毒珠?”
  而且她一双星目,放射出慑人的光辉。
  对方不禁脱口说道:“那是唐……”
  忽然又自觉失言,急道:“江湖上何人不知?”
  毕真真颍悟过人,入耳立有所忆,朗声一笑道:“我知道了!你们比番前来,乃是经东川五毒堡主唐凯指使的对不对?”
  桃花圣母,马上接口道:“不错!山下报国寺准是这老贼所为!”
  朝阳神女,赶忙分说道:“少侠千万别误会好人!”
  毕真真一沉脸道:“不是他是谁?”
  朝阳神女,依旧媚笑道:“是峨嵋派呀!”
  接着又一抬眼,毅然道:“小兄弟,稍时我准帮你查个水落石出如何?”
  这位女魔头,似乎一心想笼络毕真真不使与峨嵋合流。
  同时忽见峰下飞来两条倩影,落地现身,竟是雪山二女脱困赶到,疾呼道:“恩师,盟主是被峨嵋劫来?”
  最是此言自她们口中说出,不由人不信。
  朝阳神女,顿时得意的一笑道:“小兄弟,我说的怎样?”
  毕真真颇感意外,高问道:“二位姑娘,可曾认出前往报国寺的乃是峨嵋何人?”
  因为在她心目中,仍觉主这种举动,极少可能。
  不想桃红,毫不迟疑的答道:“是自称峨嵋四杰的几个恶徒!”
  这也不啻完全证实了朝阳神女所说。
  首先桃花圣母,满心愤慨,戟指峨嵋掌教叱道:“好个奸诈无义的老杂毛,怪不得昼间老身来此,那等做作呢?”
  雪山二女,也同声怒喝道:“快交出咱们盟主?”
  朝阳神女,更从旁火上加油道:“这老牛鼻子,本就不是好东西嘛!”
  霎时峨嵋诸人,便陷入四面楚歌之中。
  出尘道长,满脸惶急,慌不迭摇手道:“谷主千万别误会,小徒们决不敢无礼?”
  雪山二女恨声道:“呸!别不害臊了,你那几个恶徒全是衣冠禽兽,若非姑娘们在九老洞中使计脱身……”
  底下的话,分明是极不好听,她们都粉面一红,说不出口了。
  玄真子,眼看掌门师兄,被两个后辈所辱,不由勃然变色叱道:“大胆的丫头,满口胡说?”
  桃花圣母,马上冷笑道:“哼!不对么?”
  且长剑一震,寒光飞洒,厉喝道:“快把咱们人交出?”
  毕真真也为事实动摇了初衷,沉声道:“我真没有想到,堂堂峨嵋派,如此卑鄙!”
  一旁朝阳神女,咯咯一笑道:“小兄弟,你才知道呀?”
  并向同伴一使眼色道:“天光已经不早,人家正主儿既然到此,咱们就不用再多管闲事了?”
  那年轻的少妇,更媚目一瞟毕真真,接口道:“大姊说的不错,要不然好心不得好报,那才冤呢!”
  随即男女五人,如同一阵疾风飞走。
  毕真真和雪山师徒,未作理会。
  峨嵋掌教,因见桃花圣母怒目相向,不敢妄动,轻叹道:“今天真是劫数!”
  立又昂然道:“谷主不必责难,虽然贫道不合派人下山侦查贵友,但至少我敢相信,小徒们决不会有过份的举动?”
  玄真子,忽然凝视雪山二女问道:“姑娘们今日所见之人,可记得是何等模样?”
  桃红一撇嘴道:“还不都是恶形恶状,凶霸霸的黑衣壮汉!”
  此言一出,玄真子顿时失声道:“不对呀!本门今日下山的都是三清弟子嘛?”
  柳绿急问道:“其中可有一个而有刀疤之人?”
  玄真子又愕然道:“没有呀!”
  出尘道长,闻言大惊道:“不好!果然是贼人诡计?”
  毕真真也莲足微顿,侧顾雪山师徒急道:“咱们快追!不能放过巫山这班狗男女?”
  常言道:“龙游浅水遭吓戏,虎落平阳被犬欺。”这话一点不错,试想小侠罗平,不久以前,威震河朔,是何等的英雄。不料如今竟因身罹暗算,奇经受创,百骸无力,在报国寺任人摆布,毫无抵抗之能!
  但觉对方,挟以飞驰,忽起忽落,忽高忽低,仿佛在山岭间疾行。一时心头愤怒与颓衷交集,也不知是什么滋味?
  最是想到毕真真,情深义重,为自己千里奔波,稍时求医回转,必将柔肠寸断,越发胸中有无比的难受!
  且暗地思量,此间并无仇人,这是谁呢?
  是逍遥宫恶徒么?
  是武当山贼道么?
  更为雪山二女担忧,分明双拳难敌四手,遭辱在即!徒唤奈何?
  约莫顿饭光景,倏感贼人将自已放下,似乎已经到达地头。
  继之黑布袋一抖,入目所在之处,乃是一座钟乳四垂,荒寒腥臭的石洞,并见蒙面人扯落青纱,呵呵一笑道:“罗相公,久违啦?”
  原来竟是曾参与七星庄夺宝的,东川五毒堡主唐凯。不知他安的什么心,正洋洋自得,凝目而视。
  罗平忿然道:“足下乘人之危,意欲何为?”
  五毒堡主,又呵呵一笑道:“言重,言重!大盟主西来,不才总该一尽地主之谊啊?”
  罗平抵道对方,仍是先前的目的,立刻接口道:“我不妨先告诉你,化毒续命珠,已不为我所有,早就物归原主了呢?”
  五毒堡主,却出乎意外的点点头道:“此事唐某已有耳闻?”
  罗平续道:“即如此,彼此并无恩怨,你劫持区区则甚?”
  五毒堡主,先在一块大石上坐下,然后拈须微笑道:“若非有事,怎好屈驾?”
  罗平道:“什么事?”
  五毒堡主道:“可以说是双方有益的一笔交易?”
  罗平道:“愿闻其祥?”
  五毒堡主浓眉微扬,口中缓缓说道:“唐某意欲纠合川黔同道,也奉你为盟主怎样?”
  这老怪出口就是好大的甜头。
  罗平心知对方这仅是一种利诱的手段,还有下文,马上接口道:“你干脆打开天窗说亮话好了?”
  五毒堡主,点点头道:“我希望你能传我无极真轻,作为交换条件?”
  想不到他,竟也耳目灵通,得知此事,生心挟制了。
  罗平道:“要是我不肯呢?”
  五毒堡主,依旧和声道:“这是两利之事,但愿你多加考虑?”
  罗平道:“我不考虑又如何?”
  五毒堡主,嘿嘿一笑道:“不吃敬酒,老夫只好请你吃罚酒了?”
  罗平道:“区区还不把生死放在心上,即落你手,夫复何言?”
  五毒堡主,倏地冷笑道:“这笔交易,你当真不做么?”
  罗平斩钉截铁的答道:“端的不!”
  他生性方正,即不甘为这种威胁利诱所屈,更深知“无极真经”乃是玄门无上绝学,一旦传之匪人,必将遣祸江湖,故而宁死不做武林罪人。
  五毒堡主,怪眼斜睨,好像颇感辣手,沉吟有顷道:“也罢!”
  接着便抬手一指道:“你不妨先看看附近是什么?”
  罗平如言转目,只见存身之处,左右前后,都是些光怪陆离的蛇虫。有的形如锦带,有的赤红似火,有的头大尾小,有的状若枯肢。为数近百,条条昂首吐信。可怖巴极!怪不得这石洞中腥臭扑鼻,分明是对方早有安排。
  有道是:“北人畏蛇,南人怕蝎。”罗平虽然巳将生死置之度外,但目睹这些毒虫,也不禁大为心寒!俊脸微微变色。
  五毒堡主,看在眼中,暗暗得意,狞笑道:“以此待客,本非得已,我还是希望你不必过份固执?”
  且一一指点,如数家珍道:
  这是七步追魂,
  那是竹叶青,
  这是雨伞节,
  那叫饭匙头,
  这名鸡冠红,
  那是锦带蛟,
  这叫瘟皇索,
  那叫疯狗鞭,
  这称白娘子,
  那叫红娘子,
  彷佛条条都是稀有的毒蛇,罗平听在耳中,越发震惊!
  五毒堡主,更眉飞色舞的说道:“老夫这些伙伴,功效可分为四类,第一种是不论人畜,当之立毙。第二种可使人浑身溃烂,肉化形消,第三种能令人发狂,忽寒忽热。第四种嘛……”
  顿时朝那条长仅尺许,头生赤冠,其红如火的毒虫略指,哈哈大笑道:“这只蛮荒异种红娘子,若是有人被它咬上一口,便四肢百骸奇痒难熬,快活有如登仙呢……哈……啥……哈?”
  显然他这是大展其心理攻势。
  不想再看罗平,反紧闭双目,睬都不睬。
  这倒出乎五毒堡主意外,暗道:“八成这小子是耍牛脾气,不见棺材不流泪?”
  马上轻喝道:“姓罗的,你先尝点本门罚酒滋味好了?
  一面口中微嘘道:“红娘子上?”
  这老怪,当真是有些邪门,居然调教得这群毒物,能随心所欲,听其役使。
  但观那条火红的小蛇,应声一屈一伸,便窜到罗平身上,张口咬在腕上。
  五毒堡主,嘿嘿一笑道:“大盟主,有趣么?”
  因为他深知这只异种恶物,攻效奇特,毒性专走内经,一旦得手,任你铁打铜浇之人,也煞不住苦楚。
  并准备解药以待,静候眼前人输口。
  自然这是他的如意想法。
  谁知事实却偏偏怪!入目罗平,除了最初一霎时身躯微震外,良久仍无异状。
  五毒堡主,大感讶异?心想这小子好大的忍劲,马上口角浮起一阵冷笑道:“哼!老夫再敬你一杯?”
  立又嘘了两声道:“白娘子上?”
  倏地一条纯白的小蛇,宛如疾箭,飞起叮在罗平右腕上。
  这只毒物,分明亦不寻常。
  五毒堡主,狞笑道:“这是风流种子,快活么?”
  大约此蛇性具奇淫,能使人春情勃发,难以遏止。
  这老怪端的手段越来越妙!
  不过眼看罗平,脸上竟安祥如故。
  好怪!
  五毒堡主,二目凝视,心头无限困惑?
  最后,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口中嘘嘘连声,唤出那两条各叫“瘟皇索”,“疯狗鞭”的恶物,齐上咬住罗平的双足上。在他想来,如此神仙也经受不起,必将奏功无疑。
  那知仍不然!
  这一来,不仅依旧白费,反突见罗平,翻身坐起,朗声一笑道:“多谢足下的盛意,这几杯罚酒好极了?”
  同时四周蛇群,骤然不知何故,纷纷如遇克星,向外逃窜。
  这简直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
  五毒堡主,不禁惊得目瞪口呆,惟恐罗平乘机出手,慌不迭纵到洞口外发愕!
  说来这也是天意!
  因为罗平,恰好体内蕴有月前在少山华无意中所吸的毒龙真元,被这几只异种恶物气机所引发,以毒以拒毒,无巧不巧的贯通了四肢,竟不下于火神那翁番推宫过穴之功,虽然真气仍难流畅,但行动,总算又自如了。
  加上千年毒龙丹元能去百毒,所以诸蛇远避。
  尤其那咬在罗平手脚上的四条恶虫,反毒性耗竭,只只僵毙,落在地上。
  试想五毒堡主,那里想到其中道理,焉得不骇!
  罗平更心胆一壮,长身起立,续道;“阁下还有什么家当没有?”
  事实上,他确当毒能疗伤,希望对方还有恶物一试。
  且移步昂然向洞外逼去。
  相反的,五毒堡主则因驱蛇无功,对罗平莫测高深,心虚胆怯,节节后退,连话都答不出,暗道:“明明这小子是身受重伤,来此求医,难道其中有詐不成?”
  原来罗平此行,既乘华贵的油壁香车,又有美艳的雪山师徒执役,沿途太过招摇,以致刚到川境,便传入唐凯爪牙耳中,跟踪剌探,获得内情。
  一则是“无极真经”或以使人垂涎,再则彼辈闻悉峨嵋派亦藏有化毒宝珠,心生觊觎。所以这位老怪,又启异念,不惜结合巫山七恶,前来图谋。
  自然在他心目中的对手,仅是雪山师徒和峨嵋派,并未把功力已失的罗平放在眼中。何况又暗使巧计,以雪山旗号夺珠,以峨嵋之名劫人,一石两鸟,挑起鹬蚌相争,算定必可渔翁得利,十拿九稳成功,焉知此刻罗平,竟如此出乎料外!
  最是五毒堡主,前在七星庄曾亲见罗平身手,心存忌惮,越想越怕,以为绝难迎敌,还是走为上策,马上心意一决,一面亮声道:“你这小子玩的什么把戏?”
  一面猛提真气,倒打金钟,如飞而逃。
  他这种举动,也大出罗平意外!不由暗道一声惭愧,哑然失笑,索性诈上一诈,高喝道:“姓唐的,今天暂且饶过,假如我回寺查得雪山门人有失,再到你五毒堡一总算帐?”
  更略整衣巾,缓步走到洞外,忍不住哈哈一笑,遥呼道:“你连红娘子白娘子都不要了么?”
  这本是他想到适才情景,信口调侃对方。
  不料语音未落,却陡听有人叱道:“哪来的野小子,敢在此间撤野?”
  慕见眼前一片松柏林中,并肩俏立两位雄纠纠气昂昂,一个穿红,一个穿红,艳丽如花,手横长剑的少女。
  分明发话的就是她们。
  罗平顿感一愕!
  红衣女又叱道:“大胆的狂徒,快上前领死?”
  白衣女也杏眼圆睁喝道:“姑娘们剑上不杀无名之辈,快报出字号来?”
  罗平不知所因何故,茫然一抬脸道:“姑娘是问在下么?”
  白衣女马上接口叱道:“不问你问谁?”
  罗平道:“在下不曾撞犯二位呀?”
  红衣女冷笑道:“哼!想赖了是不是?”
  白衣女又柳眉一扬喝道:“刚刚是谁说过红娘子白娘子呢?”
  罗平点点头道:“不错,是在下说的!”
  红衣女道:“你认识?”
  罗平道:“当然?”
  白衣女道:“你可知道她们的厉害?”
  罗平微微一笑道:“蛮荒异种,一淫一毒,果是罕见?”
  你这是照五毒堡主所告,据实作答。
  但谁知此言一出,二女立刻同声怒叱道;“该死的狂徒,你活腻了!”
  两支剑宛如灵蛇齐吐,寒光四射,好不凌厉!
  罗平赶忙足踏“潜踪遁影步”闪让,高呼道:“二位,不讲理呀?”
  不知道这两位姑娘是为了什么?竟个个气得粉面发乐,一任罗平叫破喉咙,全不理会,反出手愈快,亚赛狂风暴雨,没头没脑的狠攻。
  而且招式精奇,轻灵快摸,又稳又辣,威力极强,迥异常流。
  罗平无可奈何,只得在剑光竺中,左冲右突,游走趋避,总算幸赖师门绝学玄妙,未为所伤。
  惟其如此,更激使二女展开浑身解数,霎时人如掠波巧燕,剑似夭矫神龙,化为一红一白两道光华,象风车儿一般疾转,劲气排空!
  罗平见状,十分慌急!因为他自已暗中有数,深知如今内功未复,不仅难以走脱,若是时间一久,体力不济,亦必遭擒无疑,故而不禁忿然大喝道:“好横蛮的丫头们,两打一算什么本事?”
  且闪到一旁,渊停岳峙卓立,高叱道:“难道少爷怕你们不成?”
  最是他声色俱厉,顿有一种慑人的威严流露在眉宇之间。
  二女不由自主的也收剑停足,怒目以视。
  同时侧方忽然多了一个扶鳩杖,眉发如银,二目开朗,寒光四射的黑衣老妪,冷漠的接口问道:“真的不怕么?”
  罗平一转脸,暗吃一惊!不过嘴里依旧昂然道:“大丈夫顶天立地,怕得谁来?”
  二女一见老妪,马上从只扑上前,同声诉说道。“娘!这野小子欺负孩儿们,你快把他拿下?”
  黑老妪、点点头道:“好,为娘这就替我儿出气?”
  罗平闻言,冷笑远;“哼!真是有其女必有其母!”
  黑老妪似乎耳有不便,猛抬脸逼视问道:“你说什么?”
  罗平傲然道:“我说你们全不讲理?”
  立又俊目一扫二女,反问道:“我欺负你们什么?”
  红衣女接口叱道:“你骂什么蛮荒异种,一淫一毒,那还不算欺人?”
  罗平道:“是说你们么?”
  白衣女厉声道:“你明明说过红娘子白娘子,又不赖了?”
  罗平又道:“那也与二位无关呀?”
  红衣女喝道:“怎的无关!我就是人称红娘子柳如霞。”
  白衣女也喝道:“姑娘就是白娘子柳如雪?”
  怪不得啊!天下竟有如此巧合之事。
  一时罗平听呆了!
  红娘子柳如霞叱道:“没话说了是不是?”
  罗平连忙分说道:“这是误会?”
  白娘子柳如雪喝道:“好呀!你竟敢把姑娘们比作毒蛇啊?”
  罗平道:“我所说的,是指点中两条恶蛇而言?”
  白娘子柳如雪叱道:“什么误会?”
  这位少女,仿佛个分天真刁蛮,不想罗平正待答话,倏从洞石中走出一位鹑衣百结,持青竹杆,满身都挂着布袋的老叫化,接口哈哈一笑道:“蛇蝎美人不是名头更响亮么?”
  更看了罗平一眼,回顾侧方凝目不语的黑老妪道:“老婆子,你在这里相女婿是不是?”
  这老叫化不知何时来此,竟到石洞中打了一转出来。
  分明乃是柳家母女相识。
  最是出语诙谐,听得红娘子白娘子粉面飞红,不约而同啐了一声道:“老没正经!”
  也因此之故,好象怒气全消,不由妙目邂向罗平。
  黑老妪,眼皮微抬道:“你胡说些什么?”
  老叫化又哈哈一笑道:“怎么!我说错了?”
  且一指罗平道:“你们母女无理取闹,我正代他不平呢?”
  柳如霞小嘴一撇道:“化子伯伯,什么不平呀?”
  柳如雪也一抬脸道:“八成是你偏心?”
  但见老叫化,不慌不忙,缓缓从口袋中摸出一红一白,两条小死蛇,朝二女一幌,斜睨问道:“丫头,这是你们么?”
  罗平见状,连忙插口向二女道:“在下适才所说,就是此物?”
  柳如雪,立刻瞪了罗平一眼道:“难道它也叫红娘子?”
  老叫化不待罗平开口,迅即点头道:“不错?”
  立又怪眉一扬道:“而且极其珍贵,皮骨坚逾精钢,可作兵刃据闻普天之下,只有东川五毒堡主,费尽心力,才寻得两条哩?”
  黑老妪问道:“是不就是咱们苗岭所称的金线王银线王呀?”
  老叫化微笑道:“亏得你还有些眼力?”
  柳如闻言失惊道:“据说此蛇天生异性,不仅其毒无比,而且连水火刀兵都难伤嘛?”
  老叫化正色道:“谁说不是?”
  柳如雪接口道:“怎的如今全死了呢?”
  老叫化哈哈一笑,又一指罗平道:“你们问这位小相公呀?”
  自然二女不好开口。
  想必老叫化也是有意作做,立刻扮了一个鬼脸,侧顾罗平道:“若是老朽料的不差,适才东川五毒堡主必在此间,但不知小相公身藏何种宝物,竟能履险如夷,把姓唐的赶走,毁了他的全部家当,连这等罕见恶虫,都一齐治死啥?”
  罗平含笑道:“尊驾猜的不错?”
  顿又摇摇头道:“在下并无异宝在身?”
  柳如雪忽然面典的插口道:“你怎的治死这几条毒物呀?”
  罗平看了一眼,微笑道:“它们咬在我的双腕和双足上,便自行死去,连在下也不知何故嘛?”
  柳如雪接口道:“那你必是暗运了什么独门功夫啦!”
  罗平摇摇头道:“没有?”
  柳如雪一撇嘴道:“鬼话!”
  老叫化,也好岭不信,从头到脚不住的打量。
  并且黑老妪抬手飞出一点黄星道:“老身倒安风要试试看?”
  罗平只当是暗器,一面闪让,一面怒叱道:“岂有此理!”
  同说眼观对方弹来之物,竟是一支有翅的金蚕,仅凌空一转,便激射而回。
  黑老妪失声道:“这小子真有些邪门!”
  二女满脸现出惊容!
  老叫化呵呵一笑道:“小相公别脑,你身上确有一种避毒之能?”
  黑老妪又怪眼猛张,迸射出两道奇异的彩光,缓缓问道:“你这小子是何人门开下?”
  罗平顿感四目相接,暗中突起警兆,赶忙默运“无极真经”所载的“定”“静”二字诀,收摄心神,冷笑道:“哼!我还不知道你们是什么来路呢?”
  黑老妪并不作答,越发一瞬都不瞬的逼视,仿佛是一尊石象木立一般。
  罗平又好气又好笑,依旧安祥自若,微笑道:“你能认出区区是谁么?”
  这时老叫化,态度十分凝重。
  二女更不知何故如临大敌,惶惶不安!
  良久,黑老妪才一敛目光,神色极为颓丧的自语道:“难道本门大法失灵了么?”
  尤其白娘子柳如雪,妙目一瞟罗平,急问道:“喂!你可是会法术呀!”
  罗平只摇摇头,算是作答。
  不料正于此际,忽听林中响起一阵呵呵大笑道:“柳婆子,你连使金蚕盅摄魂大法,奈何不了人家一个娃儿,今年还到峨嵋则甚?”
  但觉轻风飘动,二目微花,场中已多了三人。
  最先入眼的,是一位修长的文士,方面大耳,五柳长须,身背一只古琴。
  第二个,乃是一位貌相狰狞的红衣番僧,浑身披挂许多幡幢饶钹法器。
  第三位,是一个走方郎中模样的小老头,手持一只串鈴。
  黑老妪闻言,冷笑道:“哼!你们能奈何他么?”
  老叫花更接口道:“咱们今年第一场,就以这位小相公作目标如何?”
  红衣番僧,哈哈一笑道:“使得!”
  其余二人,亦点头同意。
  罗平耳听成了众矢之的,大吃一惊!并见天已入暮,惟恐同伴担忧,立刻朗声道:“区区无暇奉陪。”
  一面移步便朝前走去。
  那知这时已由不了他。
  首先老叫化青竹杆一横,顿有一股潜力挡住,微笑道:“小相公走不得。”
  而且一眨眼,对方五人,已各霸一方,就地跌坐,将自已围在核心,那一面都有阻力,难以脱身。
  罗平怒叱道:“你们以众欺寡么?”
  老叫化又开口道:“小相公别怕,老朽们决不伤你毫发。”
  在黑老妪身后的柳如雪,也忍不住插嘴道:“你不是自称顶天立地的丈夫么?今天是神州五异三年一度的较艺排名大会,正好可以开开眼界吗?”
  原来这班人,都是武林一代宗主。
  红衣番僧,法名“修罗尊者”,是藏边大金寺长老。
  修长的文士,复姓诸葛,单名一个明字,人称“水镜先生”乃为庐山隐士。
  走方郎中,便是罗平要寻的盖世神医韩康,不过他在武林中,却叫做“十方居士”。
  黑老妪,乃苗领掌门,人称“黔灵仙”柳大娘。
  老叫化,是丐帮独树一帜的怪杰,“蛮荒异丐”蓝奇。
  他们合称“神州五异”,上届的排名是僧、儒、医、盅,丐。
  罗平也曾有过耳闻,深知自已功力未复,定难闯出。没奈何,只好亦就地跌坐,抱元守一,以观究竟。
  不一刻,便夜色苍茫,月上东山。
  忽见神州五异,个个逼起一团护身光华。
  修罗尊者,是一幢血红色赤焰,水镜先生诸葛明,为一片黄霞。十方居士是一丛青蒙蒙的薄雾,黔灵仙姥为一团黑雾。蛮荒异丐,则是渾身是白气。
  恰好五色皆备,互相辉映,蔚为奇观。
  亏得谷中松柏参天,要不然定将惊世駭俗,又为峨嵋造就一段神话了。
  自然罗平乃是明眼人,看出对方五人所施为的都是属于“五行真炁”一类功夫。
  渐渐大家全有了周到的准备。
  又是蛮荒异丐头一个开口道:“这位小相公有两大奇能,第一:身有异禀,百毒不侵,第二:是心志坚定,不为去所惑,我和柳老婆子,这第一场先行认输,如今便看各兄台的手段了。”
  略作停顿续道:“不过却有一点限制,不论使毒使法,不能伤人,以有了反应为度。”
  他话倒说的很漂亮。
  且柳如霞,在黑雾中咯咯一笑道:“各位老前辈若是犯,可要受罚的呢?”
  修罗尊者哈哈一笑道:“小妮子,怎样罚呀!”
  柳如雪抢着接口道:“自然是要给人家加倍补偿嘛?”
  似乎二女对罗平巳毫无介蒂,反关心起来。
  于是修罗尊者,马上右掌朝前一扬,高喝:“酒家僭先。”
  只见光幢一闪,飞出一团红影,凌空化为一只丈许大小巨手,五指如椽,带有风雷之声,直向罗平抓下。
  这是密宗中的“大手印”,虽然本是幻象,仅威力却非司小可!
  罗平早有戒备,心无杂念,毫不为动,微微一笑道:“大法师,这戏法倒不错嘛?
  也由于他一开口,大手便失了踪影。
  柳如雪,立刻欢声道:“尊者输啦!”
  默灵仙老柳大娘,亦冷冷的发话道:“大喇嘛,如何!”
  修罗尊者,失声一叹道:“这娃儿果非凡品!”
  更侧顾水镜先生道:“该诸葛兄啦!”
  但见这位庐山隐士,慢条斯理的取下身后古琴,横在膝上,凝目看了罗平一眼,和声问道:“小朋友,你喜欢听什么曲调呀?”
  罗平明知道对方必是音韵上功夫,胸有成竹,含笑答道:“阳春白雪,高山流水,悉听尊意。”
  水镜先生诸葛明,点点头道:“但愿你能成为老朽的知音。”
  随即正襟危坐,瞑目不言不动。
  半响,依旧不见他动手操琴,好象是已经入定了。
  不过在罗平耳中,却早已五音齐奏,其声鏘鏘了。
  因为对方施展的,乃是一种上乘绝学,神与琴会,藉心声传达,端的高明已极,也厉害无比,别人怎能听出。
  约莫一盏茶光景,忽闻罗平开口道:“果然是无声胜有声,高明,高明,”
  显然仍是没有奈何了他。
  水镜先生猛然一睁眼,长叹道:“小朋友定力之强已达人合一之境,佩服,佩服,失敬,失敬。”
  罗平也谦逊道:“多谢谬许。”
  修罗尊者,眼见水镜先生都自承失败,忍不住呵呵大笑,目视十方居士道:“郎中,咱们都看你的了。”
  红娘子柳如霞,不杂咯咯一笑道:“韩老前辈现唱一场的压轴戏,可得精彩些啊?”
  十方居士,并不答话。只一味凝视罗平,不住的打量,暗忖,不知这小是什么来历,居然能通过番和尚和葛诸穷酸这两关。由此看来,想必老叫化所说的身份异禀略,百毒不侵,亦八成不假。这一场倒要谨慎行事,先探查一番找,出因由,而后对症设法,才能稳操胜算,干是缓缓问道:“小朋友,你学的功夫是属于内家,还是外家?”
  罗平道:“内家兼修。”
  十方居士又道:“你可曾服用过什么灵丹仙草呢?”
  罗平摇摇头。
  十方居士身为神医,既目光犀利,更擅长诊病的方法望、问、切三字虽然如今还差一道切查脉的手续。但经过他略作沉思,便有了主意,立从襄中取出一红一白两颗药丸,托在掌上,笑问道:“这是天下最毒之药,你敢服下么?”
  接着又补充的说道:“不过话虽如此,设或服下,你的生命安危,老朽决可保证无虞就是。”
  恰好罗平适才有‘毒可疗伤’之想,毫不迟疑的答道:“区区愿舍命一试。”
  并见十方居士弹来毒丸,马上伸手接住纳入口中。
  他这份爽利,颇出众人意外。尤以柳家二女,小不以为然,暗代担心!
  十方居士,似乎极为自信,含笑以待。
  也果不出他所料,片刻之间,罗平便四肢无力,恢复被擒时现状,瘫软在地。
  十方居士,不由得意的呵呵大笑道:“这一场,小弟可侥幸占先了?”
  其余四异,齐声笑说道:“韩老儿旗开得胜,可喜,可贺。”
  只是柳家二女却冷冷的接口道:“韩老前辈,假如人家稍有损伤,受罚的也是你呢?”
  卜方居士,又呵呵一笑道:“那是自然!”
  原来他深明药性,精通医理,刚刚所使的并不是什么毒素,而是两种功效相反的百草丹,可使人暂时失灵智于瞬间,有益无害。
  也惟其如此,根本用不着救治,所以他依旧安坐原地等待。
  常言道,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殊不知罗平身具异禀,十方居士仅猜出一半。而且无巧不巧的的那两种百草丹,正把人家体内一点气机化解。
  良久,仍不见罗平坐起。
  十方居士不禁暗中诧异离位察看。
  那知一查脉像,立刻失声道:“怪呀!老朽可要受罚了?”
  二女闻言,大吃一惊,同声问道:“可还有救!”
  十方居士,且不理会,依旧手按在罗平寸关尺脉上续道:“小朋友,你几时伤了奇经?”
  “半月前为奸人暗算!”
  “是谁?”
  “东海逍遥神宫使者魏灵奇!”
  “不错,是用的截脉手法,可还误服过软骨丹一类的成药?”
  罗平摇摇头道:“仅在那恶徒身上获得一瓶九还丹,只当是解药,服用了两颗。”
  十方居士顿足道:“唉!那正是彼辈害人的九还软骨丹呀!知道不知道?”
  分明神音使者,早在罗平身受暗算时,就作了手脚。
  十方居士又问道:“你来峨嵋则甚?”
  “求医!”
  “求谁?”
  “盖世神医韩康。”
  “你认识他?”
  “听说。”
  二女顿时忍不住插口道:“这位韩老前辈,便是盖世神医呀!”
  此言一出,罗平立感精神一振道:“老前辈当真是…………”
  十方居士,不待说完就截住点头道:“不错!老朽已离此多年,久不行医,今天倒是缘法?”
  随即抱起罗平,走到圈外,放在一块平整的石上说道:“若仅恢复行动,并不太难,我如今用金针刺穴法疗治,你在此酣睡几个时辰便可如愿,其余的,待老朽今晚会后再说好了。”
  罗平道:“多谢老前辈!”
  于是十方居士,马上取出金针,点了罗平的睡穴,以飞快的手法,刺了十多次,然后回顾柳家二女道:“你们也别闲着,一面看热闹,一面代这娃儿护法,以防不虞?”
  有道是,‘医者有割股之心’,此老果不愧此语。
  柳家二女,似乎对这份兼差感极兴趣,连忙双双走出,一左一右,守在罗平身侧,同声娇答道:“韩伯伯放心,晚辈理会得。”
  十方居士,迅即回到原位,抬眼一扫其余诸人,摇摇头叹道:“小兄勉胜一场,可搅上麻烦了!”
  水镜先生笑道:“生意上门,这是好事呀?”
  十方居士闻言,眉盜一扬道:“你知道什么?此子根骨之行,禀赋之幸,天下少有。内功修为,更非咱们任何一人听能望其项背,一旦痊愈,稍假时日,必将举世无敌,医得么?”
  修罗尊者,急急接口道:“若是如此,将来武林还有咱们神州五异的名头么,医不得!”
  水镜先生不以为然道:“自古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换旧人,咱们都是巳经垂暮之年,有个后起之秀,又有何妨?”
  黔灵仙姥道:“老身主张有条件的医?”
  十方居士接口问道:“什么条件呢?”
  黔灵仙姥冷冷的答道:“拜在我苗岭门下。”
  蛮荒异丐,哈哈一笑道:“柳婆子,果不出我所料,你是想招个出类拔萃的女婿对不对?”
  更摇摇头道:“这样不妥,将来咱们神州五异,岂不要数你苗岭独占头,永远排名第一了么?”
  修罗尊者,高呼道:“不错,医不得!”
  水镜先生冷笑道:“哼!难道普天之下,良医仅是韩老儿一人么?若是别人治好了又如何?”
  黔灵仙姥怒道:“要不然,干脆就杀了这小子!”
  二女马上急呼道:“娘!使不得!”
  蛮荒异丐,又呵呵一笑道:“老婆子,你听到设有,令媛们舍不得呢?”
  黔灵仙姥骂道:“胡说!”
  修罗尊老又道:“洒家也主张杀掉这小子?”
  水镜先生厉声道:“不能!”
  一时五人分作三派,有的主张救治,有的主张杀害,有的似在两可之间。除了诸葛明以外,全是忌才之心作祟。
  忽然十方居士呵呵一笑道:“诸位别争了,咱们还是先干正事要紧?第二场怎样较量?”
  蛮荒异丐道:“还不是照往年的成例,各人露上一手新练的绝学,大家评定高下。”
  修罗尊者道:“好,洒家先献丑?”
  他仍旧是适才的老把戏,右掌一扬,幻化为一只血红大手,缓缓飞出,凌空一转,倏地疾下,抓起场中一块千斤巨石,三升三降,然后一闪无踪。
  水镜先生立刻高赞道:“大喇嘛,已将‘大手印’与‘大力金刚掌’两种绝学融合为一,虚中有实,实中有虚,法力兼备,妙极了!”
  十方居士也道:“毕竟大喇嘛不愧是本届排名第一!”
  修罗尊者,呵呵大和道:“好说,好说?”
  第二位,依序该是水镜先生诸葛明了。
  但见他,微拂长须,横琴于膝,亮声道:“小弟意欲借琴音裂石,以博诸位一笑?”
  这话颇使人难信?
  黔灵仙姥,不由二目直视,心想刚刚番僧那一套,不过是藉掌中发出的真气,隔空摄物,外加一些幻象眩人耳目,独有可说,这‘以音裂石’,毫无凭仗,怎有可能呢?
  其他三异亦有此想,
  不料事实一点不假,
  猝听琴所铮的一响,继之场中那块千斤巨石,忽然霹雳一声大震,裂为两片。
  首先柳家二女,欢呼道:“好本事!”
  十方居士,侧顾微叹道:“果然诸葛穷酸这几年功力事发精进了!”
  黔灵仙姥和蛮荒异丐,也暗中赞佩!
  惟有修罗尊者,默默无言。
  水镜先生,反摇摇头,嘘了一口气道:“惭愧,惭愧!
  十方居士,迅速发话道:“珠玉在前,老朽自知难步后尘,只好玩一套‘盲目打穴’的小手法,聊备一格吧!”
  这位神医,极攻心计,一则是确无能盖过前两人的新奇绝学。再则是,明知自已头一场独胜,已坐三望二。眼见番僧和水镜先生,此刻都颇耗真气,所以有意这一场略为取巧,以保存实力,准备最后争取第一。
  只觑他又目视柳如雪道:“劳姑娘的骂,在场中画个两尺大小的人形,圈上三十六大穴?”
  白娘子马上娇答道:“遵命!”
  飞身入场,如言片刻完成。
  于是十方居士,先凝视了一眼,然后转身面向场外,取出一把银针,用倒洒金钱的手法打出。
  说也不信,果然他如同脑后有眼,根根中的,毫厘不差。
  这时柳如雪仍在场中,看得真切,高呼道:“全打中啦!”
  水镜先生不住的点头道:“以小喻大,即此已见功夫,韩兄适才太自谦了!”
  十方居士微笑道:“哪里,哪里!”
  蛮荒异丐也赞道:“不差,不差!”
  第四位便轮到黔灵仙姥了。
  她抬眼看了场中诸人一眼道:“老身并无新花样,意欲借这块顽石,一试本门的‘冷焰穿心指’功效?”
  随即宁神凝气,陡然扬手隔空朝场中一指,喝声:“着!”
  入目巨石蓦地火星四射,现出一个深的数寸,形如漏斗的孔穴。
  别看这并不神奇,如论功力,实非同小可呢!
  首先十方居士喝彩道:“好厉害的穿心指!”
  水镜先生接口道:“柳山主不愧高明!”
  黔灵仙姥,仿佛也颇自许,面有得色的转面朝蛮荒异丐道:“老叫花,这一场该你唱压轴戏啦?”
  水镜先生道:“但愿老蓝兄后来居上。”
  蛮荒异丐,呵呵一笑道:“反正老叫花久居末座,心安理得,也拿不出什么新鲜玩儿,我看免啦?”
  修罗尊者,摇头道:“不成!咱们三年一会,你怎好有虚此行。”
  十方居士笑道:“蓝老儿耍赖了是不是?”
  蛮荒异丐,好像无可奈何的摇头道:“我想藏拙,你们偏偏不饶,这可怎好!”
  略一寻思,骤然一抬脸道:“我来一套,竹杖降龙”,诸位看不看?”
  水镜先生接口道:“好名儿!”
  黔灵仙姥,破例的一笑道:“还不是老本行,耍死蛇罢了?”
  蛮荒异丐微笑不语,立将胸前两只长寿袋朝外异抖,倒出大小不下十多条毒蛇,满地蠕动,花花绿绿,日如繁星,闪闪生光。
  十方居士,一见便失声道:“蓝老儿,你哪来的这多好家当,只只都是十分难得吗?”
  蛮荒异丐,闻言呵呵一笑道:“这就是我今天早到此间的收获呀!你眼红了是不是?”
  十方居士不信道:“峨嵋山那有这些异种,我往口在此多年,怎的就没有见过?”
  蛮荒异丐,马上一指侧方酣睡的罗平笑道:“喏!老叫化今天是沾了这娃儿的光呢?”
  又补充的说道:“昼间东川五毒堡主在此,被你惊走,连这些宝贝都不敢要了!”
  至此,十方居士才点点头。
  黔灵仙姥,闻言冷笑道:“臭叫化,怪不得你得了便宜卖乖呢?”
  蛮荒异丐,呵呵一笑道:“好说,好说!”
  随即不再说话,口中悠闲的哼起极有节奏的“莲花落”来。
  众人全皆凝神静听,不知搞的什么花样?
  霎时间,倏见他青竹杆一抬,遍地游走的群蛇,立刻如得军令,争先恐后,排列成一线,昂首以待。
  此际蛮荒异丐,面对这些毒蛇,亦神色重,煞像个临阵誓师的大将军模样。
  黔灵仙姥,暗暗窃笑,心里原来是这种把戏,有什么稀奇?大约苗岭门中,也会驱蛇役兽之术。
  只是其余三人,并不轻视,反觉甚不寻常,极是有趣。
    俄而,老叫化竹杖缓缓起落,群蛇如响斯应,立随之或上或下,吞吐,扭动,亚赛马戏班耍猴一般。
  继之又渐渐挥舞,顿见蛇群时而咬尾联成一座大圆环,时而易散围成梅花形,时而摆成两阵交锋之状,秩序井然,维妙维肖。
  更突地竹杖加快,马上众人二目一花,满场中顿呈鸢飞魚跃之态。群蛇凌空激射,有如蝴蝶穿花,映月生辉,美妙无比。
  黔灵仙姥,颇出意外,心头大为吃惊!
  水镜先生诸葛明,付掌高赞道:“叹为观止矣!”
  蛮荒异丐,闻言曳然而止,收回群蛇,呵呵一笑道:“献丑,献丑!”
  十方居士,不禁激叹道:“论功力,这一场该是葛诸穷酸占先,大喇嘛屈居第二,柳大娘次之,蓝老儿第四。若说新奇吗?老叫化这一套真不坏呢,大家怎生公决?”
  他这倒是持平之论。
  水镜先生微笑道:“小弟愿放弃第一?”
  蛮荒异丐搖头道:“老叫仍愿甘居末座。”
  他们互相谦让起来。
  修罗尊者,马上插口道:“反正咱们照例三场分名次,稍时一总评定好了。”
  更朗声道:“洒家对最后一场略有见。意欲大家就地行动,以日出为度,视各人坐下沙土,沉陷深浅分高下如何?
  这是一场各凭内功修为,难以取巧的主意。
  自然其余四人准都不甘示弱立刻毫无异议,开始第三场比赛。
  只见月明星稀,场中五人个个护身真气光华大炽变幻不停,分明都已各出全力。
  始则下沉甚是显著,人愈坐愈矮,不多久就地肩平,仅露出一个一个的头颅。
  不过越到后来,似乎极度艰难,直至天光大亮,仍无变化。
  柳家二女,关心乃母,四只妙目凝神注视,彻夜未合。
  不料白娘子柳如雪偶一回顾,却发现身旁酣睡的罗平,竟不知何时失去?不禁失声惊呼道:“人呢?”
  红娘子柳如霞闻言一转脸,也骇然脱口道:“难道有人劫走不成?”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楼主| 发表于 2025-12-12 14:21:2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章 二女调情
  晚秋的峨嵋山,已相当于江南隆冬季节,尤以凌t晨之际,残月西垂,严霜满天,宿雾蒙蒙,晓风刺骨,有说不出的索寞凄淸之感!
  苗岭二女,虽和罗平敌友未分,谈不上情感,但不知何故,此刻一旦失去,竟顿觉芳心有无比的空虚,远较这恼人的景色,寂寞几千倍!
  柳如雪,满脸惶急,泪波欲流,一跃而起,恨声道:“阿姊说的不错,准是被人劫去,咱们今天可栽啦!”
  这时日尚未出,神州五异仍在相持中。
  柳如霞,赶忙低语道:“雪妹千万别嚷,娘分心不得,咱们搜查去?”
  一面飞身扑向林外。
  柳如雪慌不迭在后相随。
  不料一抬眼,二女又暗中一喜,入目斯人并未失去,竟不知何时苏醒,走到林前溪畔,负手闲立。
  原来罗平睡穴早已自解,东方未明,便觉四肢可以行动,乘二女全神注视场中之际,悄悄起身,觅地方便,一时为山景所吸引,在此留连起来。
  二女双双纵到罗平附近。
  首先柳如雪娇嗔道:“喂!你这人好没来由,怎的独个儿溜到此间?”
  柳如霞也问道:“你来林外则甚?”
  她们虽然已经心定,但脸上仍不免带有惊慌焦急之色。
  罗平霍地一转身,目睹二女如此模样,不由记异的反问道:“难道在下行动还受谁限制么?”
  柳如雪天真嘴快,抢着接口道:”当然,我们有守护之责呀!。
  且狠瞪了一眼,续道:“你这不是平白叫人耽心么?”
  罗平亦恍悟自己睡一整夜,有赖二女在旁照料,马上歉意的一抱拳道:“多谢二位姑娘!”
  柳如霞螓首微摇,嫣然一笑道:“其实这也没有什么,只是我和家妹误当你发生了意外么?”
  柳如雪噗嗤一笑道;“算啦!”
  立又两只乌溜溜大眼直视罗平,问道:“咱们相识已经一日,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儿呢?”
  柳如霞也凝眸以待。
  罗平道:“在下姓罗名平!”
  柳如雪依旧续问道:“家在何方?”
  罗平道:“山西王屋山。”
  柳如霞一面轻移莲步走向溪畔,一面插口道:“府上尚有何人?”
  这话恰好正触动罗平伤心之处,立刻转面目视流水,长长一叹道:“孑然一身!”
  柳如雪不由同情的失声道:“这不是举目无亲么?真可怜?”
  并迅即走到罗平身边,十分温柔的低慰道;“若是罗大哥不嫌弃咱们苗山,舍下一定会把你当作自己人看待?”
  柳如霞也娇声道:“舍妹一向心直口快,说的确是实话?”
  这两位姑娘,已一改昨日蛮横无理之态,全都脉脉含情,亲切无比的俏立在罗平左右,静待答复。
  最是一个女孩儿家,肯说出这样话来,其弦外之音,不言可知。分明她们已在一夜之间,有了打算,借机吐口了。
  而且这时三人丽影,倒映在水面上,男的宛如玉树临风,女的一红一白,亚赛牡丹与芍药争艳,随碧波荡漾,互相若即若离。
  二女四只妙目,全为这种景象所吸引,粉脸上时扰时喜,变幻不停。
  也不知罗平是有意是无意,忽然拾起一块山石,抛到水中,恰好打破了倒影,化为圈圈涟漪,轻喟道:“二位姑娘盛意,在下心领!”
  二女顿觉芳心猛震,仿佛已随倒影破碎,不约而同的侧顾颤声问道:“难道舍间会辱没你么?”
  罗平摇摇头道:“这是说不到的话!”
  柳如雪,似乎暗中极感委屈,眼圈儿微红,小嘴一撅道:“我昨天撞犯了你,那全是误会呀?”
  罗平道:“在下并不怪姑娘?”
  柳如雪接口道:“要不然你怎的不肯去苗山呀?”
  柳如霞幽幽一叹道:“大约罗大哥还不知道愚姊妹都是汉人,并非苗女吧!”
  这话更露骨了。
  罗平不由抬脸问道:“柳山主呢?”
  柳如霞悄声道:“她是我的义母!
  柳如雪又问道:“到底你肯不肯去苗山啥?
  罗平看了二女一眼,暗道:“何以这两个丫头今天这般热络呢?”
  因为他近来,全副精神都在疗伤和寻仇二事上,根木没有怜香惜玉之心,何况还有一位红粉知己毕真真相随,试想哪会对二女垂青。
  加上久闻苗岭乃是武林中旁门,经常养盅害人,若非功力未复,昨晚便饶不过黔灵仙姥柳大娘哩。
  惟其如此,所以俊眉微蹙,缓缓答道:“彼此道路不同,多谢姑娘美意?”
  这也不啻是断然拒绝了,
  二女顿觉有如冷水浇头,直寒到底,
  柳如雪忍不住珠泪夺眶而出,恨声道:“不识好歹!”
  柳如霞究竟年龄较长,尽管满怀失望,仍能强自矜持,毫不失态,轻轻一叹道:“罗大哥若是不去舍下,只怕韩老前辈也不肯为你疗伤呢?”
  罗平愕然道:“有这等事!”
  柳如雪一撇嘴道:“哼!只怕生离此谷办不到?”
  她们这种口气不本是暗泄昨夜所闻神州五异之言,
  不过罗平,却会错了意,反目视柳如雪微哂道:“是令堂要作梗么?
  柳如雪冷笑道:“岂止家母?”
  罗平依旧信业道:“在下对别人无忤,焉有为难之理?“
  柳如雪又一撇嘴道:“信不信在你呵!”
  柳如霞更飘了罗平一眼,低语道:“愚姊妹决无恶意,但愿罗大哥稍时别太固执才好!”
  这独姑娘,如今十分温婉,一口一个罗大哥,叫得亲热已极。
  此刻东方已鱼肚色泛起红霞,将要日出。
  不想正当罗平准备作答之际,忽然耳闻有人朗声一笑道:“好两个多情的姑娘!”
  二女暗吃一惊!霍地娇躯疾道:“什么人?”
  入目竟是一位不知何来的美少年,在后负手而立。
  且听高答道:“在下李凌霄,唐突两位姑娘了?
  罗平亦返身问道:“兄台何来?”
  少年点头道:“小弟因往前山观赏日奇景,道经此间。”
  此君面如敷粉,目若朗星,衣着华丽,风流倜傥,虽然英伟不及罗平,却秀逸有以过之,极为不俗。
  但觑又向二女微笑道:“既然罗兄不愿一箭双雕入贵府上,请看在下如何?”
  分明是有意相戏,也无异是说,人家不要你们,我要好了。
  二女不禁听得粉面飞红,怒叱道:“大胆的狂徒,你把姑娘当作何人?”
  尤其柳如雪,早就被罗平憋得满肚子幽怨,没处发泄,如今一见有人前来轻薄,立刻杏眼圆睁,人声身出,并指便对方点去。
  罗平也觉这姓李的少年说话冒失,甚是不悦。
  那知正于此时,蓦地丈外石后,又飞出一个眉目如画的青衣小童,竟捷若飘飞,后发先至,小手一扬,立将柳如雪招式封住,喝:“谁敢对我主人无礼!”
  常言道,行家一伸手,就知有没有。
  别看这青衣童子年青人小,顶多不过十三四岁,如论掌势,却凌历诡谲,十分高明。
  罗平冷眼旁观,大为动容!
  李凌霄更卓立原地,俊目一扫二女,微哂道:“难道区区连你们都配不上么?”
  接着又侧顾小童道:“青儿且退,看看这两个丫头其奈我何?”
  小儿赶忙如言闪到主人身后,
  唯其如此,柳如雪越发忿不可遢,马上一声高叱,再度扑出,招演“画龙点睛”,直取对方二目。
  李凌霄也脸上骤现不快,冷笑道:“丫头敢尔?”
  陟地水袖朝前拂出,卷起一股雄浑无比的潜力,将柳如雪震得倒退不迭。
  并从怀中取出一只乌黑的小木偶,托在掌上,逼视二女喝道:“你们识得此物么?”
  罗平好生不解?
  只是柳家姊妹,却一见便勃然变色,插烛也似的双双跪下,颤声答道:“这是本门传宗的符令!”
  李凌霄微嗯道:“不错,”
  立又目闪威积喝道:“自即日起,我权代苗岭行命,尔等火速回山,尽起精锐,前往滇池,听候差遣?”
  二女似乎不敢违抗,连声喏喏,半晌柳如霞咕出两个字道:“家母……”
  李凌霄顿截住道:“你们放心,我不伤她性命就是。”
  听口气,好象黔灵仙姥,已在他掌握之中。
  罗平颇是纳闷,忍不住便朝林中走去,意欲一查究竟,因为他虽然对神州五异没多好感,但却不愿放过求医的机会。
  且耳听李凌霄,又向二女道:“就我所知,那老苗婆还是你们杀母的仇人呢,知道不知道?”
  这时太阳已经升起,红光满天。
  入目神州五异,依然端坐土坑之中,毫无异状。
  直至接近细看,才发觉个个神色颓丧,目瞪口呆,显然都遭了什么意外?
  同时李凌霄随后而来,和颜问道:“兄台奇怪不?”
  罗平不恍悟,冷冷的反问道:“是足下做的手脚,对不对?”
  李凌霄伤佛甚是得意,含笑点头。
  不过罗平,天生俠肠,却不值这种行径,又道:“喑算于人,岂是大丈夫所为!”
  他说的义正非严,鄙薄形之于色。
  倒是李凌霄,毫不在意,反微微一笑道:“小弟这种举动,主要的还是为了兄台嘛!”
  这话好怪?
  罗平一抬脸道:“关我何事?”
  李凌霄缓缓答道:“兄台知不知道,这几个老鬼,量狭忌才,昨晚便决定要不利于你呢?”
  罗平亦猛忆适才二女之言,立刻接口问道:“足下何所见而云?”
  李凌霄展颜一笑道:“这是小弟夜来隐身此间,亲听彼辈商定!”
  接着更疑视罗平道:“其实兄台贵恙,这姓韩的老儿并无多大把握,何必屈辱相求?”
  似乎他对昨日一切,全都看在眼中。
  不待答言,又含笑道:“小弟幼随异人,曾习岐黄,若是兄台不嫌我毛遂自荐,也许可以为力呢?”
  看情形,好象此君乃是专为攀交而来。
  并见罗平沉吟不语,马上补充说道:“自然小弟亦有事相烦,彼此作为交换条件?”
  罗平淡淡的问道:“愿闻其详?”
  李凌霄忽然俊脸微红道:“我希望兄台能陪小弟前往六诏山宫一行?”
  六诏山“五婬宫”,便就江湖上盛传的“三宫一谷”之中的第二宫。据说其地洪荒千里,到处不毛,为首的都是些女魔头,专一奴役男人,淫凶狠毒,举世无俦。
  罗平也曾有过耳闻,心想假如自巳功力恢复,又有何惧,于是略作沉吟,然后缓缓点头道:“使得。”
  此言一出,马上李凌霄欢声道:“罗兄真是快人!”
  且俊目凝视问道:“兄台该不会中途反悔吧?”
  似乎他把这种条件看得极重。
  罗平不悦道;“君子一言,如白染皂,在下岂是反覆之人!”
  李凌霄又满面春风道:“好极了!”
  随即探手怀中,取出一颗灵药,笑吟吟的说道:“这是舍间独门炼制的回天再造丸,不论任何伤势,无不立刻见效,兄台不妨先行服下,小弟再助你打通奇经?”
  罗平为人诚厚,目睹对方十分热心,也就毫不怀疑,接过纳入口中,姑且一试。但觉一股火辣辣的滋味,直下心脾。
  此际林中已宿雾全收,和煦的晨曦,映在松柏枝头,苍翠欲滴。
  不料偶一抬眼,陡见十方居士,和水镜先生,却由土坑中一跃而起,双双扑向李凌霄,厉叱道:“好小子,敢竟暗算老夫!”
  同时入目修罗尊者,与黔灵仙姥,亦宛如出柙之虎,腾身朝自已飞来,喝道:“这小子也留不得?”
  罗平大吃一惊!
  尤其番僧和柳大娘,掌挟雷霆万钧之势,一冷一热,两股狂飙,亚赛潮水一般,从左右卷到,好不可怕!
  罗平一时闪让不及,暗中大骇,只得死中求活,猛地一咬牙,立按所习无极真经中的“取坎填离”妙用,神兴意会,双臂齐迎。
  自然在他,这仅是不甘坐以待毙,作万一之想。
  可是谁知这种绝世之学,竟有不可思议的奇效,刚一施展,便觉一阵冷热交加,把对方劲力摄取过来。本身丝毫无恙,且旧有的真气,突被引发,浑身剧震,督任全通,玄功尽复,伤势茫然而愈。
  亏得修罗尊者,和黔灵仙姥,久经大敌,十分知机,一见情形有异,就不待招式用实,赶忙收手,才险险的逃过一场如同日前玄冰叟的厄运。
  这一来,罗平顿感有说不出的兴奋,精神焕发,心头狂喜,忍不住朗声大笑道:“你们再上呵?”
  相反的,番僧和柳大娘,却相顾愕然!
  这只是一眨眼之间的事。
  另一边李凌霄,也以巧妙的手法,化解了十方居士和水镜先生一击,冷笑道:“若非本公子念在尔等修为不易,仅以普通点穴术,略加薄惩,你们早就进了鬼门关多时呢?”
  且关心罗平,飘身接近,低告道:“别怕,一切都有小弟?”
  显然他适才一心迎敌,并未看出这里三人异状。
  罗平微微一笑道:“多谢兄台,在下不妨事。”
  更目闪威稜,一扫修罗尊者和柳大娘喝道:“果然你们这几个老鬼,全不是好东西!”
  最是环伺的神州五异,刚刚都是以二对一,出手无功,大觉面上无光。
  因此黔灵仙姥立又一声冷笑,使出看家的独门“穿心指”,从側方朝李凌霄点出。
  番僧也怪眼一翻,嘴里怒吼:“好小子!”
  红袖一扬,右臂幻化为一只血红的巨灵掌,挟风雷之声,力重如山,凌空向罗平当头抓下。
  一时李凌霄,颇感顾此失彼。
  反是罗平,为了不知自己玄功是否已经如常,欲加考验,首先快捷如电的双掌翻飞,左消柳大娘来势,右迎番僧所发的“金刚大手印”,更眼见对方悉是高手,不由便用上十成真力。
  但听一声巨震,场中卷起漫天的沙石。
  入目柳大娘,疾闪不迭。
  修罗尊者,登登登,连退七八步,才拿椿站隐,满面青紫,二目尽赤。
  罗平依旧卓立原地,纵声哈哈一笑道:“神州五异,也不过如此!”
  而且暗中大慰,一吐咋日黄昏前所受对方的怨气,和半月来屈辱。
  一旁李凌霄,似乎十分惊异!急问道:“兄台伤势痊愈了么?”
  罗平只当乃是所服回天再造丸之力,含笑点头。
  十方居士,也迫不及待的问道:“你是小子功力是怎生恢复的?”
  李凌霄马上微哂代答道:“难道普天之下,除了你姓韩的,就没有别人能治不成?”
  接着又迅从囊中掏出一颗佛珠,一柄小玉尺,一块金牌,一个木偶,一片竹令,托在掌上,俊目环顾,冷笑道:“你们传宗信物,都已被本公子取来,还敢发横么?”
  大约八成不假。
  神州五异,立刻个个神色大变!
  蛮荒异丐,刚由土坑中纵起,便连声叹道:“罢了,罢了!”
  柳大娘仿佛最为情急,两只怪眼凝视小木偶,鬓发无动自动,厉声问道:“你这小子意欲何为?”
  十方居士,颓然道:“老夫认载了!”
  惟有水镜先生,倏地眉峰一扬,伸手疾拂古琴,发出一连串,使人心胆皆悸的裂帛之音,怒喝道:“小辈快还我量玉玉尺来?”
  远立数丈外的修罗尊者,更虎吼一声,右臂猛起,再度幻化为一只灵掌,闪电般的凌空攫下。
  看情形,分明他们都是想夺回信物。
  同时其余三异见状,亦不甘落后,各展独门绝学,纷纷齐上。
  立刻场中劲气四溢,人影交错,草木横飞,冷焰热浪,汇为一片剌骨凝血的狂浪,好不厉害!
  只是偏偏怪?
  尽管神州五异合力一击,却丝毫不曾奈何了人家,反觉二目微花,对方两个少年全皆失了踪影。
  陡听空中朗声一笑道:“本公子在此?”
  大家猛抬眼,猝见李凌霄,意在侧方古松之上,足踏枝头,神态悠闲,宛如一朵轻云,随风飘荡。
  再一转脸,又发在罗平,不知何时,早到了场外,负手而立。
  神州五异,不禁心头一堪!暗道:“这两个小子,好快的身法!”
  也因之故,顿感气馁,彼此面面相觑,显得极度的泪丧。
  李凌霄微哂道:“你们还有什么本事快使呵?
  立又淡淡一笑道:“其实尔等这些捞什子,我才不稀罕呢?”
  听口气,似乎他仅是相戏。
  于是场中的十方居士,马上干咳了一声,抢先开口道:“老夫不早就认栽了么?”
  并向罗平颔首道:“小朋友不远千里而来,老杆未能尽力,深以为憾!”
  这位神医,倒还能屈能伸。
  不想李凌霄,却接口一撇嘴道:“咦!你昨夜不是亲口说过医不得么,怎的如今又对罗兄假惺惺起来呵?”
  十方居士顿觉脸上一热,默默无言,心想:“原来这小子,早就在此啊!”
  李凌霄看在眼中,立朝罗平微微一笑。无异是说:“我适才之言,该是不假吧?”
  随即飘身落地,轻喝道:“你们要想取回信物不难,可得依从我一个条件?”
  柳大娘立刻迫不及待的问道:“什么条件?”
  十方居士,也开口道:“请说!”
  李凌霄缓缓答道:“我这里有柬帖五封,你们若果在半年以内,各按其中所示做到,届时信物便可原壁归赵?”
  也不知乃是何事?
  只见神州五异,大家你看我,我看你,脸上齐现为难之色,良久,才终于不约而同,毅然道:“好,就是这样!”
  因为他们权衡利害,深感本门传宗重器万不可失,只得忍气吞声,暂受挟制。
  李凌霄,好象早就算定人家必可就范,预有准备,顿满意的一笑,探囊取出柬帖,以飞花的手法,分别弹送对方五人。
  且和声道:“识时务者为俊杰,诸位好自为之。”
  十方居士,接口道:“你可要言而有信呢?”
  李凌霄毫不惯疑的答道:“当然!”
  这时已经旭日高升。
  大约神州五以自觉无颜,迅即纷纷离去。
  柳家二女,始终未再入林。
  罗平对双方都无好感,落得置身事外,直至眼见分争已了,才亮声道:“在下还有同伴在报国寺相待,李兄何时南行,尚请赐告?”
  恰好李凌霄,正笑吟吟的移步走来,亲切的答道:“小弟希望越快越好嘛。”
  更朝林外高呼道:“青儿何在?”
  但见人影一闪,那位小童便应声如飞纵到。
  并手提一支红漆木盒,躬身道:“待客洒菜,已经齐备了?”
  李凌宵点头加许道:“很好。”
  马上转面向罗平笑道:“兄台一夜劳累,想是早已饥渴,咱们且小饮三杯,再寻贵友如何?”
  而且就这几句话工夫,青衣小童已在附近盘石上,将酒莱摆好,垂手相待,入目竟是肴点皆全,极为精致,不知这一大早,他从何处弄来。
  不过罗平,却惟恐毕真真担忧,以及心念雪山二女安危,不顾愿作逗留,连忙抱拳答道:“在下必须立返寓所,兄台不妨自用,稍时请到报国寺相会好了?”
  随即不待答言,转身就走。
  一时李凌霄,大感扫兴,眉峰一蹙道:“既如此,反正小弟无事,干脆奉陪兄台一行?”
  匆匆便疾步赶上。
  青衣小童,也慌不迭收拾起酒菜,在后追来。
  好象他们主仆二人,都把罗平看得极重,生怕失去。
  不一刻,就走出谷口。
  正当罗平暗中踌躇,不知前往报国寺应向何方之际。
  偶然一抬脸,突见里外一所浅谷之中,人影交错,有男有女,不下十余人围作一团。
  加上他目力奇强,一眼便看出其中一位被困的白衣少年,乃是乔装的毕真真,不由心头一惊!立刻侧顾李凌霄急道:“敞友有险,在下先走一步?”
  一面騰身而起,点足就是十多丈,如同一支离弦疾箭纵去。
  李凌霄也紧紧相随,高答道:“何人大胆,敢欺贵友,小弟倒要看看?”
  转瞬之间,二人便飞距斗场不远。
  果然一点不错,那白衣少年确是毕真真,正被五男二女环攻,杀得惨烈无比。
  且发现另一旁,是雪山师徒,和八个黑衣恶汉苦斗。
  首先罗平,一声长嘯,大喝道:“真弟和谷主休慌,我来也?”
  同时身出如电,声到人到,凌空亚赛一条夭矫神龙,掌指齐下。
  及至毕真真听清是心上人呼唤,眼前群贼已个个兵刃脱手,要穴受制,倒了一地,
  雪山师徒方面,亦被李凌霄随后赶到,三拳两脚,打得敌人惨嗥不绝,四散奔逃。
  原来毕真真一行,追蹑巫山七恶,直至此处,才发觉彼辈正与五毒堡许多高手会合,因而现身要人,双方演成一场血战。
  想不到却由此与罗平相遇。
  最是毕女,目睹个朗不但无恙,且功力全复,芳心中有说不出的兴奋,陡地长剑一敛便扑上前,欢声道:“平哥,你伤愈啦?”
  罗平也有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之感,连忙握住伊人一只柔荑,点头道:“愚兄因祸得福,倒叫贤……弟担忧涉险了!”
  毕真真,顿时嫣然一笑道:“到底咱们还是不虚此行!”
  又一抬脸急问道:“昨天可是东川五毒老怪做的手脚?”
  罗平立将所经,择要低告。
  随即和爱侣并肩走向正与李凌霄客套的桃花圣母,拱手道:“有劳谷主连日奔波,平白受了许多危难,在下深感不安?”
  更朝雪山二女称谢道:“姑娘们受惊了!”
  桃花圣母含笑答礼道;“老身何劳之有,倒是盟主遇难呈祥,可喜可贺?”
  雪山二女躬身道:“婢子们护卫不周,尚请盟主恕罪?”
  罗平连道:“好说,好说!”
  并为李凌霄与众人相介。
  毕真真,不由多看了对方几眼,忽然抱拳问道:“李大侠艺业超群,但不知尊师是哪位高人?”
  李凌霄,也正在不住的打量毕真真,脸上时现奇异之色,闻言似乎颇感突然,慌忙讷讷的答道:“这个……请恕暂难奉告。”
  毕真真淡淡一笑,又问道,“据我平哥说,李大侠行事利害分明,不知此番相肋解围,小弟该当怎生谢呢?”
  因为她心细如发,适才耳听罗平密告,此君举动诡秘,处处以挟制人为手段,恍疑不像侠义中人,故而索性激上一激,意欲查出来么,俾免个郎吃亏上当。
  李凌霄,俊目微掠罗平,摇摇头道:“这是小弟自愿,何谢之有。”
  毕真真更逼紧一句,扮作如有所悟道:“啊!如此说来,兄台为我平哥疗伤,那是非出本意啦!”
  此言一出,顿使李凌霄神色骤变,马上籍脸一笑以为掩饰,答道:“那也不尽然?”
  并由此而对毕真真的辞锋和机智,有所警惕!
  毕真真仍不放松的问道:“小弟愿闻其详?”
  李凌霄眉峰一扬,傲然道:“如今尚非明告之时。”
  毕真真又凝视几眼,震地面现惊容,冷笑道:“我倒料得几分?”
  李凌霄,微哂道:“请说!”
  毕真真立刻朗声道:“因为你是个女的,对我平哥难免有情,对不对?”
  这话倒是大出罗平和雪山师徒意外!全皆不由自主的转面打量。而且他们深知毕真真之能,决非信口开河。虽然不曾看得破,暗中却已信了八成。
  但观李凌霄,俊脸一红,冷笑道:“哼!真是好心不得好报!”
  并见青衣小童赶到,立刻目视罗平道:“小弟不惯与俗人为伍,先走一步,假如兄台言而有信,请于日落前,到嘉定城悦来相会好了?”
  随即不待答言,手朝从人一挥,便飘身到了八九丈外,主仆双双飞去。
  他既不承认,也没有否认,一怒而走,究竟是男是女,在罗平心目中,仍是个哑谜?
  雪山师徒,亦有同感。
  且听毕真真遥呼道:“纵是龙潭虎穴,我平哥也决不失约,姑娘放心罢?”
  罗平忍不住急问道:“这姓李的果真是女扮男装么?”
  毕真真,突然面色凝重,黛眉紧蹙,先看了受制的巫山七恶一眼,轻叹道:“平哥快发落这班匪徒,我们回报国寺慢慢再说!”
  立又啊了一声道:“我还不曾告诉平哥,彼辈乃是巫山七恶,也就是五毒老怪的党羽,昨夜大闹峨嵋,没有一个好人?”
  罗平点点头。
  不料正于此际,忽见峨嵋掌教出尘道长,在侧方岭上现身,后随七八个僧俗,眼见群贼在此,老远便高呼道:“多谢少侠们为本门截住敌人,贫道来也?”
  毕真真马上又側顾心上人道:“不劳平哥动手了,咱们就做个顺水人情罢!”
  一眨眼,峨嵋长幼便纵到谷中。
  最是出尘道长,看清巫山七恶,早已完全制住,满脸兴奋之色。
  桃花圣母,不禁微哂道:“牛鼻子!这该不再对老身们有所怀疑了吧?”
  峨嵋掌教,闻言颇形尴尬,连道:“谷主言重,本门稍时当缺礼补礼!”
  雪山二女,接口一撇嘴道:“算啦!咱们盟主巳吉人天相,功力全复,不用再求你们什么捞什子化毒珠了?”
  一旁毕真真,含笑不语。
  桃花圣母,又一指罗平道:“这位就是咱们五门八派总盟主罗大侠,刚刚仅一招,便制住了群贼,牛鼻子,还不快谢谢?”
  出尘道长慌不迭转向打量,稽首道:“贫道老眼昏花,不识高人,尚请海涵是幸!”
  罗平立刻答礼道:“不敢当。”
  更略指巫山七恶道:“道长来的好,据闻这班匪徒昨夜曾大闹峨嵋,就由贵派发落吧?”
  出尘道长,喜出望外,不住口的称谢。
  忽然毕真真微微一笑道:“我要拜托道长一件事,不知可否?”
  出尘道长,慨然道:“少侠尽管吩咐,只要本门力之所及,无有不遵?”
  毕真真点头道:“其实并非什么难事!请道长立刻派遣几个俗家弟子,前往嘉定暗探悦来店所住的一位携带青衣小童,形容俊美,姓李的华服少年,有无同伙在彼?是由何来?于午后申时前,到报国寺相告?”
  峨嵋掌教,一叠声答道:“容易容易。”
  转身便指令随来的三个门下,飞驰而去。
  罗平一行,亦作别离谷。
  约莫一盏热茶光景,就回抵报国寺。
  群僧眼见二女和罗平,全皆无恙同归,料想必是已经打败了贼人,个个念佛不已,越显得殷勤恭敬。
  方丈和尚,且特送一桌精致的酒菜,为贵客压惊。
  至此,毕真真才在席上,说出何以观破人家行藏。
  原来乔装改扮,最难掩饰的是音容、体态,和步伐。似乎李凌霄在这三方面,都不够高明,尤其不时眉梢眼角,自然而然罗流露出一种女儿家特有表情,偷盼罗平,引起毕真真注意,愈看愈不象男人,简直和自已一般。后来发现对方两耳环孔,所填之物不知怎生脱落,才证实料的不差,出口叫破。
  毕真真更柳眉深锁,若不胜愁的目视心上人叹道:“这姓李的,不仅是位姑娘,而且十九来头不正,有所图谋,平哥快把相遇经过,再详细告诉我一遍?咱们商量个对策?”
    桃花圣母,点头插口道:“此人功力奇高,果然不可不防?”
  罗平迅即毫不隐瞒的,一一说出。
  毕真真,凝神听完,竟陷入沉思,良久,才猛拾脸,十分紧张的开口道:“这是一件极大的阴谋!神州五异之被差遣,必将对武林大大的不利,说不定要掀起中原一场腥风血雨啊!”
  并急向桃花圣母道:“事不宜迟,我想有劳谷主即刻起程,沿岷江下行,追上庐山隐士诸葛明,据闻人正而不邪,可告以乃为罗公子所遣,探询柬帖中内容,并请阻止其他四异,暂勿有所举动,咱们在宜宾会合?”
    桃花圣母,本是老江湖,一听之下,也觉事态确不寻常,马上答声:“遵命。”
  便匆匆率领二徒,套好油壁香车,离开报国寺。
  罗平闻言,不住的后悔道:“我当时怎的就不肯细想呢!”
  此际,室中已别无第三人,阵阵清风,带来处子幽香,好像特为这一对患难情侣,消愁解闷。
  毕真真,不禁依偎到个郎身側,柔声道:“这就叫做当局者迷吗!”
  罗平立刻紧握起伊人玉手,急问道:“真妹,如今咱们该当怎样?”
  毕真真,嫣然一笑,仰面娇答道:“我倒想斗斗这丫头呢?”
  顿又螓首微摇,轻叹道:“只可惜小妹功力不济,没有多大把握!”
  罗平接口道:“还有愚兄呀?”
  毕真真摇头道:“平哥不能毁约,失信于人。”
  罗平一想也是,倏地灵机一动,欢声道:“有了?”
  毕真真笑问道:“什么好主意呀?”
  罗平道:“我先把取坎填离真诀传授贤妹,必要时,可以转化敌人之力以为已用,那就一切不怕了。”
  且不待答言,便附耳一字一句,连说带解的,低诵经文。
  毕真真,瞑目静听,粉脸上浮起无比的喜悦。
  自然她夙慧天生,冰雪聪明,没有不能领会的,同时深觉个郎推心置腹,情意殷殷有说不出的温馨,回朔月前,恍疑是作梦。
  不多久,就铭记于心,忽然噗嗤一笑道;“平哥,你不怕我难为了那丫头么?”
  罗平愕然道:“她和愚兄有什么关系!”
  毕真真又道:“平哥可不要忘记,你们还要结伴同往六诏呢?”
  罗平道:“难道贤妹不去?”
  毕真真低喟道:“人家肯么?”
  又补充的说道:“那丫头一怒而去,所说的不愿与俗人为伍,便是暗是拒绝小妹嘛!”
  罗平急道:“这如何是好?”
  因为他自从听说对方乃是一位姑娘,便觉长路迢迢,孤男寡女,大是不妥。打定主意,要约爱侣偕行,却不曾想到人家不愿。
  毕真真,脸靠在心上人肩上,漫声打趣道:“有女如花,朝夕与共,岂不更可以破旅途寂寞么?”
  罗平摇头道:“贤妹别取笑了,快想个对策是正经!”
  毕真真,两只大眼眨了几眨,缓缓的答道:“其实女人并没有什么可怕,对方这种条件,不外两个可能,一是钟情平哥,一是想借你之力,在五婬宫有所图谋,前者只要她不是恶人,而又倾心相爰,男人家三妻四姜,乃是常事,我决不是醋娘子,也无人非义,结伴同往六诏,又有何妨。后者嘛…………小妹的浅见是,反正彼此住有相陪一行之约,并无为助之语,届时可临机应变,一本武林道义,能伸手,就伸手,不能伸手,就少管闲事,设或不然,即使是反颜相向,也不算食言嘛?”
  她分析的十分详细,极有道理。
  罗平听在耳中,默然良久,才开口道;“贤妹的主意倒是可行,只是愚兄决非见异思迁之人?”
  毕真真,马上接口道;“平哥别误会,我是说万一无奈之时,事贵从权,勿太固执,有负别人情义啊!”
  平罗眉峰微蹙,问道:“如此说来,贤妹是无意同去了?”
  毕真真接口道:“不!能不能奉陪平哥,要看稍时咱们同往嘉定,和对方相见,有无转机,以及桃花谷主此行结果而定,否则任令神州五异,掀起江湖上风波,将来可就难以收拾了?”
  这位姑娘,处处着眼大局,老谋深算。
  罗平连忙点头道:“贤妹顾虑的是,咱们就这样决定。”
    并见爱侣既贤慧又识大体,不由手揽纤腰,轻轻抚慰,暗道:“得妻如此,夫复何憾!
  毕真真,亦妙目微,乘势倒在心上人怀中,顿使这带月山房,凭添出一种旖旎风光,好不羡煞人也。
  不知不觉就日影西斜。
  二人亦由于这一阵相互温存,而消除了彻夜的劳累,精神换发。
  寺僧又送上一席丰盛的餐点。
  同时峨嵋掌教,亲率同门三老,玄真子、九现云龙樊新、无往禅师来谢,其时也无宁说是揣诚攀交。
  因为他们亦和华山派同病,一向仰仗上代余荫,顶着名门金字招牌,坐井观天,傲视江湖,自从昨夜一战,始惊醒迷梦,知道人外有人。更惟恐五毒老怪卷土重来,非有如罗平这种奥援难以制胜,所以才席不暇暧,便破格降尊前来。
  最是峨嵋派,像这等长老齐集,礼敬两个少年,乃为前所未有之事。
  以致报国寺群僧,人人纳罕,越发把罗平和毕真真,当作凤凰看待。
  不多久,去嘉定城的三个疾足,亦如限赶回,据说不但悦来店,根本无姓李的华服少年和青衣小童,而且踏遍全城,也查不出半点点线索。
  这倒古怪了?
  不知是峨嵋三徒粗心?还是对方故弄玄虚?
  罗平沉吟不语。
  出尘道长和三老,只当门人办事不力,深觉面上无光。
  毕真真,却目视心上人微笑道:“看来斗智,她也是我的劲敌呢?”
  这种话,听得峨嵋诸人个个满头汗水。九现云龙樊新,忍不住问道:“难道还有谁敢轻捋二位少侠虎须么?”
  毕真真摇头道:“此人对在下们?还看不出有什么恶意。”
  立又轻叹道:“只怕武林中,将有一场劫数呢!”
  峨嵋掌教,闻言大吃--惊!急问道:“少侠可否明示?”
  毕真真,立刻凶问道:“道长大约听说这神州五异?”
  出尘道长,连忙摇头道:“贫道曾有耳闻,据说个个功力高不可测。”
  九现云龙又插口道:“敢情在悦来店的,就是他们?”
  毕真真微笑道:“不!是他们主人。”
  神州五异还有主人,峨嵋诸老闻所未闻。
  无往神师不禁半信半疑的问道:“少侠怎生得知?”
  毕真真立刻朝个郎一努嘴道:“喏,这是我罗大哥亲见。此人今早便在本山,指派神州五异,分赴各地,有所图谋啊!”
  出尘道长,慌不叠问道:“但不知罗大侠可曾听得彼辈将欲何为?”
  罗平摇头道:“没有。”
  毕真真接口道:“反正不是好事!这也就是我要设法追查的了?”
  又喟然道:“这还算不了什么?”
  出尘道长顿时二目直视道:“难道还有比这更大的事?”
  毕真真点点头道:“明年五月五日,东海逍遥宫改称天下第一派的开山大典将届,这班魔头,畜意并吞武林,非降即杀,不久必有檄文传到贵派,那才是江湖上一场大劫数嘛!”
  出尘道长,骇然道:“这将如何是好?”
  毕真真淡淡—笑道:“唯一的办法,是咱们中原各门各派,同心合力,降魔卫道。”
  首先峨嵋三老,同声道:“少侠说的是!”
  一时出尘道长,双目紧皱,沉吟不语。
  无往神师又问道:“少侠们作何打算呢?”
  毕真真毫不迟疑的答道:“自然我罗大哥义无反顾,届时定率盟下五门八派,与彼辈一战了?”
  此言一出。
  马上出尘道长一跃而起,毅然躬身道:“但愿罗大侠登高一呼,本门愿附骥尾,决不食言。”
  这也无异是毕真真,又轻描淡写的收服了峨嵋一派。
  罗平连忙答礼道:“届时自当与道长共商大计?”
  这一来,双方的距离,立刻跨越了一步。
  于是峨嵋掌教,顿将自已隐忧,坦白说出。
  毕真真迅即代答道:“道长请放宽心,此后一切,我罗大哥决不置身事外就是?”
  并请九现云龙,率同一精干门下,乔装前往“嘉定”至“宜宝”途中相助。
  随即双双与峨嵋诸人作别,前往悦来客应约。
  嘉定是一座江城,为三江江合交流的所在,岷江自北来,青衣江自西来,大渡河自南来,城的三面,都被水所包围,向是浮在水中一条大船。
  但观夕阳快要西下,满天红霞,斜映在三江的水面上,泛起万道金鳞。
  这时罗平和毕真真,正分乘桃花圣母所留的两匹骏马,行距南开不远。
  此处乃是大渡河流域。
  不料他们偶抬眼,忽见水中一条快艇上,有人扬手大呼道:“兄台真信人也?”
  入目却是一位头代笠,身着渔装的少年。
  毕真真立刻认得是谁,失笑道:“原来这丫头玩这种花样?
  分明必是李凌霄无疑。
  罗平也听出口音,高答道:“有劳久待了?”
  随即一拔马头,驰抵岸旁。
  毕真真更扮作满面春风笑道:“兄台雅兴,想必一定收获不小?”
  这是她有意籍故搭腔,以探测人家对自已的反应。
  那知李凌霄,竟恍如未闻,连正眼都不觑,只目视罗平颔首道:“小弟因不惯俗人烦嚣,所以无意前往悦来店,特在此间候驾?”
  不待答言,又微微一笑道:“岷江南下顺流顺水,舟行最便,小弟拟即起程,不知兄台以为如何?”
  罗平一面下马,一面打量,忽然发现舟中除对方外,别无他人,不由问道:“还有贵仆呢?”
  李凌霄斜睨了毕真真一眼,缓缓答道:“我与罗兄相约,并未言明携带第三人,怎好破例?”
  这简直不啻是明说:“你那同伴也别想随行呢。”
  罗平一听,果不出爱侣所料,暗中大感踌躇,倏地眉有一扬,故作未听出对方弦外之音,含笑问道:“要是在下有个人呢?”
  李凌霄摇摇道:“兄台亦不能破例。”
  显然他,早就成竹在胸,拿定主意了。
  倒是毕真真,毫无愠色,反侧顾心上人,朗笑一声道:“大哥何必矫情,这岂不正是一双两好么?”
  且略使眼色,接过马匹,催促道:“快上船吧,只要将来莫忘了补请小弟喝几杯喜酒就是?”
  八成她使的是激将法?
  若然对方果真是个姑娘,试想怎能经得起如此嘲笑。
  罗平也缓缓朝快艇走去。
  但见李凌霄,依旧神态如常,宛如不曾听得一般。
  这一个回合,无形中毕真真便落在下风。
  反使得罗平,不妤停步,惟有硬着头皮上船。
  李凌霄,面含浅笑,抱拳相迎道:“兄台请舱里坐,如今正是顺风,咱们先赶一程?”
  仿佛他对水上生涯,极被娴熟,接着就解缆启定,先用长篙一点河岸,然后三把两把,扯起布帆,船儿立朝下流疾驰。
  毕真真,也飞身上马,绝尘而去。
  罗平甚是局促,独坐中舱,不住的打量后梢掌舵的李凌霄,希望证实爱侣午前所说,以决定自已应付之策。
  不过却偏偏怪,饶是他目光锐利,虽感对方眉目盈盈,腰肢体态确有些异样,竟始终看不出耳下孔痕,尤其发现人家赤了一双白足,不带半点忸怩,顿时信心动摇,暗道:“姑娘们哪肯如此,准是真妹错疑了?”
  李凌霄,似有所觉,倏地俊目移视舱中,笑问道:“兄台看我像个女人么?”
  罗平大为尴尬,连忙致歉道:“敞友生性诙谐,兄台请勿见怪?”
  李凌霄,一面抬眼规正航路,一面漫声道:“如此说来,那是不像啦?”
  更摇摇头道:“兄台放心,我决不计较,女人也是人呀!”
  罗平道:“足见兄台胸襟,非常人可及。”
  李凌霄微微一笑道:“其实贵友这一场玩笑,倒给咱们此行,作了极大的启示呢?”
  罗平不解的问道:“是么?”
  李凌霄秀眉一扬道,“兄台大约总听说过,五婬宫重女轻男,假如小弟扮作一个姑娘,岂不可以获得许多方便,易于见机行事么?”
  这确是一条妙计。
  只是罗平,现时已决定实行毕真真所定的第二种对策,除了履行若言,其他一切,完全采取置身事外的态度,不赞一辞。
  李凌霄,妤象颇觉古怪,马上闪目舱中,问道:“兄台以为如何?”
  罗平摇摇头道:“在下毫无成见。”
  李凌霄噗嗤一笑道:“是同意?是不同意呀?”
  罗平依旧不为所动,答道:“这是兄台的事,在下怎敢安议。”
  李凌霄,忽然叹轻道:“承既兄台不弃,如约同行,此后长路迢迢,最好不见外才好呢!”
  又凝视问道:“到底兄台认为小弟此计,是否可行?”
  罗平不得已,只得以客套的口吻,答道:“兄台高见,焉有不能行之理。”
  李凌霄欢声道:“兄台你呢,屈时改不改扮呀?”
  罗平摇头道:“在下不惯此道。”
  李凌霄微微一笑道:“其实这是逢场作戏,又有何妨。”
  顿了一顿,又道:“既然兄台不愿,到时咱们变成一男一女,该相称什么好呢?”
  他这话象是自语,也象是微询罗平的意见。
  罗平闭口不答。
  半响,突然李凌霄兴奋的问道:“咱们扮作兄妹可好?
  罗平摇摇头道:“兄台姓李,在下姓罗,似乎不妥吧?”
  他这是有意推脱。
  不想李凌霄却马上接口道:“这有何难,小弟随兄台姓罗就是。”
  更展颜一笑道:“只是有些高攀了!”
  最是他处处将就,不容别人有找寻籍口之机。
  罗平说什么……呢?暗忖:反正自已巳拿定主意,暂时有他。并见暮色苍茫,两岸青山隐隐,不禁翘翅首舱外,游目骋怀,既不承若,亦未拒绝。
  李凌霄,也不再言语,一心行舟,收紧风帆,冲波破浪,如疾箭飞驶。
  不多久,便月上东山,到了“互通桥”。
  陡见码头上,有一位老漁夫模样之人,在月下高呼道光:“客官,到了地头啦!”
  李凌霄闻声,马上便落帆靠岸,向罗平笑道:“这艘漁舟,仅租用到此间,咱们要换船了?”
  不消说,分明他是为防毕真真追踪,早有打算,在半途来上一次金蝉脱壳。
  罗平暗中雪亮,并不点破若无其事的答道:“一切悉听尊意。”
  李凌霄略整衣襟,便率先登陆。
  那位老渔夫,仿佛已经久待不耐,疾步奔来。
  这时码头下,适有一位中年贫妇,手提一只木桶,摇摇幌幌的走上,一昏时暗里闪让不及,恰好憧个满怀,倒翻元宝,直朝江中滚去。
  老渔夫也立足不隐,跟跄后退,眼见闯祸,大吃一惊!疾呼道:“客官快救人啊?”
  李凌霄正相距不远;立刻飞身抓住贫妇,扶起温慰道:“大嫂别怕?”
  老渔夫也急急上前陪话。
  幸而贫妇,仅虚惊了一场,并无损伤,拍拍尘土,自认晦气便走。
  反是老渔夫,摇头慨叹道:“唉,人老眼花不中用了!”
  李凌霄,微笑道:“老大家,事办妥了没有?”
  老渔夫慌不迭答道:“老汉真是唬昏了头,不曾禀告相公,一切齐备了。”
  并向七八丈外一条灯火通明的大客船一指道:“喏就是那条。”
  又赶忙低告道:“小管家早已上路了?”
  原来李凌霄,乃是利用老渔夫行事。
  至此,罗平才缓缓登岸。
  李凌霄也兴奋的招唤道:“罗大哥,船有了?”
  老渔夫迅即前在引导。
  同时那艘新船老大,眼看客人已到,急忙出舱恭迎。
  且一俟罗李二人走上,便匆匆解缆扬帆,顺江驶行。
  这条船,竟是油漆一新,舱分内外,宽大整洁,又快又稳。
  尤其是红烛高烧下,摆了一桌丰富的酒菜,香味四溢,热气腾腾。
  李凌霄,立以主人自居,笑说道:“有劳兄台一同远涉山川,招待不周,尚请见谅是幸?”
  罗平连道:“好说,好说。”
  李凌霄,又点点头道:“兄台且请就坐,小弟略整衣襟再来奉陪?”
  罗平一面口答:“兄台请便?”
  一面如言入席。
  李凌霄见状,颇是满意,马上走进内舱。
  此际,船已驶到七八里外。
  罗平取过一杯香茗,凭窗远眺,但觉江中月影,紧随奔行,极为有趣,一时联想起爰侣,喑道:“如此夜景,若是与真妹同赏,那该多好!”
  也因此如之,不由愕愕的出神。
  良久,偶然一转脸,骤感眼前一亮,入日李凌霄,早已换好一身华服,恢复了那副风流倜傥的模样,站在席前。
  不过却甚是古怪,似乎出了什么意外,面有忿色。
  于是罗平忍不住问道:“兄台因何不乐?”
  李凌霄抬手处过一张素柬道:“兄台请看?”
  只见上有一首五言打油诗:
  暂借有情郎,
  且取五信物,
  彼此都有利,
  岂不快哉乎。
  罗平一看,就认出是爱侣的笔迹,分明必是适才在五通桥假扮贫妇,做了手脚,把对方囊中神州五异的传宗信物,一古脑儿取走了。顿时胸中大为赞佩,但表面上,这作不解道:“这是怎说?”
  李凌霄一撇嘴道:“还不是贵友弄的把戏?”
  立又恨声道:“实在欺人太甚!”
  这也无异是毕真真赢得了第二个回合。
  罗平依旧装呆到底,摇头道:“不会的吧?”
  李凌霄,脸上神色不停的变幻,显然在暗打主意。
  他不知何故,突见他倏地怒气全消,反两只俊目放射异彩,噗嗤一笑道:“罗大哥装的好像嘛?”
  更喜然入席,手执银壶敬酒,满面春风的说道:“其实贵人倒有趣,刚刚在五通桥那一幕手妙空空,演的尤其不差,将来小弟可要和他深交?”
  罗平微哂道:“兄台如今失去神州五异的信物,岂不吃亏了么?”
  李凌霄摇摇头道:“不!”
  顿又展颜一笑道:“古话说的好,塞翁失马,安知非福吗?”
  罗平乘机问道:“这一来,兄台往后对神州五异,又怎生交代呢?”
  李凌霄又噗嗤一笑道:“一切都有你罗大哥!。
  罗平摇头道:“这与在下何干?”
  李凌霄微笑道:“只怕你不能置身事外吧!”
  且从怀中取出毕真真那封素柬,一扬道:“贵友已将罗大哥借我,这就是凭证吗?”
  罗平道:“要是在下不同意呢?”
  李凌霄,忽然秀眉一扬道:“若行罗大哥弃我而去,贵友便有杀身之祸!”
  听口气,似乎他还有什么煞手。
  真平暗中一惊!嘴里仍旧不示弱道:“在下不信。”
  李凌霄淡淡一笑道:“只要你不后悔,稍时就试试吧?”
  罗平略一沉呤道:“但不知兄台指派神州五异,此去何为?”
  李凌霄毫不迟疑的答道:“是投递几封紧要的文书。”
  罗平又问道:“给谁?”
  李凌霄一抬脸,反问道:“罗大哥这也要管么?”
  罗平正色道:“既与我有关,在下怎能不问。”
  李凌霄噗嗤一笑道:“如此说来,罗哥是同意了呀!”
  最是他此话出口,俊脸上洋出溢一团喜气,似乎有无比的快慰。
  更不待答言,亲切说道:“我告诉大哥,他们主要的任务,是去北天山,为小弟寻访仇人天龙剑客。”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楼主| 发表于 2025-12-12 14:21:2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章 二女调情
  晚秋的峨嵋山,已相当于江南隆冬季节,尤以凌t晨之际,残月西垂,严霜满天,宿雾蒙蒙,晓风刺骨,有说不出的索寞凄淸之感!
  苗岭二女,虽和罗平敌友未分,谈不上情感,但不知何故,此刻一旦失去,竟顿觉芳心有无比的空虚,远较这恼人的景色,寂寞几千倍!
  柳如雪,满脸惶急,泪波欲流,一跃而起,恨声道:“阿姊说的不错,准是被人劫去,咱们今天可栽啦!”
  这时日尚未出,神州五异仍在相持中。
  柳如霞,赶忙低语道:“雪妹千万别嚷,娘分心不得,咱们搜查去?”
  一面飞身扑向林外。
  柳如雪慌不迭在后相随。
  不料一抬眼,二女又暗中一喜,入目斯人并未失去,竟不知何时苏醒,走到林前溪畔,负手闲立。
  原来罗平睡穴早已自解,东方未明,便觉四肢可以行动,乘二女全神注视场中之际,悄悄起身,觅地方便,一时为山景所吸引,在此留连起来。
  二女双双纵到罗平附近。
  首先柳如雪娇嗔道:“喂!你这人好没来由,怎的独个儿溜到此间?”
  柳如霞也问道:“你来林外则甚?”
  她们虽然已经心定,但脸上仍不免带有惊慌焦急之色。
  罗平霍地一转身,目睹二女如此模样,不由记异的反问道:“难道在下行动还受谁限制么?”
  柳如雪天真嘴快,抢着接口道:”当然,我们有守护之责呀!。
  且狠瞪了一眼,续道:“你这不是平白叫人耽心么?”
  罗平亦恍悟自己睡一整夜,有赖二女在旁照料,马上歉意的一抱拳道:“多谢二位姑娘!”
  柳如霞螓首微摇,嫣然一笑道:“其实这也没有什么,只是我和家妹误当你发生了意外么?”
  柳如雪噗嗤一笑道;“算啦!”
  立又两只乌溜溜大眼直视罗平,问道:“咱们相识已经一日,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儿呢?”
  柳如霞也凝眸以待。
  罗平道:“在下姓罗名平!”
  柳如雪依旧续问道:“家在何方?”
  罗平道:“山西王屋山。”
  柳如霞一面轻移莲步走向溪畔,一面插口道:“府上尚有何人?”
  这话恰好正触动罗平伤心之处,立刻转面目视流水,长长一叹道:“孑然一身!”
  柳如雪不由同情的失声道:“这不是举目无亲么?真可怜?”
  并迅即走到罗平身边,十分温柔的低慰道;“若是罗大哥不嫌弃咱们苗山,舍下一定会把你当作自己人看待?”
  柳如霞也娇声道:“舍妹一向心直口快,说的确是实话?”
  这两位姑娘,已一改昨日蛮横无理之态,全都脉脉含情,亲切无比的俏立在罗平左右,静待答复。
  最是一个女孩儿家,肯说出这样话来,其弦外之音,不言可知。分明她们已在一夜之间,有了打算,借机吐口了。
  而且这时三人丽影,倒映在水面上,男的宛如玉树临风,女的一红一白,亚赛牡丹与芍药争艳,随碧波荡漾,互相若即若离。
  二女四只妙目,全为这种景象所吸引,粉脸上时扰时喜,变幻不停。
  也不知罗平是有意是无意,忽然拾起一块山石,抛到水中,恰好打破了倒影,化为圈圈涟漪,轻喟道:“二位姑娘盛意,在下心领!”
  二女顿觉芳心猛震,仿佛已随倒影破碎,不约而同的侧顾颤声问道:“难道舍间会辱没你么?”
  罗平摇摇头道:“这是说不到的话!”
  柳如雪,似乎暗中极感委屈,眼圈儿微红,小嘴一撅道:“我昨天撞犯了你,那全是误会呀?”
  罗平道:“在下并不怪姑娘?”
  柳如雪接口道:“要不然你怎的不肯去苗山呀?”
  柳如霞幽幽一叹道:“大约罗大哥还不知道愚姊妹都是汉人,并非苗女吧!”
  这话更露骨了。
  罗平不由抬脸问道:“柳山主呢?”
  柳如霞悄声道:“她是我的义母!
  柳如雪又问道:“到底你肯不肯去苗山啥?
  罗平看了二女一眼,暗道:“何以这两个丫头今天这般热络呢?”
  因为他近来,全副精神都在疗伤和寻仇二事上,根木没有怜香惜玉之心,何况还有一位红粉知己毕真真相随,试想哪会对二女垂青。
  加上久闻苗岭乃是武林中旁门,经常养盅害人,若非功力未复,昨晚便饶不过黔灵仙姥柳大娘哩。
  惟其如此,所以俊眉微蹙,缓缓答道:“彼此道路不同,多谢姑娘美意?”
  这也不啻是断然拒绝了,
  二女顿觉有如冷水浇头,直寒到底,
  柳如雪忍不住珠泪夺眶而出,恨声道:“不识好歹!”
  柳如霞究竟年龄较长,尽管满怀失望,仍能强自矜持,毫不失态,轻轻一叹道:“罗大哥若是不去舍下,只怕韩老前辈也不肯为你疗伤呢?”
  罗平愕然道:“有这等事!”
  柳如雪一撇嘴道:“哼!只怕生离此谷办不到?”
  她们这种口气不本是暗泄昨夜所闻神州五异之言,
  不过罗平,却会错了意,反目视柳如雪微哂道:“是令堂要作梗么?
  柳如雪冷笑道:“岂止家母?”
  罗平依旧信业道:“在下对别人无忤,焉有为难之理?“
  柳如雪又一撇嘴道:“信不信在你呵!”
  柳如霞更飘了罗平一眼,低语道:“愚姊妹决无恶意,但愿罗大哥稍时别太固执才好!”
  这独姑娘,如今十分温婉,一口一个罗大哥,叫得亲热已极。
  此刻东方已鱼肚色泛起红霞,将要日出。
  不想正当罗平准备作答之际,忽然耳闻有人朗声一笑道:“好两个多情的姑娘!”
  二女暗吃一惊!霍地娇躯疾道:“什么人?”
  入目竟是一位不知何来的美少年,在后负手而立。
  且听高答道:“在下李凌霄,唐突两位姑娘了?
  罗平亦返身问道:“兄台何来?”
  少年点头道:“小弟因往前山观赏日奇景,道经此间。”
  此君面如敷粉,目若朗星,衣着华丽,风流倜傥,虽然英伟不及罗平,却秀逸有以过之,极为不俗。
  但觑又向二女微笑道:“既然罗兄不愿一箭双雕入贵府上,请看在下如何?”
  分明是有意相戏,也无异是说,人家不要你们,我要好了。
  二女不禁听得粉面飞红,怒叱道:“大胆的狂徒,你把姑娘当作何人?”
  尤其柳如雪,早就被罗平憋得满肚子幽怨,没处发泄,如今一见有人前来轻薄,立刻杏眼圆睁,人声身出,并指便对方点去。
  罗平也觉这姓李的少年说话冒失,甚是不悦。
  那知正于此时,蓦地丈外石后,又飞出一个眉目如画的青衣小童,竟捷若飘飞,后发先至,小手一扬,立将柳如雪招式封住,喝:“谁敢对我主人无礼!”
  常言道,行家一伸手,就知有没有。
  别看这青衣童子年青人小,顶多不过十三四岁,如论掌势,却凌历诡谲,十分高明。
  罗平冷眼旁观,大为动容!
  李凌霄更卓立原地,俊目一扫二女,微哂道:“难道区区连你们都配不上么?”
  接着又侧顾小童道:“青儿且退,看看这两个丫头其奈我何?”
  小儿赶忙如言闪到主人身后,
  唯其如此,柳如雪越发忿不可遢,马上一声高叱,再度扑出,招演“画龙点睛”,直取对方二目。
  李凌霄也脸上骤现不快,冷笑道:“丫头敢尔?”
  陟地水袖朝前拂出,卷起一股雄浑无比的潜力,将柳如雪震得倒退不迭。
  并从怀中取出一只乌黑的小木偶,托在掌上,逼视二女喝道:“你们识得此物么?”
  罗平好生不解?
  只是柳家姊妹,却一见便勃然变色,插烛也似的双双跪下,颤声答道:“这是本门传宗的符令!”
  李凌霄微嗯道:“不错,”
  立又目闪威积喝道:“自即日起,我权代苗岭行命,尔等火速回山,尽起精锐,前往滇池,听候差遣?”
  二女似乎不敢违抗,连声喏喏,半晌柳如霞咕出两个字道:“家母……”
  李凌霄顿截住道:“你们放心,我不伤她性命就是。”
  听口气,好象黔灵仙姥,已在他掌握之中。
  罗平颇是纳闷,忍不住便朝林中走去,意欲一查究竟,因为他虽然对神州五异没多好感,但却不愿放过求医的机会。
  且耳听李凌霄,又向二女道:“就我所知,那老苗婆还是你们杀母的仇人呢,知道不知道?”
  这时太阳已经升起,红光满天。
  入目神州五异,依然端坐土坑之中,毫无异状。
  直至接近细看,才发觉个个神色颓丧,目瞪口呆,显然都遭了什么意外?
  同时李凌霄随后而来,和颜问道:“兄台奇怪不?”
  罗平不恍悟,冷冷的反问道:“是足下做的手脚,对不对?”
  李凌霄伤佛甚是得意,含笑点头。
  不过罗平,天生俠肠,却不值这种行径,又道:“喑算于人,岂是大丈夫所为!”
  他说的义正非严,鄙薄形之于色。
  倒是李凌霄,毫不在意,反微微一笑道:“小弟这种举动,主要的还是为了兄台嘛!”
  这话好怪?
  罗平一抬脸道:“关我何事?”
  李凌霄缓缓答道:“兄台知不知道,这几个老鬼,量狭忌才,昨晚便决定要不利于你呢?”
  罗平亦猛忆适才二女之言,立刻接口问道:“足下何所见而云?”
  李凌霄展颜一笑道:“这是小弟夜来隐身此间,亲听彼辈商定!”
  接着更疑视罗平道:“其实兄台贵恙,这姓韩的老儿并无多大把握,何必屈辱相求?”
  似乎他对昨日一切,全都看在眼中。
  不待答言,又含笑道:“小弟幼随异人,曾习岐黄,若是兄台不嫌我毛遂自荐,也许可以为力呢?”
  看情形,好象此君乃是专为攀交而来。
  并见罗平沉吟不语,马上补充说道:“自然小弟亦有事相烦,彼此作为交换条件?”
  罗平淡淡的问道:“愿闻其详?”
  李凌霄忽然俊脸微红道:“我希望兄台能陪小弟前往六诏山宫一行?”
  六诏山“五婬宫”,便就江湖上盛传的“三宫一谷”之中的第二宫。据说其地洪荒千里,到处不毛,为首的都是些女魔头,专一奴役男人,淫凶狠毒,举世无俦。
  罗平也曾有过耳闻,心想假如自巳功力恢复,又有何惧,于是略作沉吟,然后缓缓点头道:“使得。”
  此言一出,马上李凌霄欢声道:“罗兄真是快人!”
  且俊目凝视问道:“兄台该不会中途反悔吧?”
  似乎他把这种条件看得极重。
  罗平不悦道;“君子一言,如白染皂,在下岂是反覆之人!”
  李凌霄又满面春风道:“好极了!”
  随即探手怀中,取出一颗灵药,笑吟吟的说道:“这是舍间独门炼制的回天再造丸,不论任何伤势,无不立刻见效,兄台不妨先行服下,小弟再助你打通奇经?”
  罗平为人诚厚,目睹对方十分热心,也就毫不怀疑,接过纳入口中,姑且一试。但觉一股火辣辣的滋味,直下心脾。
  此际林中已宿雾全收,和煦的晨曦,映在松柏枝头,苍翠欲滴。
  不料偶一抬眼,陡见十方居士,和水镜先生,却由土坑中一跃而起,双双扑向李凌霄,厉叱道:“好小子,敢竟暗算老夫!”
  同时入目修罗尊者,与黔灵仙姥,亦宛如出柙之虎,腾身朝自已飞来,喝道:“这小子也留不得?”
  罗平大吃一惊!
  尤其番僧和柳大娘,掌挟雷霆万钧之势,一冷一热,两股狂飙,亚赛潮水一般,从左右卷到,好不可怕!
  罗平一时闪让不及,暗中大骇,只得死中求活,猛地一咬牙,立按所习无极真经中的“取坎填离”妙用,神兴意会,双臂齐迎。
  自然在他,这仅是不甘坐以待毙,作万一之想。
  可是谁知这种绝世之学,竟有不可思议的奇效,刚一施展,便觉一阵冷热交加,把对方劲力摄取过来。本身丝毫无恙,且旧有的真气,突被引发,浑身剧震,督任全通,玄功尽复,伤势茫然而愈。
  亏得修罗尊者,和黔灵仙姥,久经大敌,十分知机,一见情形有异,就不待招式用实,赶忙收手,才险险的逃过一场如同日前玄冰叟的厄运。
  这一来,罗平顿感有说不出的兴奋,精神焕发,心头狂喜,忍不住朗声大笑道:“你们再上呵?”
  相反的,番僧和柳大娘,却相顾愕然!
  这只是一眨眼之间的事。
  另一边李凌霄,也以巧妙的手法,化解了十方居士和水镜先生一击,冷笑道:“若非本公子念在尔等修为不易,仅以普通点穴术,略加薄惩,你们早就进了鬼门关多时呢?”
  且关心罗平,飘身接近,低告道:“别怕,一切都有小弟?”
  显然他适才一心迎敌,并未看出这里三人异状。
  罗平微微一笑道:“多谢兄台,在下不妨事。”
  更目闪威稜,一扫修罗尊者和柳大娘喝道:“果然你们这几个老鬼,全不是好东西!”
  最是环伺的神州五异,刚刚都是以二对一,出手无功,大觉面上无光。
  因此黔灵仙姥立又一声冷笑,使出看家的独门“穿心指”,从側方朝李凌霄点出。
  番僧也怪眼一翻,嘴里怒吼:“好小子!”
  红袖一扬,右臂幻化为一只血红的巨灵掌,挟风雷之声,力重如山,凌空向罗平当头抓下。
  一时李凌霄,颇感顾此失彼。
  反是罗平,为了不知自己玄功是否已经如常,欲加考验,首先快捷如电的双掌翻飞,左消柳大娘来势,右迎番僧所发的“金刚大手印”,更眼见对方悉是高手,不由便用上十成真力。
  但听一声巨震,场中卷起漫天的沙石。
  入目柳大娘,疾闪不迭。
  修罗尊者,登登登,连退七八步,才拿椿站隐,满面青紫,二目尽赤。
  罗平依旧卓立原地,纵声哈哈一笑道:“神州五异,也不过如此!”
  而且暗中大慰,一吐咋日黄昏前所受对方的怨气,和半月来屈辱。
  一旁李凌霄,似乎十分惊异!急问道:“兄台伤势痊愈了么?”
  罗平只当乃是所服回天再造丸之力,含笑点头。
  十方居士,也迫不及待的问道:“你是小子功力是怎生恢复的?”
  李凌霄马上微哂代答道:“难道普天之下,除了你姓韩的,就没有别人能治不成?”
  接着又迅从囊中掏出一颗佛珠,一柄小玉尺,一块金牌,一个木偶,一片竹令,托在掌上,俊目环顾,冷笑道:“你们传宗信物,都已被本公子取来,还敢发横么?”
  大约八成不假。
  神州五异,立刻个个神色大变!
  蛮荒异丐,刚由土坑中纵起,便连声叹道:“罢了,罢了!”
  柳大娘仿佛最为情急,两只怪眼凝视小木偶,鬓发无动自动,厉声问道:“你这小子意欲何为?”
  十方居士,颓然道:“老夫认载了!”
  惟有水镜先生,倏地眉峰一扬,伸手疾拂古琴,发出一连串,使人心胆皆悸的裂帛之音,怒喝道:“小辈快还我量玉玉尺来?”
  远立数丈外的修罗尊者,更虎吼一声,右臂猛起,再度幻化为一只灵掌,闪电般的凌空攫下。
  看情形,分明他们都是想夺回信物。
  同时其余三异见状,亦不甘落后,各展独门绝学,纷纷齐上。
  立刻场中劲气四溢,人影交错,草木横飞,冷焰热浪,汇为一片剌骨凝血的狂浪,好不厉害!
  只是偏偏怪?
  尽管神州五异合力一击,却丝毫不曾奈何了人家,反觉二目微花,对方两个少年全皆失了踪影。
  陡听空中朗声一笑道:“本公子在此?”
  大家猛抬眼,猝见李凌霄,意在侧方古松之上,足踏枝头,神态悠闲,宛如一朵轻云,随风飘荡。
  再一转脸,又发在罗平,不知何时,早到了场外,负手而立。
  神州五异,不禁心头一堪!暗道:“这两个小子,好快的身法!”
  也因之故,顿感气馁,彼此面面相觑,显得极度的泪丧。
  李凌霄微哂道:“你们还有什么本事快使呵?
  立又淡淡一笑道:“其实尔等这些捞什子,我才不稀罕呢?”
  听口气,似乎他仅是相戏。
  于是场中的十方居士,马上干咳了一声,抢先开口道:“老夫不早就认栽了么?”
  并向罗平颔首道:“小朋友不远千里而来,老杆未能尽力,深以为憾!”
  这位神医,倒还能屈能伸。
  不想李凌霄,却接口一撇嘴道:“咦!你昨夜不是亲口说过医不得么,怎的如今又对罗兄假惺惺起来呵?”
  十方居士顿觉脸上一热,默默无言,心想:“原来这小子,早就在此啊!”
  李凌霄看在眼中,立朝罗平微微一笑。无异是说:“我适才之言,该是不假吧?”
  随即飘身落地,轻喝道:“你们要想取回信物不难,可得依从我一个条件?”
  柳大娘立刻迫不及待的问道:“什么条件?”
  十方居士,也开口道:“请说!”
  李凌霄缓缓答道:“我这里有柬帖五封,你们若果在半年以内,各按其中所示做到,届时信物便可原壁归赵?”
  也不知乃是何事?
  只见神州五异,大家你看我,我看你,脸上齐现为难之色,良久,才终于不约而同,毅然道:“好,就是这样!”
  因为他们权衡利害,深感本门传宗重器万不可失,只得忍气吞声,暂受挟制。
  李凌霄,好象早就算定人家必可就范,预有准备,顿满意的一笑,探囊取出柬帖,以飞花的手法,分别弹送对方五人。
  且和声道:“识时务者为俊杰,诸位好自为之。”
  十方居士,接口道:“你可要言而有信呢?”
  李凌霄毫不惯疑的答道:“当然!”
  这时已经旭日高升。
  大约神州五以自觉无颜,迅即纷纷离去。
  柳家二女,始终未再入林。
  罗平对双方都无好感,落得置身事外,直至眼见分争已了,才亮声道:“在下还有同伴在报国寺相待,李兄何时南行,尚请赐告?”
  恰好李凌霄,正笑吟吟的移步走来,亲切的答道:“小弟希望越快越好嘛。”
  更朝林外高呼道:“青儿何在?”
  但见人影一闪,那位小童便应声如飞纵到。
  并手提一支红漆木盒,躬身道:“待客洒菜,已经齐备了?”
  李凌宵点头加许道:“很好。”
  马上转面向罗平笑道:“兄台一夜劳累,想是早已饥渴,咱们且小饮三杯,再寻贵友如何?”
  而且就这几句话工夫,青衣小童已在附近盘石上,将酒莱摆好,垂手相待,入目竟是肴点皆全,极为精致,不知这一大早,他从何处弄来。
  不过罗平,却惟恐毕真真担忧,以及心念雪山二女安危,不顾愿作逗留,连忙抱拳答道:“在下必须立返寓所,兄台不妨自用,稍时请到报国寺相会好了?”
  随即不待答言,转身就走。
  一时李凌霄,大感扫兴,眉峰一蹙道:“既如此,反正小弟无事,干脆奉陪兄台一行?”
  匆匆便疾步赶上。
  青衣小童,也慌不迭收拾起酒菜,在后追来。
  好象他们主仆二人,都把罗平看得极重,生怕失去。
  不一刻,就走出谷口。
  正当罗平暗中踌躇,不知前往报国寺应向何方之际。
  偶然一抬脸,突见里外一所浅谷之中,人影交错,有男有女,不下十余人围作一团。
  加上他目力奇强,一眼便看出其中一位被困的白衣少年,乃是乔装的毕真真,不由心头一惊!立刻侧顾李凌霄急道:“敞友有险,在下先走一步?”
  一面騰身而起,点足就是十多丈,如同一支离弦疾箭纵去。
  李凌霄也紧紧相随,高答道:“何人大胆,敢欺贵友,小弟倒要看看?”
  转瞬之间,二人便飞距斗场不远。
  果然一点不错,那白衣少年确是毕真真,正被五男二女环攻,杀得惨烈无比。
  且发现另一旁,是雪山师徒,和八个黑衣恶汉苦斗。
  首先罗平,一声长嘯,大喝道:“真弟和谷主休慌,我来也?”
  同时身出如电,声到人到,凌空亚赛一条夭矫神龙,掌指齐下。
  及至毕真真听清是心上人呼唤,眼前群贼已个个兵刃脱手,要穴受制,倒了一地,
  雪山师徒方面,亦被李凌霄随后赶到,三拳两脚,打得敌人惨嗥不绝,四散奔逃。
  原来毕真真一行,追蹑巫山七恶,直至此处,才发觉彼辈正与五毒堡许多高手会合,因而现身要人,双方演成一场血战。
  想不到却由此与罗平相遇。
  最是毕女,目睹个朗不但无恙,且功力全复,芳心中有说不出的兴奋,陡地长剑一敛便扑上前,欢声道:“平哥,你伤愈啦?”
  罗平也有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之感,连忙握住伊人一只柔荑,点头道:“愚兄因祸得福,倒叫贤……弟担忧涉险了!”
  毕真真,顿时嫣然一笑道:“到底咱们还是不虚此行!”
  又一抬脸急问道:“昨天可是东川五毒老怪做的手脚?”
  罗平立将所经,择要低告。
  随即和爱侣并肩走向正与李凌霄客套的桃花圣母,拱手道:“有劳谷主连日奔波,平白受了许多危难,在下深感不安?”
  更朝雪山二女称谢道:“姑娘们受惊了!”
  桃花圣母含笑答礼道;“老身何劳之有,倒是盟主遇难呈祥,可喜可贺?”
  雪山二女躬身道:“婢子们护卫不周,尚请盟主恕罪?”
  罗平连道:“好说,好说!”
  并为李凌霄与众人相介。
  毕真真,不由多看了对方几眼,忽然抱拳问道:“李大侠艺业超群,但不知尊师是哪位高人?”
  李凌霄,也正在不住的打量毕真真,脸上时现奇异之色,闻言似乎颇感突然,慌忙讷讷的答道:“这个……请恕暂难奉告。”
  毕真真淡淡一笑,又问道,“据我平哥说,李大侠行事利害分明,不知此番相肋解围,小弟该当怎生谢呢?”
  因为她心细如发,适才耳听罗平密告,此君举动诡秘,处处以挟制人为手段,恍疑不像侠义中人,故而索性激上一激,意欲查出来么,俾免个郎吃亏上当。
  李凌霄,俊目微掠罗平,摇摇头道:“这是小弟自愿,何谢之有。”
  毕真真更逼紧一句,扮作如有所悟道:“啊!如此说来,兄台为我平哥疗伤,那是非出本意啦!”
  此言一出,顿使李凌霄神色骤变,马上籍脸一笑以为掩饰,答道:“那也不尽然?”
  并由此而对毕真真的辞锋和机智,有所警惕!
  毕真真仍不放松的问道:“小弟愿闻其详?”
  李凌霄眉峰一扬,傲然道:“如今尚非明告之时。”
  毕真真又凝视几眼,震地面现惊容,冷笑道:“我倒料得几分?”
  李凌霄,微哂道:“请说!”
  毕真真立刻朗声道:“因为你是个女的,对我平哥难免有情,对不对?”
  这话倒是大出罗平和雪山师徒意外!全皆不由自主的转面打量。而且他们深知毕真真之能,决非信口开河。虽然不曾看得破,暗中却已信了八成。
  但观李凌霄,俊脸一红,冷笑道:“哼!真是好心不得好报!”
  并见青衣小童赶到,立刻目视罗平道:“小弟不惯与俗人为伍,先走一步,假如兄台言而有信,请于日落前,到嘉定城悦来相会好了?”
  随即不待答言,手朝从人一挥,便飘身到了八九丈外,主仆双双飞去。
  他既不承认,也没有否认,一怒而走,究竟是男是女,在罗平心目中,仍是个哑谜?
  雪山师徒,亦有同感。
  且听毕真真遥呼道:“纵是龙潭虎穴,我平哥也决不失约,姑娘放心罢?”
  罗平忍不住急问道:“这姓李的果真是女扮男装么?”
  毕真真,突然面色凝重,黛眉紧蹙,先看了受制的巫山七恶一眼,轻叹道:“平哥快发落这班匪徒,我们回报国寺慢慢再说!”
  立又啊了一声道:“我还不曾告诉平哥,彼辈乃是巫山七恶,也就是五毒老怪的党羽,昨夜大闹峨嵋,没有一个好人?”
  罗平点点头。
  不料正于此际,忽见峨嵋掌教出尘道长,在侧方岭上现身,后随七八个僧俗,眼见群贼在此,老远便高呼道:“多谢少侠们为本门截住敌人,贫道来也?”
  毕真真马上又側顾心上人道:“不劳平哥动手了,咱们就做个顺水人情罢!”
  一眨眼,峨嵋长幼便纵到谷中。
  最是出尘道长,看清巫山七恶,早已完全制住,满脸兴奋之色。
  桃花圣母,不禁微哂道:“牛鼻子!这该不再对老身们有所怀疑了吧?”
  峨嵋掌教,闻言颇形尴尬,连道:“谷主言重,本门稍时当缺礼补礼!”
  雪山二女,接口一撇嘴道:“算啦!咱们盟主巳吉人天相,功力全复,不用再求你们什么捞什子化毒珠了?”
  一旁毕真真,含笑不语。
  桃花圣母,又一指罗平道:“这位就是咱们五门八派总盟主罗大侠,刚刚仅一招,便制住了群贼,牛鼻子,还不快谢谢?”
  出尘道长慌不迭转向打量,稽首道:“贫道老眼昏花,不识高人,尚请海涵是幸!”
  罗平立刻答礼道:“不敢当。”
  更略指巫山七恶道:“道长来的好,据闻这班匪徒昨夜曾大闹峨嵋,就由贵派发落吧?”
  出尘道长,喜出望外,不住口的称谢。
  忽然毕真真微微一笑道:“我要拜托道长一件事,不知可否?”
  出尘道长,慨然道:“少侠尽管吩咐,只要本门力之所及,无有不遵?”
  毕真真点头道:“其实并非什么难事!请道长立刻派遣几个俗家弟子,前往嘉定暗探悦来店所住的一位携带青衣小童,形容俊美,姓李的华服少年,有无同伙在彼?是由何来?于午后申时前,到报国寺相告?”
  峨嵋掌教,一叠声答道:“容易容易。”
  转身便指令随来的三个门下,飞驰而去。
  罗平一行,亦作别离谷。
  约莫一盏热茶光景,就回抵报国寺。
  群僧眼见二女和罗平,全皆无恙同归,料想必是已经打败了贼人,个个念佛不已,越显得殷勤恭敬。
  方丈和尚,且特送一桌精致的酒菜,为贵客压惊。
  至此,毕真真才在席上,说出何以观破人家行藏。
  原来乔装改扮,最难掩饰的是音容、体态,和步伐。似乎李凌霄在这三方面,都不够高明,尤其不时眉梢眼角,自然而然罗流露出一种女儿家特有表情,偷盼罗平,引起毕真真注意,愈看愈不象男人,简直和自已一般。后来发现对方两耳环孔,所填之物不知怎生脱落,才证实料的不差,出口叫破。
  毕真真更柳眉深锁,若不胜愁的目视心上人叹道:“这姓李的,不仅是位姑娘,而且十九来头不正,有所图谋,平哥快把相遇经过,再详细告诉我一遍?咱们商量个对策?”
    桃花圣母,点头插口道:“此人功力奇高,果然不可不防?”
  罗平迅即毫不隐瞒的,一一说出。
  毕真真,凝神听完,竟陷入沉思,良久,才猛拾脸,十分紧张的开口道:“这是一件极大的阴谋!神州五异之被差遣,必将对武林大大的不利,说不定要掀起中原一场腥风血雨啊!”
  并急向桃花圣母道:“事不宜迟,我想有劳谷主即刻起程,沿岷江下行,追上庐山隐士诸葛明,据闻人正而不邪,可告以乃为罗公子所遣,探询柬帖中内容,并请阻止其他四异,暂勿有所举动,咱们在宜宾会合?”
    桃花圣母,本是老江湖,一听之下,也觉事态确不寻常,马上答声:“遵命。”
  便匆匆率领二徒,套好油壁香车,离开报国寺。
  罗平闻言,不住的后悔道:“我当时怎的就不肯细想呢!”
  此际,室中已别无第三人,阵阵清风,带来处子幽香,好像特为这一对患难情侣,消愁解闷。
  毕真真,不禁依偎到个郎身側,柔声道:“这就叫做当局者迷吗!”
  罗平立刻紧握起伊人玉手,急问道:“真妹,如今咱们该当怎样?”
  毕真真,嫣然一笑,仰面娇答道:“我倒想斗斗这丫头呢?”
  顿又螓首微摇,轻叹道:“只可惜小妹功力不济,没有多大把握!”
  罗平接口道:“还有愚兄呀?”
  毕真真摇头道:“平哥不能毁约,失信于人。”
  罗平一想也是,倏地灵机一动,欢声道:“有了?”
  毕真真笑问道:“什么好主意呀?”
  罗平道:“我先把取坎填离真诀传授贤妹,必要时,可以转化敌人之力以为已用,那就一切不怕了。”
  且不待答言,便附耳一字一句,连说带解的,低诵经文。
  毕真真,瞑目静听,粉脸上浮起无比的喜悦。
  自然她夙慧天生,冰雪聪明,没有不能领会的,同时深觉个郎推心置腹,情意殷殷有说不出的温馨,回朔月前,恍疑是作梦。
  不多久,就铭记于心,忽然噗嗤一笑道;“平哥,你不怕我难为了那丫头么?”
  罗平愕然道:“她和愚兄有什么关系!”
  毕真真又道:“平哥可不要忘记,你们还要结伴同往六诏呢?”
  罗平道:“难道贤妹不去?”
  毕真真低喟道:“人家肯么?”
  又补充的说道:“那丫头一怒而去,所说的不愿与俗人为伍,便是暗是拒绝小妹嘛!”
  罗平急道:“这如何是好?”
  因为他自从听说对方乃是一位姑娘,便觉长路迢迢,孤男寡女,大是不妥。打定主意,要约爱侣偕行,却不曾想到人家不愿。
  毕真真,脸靠在心上人肩上,漫声打趣道:“有女如花,朝夕与共,岂不更可以破旅途寂寞么?”
  罗平摇头道:“贤妹别取笑了,快想个对策是正经!”
  毕真真,两只大眼眨了几眨,缓缓的答道:“其实女人并没有什么可怕,对方这种条件,不外两个可能,一是钟情平哥,一是想借你之力,在五婬宫有所图谋,前者只要她不是恶人,而又倾心相爰,男人家三妻四姜,乃是常事,我决不是醋娘子,也无人非义,结伴同往六诏,又有何妨。后者嘛…………小妹的浅见是,反正彼此住有相陪一行之约,并无为助之语,届时可临机应变,一本武林道义,能伸手,就伸手,不能伸手,就少管闲事,设或不然,即使是反颜相向,也不算食言嘛?”
  她分析的十分详细,极有道理。
  罗平听在耳中,默然良久,才开口道;“贤妹的主意倒是可行,只是愚兄决非见异思迁之人?”
  毕真真,马上接口道;“平哥别误会,我是说万一无奈之时,事贵从权,勿太固执,有负别人情义啊!”
  平罗眉峰微蹙,问道:“如此说来,贤妹是无意同去了?”
  毕真真接口道:“不!能不能奉陪平哥,要看稍时咱们同往嘉定,和对方相见,有无转机,以及桃花谷主此行结果而定,否则任令神州五异,掀起江湖上风波,将来可就难以收拾了?”
  这位姑娘,处处着眼大局,老谋深算。
  罗平连忙点头道:“贤妹顾虑的是,咱们就这样决定。”
    并见爱侣既贤慧又识大体,不由手揽纤腰,轻轻抚慰,暗道:“得妻如此,夫复何憾!
  毕真真,亦妙目微,乘势倒在心上人怀中,顿使这带月山房,凭添出一种旖旎风光,好不羡煞人也。
  不知不觉就日影西斜。
  二人亦由于这一阵相互温存,而消除了彻夜的劳累,精神换发。
  寺僧又送上一席丰盛的餐点。
  同时峨嵋掌教,亲率同门三老,玄真子、九现云龙樊新、无往禅师来谢,其时也无宁说是揣诚攀交。
  因为他们亦和华山派同病,一向仰仗上代余荫,顶着名门金字招牌,坐井观天,傲视江湖,自从昨夜一战,始惊醒迷梦,知道人外有人。更惟恐五毒老怪卷土重来,非有如罗平这种奥援难以制胜,所以才席不暇暧,便破格降尊前来。
  最是峨嵋派,像这等长老齐集,礼敬两个少年,乃为前所未有之事。
  以致报国寺群僧,人人纳罕,越发把罗平和毕真真,当作凤凰看待。
  不多久,去嘉定城的三个疾足,亦如限赶回,据说不但悦来店,根本无姓李的华服少年和青衣小童,而且踏遍全城,也查不出半点点线索。
  这倒古怪了?
  不知是峨嵋三徒粗心?还是对方故弄玄虚?
  罗平沉吟不语。
  出尘道长和三老,只当门人办事不力,深觉面上无光。
  毕真真,却目视心上人微笑道:“看来斗智,她也是我的劲敌呢?”
  这种话,听得峨嵋诸人个个满头汗水。九现云龙樊新,忍不住问道:“难道还有谁敢轻捋二位少侠虎须么?”
  毕真真摇头道:“此人对在下们?还看不出有什么恶意。”
  立又轻叹道:“只怕武林中,将有一场劫数呢!”
  峨嵋掌教,闻言大吃--惊!急问道:“少侠可否明示?”
  毕真真,立刻凶问道:“道长大约听说这神州五异?”
  出尘道长,连忙摇头道:“贫道曾有耳闻,据说个个功力高不可测。”
  九现云龙又插口道:“敢情在悦来店的,就是他们?”
  毕真真微笑道:“不!是他们主人。”
  神州五异还有主人,峨嵋诸老闻所未闻。
  无往神师不禁半信半疑的问道:“少侠怎生得知?”
  毕真真立刻朝个郎一努嘴道:“喏,这是我罗大哥亲见。此人今早便在本山,指派神州五异,分赴各地,有所图谋啊!”
  出尘道长,慌不叠问道:“但不知罗大侠可曾听得彼辈将欲何为?”
  罗平摇头道:“没有。”
  毕真真接口道:“反正不是好事!这也就是我要设法追查的了?”
  又喟然道:“这还算不了什么?”
  出尘道长顿时二目直视道:“难道还有比这更大的事?”
  毕真真点点头道:“明年五月五日,东海逍遥宫改称天下第一派的开山大典将届,这班魔头,畜意并吞武林,非降即杀,不久必有檄文传到贵派,那才是江湖上一场大劫数嘛!”
  出尘道长,骇然道:“这将如何是好?”
  毕真真淡淡—笑道:“唯一的办法,是咱们中原各门各派,同心合力,降魔卫道。”
  首先峨嵋三老,同声道:“少侠说的是!”
  一时出尘道长,双目紧皱,沉吟不语。
  无往神师又问道:“少侠们作何打算呢?”
  毕真真毫不迟疑的答道:“自然我罗大哥义无反顾,届时定率盟下五门八派,与彼辈一战了?”
  此言一出。
  马上出尘道长一跃而起,毅然躬身道:“但愿罗大侠登高一呼,本门愿附骥尾,决不食言。”
  这也无异是毕真真,又轻描淡写的收服了峨嵋一派。
  罗平连忙答礼道:“届时自当与道长共商大计?”
  这一来,双方的距离,立刻跨越了一步。
  于是峨嵋掌教,顿将自已隐忧,坦白说出。
  毕真真迅即代答道:“道长请放宽心,此后一切,我罗大哥决不置身事外就是?”
  并请九现云龙,率同一精干门下,乔装前往“嘉定”至“宜宝”途中相助。
  随即双双与峨嵋诸人作别,前往悦来客应约。
  嘉定是一座江城,为三江江合交流的所在,岷江自北来,青衣江自西来,大渡河自南来,城的三面,都被水所包围,向是浮在水中一条大船。
  但观夕阳快要西下,满天红霞,斜映在三江的水面上,泛起万道金鳞。
  这时罗平和毕真真,正分乘桃花圣母所留的两匹骏马,行距南开不远。
  此处乃是大渡河流域。
  不料他们偶抬眼,忽见水中一条快艇上,有人扬手大呼道:“兄台真信人也?”
  入目却是一位头代笠,身着渔装的少年。
  毕真真立刻认得是谁,失笑道:“原来这丫头玩这种花样?
  分明必是李凌霄无疑。
  罗平也听出口音,高答道:“有劳久待了?”
  随即一拔马头,驰抵岸旁。
  毕真真更扮作满面春风笑道:“兄台雅兴,想必一定收获不小?”
  这是她有意籍故搭腔,以探测人家对自已的反应。
  那知李凌霄,竟恍如未闻,连正眼都不觑,只目视罗平颔首道:“小弟因不惯俗人烦嚣,所以无意前往悦来店,特在此间候驾?”
  不待答言,又微微一笑道:“岷江南下顺流顺水,舟行最便,小弟拟即起程,不知兄台以为如何?”
  罗平一面下马,一面打量,忽然发现舟中除对方外,别无他人,不由问道:“还有贵仆呢?”
  李凌霄斜睨了毕真真一眼,缓缓答道:“我与罗兄相约,并未言明携带第三人,怎好破例?”
  这简直不啻是明说:“你那同伴也别想随行呢。”
  罗平一听,果不出爱侣所料,暗中大感踌躇,倏地眉有一扬,故作未听出对方弦外之音,含笑问道:“要是在下有个人呢?”
  李凌霄摇摇道:“兄台亦不能破例。”
  显然他,早就成竹在胸,拿定主意了。
  倒是毕真真,毫无愠色,反侧顾心上人,朗笑一声道:“大哥何必矫情,这岂不正是一双两好么?”
  且略使眼色,接过马匹,催促道:“快上船吧,只要将来莫忘了补请小弟喝几杯喜酒就是?”
  八成她使的是激将法?
  若然对方果真是个姑娘,试想怎能经得起如此嘲笑。
  罗平也缓缓朝快艇走去。
  但见李凌霄,依旧神态如常,宛如不曾听得一般。
  这一个回合,无形中毕真真便落在下风。
  反使得罗平,不妤停步,惟有硬着头皮上船。
  李凌霄,面含浅笑,抱拳相迎道:“兄台请舱里坐,如今正是顺风,咱们先赶一程?”
  仿佛他对水上生涯,极被娴熟,接着就解缆启定,先用长篙一点河岸,然后三把两把,扯起布帆,船儿立朝下流疾驰。
  毕真真,也飞身上马,绝尘而去。
  罗平甚是局促,独坐中舱,不住的打量后梢掌舵的李凌霄,希望证实爱侣午前所说,以决定自已应付之策。
  不过却偏偏怪,饶是他目光锐利,虽感对方眉目盈盈,腰肢体态确有些异样,竟始终看不出耳下孔痕,尤其发现人家赤了一双白足,不带半点忸怩,顿时信心动摇,暗道:“姑娘们哪肯如此,准是真妹错疑了?”
  李凌霄,似有所觉,倏地俊目移视舱中,笑问道:“兄台看我像个女人么?”
  罗平大为尴尬,连忙致歉道:“敞友生性诙谐,兄台请勿见怪?”
  李凌霄,一面抬眼规正航路,一面漫声道:“如此说来,那是不像啦?”
  更摇摇头道:“兄台放心,我决不计较,女人也是人呀!”
  罗平道:“足见兄台胸襟,非常人可及。”
  李凌霄微微一笑道:“其实贵友这一场玩笑,倒给咱们此行,作了极大的启示呢?”
  罗平不解的问道:“是么?”
  李凌霄秀眉一扬道,“兄台大约总听说过,五婬宫重女轻男,假如小弟扮作一个姑娘,岂不可以获得许多方便,易于见机行事么?”
  这确是一条妙计。
  只是罗平,现时已决定实行毕真真所定的第二种对策,除了履行若言,其他一切,完全采取置身事外的态度,不赞一辞。
  李凌霄,妤象颇觉古怪,马上闪目舱中,问道:“兄台以为如何?”
  罗平摇摇头道:“在下毫无成见。”
  李凌霄噗嗤一笑道:“是同意?是不同意呀?”
  罗平依旧不为所动,答道:“这是兄台的事,在下怎敢安议。”
  李凌霄,忽然叹轻道:“承既兄台不弃,如约同行,此后长路迢迢,最好不见外才好呢!”
  又凝视问道:“到底兄台认为小弟此计,是否可行?”
  罗平不得已,只得以客套的口吻,答道:“兄台高见,焉有不能行之理。”
  李凌霄欢声道:“兄台你呢,屈时改不改扮呀?”
  罗平摇头道:“在下不惯此道。”
  李凌霄微微一笑道:“其实这是逢场作戏,又有何妨。”
  顿了一顿,又道:“既然兄台不愿,到时咱们变成一男一女,该相称什么好呢?”
  他这话象是自语,也象是微询罗平的意见。
  罗平闭口不答。
  半响,突然李凌霄兴奋的问道:“咱们扮作兄妹可好?
  罗平摇摇头道:“兄台姓李,在下姓罗,似乎不妥吧?”
  他这是有意推脱。
  不想李凌霄却马上接口道:“这有何难,小弟随兄台姓罗就是。”
  更展颜一笑道:“只是有些高攀了!”
  最是他处处将就,不容别人有找寻籍口之机。
  罗平说什么……呢?暗忖:反正自已巳拿定主意,暂时有他。并见暮色苍茫,两岸青山隐隐,不禁翘翅首舱外,游目骋怀,既不承若,亦未拒绝。
  李凌霄,也不再言语,一心行舟,收紧风帆,冲波破浪,如疾箭飞驶。
  不多久,便月上东山,到了“互通桥”。
  陡见码头上,有一位老漁夫模样之人,在月下高呼道光:“客官,到了地头啦!”
  李凌霄闻声,马上便落帆靠岸,向罗平笑道:“这艘漁舟,仅租用到此间,咱们要换船了?”
  不消说,分明他是为防毕真真追踪,早有打算,在半途来上一次金蝉脱壳。
  罗平暗中雪亮,并不点破若无其事的答道:“一切悉听尊意。”
  李凌霄略整衣襟,便率先登陆。
  那位老渔夫,仿佛已经久待不耐,疾步奔来。
  这时码头下,适有一位中年贫妇,手提一只木桶,摇摇幌幌的走上,一昏时暗里闪让不及,恰好憧个满怀,倒翻元宝,直朝江中滚去。
  老渔夫也立足不隐,跟跄后退,眼见闯祸,大吃一惊!疾呼道:“客官快救人啊?”
  李凌霄正相距不远;立刻飞身抓住贫妇,扶起温慰道:“大嫂别怕?”
  老渔夫也急急上前陪话。
  幸而贫妇,仅虚惊了一场,并无损伤,拍拍尘土,自认晦气便走。
  反是老渔夫,摇头慨叹道:“唉,人老眼花不中用了!”
  李凌霄,微笑道:“老大家,事办妥了没有?”
  老渔夫慌不迭答道:“老汉真是唬昏了头,不曾禀告相公,一切齐备了。”
  并向七八丈外一条灯火通明的大客船一指道:“喏就是那条。”
  又赶忙低告道:“小管家早已上路了?”
  原来李凌霄,乃是利用老渔夫行事。
  至此,罗平才缓缓登岸。
  李凌霄也兴奋的招唤道:“罗大哥,船有了?”
  老渔夫迅即前在引导。
  同时那艘新船老大,眼看客人已到,急忙出舱恭迎。
  且一俟罗李二人走上,便匆匆解缆扬帆,顺江驶行。
  这条船,竟是油漆一新,舱分内外,宽大整洁,又快又稳。
  尤其是红烛高烧下,摆了一桌丰富的酒菜,香味四溢,热气腾腾。
  李凌霄,立以主人自居,笑说道:“有劳兄台一同远涉山川,招待不周,尚请见谅是幸?”
  罗平连道:“好说,好说。”
  李凌霄,又点点头道:“兄台且请就坐,小弟略整衣襟再来奉陪?”
  罗平一面口答:“兄台请便?”
  一面如言入席。
  李凌霄见状,颇是满意,马上走进内舱。
  此际,船已驶到七八里外。
  罗平取过一杯香茗,凭窗远眺,但觉江中月影,紧随奔行,极为有趣,一时联想起爰侣,喑道:“如此夜景,若是与真妹同赏,那该多好!”
  也因此如之,不由愕愕的出神。
  良久,偶然一转脸,骤感眼前一亮,入日李凌霄,早已换好一身华服,恢复了那副风流倜傥的模样,站在席前。
  不过却甚是古怪,似乎出了什么意外,面有忿色。
  于是罗平忍不住问道:“兄台因何不乐?”
  李凌霄抬手处过一张素柬道:“兄台请看?”
  只见上有一首五言打油诗:
  暂借有情郎,
  且取五信物,
  彼此都有利,
  岂不快哉乎。
  罗平一看,就认出是爱侣的笔迹,分明必是适才在五通桥假扮贫妇,做了手脚,把对方囊中神州五异的传宗信物,一古脑儿取走了。顿时胸中大为赞佩,但表面上,这作不解道:“这是怎说?”
  李凌霄一撇嘴道:“还不是贵友弄的把戏?”
  立又恨声道:“实在欺人太甚!”
  这也无异是毕真真赢得了第二个回合。
  罗平依旧装呆到底,摇头道:“不会的吧?”
  李凌霄,脸上神色不停的变幻,显然在暗打主意。
  他不知何故,突见他倏地怒气全消,反两只俊目放射异彩,噗嗤一笑道:“罗大哥装的好像嘛?”
  更喜然入席,手执银壶敬酒,满面春风的说道:“其实贵人倒有趣,刚刚在五通桥那一幕手妙空空,演的尤其不差,将来小弟可要和他深交?”
  罗平微哂道:“兄台如今失去神州五异的信物,岂不吃亏了么?”
  李凌霄摇摇头道:“不!”
  顿又展颜一笑道:“古话说的好,塞翁失马,安知非福吗?”
  罗平乘机问道:“这一来,兄台往后对神州五异,又怎生交代呢?”
  李凌霄又噗嗤一笑道:“一切都有你罗大哥!。
  罗平摇头道:“这与在下何干?”
  李凌霄微笑道:“只怕你不能置身事外吧!”
  且从怀中取出毕真真那封素柬,一扬道:“贵友已将罗大哥借我,这就是凭证吗?”
  罗平道:“要是在下不同意呢?”
  李凌霄,忽然秀眉一扬道:“若行罗大哥弃我而去,贵友便有杀身之祸!”
  听口气,似乎他还有什么煞手。
  真平暗中一惊!嘴里仍旧不示弱道:“在下不信。”
  李凌霄淡淡一笑道:“只要你不后悔,稍时就试试吧?”
  罗平略一沉呤道:“但不知兄台指派神州五异,此去何为?”
  李凌霄毫不迟疑的答道:“是投递几封紧要的文书。”
  罗平又问道:“给谁?”
  李凌霄一抬脸,反问道:“罗大哥这也要管么?”
  罗平正色道:“既与我有关,在下怎能不问。”
  李凌霄噗嗤一笑道:“如此说来,罗哥是同意了呀!”
  最是他此话出口,俊脸上洋出溢一团喜气,似乎有无比的快慰。
  更不待答言,亲切说道:“我告诉大哥,他们主要的任务,是去北天山,为小弟寻访仇人天龙剑客。”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楼主| 发表于 2025-12-16 15:01:4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一章 酒逢知己
  这时李凌霄,已经三杯下肚,俊脸酡红,一双黑白分明大眼,好象点燃的两团火焰,注视罗平续道:“大哥,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呀?”
  他始而是称兄台,刚刚改叫罗大哥,如今竟连罗字都省略,干脆亲亲热热的,叫上大哥了。
  最是语音神态,处处带有女孩儿家娇媚的表情,令人欲醉。
  也不知罗平是受宠若惊!还是耳闻师兄天龙剑客是对方仇人心头震动?不禁一时出神呆住了!
  李凌霄见状,轻轻一叹道:“贵友留书上,曾说大哥是位有情郎,假如小弟真是个女人,那就好了!”
  这话好不有趣!
  罗平猛地一抬脸道:“兄台派遣神州五异,除此以外,尚有何事?”
  “还不也是投几封书信。”
  “给谁?”
  “长江以南各大门派。”
  “何……”
  罗平本想继续探出详情,但不料“事”字未出口,李凌霄马上卖关子似的截住道:“且慢?”
  更秀眉微挑笑道:“我可不可以也问大哥几句?”
  罗平不好拒绝,点头道:“请说。”
  李凌霄缓缓问道:“大哥仙乡何处,府上尚有何人?”
  “山西王屋山,孑然一身。”
  “贵友呢?”
  “陕西太白山人氏。”
  “是同门么?”
  “不。”
  “令师是那位高人?”
  罗平暗忖,在未查出对方底细,以及和师兄结仇经过以前,自已身份,还是泄露不得,于是摇摇头道:“暂时歉难奉告。”
  且反问道:“兄台府上呢?”
  李凌霄顿时黯然道:“寒家原籍广州府,小弟也和大哥同病,孑然一身啊!”
  罗平乘机问道:“府上何以和天龙剑客有怨?”
  李凌霄恨声道:“家祖昔年便是被这老贼谗言所害!”
  罗平又问道:“令祖是那位武林前辈?”
  忽然李凌霄摇摇头轻笑道:“我也暂时歉难奉告呢。”
  接着又微喟道:“大哥对我似乎颇有成见,反正咱们此行不是一日,索性彼此多了解一些,然后小弟再说罢?”
  罗平惟恐操之过急,反使对方生疑,淡淡一笑道:“如此甚好。”
  此际客船正沿岷江右岸行驶,窗外云树青山,宛如奔马倒退。
  李凌霄略一瞩目,不由触发豪兴,立刻引满一杯酒,高举道:“月朗风清,如此良夜,咱们再浮三大杯怎样?”
  罗平摇头杯:“在下不善此道,难比兄台海量。”
  李凌霄停杯微愠道:“大哥功力绝世,那在乎这几杯水酒,该不是嫌小弟不恭吧?”
  顿又凝视问道:“大哥今年贵庚是……”
  罗平接口道:“虚度二十。”
  李凌霄倏地噗嗤一笑道:“小弟今年十九,大哥这兄台,二字,似乎用的有待斟酌吧?”
  罗平马上改口道:“足下……”
  不料这两个字刚出口,李凌霄越发笑不可遏道:“妙……妙……”
  罗平愕然道:“在下说错了么?”
  李凌霄忍住笑答道:“咱们千里同行,我称你大哥,你唤我足下,不但自已别扭,试问外人听来,该作何想?”
  更面色一整道:“纵是大哥耻于下交,这一场戏,也要演得有些不离谱啊!”
  罗平眉峰微蹙道:“我该称你什么呀?”
  李凌霄毫不踌躇的答道:“自然是唤霄弟啦!”
  且俊脸一红,悄声道:“若是小弟扮作女装,到时还要改称霄妹呢?”
  罗平沉吟道:“这个……”
  李凌霄抢着接口道:“大哥乃是豪侠之士,胸怀豁达,怎的婆婆妈妈起来?”
  笑了一笑,又柔声问道:“是嫌小弟俗气么?”
  本来罗平,拿定主意,要在双方态度上保持距离,行事上,站在超然立场。可是无如生性心慈面软,经不起人家好说,何况眼见对方,人如光风霁月,谈吐儒雅,若是非暗有成见,这种朋友正是求之不得,因此不便峻拒,终于点头道:“好,我就托大暂称足下贤弟吧。
  此言一出,李凌霄顿时欢声道:“这才是嘛?”
  他自从“五通桥”失宝,便极尽委婉之能事,绕圈子和罗平靠近,彷佛这就是对毕真真还攻。果然没有几个时辰,双方就达到称兄论弟的阶段。
  立又眉飞色舞的说道:“大哥既然不善饮酒,咱们行个令儿解闷可好?”
  罗平微笑道:“想不到贤弟还是文武全才?”
  李凌霄一撅嘴道:“难道大哥不是?”
  罗平道:“行什么令儿呢?”
  李凌霄俊眼眨了几眨,笑答道:“这样好了,即以你我为题,对景联句,只许互相称誊,不准稍涉讥讽,如违则罚献一项绝技如何?”
  这令儿倒很别致,有文有武。
  罗平点点头。
  李凌霄,马上起韵道:“一江秋水向东流。”
  罗平击节道:“好!眼前的句,眼前的景,妙极了。”
  赶忙吟道:“冷月凄风不胜愁。”
  李凌霄微笑道:“大哥续的也不是差呀?”
  又漫吟道:“青山今夜何冥冥。”
  罗平接道:“白云自古常悠悠。”
  李凌霄道:“酒逢知己千杯少。”
  罗平吟道:“人入歧途百事休。”
  李凌霄噗嗤一笑道:“大哥这句犯规啦?”
  罗平一抬脸道:“怎说?”
  李凌霄二目凝视道:“我先请问大哥,这一句是即景?还是切题呀?”
  罗平道:“诗贵含蓄,因感生喻,又有何不可?”
  李凌霄摇头道:“不成,为令所限,一定要罚。”
  其实他出这种花样,分明乃是有意要想获得一些赞誉之辞,以为将后证明双方情非泛泛之用,不料罗平,反趁机讽劝起来。
  试看他们唱和的,头两句还不失为即景之作,底下所联的,简直无异都是一问一答,各有影射了。
  一个假“青山”为对象问道:“你今夜何以一味装糊涂呢?”
  一个拿“白云”作代表答道:“我一向如此。”
  一个以酒为喻说道:“我是把你当作知己呀?”
  一个感慨的答道:“可惜你不是正道中人!”
  惟其如此,所以李凌霄眼见无法达到目的,便适可而止,借令发挥了。
  罗平微哂道:“罚什么呢?”
  李凌霄轻笑道:“大哥露一手绝技呀。”
  罗平一面扮作无可奈何的摇头道:“贤弟令出如山,太难为我了!”
  一面顺手取过面前一盏美酒,五指捏在杯底下。
  李凌霄含笑不语。
  一眨眼,突见罗平杯中,腾起五缕白气,冉冉上升,约莫到达两尺高下,又忽然顶端齐向中央汇合,结成管状下降,彼此周而复始,宛如五根小晶柱,环抱一根大晶柱。反过来说,更仿佛一株银树,顶上开花,在烛光拎映下,流辉四射,彩色缤纷,虽不知有什么妙用,却好看已极!
  李凌霄不禁惊喜失声道:“小弟开眼了,这是玄门无上绝学,五气朝元啊!”
  罗平马上放下酒盏,连道:“献丑,献丑。”
  李凌霄急问道:“大哥是武当派?”
  原来他是借此摸底。
  罗平淡淡一笑,反问道:“怎见得?”
  李凌霄似乎颇有自信的接口道:“小弟久闻武当洞玄真经,载有这一门旷世绝学?”
  罗平摇头道:“我倒不曾见过洞玄真经。”
  李凌霄又问道:“难道大哥不是武当门下?”
  罗平哈哈一笑道:“岂止不是,而且彼辈可能还是我的仇人呢?”
  且缓缓续道:“天下武学同源,武当派何足道哉。”
  李凌霄微笑道:“是么?”
  顿又关切的问道:“大哥怎生和武当结仇?”
  罗平轻叹道:“十八年前,寒家一门数十口,全被一个道号黄衫客的贼子所害,据说武当掌教玉鼎老道,往日曾有此名!”
  李凌霄抢着接口道:“八成不错,久闻彼辈一向都是假正道之名,而奸诈其实。”
  更义形于色道:“咱们回程,就上一趟武当,小弟愿助一臂之力?”
  罗平道:“多谢贤弟。”
  李凌霄俊眉一挑道:“这还不是该当的么?”
  此时巳经斗转星移,夜色深沉,船早过了犍为县。
  也由于这一席话,罗平愈觉对方言辞朗爽,不像女人,消除了局促。
  次日便抵达宜宾,换马取道南下。
  不想李凌霄,竟果如其言的改扮了女装。
  而且毕真真和雪山师徒,杳无踪影,始终没有一个现身。
  不多几日,二人便经昆明南下,渡盘江,到达六诏山境。
  但见其地,处处都是高峰峻岭,黑压压的林莽,蛮烟瘴雨,崎岖不毛,杳无人迹。
  亏得他们,早有准备,所乘的乃是两匹惯行山道的小川马,且带有充足的干粮肉脯和应用之物,一迳深入,半点不觉艰难。
  尤其李凌霄,自从改扮了女装,喜气洋洋。
  行行复行行。
  倏地李凌霄若有所忆,侧顾罗平笑道:“大哥,我总奇怪苗岭二女竟敢不到滇池,该不又是贵友从中作梗吧?”
  自然这是极有可能之事。
  不料正当罗平沉吟之际,忽听一声喊呐,入目由不远的一座盘谷中,蜂涌出一群奇形怪状的人来。
  为首的,是一个腰围兽皮,通体裸露,胸前颤动着一对鼓腾腾的肉馒头,面目黝黑,双手分持着钢刀藤牌的蛮女。
  其余全是些像貌狰狞,精赤着古铜色上下身,仅穿半截桶裙,一律挽弓搭箭,如临大敌的凶苗。
  罗平暗吃一惊!
  倒是李凌霄,似乎胸有成竹,立刻低告道:“据说五婬宫有九关十八寨,八成这就是第一关了?”
  霎时间,那些凶苗,就雁翅般的逼近。
  蛮女更打起不纯熟的云南话官高叱道:“大胆的汉娃,怎不下马?”
  看情形,分明彼辈不怀好意。
  李凌霄,马上傲然答道:“本姑娘乃是前来拜山,快报与你家宫主知道?”
  也不知蛮女是对“拜山”二字没有听懂,还是有意为难,闻言迅即嘻开一张阔嘴,露出满口黄牙,喝道:“快献出花红财礼?”
  这一来倒出乎李凌霄意外,楞了一楞,问道:“要是没有呢?”
  蛮女咯咯一笑道:“那就要按山规行事。”
  李凌霄点头道:“你先说说看?”
  蛮女一瞪眼喝道:“不论男女,一律脱光衣裤,由我考验三日,再送进宫?”
  好古怪的山规!
  李凌霄,不由听得粉面一红,怒叱道:”住嘴?”
  罗平也是一皱眉,暗道:“果然这五婬宫不是好路数!”
  李凌霄更故技重施,意欲生擒蛮女,以为入山的人质,语落身起,由马上平飞而出,冷笑道:“狗苗婆,竟敢对本姑娘无礼?”
  同时那黑蛮女,亦猝然发难,钢刀一扬,两翼凶苗便乱箭如雨射到。
  且甚是识货,眼见来人一纵五六丈,不敢接战,顿又打了一个唿哨,大家一窝蜂转身就跑。
  不过苗人一向都用毒矢,尽管李凌霄满身绝学,也不敢轻掠其锋,立忙中途收势,翠袖双翻,卷起两股狂飚,将乱箭震落。
  这仅是一眨眼之间的事。
  及至李凌霄飞回马上,准备追赶时,对方已没入附近林中,影子都不见了。
  倒是罗平,立马旁观,若无其事。
  李凌霄回眸一笑,问道:“罗大哥怎不伸手呢?”
  罗平微哂道:“贤弟,不!贤妹可别忘记咱们的约言,我只是奉陪到此一行。”
  你仍旧牢守爱侣所订的第二种对策。
  李凌霄小嘴一撅道:“难道咱们同行许久,大哥就没有一点额外的情份么?”
  罗平目视远方,缓缓答道:“这个……”
  李凌霄立刻接口道:“很难说是不是?”
  顿又轻轻一叹,蓦地带转马头,直向苗人逃走方向驰去。
  罗平亦紧紧相随。
  不一刻,忽见眼前峭壁百仞,横旦如垣,中间仅有一条宽约数尺,形如城门的石峡通道,地势十分险恶。
  尤其陡听一声鼓响,上现许多凶苗,刀矛隐隐,擂木滚石皆备,守的极为严密。
  显然这才是第一关。
  李凌霄眉峰一皱,勒马踌躇。
  罗平在后暗道:“我看你怎生通过?”
  因为他们都只当对方一味坚守,深感大天白日,难以硬闯。
  那知一霎时,石峡中却有人呼啸而出。
  这回巳不是那黑蛮女。
  乃是由十六名手横长矛的虎皮罗罗簇拥一个乱发披肩,巨口獠牙、朝天鼻、吊眼睛、短裙赤足,两臂套有七八对铁环,亚赛活夜叉一般的中年苗婆。
  此际罗李二人,正立马在一所疏林之内。
  但见那丑婆娘,雄赳赳,气昂昂,威风十足,一出俠口,就东张西望,嘴里不乾不净的骂道:“何人大胆,敢在六诏山撒野?”
  半晌,偶然一眼发现罗平和李凌霄,马上捷若飘风,一跃而前。
  后随的虎皮狎,亦宛如潮水一样涌来。
  李凌霄,赶忙凝神戒备。
  可是不想偏偏怪?
  入目那苗婆,竟直落罗平身前,毫无敌意,反搔首弄姿,做出一副娇滴滴的模样,嗲声嗲气的问道:“汉家郎你是来寻我的吧?”
  罗平翅首向天,佯作未见。
  李凌霄,不禁肚里好笑,猛地灵机一动,接口代答道:“不错。”
  罗平闻言,立知其意,忍不住看了丑苗婆一眼,反问道:“怎见得?”
  他即不承认,也不否认。
  且苗婆顿时咯咯一笑道:“这有什么难猜!”
  更浓眉一扬,得意的高道:“这百里之内,谁不知道我铁花峒主有沉鱼落雁之容,闭月羞花之貌,你准是闻名而来,对不对?”
  她说来神色自若,一点都不觉得难堪,妤像真是个大美人似的。
  李凌霄噗嗤一笑道:“端的名个虚传!”
  罗平也哈哈一笑道:“虽东施不如也?”
  铁花峒主,只当二人是出口赞赏,越发卖弄风情,肥腰一扭,两只白眼球瞟向罗平,细声细气的说道:“你们汉家郎的小心眼,我总能摸个八九不离十哩。”
  李凌霄愈是笑不可遏道:“高明,高明!”
  且见铁花峒主,忽然趋步坐在附近一块岩石上,手掀裙裾,朝罗平点头道:“来来来,拜上一拜,我就答应你了?”
  也不知她这是什么花样?
  李凌霄忍住笑急问道:“你先说说看,这是什么规矩?”
  铁花峒主,顿时不悦道:“这就是你们汉人所说的拜倒石榴裙下呀?”
  想不到这丑婆娘还来这一套。
  李凌霄,摇头道:“不成,咱们汉人句古语,男儿膝下有黄金,不能低头拜妇人?”
  铁花峒主看了罗平一眼,仿佛是极难割舍,迅即委委屈屈的起立,厚嘴唇一撅道:“不拜也罢!我只很破例一次了。”
  李凌霄笑道:“这才是嘛。”
  铁花峒主并不答话,仍旧自言语道:“我就先亲他一亲,应个景儿再说好了。”
  接着便一纵身,如同饿虎擒羊,朝罗平马上扑去。
  李凌霄看在眼中,微微一笑。
  罗平立感一阵羊骚气卷来,马上左袖一拂,叱道:“无耻的苗婆,你待怎的?”
  他始终打的置身事外主意,只求自保,不愿伤人。
  不料铁花峒主,陡觉一股潜力挡住,反咯咯一笑,变式斜掠到一旁,连道:“妤极了,好极了。”
  一面抹下臂上四只铁环,续道:“看不出你这位漂亮的汉家郎还是会家子,咱们六诏山最重勇士,今晚便要举行跳月较技大会选拔真才,假如你能接我十招,就有资格参加了?”
  顿时语落身起,钢环轻磕,发出龙吟之声,旋风似的,再度进扑。
  别看她人丑,如论艺业,倒是十分不凡!
  那些虎皮猡猡,亦长矛猛起,作势欲前。
  罗平见状,不由陡生厌恶之心,一声冷笑道:“谁和你胡缠?”
  顺手掌中丝鞭一抖,化为千百条灵蛇迎去。
  铁花峒主,似乎识得厉害,立刻嘴里喝声:“好鞭法!”
  腰肢一挫,改走旁宫,双臂齐出,“上下交征”,一手攻人,一手攻马。
  同时手中四只铁环,也蓦地飞起两只,破空生啸,电旋星转,一左一右,走弧形从两面分袭。
  这一招,不仅变得干净利落,极见功夫,而且是武林少有的打法李凌霄,暗暗称奇!
  罗平迅即丝鞭横扫,先卷住飞来的钢环,然后断喝一声:“滚!”
  左臂疾出,乘坐下马回转之险,硬生生的,一把捞住对方飘荡的长发,朝外甩去。
  这种事,直惊得远立的虎皮猡猡如飞抢救。
  只是铁花峒主,却凌空翻了一个筋斗,安然落地,向罗平高赞道:“好本事!”
  李凌霄微哂道:“你可要再试试?”
  铁花峒主,摇摇头道:“不用了。”
  且笑嘻嘻的朝罗平招手道:“汉家郎,快随我进关?”
  李凌霄,也侧顾罗平,嫣然一笑道:“大哥,咱们走呀?”
  这倒是一种出乎料外的事。
  罗平只得策马而行。
  铁花峒主,好像喜不自胜,一声吆喝,赶在前忙率领虎皮猡猡开道。
  片刻之间,就走完石峡,过了第一关。
  也没有看到崖上群苗有所举动。
  李凌霄,更在铁花峒主口中,探出今晚跳月大会的所在。
  不想刚转过一道山却见迎头有一群人飞驰而来。
  领先的,竟是适才逃去的黑蛮女。
  后随八个油头粉面,浑身劲装,背插兵刃,年青力壮的汉人。不消说,分明这苗丫头乃是领了援兵到来。
  铁花峒主,老远就大呼道:“黑啊妹,没事了?”
  不过来人仍一字儿摆开,拦住去路。
  尤其那黑蛮女,怪眼一扫罗李二人,高喝道:“大司有令,这两个已犯山规的汉娃,不准峒主处置,快擒送宫去?”
  李凌霄,不由一声冷笑。
  铁花峒主,立刻宛如冷水浇头,凉了半截,讷讷的答道:“黑啊妹,这汉家郎是寻我来的呀?”
  黑蛮女,淡淡的说道:“那也不成,大司的话,峒主敢不遵么?”
  彷佛此间,规矩极严。
  铁花峒主,慌不迭连道:“不敢,不敢。”
  顿时无可奈何的闪到一旁,回顾罗平,颓然道:“汉家郎,咱们无缘,你就随他们去吧?”
  罗平正眼都不觑她,依旧勒马徐行。
  黑蛮女见状,倏地高喝道:“兀那两个汉娃,还不快快下马受缚!”
  八个油头粉面的壮汉,也一拥而前,十六支色迷迷的利眼,不住的打量李凌霄,同声冷笑道:“大胆的小丑儿,本山是你可以发横的么?”
  最是为首的一人,阴恻恻的又道:“要是你想活命,就陪咱们大家快活快活,先落份人情?”
  试想这种话,李凌霄那能听的入耳,马上一声高叱,腾身而出,支掌卷起两股排山倒海似的劲气,朝对方扫去。
  加上这一回,早就有了计较,立乘八个壮汉,纷纷闪让,拔取兵刃之际,人如迅电,一纵十多丈凌空活像一头翠鸟,擒贼擒王,一把抓住黑蛮女。
  如此身手,妤不惊人!
  八名壮汉,直唬得呼啸一声,便向附近林中窜去。
  铁花峒主,亦率领十六主个虎皮猡猡,转身就逃。
  李凌霄,仍怒气不息,也不知是使的何物,猛地一抖手,洒出一蓬细小的金星,立闻那一班油头粉脸面首,惨嗥个不绝,没有一个走脱,全都死在林外。
  罗平冷眼旁观。甚是不忍。
  并见李凌霄,正以分筋错骨手法,低声逼问黑蛮女。
  良久才点了死穴,扔下洞中,返身上马,展颜一笑道:大哥,咱们再闯罢?”
  他连伤多人,竟轻松得若无其事。
  好在杀的全非善类,罗平也就没有说话。
  走了一程,前路乃是一所深谷,四周林木参天,落叶满地。
  李凌霄一马当先,似乎已从黑蛮女口中问出途径,胸有成竹,直驰而入。
  不想这地方却十分古怪,积叶之下,竟松软如泥,马蹄一经踏下,便难再起。
  尤其陷处,随即冒出阵阵粉红色彩气,不知是甚缘故?
  只见李凌霄,刚急呼一声:“大哥快退,咱们上了苗丫头当了?”
  就连人带马,倒了下去。
  同时耳听林中一阵梆子响,乱箭如飞蝗射到。
  显然这是六诏山的一处埋伏。
  亏得罗平,身有异禀,百毒不侵,加上手疾眼快,一见坐马前脚失陷,便认出彩烟乃是常闻的“桃花瘴”,慌不迭蹑空而起,一面连气避箭,一面施展“接引神功”抓住李凌霄,单足一点马背,飞登近处一株古树,然后一连几纵,冲开敌人的弩阵,扑到侧方岭上。
  这时夕阳正将西下。
  再看李凌霄,早已星眸紧阖,奄奄一息了。
  罗平赶忙取出一颗师门灵药,塞在斯人口中。
  随即继续朝僻静之处奔去,寻了一座干燥的石洞,准备先救人再说。
  他深知这种奇毒,除了自巳拼耗真气,行功代为逼出,别无良策。
  于是急忙解开李凌霄衣襟。
  本来是他,如今已深信对方确是一位男子汉大丈夫。
  可是谁知一入目,却不禁呆住了?”
  只见李凌霄,不仅酥胸堆粉凝脂滑腻如玉,而且两只新剥鸡头,温香四溢,呈现在眼前,果如毕真真所说,是一位不折不扣的女裙钗!
  罗平缩手不迭,一时不知如何是好?暗骂自已忒也糊涂,怎的同行多日,竟连人家是男是女都没有分辨得出!
  且脑际泛映起,对方一路上,隐隐约约的暗示,越想越难堪。
  自然他正当血气方刚之年,乍睹如此妙相,也不免心头如小鹿乱撞。
  踌躇良久,又觉得不能见死不救。
  因此毅然一决心,不计后果,马上跌坐在地,单掌按在伊人巨阙穴上,瞑目行功。
  敌人也没有追来,四处一遍静寂。
  约莫一浅热茶光景。
  罗平所发的真气,巳在李凌霄体中运行一周天,立刻改用吸字决,猛地睁眼一抬手,抓起一片彩烟,随风飘逝。
  同时李凌霄,也神志清醒,不药而愈。
  只是她,却不知何故,忽然翻身坐起,急整衣襟,双手掩面,悲啼失声。
  罗平见状,暗道:“难道是怪我不该救她么?”
  马上轻轻一噗道:“姑娘身在危中,在下只得从权,尚请见谅是幸?”
  李凌霄闻言,倏地一抬脸道:“这就是大哥对我的交代么?”
  罗平道:“委实如此哩!”
  李凌霄哽咽的问道:“大哥可知道女孩儿家最重的是什么?”
  罗平訥訥不知所答。
  李凌霄,又补充的说道:“是名节二字,你知道不知道?”
  罗平点点头道:“不错。”
    李凌霄口道:“既如此,我自今以后还能另事他人么?”
  原来她是乘机要沾上个郎了。
  罗平心想,这真是从何说起,眉峰一蹙道:“这个……”
  李凌霄又接口道:“是嫌我丑陋么?”
  罗平摇头道:“不是这等说法。”
  李凌霄道:“那是什么呀?”
  罗平沉吟良久,终于急出一句道:“在下已有未婚妻室。”
  李凌霄道:“是谁?”
  罗平道:“是太白山毕姑娘。”
  李凌霄啊了一声道:“我知道了,就是你那位女扮男装的贵友对不对?”
  敢情她,也早就识破毕真真的行藏了。
  罗平点头道:“姑娘眼力倒是不差!”
  李凌霄幽幽一叹道:“如此说起,大哥是对我不能成全了?”
  罗平道:“尚请姑娘海涵!”
  李凌霄忍不住热泪夺眶而出,恨声道:“你好狠心?”
  顿时由囊中取出一把银光飞酒的短剑,便朝自已当胸刺去。
  罗平大吃一惊!赶忙闪电般的劈手夺过,急道:“姑娘千万可别想不开?”
  李凌霄颤声道:“我活着还有何颜见人?”
  且乘势倒向罗平怀中,哀哀欲绝。
  据说女人家最拿手的法宝是:一哭、二饿、三睡觉、四剪头发、五上吊。
  不知道她这些举动,是有意籍故要挟?还是果真把名节看得如此之重?
  一时急得罗平,满脸惶然!
  半晌,蓦地李凌霄又幽幽的问道:“要是那位毕姐姐肯相让呢?”
  罗平摇头道:“这是不可能之事。”
  立又喟然道:“我不妨再告诉姑娘,你日前所说的仇人天龙剑客,便是在下师兄呢?”
  此言一出。
  李凌霄马上一跃而起,惊问道:“当真?”
  罗平正色道:“在下几会有过谎言。”
  李凌霄颤声道:“咱们算来还是冤家啦!”
  罗平安详的答道:“那也未必?”
  李凌霄急问道:“此话怎说?”
  罗平一抬脸道:“在下师兄一向光明正直,假如令祖乃是端人,其中必有误会。”
  更反问道:“事到如今,令祖何人,总该可以见告了吧?”
  凌霄李轻叹道:“小妹本姓袁,家祖便是前朝兵部尚书袁督师!”
  罗平点头道:“果然我料的不错,这是姑娘上了别人的当了。”
  李凌霄愕然道:“我怎的上当?”
  罗平正色道:“姑娘若要寻仇,不妨先找几位前明遗老问问真相,俾免在下直说,有为同门辩护之嫌!”
  李凌霄星目含愁,娇声道:“我相信大哥,你先说说如何?”
  罗平接口道:“本来此事我也不知,只因敝师兄,迄今仍耿耿于怀,引为恨事的是,昔年未能在闯贼纂国前赶回营救先皇帝。据说他之所以远离京师,便是为了令祖被鞑虏皇太极施用反问计诬陷,在朝苦练无效,忿而出走,试想怎会是你的仇人?”
  李凌霄静静的凝听,轻叹道:“但愿果如大哥之言!”
  罗平顿了一顿续道:“若是在下料的不差,这族使姑娘寻仇之人,如非清廷鹰犬,就是当年闯贼漏网的党羽,要不然,也是目前江湖上,心怀叵测,高唱既反清又反明之徒?”
  李凌霄默然不语。
  罗平逼视问道:“姑娘能否告诉在下,这是谁说的么?”
  李凌霄不安的螓首连摇道:“请恕暂时还不能奉告大哥。”
  说出之后,又觉得似乎不妥,马上补充道:“不久大哥就会知道。”
  罗平自是不愿强人所难,淡淡的答道:“反正必是与敝师兄有怨之人。”
  李凌霄,两只晶莹的大眼,仍带有泪光,叹口气道:“咱们现在不谈此事?”
  罗平转面凝视西方残存的晚霞,漫应道:“嗯!”
  李凌霄见状,顿感自经适才之事,好像箇郎反在行迹上显得疏远淡漠,连“贤妹”二字都不再出口,芳心不由一寒,立刻幽怨的问道:“大哥可是也不把我当作好人?”
  罗平随口答道:“这个我倒还没有看出。”
  李凌霄接口道:“大哥当我是何如人呢?”
  罗平依旧目注远方,缓缓答道:“姑娘丽质天生,冰雪聪明,只是行事好用权谋,有欠磊落,大约不是正道门下。”
  他毫不客气的加以批评。
  李凌霄黛眉微蹙,柔声道:“难道对敌人也不能用权谋么?”
  罗平骤然一转脸,反问道:“在下何处对不起姑娘?”
  这话直问得李凌霄心头一震,慌不迭摇头道:“没有。”
  罗平微哂道:“然则何以姑娘对在下也用权谋呢?”
  事实上确是如此。
  李凌霄半天答不上话。
  罗平冷笑道:“在下此来,总算已履行了诺言,既是姑娘把我当敌人,咱们就此别过?”
  且不答言。双肩微动,便到了十多丈外。
  他惟恐对方纠缠不清,已下定决心,乘机摆脱。
  李凌霄不虞有此,颤声急呼道:“大哥不能走!
  可有一眨眼,罗平已没入林中,鸿飞冥冥了。
  自然追也无法可及。
  一时李凌霄,不禁泪流满面,痛苦失声!
  此际天已入暮,月上东山。
  五婬宫连折人马,正纷纷传警,时见旗花信号,此起彼落。
  良久,李凌霄才止悲啼,银牙一咬,略作结束,纵身下岭,朝铁花峒主所吐露的跳月大会所奔去。
  这是她此行的目的,不能功亏一篑。
  但觉晚风阵阵,吹在脸上,凉在心头,暗中有说不出的寂寞、孤单、空虚之感!
  幸而铁花峒主,所告是实,不久就潜入五婬宫的警戒线,到达其地。
  但觑彼处,乃是一所圆数里,三面环山,温暖如春的浅谷。
  中央烧起一大堆熊熊的烈火,四周悉是半裸的男女。有汉人、苗人、猡猡……五颜六色,不下七八百人。
  坐北朝南,设有一座木台,两旁雁翅般的排列许多弓上弦、刀出鞘,貌相狰狞,雄赳赳的武士。
  上坐一位白发红颜,目光开阖如电,黑衣的老苗婆。
  身后侍立十六个油头粉面,态度恭谨的少年。
  左右各有三位中年妇女,妍媸不一,那铁花峒主亦在其内。
  也不知何故,全都鸦雀无声。
  李凌霄窥伺良久,才听那台上的老苗婆,忽然侧顾右首一位妇人,冷冷的问道:“怎的犯禁之人,许久尚未擒到?”
  中年妇女,连忙躬身道:“属下已派出八司坛搜山,稍时必当得手归来。”
  铁花峒主,彷佛对罗李二人仍有余悸,抢着插口道:“那两个汉娃,可厉害得紧啊!”
  左方第一个妇人,也亮声道:“启禀大司,今晚大会要不要延迟呀?”
  老苗婆,先看了铁花峒主一眼,问道:“怎样厉害?难道身中咱们桃花瘴,还能飞上天么?”
  然后转面向左方妇人道:“不忙,我要拿这两个犯禁的汉娃,为今晚较技的彩头,男的赐给女勇士们作杂,女的赐给男勇士享受。”
  分明这老苗婆,便是江湖上盛传的五婬宫为首的女魔头,“玄牝仙娘”了。
  她这种鼓励士气的方法,倒有极妙。
  不想这几句话,欲激起暗中李凌霄,满肚子怒火,马上身形一幌,轻如飞絮,飘落台前,冷笑道:“本姑娘在此?”
  首先铁花峒主大吃一惊!”
  附近群苗,个个面现骇异之色!
  玄牝仙娘,也颇出意外,抬眼微睨点头道:“胆子不小?”
  且迅即神态如常,以目止住两旁意欲出手的武士,阴恻恻的问道:“还有一个男娃儿呢?怎的不自行投到?”
  听口气,似乎毫不把来人放在眼中。
  李凌霄鼎然道:“小小的五婬宫,那还要用两人。
  玄牝仙娘,又问道:“你来本山何干?”
  李凌霄眉峰一扬,朗声道:“本姑娘此来,乃是索取当年北海故物,为尔等霸占已久的雪魂珠,识相的,趁早快快献出?”
  原来她不惜千里迢迢来此,是为了这件奇珍。
  据传“雪魂珠”,是禀癸水之精而凝,乃天地间至阴至寒之物,可克制一切纯阳武功,如用之得法,则有不可思议的威力,为过去北海门中镇山之宝。
  玄牝仙娘,闻言嘿嘿一笑道:“妤大的的口气!”
  更二目一睁,冷光如电,喝道:“你这小丫头是北海门中何人?”
  李凌霄淡淡的答道:“天材地宝,睢有德者居之,这个你管不着。
  玄花仙娘,立刻厕顾台前武士喝道:“拿下?”
  顿时一左一右,纵出两个披发身纹的壮汉,一面同声高答:“得令。”
  一面捷若飘风,扑上前来。
  显然这两个武士,全是五婬宫的好手,非比常流。
  只是李凌霄,却昂然不惧,连正眼都不一见,直至对方对方接近身侧,才翠袖双翻,冷笑叱道;“鼠辈敢尔?”
  不知道她使的是什么绝学,寸步未移,便见那两个凶猛的武士,如受巨击,惨叫一声,倒退丈外,七孔流血而死。
  这真叫做,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一时惊得附近群苗,目瞪口呆。
  玄牝仙娘,蓦地满脸变色。
  李凌霄,依然从容自若,妙目注视上,微哂道:“还有送死的没有?”
  她这一手先声夺人,顿使玄牝仙娘,一改轻敌之心,冷笑道:“狗丫头,竟敢一再伤人,老身总叫你有得妤受?”
  马上大喝道:“少司们出场擒人?”
  立见她身后一排油头粉面的少年,齐答:“遵命。”
  忽然个个脱得赤条条一丝不挂,仅留手上一方红绫,飞落台下,将李凌霄围在核心。
  这倒是一种别开生面的战法。
  这样的事,李凌霄几曾见过。
  尤其对方人人跨下之物高昂,直羞得她颊脖子飞红,怒不可遏,立刻取出囊中短剑,一声娇叱,招演“八方风雨”,疾扫而前,亚赛一道银虹,晶星飞洒,绕场横卷,劲气如潮,妤不凌厉!
  不过饶是如此,竟伤不了那些赤身少年,且觉对方红巾齐扬,顿有阵阵氤氲潜力出涌,十分古怪同时谷中忽然淫歌四起,细乐竞奏,其音靡靡,浓艳妖柔,荡人心志。
  李凌霄暗吃一惊!赶忙抱元守一,先求自保。
  只是不幸她身为女儿家,又在对敌之中,不能闭目不看,掩耳不听,加上那些赤身少年,个个眉眼转情,作势弄姿,无一不是令人蚀骨销魂的解数,较之厮杀,狠毒百倍。
  原来这就是五婬宫的独门“玄牝阵”,常常因人而施,以男迎女,以女迎男,或是男女合运,有意想不到之功,只要你稍涉假想,便就脱出这种粉红圈套。
  何况李凌霄,正当怀春之年,试间怎能抗得住如此妙男的无边色相功势。
  亏得她,定力颇强,浑身绝学,才能支持暂时不败。
  其实这位姑娘,也早就耳闻五婬宫精擅邪法,并非易与,所以在峨嵋目睹罗平身具奇能,灵机一动,使用权谋,订约结伴南来,希望获得臂助,不想适才却一时操之过急,反把个郎迫走,失了靠山。
  渐渐月上中天。
  但见四外群苗,全皆双双对对,婆娑起舞,形成满谷崎旎风光。
  大约今晚较技已不再举行,仅是跳月了事了。
  惟其如此,越发满眼都是恼人的景色。
  因此李凌霄,耳染目焉,不多久便感四肢慵懒,神思昏昏,剑法散乱。
  那些赤条条的少年见状,愈益做出各种迷人的丑相,红巾飘舞,活色生香。
  霎时间,就把李凌霄摄幻境,如醉如痴,彷佛正和罗平相依相偎,轻怜蜜爱。
  台上女魔头,面露浅笑,得意的自语道:“这丫头元阴充沛,稍时老身倒可以获得不少补益。”
  那知语音未落,忽听台顶上陡起一声清越的长啸,飞下一道匹练似的碧光,仅绕场一闪,那十二个精赤条条的人妖,便悉数身首异处,入目十多丈外,骤现一位神彩奕奕,英俊无比的蓝衫少年
  一时唬得附近武士,心胆皆裂,疾避不迭。
  正在跳月的男女,个个魂飞天外。
  玄牝仙娘又惊又怒!最是眼见多年培育的得力面首,倒地之后,立刻如同雪狮子向火,骨化形消,转瞬就变成一滩黄水,心头骇然!
  相反的李凌霄,欲被啸声震醒,目睹乃是个郎求援,不禁如婴儿见母,兴奋得热泪交流,欢呼道:“大哥……”
  且猛忆起刚刚入迷中的情景,又满脸娇羞,不敢仰视,低低的续道:“恨死我了!”
  罗平温慰道:“姑娘别放在心上?”
  这仅是顷刻之间的事。
  不想正当李凌霄,想找玄牝老妖婆泄忿之际。
  突然台前霹雳一声,喷出蓬蓬彩烟,五色皆全,中现许多奇鸟禽怪兽,以及赤身男女形象,凌空飞舞。
  罗平只道是敌人弄的什么邪法,赶忙凝神戒备。
  李凌霄慌不迭纵到个郎身侧,急道:“大哥当心?”
  罗平漫应道:“不妨事。”
  李凌霄又娇声道:“大哥可别放过了那老妖孽呀?”
  好像她如今,已完全失去自信,把一切希望都寄托在个郎身上。
  良久,彩烟仍无异状。
  李凌霄偶然凝视了台上一眼,非见已空空如也,马上顿足叹道:“大哥,咱们上当了!”
  罗平闻言,也猛有所悟,忍出这些烟火之物,不过是群魔准备在今晚大会中愚弄一般无知无识苗人的把戏,适才施放,只是借此作脱身之计,不由失笑道:“在下倒被这老妖孽蒙住了。”
  李凌霄忿然道:“咱们今天非犁庭扫穴不可?”
  罗平颔首道:“姑娘说的是。”
  因为他天生侠肠,之所以不曾离去,现身出手,主要的就是目睹这座六诏山,成为罪恶渊薮,深觉既已千里迢迢来此,怎能不为江湖上除害。
  但在李凌霄逼,却把罗平去而复返,认作乃是留恋自已,有情有义之故。
  惟其如此,所以暗暗欢喜,意欲索性利用个郎作主体去寻老妖婆嗨气,以夺取宝物,马上嫣然一笑道:“大哥,咱们快去魔窟?”
  此际已是月影西斜,夜色深沉,展目四顾,到处恬静,彷佛刚刚那些陷歌妙舞,都已成了过眼云烟,了无痕迹。
  看情形,五婬宫当在附近不远。
  于是罗平毅然答声:“好!”
  马上纵身朝谷后飞之。
  李凌霄亦急急赶上,连袂而行。
  不一刻,便到达尽头,入目前横一道如屏的山峦,竟是谷中套谷,别有天地。
  并陡见里外烈焰冲天门起,杀声隐隐传来。
  同时耳闻有人娇呼道:“平哥别来无恙?”
  倏从侧方涯上,飘落一位宛如月宫仙子的绛衫少女。
  罗平一眼就认出乃是爱侣毕真真,不禁又惊又喜欢声道:“真妹,你也来啦?”
  女人毕竟是女人,虽然这位姑娘,日前在留柬上说的慷慨,“暂借有情郎”,终于还是不放心,惟恐弄假成真,自已落空?赶到此间。
  但见她,先向心上人神秘的一笑,然后目视李凌霄微哂道:“咦!李兄怎的男扮女装起来呀?”
  反是罗平,不愿使对方难堪,连忙代答道:“真妹,这位是……”
  毕真真,立刻噗哧一笑,截住道:“平哥,是什么呀?可是李兄如今已经变成不折不扣的姑娘了,对不对?”
  这时李凌霄,十分尴尬,半晌才冷冷的亮声道:“毕女侠倒是精明得紧!”
  毕真真咯咯一笑道:“哪里,哪里,不敢当李大阁主谬誉?”
  似乎她对李凌霄,又有了更进一步认识。
  罗平急问道:“真妹,你说什么阁主?”
  毕真真,倏地一转脸,诧异的答道:“咦!难道平哥千里同行,还不知道李姑娘就是东海逍遥宫大名鼎鼎的飞凤阁主么?”
  罗平暗中一惊!马上侧顾李女问道:“是么?”
  李凌霄垂首低答道:“不错,小妹因受家师严命,暂时避免泄漏身份,未曾奉告大哥。”
  罗平顿时默然。
  李凌霄立又一抬眼,傲然道:“其实本门不久便将领袖武林,并非有什么见不得人之处。”
  毕真真淡淡的接口道:“不见得!”
  李凌霄闻言怒道:“毕女侠休得欺人太甚?”
  毕真真微微一笑道:“妤说!”
  且黛眉一扬道:“我不妨明白奉告,彼此邪正不能并立,姑娘那一套如意算盘,可瞒不了我毕真真,平哥也不会上当呢?”
  李凌霄冷笑道:“月前我为罗大哥疗伤,也是怀有恶意吗?”
  毕真真一撇嘴道:“那只不过是一种钓饵而已,何况还明订约言,占便宜的是姑娘哩!”
  更忿然道:“再说你暗遣留在宜宾的手下,青黄二童、飞凤二女,算计于我,又作何解?”
  李凌霄也不甘示弱,接口道:“哼!难道神州五异的信物,我就不要了么?”
  毕真真斜睨道:“还有别的作用吧?”
  原来李凌霄,自于五通桥失手,便在宜宾暗和从人取得连系,严令必需设法擒获毕真真,夺回失物,送往东海,以备将来挟制罗平。
  怪不得她,曾有个郎若是相弃,毕女就有杀身之祸的恫吓之辞。
  谁知却弄巧成拙,一切反落在人家算中。
  不消说,这一番心血又是白用了,因此不由为手下耽忧,缓缓问道:“你把我那几个从人怎样了?”
  毕真真,手掠云鬓,笑答道:“请放心,我没有难为她们,姑娘回程中当可相会。”。
  立又螓首微摇道:“这些事稍时再说。”
  倓地抬手朝谷中一指道:“此间魔宫,已由苗岭二女率众混入,暗用火攻,得手了。玄牝老妖婆,也被我适才匆匆设置的太乙奇门阵所困,你不妨快去打落水狗夺宝吧?”
  显然她早就前来,令晚一切,全看在眼中。
  李凌霄展目凝视,果见不远的树林中,地上横七竖八,躺了不少已经入迷的五婬宫觉羽。玄牝老妖婆正以癸水奇珍护身,化为一团黑雾,左冲右突,滚来滚去,确如所说,又惊又喜!
  惊的是情敌居然能利用一些普通草木临时设阵,竟发生奇效,实在不愧高明,暗道:“日前倒小见了这丫头!”
  喜的是,异宝即在眼前,垂手可得。
  于是心念微转,为了达成此行目的,虽党毕真真言辞忒刺耳,迹近轻视,也只好强自忍下,冷笑道:“这点阵法还难不住我?”
  马上行功蓄力,朝林中走去。
  说来这也是玄牝老妖婆一向娇狂自大之失,想不到令天晦气星当头,一念轻敌,竟连番不利。
  其实她适才为罗平化血刀所惊,率众离谷,并非逃匿,而是志在诱敌,意欲利用宫中机关埋伏,以擒来人,不料却画虎不成,反着了毕真真的道儿。
  罗平眼见林中情景,也妤生惊喜,顿时趋前紧掌爱侣柔荑,高赞道:“贤妹真是了不起!”
  接着又急问道:“真妹只怕早就到了此间吧?”
  毕真真含情脉脉,点头道:“要不然,我怎的放心嘛!”
  更与心上人四目相对,嫣然一笑道:“你没有料到吧?”
  他们二人小别重逢,都有说不出的快慰。
  罗平轻叹道:“为了愚兄,又累得贤妹千里奔波一次了!”
  毕真真娇声道:“这算得了什么,只要平哥安全,我就快乐了。”
  她情深义重,溢于言表。
  罗平不禁感在心头,脱口而出道:“贤妹真是一位好!……”
  不过罗平“妻子”二字还没有说出,便被毕真真使眼色止住,噗嗤一笑道:“好什么呀?”
  并向正朝林中缓缓前进的李凌霄一努嘴悄问道:“这位如何?”
  罗平摇摇头微笑道:“任它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饮,她又怎样?”
  毕真真佯嗔道:“谁说的?”
  罗平道:“愚兄的心,难道贤妹还不明白么?
  毕真真面含娇羞,附耳低语道:“如此在别人眼中,我岂不成了醋娘子么?”
  罗平笑答道:“这就难了!”
  且打趣的说道:“愚兄倒怕醋海兴波呢?”
  毕真真一白眼道:“哪有此事?”
  于是罗平,立告以此行经过。
  毕真真也忍不住说出相思之苦,以及怎样赶上苗岭二女,得以顺利至此。
  此刻李凌霄,仍在小心谨慎,详察太乙奇冂阵门户,一步一步的试探。
  忽然毕真真,看了魔宫一眼,失惊道:“想不到彼辈还作困兽之斗,平哥快接应苗岭二女去?”
  罗平亦耳闻杀声不绝,连忙答道:“贤妹说的不错,我去去就来。”
  顿时一耸身,便如飞前往。
  好在相距仅不过里许,顷刻之间就到达五婬宫外。
  但见其地,背山临溪,风景十分秀丽。
  许多亭台楼阁,依然火光烛天,燃烧未已。
  宫前广场上,人影幢幢,死伤累累,鏖战方酣。
  亏得罗平二目有异常人,一眼就发现苗岭二女,正和几个同伴,恶斗一位青衫长髯,极其猛勇的老汉。
  看对方装束,似乎并非五婬宫魔头,功力奇高,仅凭一双空掌,反把苗岭诸人逼得手忙脚乱,团团直转。
  因此罗平,立刻一面高呼道:“二位柳姑娘休慌,罗某来也?”
  一面如同飞将军从天而降,落入场中。
  首先柳如雪,闻声入目,精神大振,亲切的欢呼道:“罗大哥快来,这老贼厉害得紧啊?”
  柳如霞也听出是谁,有无比的兴奋,接口道:“小妹们在此。”
  尤其五婬宫党羽,一见来人乃是适才跳月场中的克星,慌不迭纷纷逃窜。
  惟有那位长髯老汉,昂然不惧,且一掌逼退二女,唰的一声抽出背插的长剑,纵到圈外,厉声喝问道:“可是你这小子杀了此间山主?”
  分明他只当玄牝老妖婆已死。
  罗平傲然道:“是又怎样?”
  不知这老汉是何因由,“是”字入耳,马上便长须倒竖,更不打话,掌中剑一抖,化为一片神芒,欺身直上。
  而且出手就是煞招,凌厉无伦。恼得罗平立展师门绝学,“乘风破浪”,不退反进,硬生生的一掌震飞了对方兵刃,叱道:“少爷不杀无名之辈,快报出字号来?”
  这种威势,一时惊得青衫老汉,疾退不迭,满脸变色,一声长叹,闪电般的朝侧方岭上飞去。
  罗平见状,冷笑道:“哪里逃走?”
  只是柳如霞,反连忙娇声道:“罗大哥饶了他罢!此人乃是点苍长老,昔年曾和此问女魔头有一段渊源,其宝并非邪恶之辈?”
  罗平也就不为巳甚,点点头道:“二位姑娘辛苦了?”
  随即大家向谷前走去。
  不料一到刚刚毕真真设伏之地,却见其中,除了老妖婆和许多党羽,全都身首异处外,竟失了二女踪影,良久才发现林梢上有一方白丝巾,上书:“若念伊人,东海来寻。”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楼主| 发表于 5 天前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二章 流云剑客
  丝巾上字迹,显然乃是李凌霄所留。不知这位东海门人,怎生击死了玄牝老妖婆又怎生制住了机智绝伦的毕真真?劫持以去。
  罗平十分气恼,马上向苗岭二女道:“此间务请二见姑娘妥为善后,在下不能多留了?”
  柳氏姊妹,日来亦对毕真真极为敬爱,忧形于色,同声答道:“大哥快去救毕女侠要紧,这里未了之事,自有愚姊妹幸劳。”
  柳如雪,更恋恋不舍的急道:“大哥若是寻获毕女侠,尚请便道驾临苗山一行啊?”
  只见罗平“好“字出口,人已到了数十丈外。
  柳如霞目送个郎远去,不禁感慨的幽幽一叹,回顾乃妹道:“八成这姓李的丫头,也是热恋罗大哥呢?”
  柳如雪黯然道:“罗大哥人好心好,本事又高,谁个不爱!”
  柳如霞点点头道:“阿妹,咱们快晓諭苗猡族人一番,不准再奉邪教,然后帮罗大哥寻毕女侠去?”
  这里暂按下她们不表。
  且说罗平,心忧爱侣,不惜展开无上轻功,足不点地,快同风驰电击,一径直奔来时第一道关口。
  他认定这是出入六诏山的必经之地,不论对方如何诡计,都要由此通行。更自信脚程不弱,彼此相距仅是片刻之间,李女又有毕真真之累,至少可以在彼处截住。
  约莫一个更次,便抵达目的地,隐身在道旁林中。
  眼见东方已现鱼肚色,关上静荡荡的已无守望之人,十分凄清,不由自主的,心头也掠起寂寞之感,脑际泛映出爱侣毕真真的倩影,以及似水柔情,不能自已。
  唯其如此,所以顿将李凌霄此行极力结纳的许多殷勤体贴好处。都完全冲淡。
  加上连想起,月前所遇东海之人,绿衣女……两方书生……神音使者,恍觉个个全是一丘之貉,越发念恨。
  等待再等待。
  忽见石硖内飞出一条人影。
  罗平只当是李凌霄,暗中一喜。
  不料定睛一看,却是在那五婬宫外败逃的长髯老汉。
  同时不远的古树上,又飘落一见道装老者,相迎哈哈一笑道:“甘老儿,心愿可了啦?”
  长髯老汉,缓貌止步,满面悲状之色,高答道:“咱们今天可以分个生死了。”
  不知道他们是什么过节?
  道装老者喝声:“好!”
  身形一闪,便掌演“泰山压顶”带起一阵强烈的劲风攻出。
  这老头,内功精纯,极其威猛。
  可是谁知长髯老汉,竟二目一闭,既不招架亦不闪让,似乎存心要借此死在对方手中。
  好怪?
  一时道装老者见状,反慌不迭收回寸势,急问道:老儿,你活腻啦?”
  长髯老汉,木然答道:“不错!”
  道装老者,好象十分困惑?手捏苍须,不住打量晌,才若有所悟,凝视哈哈一笑道;“可是那老狐狸不念当香火之情么?”
  长髯老汉摇摇头。
  道装老者,眉峰一笑道:“那又是为了什么想死呢?”
  长髯老汉,忽然一睁眼,用乞求的口吻道:“许老,你成全我吧?”
  隐身林中的罗平,不禁暗暗称奇!
  道装老者,脸色一沉道:“究竟你这老儿玩的什么戏?咱们乃是名头之争,未分高下,我岂能伤一个毫不抵抗之人。”
  听口气,仿佛此老还有些君子之风。
  长髯老汉,巨目眨了几眨,显得无可奈何的一声长道:“唉!甘某闯荡江湖撇十年,人称流云剑客,虽不所向无敌,至少尚能得保微名,不想今夜却一招未到,在苗岭一个毛头小伙子空掌下,试问我怎能有险再见武人,倒不如死在你澜沧羽士手上,还值得些啊!”
  原来他是为了此事。
  澜沧羽士,闻言失惊道:“有这等事?”
  立又不信的摇头道;“莫非是你中了人家独门摄魂吧?若说真才实学,纵是苗岭那老鬼婆亲出,也不见得之高一至于此呀?”
  流云剑客,又深深一叹道:“不,对方确用的是真功夫,连五婬宫都被彼辈攻破了!”
  澜仓羽士问道:“谢雪红那老狐狸呢?”
  流云剑客,一字一句的答道:“遭……劫……了!”
  澜仓羽士,立刻口宣无量寿佛,连道:“有天理,有天理,好好好!”
  流云剑客,大约是对玄牝老妖婆独有偏爱,冷笑道:哼:“好什么,还不是以暴易暴?”
  更微哂道:“往日谢雪红,尚人不犯她,她不犯人,为恶仅限于六诏山,此后说不定咱们整个南疆,都要掀起腥风血雨呢?”
  澜仓羽士,哈哈一笑道:“不然,世间恶人,少一个总比多一个好。”
  略作沉吟又道:“我倒想看看苗岭那小子是怎样一个人物,斗上一斗?”
  分明他是有意借比以与流云剑客分高下了。
  这时仍不见李凌霄出关。
  倏地流云剑客扫了石硤一眼,急道:“许兄,此间地势奇佳,一夫当关凭万人莫敌,咱们何不同为江湖除害,分守出口两侧,稍时苗岭人马经此,来一个杀一个怎样?”
  澜仓羽士,缓缓点头道:“好主意。”
  只是他语音未落,偶然一抬眼,陡见身前不知何时多了一见蓝衫美少年,安详卓立,冷笑道:“只怕未必。”
  流云剑客,首先一声惊吼!不由自主的倒退了好几步,才脱口道:“就是这小子!”
  澜仓羽士,闪电般的拔出背插的长剑,一面口称:“贫道倒要会会高人?”
  一面便“开龙出海”,寒光飞洒,欺身直下。
  尤其他暗中已有成见,丝毫不敢轻敌,头一手就使平压箱底的绝招,好不凌厉。
  不过饶是如此,仍不济事。
  刚刚人随剑走,便觉掌中微震,兵刃到了对方手中。
  流云剑客,一声长叹!
  澜仓羽士,更吓得目登口呆!连后退都忘了。
  反是罗平,淡淡的开口道:“二位不必惊惧,在下并非恶人?”
  且植剑于地,若无其事的微笑道:“我也不是苗岭门下。”
  流云剑客,眼见人家并不还手,渐渐心定立刻呐呐道:“那两位姑娘,分明是苗山的呀?”
  显然指的是柳如霞柳如雪姊妹。
  罗平点点头道:“不错,她们已经改邪归正了。”
  至此,澜仓羽士才倒抽一口冷气,神志清醒,仰天长叹道:“今天总算开眼了!”
  罗平接口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在下微末之何足道也?”
  澜仓羽士肃然道:“少侠说的不错,可见贫道一向坐井观天!”
  这老道,性格倒还磊落直爽。
  罗平高赞道:“道长能有此憬悟,便足见高明。”
  接着又侧顾流云剑客问道:“尊驾身为名门正派长老,自甘与玄牝老妖同流,竟还不察是非,意图在此设计害人,是何道理?”
  也不怒而威,这几句话虽是和颜悦色,却分量极重。
  一时流云剑客,满脸苍白,无言可答,只得光棍的抗声道:“你杀了我吧?”
  罗平微哂道:“刚刚你不是说死在我这毛头小伙子手下不值么?”
  流云剑客嗯嗯无语。
  罗平又缓缓说道:“有道是死有重如泰山轻于鸿毛之别,虽属武林中人,但在名和节二字上,总要有个分际,依我来看,台端名心太重,而节气则不足,试问适才在五婬宫若非苗二女代为说项,你早成了罗某掌下之鬼,不仅被人视作女魔头党羽,永留臭名于江湖,而且遗羞师门,足下曾想过吗?”
  这些后果,流云剑客毫未计及,此刻直听得亚赛巨雷轰顶,愧汗如雨,不禁垂首颤声,连道:“我真该死,我真该死!”
  澜仓羽士,轻喟道:“少侠发聋振聩,句句都是良言!
  更稽首道:“其实甘施主并非恶人,只因昔年一度失足,遗有一只点苍玉符,受此间妖女谢雪红挟制,愧对师门,真远离南疆,多年流落在外,无颜回山。此番前来,便是欠作一了断,索回旧物,不想欲与少侠发生误会,敬请海涵是幸?”
  流云剑客,也长叹道:“老朽罪恶深重,一失足成千古恨,实如许道长所说!”
  罗平点点头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只要过而能改……”
  顿时转目凝视流云剑客问道:“眼下就有一次可赎前衍之极,你愿一试么?”
  流云剑客慌不迭躬身道:“少侠请明示,只要老朽力所能及,无有不遵。”
  罗平续道:“此间方圆数百里,地瘠民贫,汉苗猡猡杂处,良莠不齐。加下久在玄牝老妖婆淫风恶习之下,感染巳深,若无人施以教化,将来难免不被居心叵测之徒利用,又成祸患,假如足下能身任其艰,留此绳之以礼义,明之以廉耻,使其自耕自织,蔚为一片乐土,这场功德,当必不小?”
  这确是一件好事。
  首先澜仓羽士,闻言叹道:“少侠这种深谋达虑,真是圣贤胸襟!如有必要,贫道也愿相助一臂之力。”
  流云剑客,更抢上前一揖到地,无比激动的答道:“老汉甘宁,敬谢少侠成全之德。”
  罗平马上拱手答礼道:“但愿尊驾能始终其事?”
  流云剑客毅然道:“不才定当悉力以赴,决不有负少侠期望。”
  罗平颇感快慰,又目视二人笑道:“二位这场名头之争,可还要了断呢?”
  澜仓羽士,忙答道:“今日得逢少侠,贫道如拔云雾而见青天,深知虚名误我,此后再也不与人争强斗胜了!”
  流云剑客道:“老汉这流云剑客四字,从此永当埋在六诏山。”
  罗平道:“好!这才是大彻大悟。”
  顷刻之间,三人便化敌为友。
  只是澜仓羽士,因为适才始终不曾看清罗平用的什么手法,竟轻描淡写的便将自已掌中长剑夺去,忍不住问道:“贫道嗜武成癖,刚刚少侠那一招玄妙不可思议,但不知可肯赐告何名?”
  流云剑客亦道:“少侠技绝天人,老汉也是败的糊里糊涂?”
  罗平展颜一笑道:“许道长又当是邪术吧?”
  澜仓羽士,老脸一红,连道:“不!不!不!”
  于是罗平,缓缓说道:“我对道长,是用的‘拿云捉月’手法。”
  立又转面向流云剑客道:“对老英雄,是使的‘乘风波浪’中的震字决。”
  其实这两个名种,都是武林中普通招式,之所以发生如此威力,完全在罗平运用师门心法,化腐朽为神奇之故。
  自然甘许二人,也深知其理,仅不过难窥其堂奥而已。
  这时天色已渐渐明亮。
  猝见石硖中一倏青影如飞而出。
  罗平顿觉精神一振。
  那知却不是李凌霄。
  反听一声娇呼道:“平哥,我算准你必在此处?”
  来人竟是毕真真。
  罗平恍疑是眼花耳误,赶忙抢上前一把紧握爱侣膀臂,凝目谛视,不停的摇撼道:“果然是真妹!”
  毕真真,噗嗤一笑道:“难道我还有假?”
  及至看出个郎,乃是因自已被劫,忧惶过甚,以致如今惊喜到不敢相信的程度,芳心大是感动,立刻又深情款款的低慰道:“我不是好端端的么?”
  罗平急问道:“真妹,你怎样脱身的呀?“
  毕真真又噗嗤一笑:“那丫头被我骗啦?”
  随即细告经过。
  原来李凌霄,眼见罗平和毕真真,小别重逢,那种亲切之状,不禁妒火中烧,虽然脚步是走向太乙奇门阵,但胸中却暗思对策,心想,我决不让你这丫头得意。
  恰巧罗平前往接应苗岭二女。
  于是灵机一动,马上扮出一副为难之状,退出林外,摇头道:“毕女侠这座阵图摆的忒以玄奥,我还是藏拙,免得出丑的好?”
  一面嘴里这样说,一面缓缓接近,及至双方相距不远,竟猝出不意,施展隔空点穴绝技,把毕真真制住,又冷笑道:“哼!我且叫你尝尝我的厉害?”
  接着便如飞入阵。似乎她此来,早就有了克制癸水真气的打算,立乘玄牝老妖婆神志不清,东奔西突之际,先发暗器击中对方要害,然后取出身藏的短剑夺宝伤人。并以丝巾留字,抱起毕真真就走,做的极其干净利落。
  看情形,确是准备劫回东海,以作挟制罗平之用。
  不料刚刚疾奔到谷外,忽觉怀中毕女沉重异常,仿佛是一块千斤巨石。
  同时真气也渐感不续,为素所未有的现像。
  因此心头十分困惑,不由放下猎物暂作小憩。
  谁知正于此际,毕真真却一跃而起,咯咯一笑道:“到了东海么?”
  李凌霄见状骇然,立刻作势戒备,轻喝道:“你怎生解活了我独门手法穴道?”
  毕真真一撇嘴道:“这有什么稀奇!”
  说来这位姑娘,委实机警无比,她早就料到李凌霄要不利于已,暗运新学的无极真经上妙用防身,穴道根本未受丝毫影响。反将计算计,扮作已经被制,以“取坎填离”绝学转化对方真气,使其不胜负相戏。
  更取出月前神音使者所赠的金牌,托在掌上笑道:“我和平哥,已接受令师邀的请,准定明年五月五日,前往贵宫观礼,用不着你白操心了么?”
  这块金牌,无异是逍遥神君的符令,举凡东海门下,谁也不敢对持有之人无礼。
  一时李凌霄,竟呆住了!
  良久,反堆出满脸笑容道:“毕姊姊,你误会啦,刚刚我不过是想和罗大哥开场玩笑,试试他对你的情份,究竟深到什么程度哩?
  毕真真淡淡的答道:“深不深关你何事?”
  李凌霄忽然噗嗤一笑道:“咦!你可别忘了我还有‘暂借有情郎’的凭证呢?”
  毕真真微微一笑道:“如今已经到期啦?”
  李凌霄一伸手道:“五信物还来?”
  毕真真微哂道:“那是神州五异之物,算不得你。”
  李凌霄接口道:“如此说来,罗大哥也不见得是你的呀?”
  “你问他好了。”
  “要是罗大哥将来说不是呢?”
  “那到将来再说。”
  “你和罗大哥卿卿我我,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没有?”
  “彼此心心相印,用不着这些烦文俗礼。”
  “你似乎很得意,是不是?”
  “你妒忌么?”
  毕真真又轻叹道:“只怪你千里同行,一味故作神秘,处处使用心计,不肯以诚相见,平白浪费了大好时光。”
  李凌霄也微哂道:“要是我不浪费时光,你还能得意么?”
  且小嘴一撇道:“别假惺惺啦!”
  毕真真缓缓答道:“稍时你不妨问问他,行前我是怎样说的?”
  李凌霄冷笑道:“哼!顶多不过是使一套欲擒故纵的把戏罢了。”
  又一抬脸道:“你能千里迢迢的追来,不就是极好的证明么?”
  毕真真眉峰一扬道:“这也是人之常情呀。”
  李凌霄,暗自寻思,暂时必需稳住对手,不使脱身,以便个郎发现丝巾留言,前往东海,于是淡淡一笑道:“这一个回合,我甘拜下风,咱们相识不易,何不在艺业上也作一次较量?”
  毕真真,毫不示弱,立刻高答道:“敢情好呀。”
  李凌霄故作大方道:“道儿由你划吧?”
  毕真真螓首微摇道:“我还不想占这点便宜。”
  李凌霄一面手掠云鬓,一面笑道:“难道你不怕我占便宜么?”
  毕真真接口道:“武林人交手,礼义为先,我倒不在乎谁占便宜。”
  李凌霄,本是有意拖延时间,并不急于较量,咯咯一笑道:“怪不得罗大哥喜欢你!”
  更沉吟半晌,才慢条斯理的续道:“你身藏家师信物,我不能失礼……这样吧,咱们各就所学,施展一样绝技,反正彼此都是明眼人,功夫深浅,不难一看而知?”
  毕真真毫不迟疑的答道:“使得。”
  李凌霄又道:“你先请?”
  毕真真胸有成竹,微微一笑道:“我曾幼遇异人,学会一套五鬼搬运法,此刻准备一试?”
  李凌霄暗忖,天下哪有此事,这丫头不知是在耍什么花枪,马上反问道:“拿什么做标的呢?”
  毕真真一抬脸道:“我要把姑娘怀中适才所得的雪魂珠摄来?”
  试想这种话,李凌霄怎肯相信,不由自主的隔衣探身藏的宝物,觉得并未遣失,轻笑道:“那你岂不成了仙啦?”
  毕真真黛眉一扬道:“你不信?”
  “当然。”
  “咱然先作一场赌赛如何?”
  “赌什么呀?”
  “就赌这颗宝珠的所有权怎样?”
  “要是你行法无效呢?”
  “我从此不再干涉你和平哥之事。”
  “好。”
  只见毕真真,立刻象煞有介事,左手挽诀,口中念念有词,猛地喝声:“疾!”
  右手向空一招,掌中便多了一件寒光闪闪,映月生辉的奇珍,赫然果真是雪魂珠,一点不假。
  一时李凌霄,大吃一惊!赶忙从怀中取出自已之物,那知入目竟是一颗山石,目瞪口呆,半天说不出话来。
  其实这是毕真真,刚刚乘对方掠劫之际,暗用“李代桃僵”之法,早就做了手脚,如今不过是有意故示神奇而已。
  良久,李凌霄才由五通桥失手,联想出是何道理,一声冷笑道:“想不到权这丫头,还是一位惯窃呢?”
  毕真真,淡淡的答道:“惯窃又如何?能在你这位堂堂东海阁主身上,神不知鬼不觉,刮出油水,难道不算事么。”
  李凌霄恐道:“至少行为有欠光明?
  毕真真微哂道:“姑娘适才暗算于我,是光明的行为么?”
  如论斗口,李凌霄实在要弱上一等,好在她能屈能伸,顿时心念一转,改用央求的口气道:“我千里迢迢的前来,险遭不测,便是为了这颗雪魂魂珠,你怎好让为已有啥?”
  毕真真缓缓答道:“要还你不难…………”
  李凌霄精神一振,接口道:“你有什么条件?”
  毕真真道:“除非你从此脱离东海?”
  李凌霄勃然不悦道:“为什么?”
  毕真真淡淡一喝道:“这道理很简单,令师心怀叵测,妄图臣服天下英雄,独霸江湖,我怎能任使这种绝世奇珍,落在他手中,增长气焰,为祸武林?”
  李凌霄怒叱道:“胡说。”
   “哼!若非适才平哥相告,你是忠良之后本性不恶,我还不顾多费这些口舌呢!”
  更忿然道:“我是不是胡说,天下有共睹,谁不知道东海逍遥神君是武林等一号魔头。”
  李凌霄,惟恐个郎闻声寻来,也不再辩,仅撇撇嘴道:“这不过是你想据为已有的一种借口罢了。”
  且暗中一动,自起在峨嵋所见,对方功力并不甚高,为今之计,如欲收回宝物,除了用强别无良策,因此又出其不意,突然发难,电光石火般欺近,一把抓住毕真真右腕,扣在要穴上,冷笑道:“你还有什么本事能逃出我手?”
  她顺利得手,自觉果如所料,满心兴奋。
    哪知毕真真,竟毫无惧色,反咯咯一笑道:“这就奈何我么?”
  最是语音未落,李凌霄陡感浑身一震,真气逆流,如同触电,唬得撤手不迭。
  毕真真微微一笑道:“如何?”
  分明她,又是用的无极真经上绝学。
  李凌霄,有说不出的惊诧!
    良久,才定过神,楞楞的问道:“你这是什么功夫?”
  毕真真噗嗤一笑道:“也是搬运法呀。”
  又补充的说道:“若非我不愿损人利已,只怕你一身功力?早已姓了毕呢。”
  如此之言,李凌霄实难气言,暗道:“这丫头确实有些古怪,莫非真会邪术不成?”
  因此不由自主的便有了怯意,并见月影西沉,预料个郎当已出山,马上恨声道:“好,咱们这笔账不久再算?”
  毕真真微笑道:“我今天再给你一次机会,赌上一赌怎样?”
  李凌霄没好气的斜眼问道:“赌什么?”
  毕真真缓缓答道:“赌一赌如今平哥是否已被你诳出了这座六诏山。”
  显然她早已看破对方心意。
  李凌霄不禁粉脸一红,说道:“要是出山了又如何?”
  毕真真一抬眼,慨然道:“若是他在日出以前离开本山头关,我就还你这颗雪魂珠。”
  这种条件,李凌霄乍听颇也有些动容。只是略一寻思,又恍觉对方似乎含有诡谋,立刻冷笑道:“谢谢你的好意?”
  因为在她想来,毕女决不会如因轻易归还宝物。假使个郎已离山前往东海,日后当不难索回。设或确如其说,则稍时三人相对,自巳适才一番不光明的举动,事实俱在,将何以堪。岂不反弄巧成拙,连个找借口的余地都没有。
  惟其如此,所以不待答言,便纤腰微扬,朝山外纵去。
  及至抵达头关,果在曙色中,发现罗平仍留彼处,一时心头有说不出的颓丧!想不到跋涉千里,竟事事落空。
  自然她此刻不便相见,马上避开硖口,施展绝顶轻功,由削壁上飞下,含笑满眶爱恨交识的热泪,黯然独自东行。
  毕真真在后追蹑看在眼中,顿感芳心一阵快慰,迅即与个朗会合。
  罗平听完经过,不禁轻叹道:“亏得贤妹赶来六诏,否则愚兄真还不易打发这丫头呢!”
  毕真真媽然一笑道:“只怕这丫头恨死我啦?”
  罗平俊眉微扬道:“反正咱们已和彼辈势难两立,又有何惧。”
  随即手携爱侣,为流云剑客和澜滄羽士相介。
  不一刻,苗岭诸人亦粉粉出硖。
  尤其二女目睹毕真真无恙,以及赶上罗平,喜不自胜,又申前请,坚邀同往苗山,俾能略尽地主之宜。
  好在这也是顺道,罗毕二人便慨然允诺。
  于是立和流云剑客、澜滄羽士作别大家上路。
  常言道:“人算不如天算。”这一趟前来六诏,本是以李凌霄为主,反而她用尽心机,一无所获。
  倒是罗平,深感能为江湖上除了一方祸害,不虚此行。
  加上同程中,既有爱佬相伴,可破寂聊。又有苗岭二女作为响导,殷勤照拂,虽然所经仍是蛮荒不毛之地,却心情十分愉快。
  毕真真可次又战胜一位情敌,其胸怀之兴奋,更不言可知。
  不几日,大家就到达苗岭派圣地“云雾山”。
  但觑高峰隐隐,极为险峻。
  不想柳家二女一抬眼,却陡见所居谷中,烟火冲天,顿时惊呼失声!分明乃是出了什么事故?
  苗岭诸人,慌不迭飞扑上山。
  罗平和毕真真,也觉有异,在后相随。。
  霎时便攀登了一座峦头,入目烟火之处,果是苗岭重地“盅神寨”。
  且见山道上迎面出现一老三少,正兴高采烈的下峰。
  最是对方一色汉装,面目十分陌生。
  老的巨眼浓眉,满脸络腮黄须,身材魁梧,健步如飞。
  少的二男一女,约莫都是二十上下的年纪,个个背插兵刃,雄赳赳,气昂昂,一看便知是江湖中人。
  首先柳如雪,暗中一动,停足拦住去路,高问道:“诸位何来?”
  柳如霞更忍不住喝道:“火是你们放的么?”
  同时那位老者,一眼发现二女,也马上止步,回顾身后少年道:“这两个丫头,八成就是老鬼婆宝贝女儿,叫做什么红娘子白娘子的,咱们可不虚此行了?”
  其中一位少年,立刻目视柳如雪接口道:“不错,火是我放的,你叫做白娘子么?”
  看情形,分明对方乃是寻仇而来。
  尤其他们竟敢明目张胆,到此向神州五异之一的黔灵仙姥挑战,自非等闲人物。
  苗岭二女,不由听得杏眼圆睁,反腕便掣出长剑,同声怒叱道:“鼠辈上门欺人,快通名受死?”
  这也无异是自承乃为何人了。
  黄髯老者,一沉脸冷笑道:“老夫人称火德星君,尔等听说过么?”
  并倏地朝同伴喝道:“拿下这两个丫头?”
  此人好象对苗岭怀有极深的恨意,不讲一点江湖的礼貌。
  那两个少年,应声一跃而前,更不打话,就各纵身后拔取一支黄黝黝的短棒,“毒龙寻穴”,分别向柳氏姊妹,恶狠狠的点出。
  他们这种举动,好不横蛮,连青红皂白都不说,便准备下手伤人。
  罗平正随后来到,看在眼中,大是不忿,顿时疾掠而出,双袖微拂喝道:“且慢?”
  对方二人,立觉被一股无形潜行逼住,暗吃一惊!收势不迭。
  黄髯老者,颇有眼力,赶忙飘身上前,沉声问道:“你有什么话要说?”
  罗平安详卓立,俊眉一扬道:“尊驾与苗岭是何过节?”
  黄髯老者,巨目直视,口中缓缓反问道:“难道你不是苗岭门下?”
  罗平摇摇头道:“不是。”
  黄髯老者又问道:“你和他们是何渊源?”
  罗平淡淡的笑答道:“在下乃是来此作客。”
  本来他说的是实话。
  不想此言一出,对方那位紫衣女郎,马上一撇嘴插口道:“阿爹何必多问,分明人家是那两个小狐狸精勾引来的面首么?”
  罗平怒叱道:“胡说!”
  黄髯老者嘿嘿一笑道;“反正你这小子不是什么好人。”
  紫衣女郎也冷笑道;“哼!我会说错了。”
  且飘身而出,娇喝道;“姑娘倒要看看你这代人挡火的有多大本事?”
  此女姿色平庸,身材修长,形如一枝枯竹竿,毫无动人之处,但却偏偏扮出一副凛然不可侵犯之态,显得傲气十足。
  这时毕真真,巳和心上人并肩而立,见状不禁一扬,冷笑道;“要比划,我先奉陪?”
  一旁柳如雪,更早就气得粉面青紫,不待对方答言,便一声高叱,长剑猝起,势如飞蛇,抢着欺身直上。
  柳如霞,也戟指恨声道:“姑娘今天若是放过你们这班贼徒,誓不为人。”
  无疑她们必是自觉身为地主,不能畏缩不前。
  黄髯老者,嘿嘿一笑道;“大胆的丫头,还敢口出不逊?”
  并见紫衣女,陡地朝扑出的柳如雪屈指一弹喝道:“小狐狸精敢尔?”
  柳如雪顿觉迎面飞来一连串火星,密如贯珠,爆裂之声不绝于耳,奇热难耐,慌不迭回剑自保,舞成一团白光,变式斜掠。
  柳如霞,只当对方所发的乃是暗器,厉叱道;“狗丫头,怎地不敢堂堂正正的交手?”
  紫衣女冷笑道:“尔等死在眼前,还大言不惭。”
  谁知再看柳如雪,竟不知何故,忽然立足不稳,撤手丢剑,满脸苍白,摇摇欲倒。
  好怪!
  毕真真马上惊噫失声道:“这是霹雳阴火!”
  一面闪电般的飞出,抢回柳如雪。
  罗平也闻言恍悟,勃起怒火,高喝道:“好狠毒的丫头?”
  紫衣女微哂道:“你心痛么?”
  这是什么话?
  罗平不愿理睬,反目视乃父声道:“说不得,在下今天要向尊驾讨个公道了?”
  黄髯老者,冷冷的接口道:“祸福无门,惟人自招,你要倘这场浑水,老夫怎好拒绝。”
  同时紫衣女,立为罗平轻蔑的神色所激恼,双肩一幌,便纵入场中,娇叱道:“你先尝点我火凤凰的厉害再说?“
  他们父女二人,混号都以火字为首,一个叫做“火德星君”,一个叫做“火凤凰”,分明全是玩火的能手。
  最是这位姑娘,语落手起,又是故技重施,朝罗平发出“霹雳阴火”。
  不过她,这回却难以讨好了。
  但见罗平,毫无惧色,仅衫袖相迎一拂,叱道:“这点本事,就能奈何少爷了么?”
  空中火星一闪即没,反是火凤凰,被一股凛冽的劲风,卷得倒退四五步,才勉强拿椿站稳。
  火德星君,勃然变色。
  那两个少年,募地一声不响,一左一右,各挥黄短棍齐袭。
  此际毕真真,已用雪魂珠治愈了柳如雪,一眼瞥见,急呼道:“平哥小心,对方兵刃都是火器?”
  其实罗平也早就看出,立刻身形电光石火的一转,“不妨事”三字才脱口,便悉数夺到掌中,冷笑道:“你们还有什么能耐,尽管施展好了?”
  刚刚出手的两个少年,一时号得呆若木鸡!连兵刃怎样到了人家手中,全皆糊里糊涂,茫然不知。
  火德星君,心情越发沉重
  倒是火凤凰,仍不甘心,马上厉喝道:“你再接姑娘几招试试?”
  一旁毕真真,迅即闪身上前,不待心上答话,淡淡一笑道:“我领教好啦。”
  且妙目微扫对方长幼续道:“诸位最好先把此来是何嫌怨说明,否则若是出于误会,稍时吃亏可不能怪我?”
  这是她想的周到,深知柳大娘颇多恶行,惟怨意气用事,卷入是非,代人受过。
  不料火凤凰,依旧不改傲气,接口冷道:“哼!你死在眼前,还敢口出狂言。”
  毕真真忍不住微哂道:“你准能伤的了我么?
  更秀眉一挑道:“我就让你三招试试?
  火凤凰暗忖,这丫头敢情是找死,马上答声:“好!”
  脸上陡起一道煞气,翻腕便劈出一股火热如焚赤巍巍的焰光。
  在她想来,自已独门神功纵是铁人,也难轻受。
  火德星君,亦有同感。
  惟有苗岭二女大是不安。
  那知凝目看去,却见毕真真,足下不丁不八,双掌一阴一掌,含笑而立,若无其事,不仅果不食言,并不还手,而且压根儿一动都不动,反是劲气逼近,宛如泥牛入海,消失无踪。
  第一掌如此。
  第二掌第三掌,也不例外。
  火凤凰不禁骇然失色,半响说不出话来。
  毕真真展颜一笑道:“如何?”
  这种事,火德星君若非亲见,决难置信,连忙急问道:“姑娘是哪位高人门下?”
  毕真真,一面凤目睨道;“尊駕还不曾答我的话呢?”
  一面莲步轻移,返身与个郎会心一笑,退回列中。
  分明她,适才又是使用了一次“取坎填离”绝学了。
  至此,火德星君才不敢自误,只得先行说出来闯苗岭的因由。
  据云他们是为了两个目的:
  一则是,不忿给黔灵仙姥柳大娘,近日在湘桂一带,为虎作伥,代东海逍遥宫传檄,威逼各门派臣服。
  再则是,昨晚道经独山,邂逅一位美少年,双方打成相识,乃女一见钟情,失志相从,不过对方却有一个心愿,申言生平曾受此间柳家母女,以及另一位太白山姓毕的姑娘屈辱,必须代他出了这口怨气,才能允婚。
  所以赶来大闹苗山。
  这倒是一件有趣的条件。
  毕真真高问道:“此人何在?”
  “仍在独山相待。”
  “何方人氏?”
  “山西王屋”。
  “姓什么名谁?”
  “天山剑客罗平。”
  毕真真立刻噗嗤一笑道:“诸位上当啦!”
  火德星君父女,同声急问道:“上什么当?”
  毕真真迅即一指个郎道:“天山剑客罗平在此。”
  又微微一说道:“我就是那太白山姓毕的姑娘。”
  此言一出。
  立使火德星君父女,诧愕得满脸发呆!
  尤其火凤凰神色大变。
  不消说,这准是那失意东返的李凌霄玩的把戏。
  毕真真何等聪明,一听就胸中雪亮。
  且深知其用心,旨在怀恨自巳,巧弄借刀杀人之计的以及乘机嫁祸苗岭,迫使柳大娘与武林为敌,将来不得不投靠东海。
  罗平摇摇头喂道:“这丫头好狡猾的危计!”
  毕真真嫣然一笑,悄声打趣道:“她还为你找了一门好亲事呢?”
  同时火凤凰,忽然高问道:“你说,当真?”
  毕真真眉峰一轩道:“我用的着相欺么?”
  火凤凰马上乃父急道:“咱们快回独山?”
  毕真真淡淡接口道;“只怕如今早巳人去楼空了呢!”
  火凤凰一转脸又问道:“你怎生得知?”
  华真真微哂道;“因为她和你我都是一样的人吗。
  火凤凰,越发瞪大了眼,惊道:“你说什么?”
  毕真真倏地正色道:“我不妨明白告诉你,此人乃是东海逍遥官飞凤阁主乔装。”
  “她叫什么?”
  “姓李名凌霄。”
  不想火凤凰却斯声道:“我不信?”
  而且面容惨淡,转身就想离去。
  显然她是迷恋已深,意欲赶回“独山”,看个究竟了。
  毕真真连忙亮声道:“姑娘且慢?”
  火凤凰,陡地一侧脸问道:“你还有什么说的?”
  毕真真徵笑道:“姑娘要寻她不难……”
  火凤凰冷冷的截住道:“你不是说过,如今已经人去楼空了么?”
  毕真真点头道:“不错,我想指引你一条追索的途径……”
  火凤凰接口道:“是去东海对不对?””
  毕真真螓首微摇道:“非也!”
  顿又缓缓说道:“此人有四名随徒,被我拘禁在峨媚,姑娘若是兼程先行赶去,拿我的信物,求见出尘道长释放,同到宜宾相待,必可如愿?”
  火凤凰半信半疑的答道:“好,我就试试看。”
  毕真真迅即取出与峨嵋相约的信物。
  于是火凤凰,便迫不及待回顾乃父道:“阿爹,孩儿先走一步。”
  顿时身形一纵,飞扑下山。
  火德星君立刻尴尬的说道;“老朽今天太以莽撞,怎生是好。”
  似乎此人并非邪恶之辈。
  毕真真含笑道:“此间山主往日多行把不义。足下这一火把火略予薄微,亦是好事。”
  苗岭二女,也同声道:“黔灵老妖婆,还是愚姊妹的杀母仇人呢!”
  火德星君,马上兴奋的答道:“如此说来,咱们确是误会了。”
  更目视罗平道:“不久衡洲有一场卫道降魔大会,但愿少侠们能莅临参与,老朽告辞了。”
  “江湖多是非”本就波谲云诡,到处潜藏有争端和杀机。
  幸而多年来,尚无人引发,虽然有小风小浪,大体上仍平静。
  唯其如此,所以一经“东海传檄”便如石破天惊,八方皆动。
  论理,敌人是一个,大家应该同心同德合力相抗。
  可是事实却不!
  反而武林中形成主战、主降、观望的三大洪流,先自己互为水火,掀然无边狂澜。
  主战的,要降魔卫道,多方结合同道。
  主降的,想媚敌邀功,排除异已。
  观望的,更从中挑拨离间,欲求渔翁之利。
  尤其长江以南各地,震于傅檄之人“神州五异”的威望和身份,主降与观望者最为得势。
  试看三湘七泽现况。
  主降的,乃以洞庭湖总寨主铁臂苍龙董霸为首,广及各路缘林豪客,辰州言门,潇、湘、沅、沣诸排教,阵容浩大。其中知名之士,计有:
  活张仙方亮,
  瞽目叟李明,
  落魂剑客汤隐,
  快刀许胜,等人。
  观望的,諸如:
  衡山掌门天虚上人。
  长沙名武师不倒翁宫敬。
  益阳桃花醉客林风。
  潇湘渔隐彭真
  最是这班人都是一派宗师,影响力极大。
  主战的,惟有:
  湘江大侠周文,
  蓝山风火庄主火德星君公孙成。
  九疑逸士崔凌。
  他们虽然声势颇孤,但却敢于高举正义之旗,以除魔卫道为已任,誓不屈辱。而且火德星君公孙成,和湘江大侠周文,更先拿行动来答复东海。
  一个独闯苗岭,问罪于为虎作伥的黔灵仙姥,证明其决心。
  一个特在衡州成立英雄馆,摆设擂台,遍撒武林贴,号召有心人。
  且恰好此地近南岳,无异给予天虚上人一个极大的讽刺,极遭衡山派之忌。
  自然更为洞庭铁臂苍龙所不满。
  因此一晃半月,应邀前来的,简直屈指可数。
  反而非同道方面之人,群集衡州,虎视眈眈,大有山雨欲来风满楼之势。
  加上公孙长幼,一去不返,越发使人耽忧。
  湘江大侠乃是一位年过半百,性情豪爽,嫉恶如仇的老英雄。家资富有,艺术高强,一向疏财文义,远近驰名,膝下仅一女,美貌多才,人称凌波仙子周蓝。
  擂台设在铁炉门外,用意不过是借此作宣扬。
  不料这一日,忽接两封战书。
  一封是由衡山长老玄都观主天痴道长署名,申言擅在该派地头下摆设擂台,不啻有意蔑视,实难容忍,限令三日内折迁,否则便将亲来一分高下。
  另一封是洞庭铁臂苍龙手柬,硬指说周大侠此举,乃是“以武选婿”,特为拜弟落魂剑客汤荫先容,准定三日后,率领前来应试。
  想不到这两方面,竟公然找寻籍口同时发难。
  说来周氏父女,这一番作为,本是全凭一股正义之气,如论实力,确非衡山,洞庭,任何一派之敌,何况连日前来的,大多是几位血性男儿,在武功上并不高明。
  战既寡不敌众!
  屈又太不甘心?
  不仅玄都观主内功精纯,一套越女剑法出神入化,湘江大侠与九疑逸士,全无制胜信心。
  更是洞庭湖这一班魍魍魉魉,或擅旁门邪术,或惯使恶毒暗器,党羽又多,行事不择手段,极难应付。
  他们深感势成骑虎,除了舍命一拼以外,别无良策。
  凌波仙子周兰,焦虑得寝食不安,日望公孙父女赶回,共御强敌。
  哪知直盼到期前一日深夜,仍是音信毫无。
  不由焚起一炉香,默向上苍祝告,对月嗟叹!决心宁为玉碎,不作瓦全之想。
  这位姑娘,择善固执,临危不苟,大有丈夫气。
  或许是她正气格天。
  忽然一眨眼,身前多了一张素柬,上书:“邪不胜正,明日尽管放胆应敌”字样。
  回顾月明星稀,一片恬静,连个风吹草动都没有。
  凌波仙子,又惊又喜,恍疑是神灵经此,赶忙奔告老父。
  不过湘江大侠,却当乃是爱女设辞宽慰,摇摇头苦笑道:“大约彼辈还不至于赶尽杀绝,但顾不太难为我儿就好了!”
  一宵易过。
  第二日果然衡山洞庭两路人马齐到。
  并且又出怪事!
  擂台两边抱柱上,不知被谁添了十二个龙飞凤舞的大字:
  拳打衡山鼠辈。
  脚踢洞庭狗党。
  对方个个气得暴跳如雷。
  周老和九疑逸士相顾愕然!暗中叫苦。
  惟有凌波仙子有些明白,芳心窃喜。
  自然这种事,主人是无法辨白,只好默认。
  玄都观主天痴老道,火冒三丈,头一个就一跃上台,戟指周老叱道:“狂妄的老儿,今天本真人可不能饶恕你了?”
  这位衡山名宿,头戴九梁冠,身披鹤氅,装束倒颇象个有道之士,但人却生得獐头鼠目,十分猥琐。
  同时又纵上一位油头粉面,紫缎劲装背插长剑,上飘一丝鲜红流苏,年约二十七八的少年,扮作斯斯文文,脸含谲笑,一径向周兰姑娘高拱双手道:“汤某三生有幸,特来领教!”
  台下观众立刻有人惊呼道:“这是落魂剑客!”
  湘江大侠昂然道:“贵派既大举前来,夫复何言,周某今天惟有舍命奉陪了?”
  凌波仙子并不答礼,猛地呛啷一声,拨出兵刃,面凝寒霜叱道:“废话少说,快快领死?”
  只是落魂剑客却不慌不忙,斜眸奸笑道:“咦!这台上不是明明写着姑娘要用下盘功夫和区区一战,怎的拿刀动剑起来呢?”
  这家伙竟语带双关,当众调侃!
  副台主九疑逸士怒叱道:“汤寨主放尊重些?”
  凌波仙子顿时一声娇喝,剑起“白蛇吐信”,分心便剌。
  落魂剑客,哈哈一笑,一面口中高说道:“反正今天我会雀屏中选,就先陪娘子玩玩吧?”
  一面移形换位,避过来势,撤出兵刃,寒芒疾吐,刺眉心,削两肩,一招三式,连续回攻。
  此人在剑术上造诣,极不寻常。
  凌波仙子慌不迭相迎,斗作一团。
  另一旁湘江大侠,亦和天痴老道,拳掌交加,接上了手。
  本来在主方阵容中,今天面临强敌!能一战的,充其量也不过仅是周家父女和崔陵三员大将,如今一上场,就差不多精锐全出,只剩一位九疑逸士,连在后掠阵,都有顾了东顾不得西,左右为难捉襟见肘之感。
  别说他们自已人惶恐、心寒、懈气!
  便是观战的,也不禁摇头叹息!
  九疑逸士最关切是凌波仙子,不是人家对手。
  果然不错,但见她不到二十招,便被对方诡谲的招数,逼得守多攻少,香汗淋漓。
  可是说也古怪!
  一眨眼,正当岌岌可危之际,骤然这位姑娘又精神大振,连出奇招,玄妙不测,反将落魂剑客裹在漫天银雨之中。
  九疑逸士,只当自已眼花?
  台下的洞庭党羽极端困惑!因为彼辈对周氏父女都知之有素。
  湘江大侠父女连心,偶在恶斗中关注一眼,亦大为讶异!
  这是什么道理呢?
  原来凌波仙子周兰,刚一露出败象,便立听耳衅有人传声细语,嘱令勿惧,频频指点招式,试一如言出手,竟是处处制敌先机,无往而不利。
  也因而恍悟乃是昨夜留示高人暗助,芳心有道不出的兴奋,马上挽回颓势。
  惟其如此,所以大出落魂剑客这外,赶忙悉心应战,嘴里也不再敢疯言疯语了。
  且取出一把落魂砂,准备暗下毒手。
  约莫又斗了二三十个回合。
  倏地凌波仙子,耳闻“提防暗器”四字,向上风疾闪,眼前却多了一位蓝衫美貌书生,口中高叱:“狗贼敢尔?”
  一脚便把落魂剑客连人带一阵粉红色烟雾,宛如抛球般的,踢下台去。
  更快不可言的又介入一斗场,喝声:“住手?”
  湘江大侠,和天痴老道顿被一股无与论比的潜力隔开,倒退三四步才站稳。
  也不知此人是何时由何处上台,满场几百双眼睛,都没有看出。
  加上落魂剑客汤荫,并非泛泛之辈,人家轻描淡写的一伸脚就踢到台下,其身手可知。
  首先凌波仙子惊喜欲绝!
  尤其眼见这位暗助的高人,年轻英俊,温文儒雅,有如祥麟威凤,芳心禁不住卜卜乱跳,一时看呆了!
  自然其余三方面众人震骇,更不言可知。
  这是谁?大约诸君胸中已经雪亮。
  只见他,目视天痴老道冷冷的开口道:“这台上拳打衡山鼠辈六字,是区区奉赠贵派,不关主人之事?”
  且不待答言,又朗声道:“你们衡山派见义袖手,畏强凌弱,不是和鼠子一样,难道我这两个字不当?”
  这真是半路上杀出一个程咬金,谁都没有想到。
  玄都观主,直气得浑身发抖,历叱道:“胡说?”
  少年接口道:“哪点不对呀?”
  玄都观主怒吼道:“本门怕过谁来呢?”
  少年冷笑道:“尔等怎不敢抗拒东海老魔头呢?”
  玄都观主顿感语塞,半晌答不上话来。
  同时凌波仙子,突然一眼瞥见滚落台下的落魂剑客,又飞身纵回偷袭,不由疾呼道:“大侠……”
  只是她底下话还没有出口,却入目斯人仿佛脑后有眼,看都没有看,仅左手左脚朝侧方微撩,落魂剑客便马上兵刃脱手,噗通一声,面如死灰,依旧到了台下。
  这是何等的本事!
  玄都观主暗中一惊,不由自主,呐呐的问道:“你这小子怎不亮出字号来?”
  少年缓缓答道:“少爷姓罗名平,告别你何妨?”
  又朝台扫了一眼,朗声道:“今天少爷要为主人周老英雄这番号召除魔卫道大义,向你们衡山洞庭要个公道?”
  至此湘江大侠才恍忆昨夜爱女所告不假,慌不迭高拱双手道:“多谢罗大侠!”
  罗平赶忙抱拳答礼道:“老英雄不必客气,这是在下理所当为之事。”
  玄都观主陡然亮出兵刃,厉喝道:“狂小子,要公道不难,你先赢得真人这口剑再说?”
  罗平微哂道:“赢得了你又如何?”
  玄都观主鼠目一翻道:“真人就从此不走江湖。”
  罗平摇摇头道:“用不着?”
  玄都观主沉声道:“该当怎样?”
  罗平道:“我不妨给你一次自新之极会,立刻往寻黔灵仙姥柳大娘,就说神州五异所有的传宗信物,都巳落在罗某手中,不准他们再为海效力?”
  此言一出,衡山洞庭諸人,又为之一惊!
  玄都观主,反问道:“要是输的是你呢?”
  罗平淡淡一笑道:“那还有什么说的,你这牛鼻子乃是怕恶凌弱的能手,我就活该任凭摆布了呀?”
  玄都观主,立刻横剑当胸,运功蓄势。
  凌波仙子,眼见救星两手空空,连忙欺步将自已掌中兵刃送出,娇声道:“罗大侠请用这口剑如何?”
  而且不由自主的含情脉脉,粉脸非红,羞人答答。
  罗平似乎丝不介意,极自然的含笑接过,点头道:“谢谢姑娘。”
  并随手略振,精芒电闪,目视玄都观主,鼎然道:“今天罗某破例用剑,假如十招之内赢不了你,就算输了?”
  玄都观主,不再答话,仅嘴角浮起一丝冷笑,便满脸庄严肃穆之色,滑步游走。
  罗平仍旧好整以暇,既不搯诀也不作势,立在原地,若无其事。
  湘江大侠,也是使剑的行家,目睹罗平几近经敌,不由双眉深锁,面露愁容,十分耽忧。
  倒是凌波仙子,极具信心,马上走近老父身侧,低语道:“阿爸请放宽心,罗大侠剑术通神,适才孩儿所能变危为安,完全都是他传音指示呢?”
  湘江大侠闻言立悟,一面口中答道:“怪不得!”
  一面暗忖,此人神奇不测,自已怎能以常理相衡。顿时便心头一宽。
  且看看场中救星,又看看爱女,满脸堆出快慰之色。
  一旁九疑逸士轻喟道:“今天若非这位罗大侠及时现身身,刚刚那贼徒一把毒砂,咱们老少三人,早已都无幸免。”
  湘江大侠点头道:“这就叫做上天有眼哩!”
  霎时间,陡听玄都观主一声大喝,剑光耀目刺出一剑。
  主方长幼齐吃一惊!
  那知定睛一看,却见天痴老道,一柄剑反被人家沾住,有如立地生根,挣得面红耳赤,都无法摆脱。
  凌波仙子情不自禁的失声欢呼道:“这是什么功夫啊!”
  湘江大侠长叹道:“这才是真本事哩!”
  罗平仍然从容自若,微微一笑道:“我倒高估了你这牛鼻子了?”
  此刻天痴老道,已除了撤手丢剑别无善策,直吓得冷汗横流,废然纵到一旁,顿改盛气凌人之态,颤声道:“贫……道……认输?”
  罗平收回剑,淡淡的答道:“总算你还能知机!但愿也不负我命所托,即日寻得柳大娘,止住神州五异为虎作伥,完成这场功德?”
  更忽有所忆续道;“哦!你还要转达柳老婆子一声,她那两位义女,巳脱离苗岭,前往雪山寻父,不得为难。火烧蛊神寨之事,也不准报复了?”
  天痴老道,诺诺连声,顿时稽首下台,率众离去。
  不料正于此际,又飞上一个短衣赤足土老头,嘿嘿一笑道:“我老人家来会会你这小子?”
  凌波仙子,急急趋前悄语道:“罗大侠千万小心,此人精擅邪术,乃是排教祖师活张仙呢?”
  同时台顶上一阵微风飘落一位美艳如仙的白衣少女娇声道:“这班邪魔外道由我来打发好了?”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楼主| 发表于 4 天前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三章 黄衫公子
  现身的乃是毕真真。
  罗平微笑颔首道:“贤妹小心?”
  并将掌中长剑交还凌波仙子答道:“多谢姑娘见告。”
  但见毕真真,立向活张仙方亮轻喝道:“听说你这老鬼,一向惯弄障眼法惑人,今天有什么花样,尽管使出来好了?”
  分明她早就查清对方虚实了。
  活张仙方亮怪眼斜睨嘿嘿一笑道:“哼!不知死活的毛丫头,竟敢向老夫叫阵,我就拿你先发个利市?”
  马上左手掐诀,右臂一扬,袖中飞出一条小乌龙,迎风暴长成丈许长短,凌空张牙舞爪,向毕真真当头护下。
  主人父女和九疑逸士,一时唬得满脸变色,慌不选各出兵刃戒备。
  台下贼党中,顿有人高呼道:“祖师爷,别伤这小雌儿,咱们要活的?”
  这老家伙,竟在光天化日之下使出邪术。
  不过毕真真,却毫无惧色,反一声冷笑道:“这就能奈何姑娘么?”
  因为她,早按无极真经中的绝学守定心神,眼里所见的,根本不和常人一样。
  且纤手疾起,朝上一抓,立刻乌龙现出原形,掌中多了一根黑丝绦,微哂道:“这也算是法术?”
  活张仙方亮,暗吃一惊!不由凝视毕真真,仔细打量,缓缓说道:“想不到你这毛丫头,还是一个会家?”
  一面探手入怀,狞笑续道:“你再看我老人家的?”
  他似乎仍有恃无恐。
  毕真真小嘴一撇道:“哼!别大气吹早了?”
  倒是主人父女,依旧面有惧色,十分不安。
  只见活张仙,在怀中摸索半天,忽然不知何故,额上汗出如水,呆住了。
  一旁罗平,忍不住微微一笑,问道;“大法师,怎的不出手呀?”
  毕真真,更由怀中取出一只上有朱红符标的令牌,和三支小箭,托在掌上,黛眉一扬,冷笑道:“老杀才,你这些混饭的劳什子,早被姑娘用搬运法摄来啦?”
  原来他们到此已经两日,早把这班党徒底细摸得一清二白,而且毕真真,适才乔装混迹人业之中,施展独门妙手空空绝枝,暗将对方身藏的法物,一古脑儿取出,
  尤其那只上有符录的令牌,乃是排教祖传驱孤役鬼的至宝,也就是活张仙准备大显神通的利器,试想一旦失去,那得不詫愕泄气。
  惟其如此,所以一见到了人家手中,顿时又惊又急,陡起凶心,蓦地一声怒吼,张口喷出一蓬红光,热焰四溢,恶狠狠的直向毕真真罩去。
  这却是真功夫,武林人叫做“纯阳丹气”,道家称之曰“三味真火,乃是一个练功的人毕生修为所聚,其威力可知。
  八成他是为了夺回法物,才不惜作此孤注一掷。
  不想毕真真,身藏癸水至宝“雪魂珠”恰好是这种纯阳之气的克星,立被化消于无形,没有一点效用。
  观战的贼党见状,越发个个骇然!
  并听有人高叱道:“擂台乃是以武会友,怎能玩弄邪法?”
  入目一条身影,随声飞上,闪电般的,一把抓住正在发楞的,活张仙顶心发,大喝道:“快滚?”
  反腕便扔到台下。
  这又是一件出入意料之事。
  来人是一位面如冠玉,目若朗星,神色高傲的黄衫少年。
  他这一手,先声夺人,大家齐吃一惊!
  主人湘江大侠,只当对方也是前来相助,赶忙抱拳亮声道:“多谢少侠?”
  谁知此君,竟漫不理睬,反一双俊眼,先扫过毕真真和凌波仙子,然后落在罗平脸上,冷冷的发话道:“兄台初到三湘,便目中无人,不才特来领教?”
  主人不禁默然。
  罗平好生不快,缓缓问道:“足下敢情是要代衡山洞庭找场么?”
  黄衫少年摇摇头道:“非也。”
  罗平又问道:“怎见得在下是目中无人呢?”
  黄衫少年,倏地仰天一笑。手指擂台抱柱上,“拳打衡山鼠辈,脚踢洞庭狗党”长联,逼视道:“这不就是明证么?”
  更眉峰一挑道:“既有此狂言,自然也没把衡山洞庭以外之人放在眼下?”
  这倒被他抓住口实了。
  罗平淡淡一笑道:“在下还不曾想到。”
  略一停顿,又续道:“印证式学,区区准定奉陪。不过这座擂台,乃是此间周老英雄,为了除魔卫道,号召天下有心人而设,最好足下能先表明立场再说?”
  湘江大侠也插口道:“罗大侠说的不错?”
  黄衫少年,淡淡一笑道:“要不然呢?”
  且不待答言,马上口喝:“接招?”
  欺身如电,便行出手。
  最是招势之快,简直无可比拟,众人只觉黄影一闪,也就刷刷刷,朝罗平攻了七八掌,卷起满台罡风,好不凌厉!
  附近毕真真,赶忙退到一侧。
  罗平立知是位劲敌,迅即出手化解,高赞道:“好掌法。”
  他的艺业,已达炉火纯青之境,威势藏而不显,别人极难看出,惟有黄衫少年,顿感招发无功,也喝声:“好!”
  一面移形换位,一面双臂同出,又是几掌。
  这回越发快不可言,更一反刚才刚猛之势,而变成极端阴柔,一时全场悉是对方手影,宛如落英缤纷,潜力汇为滚滚旋流,从四方八面迫向罗平。
  不知此人是何来路,竟有如此功力?
  主人父女,直看得眼花撩乱。
  饶是毕真真见闻广博,也不禁黛眉深锁,暗暗骇异!
  罗平依旧采取守势,使了一招“乘风被浪”,闪到一旁,朗声道:“兄台先通个姓名如何?”
  他总以为对方既插手折辱活张仙方亮,必不是恶人,所以始终容忍。
  黄衫少年,亦因自己两度进击,都不曾占得上风,立刻收势答道:“不才董飞龙,人称黄衫公子。”
  毕真真忽然胸中一动,接口问道:“令师可是道号黄衫客?”
  这本是她因闻“黄衫”二字,联想起心上人大仇的一种猜测。
  谁知黄衫公子毫不迟疑的点头道:“不错。”
  罗平顿时听得满腔热血沸腾,勃然变色!
  毕真真又急急续问道:“还有一位董飞霜姑娘,不知是尊驾何人?”
  自然对方既名董飞龙,当必和董飞霜大有渊源。
  黄衫公子仿佛颇出意外,缓缓答道:“那是家妹,难道姑娘识得?”
  这真叫做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想不到当年在终南山诈财杀害罗百万的,果有其人,并非武当玉鼎老道。
  罗平忍不住二目圆睁,朗声喝问道:“他们如今何在?”
  毕真真也粉面一寒,答道:“咱们正要寻她?”
  黄衫公子闻言,俊目微扫罗毕二人,冷冷的问道:“二位可是和本门有什么过节?”
  同时轻风飘动,台上又多了一位黄衣美妇,含笑接口道:“姑娘寻我则甚?”
  大约这就是董飞霜。
  罗平立刻眉横煞气,高喝道:“尔等东窗事发了?”
  毕真真一面凝神打量,一面冷笑道:“要和你算一算十年前的旧账?”
  此言一出。
  董飞霜马上现出满脸困惑之色,反问道:“我二十年来,未履中土,几曾和二位有什么仇怨?”
  黄衫公子,更微哂道:“十八年前,你们只远还在襁褓之中,账从何来?”
  罗平不由戟指黄衣美妇叱道:“你可记得当年在终南山谋财害命之事?”
  董飞霜愕然道:“少侠是听谁说的?”
  毕真真冷笑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黄衫公子插口叱道:“胡说!家姊二十年未履中土。与她何干?”
  董飞霜也一沉脸道:“二位有何为证?”
  这倒把罗平问住了。
  毕真真又冷笑道:“哼!你自称二十年未履中土,又有什么证明?”
  且一撇嘴道:“武林中讲究的是敢做敢当,遇事抵赖可不算个人物呢?”
  这几句话,恰好和对方针锋相对。
  董飞霜,似乎也提不出二十年未复中土的证明,倏的柳眉一扬怒道:“你们这不是明明血口喷人么?”
  罗平已不能再忍,大喝道:“贼妇纳命,稍时少爷自有要你承招之法?”
  马上一抬手,人随声出,指尖上激射出五缕劲气,锐啸如潮,亚赛一片有形的钢网,罩向黄衣美妇。
  自然他这一招非同小可。
  那知董飞霜却毫无惧色,反一声冷笑道:“狂徒敢尔?”
  不仅黄光一闪便失了踪影,且罗平顿感脑后生风,心头一惊!赶忙足踏师门绝学潜踪遁影步,“脱袍让位”,左掌横扫而出。
  并觉对方招式不曾用实,又换了一个方位攻来。
  于是罗平,立刻展开解数,也以同样的快速身法应敌。
  这是一场罕有的拚斗。
  在观战的人眼中,仅见一蓝一黄两道极淡的光影,如同车儿一般疾转,根本分不出谁是谁来。
  毕真真和黄衫公子,全都面色凝重,各自为自己人捏一把冷汗。
  主人长幼,也个个为罗平耽心。
  此时刻巳近午,洞庭贼党早就乘机留之乎也。
  不知场中斗了多少回合。
  突闻董飞霜喝道:“住手,我有话说?”
  黄光一敛,立在乃弟身侧。
  罗平亦如言止步,冷笑道:“可是你肯招认啦?”
  看情形,好象他已经占了上风。
  只见董飞霜手掠云鬢,反微微一笑道:“咱们只怕是大水冲到龙王庙,一家不认得一家人呢?”
  更不待答言,正色道:“你是艺出北天山,对不对?”
  大约她是由适才恶斗中识得。
  罗平昂然道:“是又怎样。”
  董飞霜越发眉飞色舞的问道:“天龙剑客是你的何人?”
  罗平一抬眼道:“是本人师兄,告诉你何妨。”
  董飞霜点点头道:“这就是了!”
  且噗嗤一笑道:“他也是我的师兄,你信不信?”
  罗平不禁听得心头一震,暗忖:师兄身兼数家之长,只怕确和对方有些渊源,这将如何是好?一时默默不知所答。
  董飞霜见状,轻轻一叹道:“难道长春师伯,就不曾告诉小兄弟,二十多年前,还有我这样一个苦命的寄名师姊不成?”
  这话更出奇了。
  罗平冷冷的答道:“我没有听说过。”
  董飞霜又问道:“昔年风尘三侠之事,你总该知道呀?”
  远在五十年前,武林中有几句谚语:
  只要不虚心,
  出门遇长春。
  凌云分善恶。
  逍遥是煞星。
  其中“长春”、“凌云”、“逍遥”字样,全指的是当时威震江湖人名。
  第一位是北天山奇人长春子司空皓。
  第二位是南海光明岛主凌云生简文。
  第三是雁荡逍遥客齐英。
  他们个个都有浑身绝学,神出鬼没不能,无人可敌,且互相由名头之争,打成至交,号称风尘三侠。
  只是生性有别,正如谚语所说:
  长春子司空皓,为人宽厚仁慈,到处扶危济倾,从不妄杀一人,武林中尊为福星。
  凌云生嫉恶如仇。
  逍遥客则极为桀骜,心狠手辣。
  惟其如此,所以三人虽经过二十多年的合作,后最仍因志趣无法统一,也许还有内情,发生冲突,在大雪山恶斗七日夜。忽然一齐失踪。
  世人只道他们同归于尽。
  其实彼时乃是司空皓获胜,勒令凌云生和逍遥客,大家共誓退出江湖,改名换号,不问世事。
  纵此长春子,以“无忧先生”面目,寄隐林泉。
  凌云生更名“黄衫客”退出中土。
  遥逍客改称“恨天翁”消声迹敛。
  不过这些前尘往事,除了天龙剑客入门较早,深知一切外,长春子似乎十分痛心,始终未为他人道。
  因此董飞霜提起“风尘三侠”,罗平依旧摇头道:“不知道。”
  董飞霜好生古怪,心想这位小兄弟,功力已臻化境,分明是北天山入室弟子,怎的对师门之事,竟一无所知,不由凤眉紧趋,沉吟起来。
  黄衫公子,亦俊脸上泛出忧色。
  倒是毕真真,对当年风尘三侠掌故,曾有耳闻,但也未听说过凌云生改称黄衫客之事,因而插口道:“知道了又如何?”
  董飞霜轻叹道:“那咱们就不致误会啦!”
  毕真真又反问道:“何以见得?”
  董飞霜一抬眼道:“姑娘知道当年之事么?”
  毕真真淡淡的答道:“略知一二。”
  罗平忍不住低问道:“贤妹何由得悉?”
  “这是武林轶事。”
  “你听说过家师姓甚名谁?”罗平自幼把乃师当作生父,以为也和自已一般姓罗,直至出山后才发觉身世,始终无人可问,所以急欲得知。
  毕真真侧顾微微一笑道:“他老人家覆姓司空,单讳一个皓字,也就是风尘三俠之首。”
  更看了董家姊弟一眼,续道:“还有两位奇人,据闻一是南海光明岛主凌云生,一是雁荡逍遥客。”
  首先董飞霜,螓首连点头道:“姑娘说的不错。”
  黄衫公子,马上凝视罗平,抢着说道:“家师便是光明岛主。”
  毕真真迅即反问道:“刚刚你怎的承认是黄衫客的门人呢?”
  且黛眉只挑冷笑道:“哼!我不防告诉你们,这一点渊源,并不足以化解罗家满门血债,何况听说当年三伙曾恶斗七日夜,分明是不欢而散,早就恩断义绝了。”
  罗平恨声道:“罗某出山,便是奉命要报戴天之仇?”
  他们仍然丝毫不减敌视之心。
  不想董飞霜,却风目一掠毕真真叹道:“原来姑娘仅是耳闻湖上传言,并不深知当年之事!”
  顿时正色道:“黄衫客就是家师在二十多年前,遵长春师伯之劝,立誓退出江湖后的化名,我也是其时奉命转入本随往光明岛,除了此番之外,寸步未离,怎会到终南山杀人越货,何况光明岛,自古富可敌国,乃武林人所素知,还要劫财,岂不是天大的笑话?”
  黄衫公子急急胖口道:“这必是有人嫁祸本门?”
  董飞霜一面点头,一面向罗平亲切的续道:“兄弟,将来不妨问问师伯和朱师兄,便知愚姊之言不假!”
  她竟推得干干净净。
  略作停顿又道:“兄弟,快告诉我,府上是怎样罹难,此事纵然你不追究,本门也非要查个水落石出,不令奸人漏网?”
  毕真真察言观色,甚觉可信,立刻代个郎详述十八年前的隐贤庄之事。
  最是她说的悲壮无比,连一旁主人父女,都听得热泪盈眶。
  黄衫公子更银牙一咬道:“好狠辣的贼子!”
  惟有董飞霜,凝眸沉思,半响,才自语道:“莫非是他们?”
  黄衫公子迫不及待的问道:“是谁?”
  董飞霜轻喟道:“八成是当年心怀险诈的那位!”
  黄衫公子好象恍有所悟道:“不错,准是他们?”
  毕真真接口道:“二位何不明说?”
  罗平仍旧未能释疑冷笑道:“任你们舌灿莲花,若无事非证明,还是脱不了干系?”
  这话仿佛大伤了对方自尊心。
  董飞霜不禁微愠道:“兄弟,你一口咬定愚姊,有什么凭据呀?”
  黄衫公子,也不悦道:“罗大哥,你何不回山问问师泊,本门可是邪恶之流?”
  而且董飞霜长长一叹道:“兄弟,我辈侠义中人,首当明辩是非,试问焉有一个蓄意谋财害命之徒,事机做得如此密,竟肯将真姓名泄露!”
  略作沉呤又道:“这件愚事姊已有所疑,只是说来话长,此间非畅叙之地,请移玉荒舟,我再详告怎样?”
  毕真真立刻代答道:“如此甚好。”
  罗平也就点点头表示同意。
  并向主人拱手作别道:“老英雄不必气馁,得道多助,量那班狐鼠之辈,今后当不敢再来了?”
  毕真真更取出火神翁所留的信符,转赠凌波仙子道:我叫毕真真,昨夜会曾闯香闺,对姑娘正气凛然的心志,极为钦佩,此后若有危难,可向峨嵋掌教出尘道长告急,或持此物就近往南海求援好了?”
  主人周老,一脸感激之容,慌不迭一揖到地道:“多谢少侠金玉之言。”
  再又急急抱拳道:“务请少侠稍时枉驾荒居,俾使老朽能略尽地主之谊,以表敬意?”
  尤其凌波仙子,眼见这两位救星即将离去,顿时芳心如有所失,一面接过南海信符,一面向毕真真黯然道:“神仙姊姊,虽然你和罗大侠施恩不望报,难到连多留一天半日,让小妹尽点心意都不成么?”
  毕真真微笑道:“人生聚散本无常,有缘将来自有相见之日,至于今日之事,本是武林人义所当为姑娘千万不要挂齿了。”
  罗平也朝周老拱手道:“盛意在下心领,有缘再见。”
  接着便双双随同董家姊弟,飘身下了擂台。
  一时主人父女,有说不出的惆怅和失望!
  不远就是湘江,岸旁停泊一艘油漆鲜明大客船。
  忽见其中猝现两个青衣女婢,急急推出跳板,垂手恭立一侧。
  黄衫公子,立刻抱拳肃客。
  罗平和毕真真,也就毫不谦让的昂然走上。
  最是舱里陈设华丽,早已酒菜齐备。
  董飞霜含笑说道:“二位请坐,旅中仓促无好招待,咱们且小饮三杯再叙?”
  马上四人分实主入席。
  且黄衫公子,吩咐从人将客船移到东岸一所静僻之处。
  放眼四外,江流湍急,衡山隐隐在望,景色十分清幽。
  刚刚酒过三巡,董飞霜便目视罗平叹道:“兄弟,这里已经没有外人,我先告诉你师伯和家师们昔年失和原因,以及愚姊身世,大约府上之事,也就不无蛛丝马迹可寻了?”
  罗平道:“愿闻其详!”
  董飞霜又叹息了一声道:“想当年,风尘三侠的结合,并非志同道合,乃是各有用心。在师伯,是想感化家师和逍遥师叔,以消弥江湖上过多的杀戮。在家师,乃是敬服师伯的品德和武功。可是逍遥师叔呢?后来才知道他是为了利用师伯侠名,和家师之财,以图收抬人心,网罗羽翼,独霸武林。
  因此最初十多年,一面勤练恶毒绝技,一面不时搬弄是非,离间师伯与家师。意欲事机成熟,一举而将两位好友置之死地,则天下无敌,以遂其雄心。也亏得他有那份奸诈的城府,虽然胸怀叵测,但外表上,欲满口仁义,一改往日之行,掩饰得天衣无缝。加上师伯和家师,处处以诚对人,一直蒙在鼓中,反被其巧使一个名叫九幽夫人的侠女,挑拔成仇,家师母险些自绝丧生,演为一场恶斗。幸而皇天有眼,当时我无意中发现逍遥师叔也到达雪山,正隐藏在左近,伙同许多党徒,准备乘双方真力丧竭之际痛下毒手,一个不留,立刻高呼告密,才令他原形毕露。经师伯大发神威,力诛群丑,与之割袍断义,迫令共誓退出江湖,永不再用旧名,所以师伯从此变成无忧先生,家师号黄衫客,逍遥师叔改称恨天翁了……”
  毕真真螓首连点道:“这一段秘辛,我倒没有听说过。”
  董飞霜微微一笑道:“是么?”
  顿时干了面前一杯酒,续道:“再说我自己,乃是北天山一个父母双亡的孤婴,在冰雪中垂死之下,经师伯救活抚养,收为寄名弟子,本叫雪儿,便是此时被师母看中,请师伯转让,赐名飞霜二字,带回海外……”
  罗平插口道:“即使如此,也不能证明与寒家之事无关呀?”
  董飞霜眉峰一蹙道:“请再听愚姊说!”
  毕真真忽然看了黄衫公子一眼,问道:“女侠既是椿萱早逝,令弟又从何来?”
  这确是对方所说身世中的一个极大破绽。
  不料此言一出,黄衫公子顿时借故离席,走到后舱。
  董飞霜神秘的一笑道:“姑娘猜猜看?”
  毕真真点点头,且不作答,反侧顾心上人娇声道:“平哥先试试如何?”
  罗平略一沉呤道:“大约是同宗姊弟吧。”
  毕真真噗嗤一笑道:“不对!而且依我看来,这‘弟’字还该换上一个‘妹’字呢。”
  罗平不禁一愕!心想难道又碰上一位女扮男装的不成?
  董飞霜马上高赞道:“姑娘好一双利眼!”
  毕真真微哂道:“恐怕也不姓董吧?”
  董飞霜越发惊奇,急急反问道:“何以见得?”
  毕真真淡淡一笑道:“我还断定这位必是令师的掌珠呢?”
  董飞霜更是满脸诧异之色,愕愕的问道:“姑娘怎的知道?”
  这也不啻是明白承认了。
  毕真真黛眉微挑。立向附近两个手捧银壶的婢女一指道:“喏,从她们对二位的举止和神色,就不难看出啦?”
  董飞霜轻叹道:“姑娘真是心细如发,观察入微,佩服,佩服!”
  且转面朝罗平不住的点头道:“兄弟,你能有这样一位精明干练的红粉知己,相伴行侠江湖,此后前途当可预祝,姊愚先敬贺一杯?”
  她始终不带敌意,亲切有加。
  罗平也对爱侣机智引以为豪,不由自主的把盏和董飞霜乾了一杯,
  反是毕真真,听得粉脸飞红,含羞低首。
  同时一阵香风飘过,倏地由后舱走出一位青丽出尘,宛如月里嫦娥一般的黄衫少女,两只剪水双瞳,凝视罗平道:“不错,小妹确是光明岛主独女简飞虹,适才鱼目混珠,倒叫罗师兄见笑了?”
  罗平眼见对方落落大方,气度高华,和爱侣毕真真主较,简直春兰秋菊,难分高下,连忙起立拱手道:“岂敢,岂敢?”
  简飞虹迅即重新入席,妙目掠向毕真真道:“姑娘既能见微知著,足证智慧如海。但不知对刚刚我董师姊所说的许多往事,可有什么高见?”
  她似乎被毕真真识破行藏,甚是不服。
  董飞霜接口道:“师妹说的不错。”
  毕真真螓首连摇道:“不敢当二位謬誉,董女侠还不曾说出紧要的嘛?”
  更一抬眼又道:“既是贵派遵守当年长春老前辈约言,何以二位又出现中土?”
  董飞霜点头道:“问的好?”
  简飞虹小嘴一撇道:“罗大哥不是也在江湖上行走么?难道我长春师伯也算是违反信誉?”
  毕真真冷笑道:“平哥可不曾说过二十年未履中土呀?”
  简飞虹傲然道:“这就能证明本门做过谋财害命之事么?”
  倒是董飞霜,长叹了一声,向罗平道:“兄弟,我不妨明告,家师月前在海上垂釣,已不慎被奸人暗算。愚姊此行,也是寻访仇踪啊!”
  罗平急问道:“对方是谁?”
  董飞霜摇头道:“仅知道是一个水功奇高,能出没江海的恶徒?”
  毕真真接口道:“简老前辈可还在世?”
  董飞霜凄然道:“家师当场遭难,连尸骸都被海流吞吃,无法寻到!”
  “为何人所见?”
  “外子温良。”
  “当时情形如何?”
  “据说奸徒身穿魚皮衣,由海底潜到垂钓之处,手握钓饵,乘家师当作巳获巨鯊,振臂回收之际,随同凌空飞起,骤出不意,一掌击中岛主要害,便行入水逃去?”
  “贵派一向交往的是那些人?”
  “本门二十年来,一直闭关自守,与世隔绝,从无一人或离,亦无外客登门。”
  “女侠前来三湘,可是对洞庭水寇铁背苍龙董霸,有所怀疑?”
  “不错。”
  “尊夫温大侠是贵派首徒了?
  “是。”
  “温大侠入门多久?”
  “三十年了。”
  “是在风尘三侠结盟之后对不对?”
  “不错。”
  “当年雪山之战,他也在场是不是?”
  “是。”
  “二位结缡多久?”
  “转瞬十年了!”
  “大约还没有子女吧?”
  “不错!”
  “我猜温大侠除了精擅师门各类绝学以外,必还暗习中纯阳武功,迄今仍是童身,对不对?”
  “姑娘如何得知?”
  “这是由女侠腰肢体态看出。”
  董飞霜辍叹道:“姑娘端的难得!”
  毕真真依旧一本正经的问道:“简老前辈月前出海垂钓,相随的大约仅是温大侠一人了?”
  “是!”
  “大概以往也是如此?”
  “不错。”
  “我想温大侠一定是位对师门忠心耿耿,谦和无比的好人对不对?”
  简飞虹不禁插口道:“你怎的对我温师兄知道得这般清楚?”
  毕真真微微一笑道:“不但如此,若是董女侠说的都是实话,我还对谋害令尊之人,能料得十九不差呢?”
  简飞虹急问道:“你说是谁?”
  董飞霜也接口道:“我说的句句是实,绝无虚言。”
  毕真真突然正色道:“假如我推断的不差,光明岛上不久更有大变?”
  董飞霜听得浑身一震道:“有这种事?”
  毕真真微哂道:“我姑妄言之,二位不妨姑妄听之好了。”
  简飞虹愁容满面,缓缓问道:“你能不能把道理告诉我昵?”
  毕真真点点头道:“事实很简单,贼人既能在大海中出没,来去自如,若是寻仇,焉肯得手后不宣布简老前辈罪状,以扬名显万。何况一掌便能致一绝世的奇侠死命,其功力之高,又何惧于贵师兄而不伤害?”
  董飞霜连忙接口道:“由此可知,这不是外人,常言道的好:家贼难防!显然此人必是还有所图,最合理的论断,是想取岛主而代之,如今大敌已除,他还等待什么?”
  她分析得头头是道。
  简飞虹顿时神色大变,慌不迭向董飞霜道:“师姊,咱们要克日兼程回岛?”
  不想毕真真,却摇头接口道:“姑娘回去不得!”
  简飞虹急问道:“为什么?”
  同时董飞霜,眉峰紧皱,似乎心情有无比的沉重,颤声道:“听姑娘的口气,好象此事以外子的嫌疑最大,难道他竟如此丧心病狂?”
  毕真真连忙致歉道:“小妹口没遮拦,只顾就事论事,尚请赐恕唐突是幸?”
  立又凝视问道:“温大侠偷练的可是乾元掌?”
  董飞霜木然点点头。
  毕真真续问道:“女俠可听说过当年逍遥客是何宗派?
  董飞霜略作寻思,抬脸答道:“曾听家师谈及,此人本是武当长老,不知何故在雁荡自立门派。”
  毕真真好象又证实了什么,螓首点道:“这就是了!”
  董飞霜见状悄问道:“难道他和家师遇害有关么?”
  毕真真微微一笑道:“贵岛奸人,若无外援,怎敢行此大逆不道之事,极可能便是这位老魔头,当年设的内应呢?”
  更黛眉一挑道:“我还可以料定,近日传檄江湖,想独霸武林的东海逍遥神君,八成就是这位昔日心怀叵测的逍遥客。”
  罗平亦有同感,忍不住插口道:“真妹说的有理。”
  毕真真娇声低语道:“平哥,我看府上那件血海深仇,多半也是这位老贼,当年雪山事败之后,为求敛财,蓄养党羽,使的手段。并乘机一石两鸟,化名黄衫客,嫁祸简老前辈和武当玉鼎真人呢?”
  罗平点点头,因为他适才早将董飞霜所说的往事,和新近光明岛发生的惨祸,加以连缀推详,确是大有如爱侣所言的可能。
  因此立向董简二女拱手道:“刚刚小弟许多过激之言,尚请二位见谅?”
  董飞霜轻叹道:“兄弟,咱们本是一家人,还客套则甚!”
  简飞虹连忙答礼道:“师兄哪里话来?”
  顿又一改高傲之色,亲切的急问毕真真道:“毕姊姊,小妹怎的不能回岛呀?”
  毕真真缓缓答道:“这是显而易见,姑娘如今已是名正言顺的岛主继承人,试问奸徒既有所图,怎能不对你视作眼中钉,设法除去?”
  简飞虹仿佛难以置信,柳眉一扬道:“本门不乏忠义之士,谁敢公然倡乱,何况家母和我,亦非好欺之人。”
  毕真真微哂道:“要是用一种合情合理的软功夫,使你不得不自投陷阱呢?”
  “敝岛大约还没有如此高明之人。”
  “我姑且作个假设?”
  “好,愿闻高论。”
  “你对令师兄温大侠观感不坏吧?”
  “情同骨肉。”
  “他偷练乾元功,以及和董女侠十载夫妻,仍无燕婉之私,想必都曾告诉过你,对不对?”
  “不错。”
  “设或不久,董女侠亦遭意外,令堂为求府上后继有人,招赘温大侠为婿,于情于义,姑娘会拒绝么?”
  此言一出。
  首先董飞霜听得浑身冷汗横流。
  简飞虹无话可答。
  毕真真淡淡一笑道:“这就是一种合情合理的软功夫,也是奸徒的上策?”
  良久,简飞虹才茫然自语道:“温师兄会是这种人?”
  毕真真冷笑道:“大智若愚,大恶若善,古有明训。姑娘!你不曾在江湖上打过滚,那知道人心险诈,无所不用其极,圣明如长春老前辈和令尊,当年都被逍遥客口密腹剑所欺啊!”
  更轻喟道:“也许姑娘疑我事不关已,如此多口,迹近别有居心,挑拔离间。其实目前贵岛的安危,已与武林即将来临的却运相连。正道损失一分力量,便增加魔道一分气焰,而且有许多理由可证,暗算令尊的后人,多半亦就是平哥血海深仇的主凶,如果明白一点说,此獠必是当年的逍遥客,今天江湖上第一大煞星东海逍遥神君。”
  顿了一顿又道:“你知道我何以相信令尊不是平哥的仇人么?”
  简飞虹低答道:“请说?”
  毕真真展颜一笑道:“我首先发现董女侠仍是处女,然后从她口称结缡十载,脸上丝毫不带幽怨之色,看出乃是一个胸怀旷达、性情宽厚、本质纯良的淑女。因而渐觉其言当可置信,曾为北天山寄名弟子也必不假。更冷眼旁观,见她对平哥亲切之容,自然流露,足证乃是不忘昔年长春老前抚育教化之恩。试想这样一位贤德之人,怎会做出邪恶之事,参与终南山谋财害命的帮凶,非她可知。亦由此推想,与令尊无关了。”
  简飞虹不住的点头道:“多谢毕姊姊明察秋毫,为先父免了一场不白之冤!”
  又急急问道:“难道月前本门惨祸,果是我那伪善的温师兄所为么?”
  毕真真看了董飞霜一眼,答道:“照情理推断,当是如此。”
  且略作沉呤道:“若然,他必不姓温,大约还是逍遥客的什么亲人。”
  罗平接口道:“乾元功乃武当独门绝学,便是证明。”
  “有此可能!”
  简飞虹眼见连师姊都已启疑,不由不信,马上求计毕真真道:“小妹方寸巳乱,若不回岛,家母又安危可虑,这将如何是好?”
  毕真真慨然道:“既承姑娘不耻下问,我倒有些浅见。”
  董飞霜也凝神静听。
  听毕真真慢条斯理的说道:“最好董女侠,能独自先行赋归……“
  董飞霜耳听好象其中有弦外之音,不由凤眉双挑,截住问道:“贤妹可是要对愚姊作一次考验?”
  更银牙一咬道:“我董飞霜沐恩师门,粉身难报。假如外子果真是这样的衣冠禽兽,十年名义夫妻,又何足惜!”
  毕真真微笑道:“既是董女侠有此决心,我还可以奉赠一种独门妙药蚀骨迷魂散,能使奸徒服后功力全失,自吐真言。”
  董飞霜毅然道:“那就再好不过!我稍时便当起程。”
  只是目光一触简飞虹,却沉呤自语道:“来时伴同师妹,回岛单身一人,该怎么说呢?”
  毕真真马上接口道:“女侠不妨夸大咱们今日这场误会,诡称简姑娘和从人悉数为平哥所伤好了?”
  董飞霜一抬脸道:“不错,这样藉口,好极了。”
  而且满面坚决之容道:“只要能为师门除奸,虽死何憾!”
  简飞虹又问道:“毕姊姊,我该怎么办呢?”
  毕真真缓缓答道:“如今恶徒已结有心腹和奥援,姑娘稍安勿躁,让我想个一网打尽之策?”
  这时正值后舱送来一尾香味扑鼻的清蒸河鲤,侍女也将席上主客杯中换了热酒。
  忽然毕真真,把盏侧顾附近一位执壶的女婢,徵笑道:“我已不胜酒力,你代我一杯如何?”
  她这种举动,颇是出颇是出人意外。
  罗平不禁转面注视。只见那位婢女,长身玉立,约莫巳过双十年华,虽然姿色平常但却极富青春魅力。
  且不知何故,竟闻言现出满脸惶恐之容。颤声道:“婢子怎敢?”
  毕真真依旧含笑道:“一杯酒何妨?”
  董飞霜也高唤道:“春桃?还是毕姑娘抬举你,快喝下去?”
  分明这是她的贴身使女。
  不想这婢女,神色越发大变。
  毕真真突然一沉脸道:“我这杯酒里有毒药么?”
  同时眼见对方伸手入怀,又冷笑道:“哼!看你还有什么伎俩?”
  罗平立刻恍悟乃是爱侣早有发现,马上施展隔空打穴绝技,闪电般的制住返身欲逃的婢女,回顾主人道:“二位要知道暗算简老前辈是谁,这里有人证了?”
  毕真真更从囊中取出一个绢包,托在掌上,妙目一扫董简二女道:“贵派也使用迷魂砂么?”
  这等事,董飞霜简直连做梦都不曾想到,首先一跃而起,凤目圆睁,戟指春桃咬牙切齿的厉叱道:“好一个狼心狗肺的贱人,八九年来,我一直把你当作亲人看待,谁知却是肘腋之患,快说是不是姓温的主使?”
  简飞虹,也粉脸气得铁青,一面向毕真真摇头道:“本门哪有这种下五门的毒物!多谢姊姊?”
  一面身如飘风,离席连点春桃五阴绝脉,恨声道:“我看你招是不招?”
  一时恶婢浑身筋骨如散,四肢百的中仿佛有万千的虫蚁爬行啃咬,痛、痒无以名状忍不住颤抖抽搐,断续的呻吟道:“婢……子……该死……事实正如这位神仙……姑娘猜的……一样!”
  何以毕真真,这样料事如神呢?
  其实说穿了也并不希奇。
  一则是,她既具有绝顶聪明极端机智的天赋,又出身旁门,见闻广博,精擅偷、诈、迷、骗四绝。原本就是江湖上,使诡弄谲的大行家,所以对别人藏奸取巧特别敏感,无不洞烛幽微,入目便知。
  再则自经心上人在华山、峨嵋,两次险遭不测,记忆犹新,惟恐重蹈覆辙,处处小心,凡事未虑胜先虑败,时以“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暗自惊惕。
  加上午前惊于董简二女的艺业,越发提高戒备。
  惟其如此,是以当适才登舟之际,偶见出舱引接的春桃,脸上大有不欢迎自己和个郎之色,便在跳板上扮作不惯水上生涯,足下欠稳,扶了对方一把,乘机施展妙手空空绝学,取出人家怀中之物。
  在她初意,只不过是存心捉弄,顺带探查一些虚实,打算若是稍时双方化敌为友,再使点狡狯归还。
  及至一见竟是旁门中的恶毒暗器落魂砂,不尽大为吃惊:心想其婢如此,主人可知,立刻严防不虞,半点不敢疏忽。更由此发现黄衫公子的乔装,愈益谨慎。
  直到后来,获得如刚刚所说的许多证明,才认定简董二女不是邪流,渐渐释疑,于是又好奇的将注意力集中使女春桃。
  也是奸人合当事败!
  眼观这恶婢,对主人仅是表面恭顺,毫不亲切。反是每闻及提起叛徒温良,自然流露出无比的关怀。
  因而毕真真,心中构起一种假想,故作武断,以察反应,并明指暗算光明岛主的乃是何人,授计董飞霜,独回除奸,激使发难。
  谁知果不其然,这丫头立生毒念,借添菜换酒,大做起手脚来,试想毕真真乃是何等之人,怎会不看的一清二楚。
  据供判徒早和她有私,岛上已网罗了不少心腹,果与东海老魔有旧,此番便是奉命找寻适当籍口,将二女骗往逍遥宫。
  至此,一切真象全明。
  二女立刻废去恶婢武功,禁在舱底。
  董飞霜不由自伤所适非人,悲忿填膺,突然满面泪痕,哽咽的向毕真真敛衽道:“今天若非贤妹识破奸情,愚姊死了还是糊涂鬼,家师亦难瞑目啊!”
  简飞虹也随同娇声道:“小妹仅代表本门致谢!”
  她们如今已把毕真真当作神明。
  罗平好生快慰,微笑不语。
  毕真真慌不选答礼道:“这不过是我偶尔猜中,何足挂齿。”
  简飞虹轻叹道:“假如我有象你这样一位亲姊姊就好了!”
  董飞霜倏地接口道:“二位何不义结金兰?”
  简飞虹,马上脸含希冀之色问道:“毕姊姊,你能收我这个不成才的小妹么?”
  毕真真看了个郎一眼,轻喟道:“二位知道我的出身么?”
  简飞虹也妙目微掠罗平,毅然道:“不论姊姊是什么出身,罗师兄能交,我就能交?”
  更上前紧抱毕真真一条臂膀,撒娇似摇撼道:“好姊姊,你快答应吧?”
  罗平深知她对家门确有自卑之感,忍不住亮声道:“只要行的正做得端,论什么出身?”
  毕真真闻言,顿时反腕搂住简飞虹纤腰,亲切的一笑道:“咱们不曾叙齿,还不知道谁是姐姐,谁是妹妹呢?”
  董飞霜迅即插口道:“虹妹芳龄十八,中秋节生?”
  罗平也笑说道:“毕姑娘年长一岁!”
  于是二女,立刻一个口称虹妹,一个娇呼真姊,先是相互对拜,然后抱作一团,亲热的亚赛同胞。
  罗平和董飞霜齐声道贺。
  霎时大家成了一家人,重整杯盘,宴席重开。
  董飞霜依旧心头沉重,凄然向毕真真道:“愚姊还要先行回岛么?”
  毕真真摇头道:“不,刚刚不过是激使恶婢发难之计。”
  罗平更接口道:“为求万全,自然要集中力量,小弟不才,亦愿一行?”
  简飞虹不由欢声道:“多谢师兄?”
  罗平慨然道:“这是同仇敌忾,也是我义所当为!”
  且微作沉吟道:“如果照我料想,简师叔还可能是为叛徒勾结外敌,使用迷魂沙一类的药物所制,送到逍遥宫,并未遇害?”
  简飞虹越发兴奋的道:“师兄,你猜测可有什么依据?”
  毕真真微笑不语。
  罗平缓缓续道:“我相信东海老怪,此番正准备独霸武林,作天下第一派的开山鼻祖,为了一雪当年之耻,决不会如此没没无闻的处置简师叔?”
  最是此言一出,马上毕真真鼓掌附和道:“不错,不错,我怎的想不出!”
  董飞霜长叹道:“但愿上苍有眼,如师弟所说!”
  罗平又道:“只要咱们擒住叛徒,便不难知道了?”
  随即共商回岛除奸之计。
  一幌就到了日落西山,暮烟四起的时候。
  忽见江面上一艘快艇如飞而来,上立湘江大侠周文,和乃女凌波仙子。
  显然他们乃是探悉救星未走,特来迎请。
  罗平立刻出舱高问道:“周老英雄有何见教?”
  同时又见岸上宛如风卷残云,来了一群人马。
  为首的,是一位须发如银,宽袍大袖的老道。
  尤其入目江心,蓦地涌起一道巨浪,和几个水鬼般的怪人,将正拟开口答话的周老父女快艇,掀得舵底朝天。
  这仅是一眨眼之间的事。
  幸而湘江大侠精通水性,临危不乱,虽在不备之下落入波涛之中,仍能使了一个‘苍龙闹海’的解数,逼退乘隙暗算之敌,未为所擒,反双方恶斗起来。
  惟有凌波仙子,一落水中,便不见再出。
  罗平一时无法援手,惊呼失声!
  舱中三女,也随后发现,纷纷纵出。
  而且岸上到达的老道喝道:“谁是姓罗的小辈,快来纳命?”
  这两起敌人,一水一陆,不知是早已互相串通联合发难,还是事有凑巧,不谋而合。
  罗平不禁俊眉双挑,怒火上冲,一面吩咐爱侣道:“真妹快设法和师姐妹,救援周家父女?”
  一面身形起处,平飞七八丈,落在江岸来人之前。
  但观对为连后到的竟不下二三十人。
  居中的除了叫阵的老道之外,还有一个老渔翁,和一位白面无须的中年文士。
  其余都是些怀抱兵刃的壮汉,在两旁排列。
  罗平艺高胆大,毫无惧色,一落地便二目环扫,傲然道:“少爷在此,你们先报上名来?”
  那白发老道,此刻反一味上下打量,默不作答。
  倒是中年文士,忽从袖中露出一把描金折扇,摇了两摇,冷笑道:“你这小子,既闯江湖,怎的有眼无珠,连我们是谁,都猜不出?”
  罗平恍悟来者乃为衡山派,白发老道即是天虚上人,过却故不说被微哂道:“江湖上盗名欺世之辈比比皆是,少爷哪知道许多?”
  这是一种当面讥辱。
  中年文士勃然变色叱道:“小辈无礼?”
  只是他似乎城府极深,不愿先行出手,顿时一指白发老道续道:“狂小子,这位就是名满江湖,衡山派的掌门天虚上人,你知道不知道?”
  罗平淡淡一笑道;“你呢?也有个万儿么?”
  中年文士,被问得脸上一红,怒道:“庄主爷启林名风,人称桃花醉客。”
  老渔翁大约是惟恐罗平出言相讥,也自通姓名道:“老汉潇湘渔隐彭真。”
  罗平点点头道:“名儿倒颇不俗?”
  随即一转脸,目视天虚上人问道:“大约你是来找场啦?”
  天虚上人霜眉微轩道:“不错。”
  这老道,好象已经看出眼前少年不可轻视,竟一改来时那种浮躁自大之态,辞色十分凝重。
  桃花醉客,倏地插口冷笑道:“你这小子,竟敢对衡山不敬,在擂台上高挂狂联,此可忍孰不可忍,怎怪天虚大师要亲来问罪?”
  罗平面含不屑之色,缓缓反问道:“怎见得是狂联?”
  更一沉脸道:“何以东海老怪,传檄三湘,勒令诸位降顺,你们就能忍呢?”
  天虚上人,手捻银须,二目凝视,嘴皮动了一动,仿佛要说什么,又强自忍住。
  桃花醉客,嘿嘿一笑道:“胡说,人家是邀请观礼,那有勒令降顺之事。”
  罗平斜睨问道:“彼辈凡邀观礼之人,必于事前奉赠信物,诸位收到了么?”
  桃花醉客不由和潇湘渔隐对看了一眼,无言可答。
  倒是天虚上人,立从怀中取出一面上有“逍遥神君拜”五字的金牌,托在掌上,面有得色,沉声道:“狂小子,这是什么?”显然他也经过逍遥宫使者,考验及格了。
  罗平冷冷说道:“原来足下已荣膺异教,得此隆宠?”
  且俊眉一扬问道:“这就是贵派要代逍遥老怪,遏阻此间除魔卫道号召的理由么?”
  天虚上人怒道:“谁说的?”
  罗平仰天哈哈一笑道:“眼前便是事实,何必自欺欺人!”
  随又一指江中恶斗,冷笑道:“衡山派假如是名门正道,不助纣为虐,怎会做出这等乘人不备,暗算的无耻勾当?”
  天虚上人高叱道:“胡说,这焉是本门之人?”
  桃花醉客接口道:“你这小子不是口出狂言脚踢洞庭帮么,这就是他们呀?”
  敢情铁背苍龙这一颗贼党并未逃去,早在水中设伏。
  但观江心波浪翻腾,周老仍以寡敌众,毕真真正指使客船放棹中流,准备助战。
  罗平横了桃花醉客一眼道:“你们使的好计!水陆并进,以多为胜,稍时只怕谁也逃不了?”
  桃花醉客嘿嘿一笑道:“狂小子,不管你怎样说,今天都是已经死定了呢?”
  罗平陡然二目一睁,神光电射喝道:“既如此,尔等就齐上好了?”
  天虚上人,好象还自矜身份,不愿群殴,闻言立刻侧顾桃花醉客道:“林施主可要先试试这小子?”
  不知道这老道是何心意,自己竟雷声大雨点小,一开始就支使别人起来。
  桃花醉客,连忙奸笑道:“在下不过是代贵派不忿,来此助威而已,怎敢僭先?”
  看情形,他们之间,仿佛还各存猜忌,并不同心。
  一旁潇湘渔隐见状,顿时接口道:“唱戏是名角在后,较技亦然,先由老汉领教这位小朋友几招好了?”
  不待答言,便大踏步走出,向罗平抱拳道:“老汉仅会几手庄稼把式,特地抛砖引玉?”
  此人貌相清奇,出语温和,罗平也就按江湖的规矩答礼道:“好说,尊驾请?”
  潇湘渔隐,微微一笑道:“自古长江后浪推前浪,英雄出少年,老汉是不客气啦?”
  接着便猛一欺身,一招‘推山填海’攻出。
  别看他话说不极自谦,但却掌力之强,重逾山岳,硬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内家高手。
  罗平为了速战速决,一面喝声:“来的好?”
  一面暗聚四五成玄功,水袖朝前一拂。
  但听呼的一声,劲风四溢,沙土纷飞。
  罗平依旧安详卓立。
  潇湘渔隐竟被震得连退好几步才站稳,点头长叹道:“果然传言不诬!”
  天虚上人脸上越发凝重。
  醉花言客忍不住惊噫失声。
  常言道,行家一伸手,就知有没有。
  潇湘渔隐十分知机,立刻不再续斗,向罗平抱拳道:“老汉甘拜下风?”
  罗平也拱手道:“承让了。”
  这时天已入暮,四海苍茫。
  忽见简飞虹,从客船上以临虚飞渡绝技,纵上江岸,娇:“师兄,让我来帮你收抬这班狗头?”
  她这种无上的轻功,直看得对方长幼,个个心惊!
  罗平急问道:“周老父女如何?”
  简飞虹低答道:“真姐巳有妙计。”
  分明她是不放心罗平单身拒敌,特来助战。
  不料正于此际,两侧田垄中,突然现出十多条黑影,向二人疾扑而来。
  罗平只当乃是衡山派预设的埋伏,不禁冷笑道:“这就能奈何少爷么?”
  马上掌出如电,卷起一股罡风扫去。
  简飞虹也罗袖一插,真气潮涌,娇叱道:“鼠辈敢尔?”
  且目视天虚上人,反不知何故,陡地率众不战而退。
  最是袭来的黑影,竟非二人雄浑的潜力能伤,一触即起,依旧蜂拥前来。
  罗平定睛一看,赫然都是些死眉死眼的僵尸鬼,有男有女,有的皮肉全无,仅是一具骨架,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寒噤!
  简飞虹也随后发现,更是吓得汗毛林立,慌不迭紧靠住罗平。
  同时附近又不断的出现,愈聚愈多,张牙舞爪,啾啾有声,打不伤,驱不去,将二人困在核心。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您需要登录后才可以回帖 登录 | 点我注册

本版积分规则

QQ|Archiver|手机版|小黑屋|古龙武侠网 ( 鲁ICP备06032231号 )

GMT+8, 2025-12-29 05:55 , Processed in 0.067404 second(s), 15 queries .

Powered by Discuz! X3.5

© 2001-2025 Discuz! Team.

快速回复 返回顶部 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