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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库] 西门丁《麒麟锁》双鹰神捕后传之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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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5-7-26 14:06:41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孤鶴 于 2025-7-27 19:44 编辑

《武侠世界》第27年39期一第27年48期
感谢hellowworld666提供了图档。



第一章 剌杀名侠 撞骗勾栏



太原旧称晋阳,乃一古城,诞生过不少英雄豪杰,正如老拳师孟大鹏,便有「铁胆老英雄」之美誉,此人不但忠肝义胆,而且有一颗不畏强暴的铁胆。
「铁胆老英雄」这外号是孟大鹏在五十岁之后才有的,之前他还有什么外号,叫「拚命三郞」,凭手中一柄雁翎刀,一股勇往直前的锐气,杀得西北道上许多独脚大盗望风而遁。
孟大鹏虽然长相粗鲁,但他豪情重义,又喜交朋结友,所以人缘颇佳,也所以今日孟府一早便已高朋满座。
满座贺客,都是为孟大鹏娶媳妇而来的,孟大鹏成亲得晩,二十岁成亲,三十五岁才得一子,至今已二十四岁,其后夫人再无所出,独子成亲,更加隆重其事。
山西武林有几分名气的,几乎全来了,而且还有好些是来自远处的!」箍席不但搁满内外两个大厅,连前庭后院也开满了。
孟大鹏今日比儿子还要高兴,因为这不但了却他一件心愿,而且又可以跟好些多年不见的老友敍旧。
花轿在喧天的锣鼓礼乐之中,抬了进来,院子里的秩序有点凌乱,新娘的外家也是山西道上有头面的人家,「锁魂枪」傅长锋的掌珠傅红绫,可没辱没了孟家!
一对新人交拜完毕,宴会便开始,孟大鹏夫妇先向各方友好敬了三杯酒,再说了几句门面话,便到旁席向亲戚致意。
靠大厅的院子里有一席,嘉宾全是成名英雄,而且年纪都已不少,但居然坐着一位脸如敷粉、年纪不过十五六的小伙子,旁边的人都十分奇怪,暗中打探这小子的来歴。
一般人都认为他必是坐在大厅里某位身份特殊的大人物的后辈,所以也没人敢去问他,那少年顾盼自若,飮食间一声不响。
在座之人,大都是些粗豪的武人,三杯下肚,便不觉放形骸浪,高声谈笑,尖声唤酒,还有猜枚化拳的,孟大鹏爽朗的笑声,更是不断传来,宾主尽欢,好不热闹。
几道菜之后,孟大鹏带着儿子在大厅里逐席敬酒,孟大鹏妻子则回内厅陪女眷,就在此刻,屋瓦上忽然飞下一团白影,一个身材颀长的的汉子,脚尖在桌面上一点,身子略略再一拔高,平空便向大厅射去。
那白衣汉子一落地,便恰好站在孟大鹏身旁不远之处,满堂欢笑倏地静止,静得落针可闻!
孟大鹏也微微一怔,望了对方几眼,觉得甚是面生,心头一沉,隐觉不妙,但他素来胆气豪,打了一个哈哈。「小兄弟是谁,是来贺老夫的么?看座?」
白衣汉子道:「在下柳白石,酒不吃了,待你办好了喜事,请到街口老槐树下一晤!」言毕转身欲行。
孟大鹏喝道:「且慢,你便是那个自称『古往今来第一杀手』的柳白石?」
这句话一落,大厅内外都齐响起一片惊呼声。
「古往今来第一杀手」并非指在柳白石之前没有职业杀手,而是他这个杀手,跟别的杀手,绝不一样,因为他従来不探取暗杀,死在他剑下的四十三位成名人物,他全是明挑的!
柳白石的灵魂龌龊,但行为却十分正大光明,说明他有过人之能,而且的确如此,否则不会有这许多人,死在他剑下,而他的「身价」也不会越来越高。
这几年柳白石虽然一直在两河区域活动,但声名已远播至山西各处!
声名虽响,但见过他的人绝对不多,这样的一个杀人魔头,在羣豪的心目中,不是头角生棱,便是凶神恶煞,怎料他竟然五官端正,相貌堂堂,只是眉宇间充满杀气,因此座中尙有许多人不相信他就是柳白石!
白衣汉子头也不转地道:「江湖上尙有谁叫柳白石?」这无异已坦承正是「古往今来第一杀手」的柳白石,是故厅内又有人惊「啊」一声。
孟大鹏脸色一变,倏地又仰头大笑起来,柳白石毫无表情地道:「你不拒绝者,柳某便先走一步了!」
孟大鹏又喝问道:「慢!是谁雇你来的?」
「你以为我会告诉你?」柳白石再度举步,忽然旁边一个黑脸的中年汉子横地里跳出,拦住柳白石,柳白石淡淡地道:「让开!」
「让开!」那黑脸汉与孟大鹏的交情甚深,哈哈笑道:「你放了屁,就想脚底抹油。」
柳白石目光向四周一掠,道:「我不想免费杀人!」
黑脸汉笑声更响,大声道:「诸位英雄,相信大家对这人的底细都清楚,何不在今日杀了他,替武林除害,也算是一件贺礼。」
大厅内刹时间站起了许多人来,一副跃跃欲试之态,柳白石微转头,问道:「孟英雄今日新翁之喜,是否希望在席间流血?」
孟大鹏仍然沉吟不语,他儿子孟小雁已喝道:「咱们武人终生在刀头舔血,有甚打紧?」这句话说得豪气干云,招来不少掌声。
柳白石哈哈长笑道:「难道号称『铁胆老英雄』的孟大鹏居然不敢与在下单打独斗,而要倚多为胜么?」
有人喝道:「跟你这种人还讲什么武林规矩,这不是怕不怕的问题,而且値不値得?」
孟大鹏的面色甚是难看,因为柳白石绝非庸手,他毫无把握取胜,虽然他不怕死,但那只是比较而言,何况不想刚办了喜事,又要家人办丧事。」
柳白石见他沉吟不语,便又道:「我本来打算在三日前动手的,只因知道你家办喜事,所以把日期押后,明天如何?今夜可让你交代后事。」
他口气极大,生似孟大鹏是死定了,黑脸汉首先忍不住,发拳向柳白石击去!
柳白石上身向后一仰,左脚倏地飞起,向黑脸汉的小腹踢去,这一腿其快无比,黑脸汉被踢个正着,水牛般大小的躯体,像皮毬般向庭院飞去!
柳白石身子随他射出,脚尖刚落在那陌生人桌子上,猛听几声暴喝,几个食客一齐长身向他攻去!
柳白石一跃而起,双脚凌空三踢,三条大汉应声弹出,他脚尖再在另一个大汉肩上一踩,借力腾空,踏瓦而去……。
当眞是来无影去无踪,待得羣豪定下神来,已失去柳白石的踪影,那陌生小子忽然拍掌赞道:「好功夫。」
孟氏父子正忙着扶起被柳白石踢倒之人,无假跟他计较,一个满脸虬髯的壮汉怒道:「这厮杀了咱们这许多同道中人,明天咱们跟孟老爷子去会会他。」
话音刚落,黑脸汉忽然苏醒过来,他脾气极之暴躁,一跃而起,叫道:「那厮呢?」
孟大鹏忙问:「梁贤弟莫急,先查一查身体,看看有没有受伤?」
席间有人说道:「就请『医王』瞧一瞧!」
只见一个枯瘦的老头,颤巍巍地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黑脸汉子身前,伸手搭他的腕脉,半晌不吭一声,孟大鹏惊问道:「王神医,难道梁贤弟……」
原来「神医」姓王名梧桐,在山西一带极负医名!
王梧桐沉吟道:「奇怪,梁大侠一切正常,但刚才为你不醒人事?噫,敢情他用力恰到好处,只令梁大侠一时闭住气而已!」
这句话说来容易,要做到却极难,何况柳白石是在仓猝间出腿,当下羣豪脸脸相觑,惊骇不已,与孟大鹏关系较深的,又暗暗替他担心。
孟大鹏干咳一声,道:「诸位,今日是小儿的好日子,请大家都喝一杯,莫将刚才的事放在心上。」
一个汉子长身道:「孟老爷子的事,就是咱们山西英雄的事,咱们绝对不能让孟老爷子受到一丝伤害,他是咱们山西英雄的代表。」
另一个叫道:「胡兄,你真是胡说了,那厮虽然厉害,但怎敌得过孟老爷子的一柄金刀。」
庭院中忽又有人高声道:「诸位且听在下一言!」原来开腔的是与那陌生小子同席的。
孟大鹏走前几步,抱拳道:「杨兄请说!」
姓杨的道:「刚才这小子为那厮喝采,小弟想査一査他是什么来路,说不定是那厮的内应!」言毕向陌生小子一指,旁边又有人高声赞同他的意见。
「慢来,」孟大鹏目注陌生小子,道:「他不是杨兄的弟子么?无人认识他么?」原来连主人家也不认识他。
「小弟才没此弟子,」姓杨的瞪着那陌生小子,喝道:「你还不快说!」
那小伙子自顾自挟菜咀嚼,慢条斯理地道:「你管我是什么人,总之我根本不认识那姓柳的便是!」
同席另有一人问道:「你既然不认识他,为何为他喝采!」
「他的确好功夫,难道反要为阁下喝采。」
那人脸色登时一变,刚才被柳白石一脚踢飞,早没处下台,此际不由全发作出来。「臭小子,你出来,让大爷敎训敎训你?」
那小伙子嗤之以鼻。「枉你还敢坐在此处,原来是个欺善怕恶的人,孟老爷子的脸都让你丢光了。」
孟大鹏急道:「小兄弟到底是何方高人之后!」
「难道我长辈是高人,我便不是?」小伙子词锋咄咄迫人。「孟老爷子又是在外面贴了告示,说欢迎各地英雄来府上喝酒么?为何又要问人家的底细。」
孟小雁道:「如果你不赞那厮,咱们才不会问你!」
我根本不想进来的,又不是什么山珍海醋,居然派家丁在门口拉人进来。」
这句话连孟大鹏也拉不下脸皮来,幸而自有人替他出头。「孟老爷子何必跟他废话,将他梆了还怕他不乖乖招供!」言毕立即有人向小伙子攻去。
小伙子头一低让开他的拳势,那大汉第二拳随之捣出,小伙子身子一缩,忽然自他肘下闪开,站在两席之间,笑哇哇地道:「我在这里!」
大汉暴喝一声,一个大转身,双拳齐出,分击小伙子左右双胸,小伙子忽然脸上一红,轻啐一声,伸出双掌在他拳头上一抵,身子借力倒飞,犹如一片秋叶,被风卷飞,已站在屋簷。
「大个人眞饭桶,连个小孩也抓不到。」小伙子以指划脸,态甚娇憨。
在座中有几个武功皎好者,也飞身跃起,小伙子大叫一声:「以老压幼,以众凌寡,不害羞吗?再见啦!」话未说毕,经已转身跑了,那几个人不肯就此罢休,穷追不舍,眨眼间便已去远。
孟大鹏铁靑着脸,但仍勉强挤出笑容道:「请诸位就座多喝几杯,今日不醉无归,谁不喝的便是不给我老头子的脸!雁儿,还不快随为父敬酒。」
众人心情仍未平静,不过主人家既然不愿再提,也就不便多口,都回座擧杯动箸,但仍忍不住交头接耳起来,孟氏父子则不断来回劝酒。
过了半顿饭工夫,追那小伙子的四个人先后回来,报称追不上小伙子,孟大鹏脸色更为沉重。
本来热闹愉快的塲面,气氛变得十分怪异,好不容易才挨到最后一道菜,孟大鹏再度长身。「诸位给我孟大鹏的面子,不远千里而来,老朽父子五内均感,今日虽畧有波折,望未败诸位酒兴,本应留诸位再喝,只因……咳咳,老朽也不便相留了!」
黑脸汉号称「黑脸神」,失声道:「老爷子赶咱们走,那是看不起咱们。」
孟大鹏急道:「老朽岂敢,只是对方挑明跟老朽过招,老朽若不应战,这张老脸还有地方搁么?」
那姓胡的道:「这次跟以前不同,那厮敢在这种塲面出现,证明不将咱们山西好汉放在眼中,这口气咱们咽不下。」
孟大鹏道:「莫说是胡兄弟,就是老朽也咽不下,所以那天那一战,非去不可,生死是另一回事,却不能坠了山西好汉的名头。」
「黑脸神」道:「不行,要死也该由咱们去,老爷子已替咱们山西英雄挣了不少脸子,如今该让咱们啦!何况老爷子在办喜事。」
孟大鹏道:「诸位美意老朽当无不知,但老朽生意已定,请莫再劝,明天诸位可去观戦,但请勿出手,谁出手的,便是看不起我孟大鹏!」
虽然主人把话说绝,但众人仍不心息,不断出言相劝,忽然有个奇胖的中年汉子站了起来,说道:「诸位且听夏某几句话如何?」
羣豪心想这「赛诸葛」夏英明机警百出,必有办法劝得了孟大鹏,因此都住声翘首,都看他如何劝说孟大鹏。
夏英明干咳一声,不慌不忙地道:「孟老爷子的脾气大家都清楚,夏某认为他已将道理说得很清楚,对咱们武人来说,生死是其次,名节才是最重要的!所以不才同意孟老爷子的见解,希望大家莫令他难做!」
羣豪都是一怔,孟大鹏哈哈笑道:「还是夏先生深知老朽的脾气!来,老朽最后再敬大家三杯!」
X X X
散席之后,大部分人都离去,但有些离开的人,都仍留在城内,欲观明天那一战,是以太原城内的客栈,一早都已客满了。
给孟氏父子留下来吃晩饭的只有三四十人,这些人跟他的关保都比较深,内厅的酒席亦已散去,孟大鹏带这些人进内厅品茶消滞。
那姓胡的趁孟氏父子不在,低声问道:「夏先生,你看不出柳白石的武功在孟兄之上?你不劝他反而……」
夏英明反问:「劝得了他么?」
姓胡的见他说话半死不活的,不由发急。「他敢在这种塲面出现,必定有必胜的把握……」
夏英明截口说道:「我亦有必胜之把握!」
姓胡的怔了一怔,问道:「先生有何妙计?」
夏英明微微一笑,道:「法不传外,届时胡兄自知,只望你明天多出点力!」姓胡的见孟大鹏回来,便不再问。
孟大鹏道:「诸位可有谁知道那厮武功的来历?」
见过柳白石的人固然少,知道其来历的更少,但江湖上的传闻却多,都争着说些道听涂说的传闻,只有那夏英明含笑不语。
孟大鹏听了众人的话,亦知无把握取胜,是故长身打了个哈哈,道:「诸位请恕老朽简慢,后堂尙有事要老朽去处理,晩饭时再见!」
夏英明道:「老爷子但去无妨,不必担忧吾等会寂寞!」
孟大鹏不便对羣豪说他是进内交待身后事,心头都极是沉重。「黑脸神」道:「不行,明天咱们大伙儿先去将那厮杀了,事后就让他怪责也顾不得了!」
姓杨的道:「依我看老爷子也未必会输给他!」
夏英明道:「假如他不去应战,自不会输!」
「黑脸神」瞪了他一眼,道:「你还说风凉话!老爷子会不去么?」
「咱们不让他去就是,晚宴时请多劝他喝酒!」
姓胡的一拍大腿,失声道:「对呀,只要他喝醉了,不去应战,自不会失了脸子!咱怎没想到?」
X X X
不料晚宴时,孟大鹏虽然仍照常敬酒,但每次都只沾唇而已,「黑脸神」等人大急,不断向夏英明打眼色。
夏英明不慌不忙地持杯提壶走前,道:「老爷子,你明日要出战柳白石,咱们也不便劝你多喝,不过不才代表大家敬你三杯,预祝你为江湖除一大害,这三杯你无论如何也得喝,三杯之后,别人劝酒,不才也会替你挡驾!」
「此话当眞?」孟大鹏道:「假如老朽尙能活着回家者,必再与诸位同谋一醉,以补失礼之处!」
「黑脸神」大声道:「不行,三杯太少了!老爷子一向海量,十杯酒也奈不了他何!」姓胡连连向他打眼色。
孟大鹏道:「梁贤弟此话便不知吾矣!岂不知明日大战之重要性乎?老朽本不想喝,既然夏先生有此一言,就与诸位喝三杯吧!」
「一言为定!」夏英明立即为他斟酒。孟大鹏也不推让,擧杯虚敬一下,仰头连干三杯。夏英明赞道:「老爷子名不虚传,果然痛快!」他提壶回座,向众人打了个眼色。
夏英明不断催散席,孟大鹏亦不坚持,着喜娘送儿子进洞房,也告别回房交代后事。
「黑脸神」道:「夏先生,你葫芦里到底卖什么药?」
夏英明笑嘻嘻地道:「我酒壶里卖的是迷魂药!三杯下肚,非让他睡十个时辰不可!」
「黑脸神」这才喜道:「果然不愧『赛诸葛』也!」
夏英明道:「大家快离开,找个地方想办法对付那厮吧!」
X X X
夏英明等人天未亮便到街口那棵老槐树下匿藏,希望柳白石一到,便羣起而攻之!岂知树上已挂了一幅白布条,上书一行大字,孟大鹏不敢单独应战,山西便无英雄!
姓杨的冷笑一声,道:「这个激将计,拿下来!」
夏英明忙道:「不,那厮若来,不见此布条,便会知道有埋伏!」众人觉得他说得有理,不再坚持,分头在四周匿藏,専等柳白石来送死!
过了两顿饭工夫,天色已亮,城内的人见到布条,都纷纷走过来观看,而昨日孟府的嘉宾,更加闻风赶来,街口挤得水泄不通!
「黑脸神」忍不住跳了出来,大声叫道:「快回去,你们这样围住,那厮还敢来么?退回去,等那厮出现之后再来!」
羣豪中亦有「明理」的人,亦作劝解人,劝大家先散开,总算凭着孟老爷子的大名,众人终于退开!可是柳白石还不出现!
这一等竟然等到日头近午,柳白石依然踪影全无,「黑脸神」忍不住低声咒骂道:「他妈的,这厮也是只会吓人的玩窜儿,九成是不敢来了。」
姓胡的匿在他旁边,忙道:「梁兄别张声,那厮一向守信,一定会来。」
「谁知他什么时候才来?到半夜才到,咱们早已被饿软了手脚啦!」
姓胡的瞿然一醒,道:「不错,那小子乖巧得很,莫中他的计才好,还是分批去吃饭吧!」
话音刚落,忽见孟小雁气急败坏地奔跑过来,大声的叫着道:「夏先生,夏先生!」
夏英明连忙现身,问道:「孟少侠有何指敎?」
孟小雁来不及寒暄,急道:「请先生快到寒舍,那厮来了!」
夏英明一呆,急问道:「那厮在府上么?」
「是的,正跟爹爹决斗,请夏先生快去!」
夏英明连忙呼「黑脸神」等人出来,一行人跟着孟小雁奔向孟家!
X X X
孟大鹏跟老妻说了几句话,便觉一股困意袭上心头,歪身倒在床上,便睡着了。他妻子不曾学过武,却受丈夫影响,也不打扰他,默默离房出外。喜娘立即上前讨红包,满口吉词。
孟夫人打发了她,在家里走了一遍,见一切正常,便到另,间房睡觉,只望丈夫睡足精神,明日才有取胜之机。
孟大鹏在沉睡中忽然醒来,他头脑尙有些昏沉,慢慢才睁开双眼,忽见床前坐着一个穿白衣的人,瞿然一醒,定睛一望,可不正是柳白石?
只见柳白石目无表情,手上抓着一只杯子,里面还插着一枝汤匙,他见孟大鹏醒来,冷冷地说道:「幸而某家的药还有效!」
孟大鹏睡意全消,一骨碌坐了起来,要去找刀,柳白石道:「且慢!某家先说明,我让你服的只是『醒神汤』,阁下昨夜喝醉了吧?」
孟大鹏心中有些明白,却不便在敌人面前非议自己的朋友,当下冷静地说道:「阁下能潜进来,孟某佩服之至!你待如何?」
「实行某家的诺言,你已交代好后事没有?」
孟大鹏心头一动,沉吟不语,柳白石又道:「你在等你的朋友?他们都在老槐树下!」
孟大鹏抬头问道:「你的雇主只要你杀我?」
柳白石仍是那种腔调。「你放心,除你之外,我不会多杀一个,除非人家迫得我非下手不可!你还有一点可以放心的,某家跟你一战,绝对公平,这是某家向来的作风!」
「好极了,如此孟某便成全你吧!」
柳白石似在对老朋友说话。「多谢你!在那里动手?」
「后花园如何?」
柳白石长身道:「很好,我先去等你!」他眉宇间的杀气倏地增加,寒声道:「假如你不来的,便休怪柳某食言!」言毕拔身而起,单掌震开天窓,跃了出去!
孟大鹏望着他的背影,咬一咬牙,飞快地磨墨铺纸,写了几个字,拿了挂上的雁翎刀,也由天窗射出!
X X X
满园的菊花、白的、黄的,紫的都吐着芳艳,但空气却充满了肃杀!
孟大鹏的刀已在手,但柳白石的剑仍在匣中,他只冷冷地望着对方,就像是在「瞻仰遗容」。
孟大鹏脸色十分凝重,秋风中,后背的热汗仍不断地涌出,后花园里的杀气越来越重,他那一刀却久久都劈不出去。
柳白石忽然开腔。「孟大鹏,你再不出刀,便难有第二个机会!」
孟大鹏色厉内荏地道:「哈哈,这句话老夫正想提醒你!怕你身首异处,剑仍在匣中!」
话音刚落,背后忽然传来孟小雁的叫道:「爹先勿动手,等孩儿……」
孟大鹏道:「雁儿,你再走过来,便不是我的儿子!」
「爹,不必跟这种冷血的人讲究江湖规矩!」
柳白石道:「孟大鹏,你不要迫某家大开杀戒,做个眞正的冷血人!」
孟大鹏面色一变,暴喝一声:「任何人走过来,老夫便先杀掉他!」
孟小雁是知父莫若子,深知苦劝也无效,便赶紧飞奔去讨救兵!
柳白石淡淡地道:「孟大鹏,你准备好了没有?」
孟大鹏厉声道:「你有种的便拔剑吧!」言毕挥刀劈出!
这一刀几乎用上他全身之力,堪称雷霆一击!这一刀「云龙三现二招三式,亦是孟大鹏的平生三大绝招之一!
柳白石身法变化极快,他剑仍在匣中,只凭双脚移动,「云龙三现」竟然连他的一片衣角也沾不上!
孟大鹏一招未尽,二招又生:「四面楚歌」!
这一招,共有四式,比之「云龙三现」更之凌厉,但见柳白石身子倏地倒飞,孟大鹏只砍断十七株菊花,依然奈不何对方!
「有种的便别躱!」孟大鹏大喝一声,将生平常用的压箱本领:「五世其昌」展开,霎时间,只见刀光不见人影,连柳白石的身形也被包裹在刀光中!
忽闻一声龙吟声响,柳白石长剑出匣,又闻一片「叮叮当当」之兵刃相碰声,白光忽歛,猛见一溜剑影,直奔孟大鹏的喉头!
这一剑直如流星曳空,奇快无伦,又无迹可寻,就似大江里无风起浪,令得孟大鹏大吃一惊,边退边翻刀上撩!
不料竟然撩了个空,柳白石那一剣,势子未尽,便突然顿住,孟大鹏刚一怔,他剑才化直刺为横斩!
孟大鹏料不到对方变招如此快捷,亡魂丧胆之际,手臂猛地沉下,意图磕飞长剑!
柳白石急啸一声,手臂一揄,长剑划了半个弧圈,避开雁翎刀的纠缠,又再化横斩为直刺!
他长剑先后数变,每一次变化都难至极点,但在他手中使来,却如流水行云,更似江河直泻,势不可挡!
这一次,孟大鹏已来不及惊慌,柳白石的剑尖已送进他的喉头!
剑进三寸,立即抽回,柳白石身子也随之后飞,只一个起落,便已落在围墙之外!与此同时,孟大鹏才「砰」的一声,仰天倒在地上!
刀仍在他的手中,但魂魄已离开躯体。喉头鲜血冒个不停,奇怪的是他的表情不但毫无痛苦之色,而且嘴角尙余一抹笑意!
是因为柳白石没有食言而堪告慰,还是因为今日这一战,他能把平生三大绝招尽展而感到快慰?没有人能解释!
后花园重新归于平静,在肃杀气氛中颤抖的菊花已逐渐恢复常态,就像甚么事也没发生过!
X X X
当孟小雁带着夏英明等人跑到后花园时,柳白石踪迹早渺,空气中只余一丝淡淡的血腥味!
羣豪见到孟大鹏的死态,都呆住了,良久才听到孟小雁的一声悽叫!
X X X
柳白石离开孟府,去势未止,一口气奔出太原城,来至城郊一座树林中。
他一头钻进去,一对眼睛似猎犬般,在树干上搜索着,忽然停在一棵树干上被人削掉一角树皮的大树前!向上看了一眼,飞身而起。
一跃丈余,落在一枝横枝上,长剑再度出匣,白光一过,上面那枝横枝应声折断坠下!
树枝落地,他人亦飞落地上,手上已多了一个扁平的布包!
柳白石双眼如利剑,向四周看了一阵,然后解开布包,取出一件黑袍披在身上。当他披衣时,忽然掉下一封信,柳白石忙拾起,拆开缄口,里面是一封信一张银票。
柳白石展信阅之,忽然有人喝道:「又有人要雇你杀人么?」
柳白石身子探前七尺,再转身立定,只见旁边一棵大树的横枝坐着一个唇红齿白的少年人。
柳白石目光暴射,一步步走过去,少年人了无惧意,笑嘻嘻地道:「柳大哥,你眞好功夫啊!」
柳白石脸色再一变,冷冷地道:「你是孟大鹏的甚么人?」他有过目不忘之能,依稀记得在孟大鹏家见过这少年。
「还说是他甚么人,我差点为你被他的朋友杀死!」
柳白石冷哼一声:「为我?嘿嘿,你身份与我相同?」
少年摇摇头,忽道:「你很聪明,给你猬!」
「你要拜我为师?」
「若论杀人的本领,你做我师父也不为过,只是这样我岂非要平白矮一辈,是不是!」
柳白石沉声道:「某家无空与你瞎聊!快说,你为何跟踪我?」他说这句话时,树林中突然杀气弥漫。
那少年依然故我,好像不将生死放在心上。「我是仰慕你,所以才悄悄跟着你来!」
柳白石惊诧交集,他出道数年,即成杀星,几多武林高手都恨不得寝其皮,食其肉,而无从下手,乃因他武功高强,轻功又佳,神出鬼没,却料不到今日会被一个少年跟踪而不自知!更奇怪的是,他竟然会仰慕自己,甚么话他都听过,就未听见有人仰慕他这句话!须知职业杀手,心目中只有金钱,没有道义,黑白两道全看不起!
柳白石惊诧之下,不由对少年产生好奇,忍不住问道:「你仰慕我甚么?」
「仰慕你武功高强,啊不对!武功比你高的人,我也见过不少……」
柳白石截口道:「谁?」
「嗯,像沈鹰、管一见、古逸飘等人的武功,不在你之下吧?」
柳白石冷哼一声:「再说下去!」
「你惊鸿一瞥的行动,干净俐落的杀人手法,胆大包天,光明磊落的作风,令人着迷!」那少年说得十分认眞,一丝没有取笑之意。
柳白石眉宇间的杀气尽歛,嘴角微翘,露出一丝笑意。最令他受用的是「光明磊落」那四个字!这就是他柳白石与其他杀手不同之处,也就是最令自己引以为傲的。
「我就是因为称赞你几句,所以人家将我当作是在孟家的内应,而要杀我!哼!那些饭桶,连给我提鞋也不配,要杀我岂非作梦!」少年双脚轻轻摇晃着,状甚天眞。「喂,柳大哥,你让我跟着你吧!我吃得不多,睡觉占地又少,你钱赚得多,不怕养不起我!」
柳白石想起被其跟踪,而毫无所觉,脸上的笑意,早已不见,代之而起的是凌厉的杀气。「你是怎样跟踪我的?」
少年格格地笑道:「你有你的本事,我有我的办法!」如果咱们做了朋友,以后我自然会慢慢透露给你知道!」
话音未落,柳白石已经振衣飞起,由于他外砲尙未扣好,是以急风中发出「噗噗」的响声。
少年臀部微沉,借那树枝弹力飞起,落在另一枝横枝上,笑嘻嘻地道:「抓不到!」
柳白石去势如离弦之矢,脚尖一点,再度扑出,人未到,十指如钢爪,向少年的一对脚抓去!
少年身轻似燕,横射而出,一个觔斗向下翻去!柳白石存心要抓住他,慢慢拷问,是以出手绝不留情,只见但双脚一沉,一个「千斤坠」正将树枝震断,身子急坠!
少年忽觉头顶上有股说不出的压力,知道柳白石追来,双臂凌空一划,又斜飞几尺!
柳白石身上那件黑袍,不知如何,已在他手上。「辟啪」一声,长剑如炼,向少年腰腹缠去!
少年再一个觔斗,双脚已落在地上,又向旁飞去,柳白石五指已至,他忙将头一低,束发头巾,已落在柳白石的手中!长发瀑布似的泻了下来。
柳白石不由一呆,猛听一阵「嗤嗤」之声暴响,他想也不想,急忙向左后方急飞,只见十来根牛毛细针,飞落地上!
抬头一望,已没了那少年的踪影,柳白石又惊又怒,边穿上黑袍,边提气标前,他一口气奔出林木,仍不见那少年的影子,忙又折回来,在树林中转了一匝,仍不得要领!
此处地靠太原,柳白石刚做了一案,虽说他不怕那些酒囊饭袋,但若被追上,亦甚讨厌,因此只好先行离开。待他出林,面貌已完全改变!粗豪英武,一脸虬髯,此刻就算他自承是「天下第一杀手」柳白石,亦无人相信。
他离开树林,那少年忽自一棵树后标前,亦已换了一套衣服,脸上也黐了些胡子,面露得意之色,跟着出林,悠闲地走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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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白石走了七八里路,不怕那些山西好汉,独怕那少年,不断回首,却不见踪影,心中稍稍放心,但对自己被跟踪而无所觉之事,仍耿耿于怀。
他徒步至北营,到一小客栈,取回寄养的马匹,飞身上鞍,催马奔走,向东南直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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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阳古城,地方不大,名气也不大,但却有一事物使它常让人提及,那便是设在安阳城的「荔枝院」!
「荔枝院」是间妓院,里面的妓女不算太多,只有三十六个,但这三十六个妓女都是艳比西施,又善弹唱之辈,别的妓院,妓女数目再多,也不可能有这许多绝色美人聚在一起!
各地富家子弟,无不以到「荔枝院」留宿为荣!有些人流连数年,只求能与三十六名妓全有香火缘,则囊中金尽,倒卧街头而不憾!
据说有一王公之子,在安阳十余年,也只能宿了二十四名妓女,家产便已倾尽,最后王公子,遂服食大量春药欲火自焚而亡。此事不胫而走,使「荔枝院」更添几分吸引力!
每年为「荔枝院」妓女而倾家荡产,甚至身败名裂者,不知凡几,但征歌逐色之辈,仍趋之若惊,甘之如饴。
「荔枝院」为安阳城带来了繁荣,暗中说「荔枝院」老板贾大富为菩萨者,大有人在,但许多饱学之辈,夫子儒生,却恨之入骨!
恨归恨,每年「荔枝院」在八月份都歇业一个月,这一个月里,安阳城百业萧条,却是有目共睹者,是故贾大富虽非甚么王公将侯、良绅善人,但出现在街头上露面,安阳人都对他礼仪有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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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下旬,安阳市面又开始繁盛,各地的花花公子已开始来「朝贡」,等待九月初一复业时,能先拔头筹!
柳白石就在八月的最后一天到达,这时候,他又是另一副打扮,比阔少还阔,比俊彦还俊!
九月初一下午酉时,「荔枝院」才正式开门,但午时过后便有人在门外等候,一看人数,已知道绝大部份的人都要失望而归!
「荔枝院」的妓女虽然只有三十六个,但不断以新易旧,是以才能保持盛名不坠,被换出来的妓女,大多数仍在安阳城高张艳帜,有些等不及的,只好退而求其次!
「荔枝院」尽管不断更换妓女的,但有一个名字,可绝不改变的,便是「杨贵妃」!
「杨贵妃」是「荔枝院」花中之魁,倒也顾名思义,这一屈的「杨贵妃」已任逾三年,仍未稍减颜色,追逐在裙下之不二臣,人数不曾稍减,但贾大富已四处派人物色美女准备更换!
「荔枝院」的妓女,并非一定要荐席,而想跟「杨贵妃」一亲香泽者就更加困难矣!
不过九月初一日,「杨贵妃」第一个接的客,竟然是柳白石。
柳白石跟那些纨袴子弟争夺,他只向龟奴递上一封信,只说了一句话:「请交给贾老板!」言毕、便坐在一旁等候。
他并没有等得太久,龟奴便挤出笑容道:「请公子跟小的来!」他带柳白石穿过琼楼玉宇,假山凉亭,到后面的一楼名为「赏花」的小楼,又道:「老板就在上面,请公子自个上去!」
柳白石毫不犹疑,一提衣衫,拾级而上。当他刚踏上小楼,便发觉梁上有人,却装作不知,慢条斯理地走前,一个声音忽自一扇大门里传出来:「可是杨公子,门没闩,请进!」
柳白石道:「杨某放肆!」推门进去。只见房里有一眼大长桌,桌后一张酸枝木交椅里,堆放着一堆肥肉!说是肉,宁可说是球!贾大富的头面圆如球腹部、胸部都圆得像球,在他身上你可以发现有许多肉球。
桌上只放着两壶茶!一大一小。贾大富手中抓着那个小茶壶,将壶口送到嘴里,正轻轻在啜吸着茶汤。
房里四壁挂了四幅仕女图,除那一桌一椅之外,只有一张横放在桌前的长椅,这景象使得柳白石大感意外。
贾大富的身后有个令人看不清多大年纪的女人,未知是姬妾还是丫头,衣饰华丽,鬓上插满了头面,正轻轻为贾大富搥骨,门外立着一个目无表情,身穿袍甲的中年汉子,令人几疑是将军石像!(西门丁按:今之首饰,明朝称头面。)
「杨公子请坐!」贾大富手臂微抬作个请状,身上的「球」,便抖个不停。
柳白石刚在椅上坐下,那「将军」已将大门关上。柳白石轻吸了一口气,说道:「能与名闻天下的贾老板见面,实乃荣幸!」
贾大富哈哈一笑,他说话声音,低细之至,笑起来不见得有几许改变。「杨公子眞的姓杨?」
柳白石神色自若。「贾老板,眞的姓贾?」
贾大富一怔,忽然大笑起来,笑得肉球乱颤,眞令人替他担心,他会笑掉一块肥肉来!「我不姓贾,难道姓甄?」
柳白石微微一哂。「杨某不姓杨,难道姓柳?」
「有趣之至!虞姬,请杨公子喝茶!」贾大富言毕又提壶啜了一口。但身后那妇人把那只大茶壶,拿到柳白石面前!
这刹那,柳白石忽然觉得「虞姬」的武功,竟然不亚那门后将军,他脸色异常,谢了一声,也擧壶啜了一口,惊赞道:「此乃武夷岩茶大红袍?」
贾大富脸上变色,问道:「你喝过大红袍?」
柳白石不直接答复。「自宋蔡襄主政茶业,大红袍即为贡品,贾老板如此厚待杨某,杨某受宠若惊!」
贾大富又笑了起来。「能请识货之人品尝,总好过千金卖与附庸风雅者!」
柳白石长身向贾大富深深一鞠躬,再致谢意,贾大富道:「未谈正事之前,贾某想问杨公子一事,未审可否?」
「请问。」
「公子在何处喝过此茶?」
「老板自何处购得此茶?」
从未有人这样跟贾大富说话,他又微微一怔,再度大笑,笑得十分激动。「有趣有趣,跟杨公子聊天,当眞有趣!」
「杨某也有一事请敎。」
「来而不往非礼也!」
「绝色名虞姬,未知将军又是何名?」柳白石笑问:「莫不是姓楚吧?」
贾大富长叹一声:「杨公子当眞聪明,将军正是姓楚名羽!」
柳白石微微一怔,脱口道:「他也是楚霸王?」
「既有虞姬,又岂能没有霸王?」
贾大富大笑,柳白石亦大笑,只有那霸王虞姬没一丝耸容,贾大富与柳白石都状甚欢愉,但心中都知道今日遇上对手!
质大富说道:「杨公子,有话但说无妨!」
「老板未曾看过在下的手扎?」
贾大富道:「贾某尙以为你只是借词见我,另有目的!」
「贾老板认为在下是这种入?」
「公子不像是信上那种人!」
柳白石道:「不管如何,我的确想跟你做成这笔生意!」
「公子似未曾来过,有把握夺来的美女,符合敝院的标准?」
「在下欲向贾老板推荐的,是『杨贵妃』!」
此言一出,连贾大富背后的虞姬,也轻啊一声,然而她随即发觉失态,继续低头为贾大富搥肩。
贾大富又啜茶壶一,他那么大的一个人,而茶壶只有鹅蛋般大小,看来十分滑稽,柳白石道:「老板不相信?」
「天下美女,不在敝院,亦尽在贾某心目中,虽然有的荆布钗裙,经过装扮训练,也可变成凤凰,但这绝对当不了杨贵妃,杨公子明白贾某之意否?」
「未知江南花小姐,够不够资格当杨贵妃?」
「叹」的一声,贾大富手中的茶壶忽然碎裂,茶叶和茶汁溅了他一身,但他仍无所觉,目注柳白石紧张地问道:「可是『南花北凤』天下两大美人的花小姐?」
柳白石脸色不变。「正是花万影!」这次连楚霸王的呼吸也急促起来。
贾大富忽然自椅子站了起来,行动居然十分敏捷,柳白石双眼登时闪过一丝亮光!「杨公子,贾某时间有限,可没心情跟你开玩笑!送客!」
柳白石站了起来,道:「慢!你怎知道在下有空来跟你开玩笑,未知你识此物否?」他自怀中掏出一枚金钗,金钗雕的不是凤凰,而是一朶牡丹花!
虞姬走前接过,再递与贾大富。贾大富道:「贾某怎知此是眞还是假?」
「贾老板认为假的,那就不必多言?请将金钗交还在下!」
贾大富忽然堆下笑容,问道:「公子请坐!」他示意虞姬将金钗交还柳白石。
柳白石屁股刚沾及椅面,贾大富道:「杨公子可否将情况透露一二?」
「贾老板乃『识花』之人,当眞清楚两大美人之性格?」
「人谓花万影温柔多情,眼角高,至今已二十一岁,仍未有意中人,而风萧萧则性带泼辣,敢作敢为,年届双十,亦未有人可匹配!」
「不错!但贾老板却不知道花万影早有意中人,而那人正是区区在下!」
贾大富脸色又是一变,道:「江湖上不曾有此传闻!」
「江湖上岂可有此传闻?因为花庄主武功虽高,人却庸俗,要选的女婿,要人才、钱财、相貌、出身等等必都是上上之选!」
「此乃理所当然!」
「奈何在下出身不正!而在下与花小姐初恋时,互不知对方身份!」
「公子如此出卖心上人,似乎有点过份!」
柳白石叹息道:「因为我需要一笔钱去雇请『天下第一杀手』替我办几件事,那也只好如此了,而且我有把握要她为我犠牲一年,然后再与她双栖双宿,就怕贵院不敢得罪花家庄而已!」
贾大富含笑道:「只要花万影愿意,又肯签下一年的卖身书,贾某有何不敢,何况此处非江南!」
「既然如此,未知老板肯付多少?」
贾大富反问:「你要多少?」
「一百万两白银,杨某保证她尙是处女,单是处女之夜,你便可卖得三五十万两银子!」
「不贵!你几时可以将她带来?」
「两个月之内!」柳白石道:「不过我要你签一纸协议与我,人到收银,期满无条件将她交给在下,而她在贵院时,不许有一丝勉强她!」
「她总得替我『卖』三五十次吧!」
「这个当然!」
「一切条件全依你!虞姬,速取文房四宝来!」贾大富道:「此事还得请县丞命人和本地几位有面的人作证,大约需时三天,三日之内,请杨公子留在本院,末悉公子有此胆量否?」
柳白石大笑。「贾老板大槪不会要在下在此当和尙吧?」
贾大富微微一笑。「此三天随你挑一位美人陪你,一切免费!」
「假如我要『杨贵妃』如何?」
贾大富大笑。「你送我一个新贵妃,我借个旧贵妃与你三天,有何不可?」
说话间,虞姬已拿来了文房四宝,便依照贾大富之意,写下草约,让柳白石过目,柳白石看了一下,久久仍不签名。
贾犬富冷笑道:「杨公子要反悔还来得及,但假如想以此诈骗,相信阁下亦知后果!」
柳白石咬一咬牙,提笔划花,写下三个字:杨红叶!
贾大富道:「虞姬,带他下楼找贵妃去!」
虞姬向柳白石检袵一礼,道:「请公子跟贱妾下楼。」
「多谢引路!」柳白石向贾大富拱拱手,然后随虞姬下楼。
楚霸王立即关上门,道:「老板,你信这小子?」
贾大富坐回椅上,闭目沉思,楚霸王再进言,道:「这小子武功颇高,老板请小心!」
「难道你怕他?只要你『管』得住他,我还有什么损失?贵妃已为我赚了不少钱,送他玩一年半载也不打紧,但万一是眞的,『荔枝院』将名动江湖,而且金银财宝滚滚而来,你不必多言!」
「是。」楚霸王仍退后立在门后,恢复常态。

 楼主| 发表于 2025-7-26 16:41:35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章 谎骗院主 乘机剌杀



贾大富双掌一分,击了三下,声音沉实,左边一幅画轴之后传来一个轻微的声响,轴子一动,钻出一个身形矮小如猴的汉子来,贾大富道:「空空儿,看住那小子,告诉贵妃这件事,要她尽力迷住那小子,望能使他透露眞言,事成之后,重重有赏。」
空空儿应了一声,依然由轴后出去,贾大富则长身由背后那幅画后离开,只有那楚霸王依然挺立在门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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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妃楼美仑美奥,布置有若皇宫,难怪富家阔少来此一掷千金,而毫无吝色。
虞姬推开大门,道:「公子请进,待贱妾去请贵妃相陪!」
柳白石进内,即见厅里站着四个丫头,都着唐装,衣领特低,露出半截酥胸,一见柳白石进来,立即上去迎接。「请皇上先到华清池沐浴!」
柳白石一怔,失笑道:「你娘娘才配用华清池,请我去,岂不大煞风景?」
前面那丫头抿嘴一笑。「皇上恕罪,本宫除华清池外,再无别处可供沐浴。」
「也罢!朕便屈就一下吧,还不带路!」柳白石定睛一望,这才发觉连这四个丫头,竟亦娇俏动人,各具风韵,心中暗叹:「难怪荔枝院能得盛名!」
华清池就在小楼后面的小花园里,一面靠小楼,三面则是高高的围墙,丫头上前为柳白石宽衣。柳白石虽不是正人君子,但白昼之下,不觉有点忸怩,一个丫头笑嘻嘻地道:「皇上害羞!」
柳白石索性自己宽衣,刹那间,脱得精赤条条的,那四个丫头惊呼一声,「嘤咛」着转头不敢观看。
柳白石「噗通」一声,跳进池里,却道:「丫头,你们还故装什么羞态?」
一个丫头娇羞地道:「往日的皇上沐浴时都穿着内袴的!」
「怎不早说!」柳白石亦甚觉窘态,一头钻进水底,想不到他对水性竟亦十分精通,游了一会儿,探头出来,见那四个丫头远远站在一旁,问道:「你们四个叫什么名字?」
那四个丫头依名报名,乃诗、酒、剑、曲。柳白石道:「既然你们不肯下来陪朕,也不用侍候啦,把衣衫放下进去吧,朕浴罢自会入内!」
那四个丫头把衣衫放在石椅上,告罪一声才进内,柳白石倚着池壁清洗,心中不断想着心事,忽然闻得一道响声,急忙钻入水底,不肯露出沉思的神态。
待他再度露出水面,石椅已多了一个少年,可不正是上次那一个?少年笑嘻嘻地道:「柳兄洗好了没有?」
柳白石沉声道:「阁下认错人了,在下乃杨红叶!」
「啊,对啦,是姓杨!」少年道:「杨兄好艳福,一来便得杨贵妃垂靑,好不令人羡慕!」
柳白石游近池畔,道:「你寃魂不散,跟着我作甚?」
少年眨眨眼。「你为何不问我,是怎样跟上你的?」
柳白石眉宇间一片杀机,冷冷地道:「你道我不敢杀你?」
少年笑嘻嘻地抓起柳白石的衣杉跳开。「我才不相信你敢上来?」
「有何不敢?」柳白石双手按在池边,略一用力,上身已露出水面。
少年急叱道:「且慢,你且瞧瞧我!」他忽然扯下束头巾,又甩掉鞋子,露出一对小巧嫣红的箭靴,可不正是一个小美人儿?
柳白石这一来又惊又窘,双臂一软,「卜通」一声,又跌回池中,那女人笑嘻嘻地道:「是不?我早说你没有这个胆量了!」
柳白石怒道:「你寃魂不散,到底意欲如何?」
「让我一直跟着你!」
「荒谬,难道我跟贵妃上床,你也跟着?」
不料那女子居然道:「你既然当着我的面跟女人上床,我又怎不敢跟着你们?嘻嘻,天气凉了,我替你们盖被子吧!」
柳白石不由气结,狠声道:「你到底走不走?快把衣服放下!」
话一音刚落,便传来丫头诗儿的叫声:「娘娘驾到!」
柳白石这一惊非同小可,急道:「她来了,你,你还不快走?」
那少女微侧着螓首,玉手轻抬抚弄着秀发,娇憨地道:「她是你的什么人?你这样害怕?哼,不外是个妓女罢了!」
「你是一个姑娘家,怎可以来这种地方?」
「这种女人的地方,男人都来得,为何姑娘反而来不得?」
话音刚落,一个娇滴滴的声音接道:「说得有理,这地方姑娘也来得,只是没有英俊的男人相陪!」
少女头一侧,便见一个身形略见丰满,面如芙蓉,身着低胸罗纱,衣领上露出半截雪白高耸的酥胸,婀娜多姿,轻抬莲步慢行而来的女人!
少女微微一怔,料不到妓院也有这种脱俗的女人,风情而不风骚,妩媚而不妖娆,还有点闺秀的味儿,道:「你便是杨贵妃?」
「不敢,倒敎姑娘见笑了!奴家沦落烟花,一个骗男人的女人,不値有识之士一哂!」杨贵妃温柔地一笑,反问:「姑娘可否将芳名见告?」
「人人均叫我小仙子,你也叫我小仙子吧!」
杨贵妃发出一串银铃似的笑声:「好名字!但恐怕这不是姑娘的眞姓名吧?」
「杨贵妃是你的艺名,小仙女是我的乳名,彼此彼此!」
「是你的乳名?我还以为是你的外号!」杨贵妃没一丝不快之色。「姑娘跟公子是朋友?」
「你刚才说错了一句话!」小仙子指一指池中的柳白石。「你觉得他不英俊?他今日就要陪我!」
「是么?」杨贵妃格格地笑着。「我不知道公子喜欢小孩子!」
柳白石叫道:「谁说我喜欢小孩子?我喜欢成熟的女人!」
「谁说我是小孩子?」小仙子一挺胸脯。「我早已经不是!」她眼角露出一丝狡猾的笑意,忽又道:「我如果是小孩子,你为何躱在水中,不敢爬上来?难道一个大男人还会怕一个小女孩?」
柳白石杀人无数,从不眨眼,多少人一感觉到他身上那股杀气,便避之唯恐不及,料不到会拿一个小女孩没办法!
杨贵妃笑道:「公子是君子,他敬重你,所以不肯在你面前赤身露体!」
「看池的样子,好像想跟你赤体相见,他是不尊重你了!」
杨贵妃仍不发怒。「姑娘拿自己跟奴这残花败柳相比,是自贬身价!酒儿,再拿一套衣服来与皇上!」
小仙子转头对柳白石道:「听见没有,她自承是残花败柳,你还肯跟她……」
柳白石故意道:「残花败柳才知情识趣,那像小女孩不解人意,只是皮厚!」
小仙子眼眶忽然涌起一层水光,跺脚道:「你去死吧!最好敎你明天早上胯下便生十八个毒疔!」她将柳白石的衣服抛进池中,一个转身,振衣飞出围墙外!她来去无踪,反把柳白石弄怔了。
杨贵妃微笑道:「皇上好艳福,居然连月中仙子也为你呷醋!」
柳白石苦笑一声:「说来你可能不信,我只偶然在路上跟她有一面之缘,直至如今方知她是个女子!」
杨贵妃笑道:「臣妾与皇上只有三日之缘,你又何须瞒我?」
「正是!我何必瞒你?这本就是事实!」柳白石面对美女话不但多,而且风趣。「爱卿还不下来与朕一齐沐浴?」
杨贵妃懒懒地站了起来。「眞可惜你不把『新剥鸡头肉』留住,却要残花败柳陪浴!」话虽如此,转身解罗衣。
「朕早说过,朕喜欢的就是残花败柳,再说爱卿之『鸡头肉』亦未必不像新剥的!」
杨贵妃罗纱半掩玉体,「卜通」一声跳下池中,娇嗔道:「皇上说话怎可如此轻薄?」
柳白石笑嘻嘻地道:「皇上脱了衣服跟庶民,有何不同?」
杨贵妃弯着腿走路,水面上只见到少许酥胸,柳白石目光灼灼地望着她,杨贵妃粉脸嫣红,娇滴滴地道:「请皇一上转身,等臣妾替你擦背!」
柳白石依言转过身去,杨贵妃十指拿揑,轻重有致,柳白石只觉骨头都酥了,不由闭眼享受,半晌才睁开眼来,目光一及,又见小仙子坐在围墙上,双脚像千秋般荡来荡去,脸上的笑容却敎人看了为之气结。
柳白石索性不理睬她,继续闭起眼来。俄顷,杨贵妃忽然惊叫一声,娇躯似离弦之矢,在水底一跃而起,再落下时,又惊叫着,狼狈向池边游去!
杨贵妃顾不得羞耻,赤条条地爬上岸,喘着气指着水池道:「蛇!有蛇……皇上保重!」
小仙子格格大笑,拍掌道:「有趣有趣!」声音刚落,又叫道:「不要抓,有毒!」
原来池中有一条毒蛇正向柳白石游去,柳白石觑得眞切,食中两指用力一挟,挟住七寸,提了起来,那蛇儿身体直勾勾地垂着!柳白石手臂一揄,把蛇儿向小仙子抛去!
小仙子毫不害怕,伸手一抓,那蛇儿已在她手上,蠕蠕而动。她转头笑嘻嘻地道:「娘娘要不要?」她作势欲抛,杨贵妃尖叫一声,亡命向屋内跑去!
柳白石喝道:「你胡阀够了没有?你立即滚,否则我必杀你!」
小仙子笑道:「我才不相信!」
柳白石忽然自水池中一跃而起,小仙子尖叫一声,一个倒翻,娇躯已消失在围墙外!柳白石反而怔了一怔,半晌才哈哈大笑。「原来她也害羞!」他定一定神,也飞奔进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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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床之上,红帐之内,软被之下,躺着一男一女,男的额角隐见汗渍,女的钗横鬓乱,娇喘细细,分明是刚才云收雨散了。
「皇上,那小姑娘叫什么名?」
「她不是说是小仙子么?」
「你真的不认识她?」
「我何须骗你!」
「我才不信!」杨贵妃撇撇小嘴,道:「你知道么?围墙外有本院的暗桩,都敎她迷倒了,她花这么大的气一力,会为了来看一个不认识的男人?」
柳白石叹息道:「朕亦很想知道是什么原因!你为何对她感兴趣?」
杨贵妃白了他一眼,幽怨地道:「你嗅不到醋味么?」
柳白石大笑。杨贵妃忽然转了个话题,道:「听说你要介绍一个新贵妃来是不是?」
「你怎会知道的?」
「你心眞狠!」
「那是没可奈何的!」
杨贵妃摇摇头。「你是个大丈夫,我不相信你是一个靠女人赚钱而达到目的的男人!」
「你看我像什么?」
「好打不平的侠客?」
柳白石又笑了起来,杨贵妃的玉指在池大腿上拧了一把。「皇上老是笑臣妾,臣妾不陪你啦!」
「好,咱们说些别的吧!爱卿因何会流落在此?」
「还不是环境迫人!」
「一百个风摩女子,一百个都这样说的?」
杨贵妃又拧了他一把,道:「你骂我淫荡?」
柳白石微微一笑,道:「夜深了,歇息吧!」他转身过去,以背向着她。
杨贵妃双眼闪过一丝凶光,却凑头过去,在他耳畔呵气。「你那新贵妃来了,便由我陪你一年好不好?」
「不好,我养不起你!」
「谁要你养?」
柳白石转过身来,反问:「你为何肯倒贴?」
「这……」杨贵妃娇羞地道:「你可曾听过一见钟情这句话?」
柳白石睁开双眼,心中暗暗冷笑,嘴上却道:「我没有什么値得你钟情的!」
「本小姐真的肯为你犠牲?你怎样说服她?」
「爱卿问得太多了,朕神乏力倦,要歇息了,有话明天再说!」
杨贵妃忽然一骨碌坐了起来,她身子依然赤裸,毫不为意地用双手揑柳白石的肩胛。不久,柳白石便轻轻打着鼻鼾了。杨贵妃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几下,终于躺在他身旁,像一只温柔的小猫,不久也打起鼻息。
柳白石双眼微睁,寝室内再无别人,矮几上铜猊里的焚香尙未烧尽,窗櫺上的白纱纸上,忽然闪过一道人影,由发饰看来,当是个女子。
「虞姬?」柳白石心中忖道:「贾大富奸诈多疑,可不好应付!」他想了一下,终于眞的进入梦鄕。
X X X
次日早上,诗儿和曲儿进来服伺柳白石和杨贵妃穿衣、盥洗。剑儿又奉上清茶。待喝过清茶,再请他俩到外面小厅吃早点。
早点居然有十二碟点心,柳白石伸了一个懒腰,道:「这怎吃得了?你们一齐来吧!」
诗儿正想推辞,杨贵妃道:「难得皇上有此雅意,你们坐下来陪他吧!」
柳白石问道:「这四个丫头,尙是黄花闺女乎?」
杨贵妃白了他一眼,嗔道:「你不是得陇望蜀吧?」
「有何奇怪?那一个皇帝不是三宫六院的?」
酒儿道:「咱们这里是三十六房,你有本事的,都包下吧!」
柳白石道:「我若有这些闲钱,也不用来找你们老关!」
「吃吧!」杨贵妃拿了一个酥饼喂他。「吃饱之后,带你到处走走!」
柳白石笑嘻嘻地道:「游山玩水,总好过白昼宣淫!」诗儿四个丫头都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杨贵妃一对粉拳不断擂打他。
荔枝院占地颇大,每栋小楼之间都有花园,尤其是贵妃楼更为开阔。假山、凉亭、小桥、流水,揉合了南北之风格,足可令人流连一整日,但柳白石却没兴趣于此,道:「爱卿带朕到院里四处走走!」
杨贵妃问道:「为何要去远处?」
柳白石不答反问:「贵院必有护院,他们怎会让那小妖女进来?」
「昨晚你问过了,她用迷药将他们迷倒,踰墙而入,公子不必害怕!」到了外面,杨贵妃不敢再称他皇上,免得惹来官非。
柳白石走得很慢,每至一处都仔细询问。杨贵妃一一答复。柳白石一直有个感觉,暗处似乎有对眼睛不断注视着自己,他几番暗中注意,却看不到人,心头喑暗吃惊。忖道:「料不到,荔枝院也有这等高手!」
两人游了一阵回去,已经近午,杨贵妃吩咐丫头服伺柳白石,道:「皇上请歇息一下,臣妾昨天吩咐尤婆婆,替我买点头面,趁此去取,请恕失陪了!」
柳白石笑道:「我也想歇一下,晚上才有精神!」杨贵妃啐了一口,向四个丫头打了个眼色,翩翩出楼。
酒儿斟了一杯酒,道:「请皇上喝一杯润润喉!」
「酒,朕不喝了,朕想上床瞌一下,有谁肯陪眠?」
那四个丫头粉脸都红了,曲儿道:「奴婢不敢争宠……」
「何怕之有?未知你身价多少?」
曲儿红着脸道:「咱们姐妹卖艺不卖身!」
柳白石走进房,道:「那你就在外面唱関曲子与朕听听!」他脱下靴子,缩进「龙床」,还垂下红帐。
曲儿跟酒儿商量了一下,诗儿与剑儿取出乐器,弹拨起来,曲儿问道:「皇上要听什么曲子?」
柳白石道:「朕不懂,你们懂得什么便唱什么!」
曲儿跟着琴声,吊了一下嗓子,便唱将起来,一曲既终,房里传来掌声,只听柳白石赞道:「好极了,再唱一曲!」
曲儿又唱了一関,这次房里没有赞声,曲儿望了同伴一眼,问道:「皇上还要听么?」
柳白石没有应她,曲儿又问了几声,始终不见有反应,不由吃起惊来,低声道:「诗姐,你看他是不是睡着了?」
诗儿似是她们之间的头儿,想了一下,道:「不管他是不是睡着了,咱们总该进去看看,否则万一有事,咱们可担当不起!」
酒儿道:「曲妹你进去看看!」
曲儿大着胆子进去,边走边唤着皇上,帐里仍无动静,她来至床前,倏地伸手揭开帐子,忽然发出一声尖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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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大富的小厅里,只有他跟杨贵妃两个人,贾大富听了杨贵妃的报告,眉头一皱,问道:「你说你没法迷住他?是你不尽力,还是力有不逮?」
「奴已尽了力,我觉得他很冷静,外热内冷,似乎来此并非为了找女人!」
贾大富抓起小茶壶啜了一口茶,续问道:「你套不到一丝口风!」杨贵妃刚摇头,他又问道:「那小仙女跟他是什么关系?」
「他说他只跟她在路上见过一面,还不知道她是女的,根据诗儿所听到的,昨天在后花园杨公子对她的态度,颇不客气,我也猜不透他俩的关系。」杨贵妃抬头问道:「她今天没再来吧?」
贾大富把脸一沉,道:「如今是老夫问你的话,不是由你问我。」顿了一顿,语气稍缓地道:「能告诉你的,老夫自然会说。」
「是。」杨贵妃娇躯颤抖了几下,裣袵行礼问道:「老关还有何吩咐?」
「没有了,你走吧!」贾大富话刚出口,又道:「且慢,回来,老夫警告你,若果你在他面前泄露些不该说的话,老夫可不会客气。」
杨贵妃娇躯颤抖起来。「奴知道。」
「还有今明两天的时间,你最好替老夫摸出他的底来,事成之后,老夫自然有赏。」
「奴家一定尽力!」
「去吧!」贾大富挥挥手,又抓起茶壶啜了一口,待杨贵妃走后,他才沉声道:「请孟德兄!」
不久,右墙画后钻出一个方脸蓄髯汉子来,抱拳道:「老板有何吩咐?」
贾大富道:「未知孟德兄对那姓杨的有何看法?」
孟德不答反问:「贾兄査清楚了他的底细没有?」
「尙未査到,难道孟兄已知道?」
「那天小弟在画后观察,再加上今早的暗中监视,觉得此人绝非一寻常人物,尤其是他身上那股杀气,非一般武人能有,」孟德顿了一顿方行续说下去:「小弟认为他是个职业杀手。』
「职业杀手?」贾大富吃了一惊:「孟兄意思是有人雇他来杀我。」
「小弟还不敢肯定他来此的目的,不过我估计他必是柳白石。」
贾大富又是一惊,脱口问道:「孟兄如何知道?」
孟德微微一笑。「此人不但杀气重,而且有气派,绝无其他杀手那种闪缩,力掩锋芒的神情,非天下第一杀手柳白石,不能臻此!」
贾大富用力啜了一口茶,后背倚在椅背上,喘息地说道:「难道是二十五年前,咱们联手洗却七庄八寨的事,被人发觉,是故他们雇他来杀咱们。」
孟德想了一下,道:「咱们两人都已改名换姓,料没有人知道,嗯,我就是还参悟不出其中的道理!」
贾大富吸了一口气,道:「无论如何,此人万万留之不得。」
孟德道:「杀死柳白石,暗中操纵的那个人还可以雇别人来行凶,所以最重要的是如何通过柳白石,査到背后主使的那个人!」
「那个小仙子又是什么人?」
孟德道:「奇怪,小弟搜索枯肠,都想不到那妮子跟谁有关系,不过这是条线索,千万不可鲁莽杀死她!」
贾大富道:「这个我知道,已吩咐空空儿去监视她了!」
孟德见楚霸王不在,又道:「老楚勇猛有余,冷静不足,不能让他去对付柳白石。」
X X X
杨贵妃刚到贵妃楼,便见那四个丫头脸无人色,急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曲儿道:「皇上不见了。」
杨贵妃这一惊非同小可,急又问:「他去了那里?」
曲儿便将经过告诉杨贵妃,杨贵妃二话不说,便走进寝宫,她一把拉起红帐,不由「啊」地叫了起来,原来帐里躺着一个人,赫然是小仙子。
小仙子笑嘻嘻地道:「借娘娘的龙床歇一会儿,没吓坏你吧!」
杨贵妃冷哼一声:「你将他藏在什么地方?」
「你说你那皇上是不是?笑话,他不是说喜欢残花败柳么?你怎么没有把他拴住?」
杨贵妃道:「你再不把人交出来,我可要叫啦!」
「脚长在池身上,我怎知道他去了那里?」小仙子索性再躺下,道:「你要叫便叫吧!」
杨贵妃沉下脸来。「荔枝院可不是寻常的地方,更不是你撒野的地方!」
「妓院当然不是寻常的地方,我又不是妓女,又还未残花败柳,怎会在这种地方撒野?」
这几句话像箭一般,全都射进杨贵妃的心窝,她气得花枝乱颤,小仙子拍掌道:「真好看,我要是男人,必定叫你立即寛衣解带上床。」
杨贵妃立即回头道:「剑儿,进来看住她!诗儿,快去找鲁大叔。」鲁大叔叫鲁鹰,是荔枝院护院的领班。
诗儿刚应了一声,忽闻酒儿道:「皇上驾到!」
杨贵妃一阵风般冲了出去,脱口道:「你去那里?」
柳白石发际仍有水渍,手上拿着一块大毛巾,冷冷地说道:「你说什么,我可不是囚犯,到后面去洗个澡,难道也要请准!」
杨贵妃忙堆下笑脸,道:「皇上莫怒,臣妾因为找不到您,一时急了,所以说话失了分寸。」
柳白石问:「假如朕不是及时回来,你们会怎样?」
「派人找你囉。」
「假如找不到呢?」
杨贵妃白了他一眼,倚在他怀中,娇嗔道:「找不到又怎样,你又不是小孩子,难道不懂得回来?」她急于脱出窘境,忙岔开话题,道:「皇上,你那小仙子又来了!」
柳白石一怔,问道:「她在那里?」
「她就在寝宫龙床上,是你请她来的么?」
柳白石手臂倏地一长,劈手夺下剑儿手中的剑,飞奔进去,杨贵妃双眼闪过一丝异采,在后面唤道:「皇上,不要在这里弄出人命来!」
柳白石剑尖挑开红帐,目光一及,高声问道:「她人去了那里?」
「不是在床上么?」杨贵妃走前见床上空空如也,也是一呆。「刚才还在床上……咦,窗子开着。」
柳白石自窗子飞出,花园里静悄悄的,那里有小仙子的踪影,柳白石倒飞进寝宫,杨贵妃和四个丫头仍在,池将剑交给剑儿,道:「你去通知鲁大叔。」
杨贵妃道:「你舍得杀她!」
「先别杀她,问清楚后再处置。」
杨贵妃道:「你们出去吧,诗儿去通知鲁大叔,」她关上门,问:「你这般早就洗澡?」
柳白石哈哈笑道:「爱卿似乎负有特别任务!」
杨贵妃心头一跳。「你胡说什么?」
「还说我胡说,看你连朕还未曾吃午饭也忘记了。」
杨贵妃这才「啊」地一声,跑出去通知开饭!
柳白石一掠而起,在一块承尘敲了两下,然后落地,只见承尘掀开一角,露出小仙子的脸庞来,柳白石轻声道:「你自个小心。」
小仙子道:「我在上面留了些东西给你。」言毕又弄好承尘,藏身其上,柳白石信步走出大厅,正好杨贵妃要进去,他搁腰将她抱了起来。
杨贵妃倒在他怀中撒娇,柳白石道:「咱们下盘棋儿解闷!」
「何不吃饱后再奕!」
「亦可中途停下吃饭!」
杨贵妃自他怀中溜下来,吩咐酒儿备棋,两人就在小厅奕棋,丫头们站在旁边服伺,刚走了二十多子,曲儿便将饭开上来,两人停下吃饭,饭后继续未了之局,想不到杨贵妃的棋下得极好,而柳白石更加好!
一局既终,柳白石只险胜几子,杨贵妃撒娇要求再来,柳白石道:「爱卿,咱们先回房歇一下,晚上再奕如何?」
杨贵妃自然不反对,柳白石一进房,便将杨贵妃抱上床,表现十分狂热,杨贵妃竭力奉承,满床旖旎,事毕杨妃倦极而眠。
柳白石四顾无人,食指轻轻在她睡穴上一戮,然后跳下床,轻轻跃起,把一块承尘托开,然后再跳上去。
不料小仙子仍在上面,正用奇异的眼光望着他,柳白石赤身露体,在小姑娘眼前现形,只恨不得倒跳下去,他定一定神才干咳一声:「你,你怎还未走。」
「外面看得紧,我怎跑得了?」小仙子粉脸通红,不敢正视柳白石,嘴上却仍说着俏皮话:「刚才必定很精采,可惜你垂下帐子!」
柳白石心中想道:「幸好我垂下了帐子!」
小仙子道:「咱们一言为定,你是大丈夫说话可不能后悔!」
柳白石说道:「你也不许破坏我的计划。」
「你还未将计划告诉我。」
「你不必知道,」柳白石问道:「今早是谁暗中监视我的?」
「一个其貌不扬的男人,我没能看清楚,他一对眼睛好生厉害,我不敢靠近他。」小仙子认眞地说道:「你要小心这个人!」
「你最好早点离开这里。」
小仙子摇摇头,道:「这鬼地方有许多高手,不容易出去,晩上再说吧,你不用担心我,我身上有干粮!」她忽然又压低声音:「这上面有块活板,可以翻上楼上。」
柳白石急问:「楼上是什么地方。」
「一座厅、一间寝室、走廊、栏杆,没有人居住!」
「奇怪!」柳白石道:「你今晚一定要离开!」
小仙子急道:「喂,我帮了你的忙,你事后溜掉,我去那里找你。」
柳白石道:「你还怕会追失我,」言毕轻轻跳下去,小仙子连忙铺好承尘,原来她昨天离开荔枝院,出去买了些东西,晩上又溜进来了,刚才柳白石上床听曲,便见到她,两人在床上作了一个交易。
X X X
柳白石在晩饭后与杨贵妃再奕了一局棋,便回房歇息,杨贵妃双臂像蛇儿般又缠了上来,柳白石道:「你还不够么?」
杨贵妃脸上一红,嗔道:「你来这里不是迷恋我的美色,那是为什么?」
柳白石忽然问了个十分不智的问题。「你卖身给荔枝院多久?」
「一年。」
「据我所知道的,你在荔枝院已两年多了!」
「第一年是迫不得已的,但做了之后,又觉得没有什么,所以继缤做下去,我跟荔枝院六四分帐,我占四成,虽然如此,我已积了不少钱。」
「那你还留在这里作甚?」
杨贵妃食指在他脸上一戮。「我在物色良人嘛!幸而这些日子也没白费,我终于找到一个!」
「是贾大富迫你卖身的?」
「喂,你听不出我话中之意么?」
「别跟少爷来这一套,我不会爱任何人!」柳白石手腕一翻,已扣住了她的腕脉,同时左手已封住了她的麻穴。
杨贵妃脸色一变,柳白石沉声道:「别张声,这对你无益!」
杨贵妃吸了一口气,道:「一夜夫妻百日恩,你要怎样对付我?只要我大声一叫,你便没命离开荔枝院!」
「乖乖答我的话!」柳白石寒声道:「你不是说看上我么?那还会张叫?」
杨贵妃眼眶已红了,楚楚可怜地道:「我只是一名妓女,什么也不知道!」
「贾大富眞名叫什么?」
杨贵妃道:「我一直以来,只知道他叫贾大富!」
「你出身何门何派?」
杨贵妃尙未答话,柳白石手指已微微用力,她立即娇喘起来,颤声道:「南方的小门小派……『五香敎』!」
「五香敎跟贾大富有勾结?」
「不,五香敎主已被江南大侠杀死,早已散敎了,我是被『怒江三妖』卖到这里的!」
「荔枝院里除了虞姬和楚霸王之外,还有那个武功较高的?」
「我只知道他俩是老板的贴身保缥,其他的什么也不知道!」
「他俩十二个时辰都跟着贾大富!」
「应该是……」
柳白石怒道:「难道他俩不用睡觉,贾大富平素要什么女人陪他?」
「他好像并不好色!」杨贵妃哀求道:「我所知道的很少,你再问也问不出什么!杨爷!我宁愿一生都跟着你……假如你有意杀贾大富,最好立即打消念头,不要赚这笔钱,你要钱我有,我积蓄的钱,足够咱们一生享用!」
柳白石心中疑云顿生。「你为何肯这般对我?」
「因为我如果离开荔枝院,一定要找一个武功好的人保护,否则这些钱,必没法享受,你知道有许多坏人都在等机会对付自荔枝院出去的妓女!」杨贵妃极力挤出几分妩媚:「你不但武功高,而且冷静机智,又是个眞眞正正的男子汉……」
「假如你希望我带你离开荔枝院,你就得协助我!」
「怎样协助你?」
「帮我杀死贾大富!」
杨贵妃脸色变了一变,道:「你为何要杀死他?」
「你不必知道这许多!总之你带我到贾大富的住所,再想办法阻拦虞姬,我便有十足的把握杀死他!」
「以后呢?」
「我带你离开!」
杨贵妃撇撇小嘴。「事后你又将我甩掉,我岂不是死路一条?」
「我一定会妥善安排你,不让人来骚扰你!」
「我还要你的人!」
「我一定要办好几件事,才能安定下来!」
杨贵妃道:「待我想一想……明天早上再带你去如何?」
柳白石轻哂道:「你还当我是三岁小孩?现在就去!」
杨贵妃语气颇为坚决。「那你现在就杀死我吧!杀了人之后,我还有时间收拾细软?」
柳白石心想这单生意酬劳虽高,但风险极大,若果没有内应,根本很难杀得了贾大富,因此想了一下,终于点头答应,说道:「假如你暗中通风报讯,我必取你性命!」
「假如我帮你杀了贾大富之后,你又撇掉我,那又如何?」杨贵妃认眞地道:「你肯发个毒誓吗?」
柳白石呆了一呆,这次轮到他为难了。半晌才道:「假如我食言的,今后将被人以牙还牙,也让杀手杀死!」
「一言为定,你解开我的麻穴,我跟你撃掌作实!」
柳白石又犹疑了一下才解开她的麻穴,杨贵妃眞的跟他撃了一下掌,接着又钻进他的怀中,呵气如兰地在他耳畔道:「刚才你吓死奴家了!」
柳白石全身肌肉都绷紧,生恐她以牙还牙,但杨贵妃只在他颈上香了一下,她下床了,柳白石急问:「你去那里?」
「你紧张什么?我下去蹲马桶!」杨贵圮眞的坐到马桶上小解,回来经过油灯,伸手将灯光剔暗,柳白石眼尖,见到灯光颜色变了一变,知道有诈,也不说破,闭住呼吸,要看她还有什么手段!
杨贵妃悄悄爬上床,在他身边躺下,转身向内,一句话也不说,柳白石心中暗暗冷笑,便装作已经熟睡。
不久,杨贵妃又转过身来,轻轻摇动柳白石,不见有反应立即跳下床把灯吹熄,忽然双脚一顿一跃而起,托开一块承尘飞了上去。
柳白石一惊非同小可,生恐她与小仙子碰见,不料却无动静,估计小仙子已经离开,这才放下心头大石,他悄悄下床,带上武器,也跳上承尘!
承尘无人,他摸出火熠子来,找到一个小包袱,再度跳下去,弄好被子,似有人在帐里蒙头而睡,然后再跃上承尘,找到活板,钻上楼上。
他弯腰来至窗前,凑眼由窗缝望出去,只见对面一棵梧桐树,枝叶晃动,有人问道:「你怎地出来了?」
「他已着了我的『不醒香』,非至天亮不会醒来!」杨贵妃声音焦虑地道:「快带我去找老板,我有事要禀报!」
那人道:「有什么事,你现在就告诉我,由我转达,你不能去见他!」
杨贵妃道:「那姓杨的说他是要来杀老板的,我假意跟他合作,答应明早带他去见老板。」
「他是什么来路?」
「他一点口风都不透!」
那人道:「好吧,你立即回楼,我回去跟老板商量!」说罢只见树枝一摇,一道淡淡的人影已飞下树,投入黑暗中!
柳白石只看得心头一沉,忖道:「此人之轻功并不在我之下,他是谁?奇怪,贾大富此人到底是什么身份,怎会有这许多高手?」他忽然后悔接了这宗生意可是时间不容他后悔,杨贵妃已跳回小楼,柳白石立即缩在暗处,杨贵妃毫不提防走了进来,柳白石一指戮出,封住她的晕穴,杨贵妃应声倒下,柳白石忙将她扶住,再封住她的麻穴,然后解了她的晕穴!
杨贵妃「嘤咛」一声醒来,柳白石低声道:「是我,别作声!」
杨贵妃吃惊地道:「你,你怎没有晕倒?」
「你都未晕倒,何况是我?刚才那个跟你说话的是谁?」
杨贵妃道:「他是老板的朋友,叫空空儿……」
「什么来路?」
「不清楚,我只知道老板很听他的话,杨公子,我……」杨贵妃上下牙碰得格格乱响:「你饶了我吧……我是身不由己的……」
柳白石道:「我还有朋友混进来,要杀你易如反掌!快答我几个问题,贾大富是不是住在中间那座赏花楼?晚上要上赏花楼,有什么特别的规矩?」
就在此刻,那条黑影去而复返,匿在墙后偷听,杨贵妃道:「那楼是赏花楼,咱们没有特别的事不能去……听说老板是住在那里,但今晩是不是在那儿,便不知道了,奴家从未在晩上去过,详细情况并不清楚!」
柳白石沉声又问道:「是眞的,还是假的?」
杨贵妃道:「这次奴家说的可全是眞话,杨公子,老板身边的保镖武功十分厉害,你千万莫去!」
柳白石冷哼一声,道:「你且在这里躺一下吧!」言毕又封了她的晕穴,然后长身,墙后那道黑影倒飞越过栏杆下楼去了。
柳白石似乎听到风声,转身出去,不见任何人影,正在诧疑间,又见梧桐树一摇,池忙伏在一根柱子后面,刚藏好身子,一道纤细的人影已射至,定睛一望却是小仙子,连忙唤住了她!
小仙子脸上兴奋之色,道:「柳大哥,那肥猪在赏花楼楼上左手第三间房。」
柳白石沉声道:「早吩咐过你,不许叫我的姓,你怎知道他住在那儿?你去过?楼上还有什么人?」
「一个将军,一个女人!」
「楚霸王跟虞姬?」柳白石再问:「他们在作何事?」
「肥猪跟那女人在床上,楚霸王守在门后。」
「那就不是虞姬了!」
小仙子脸上兴奋之色更浓,道:「趁现在去吧,我接应你!」她伸手在他衣袖上拉了一下,又道:「如果你敢撇掉我,我便咬掉你的鼻子!」
柳白石轻哼一声,紧一紧腰带,纵身一跳,已到院子中,脚尖再一点,身子已如万弦之箭向赏花楼射去。
此刻刚交二更,荔枝院里尙不时传来男女狎笑声和丝竹声,花园和角道虽偶有龟奴走动,但却不见护院,柳白石咬一咬牙,去势不滞,几个起落已至赏花楼下。
他先在楼前的花树匿住,向四周张望了一下,不见有埋伏,这才长身飞上二楼的走廊。
赏花楼四周都有走廊,中间一条暗廊,两旁各有四间房,当柳白石踏上暗廊才想到一件事,小仙子只说贾大富住在左首第三间房,却没说明由那一个方向进去的左首,事到如今也只好硬着头皮碰碰运气了。
柳白石首先停在左首第二间房门外,吸气凝神静听,小楼寂静如死,似乎没有生物,但柳白石却觉得四周好像隐藏了无数的危机!
他再吸一口气,然后凑眼到窗前,隔着一层纱纸,里面的情况,完至看不到,柳白石以指蘸一蘸口涎,轻轻刺破纱纸,定一定睛才看到里面放着一张床,帐子卷了起来,床上倒卧着一个纤细的人影,似是个女子,除此之外,再无别人。
柳白石微微一怔,急一个倒纵,到对面那间房外,他伏耳于门板上,听到里面有个轻轻的呼吸声,估计是楚霸王,便退了半步,打开小仙子给他的包袱,里面有几包用不同颜色包裹的药粉。
柳白石挑了一包白色的,轻轻打开,再将药粉连纸凑到门前,轻轻吹去。药粉成一直线,由门缝渗入,待那包药粉全部进入门内,他才闪身到窗下伏着。
过了一盏茶工夫,柳白石轻轻长身,再以指蘸了口涎,刺穿窗纸,凑眼望去,房内的布置跟对面那一间相同,只是床前的红帐垂下,床前一张小桌放着一盏油灯,光线极之暗淡。
俄顷,房子里忽然传来「砰」的一声响,却原来是楚霸王被迷药迷倒,摔在地上,柳白石一掌震开窗櫺,跳了进去。
与此同时,床里面钻出一条肉虫来,正是贾大富,柳白石见到他那一身白肉,再想起小仙子称他肥猪,心中暗觉好笑。
贾大富刚喝了一声,你是谁,柳白石的剑已到,别看他人胖得像个肉球,但行动却甚快,只见他上身向后一仰,左脚一翻一扫,脚板便踢在柳白石的手腕,那一剣登时刺了个空!
柳白石反应也快,抬起一脚,向床上踢去,但贾大富身子一缩,就像一个皮球,早从另一端滚落地上。
「有话慢说!」
柳白石再一剑刺出,仍被贾大富急滚闪开,贾大富见柳白石毫无商量的余地,心胆俱裂,叫道:「老孟,快救我!」
柳白石第三剑扑刺而至,贾大富一滚再滚,已滚到长桌之旁,他倏地伸手抓住长桌的脚子,用力拉过来,要挡格长剑,不料柳白石一跃而起,双脚落在桌上,使的是「千斤坠」,与此同时,他双手握剑,直刺而下!
「刷」地一声,剑刃刺穿桌面,直透进贾大富的脖子!
贾大富怪叫一声,四肢尽力一蹬,把桌子连人踢飞,他一骨碌爬了上来,柳白石被震飞落地,急不及待转过身去,只见贾大富双眼圆睁,颈上的创口鲜血直喷,他喉头「胡胡」作响,却说不出一句话!
饶得柳白石杀人无数,这时候也汗毛直竖!贾大富艰辛地一步步走过来,喉管中「胡胡」之声不绝于耳,更形恐怖,他忽然扭头望向大床,柳白石正想趁机杀死他,不料他又已「碎」的一声摔倒地上。
就在此刻,外面忽然传来一阵喧哗声,柳白石一个虎跃跳前,割下他的首级,放进囊中,仍由窗子跳了出去。
一到暗廊,呼叫声更盛,柳白石不敢停留,几个起落已跃到院子中。
下面有许多人,乱成了一片,柳白石转头一望,原来贵妃楼起了火,柳白石知道是小仙子的杰作,乘乱越墙而出。
X X X
赏花褛上,贾大富的血已流满了一地,帐子里忽然钻出一个人来,赫然是与贾大富称兄道弟的孟徳!
孟德手上有一把剑,他看也不看贾大富一眼,走到楚霸王身旁,挥剑将其杀死,然后再钻入帐里头。
俄顷,旁边的房门忽然打开,虞姬自内奔出来,唤道:「拿刺客,拿刺客!」
孟德也自另一间房出来,在楼上大声指挥护院和龟奴们救火!
就在此刻,只见东窗,飞起一条纤细的人影,踰墙离开荔枝院,梧桐树上同时飞出一道人影,正是空空儿!
空空儿随着小仙子越墙而出,院子里的喧哗声夹杂着女人的尖叫声和虞姬的悲呼声,惊醒了沉睡中的安阳城!
X X X
柳白石一口气跑出安阳城,一直到城南的一座树林里才停下来喘息!
这次刺杀贾大富破了他的先例,没有事先向对方挑明,而且来至荔枝院,以为跟以前的买卖没有什么大分别,到荔枝院后,从楚霸王和虞姬的身上,才发现这宗生意实在不易完成,甚至后来发现杨贵妃也身怀武功,便连五成的把握也没有!不料,结果之顺利又出乎意料!
这宗生意的酬劳极高,他打算做完了这一宗,便金盆洗手,隐名埋姓,像一般的富绅,好好地享受一下,所以他极不希望让任何人缠上,尤其是来历不明的小仙子!
在他未动手之前,他要顾忌小仙子会揭发他的身份,增加困难,但如今还有什么好怕的?
柳白石恨不得放声大笑一阵!他已收取了三万两订金,只要拿贾大富的首级回去,便可以取回余下的七万两,出道几年即可成为一方巨富,夫复何求!
不过柳白石长期的职业习性,使池在这种情况下,仍未失冷静,知道如今尙未完全脱离危机,是故,只歇了一阵,便又发足向南飞驰!最好可以插翅飞至江南,则多年来的夙愿,便可以达到。
他驰了一阵,忽闻背后有马蹄声,心头一惊,连忙回头瞻望,黑暗中见一匹马急驰而来,却不见马上有人,他心头一怔,见路旁有一棵树,遂飞身跃上去匿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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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7-27 06:56:0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章 杀人致富易 逃命寸步难



俄顷马匹在树下经过,只见一条纤细的人影,自马腹旁冒起,看身形正是小仙子!
柳白石暗暗庆幸自己及时躱开,不料那马儿冲出十余丈,忽然又转头奔回来,这次速度甚慢,柳白石双目烱烱,不断注视着她。
马儿到树下忽然停住,小仙子抬头道:「柳大哥,你就在树上,还不下来!」
柳白石臧身的大树,枝叶茂盛,他万料不到小仙子居然可以在黑暗中发现自己,心中对她又增多了几分戒心,也不现身,要看她有什么手段!
小仙子道:「柳大哥,你是男子汉大丈夫,居然利用了我,又违约食言,再不下来,还有点人味儿么?」
树上依然没有动静,小仙子不由提高声音:「柳白石,姑奶奶最相信你,便是因为不管你跑到那里,都有办法把你挖出来,再不下来,我回安阳城一说,今后你便永无宁日了!」
柳白石叹了一口气,只好跳下来问道:「你怎会找到我?」
小仙子笑嘻嘻地道:「我的法子百试百灵,却不会告诉你,你还是乖乖的就范吧!」
柳白石沉声道:「你到底意欲何为?假如欠缺盘川的,我给你一万两,你立即离开,如何?」
小仙子格格地笑着。「莫说一万两,姑奶奶要十万两也随时可以拿得到,我没有目的,只想跟着你,你走吧!」
「你为何要跟着我,我又……不是你汉子。」
「现在不是,谁知道以后是不是?」小仙子一本正经地道:「我要看你如何杀人,喂,你下一个要杀谁?」
柳白石铁青着脸道:「这是最后一个,我以后不干了。」
「嘻嘻,我不是小孩子,才不相信,就算你眞的要金盆洗手,也还需要你!」
柳白石怒极反笑。「那柳某不是白活了二十多年么?笑话!」
「才不笑话,你一旦做了杀手,便得终生害怕别人来报仇,只有我才司以令你高枕无忧!」
柳白石本来要骂她狂妄,但忽尔心头一动,改口问道:「你有什么办法?」
小仙子笑道:「我当然有办法,否则怎敢打包单?」
「你何不先说说看?买货也得先看货办!」
「我能毫不费劲便找到你,这个本领便是货办!」小仙子道:「其实你见到我又何必如见蛇蝎,我又美丽又温柔,又纯情又知情识趣,更有各种各样的本事,像这样的女人,天下间只有一个,便是我小仙子!」
柳白石不由呻吟了一声,她的脸皮这么厚,他再反驳也没意思,只是苦笑。小仙子笑嘻嘻地道:「你还不上马,眞要等人家追上来了再跑?」
柳白石忽生一计,笑道:「说得也是。」双脚一顿,飞身上马,坐在她身后。
小仙子双脚一挟,马儿便向前驰去。她回头向他一笑,道:「我昨晚出去一会儿,便办好了好几件事,你看这马是不是必需?」
「只可惜才一匹!」
「假如有两匹,我怎有机会与你同鞍而坐,你看我司不可爱?」
「可爱极了!」柳白石忽然一指戮出,抓在她腰上的麻穴,只觉指尖一疼,不由「哎喷」叫了一声。
小仙子毫不惊慌地道:「幸好你没存心取我的命,否则你如今已经死了!」
「你,你……」柳白石觉得指头一阵麻痹,惊问道:「你腰上藏了毒针?」
「一块铁片,上面有几根小针,针上是下了药,但一时三刻却死不了,不过你千万莫妄动眞气,否则毒气攻心,便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你!」小仙子越说越快:「也不可再打歪主意,解药不放在我身上,我做事一向很稳当!」
柳白石沉声说道:「你把解药藏在那里?」
「在前面路上。」
柳日石哈哈大笑,左掌忽然放在她头顶上。「少爷不是初出茅庐的雏儿,昨晚你只出去一阵,怎可能走到那么远?」
「我不会叫人带去?其实根本不是如此。」
「那是什么?」
「你把手掌收回去,姑奶奶自会告诉你。」
柳白石自出道以来,无往而不利,从未栽过助斗,即使是武林大豪,也不放在他眼中,想不到跟这小丫头一交手,便处处受制。
当下他收回手掌,小仙子笑嘻嘻地道:「眞是乖!告诉你,我这针是有名的『夺命锁魂索魄阎王神针』,除了我师父之外,只有我有独门解药……」
柳白石叱道:「那有名称这么囉噜的暗器?」
「我也知道这名字太过架床叠屋,不过却可以提醒你呀!唉,你又何必生这么大的气,去年连管一见管叔叔也吃了我的亏哩!」
柳白石脸色一变,手掌又再擧起:「你跟管一见相熟?」
「放心,我若跟他有交情,他又怎会中我的神针?」
「小妖女,你还未说到正点儿。」
「解药要临时配,反正你还有三天命,急什么?待后天咱们到了郑州,我再配药替你解毒。柳郞,你坐稳了,我要催马了!」
柳白石又呻吟了一声,忍不住又骂了一句话:「你眞是个妖女!」
小仙子撇撇小嘴,淡淡地道:「你是第三百六十五个这样称呼我的人了,没一丝新意!呀!」她双脚再用力一夹,那马儿十分神骏,虽然驮着两个人,去势依然极快!
X X X
天亮之前,小仙子忽将马驱进树林,柳白石道:「你又要玩什么花样?」
「一夜不停,你不便急。」
柳白石粗声地道:「我不急。」
「你不急我急,快跟我进林。」
「我已中了你的毒,你还害怕我会逃跑。」
「唉,傻小子,你这副模样还能公开露面么?乖乖进林,让姑奶奶替你易容。」小仙子不理他,迳自在马背上解下一个包袱,自里面取出两套衣服,把其中一套抛给他。「先把外衣换了。」
此刻连柳白石也暗暗佩服她,不料小仙子又道:「这是我向你学来的。」说着转到一块大石后面,柳白石也只好到另一端更衣。
待他回来时,小仙子亦已换好衣服,不但容貌变了,连身材也大不一样,隆胸盛臀,活脱脱是个少妇,她咬着唇道:「你认不得我?好看么?你不是喜欢『残花败柳』吗?」
柳白石心中又骂了一句小妖女,没好气地道:「赶快替我易容吧。」
小仙子立即动手替他易起容来,未久,已变为一位中年豪客,这一手她是向「千面神鹰」管一见学来的,易毕,她看了几眼,自满道:「像极了,咱们像极是一对夫妇!」
柳白石已摸透了她的「德性」,懒得多说,自己先跳上马去,小仙子则坐在他身后。未久天色已亮,两人亦至小鎮,先在鎮里吃了早饭,再费了好些唇舌,然后向车行买了一匹劣马代步。
小仙子要将骏马让给柳白石,柳白石不领情,自骑劣马,小仙子跟在背后,自顾自地道:「祖先有灵,让我遇到一个有情有义的汉子!」
柳白石见过无数女人,却未遇过像她这样的,心中暗暗祷告,千万莫让他「三生有幸」娶了她!忽然暗中立了个主意,假如她再纠缠,待解了身上的毒后,免费送她一剑,一了百了!
他只顾想着心事,一直出了小鎮才回头,不料却不见了小仙子,官途上只有远处的一人一骑,跟随在背后,但那人却绝对不是小仙子,因为即使她易容手法再妙,也不可能在那一瞬间,换成另一个人。
「小妖女去了那里?」柳白石身上之毒尙未解,不由焦急起来。
后面那一骑慢慢走近,勒马下鞍,似欲进林小解,柳白石连忙截住他问道:「请问兄台可曾见过一个女人?」
那人双眼一睁,怒道:「你说什么屁话,大爷活了几十年,怎会连一个女人也未见过?」
柳白石无暇跟他分辩,忙将小仙子的容貌衣服颜色描绘了一番,那人反问:「她是你什么人?你不是采花贼吧?」
柳白石只好道:「她是我浑家?」
那人摇摇头,道:「不见!」言毕钻进树后,柳白石在路旁苦候,那人已出来上马去远,才远远见到小仙子快马驰来,他心头有怒,拍马迎了上去。
柳白石未待两马相会,便大声问道:「你去了那里?」
小仙子急道:「快跑,哼,你这人当眞粗心大意!」
柳白石大怒道:「假如当我是朋友的,便立即将解药拿来,柳某不想见你玩把戏!」
小仙子双手往腰上一叉,柳眉倒竖,道:「刚才跟你说话的那个人便是空空儿,他是贾大富的贴身保镖,武功犹在楚霸王及虞妃之上,假如我不立即离开,即使咱们化装如何巧妙,也怕会让他猜出身份来,如今只好希望他从你的声音上认出你来。」
柳白石吃了一惊,脱口道:「甚么?他是贾大富的保镖,柳某怎地不知道?」
小仙子冷哼一声:「你对荔枝院知得多,还是我知得多?你不走我先走了。」她拨转马首,急急回头驰去。
柳白石此刻已没了主意,只好硬着头皮跟上去。「你准备去那里?」
「先撤掉空空儿再说!」
「他来了,柳某便免费送他一剑!」
「天下第一杀手,原来也不过如此!人家只是来跟踪你,再慢慢的暗中下手,你奈得他何?空空儿的轻功,你未曾见识过?」
柳白石想起昨晚跟杨贵妃说诂的那个人影,轻功果然出凡入圣,不由惧然,默默跟在小仙子后面。
小仙子再度入鎮,买了两套衣服,又将马卖掉,重新易过容,扮成一对兄弟,信步自西门出去。走了十来里路,不见空空儿追上来,两人才松了一口气,因路旁有一食寮,便进内午饭。
正吃到一半,一骑快马急驰而来,勒马停在外面,小仙子伸手在柳白石大腿一上按了一下。柳白石不会意,问道:「你又搅甚么花样?」
小仙子沙哑着声音道:「大哥喝不喝酒?」说着又揑了他一下。
这次柳白石总算会意,也变了声音,沉声道:「先来一壶吧!」
那骑客走了进来,小二立即迎前道:「客官请坐。」
骑客声音极为尖锐:「替某家包几个馒头,赶着上路。」
小仙子低头吃面,却不断拿眼注意骑客,那骑客双眼向食客扫了一下,接过馒头便又上马去了。小仙子嘘了一口气,道:「好险!」
柳白石低声问道:「此人便是空空儿所扮?」
小仙子道:「想不到他也是个易容大行家,咱们快吃吧。」
两人吃毕上了马鞍,小仙子道:「咱们走小路转向南方吧。」柳白石已没了主意,一切听从小仙子安排,两人在小路急驰了数里,便踏上向南伸延的官途。小仙子问道:「柳大哥,你准备去何处?」
柳白石道:「我早说过不许再叫我柳大哥!向南走就是,总之到了中州,你替我拔清体内毒素,便各自扬镖!」
小仙子老气横秋,摇头摆脑地道:「我直至此时方知道男人比妇人胆小!」柳白石没有必要,绝不跟她搭讪,小仙子却扯东扯西,说个没完没了。
X X X
次日傍晚,两人才到郑州城。柳白石道:「你去买药,我去买几套衣服,咱们在兴隆客栈碰头。」
小仙子悠闲地道:「不怕你不来。」
她眼珠子一转,拉马先到兴隆客栈,开了两间相连的房子,留语掌柜,这才去买药。待她回店时,柳白石已在房中。小仙子在门外叫道:「杨大哥,我洗了澡再来找你!」
姑娘天生爱洁,小仙子赶了不少路,仔细洗了一番,然后去敲柳白石的门。
柳白石亦已洗好了澡,还换好了一套新衣服,小仙子抓起袖子一瞧,道:「想不到你还识货,这布跟手工都是上乘。」
柳白石讨好地道:「愚兄就因见那店的衣服做得还不错,所以替你也买了一套。」说着自床上捧来一套新衣服。
小仙子一手接过,道:「多谢大哥,待小弟回房更换了再来相见。」她去了好一阵再回来,又道:「大哥,小弟已吩咐店家备酒菜,咱们今晚好好喝几杯!」
柳白石道:「愚兄等下还要喝药,能飮酒么?」
小仙子嫣然一笑。「你不用试探我,晚上一定给药你喝,早吩咐小二待灶房有空,替你煲了。」
「多谢贤弟费神!」
小仙子在床沿坐下,往旁边拍了一下道:「你也坐下吧,我有话与你商量!」
柳白石有求于人,乖乖在她旁边坐下,问:「妳有什么事跟我商量?」
「你眞的不让我跟着你!」
柳白石答是,又怕她永远缠住自己,答不是又恐她反脸不给解药,当眞左右为难。小仙子似看破他的心事,笑嘻嘻地道:「男子汉大丈夫,说话为何呑呑吐吐的?大不了一死而已!有何可怕?」
柳白石热血往上一冲,抬头道:「眞的不让你跟。」
「你再说一遍。」
柳白石不悦地道:「不让你跟,你给不给解药随便你!」
小仙子忽然鼓起掌来,赞道:「眞大丈夫也,我欣赏的便是这一点,虽然你干的职业不能宣之于口,但看你杀人的行径,还算光明正大,便是因为你还像个男子汉,不效偸摸的下三滥!」
柳白石有点哭笑不得,半晌才道:「但我极不欣赏。」
「那是你还未习惯,将来你一定会欣赏!」
柳白石冷哼一声,小仙子道:「我知道你心中一定在骂我,不过不要紧,明天之后,咱们便各走各的,今晚无论如何,你也得陪我喝几盅。」
「我喝酒从来不喝至醉,以三杯为限如何?」
「三杯正合我意!」
柳白石又为之气结,他处处落于下风,有时眞恨不得咬她一口,就在此刻,外面忽然传来一个小二的声音:「客官,酒菜来了。」
柳白石只好开门让他进来,小二将酒菜放满了一桌,躬了个身才出去,顺手将门带起。小仙子走前坐下,边斟酒边道:「这壶酒刚好是六杯,你喝三杯,我喝三杯,公道得很,来,我先敬你一杯,祝你一路平安。」
柳白石沉住气道:「多谢!」他酒量甚豪,一仰头,那杯酒便已干了,料不到小仙子依样画葫芦,也一口将酒喝干,两人便动箸吃菜。
半晌,小仙子已敬了他三杯,道:「杨大哥,小弟再次祝贺你,一路平安到江南,再不碰到空空儿!」
柳白石心头一跳,暗道:「这小妖女怎知道找要去江南?」脸上却堆下笑容,不置可否。未久,小仙子已停箸,道:「饱了,我去替你拿药来。」
她出去顿饭工夫便捧着一碗药汤进来,放在桌上。「喝了之后,立即运功帮助药力化开,明早泻过两次,体内之毒,便全清了,大哥,累你受害,小弟心头十分不安!」
柳白石嘿嘿道:「这点某家自讨苦吃,怎怪得你!」
小仙子嫣然一笑。「那你趁热喝了。」但当他捧起药碗就唇,她又道:「你不怕我在药中又下毒?」
柳白石早想过这个问题了,只是没有解决的办法,便充起好汉来,略一犹疑,把一碗药汁全喝干。飮罢便上床运功。
待他体内眞气转过五个大周天之后,小仙子已不在房内,而外头亦传来三更的鼓声。他心中嘀咕:「那小妖女怎会如此轻易放过我?哼,她一定又有甚么鬼主意!」此念一起,柳白石情悄下床,开门到隣房,贴耳凝神静听,冷不防房门「呀」地一声打开,小仙子满脸笑容地道:「大哥练好了功?我生恐有意外,一直不敢睡,现在倒可以放心了!」言毕又将门关上,柳白石像被人掴了一巴掌,心头说不出的难受,发了一阵怔才返回自己的房间。
次日一早,柳白石只觉肚子里像闹翻了一般,忙不迭去茅厕,当他回来经过小仙子的房间时,探头一望,里面已没人,而且连包袱也不见,不由又是一怔,暗道:「这小妖女眞肯放过我?奇怪!」
未久,他肚子再度搅动,痛得他满头大汗,暗叫:「这小妖女果然在药汤里面做了手脚。」可是「形势」却不由他多想,忙又冲去茅厕。
返回房中,只见桌上放了两色小菜,一大碗稀饭,还有一张留字,细看却是小仙子写的:杨大哥,你一定怀疑我在药里做手脚,我比你更重视信诺,才不会出尔反尔,如今你是否觉得精神爽快?后会有期,知名不具,即日。
柳白石拿着那封信,心头一阵惘然,直至如今仍不知小仙子是友是敌,对自己有何企图,他转念一想:「管他娘的,她走了不是更好?老子趁早赶回江南领钱吧!」当下立即把那碗稀饭全吃下,抓起兵刃包袱出去。小二立即迎上,哈腰道:「客官,刚才你那同伴已经先走了,他说您会替他付账……」
柳白石道:「说得不错,共是多少钱。」他会了帐,把骑来的马卖掉,因郑州是个大地方,所以很快便买到一匹高大的长程健马,一路向南急驰。
X X X
一路顺风顺水,柳白石只觉自己运气不差,只是有一点比较难受,便是因脸上易了容,路上不敢洗涤,甚不舒服!但到了江南,他便将易容药洗掉,戴上面具,放马直趋南漪湖。
次日,他已平安地到了湖畔的湖景小吃店,走了进去,因为未到吃饭时间,店内只有两三食客,一个掌柜和一个小二。
柳白石走至柜前道:「掌柜,请问贵店可有红烧熊掌?」
掌柜笑道:「客官眞会说笑,小店怎有这种贵东西?您点别的吧!」
柳白石反问道:「贵店最贵的是甚么呢?」
「清炖鱼翅。」
「那就来一窝吧!」
「可惜鱼翅现在缺货,要二十一天之后才有,届时请客官再来吧。」
柳白石哈哈一笑。「您眞会开玩笑,有甚么好吃的先来一碟吧!」
「要风干豆腐还是酱鸭?」
「两个都要,弄成一喋。」
掌柜应了一声好,同时向他咧嘴一笑。柳白石对上了暗号,便以指代笔,在柜面上写道:「尽快见面。」
掌柜亦以指代笔,写道:「明晩再来取消息」。嘴上热情地说道:「请客官就座。」
柳白石匆匆吃了饭,便急急离开小吃店,翻身上马,向西驰去。只驰了里余,又转向南行,也不投店,歇在林子里,他办事素来小心,这是最后一次,更加不会例外。
好不容易挨到次日晚上,他故意等到戌时才去湖景小吃店,掌柜向他打了个眼色,待柳白石走前,他手指便在柜上写道:「明晚黑松林。」
柳白石立即走开,匆匆吃过晩饭便离开,他骑马离开,把马藏好,换上了一套黑色的夜行衣,回头匿在小吃店附近。他一向小心,这次更不能出事。
可是柳白石一等两个时辰,小吃店早已关店,却没人来该店联络,柳白石又耐心再等了一个小时,然后才离开。
他一晚没睡,生恐在取钜欵时,对方会乘机杀人灭口。天色大亮之后,柳白石又换了个地方,这才敢运功调息。下午他向个渔夫询问黑松林的地点,原来竟在十里之外。
柳白石心头一动,忖道:「他把见面地点订在那么远,莫非有诈?」此念一生,不由悚然。
柳白石立即入鎮赶办了一些物品,预防意外,然后再放马南下,一直来至黑松林外。此刻暮色四合,附近只有几个樵夫,柳白石策马在林外绕了一圈,从外面看,倒看不出林里有何埋伏。
柳白石也不着急,到附近一条小村买了点吃的东西,饱餐一顿,再运功调息了一阵,然后才举步入林。他准备不可谓不充份,但入林之后,仍有步步惊心之感。
黑松林顾名思义,树干色作深黑色,又密又深,光线更形黯淡,如此根本没法视物,加上秋风强劲,树梢不断摇幌,发出沙沙声,连听觉也大受影响,柳白石向四周看了几眼,什么也不见,既来之,则安之,他咬一咬牙,摸出火熠子来,冒险将其幌亮。
四周的景物立即清晰了不少,但仍不见有人来接触,没有火光固然看不到埋伏,但若有埋伏的话,有光又成了触目的目标。
柳白石一步一回头,也不知回了几次头,忽发现一棵树松的树皮,被人用利刃削下一角,他目光一亮,却不敢贸贸然走前。
他先向四周看了几眼,再慢慢走前,停在离树干五尺之外,运足眼力向前望去,只见上面被人用炭条写了几个字:请退后十丈!
字迹与上次一样,柳白石依言退后十丈,那棵松树后面忽然转出一个汉子来,柳白石一望便知道来的正是上次跟他接触的那个人,因为他戴的是同样的一张人皮面具。
「千山鸟飞绝!」那汉子喉管吐出柳宗元七绝江雪的第一句。
柳白石想也不想,便答道:「五月天山雪。」这是李白塞下曲的第一句,虽然「牛头不对马嘴」,但却是他们事先约定的暗号。
「天意从来高难问。」
柳白石又随即答道:「天生我材必有用!」
那人即喜道:「恭喜阁下成功归来。」因为如果柳白石杀不了贾大富,便应该答以「惆怅归来有月知」!
柳白石那天刺杀贾大富之后,将其首级割下,再以药水醃制过,除了可以保持五官脸庞形状之外,还能缩小一倍,以便携带。「口说无凭,请验明正身!」他将贾大富的人头向对方抛去。
那汉子手一招,便将人头接住,哈哈笑道:「老夫得悉荔枝院暂时歇业的消息,便料你已成功,果然没有猜错,阁下眞不愧天下第一杀手之称号!」
柳白石目光如常,没一丝高兴之色,也沉声道:「在下既然不辱命,亦请阁下实行诺言。」
那汉子道:「这个当然,一分钱也不会短你的,今后还得仰仗大力!」他将一个包袱抛过去。
柳白石并不伸手去接,任由包袱落在脚前,再望了对方几眼,然后弯腰拾起,慢慢解开,包袱之内,除了七十张分由几个票号,钱庄发出的银票之外,尙有二十两黄金。
那汉子道:「那二十两黄金算是老夫给你的路费。」
「多谢。」
「明年也许还得请您助老夫了却一件心愿!」
柳白石道:「不用了,我已决定收山,以后不用再找我!」
那汉子目光一闪,说道:「这岂不可惜?」
柳白石既然收到酬劳,便不想在此多作逗留,拱手道:「自今日开始,柳白石这三个字便从武林中除名!」
「老夫做事从来不勉强别人,阁下先出林。」
柳白石哼了一声,飞身向来路掠去,一起一落之间,他吹熄了火熠子,瞥住一口气,急飞出林。
一出树林,柳白石竟有隔世为人之感,他仍不敢稍停,向外急掠,一直来至一条小林,然后窜了进去,再飞身跃上一楝土屋后的大树上,暗暗注意四周的动静。
深夜的小林,除了呼呼的风声外,只有偶尔的一两道狗吠声。
他伏在树上顿饭工夫,周围仍无动静,至此他一颗心才眞正放松。
柳白石跃下大树,拨开一丛野草,再扒开一些碎石子,自地洞里掏出一个包袱来,这是他一早收藏的,他迅速换了衣服,摘下面具,再换上另外一张,结紫停当,然后飞身向树后驰去。
他的坐骑藏在村后树林里,此刻仍然安详地站在那里,柳白石解缰,飞身上鞍,策马飞驰。
马匹四蹄,全包上厚布,踏在地上,只发出轻微的「蓬蓬」之声,几乎点尘不惊。
柳白石一口气急驰两个时辰,估计已完全撇掉一切被跟的可能性,不由仰头对着晓色放声大笑。
出道几年,尤其是这一宗大买卖,一切都这般如意,如今巨欵在怀,怎不敎他狂笑,上天实在厚待他!
X X X
柳白石所杀的人,全部都在江北,所以他一早便打算收山之后,隐居在山明水秀的江南,只是他对江南又有一份莫名其妙的恐惧,是以他一路向西行,准备找个理想的地点。
他身怀巨欵,到底不甚安全,因此到芜湖,便将钱存在四海通钱庄分行,只余二千两银票在身。
芜湖实在是个好地方,柳白石决定先在这里住几天再作打算,如今已足巨富,他一切都要最好的,住最好的客栈,包下一个小院,再包了个芜湖最红的妓女相陪,唉,一切都太好了。
尽管那两个女人,刻意承欢,但柳白石说话依然十分小心,刚开始的那几天,倒也其乐融融,心中有股说不出的兴奋,但这种心情只保持了几天,至第七天,不但觉得苦闷,而且连女人也厌恶,便打发她们回去。
小院里只有他一个人,柳白石更加觉得枯寂,越是苦闷,越是平静,内心深处的恐惧感便慢慢滋生。
小院子里明明没有人,但柳白石却一直觉得似乎有许多对眼睛在注视自己,令他寝食难安,甚至搂住女人的腰肢,也未敢放情玩乐!
这是他当初,完全预料不到的,「平生不做亏心事,半夜敲门也不惊」,此刻才深刻体会到这句老话的含意。
第九天,柳白石再也呆不住,立即结帐离开芜湖城,他要去找个安全的地方,对他来说,现在没有什么东西比平安两字更加値钱!
柳白石沿长江南岸找寻安乐窝,两个月已换了七八个地方,最后,又决定去小地方,较不引人触目,他来至九华山下,这是个家鄕僻壤,没有美女,没有雕梁画楝飞簷的巨宅,没有醇酒,也没有美食,生活平静之至!
可是住了两天,柳白石不禁暗问自己:「我多番冒着生命危险,赚了这许多钱,难道追求的便是这种生活,如果要过这种生活,又何必去做那永远没有朋友的职业。」
这利那,他脑海里忽然浮上小仙子的影子来,突然觉得她并不那么讨厌,相信她古灵精怪,与她在一起甚为有趣!
再想起小仙子说的两句话:「将来你一定会欣赏我!」和「谁知你日后会不会成为我的汉子?」柳白石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觉得她便是一头小妖精!
此际又是隆冬,小山村更形荒凉,柳白石决定再「搬家」,这次他不向西行,改向东走。
X X X
柳白石一路至西天目山附近,那里有个叫昌化的地方,因为盛产印石名种「鸡血红」。因此一般人比较富庶,商业亦较繁盛,便决定在此建宅长住。
他不敢太过招摇,买了一幅地皮,又找人打理建宅的事,房舍不太大,用料亦不敢太讲究,在建好大宅之前,他先斥资购下一楝小旧屋,也不敢多买家具,就这样搬进去,所穿的,所用的全是一般小商人的派头。
转眼间,已近年关,柳白石不想在山上看人过年,因此收拾了一下,下山准备去杭州,待过年后,钱庄一开,便提取一笔银子,以作建宅之用,当然,到杭州还少不了醇酒美人。
柳白石离开昌化不远,前面忽然来了几个丐乞,一字横开列在路中,柳白石心头一懔,低声沉喝道:「你们干什么?干什么?」
一个乞丐道:「老爷,赏点钱让咱买饭吃吧,天气又冷……」
柳白石摸出一块碎银,向他抛去,那乞丐没能接住却也不弯腰去拾,道:「老爷,年关在即,这么一点钱,怎够咱兄弟花?您就慈悲一点吧。」
柳白石不想跟他们阀起来,是以又伸手去怀中掏,由于已没有碎银,他只好把一锭五两重的银子摸出来,也因此动作并不怎么畅顺。
说时迟,那时快,一个乞丐手中的棍子忽然刺出,棍子刺出一半,尖端已多了一段七寸长的锋利刺子。
柳白石一直都在戒备中,他在这一瞬之间,立即甩蹬,倒飞下鞍。
「刷」的一声,尖刺在马背划过,那马也负痛,狂奔而去。
与此同时,那几个乞丐亦一齐向柳白石扑去。
柳白石已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及时抽出剑来,喝道:「你们是丐帮弟子?」
一个乞丐道:「你不必知道咱们身份,只要咱们知道你是柳白石便行!」
柳白石心头暗吃一惊,脸上却挤出惊诧之色,讶然问道:「谁是柳白石。」
那乞丐道:「你!」他弄开木棍,露出一柄又长又薄又细的窄剑来。
使这种奇门兵刃的人,必有过人之处,柳白石目光暴缩,身子随之而退,但乞丐们已将他围定,他知道此刻再说什么也没用,最好的办法便是将这些人全部打发上路!
一道白光在他身前暴张,柳白石长剑一横,将那柄细剑格开,手腕借力一颤,剑尖斜落,在另一个乞丐肩上挑了一个小洞。
那使窄剑的似乎是这干人的头儿,急道:「点子硬,并肩子小心。」
柳白石趁其说话分神,一个风车大转身,长剑反削背后的人,一个塌鼻梁的乞丐见他剑势凶猛迅捷,大吃一惊,忙不迭擧刀来格,不料柳白石长剑不与其刀相触,倏地一移,改削他旁边伙伴的肩头,同时飞起一脚将其扫倒。
他一出手,只几个照面,便伤了对方的两人,这一手登时震慑全塲。
那使窄剑的标前两步,剑尖破空,「嘶嘶」作响,直指柳白石后背。
柳白石反手挥剑一挡,身子突然蹲下跳开,再拔身跃起,使窄剑的,大声一喝,也急跳起来,长剑凌空刺出。
柳白石斜飞而起,一起即落,脚尖在一个乞丐的肩膊上一点,借力平射,脱出重围。
「快追!」
柳白石亡命急逃,他长剑出手不但狠猛勇快,而且他的轻功亦十分超卓,拼力飞驰,有如怒马脱缰,几个起落,已将乞丐们抛开四五丈。
柳白石不敢返回昌化,向另一方向飞驰,越跑越快,再几个起落,又将距离拉开,那使窄剑的乞丐道:「咱们轮流追赶,分批用劲,把他累死。」
可惜柳白石的轻功实在远远在他们之上,他又聪明,専择小路跑,使对方不能骑马追赶,驰出了三里,那些人已远远落后。
柳白石心头稍松,仍不敢大意,继续前进,不久再回头,已不见那些乞丐,他才敢放慢脚步。
柳白石一口气急奔十来里,到了一座小山岗下,才跳上一个土墩的背后坐下喘息。
过了顿饭工夫,气促才平,探头向外看了丄下,不见有人,这才运功调息,待他「醒」来,天色已黑,他本来备了些干粮,可是刚才变生肘腋,来不及拿,留在马上,此刻只可忍耐饥渴。
北风在夜间更为凶猛了,一阵紧似一阵,刮得地上沙石乱飞,柳白石心中忖道:「假如他们还有同党,匿在此附近,我如何跑得掉。」
此念一生,便顾不得疲劳,冒风彳亍而行,心头不断盘算是谁要杀死自己,第一个念头,是偏他杀贾大富的那个汉子,但他自己又推翻了,假如那人要杀自己,那么他大可以把人手埋伏在黑松林里面。
除此之外,最有嫌疑的,便是空空儿了,但他主人贾大富已死,他还犯得着替他拚命么?
假如不是空空儿,那还有谁,这些年来,他已杀了数十人,难免有人对他恨之入骨,然而他每次都做得干挣俐落,虽然是明挑,却戴着人皮面具,而且他今日也戴着另一张人皮面具。
破绽在那里?柳白石当然想不出来,但对方又能叫出他的名字,分明不是找错人,他越想越糊涂!然而不管如何,如今对他最要紧的便是先找个地方躱一躱!
他当杀手,受雇于人,四处杀人,毫无畏惧之感,想不到洗手之后,反而心情难定,思之也觉好笑!
走了一夜,来至靑云鎮,柳白石先开了间房,连澡也不洗便倒在床上睡觉,待他醒来时,已经过午。他匆匆洗个脸,到故衣店买了套衣服,返回客栈刻意打扮一番,再撕下人皮面具,已俨如一位饱学书生。
这时候,他已腹如雷鸣,结了帐到鎮上最大的酒楼吃饭,他不敢喝酒,却叫了许多菜。
只吃到一半,柳白石忽觉气氛有异,忍不住转头暗中打量,原来外面走进一位三十左右的汉子,蓄着短髯,目光烱烱,颇有气派!
这汉子就坐在柳白石的对面桌子,柳白石生恐露出马脚,低头默默吃菜,心中却想道:「此人是谁,怎地眉宇间的杀气如斯之重?」
那汉子只叫了两碟干料,一碟送酒小菜,一壶白酒,慢慢地喝着,他一对眼睛不断注视着柳白石。柳白石只觉如芒在背,忍不住抬头看了他一眼,那汉子酒越喝,一对眸子却越是明亮,就像能看透一切伪装般!
柳白石从他的眼神,看出此人绝无好意,正想叫小二结帐,谁知那汉子已道:「台端独坐独吃而无酒,岂不可惜,且让在下敬你一杯!」
话音刚落,那汉子手臂微微一动,掌中的酒杯已慢慢向柳白石飞去。
柳白石脸色一变,尖着声道:「多谢兄台,区区不懂喝酒……」他手忙脚乱地伸手去接,「卜」的一声,酒杯落在桌上,杯里的酒水溢了半张桌子。
「哎唷,折杀小生了!」
那汉子嘴角肌肉一阵牵动,冷冷地道:「台端扮得很不像!」
柳白石一边暗暗戒备,一边傻乎乎地问道:「兄台说什么?唉,我怎敢……咳咳!」
那汉子又道:「一个秀才能吃得下这许多菜么?」
柳白石暗暗叫苦,那汉子已站了起来,缓缓走过来,道:「你既然不吃敬酒,某家只好请你吃罚酒了!」
柳白石一副惊慌地站了起来,身子拚命往后缩。「救命……」
那汉子忽然向他飞去,柳白石脚尖一抬,桌子已弹起向他飞去,同时转身向门口飞奔。
那汉子飞出一脚,将那张桌子踢开,身子借力向上窜起,双掌一撑,破屋飞出,店内的食客尖声惊叫,纷纷走避。
柳白石知道遇到劲敌,一出店外,便往鎮外奔去,猛听上面响起一阵啸声,一条人影,踏瓦急飞,穷追不舍!
柳白石知道摆脱不了池,到鎮外几楝土屋前空地停了下来,手掌落在剑柄上。未几,那短髯汉子亦已追到,立在他两丈开外。
「你是谁?」
「我只须知道你是柳白石就行,等你死后,我自会悄悄告诉你!」
柳白石不由仰头打了个哈哈。「好狂!柳白石虽然已经死了几个月,但你有本领,亦可以向我施展,在下绝不敎你失望就是。」
短髯汉子微微一怔,喃喃地道:「柳白石已死?给谁杀死的?我得到的资料,不可能错误。」
柳白石道:「没有人能够杀死他,只有他自己!」
「不管你是不是柳白石,杀错了就算我免费做一宗!」
柳白石目光暴缩,道:「原来你是职业杀手!」
「眞敎人失望,人人均说你是天下第一杀手,却连这点眼光也没有。」
「是谁雇你来的?」
那汉子又一阵大笑道:「你又犯了一个错误,以前人家问你这个问题,你会答复么?」
柳白石道:「我虽然不是杀手,却愿意免费杀死你!」他已将剑拔了出来。
短髯客使的剑,赫然也是一柄又细又窄的长剑,柳白石脸色一变,他发觉对方身上散发出来的杀气,越来越重,甚至比以前他自己的还要重!
短髯客目光也是一变,道:「你的杀气去了那里?我眞怀疑你是否柳白石!」
这句话使得柳白石心猛在下沉,才几个月的工夫,自己的杀气消失了?一个武人没有杀气,便失了气势,他的手腕忽然微微颤抖起来!以前他面对敌人,一向有十足的把握,但这一次竟然连五成的把握也没有!
短髯汉子不愧是职业杀手,柳白石的目光刚露出一丝惧意!他便扑前,那柄窄剑在他手中,就像是一条胳臂般,直指柳白石的心窝!
柳白石终还是柳白石,霎时之间,立即定下神来,挥剑一格,还留了三分力。短髯客剑窄,两剑相撞之后,剑尖韵动,他手臂一沉,便向柳白石手臂「抽」去。
幸而柳白石留了三分力,手腕一沉,长剑一竖,将对方那一剑挡开。
短髯客忽然一个风车大转身,窄剑「刷」地一声,反手扫出,这一招又快又诡,柳白石闪避不及,右上臂已被割开一道血槽!他心头一沉,暗道:「我反应怎地慢了?」
短髯客再转过身来,慢慢向柳白石走过去,这刹那,池忽然觉得对方身上开始散发杀气!
柳白石的杀气,是被短髯客那一剑迫出来的。
短髯客知道不能再等,标前两步,长剑「刷刷」连刺,一口气攻了十一剑。
柳白石连格十一剑,待得对方旧力已尽,新力未生之际,他才第一次反攻。
这一剑招式亳无花巧,但胜在快跟准,剑准目光更准,短髯客的空门就在胁下,他的剑也落在他胁下!
短髯客身子倒飞,柳白石那一剑竟只能刺破他的外皮!他的反应和速度比起以前,实在逊色了不少!
柳白石慢慢走前,但短髯客竟然不敢转身逃跑,免得一个失算,把后背卖给对方!
「你是不会自杀的,我只好免费送你一剑!」柳白石的声音又冷又涩!
短髯客在喉管里吐出几个字来:「你是柳白石,你一定是!」
柳白石忽然停步,他左耳似在颤动着,沉声道:「我已看到你,出来吧!」
话音刚落,左首一楝土屋后面,忽然慢慢走出一个身材比短髯客矮瘦,但手中的剑却一模一样的汉子来。
柳白石目光何等锐利,一瞥之间,已认出他便是昨天率众截杀自己的那个乞丐,只不过他如今换了一套黑色劲装。
「原来是你!」
短髯客神情恢复常态,道:「师弟,你要跟我争生意?」
「师兄,你误会了,小弟同样也接过这样的一宗生意咱们合作如何?」
「你我的价钱不一样。」
「杀了他,由你去领赏,小弟只取该得的一半数目,这对你只有好处!」
短髯客的剑已抬高,喉头迸出一个字来:「好!」
柳白石一听池们以师兄弟相称,便想起两个人来,道:「原来是高田和古川,幸会幸会!」
短髯客高田吃吃笑道:「想不到连你也知道咱们师兄弟的名字!」
柳白石道:「知道不知道,结果都是一样。」
古川道:「说得好,结果你都得死!」死字字音刚出,他人已飞起,长剑刺向柳白石的后背。
柳白石身子一偏,双眼仍注视着高田,古川一剑落空,第二剑横削过来,这一剑势力范围广及一丈,柳白石不能再闪,只得擧剑一格。
他静如处子,动如脱兔,手腕一动,反攻一剑,但古川及时后退闪开,说时迟,那时快,高田亦已发动攻势。
柳白石双脚一错,怒哼一声,长剑一横,架开长剑,剑刃顺势滑下,急切其手腕。
高田手腕一抖,将柳白石的剑震开,斜步发剑,攻的竟是柳白石左前身两尺之处。
柳白石刚一呆,已闻背后风声急响,古川的剑自他右后方横劈而至,剑气嘶嘶之声,动人心魄!
这两师兄弟剑法配合得极妙,柳白石一柄剑没法挡两柄,而前后左右的退路,又都被封死,没奈何只好拔身向上飞起。
可是高田与古川练习这招时,亦早已料到对方会向上跳起闪避,因此几乎与此同时,亦双双跃起,两柄长剑一前一后,攻向柳白石的要害!
好个柳白石,临危不乱,长剑用力往高田的窄剑上一敲,借力改变方向斜飞,但古川那一剑仍在他后腰上添了道伤口。
三人同时落地,柳白石已脸无人色,高田道:「柳白石,你一死,天下第一杀手,便是咱师兄弟了!」
柳白石冷冷地道:「未必!」
古川道:「你后腰受伤不轻,还有反胜之机?」
柳白石现在连一成把握也没有,不过他仍鎮定地道:「我没想活着离开,但你们其中一个,必定也要躺下陪我!」
这句话毫无夸大,高田和古川心头齐是一寒,就在此刻,忽然有个尖嫩的声音道:「依我看,他们两个都得躺下!」
古川见声音在自己背后,急忙转身,同时挥剑护住身体,只闻一阵「嗤嗤」之声,一蓬牛毛细针飞来,竟是向古川的下盘射去。
古川这一惊非同小可,忙不迭向上跃起,可惜他仍慢了半步,但觉小腿一麻,落地时,竟然几乎站不稳!
高田喝道:「小子,你是谁,敢破坏咱们的好事!」
那少年笑嘻嘻地道:「跟死人开玩笑,有什么打紧?柳大哥,你还不动手?」原来她便是小仙子乔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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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7-27 07:00:0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章 迭遭追杀 侦究祸源



柳白石立即发动攻势,高田连忙招架古川慢慢向小仙子走去。喘着气道:「吴小子,我非杀了你不可!」
小仙子拍手道:「一步,二步,三步……倒也!」
话音刚落,但闻「砰」的一声响,古川已应声倒地!高田大惊,心胆俱裂,不由动了逃跑之念,是以攻得更急!
柳白石后腰外衣已为鲜血所湿,小仙子惊呼一声:「柳大哥,你快退,让他见识一下『阎王神针』的厉害!」
柳白石也觉得体力正在迅速减退,是以立即抽身后退。高田大喝一声,转身向小仙子扑去。柳白石怕她抵挡不住,急道:「快闪!」
小仙子不慌不忙地抬一抬左臂,她袖管里的射筒,立即向高田发出了十二枝毒针!
高田挥剑将毒针绞落,但小仙子右臂又微微一动,第三蓬毒针又射出!这一次飞身后退,喝道:「还不倒下!」
高田也真乖,眞的跌倒地上,小仙子道:「愚你们这两个废料,也敢接姑奶奶神针之锋!」她取出射筒,再以手绢包指,逐根将针拉了起来,重新安装。
忽然柳白石「碎」的一声,跌倒地上,小仙子大吃一惊:叫道:「柳大哥,柳人哥!」
X X X
当柳白石醒来时,已躺在床上。他慢慢睁开双眼,入目便是小仙子焦虑的脸庞。「柳大哥,你醒来啦!」声音透出无限欢愉!
柳白石艰辛地问道:「这……是……甚么地方?」
「我租来的农舍,你伤势并不太重,只是失血过多,休息几天便没事了!」小仙子拿起一碗稀饭,用汤匙一口一口地喂他。
柳白石吃了一碗稀饭,只觉身心均疲,不久又再睡着了。当他再有知觉时,觉得身子似在移动,耳际听到麟麟的车马声。他一怔,低声唤道:「小……小……」
外面传来小仙子的声音:「小什么的,你怎不再唤下去?」
柳白石放了心,再度躺下,仔细打量一下,车厢是十分简陋,北风不断自隙缝中钻了进来,发出刺耳的异声。
过了半晌,他忍不住问道:「你要去那里?」
「要避开仇家的,不是我,而是你!」小仙子的声音十分清脆,「你说你要去何处?」
「我,也不知道。」
「我正往西行,如今天就快亮了,困死我了!前面有一条小村,我进去赁间农舍!」
不久,马车便停住了,估计是小仙子下车去接洽,又过了顿饭工夫,才见她钻了进来,道:「行了,想不到这条小村还有楝整齐的小院!」
X X X
小仙子赁来的西厢,果然十分整齐干净,看来主人家里的人并不很多,倒十分适宜养伤!
小仙子扶柳白石躺下便不再来打扰他,大槪她去休息了。靠午的时候才见她喜孜孜地进来。「柳大哥,我叫他家丁替你熬了一碗鸡汤,你快趁热喝下吧!」
柳白石有点感动,忍不住问道:「你……怎会关心我?」
小仙子摇头道:「那是前生注定下来的寃孽,有什么法子?」
柳白石心中忍不住又骂了一句小妖女,小仙子却不管这许多,将他扶坐起来,柳白石道:「我臂上的伤不重,我自己喝吧。」
小仙子也不勉强,把那碗鸡汤交给他,又出去了,未几再度回来,手上已多了一个食盘,放着几碟小菜,一大碗鸡肉稀饭。
柳白石问道:「你煮的么?」
小仙子诧异地道:「像我这种女人,也会煮饭烧菜?」
柳白石又忍不住道:「女人不煮饭烧菜,干什么?」
「女入能干的事可多着了,其实煮饭才是男人的本份!」
「胡说!」
「胡说?天下间出名的酒楼的大厨师,是男人还是女人?嘿嘿,甚至连御厨也是男人,假如煮饭是女人的本份,天子为何不找女人为他煮饭?」
柳白石不由语塞,半晌才想到理由。「这只能说男人的本领比女人大,连煮饭也是男人比女人强!」
「我是特别的女人,与众不同的女人,不是残花败柳的女人,所以,我不学烧饭!」
柳白石心中又骂她是小妖女了。「据我看,你假如学会煮饭,一定比现在可爱得多!」
「我只学你!」
柳白石又是一愕,反问:「你学我什么?」
「杀人!」
这两个字像两柄钻子般,钻进他的心房,柳白石登时说不出话来。小仙子笑嘻嘻地道:「有我在你身边,你不用担心有人会追上门来。说着,悠闲地走出房去了。
X X X
柳白石在床上躺了三天,腰上的伤已开始合缝了,是故吃过早顿,小仙子便来找他去见主人,宅主姓刘,是个和气的中年胖子。
「杨壮士请坐!」
「多谢您……」柳白石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小仙子道:「刘老爷人好,才肯把西厢房赁给咱夫妇!」
柳白石像被人打了一拳,道:「你说……甚么夫妇?」
刘老爷哈哈地笑道:「你瞧,杨壮士多高兴,敢情你们只是订婚,还未正式成亲!」
小仙子红着脸道:「是的……他人野得很,又说我年纪小,所以打算再过一段时间才办喜事!」
刘老爷竖起拇指道:「杨壮士,你这位未过门的媳妇儿,连日来衣不解带地服伺你,还每天炖鸡汤给你喝,眞没话好说,你有福气呀!」
柳白石瞪了小仙子一眼,小仙子却向他扮了个鬼脸!
小仙子道:「刘老爷,咱们没打扰你吧!」
「说什么话?老夫本来住在芜湖城,因两个儿子年纪都大了,老夫把生意交给他俩,愚夫妇告老回老家享几年清福,正嫌人丁少太过寂寞哩,你俩喜欢住多久都没所谓,就是不交租也不打紧。」
小仙子道:「多谢刘老爷,我还得为我那未来的当家换药,有空再谈。」她一把拉起柳白石。「大哥,咱回房去吧!」
柳白石年纪大她十来岁,但此际反似是个小孩子,任由她摆布,背后传来刘财主的笑声,心头更窝了一把火,一进房便摔掉她的手,道:「小妖女,你莫以为救了我一条命,便可以胡作非为!」
小仙子嗽起小嘴反问:「我如何胡作非为?哼,白白让你占便宜了,你还说风凉话!」
柳白石指着自己的鼻子道:「我占你的便宜?」
「我是黄花闺女,难道我反占你的便宜不成?」
柳白石嘴巴像被人塞了一块臭泥,只气得胸膛连连起伏,却作声不得,小仙子柔声道:「你干么生这么大的气?难道我救错了你?哼,不说这些事,我有话跟你商量!」
柳白石气虎虎地道:「你有话尽管说,莫用商量这两个字,反正你眞正有什么决定也不会征求我的意见,我有事也不会求你!」
小仙子也生气了,转身回房,却丢下一句话来:「原来你已变成窝囊废,竟不想知道是谁雇高田来杀你的!」
柳白石心头一跳,脱口问道:「回来,是谁要杀我?」小仙子头也不回地去了,柳白石冷静下来,不由有点后悔。
中午吃饭时,送饭菜的是刘家的家丁,柳白石讷讷地道:「请你到隣房请她过来吃饭!」
家丁道:「你要请谁?」
柳白石一咬牙,道:「送我来的那个女人!」
「是你那未过门的媳妇?」那家丁道:「杨大爷不必等她,她已用过饭,出庄去啦。」
柳白石一怔,急问:「她去那里?」
「不知道,她没说,拉着马车去了,也没说回不回来。」
柳白石道:「那就随她去吧!」他觉得小仙子一声不吭地离开,十分小家子气,但内心又隐隐觉得,自己对她的态度,也有点过份。
吃过饭之后,柳白石便坐在床上练功,一练便是两个时辰,只觉得体力已恢复了八九成,臂上的伤亦没多大问题,只是后腰那一处,创口较深,尙不宜运动。小仙子不在,他觉得自己留在刘家也没意思,便决定明天向刘财主告辞,他要证明自己在没有小仙子的帮助底下,亦能继续生存。
可是,第二天家丁送早点进房,柳白石询问小仙子的动向,答称仍未回来,他不由替她担心起来。饭后忍不住走去找刘财主。
刘财主夫妇正在厅里喝茶聊天,见到柳白石客气地请他坐下,柳白石道:「刘老爷……我那未过门的媳妇去了那里?」
刘财主一怔,反问:「她出去没对你说要去何处么?」
柳白石尴尬地道:「正是,所以我才来问你!」
刘财主讶然道:「那就奇怪了……她,嗯,畅壮士放心,你媳妇乖巧得很,一定没事,也许她在附近遇到亲戚……」
「据我所知,她在附近没有亲戚。」
刘夫人倒十分热心。「庄士进房休息吧,愚夫妇派几个家丁出外打探一下,若有消息再通知你。」
柳白石忙谢道:「如此在下先谢了!」他返回房里,有点心神不属,自己这条命是她救的,万一她发生危险,在道义上自己可说不过去。
他费了好大的工夫,才令自己心无杂念,又练起功来,不料午饭时,小仙子仍未回来,柳白石只好改变主意,在刘家多呆一两天。
入黑之后,出外打探小仙子消息的刘家家丁都纷纷回来,奇怪小仙子竟似烟雾般,突然消失了。
柳白石躺在床上,百感交集,想起以前种种,更为惘然,他不禁暗问自己所作所为对不对?
已是三更时分,柳白石仍无睡意,胡思乱想间,忽闻有夜行人的衣袂声,柳白石下意识地坐了起来,心中忖道:「莫非小妖女回来了?」
衣袂声到院子中即不再传来,柳白石心头又是一跳,暗道:「假如小妖女回来,她必会开腔!」此念一生,连忙摘下长剑,快步跑到门边,贴墙站着,因行动快,牵动后腰肌肉,但觉一阵疼痛。
柳白石轻吸一口气,便闭住了,就在此刻,他也听到外面有个轻微的呼吸声,心头刚提起,窓户忽被震开,柳白石反应仍快,立即转身出剑。
「刷」的一声,长剑却刺了个空,跳进来的是黑衣蒙面人,手上提的是柄比一般柳叶刀稍长的单刀,那黑衣汉一进来,先在地上打了个觔斗,挺腰弹起,人未站起,便挥刀向柳白石腰际劈去。
柳白石略退半步,长剑及时一封,只闻「当」的一声响,那人刀法又变,去势更疾!
柳白石长剑如同蛟龙上下翻飞,表面上丝毫不逊色,但他每出一招引来后腰一阵疼痛,长此下去,方位、力道及时间必受影响,因此他心中十分焦急,只恨不得一剑将对方劈成两片!
但敢来捋虎须的,必非泛泛之辈,即使在他未受伤之前亦办不到。
黑衣人的刀法一招紧似一招,柳白石极力奋战,也只能与对方杀个平手!
黑衣人似乎知道他身上有伤,每一刀都用满眞力,柳白石反而放了心,暗道:「小子,你浪费精力,那是给爷爷的一个好机会!」他且战且退,已来至门旁。
忽然「蓬」的一声,房门被人撞开,随着一声惊叫:「小子!」一对短剑自外刺了进来。
这些事写来虽慢,但实际上疾如白驹过隙,一幌即逝,柳白石忍痛撑腰一闪,不料后腰又被添了一道新伤!
这刹那,柳白石亦知道生命只在呼吸之间,是故不顾一切,向地上一伏,用力滚开。
就在此刻,外面突然响起锣声,有人高声唤道:「捉贼呀!」
那偷袭的人,随着那两剑,窜了进来,是一个同样以黑布包裹全身的人,但身材凹凸分明,亦较矮小,是个女人!
这女人身手十分灵活,滚落地上,一对短剑就像她的手臂的延长般灵活,每一剑都像贴地刺出般!
柳白石又惊又急又痛,汗出如浆,他在地上打滚,长剑对付自上撃下的单刀,因此身上又受了几处浅伤!
「弃剑投降,饶你一死!」使单刀的忽然低声喝着。单刀改剁柳白石的大腿。
柳白石再一滚,不料至墙角,惊魂未定之下,只觉额上一凉,一柄短剑已抵住了他,他刚呆了一呆,黑衣汉的单刀亦抵在他腰上。
「把剑丢了!」
柳白石怒声道:「你们是谁?要杀便杀,不必多说!」
那女人格格一笑。「我早就有心要杀你,为我丈夫报仇!哼,如果你眞的有心求死,何不把喉头往我剑上送来?」
黑衣汉急道:「不可!」倏地飞起一脚,将柳白石手中的剑踢飞。
柳白石还想反抗,黑衣汉子又弯腰以指封住柳白石的麻穴,此刻外面的锣声,越来越紧,人声沸腾,黑衣汉对那女人道:「你开道。」他将柳白石抱起。
那女人道:「外面人多。」她向上指了一指,黑衣汉点点头,她立即收起双剑,双脚一顿跃起,人趁其势发掌。
「哗啦啦」一声响,屋瓦破裂,她脚尖在梁上一点,自洞口穿出,黑暗中冷不防一张网子兜头罩下!
那女人做梦也没想到屋顶有一张网子在等着她,急切之间,急使「千斤坠」,但那网已经收紧,将她拉上去。
房里的黑衣汉见状立即向房门扑去,刚落在院子中,上面已传来一个声音:「你不要你同伴么?」
黑衣汉冷冷地一哼,道:「我只要柳白石。」
「你看看院子里四周。」
黑衣汉转头四望,见柱后及花树之后,隐约有人影,屋上那人又道:「他们手上每人各有两管喷筒,每筒有二十根淬毒牛毛细针,你相信便能躱得开么?」
黑衣汉身子一抖,色厉内荏地道:「毒针一出,柳白石也会死!」
「我只要他的首级,死或不死,影响不大!但假如他还活着,我可以问他几句话,朋友,你何必跟自己过不去?」
柳白石虽然不能动弹,但知觉未失,他起初还以为是小仙子回来救自己,不过,一听其声音,又完全不像,不禁满腹疑云!
黑衣汉沉吟了半晌才道:「我放了他,你又怎样保证,不发毒针?」
屋顶上那人道:「我杀你又没有钱,为何要杀?我从来不做亏本生意!你抬头看左边屋簷,你的同伴就放在那里,只要你放下柳白石,跳上屋簷,带走你的同伴就行。」
黑衣汉仍在犹疑,屋顶那人又道:「我喊三声,假如你还不放人的,二十管喷筒,便会向你招呼!一,二……」
他还未喊三字,黑衣汉已抛下柳白石,纵身飞上左面屋簷,一弯腰,提起他的同伴,踏瓦而去。
屋脊后冒出一个纤细的人影,提着跟黑衣汉说话的那个人跃下!那汉子轻声惊呼,纤细人影格格一笑,说道:「摔不了的!」
话音刚落,放下汉子提起柳白石重新飞上屋顶,向村外驰去。
X X X
那人抱着柳白石一口气跑出村外,在村后山岗那里转了半圈,钻进一丛竹林,原来里面还有一个山洞。他把柳白石放在地上,轻轻喘着气。
柳白石自其身上闻出气息,低声道:「你,你是小……」
「小什么?」
柳白石结结巴巴地道:「小仙子!」
「嘻嘻,你终于肯面对现实了!」那人扯下脸上的黑巾,可不是小仙子。「快转过身去,待我替你上药!」
柳白石艰辛地转过身去,他上衣靠后腰处已全为血水所湿,这一剑创口之深,竟然不下于上一次。小仙子「啧啧」地道:「可怜的柳郞,看样子你非得躺在床上过年不可了!」
柳白石问道:「你这两天去那里?」
「我出去把马车毁尸灭迹,发现那两个人正准备到刘家庄找你,所以一直暗中跟着他们。」
「他俩是谁?」
「他们一直蒙着脸,不过那男人的身法像极空空儿!」
柳白石脱口说道:「那女的身材像虞姬!」
「别说话,提防他们再来。」小仙子小心翼翼替他包扎好伤口,歇了一下,又为自己易容,回头道:「你在这里休息一下,我回去刘家看看!」
小仙子蛇行鼠伏返回刘家,只见里面灯火通明,刘家大小都集中在大厅里,她忙窜了进去。刘财主一见她回来便道:「姑娘,那两个人,后来又凶巴巴地回来一趟……」
小仙子紧张地向四周看了一下,问道:「如今他们呢?」
「也们在屋里搜了一遍,又问咱们许多话,老夫照你所说的告诉他,他俩临去时还警告老夫」
「警告您什么?」
「他们警告老夫不许再收留你俩。」
小仙子笑嘻嘻地道:「他们有没有伤害你?」
「他们没有动粗……」刘财主虽经风险,仍然十分关心地问道:「姑娘,你跟你那未婚夫安全么?」
「他又受了伤,现在没吃的,没药……很麻烦!」
刘财主想了一下,道:「我家在村里还有一楝破土屋,是放柴草的,如果你们不嫌……」
小仙子急道:「多谢老爷大恩!啊,对啦,刚才承您大恩吩咐众家丁们敲锣打鼓,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刘财主笑道:「擧手之劳,何必挂怀!刘福,快带姑娘去柴房,这件事你们都不可泄漏出去。」
X X X
小仙子连夜把柳白石扛到刘家柴房,这土屋还不小,稍为挪腾一下,便可住人。虽然没有床,却有蓆子,小仙子先在下面铺了层厚厚的干草,再放上蓆子,然后让柳白石躺下。
刘财主设想极为周到,天未亮,便派家丁悄悄送来了洗脸盆,溺器,开水,火炉,药罐,还有一大包烧饼和馒头,那馒头还热着,分明是刚刚蒸的。小仙子连忙拿一个给柳白石。「快吃吧!」她自己也咬了一口,「咱们运气眞好,碰到这么一个大好人!」
她吃了一个馒头,回头欲问柳白石再要不,不料那个馒头仍在他手上,人则好像傻了一般。
小仙子讶然问道:「什么事?」
「我……没有……」柳白石低头咬了一口馒头,仍是一副神魂不附的样子。
「你在想要杀你的人?」
柳白石叹了一口气,喃喃地道:「天下间怎会有这样的大好人?」
小仙子满心欢喜,却嗔道:「你现在才知道我好!」
「不是你,是刘财主!」
小仙子愠道:「我就不好。」
「也毫无目的,才算得是好人,你只能说对我有恩,却不是大好人!」
小仙子小鼻子一皱,不屑地道:「比也更好的人,我也见过。」
柳白石知道她跟自己呕气,也故意道:「为何我一个也不曾见过?」
小仙子讶然问道:「难道你连自己父母也不觉得是好人?」
柳白石脸色变得十分难看。「当然不是好人!我娘生下我便死了,我爹讨了个后娘,只会打骂我!」
小仙子怔了一怔,她全不知道他的身世,半晌才道:「起码你娘也是好人,她没亏待过你吧?」
柳白石声音冰冷。「她生下我,却没有尽做母亲的责任,怎能说是好人?」
「但……她是死……死人怎可以照顾你?」
「她明知自己身体不好,为何还要生我?」
「他们对你总有生育之恩……」
柳白石激动地道:「你以为他们是为了生我才生下我?是为了养子防老!也们是为自己,他们害怕感情淡了,没个孩子没法排遣寂寞他们害怕年老之后,没人养他;他们害怕没有儿子会招人非议!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嘿嘿,他们生儿子,是为了证明自己有生孩子的能力,没有一个原因是为了『我』才生孩子的!这般自私的人,能算是好人?」
「但每个父母都有孩子,否则也不叫父母,他们岂非都不是好人?」
「别人的如何,我不知道,我父母绝对不是!」柳白石说至此,双眼竟有怨毒之色。「我三岁时,父亲讨继室,借了一笔钱,还了几年都还不清。他没钱还讨什么老婆?样貌普通的,聘礼较低,他不要,偏要聘金要求高的美女!后母漂亮不漂亮对我有何影响?但要向人擧债,对我影响便大了!何况,他活了一把年纪也该知道相貌越漂亮的,脾气越坏,越难相处!」柳白石忽然坐了起来,突然抓住小仙子双臂,用力摇幌着,激动地道:「你说,他们是不是好人?你快说!」
他一口气说出一大串的话来,无非是要小仙子赞同他的看法,不料小仙子听后却格格地笑个不停。柳白石怒道:「你笑什么?再笑我便杀了你!」
小仙子止住笑道:「我完全赞成,他俩都不是好人!」
「那你为什么又笑?」
「因为我以为只有我父母才是坏人,原来你父母也是。好好,哈哈……」小仙子笑得前俯后仰,柳白石也忍不住大笑起来。
小仙子讶然问道:「你又笑什么?」
「我现在才知道你为什么会变成小妖女!」
「我也是到现在才知道,你为什么会做了杀人的魔星!」
两人又大笑起来,忽然搂在一起,柳白石喘着气,问道:「你师父,也不是好人?」
小仙子道:「不是好人!这是公认的,你师父呢?」
「也不是好人,他教我五年武功,我要替他杀十个人!」
小仙子微微一怔,问道:「你只学了五年武功?」
「我小时候在拳馆里面,服伺少爷,偷偷学了三年,后来正式拜了另一个人为师!」柳白石问道:「你遇到了什么大好人?」
小仙子道:「如今我根本被闹糊涂了,什么才是大好人?比较好的,见过几个,你认识管一见和沈鹰么?」
柳白石摇摇头,说道:「你怎会认识他俩?」
「嘻嘻,说来话长,慢慢再告诉你,他俩算得是好人,但好像不是大好人!」
柳白石忽然提高声音道:「你是好人,而且是大好人!」
「哼,你拍我的马屁!」
柳白石道:「对我来说,你确是大好人!」
小仙子笑嘻嘻地道:「你总算还有点良心!快躺下。」她扶他躺下。
柳白石拍拍身旁,说道:「你敢躺下么?」
小仙子咬着唇道:「我又不是残花败柳,有什么好怕的!」说着果然在他身旁躺下,而且十分接近。
柳白石这刹那,忽然觉得她年纪大了许多,忍不住问道:「喂,你到底今年多大?」
「你别管,总之我已不是小女孩!」小仙子转身面向着他,问道:「喂,你知道上次是谁雇高田、古川来杀你的么?」
「我怎知道?」柳白石顿了一顿又道:「也许是空空儿!」
小仙女道:「高田和古川的武功,比不上空空儿和虞姬,他们为何不自己动手呢?」
「这我就不明白了,也许是以前的仇家!」
小仙子沉吟道:「不像,不会这般凑巧,我觉得这一定跟贾大富一案有关。」
「你越说我越糊涂!」
小仙子撤撇小嘴。「你还不明白?这是雇请你去杀贾大富的人,又雇人来杀你灭口!」
「不会吧!我去找他取钱那晩,他根本有机会下手!」柳白石忽然想起一个问题:「你怎会找到我的?」
「我一直远远吊着你呀!」
柳白石不大相信地道:「我不断改变路线,你还能跟上我,我不相信。」
「山人自有妙计!」小仙子笑得十分狡猾,其实她的所谓妙计,说穿了不値一文,她在管一见手下那里得到一点「十里飘香」药散,这种药物,只要鼻子灵的,又能在众多气味中分辨出来,则相隔数里也可以找到目的物,小仙子常以手拉其衣裳,便是下药,且又将一些药粉放在他靴子中,所以不怕让柳白石摔掉。
柳白石轻哼一声:「你不是说各走各路么?」
「是啊,谁跟你走在一起?」小仙子笑得更加狡猾。
柳白石又换了个话题。「你怎会认识沈鹰和管一见?」
小仙子扼要地将经过说了一遍,然后道:「天快亮了,你又受了伤,快睡吧,我困了!」
柳白石只好合眼闭嘴,俄顷便听到小仙子轻微的鼻息声,随着她的呼吸,鼻端嗅到一股淡淡的幽香,他暗叹一声:「她果然不是小女孩!」他忍不住转头望她,只见小仙子鬈缩着,似一头兔子,倚在他身旁睡着了,睡得十分香甜,嘴角露出几丝笑意,似乎傍着柳白石,便有安全般。
柳白石暗道:「她表面上与众不同,其实跟一般小姑娘也没多大的分别。」这刹那,他忽然觉得自己其实跟她很接近。
X X X
柳白石醒来时,日已近午,小仙子仍未醒来,直至他坐起来,准备去洗面,才惊醒了她。「什么时候了?」
「中午啦,你眞好睡。」
小仙子白了池一眼。「我前天晚上,昨天晚上都没睡,你还敢笑我。」她起来服伺柳白石洗面盥洗,接着便去蒸馒头。
两人吃了馒头,房门忽被敲响,原来刘财主又派人送些小菜,一头洗净了的鸡和一些药物。「老爷吩咐,请小姑娘自己炖。」
「多谢,请告诉老爷,过两天我再去给他叩个头!」
由下午开始,小仙子便开始炖鸡,两人又聊起昨晚未完之话题。「小仙子,你猜得出雇我杀贾大富的是什么人么?」
「我又不是眞神仙,你得先将一切告诉我。」
柳白石把经过仔细说了一遍。
小仙子立即紧张地问:「你跟花万影真的是」
柳白石忙道:「那当然是假的。」
「是你随口说的,还是那人要你这样说的?」
「是那人敎我的。」
小仙子道:「那他一定是花常春花庄主的仇人。」
柳白石一拍大腿,道:「对,我怎没想到。」
小仙子只问他一件事。「你将来有何打算。」
「我想隐居于山林再不涉足江湖。」
小仙子摇摇头,道:「没奈人家不肯让你如愿,他不杀死那人,他还会不断雇人杀你!」
柳日石咬咬牙,道:「说得也是,那我只要为自己开杀戒,咱们去问花庄主一下,相信可以从他仇家中,找到线索。」
「不是咱们,是我。」小仙子拍拍胸腹,道:「你能对他说出你的身份么?」
柳白石含笑道:「这又有道理,都依你的。」
「早依我根本就不会发生这许多事!」小仙子道:「但无论如何,咱们也得等过了年再去找花常春!」
X X X
到大年三十,刘财主又派人来请柳白石和小仙子,两人欣然赴会。刘财主两个儿子和媳妇也自芜湖赶来吃团年饭,刘财主请柳白石和小仙子入座,分明不当他俩是外人。
刘财主的两个儿子看来都老实忠直,但对人情世故和生意都透熟,他俩兄弟大概已自父母口中得知一切,因此也不问小仙子,只是刘财主的大媳妇,不断拿眼看柳白石。
柳白石被她看得有点坐立不安,其后她丈夫刘星也发现,不由瞪了妻子赵氏一眼,赵氏忽然斟了一杯酒,来到小仙子身前,说:「妹子,愚姐敬你一杯。」
小仙子笑嘻嘻地道:「小妹没敬大嫂,反要大嫂敬我,实在不好意思!」两人各啜了一口酒。
赵氏不胜酒力,脸上立即飞上两团红晕,低声在小仙子耳畔问道:「妹子,你那未婚夫叫什么名字?」
小仙子道:「他姓杨,名壮!」
「杨壮?」赵氏秀眉一皱,喃喃地道:「也许我看错了人……对不起!」
小仙子忽然离座一把将她拉住。「大嫂,小妹问你几句话!」她将赵氏拉至柱后,柳白石生怕身份暴露甚是不安。
小仙子低声问道:「大嫂以为他是谁?」她见赵氏结结巴巴说不出来,忙笑道:「大嫂,你爹不把小妹当作外人,你怎反而生份了?」
赵氏干咳一声,道:「我说了你莫怪……她好像是柳什么的……啊,对了,是柳白石。」
小仙子心头一跳道:「他跟柳白石很相像,柳白石是什么人,你怎认识他?」
「柳白石听说是个职业杀手,」赵氏道:「我不认识他,只在我堂伯父家在无意中见过他一面,妹子,那个人很危险,你要小心了。」
小仙子笑道:「他家人我都认识,他不是柳白石,请大嫂放心,大嫂,你仙鄕何处。」
「愚嫂家在合肥。」
「家里还有什么人?」
赵氏刚摇摇头,刘财主已叫道:「你俩有话,吃饱了再说吧,菜快凉啦!」
赵氏拉着小仙子的手,走回座道:「公公原谅,媳妇与姑娘一见如故!」
刘财主道:「坐下坐下,大家都等着你俩。」这顿饭刘家上下喜气洋洋,唯有柳白石心有疙瘩。
饭后,刘财主本拟请他俩多坐一会儿,但柳白石以换药为理由,婉言拒绝,急急回柴房,柳白石一进门便问:「那女人跟你说些什么?」
小仙子将赵氏的话转述一遍,柳白石眉头一跳,脱口道:「莫非她是合肥赵俨的侄女。」
小仙子问道:「你杀了赵俨?」柳白石点点头,她又问:「赵俨武功如何?」
「跟孟大鹏差不多,人缘不如他。」柳白石苦笑一声,「想不到在这个地方遇到他的后人!」
小仙子道:「我看她的武功十分粗浅,不必担心!」
「刘老爷如此待咱们,若知道我是职业杀手,而且还杀了他媳妇外家的人,你说将会如何尴尬?」
小仙子道:「我早已替你否认了,到时来个死不认帐,他们也奈何不了你!」
柳白石摇头道:「不,咱们走吧!」
小仙子微微一怔,半晌才「嘿」了一声。「想不到你胆子这么小,眞亏你还有天下第一杀手之称号!」
柳白石再苦笑道:「不是我胆子小……唉,你不会了解这几个月来,我的心情,杀人的时候,毫无感觉,想不到不杀人之后,反而百感丛生,整天东逃西奔,眞是始料不及!」
「如今没车没马去那里?」
「到别处借个地方先住几天吧!」
「如今恰値岁晚迎春,谁肯借地方给咱们住。」
柳白石蹲下身拎起长剑,挂在腰上,道:「你不走我走。」
「你伤口还未完全合拢,能走到那里去?」
柳白石道:「你别管。」
小仙子长叹一声:「我不管你,还有谁管你!」她也收拾好衣衫,道:「先易了容再走吧!」
X X X
柳白石和小仙子又往东行,新春时期,家家户户添喜气,男女老少脸上都挂着笑容,只有柳白石和小仙子寂寞地在人少的地方行走。
幸而新春期间,即使最穷的人,家里吃的东西也比平日丰富,他俩沿途买吃,倒也不虞饿坏肚子,由于柳白石后腰伤口未合拢,所以小仙子走得很慢,到初四才到一小鎮。找了一间客栈住下,一住便是十天,柳白石的伤势大有起色,但仍未能与人打斗。
小仙子每天陪柳白石聊天,柳白石仍然难以呆得住,第十一天便催小仙子买马走了,两人改变了装束、容貌,向杭州进发。
马到杭州,那是个繁盛的地方,一切物品,应有尽有,小仙子第一次到,更觉新奇,拉着柳白石去买几套衣服,然后投店。
两人开了房间,忙吩咐小二备热水洗澡,又补了脸上的易容药,再换上一套干净的衣服,然后携手出店去酒楼吃饭。
杭州城最豪华的酒楼乃「满堂锦」,柳白石和小仙子挨了好些天苦,自然要来这个地方大快朶颐。
满堂锦三层楼,越高的越贵,小二见他俩衣着只中上,便招呼他们在楼下,小仙子道:「咱们要楼上,你们的规矩咱知道,不会短你的小费!」
小二哈腰奉承一番,带他们上二楼,小仙子道:「怎么不走了?」
「客官,三楼已让人包了!」
「这么大的地方,谁全包了。」
「不是全包,只包了一半!」
「那不就行了,现在时候还早,还没满座吧!」
小二为难地道:「不过是司马大侠包下的,他老人家最爱清静!」
小仙子道:「既然是大侠,便不该这么霸气,咱们又不是来寻衅的,快带路。」她摸出一锭银子,塞在小二手里。
小二张大了嘴巴,原来那锭银子足有五两重,那小二神情又不同,道:「小的相信两位客官都是读书人,懂得礼仪……嗯……这就带你们上去。」
小二将柳白石和小仙子引上三楼,果见三楼用屛风分格成两部分,里面那一半,大槪是司马德包下的,靠楼梯那一半,只有两三席座头有人,气氛跟楼下大不相同。
小二连声音也放低了:「客官请坐,请问要吃些什么菜?」
小仙子道:「把你们最好的菜,端五磔上来,再来一壶状元红!」小二喏喏下楼去了。
外面的食客说话声音极低,反而里面的话音不时传出来,小仙子低声问道:「这姓司马的是什么人?」
「他叫司马德,是杭州一带的第一高手,出身富豪,因此江南武林人士都拿他跟花家庄相提并论!」
小仙子问道:「他的武功高,还是花常春高?」
柳白石沉吟了一下,道:「他俩没公开比试过,我不知道,但估计,在伯仲之间。」
小仙子又道:「为何我只听见花常春的名,而不闻司马德之名?」
「因为花常春琴棋书画,都有一定造诣,且有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儿,而司马德,又不好出风头,所以,名头不如花常春响。」
「原来如此,这倒得见识一下!」
柳白石道:「何必节外生枝,他也不过是个男人。」
小仙子瞟了池一眼,低声道:「想不到你也会呷醋!」
柳白石几乎「口酒喷了出来,道:「那好吧,你请过去!」
「你叫我去我又不去了。」
话音刚落,屛风后面忽然传来一个雄壮的声音:「花兄,小弟再敬你三杯!」
另一个声音道:「小弟已喝了许多,再喝三杯可就不行了!」
一个沙哑的声音道:「花庄主素来豪飮,今日为何『客气』起来,咱们都陪你喝,醉了有咱扶你回去。」
「花某尙有事待办,明天一早便得离开杭州。」
雄壮的声音道:「小弟也不勉强,但一杯之量花兄必然尙有!」
柳白石压低声音道:「此人便是司马德!」
只听那姓花的道:「司马兄既然执意如此,小弟只好舍命陪君子了!」
小仙子道:「这眞是天助我也,此人料就是花常春!」
柳白石道:「应该是他。」
小仙子道:「如此倒省得咱们去苏州找他,等下待我过去问池。」
「此处人多,怕不方便吧!」
小仙子拍拍胸膛,道:「包在我身上。」言毕擧杯走到屛风后,只见里面有五席筵席,桌上杯碟狼藉,已至尾声,有几个人已喝得满面通红,不断说着醉语。
忽然一个二十多岁的靑年走前问道:「你是谁?」
小仙子道:「在下姓萧,有点事要请花庄主帮忙!」
「他没空。」
「在下不会耽误他多少时间,不过问几句话而已!」小仙子诚恳地道:「在下全无歹意!」
一个五十左右年纪,脸如满月的男人听声音似是司马德,他站了起来问道:「剑儿,他来干什么的?」
那青年走过去,跟他说了几句话,旁边一个高瘦身材,打扮飘逸,四十七八年纪的男人也站了起来,向小仙子道:「花某与阁下素未谋面,未知有何指敎?」
小仙子知他即是花常春,便走前道:「晩辈萧先梓,参见花庄主!」言毕向花常春行了一礼。
「不敢!小兄弟有话请说!」
小仙子道:「晩辈有一件事想请你证实一下,且此事对庄主没一丝坏处,但对晩辈却甚重要,是故万望前辈开金口!」
花常春转头望了一望主人家,说道:「花某今天无空,改天再另约地方相见如何?」
小仙子笑道:「花庄主高风亮节,素为人景仰,正所谓话无不可对人言,择日不如撞日。」
花常春沉吟道:「如此请说!」
「花庄主可知河北安阳『荔枝院』贾老板被杀之事?」
话音刚落,便有入骂道:「你以为花庄主是去那种地方的人?」
花常春并不生气,道:「诸位请譲他继续说下去。」
「如今大家都怀疑杀死贾大富的是天下第一杀手柳白石……」
话未说罢,众宾客们又议论起来,独在外面自斟自飮的柳白石听了心头也是一沉,暗道:「她这次怎地这般笨!」
小仙子干咳一声,续道:「柳白石以将令爱卖到荔枝院为借口,取得贾大富的信任……」
一个满脸虬髯的大汉倏地喝道:「小子住口,花小姐冰清玉洁,她怎会……」另一个道:「雷兄骂错了人,要骂的该是柳白石!」
小仙子大声道:「你们这样我如何说下去?」
「听他说清楚!」花常春道:「这件事你怎知道?」
「因为柳白石在临死前告诉我的。」
「该死!」司马德插腔问道:「是谁杀死他的?」
「他自己估计有两个可能,其一是贾大富的保镖,其二是雇他杀死贾大富的人,而这个人他怀疑是花庄主的仇人!因为那个借口是他敎柳白石说的。」
那姓雷的大汉叫道:「那小子倒也不蠢!」
花常春问道:「那你今日来请敎花某什么事?」
「花庄主有什么仇家?」
花常春反问:「此事与你无关,你为何这般关心?」
「因为一来我不想令爱清名受汚,二来柳白石临死给了我二千两银票,他说他死得不明不白,所以叫我代他向您查问一下!」
花常春又问:「贾大富的保缥千里追杀柳白石,似乎没有理由吧?」
「是的,我也觉得奇怪,所以我怀疑那必是花庄主的仇人杀人灭口!」
花常春沉吟道:「花某虽然有几个仇家,但他们不一定与此有关,我做事,一向是非分明,不想牵涉无辜,万万不能乱说!」
小仙子急道:「晩辈只求庄主说出仇家名字,谁说我一定把他们当作凶手?」
花常春正容道:「小兄弟,柳白石那种人死不足惜,他身匕的钱,每一分都染满鲜血,你拿了他二千两银票,根本不寃,但以花某之见,最好拿出来赈灾,那就有意义了!」
「可惜晩辈穷得要命,已花掉了几百两了!」小仙子道:「庄主,你还未答复我!」
花常春道:「花某绝对不会乱说,何况此事既然牵涉到舍下,花某也会抽空调查,多谢小兄弟报讯!」
小仙子噘着嘴道:「你是大人物,怎地没一丝气量和胆量!」
姓雷的又叫了起来:「臭小子,你敢侮辱花庄主?」
小仙子小嘴一撇,不屑地道:「皇帝不急太监急!」
花常春道:「花某主意已决,你不必再使激将计,请吧,后会有期。」
司马德接道:「小兄弟请退,咱们还有话说。」
小仙子捧杯道:「打扰各位酒兴,在下自罚一杯!」言毕仰头把酒喝干,转身出去。
不料一到外面,桌子已收拾干净,而柳白石也不见。小仙子心头一动,连忙下楼问小二,那小二消:「您那位朋友说有事先走,他在家里等你。」
小仙子急忙回客栈,柳白石果然已回去,而且早把东西收拾好了,小仙子急问:「你赶着去那里?」
柳白石沉声道:「你有没有替我想过?万一有人出来查看,我岂不要露出了马脚!」
「未必有人认得出你,何况我已替你易了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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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7-27 07:42:02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五章 倾囊求归正 遣将为灾黎



「不怕「万,最怕万一!」柳白石道:「咱们趁城门尙未关,走了吧!」
小仙子说道:「想不到你胆子越来越小!」
柳白石道:「你不走我先走了。」
小仙子眼圈儿倏地一红,一把抢过包袱,柳白石怔了一怔,呆呆地望着她,小仙子咬唇道:「死人,你还不走?」
这句话又幽怨又深情,令得柳白石心絃一震,半晌才定过神来,转头不敢望她。「咱们走吧!」
两人出了城,放马急驰,也不辨东西南北,一口气驰了七八里路,才在林中歇息,小仙子下马问道:「柳大哥,你准备去何处?」
柳白石叹息一声,道:「天下虽大,却似无我容身之处,我自己亦不知道该去何处?」
小仙子连忙安慰他:「以天下之大,何处不能容身,假如你不嫌塞外风沙蔽日的生活,到塞外必然安全!」
「我拿钱杀人,为的便是为了享受生活,若要到穷山恶水的地方去,又何必杀人?」
小仙子道:「那咱便走一步算一步吧!」两人轮流蓆地盘膝运功调息,天亮之后,两人又换了衣服,改了容,然后出林前进。
走了一阵,小仙子忽然发觉他们是向西行,便道:「不如到江北去吧!」
柳白石道:「咱们由西来,再回西边,他们反而料不到。」
「随你!」
两人一路西行,直至芜湖城才停下来,此际固然已是早春二月,而柳白石的伤口亦全然合缝,与未受伤之前一样。
柳白石一路与小仙子在一起,固然可以解除寂寞,但却不敢沾小仙子一根毫毛,也已很久没有女人,一到芜湖城,想起上次的遭遇,再也忍不住,想了个办法撇掉小仙子。
「你到升隆落脚,我去买衣服。」
「我跟你一起去。」
「我要去买内衣裤,你也跟着?」
小仙子啐了曲一口,乖乖去找客栈,柳白石急忙跑到怡红院,饥不择食之下,随便要了一个,立即扯她进房。
那勾栏叫小红,见也这般猴急,不由嗔道:「你老婆跟着你来么?看你一身汗臭,先洗个澡,洗个脸吧!」
柳白石道:「不必了,老子多付钱给你就是,快宽衣。」
不料那勾栏性子十分烈,闻言冷冰冰地说道:「姑奶奶不赚你的钱,你找别人吧!」
柳白石怒道:「老子给钱,你管我洗不洗澡?」
小红双手往腰间一插,道:「姑奶奶的规矩一向如此,你不喜欢便罢了!我来这里是客串的,跟别人不一样。」
柳白石大声呼叫,一个龟奴进来,问明何事,哈腰道:「大爷,小红的确是这个规矩,她身份跟别的不同,请您包涵,叫别的吧!」
「不,我一定要她,她要多少银子?一千两够不够?」
小红道:「你连一个脸也不洗,十万两姑奶奶也不干!你瞧他这张脸,油腻腻的,叫人作呕。」
龟奴忙陪笑道:「大爷,您不洗澡,便洗个脸吧,小的叫入服伺你!」
柳白石扭头道:「老子不干了!」言毕开门出去,不料对面房窗子后面,正有一对眼睛望着他。
柳白石欲火被怒火一冲,什么兴趣也没有,匆匆买了套内衣裤便到客栈去,同时吩咐小二送汤洗澡。
柳白石到隣房,闻得里面有水声,知小仙子在梳洗,只好返回自己的房里,未久小二送上汤来,柳白石脱光衣服浸在水里。
正在洗刷间,柳白石忽闻后窗有个轻微的声音,他是惊弓之鸟,加上刚才在妓院一闹,眞恐露出马脚,便装作不在意的样子,跳出了操盆,走到床前取出毛巾拭身。
就在此刻,后窗忽被人震开,柳白石一手抄起枕下的长剑,转身一挥,只听「当」的一声,一柄单刀已被格开。
偷袭池的人竟是个老汉,老汉展开刀法,迫得柳白石一阵忙乱,他喝问:「你到底是谁?」
老汉道:「老夫是拘魂使者,特地来为你引路!」
柳白石已站稳了阵脚,剑法逐渐严紧!不料房门又被人撞开,原来是小仙子听见打斗声,冲了进来,目光一及,见到柳白石赤身露体,不由发出一声惊叫,惊叫声未了,人又缩了回去。
那老汉一个倒纵,又从窗口飞了出去,柳白石未穿衣服,不敢追出去,一边高声通知小仙子追踪,一边穿衣,半晌才自窗口射出去。
外面是条小巷,巷里不见老汉,柳白石吸气拔身,跃上屋顶,放眼望去,老汉正好自远处一楝平房上跳下去,柳白石急忙追去,他一心要查出是谁雇人来杀自己的。
他一口气奔到那里,下面却是座小院子,老汉的踪影已不见,他略一犹疑也跳了下去,慢慢向走廊走去。
走廊的一旁,便是厢房,看样子内宅尙有几间房,柳白石大着胆子向内宅走去,就在此刻,里面忽然传来一道尖锐的叫声。
柳白石像一枝箭般,向其中一间房射去,他人未至,左掌已拍出,将房门震开,只见床上躺着一个女人和一个小孩,满床都是血,后窗打开着,一道灰影一闪而没!
柳白石认得是刚才刺杀自己的老汉,大喝一声:「那里跑!」也穿窗而出,他双脚未站定,一柄单刀已自上向下砍至。
柳白石来不及招架,一伏身,在地上打了个滚,偷袭他的人正是那老汉,他一刀不中,又赶前连攻几刀。
柳白石躺在地上连挥几剑,虽然将刀格开,但亦闹得手忙脚乱!
忽闻墙头上有人道:「大哥小心!」话音刚落,一阵「嗤嗤」声响,柳白石知道小仙子发毒针,忙不迭滚开,老汉一闻小仙子示警,身子便突然倒飞,落在另一端围墙上,再翻了出去。
此刻,屋内传来一阵喧哗声,小仙子问道:「大哥,你有事么?」
柳白自地上一跳而起,道:「快追!」两人翻出围墙,奔出小巷,已失了那老汉的踪迹,柳白石心有不甘,跃上屋顶瞭望,可惜这次什么也看不到。
只听里面有人叫道:「快抓贼!」
柳白石收了剑,拉着小仙子的手,道:「咱们快走!」他俩兜出大街,又分头找寻。
小仙子在附近转了一圈,重新来至那楝小院外面,原来前面竟是一片杂货店,一个伙计正在上舖门,她眼尖望着里面,只见一个汉子出来叫道:「小三子,快报官!不,先去请大夫!」
小仙子心头一跳,突然窜了进去,伙计道:「咱们今天有事,不做生意了,你到别家去吧!」
小仙子说道:「刘大哥,你还认得我么?」
那汉子上下看了她几眼,讶然道:「你是哪一位?」
「我便是萧先梓呀!去年在你老家经过,咱们还一齐吃团年饭。」
原来那汉子竟是刘星,他记起来了,但因为发生命案,无心多说,便道:「萧姑娘,寒舍不幸,你有事改天再来吧!」
「是不是大嫂让人杀了?」
刘星大惊:「你怎知道?」
「我跟杨大哥追那凶手,可惜让他逃了,杨大哥还在找池!」小仙子道:「我懂得止血,你让我去看看大嫂。」
刘星早没了主意,诺诺应着,引她到内宅。只见床上那两个血人,小孩肚子被劈开,女人喉上和胸部都有伤痕,可不是赵氏!
赵氏上衣松脱,露出半截酥胸,刘星忙将她衣领拉开,小仙子伸手把脉,觉得赵氏早没了气啦,便叹息一声道:「那恶贼眞乃残忍,刘大哥,你也不用去找大夫了!」
刘星忽然哭了起来,道:「萧姑娘,你一定知道谁是凶手,请你告诉我!」说着突然在她身前跪下。
小仙子连忙将他扶起,道:「刘大哥,假如小妹知道的,我一定告诉你,因为这人刚才到客栈要杀死咱们,因为不敌逃了出去,咱们一路追来,可惜,仍然慢了半步!」
刘星哭道:「淑珠死得好惨,她是个好贤妻,为何老天爷不保佑她!」
小仙子心头一动,问道:「刘大哥,大嫂是不是学过武?」
刘星抽抽泣泣地道:「她爹是武人,她小时候跟她爹学过几年,只是她爹死得早,所以后来她也没学了。」
「她有仇人么?」
刘星斩钉截铁地道:「她是善良的人,绝对不会有仇人!」
「这就奇怪了!」小仙子双眉紧皱,道:「刘大哥,这件事你报官,官府也抓不了凶手,嗯,请你查一査家里可有失掉什么东西没有,我先去找杨大哥,等下再来探你。」
X X X
小仙子找到柳白石,两人再到刘家,只见衙差已经来了,柳白石不想惹麻烦,所以拉着小仙子回客栈,他忿忿不平地道:「眞可惜,两次都差一点没抓到他!」
小仙子道:「那老头的轻功好厉害,他竟然逃得过我的毒针,不过他的刀法又颇为稀松平常!」
柳白石想了一下,忽然道:「他本来不是使刀的。」
小仙子讶然问道:「你怎知道?」
「因为他曾经以刀使出一招剑式,可能他平日使惯了剑。」
小仙子道:「眞是奇怪……大哥,咱们吃了晩饭,再去刘家问一问吧!」
柳白石道:「赵氏武功平常,又嫁给商人,怎会与武林结怨?」
小仙子心头一动,问道:「杀死赵俨那单生意,雇主要你将他全家都杀光?」
「没有,他要求我,只是杀死赵俨一个人!」
「那么赵家还有什么人?」
「他只有一个儿子,此人仗着父亲的名头,终日游手好闲,无心练武,没什本领!」
小仙子喃喃地道:「那就奇怪了!」
柳白石又发现一个疑点,道:「这个人是我的仇家,无意中发现我,还是职业杀手?假如是后者应该不会同时接两宗生意!」
小仙子道:「假如雇主不规定时间,同时接三单十单也没所谓。」
柳白石道:「这倒也有理,嗯,待问了刘星,咱们再商量吧,先吃饭再说。」
小仙子道:「叫小二送饭菜进来,不要出去了。」
柳白石想起怡红院发生的事,觉得小红的规矩颇有蹊跷之处,有心去查一査,但又碍着小仙子,不敢走开。
俄顷小二送饭进来,小仙子取出银针来,逐样试过无异,这才准柳白石动箸。
X X X
柳白石和小仙子跳进刘星家,虽已是三更,但屋里的人都还未睡,小厅已挂上白帐,除刘星和他店里的伙计之外,还有他弟弟刘朗。
柳白石和小仙子恢复在刘家的装束容貌,刘氏兄弟都一眼认出来,连忙请他们坐下,又叫人端茶。小仙子道:「刘久哥,您不用客气!我跟杨大哥受了令尊许多恩惠,现在又有了个共同的敌人,就像一家人,嗯,大哥家里可有遗失什么?」
刘星道:「只不见了一只小首饰盒子,由于那是拙荆的,里面放了多少件金银器,我亦不甚了了!」
柳白石接问:「除此之外,什么也没不见?」
刘星沉吟道:「初步捜过,只知失了此盒。」
小仙子再问道:「那老贼进来,你们有没有人见过?」
刘朗插腔道:「姑娘可否将那老贼的脸目描述一下?」
小仙子和柳白石仔细描述了一番,厅里的人都摇摇头。刘星道:「此人以前也没见过。」
小仙子又问道:「大嫂娘家还有什么人?」
刘星说:「没有,她身世颇为可怜:。…当年我去合肥办货,见她在街头上哭泣,动了恻隐之心,上前攀问……随后大家便产生感情,我便将她带回来,家父家母见过她之后,都觉满意,就这样成亲了,她父母一早便死了,一向住在她伯父家,她伯父待她又不好,尤其是那堂兄,她伯父被人杀死之后,堂兄更常欺侮她!」
柳白石问:「富年你带她来芜湖,她堂兄不反对?」
刘星愤愤不平地道:「她堂兄也不知多高兴,还肯出路费,只提一个条件,要内子以后不准踏进他家一步。」
刘朗接道:「虽然大家是亲戚,但连我也未见过他,至于他的近况,咱们也不清楚。」
柳白石续问:「你带走大嫂,当年她多大年纪?」
「刚十七岁。」
柳白石点算一下,赵氏今年该刚满二十,刘星忽然在柳白石身前跪下,柳白石急忙将他扶起:「大哥有话请说。」
「请杨大哥答应我一件事,你不答应我便不起来。」
柳白石道:「假如我做得到的,绝不推辞!」
「请你替我报仇,使拙荆不致含恨九泉!」
柳白石道:「那老贼也刺杀过我,只是没能成功,就算没杀死大嫂,我也要找他,起来起来!」
小仙子忽然想到一个问题,问道:「刘大哥,小妹问你一件事,你今年多大了啦?」
刘星微微一怔,道:「二十八。」
「你成亲最多才三年吧!」
「是的,因为家父自小便替我订了一门亲事,只是女方体弱多病,所以亲事拖了几年,结果她也病殁了……」
「原来如此!」
双方再谈了一会儿,小仙子便起身道:「刘大哥,刘二哥,咱们走啦,有消息再通知你!」
X X X
次日一早,小仙子和柳白石又沿江南下,他俩都担心那老汉会忽然出现,一路上不断回头张望,紧张兮兮的。
柳白石说道:「早知如此,我便不该干这一行,唉,说起来,也是我拜错了师父!」
「你师父是谁?」
「不说也罢,反正他是个见不得光的人,江湖上知道他的人,寥寥可数!」柳白石道:「师父只要我学成本领,为他杀十个人,没想到我认为杀人的钱好赚,便自愿当上职业杀手!嘿嘿,如今才知道金钱不能代替一切,像这种生活,钱再多也没心情享受!」
小仙子抿嘴笑道:「是的,除了钱之外,你还需要『残花败柳』!」
柳白石尴尬地一笑,强辩道:「男人当然需要女人,这是天公地道的!」
「原来男人都需要『残花败柳』的女人!」
「不是这个原因,只因为『残花败柳』不用负责任,只须付钱就行,有个女人长期在身边,十分缠身,更不方便!」
「不方便是因为管着男人,使男人去找『残花败柳』也是偷偷摸摸的。」小仙子道:「听你的语气,我该跟你分手了,免得缠住了你!」
柳白石一把将她拉住。「你不一样……你不要走!」
小仙子眉开眼笑地道:「你现在才知道我跟那些『残花败柳』不一样?」
柳白石道:「不是,因为我从来都没把你当作女人!」
小仙子脸色一变,条地翻腕刮了他一巴掌。「瞎了眼的没良心东西,我是女人还是男人也分不出来,『残花败柳』你又一眼看出来。」
柳白石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谁不知道你是女人?不过我一直把你当作男人……」
「男人会那么细心服伺你,帮你烧水换药?为你担惊受怕?事事照顾你?事事为你设想?你该知道姑奶奶的脾气!」
柳白石呆了一呆,半晌才道:「这个……男女间的感情可勉强不来……我是尊重你,才没敢把你当作那种女人!」
「哈!这种话你伤口未合缝之前,为何不告诉我?」
柳白石道:「在荔枝院我对你的态度便这样。」
小仙子道:「那天在柴房,你又赞我是大好人!」
「到现在我还认为你是大好人!大好人跟那个……可扯不到一起!」柳白石诚恳地道:「小仙子,我年纪大你许多,而且我的处境,你完全知道,你跟着我不会幸福……」
小仙子噘着小嘴,道:「你别以为我跟『残花败柳』一样低贱,我不会强求你的!」
柳白石道:「我眞的很感谢你这几个月来,对我的照顾……也舍不得离开你,只要你肯把我当作异姓大哥,我愿意跟你永远在一起!我今生是不会像平常人那样娶妻生子了!」
小仙子怒道:「你去死吧!你感激我,拿什么来感激我?」
柳白石也生气了。「原来你做一切都是要报酬的!」
「你杀人不拿报酬么?没拿报酬而杀人,还说什么免费,心痛得要死!」
这句话刺痛了柳白石的心,他沉声道:「我没有什么可以给你,你要多少钱,说吧。」
「花常春说得好,你的钱,每一文都充满了血腥,我那敢要。」
柳白石咬牙道:「好,将来如有机会,我必救你三次,今日就此别过。」
小仙子格格大笑。「你要救我,救你自己吧!」话音刚落,袖里忽然飞出一蓬牛毛细针!
「刷」的一声,那十多根牛毛细针,全都射在柳白石胸膛,柳白石「啊」的一声,跌下马来。
小仙子不屑地道:「没有姑奶奶,你寸步也难走!」她跳下马,慢慢走过来,用脚轻轻踢柳白石。「起来吧,那针没毒,不用装死!这只是告诉你一个事实,你完全没有能力救我于难!」
柳白石忽然一坐而起,站了起来,道:「这算是还了你一次情!」他挺一挺胸,那些金针,全都跌落尘埃。
小仙子十分惊诧,因为柳白石不可能有此功力,不由怔怔地望着他!
柳白石跃上马鞍,道:「我早有防备,身上藏了好几块磁石,你的金针就算失准,也会射中!」言毕大笑而去。
小仙子气得直跺脚,难怪那些金针成束飞去,她不甘心失败,也上马急追,但柳白石先步去先,骑术又不弱,要想追上他可不容易。
忽然远处一人一骑迎面而来,小仙子目光大亮,叫道:「三哥,这人欺侮我,快替我拦住他。」
那骑客一身白衣,潇洒英挺,年纪比柳白衣畧大,闻得小仙子的叫声,立即一拉马首,横在路中。
柳白石怒道:「你让不让开。」
白衣人微笑道:「不让开又怎样?谁叫你得罪了那小魔星!」
「那就怪不得我了!」柳白石抽剑刺出,不料白衣人出剑亦快,「铮」的一声,长剑离匣,及时将柳白石的剑架住。
柳白石一剑占不到便宜,又连攻几剑!那人骑术和剑法都不在其下,虽不如柳白石的狠绝,但自有一股王者之气,连挡七剑,道:「阁下何不歇歇?」
「你到底是谁?」
白衣人见小仙子已到,含笑立在一旁观看,不由讶然道:「你怎不动手?」
「有三哥出手,还用得着小妹么?」小仙子道:「柳大哥,你眞倒霉,遇到皇甫三哥,你今日跑不了!」
柳白石想来想去,也猜不出皇甫三哥是谁,于是再问道:「阁下到底是何方神圣?」
白衣人抱拳道:「在下皇甫雪,向在管一见座下办事,请问尊姓大名!」
小仙子笑嘻嘻地道:「三哥,您别问啦,他才不敢告诉你。」
柳白石吃她一激,不由道:「在下柳白石!」
「柳白石?」皇甫雪脸色微微一变,问道:「便是有『天下第一杀手』之称的那个?」
柳白石傲然道:「正是区区!」
「你欺侮小仙子?」
柳白石道:「柳某怎敢欺侮她,没让她欺侮已是万幸!」
小仙子抢着道:「三哥,我救了他好几趟,还为他包伤裹药,烧水煮饭,哈,他现在伤好了,竟要撇掉我,你说他是不是没良心?」
皇甫雪懒懒地一笑,道:「谁叫你救他?」
小仙子一怔,随即嗔道:「你到底站在那一边?」
柳白石道:「我姓柳的虽然是个职业杀手,但也知报恩……」
小仙子又道:「那你现在为何又要甩掉我?」
柳白石道:「我与你又没名份,不让你跟着我,那是为了你好!」
小仙子忽然往地上一坐,哭了起来,边哭边道:「我与你在柴房里日夕相处十多天,人家还不以为我已经……你说我以后还能嫁人么?」
柳白石给她一哭,登时忙乱了手脚,一脸尴尬之色,皇甫雪与小仙子交往过,深知她脾气,见状暗暗好笑。「饶得你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头,被她缠上也要你头痛三年!」
当下道:「两位既然已到此处,何不到山上稍住几天?」
一语刚毕,小仙子已高兴得自地上跳起来,拍手叫道:「好极了,黄山是个好地方,不趁机游一游,岂不白活!」忽又摇头,「不过他怎敢上黄山?管神捕三个字吓也吓得死他!」
柳白石怒道:「你说谁?」
「谁搭腔的,便说谁。」
柳白石冷哼一声。「管一见也是人,吓得了别人,吓不坏我!」
小仙子自地上一跳而起,道:「走走,你反悔的便不是人!」他跳上马鞍又道:「请三哥带路。」
柳白石虽明知中了小仙子的诡计,但仍跟着皇甫雪后面。小仙子故意跟他并辔而驰,低声道:「你有救了!」
柳白石淡然地望着她,小仙子道:「到山上一切看我眼色行事,总之有你的好处!」
X X X
皇甫雪带着小仙子和柳白石去见管一见,管一见正坐在厅里品茶,一见到小仙子双眉便是一蹙。
小仙子上前向他行礼。「管叔叔您好,晩辈给你行礼来啦!」
管一见连忙一侧身,道:「老夫怎敢受你大礼,嘿嘿,你身上的毒针可不长眼睛!」
小仙子笑嘻嘻地道:「叔叔大人大量,不与小女子计较,晩辈毒针不长眼睛,但晩辈的招子却亮得很,怎敢在前辈面前放肆!」
管一见啜了一口茶,冷冷地道:「只怕你是要来麻烦老夫!」
小仙子又笑道:「叔叔心思玲珑,让你一猜便猜着了。柳大哥,你还不上前参见管前辈。」
柳白石踏前几步,躬身行礼道:「晩辈柳白石,拜见管前辈!前辈名震大江南北,晩辈心仪已久,今日能得拜见,快慰平生!」
管一见眉头一轩,唔了一声。「不敢当,请坐。」他转头向皇甫雪。「你跟黄姑娘到关中,情况如何?成了亲没有?」
皇甫雪脸上一红,讷讷地道:「还没有……」
管一见问道:「有什么问题么?」
小仙子插腔道:「三哥,有事包在小妹身上。」
管一见冷哼一声。「就算好事,譲你插进一脚,也要变成壊事!」
小仙子嗽着小嘴道:「你老是看不起我!」
管一见叹了一口气道:「不是看不起你,而是害怕见到你!」
小仙子眉开眼笑地道:「晩辈却很喜欢见到你!」便又转头问道:「三哥,你到关中一年,还娶不到黄姑娘,怎会这般不济?」
皇甫雪忽然哈哈一笑,道:「我在关中逗留了一年,那是因为等黄新泰坐上剑派掌门寳座,二来则顺便饱览了关中八景,至于尚未成亲,乃因为黄姑娘孝期未满,所以先囘来,而且婚礼也该由头儿替我主持!」
管一见吁了口气,道:「待你办了婚事,就只剩下一个小夏了!」
皇甫雪道:「对啦,怎地不见二哥跟四弟!」
「你二哥的孩子生病,他下山去买药,小夏则下山助顾思南夫妇到雪峯山雄狮帮查案。」
皇甫雪忙问:「二哥的孩子患的是什么病?」
「小恙而已,他初为人父比较紧张!」管一见转头问道:「小丫头,你今日上山有何贵干?」
「那是三哥拉晚辈上山的,」小仙子道:「不过晩辈也有一事求您老人家,盼你老人家救命!」说着忽然跪在管一见面前。
管一见如见鬼魅般,自椅上跳了起来,道:「你这丫头找到老夫,还会有什么好关照?」
小仙子道:「皇帝不差饿兵,请您老人家查一件案子,要多少两银子?」
管一见道:「你没有十万两银子,也别想请得动老夫!」
「就十万两白银如何?」
管一见目光一亮,问道:「小丫头,这不是跟老夫开玩笑吧?」
「谁跟你开玩笑?」小仙子道:「晚辈虽然穷,但柳大哥有钱。」
管一见这才仔细打量起柳白石,问道:「到底是你要请老夫,还是你这柳大哥?」心中忖道:「这小子身上的杀气怎地这么重?」却不知柳白石自从洗手之后,已收歛了许多。
柳白石亦料不到小仙子突然有此一着,一时不知如何应付,小仙子走到他身旁,道:「当然是柳大哥。」
管一见重新坐下,皇甫雪上前在他耳边轻语了一阵,管一见冷冷地道:「失敬之至,原来阁下竟然是天下第一杀手!老夫岂能成为你的工具?」
小仙子忙道:「您老人家误会了,柳大哥不是利用您,他是诚心要请您替他查点事的,也不是为了接生意,何况他已洗手不干,柳大哥,你说是不是这样?」
柳白石还能说些什么?只好结结巴巴地道:「是的……」
管一见又啜了一口茶,道:「你先把事情仔细说一遍,让老夫揣摸一下!」
小仙子越俎代庖,但只说了几句,便被管一见止住。「老夫没叫你说,当事人是柳白石,自然由他来说。」
事到此地步柳白石只好接着小仙子说下去,足足说了半个时辰,才把先后说清楚,管一见道:「小伙子,你还未对老夫说出要调查什么?」
柳白石道:「晩辈只想知道谁要杀我,也希望知道雇我去杀贾大富那人的杀人目的。」
管一见冷哼一声。「你们做杀手的,可没这般好奇的。嗯,只是这两点?」
小仙子又抢着答道:「您看还有什么该查的……」
管一见喝道:「就老夫的观点,什么都可以查,但事主若无此要求,而此事又与老夫无关,我何必花费时间、人力去调查。」
柳白石吸了一口气,道:「就是这两点。」
「假如老夫查到是谁要杀你之后,你有何打算?杀死他?」
柳白石一怔,他可还没有想到这个问题,而且在管一见面前又觉甚难作答,小仙子见他为难,又代答道:「以您老人家之见,又该如何处理?」
「假如他有该死之道,老夫自然不管,但假如你俩之间,纯粹是职业上的纠纷,或者是被你所杀的后人,为先人报仇,那你本就该死,如果老夫是你,只有两个解决的办法……」
柳白石急问:「那两个办法?」
「一是自杀谢罪,你本就该死!二来把杀人赚来的钱,散给灾民,找个地方隐居,重新做人!」
柳白石讷讷地道:「晩辈不杀人,只怕人家还不放过我!」
「那是另外一囘事,老夫没有义务,保护你的生命安全!」
柳白石反问道:「此亦是神捕的条件了?」
管一见冷冷地道:「滥杀无辜者,只凭一句后悔,便可推却一切责任,也未免太简单了!」
小仙子道:「管大叔,杀一个人容易,救一个人难!杀死柳大哥,只不过少了个杀手,但假如柳大哥洗心革面,他可以杀死许多坏人,为民除害!」
管一见冷哼一声:「这道理若要你来敎我,老夫岂非白活?柳白石,你可以慢慢考虑,你不洗心革面,老夫也不会为难你,江湖上要杀你的人,也不知有多少个,你岂能得善终?」
说着端木盛已囘来,闻得皇甫雪囘山,连忙放下药,跑出大厅,与众人相见,他只跟管一见和小仙子略为打一下招呼,便把皇甫雪拉到一旁诉别情。
皇甫雪扼要地把自己的情况先告诉端木盛,又将小仙子上山的目的述了一遍,端木盛微微一笑,道:「头儿多数不会答应,三弟,你刚刚囘来,先到后面歇一歇吧!」
皇甫雪道:「小弟先向二嫂请个安再说。」
端木盛也勉强走前道:「小妹子,难得你上山,今晚就在山上过一夜吧!」
小仙子笑道:「小妹子正等你开腔邀请!」
管一见长身道:「盛儿,你跟他们聊聊,老夫先到后面歇息一下,吃饭时再叫我!」
端木盛刚跟小仙子闲聊了几句,没料到更雷、冯晓年和黄柏志等人亦囘山了,端木盛道:「四弟,你们怎地到现在方囘来?」
夏雷道:「小弟不是已着人捎信囘来,要囘家鄕走一趟么?」
「也用不了这许多天。」
夏雷笑笑,道:「因无意中遇到靑虚道长,被他邀上武当住了半个多月,没想到后来又遇到梅帮主,又到她帮里作客去了……」
端木盛眉头一皱,问道:「那一位梅帮主?」
冯晓年插腔道:「二哥忘记大江帮那件案子么?嘿嘿,想不到她虽是一个女流,大江帮在她经营之下,比他丈夫凌铁威在生时,还要鼎盛!」
「原来是梅傲霜!」
夏雷又问:「头儿呢?」
「刚进去休息,老三也囘来了。」
黄柏志急问道:「三哥已娶了老婆没有?」
小仙子道:「三哥英俊潇洒,一表人材,还怕娶不到老婆吗,你还是担心你自己吧。」
黄柏志大声道:「咄,你这小妖女专跟我扛杠,从未说过一句好听的话,你上山作甚?」
「头儿都不管我,几时轮到你问?」
「头儿,头儿也是你叫得么?不害羞,当日你几乎把头儿毒毙了。」
小仙子嗽着嘴道:「黄柏志,头儿都已不怪我呢,你还翻什么旧帐?」
端木盛道:「小黄,别抬杠了,她有事来找头儿,头儿跟她谈过了,在后头休息,你们也去洗个脸吧,等下吃饭时,好与头儿相见。」
X X X
大厅里,灯火辉煌,三张桌子,摆满了酒菜,管一见自然坐在首席,陪伴他的是端木盛夫妇,皇甫雪,夏雷,小仙子和柳白石,冯晓年,黄柏志等反坐在次席,把他俩气得心头痒痒的!
管一见道:「咱们很久没试过这么多人一齐吃饭了,大家先喝一杯。」
端木盛等人依次向管一见敬酒,管一见哈哈大笑,酒到杯干,毫不犹疑,小仙子也擧杯敬他一杯,管一见瞟了她一眼,道:「你且慢说话。」他先问了夏雷查案的情况。
夏雷仔细把「囊中秘」一案的过程向管一见报告,管一见边听边点头,忽然惊叹一声;「云飞烟那丫头,做了母亲之后,更加聪明了。」
他又向小仙子打了一个眼色,小仙子立道:「管叔叔,柳大哥已决定依你的条件,把身上的银子悉数捐给灾民,不过他还有一个小小的要求。」
管一见目注柳白石,问道:「什么要求?」
柳白石红着脸道:「晚辈希望以后能投在前辈麾下甘附骊尾!」
管一见双眼一睁,道:「如此老夫一生英名,岂非是尽要被你染汚?」
小仙子急道:「管叔叔,你这话可说错了,你不给他一条自新之路,教他以后如何『将功赎罪』。」
管一见冷冷地道:「不在老夫这里也可以赎罪!」
「只怕有人不放过他!」
管一见道:「他早就该死!」
柳白石咬一咬牙,说道:「晩辈已厌倦东逃西奔的生活,即使留得生命也没意思,就听前辈的安排。」
管一见道:「那老夫今晚考虑一下,明早答复你。」
小仙子失声道:「您还要考虑?」
管一见道:「此事若是处理得不好,影响老夫一生清誉,岂能不加仔细考虑?你不必多言……要改变主意还来得及!」
柳白石把身上的一大叠银票全拿出来,道:「这是晩辈的压箱钱,约有四十多万两,都交给您,晩辈决不后悔!」
管一见说道:「好,好,吃了之后,盛儿你先带他俩去休息,你们都到老夫书房来。」
X X X
饭后一壶茶,是管一见不能缺少的,也是端木盛等人之习惯。
书房里坐着管一见,端木盛,皇甫雪,夏雷,风火轮,殷公正,路远,冯晓年和黄柏志九个人,三盏热茶下肚,殷公正首先道:「头儿,那丫头狡猾机诈,要不要派人暗中监视?」
管一见道:「不必!那小丫头这次不是来捣蛋的,雪儿,她跟那姓柳的到底有何关系。」
皇甫雪含笑把在黄山附近,与他俩相遇的经过说了一遍,众人听后都笑了起来,黄柏志笑道:「哈,原来这小妖女春心动啦!」
冯晓年道:「她才几岁,居然爱上一个快三十岁的男人,真是莫名其妙!」
黄柏志道:「不是这様,又怎样像妖女。」
管一见道:「别开玩笑,说正经的,你们认为老夫该不该接班此案?」这种情况是从未试过的,端木盛等人都面面相觑,管一见道:「柳白石是一个杀手,手上沾了无数的血腥,老夫怕接办之后,一生清誉要毁于一旦,是以迟迟难以作决,盛儿,你对此有何看法?」
端木盛反问:「头儿既然知道这是件烫手的山芋,为何又准备接办?」
「你们一定以为老夫是看在他那笔钱份上……」
皇甫雪道:「头儿目的在赈灾!」
「其实还有一个原因,可能你们没有想到。」管一见啜了一口茶,续道:「荔枝院的老板贾大富,虽然富可敌国,但怎会有空空儿,虞妃和楚霸王这等高手,而且他们的名亦十分奇怪!」
夏雷问道:「头儿,那可能是他们的外号。」
「你们听过没有?」管一见手下都一齐摇头,又道:「这只是代号,只有荔枝院里,少数人知道,目的是不让外人看穿他们的身份。」
端木盛道:「不错,荔枝院果然充满了奇怪,相信贾大富的名也是假的。」
管一见又问道:「他用假名,是不是害怕雇请柳白石去杀他的那个人,而这个人,又害怕柳白石知道内情,所以要杀人灭口。」
干查案这一行的,有个共同的特点,便是好奇心特重,管一见一连提出几个问题,引得众人心瘦难搔,都恨不得去荔枝院查个水落石出。
只有端木盛比较冷静。「头儿,相信只此几点,还引不起你的兴趣。」
管一见哈哈一笑。「还是盛儿知我!贾大富不是一个普通人,普通人怎敢驾驭楚霸王,虞妃和空空儿这种人,要杀他的人,当然也不是普通人,这中间是否有什么大阴谋?」
黄柏志道:「一定是,属下相信这中间必有阴谋!」众人见他说得情急,忍不住笑出来。
冯晓年见管一见目光尚未收间去,也表示赞同,夏雷道:「头儿,如果您不方便出面,便由咱们几个调查吧,属下有把握把来龙去脉弄个清楚。」
管一见道:「假如由你们几个出面的,便可以解决,老夫又何须烦恼,不说别的,单只武功,你们便力有不逮!」
端木盛道:「这案子可以接,但一定要先使咱们立于不败之地,否则以后便难以在江湖立足。」
冯晓年点头道:「难怪头儿才要他先答应咱们的条件。」
管一见目光透出迷惘之色道:「单此一点,够不够!」众人都低头思索,可惜都没有好的建议。管一见叹了一口气。「那就不接算了。」
皇甫雪脱口道:「头儿,咱们可以在暗中调査,假如需要柳白石下山协助的凭头儿的易容术,也不虞被人发觉,何况武林中认识柳白石的人也不多。」
「不怕一万,最怕万一!」管一见道:「万一被人发觉,咱们有何借口?」
皇甫雪吸了一口气,道:「只要咱们查到一点头緖,证明其中蕴藏阴谋,便大有道理。」
「假如在还没有头緖之前,便被人发觉呢?」
皇甫雪呆了一呆,道:「那只好跟时间赛跑,希望能尽快揭开谜底。」
端木盛道:「属下有个建议,万一被人发现,咱们便推说不知柳白石的身份,当然这需要先与他协议!」
风火轮道:「此人说的话,値得相信么?」
管一见长长吸了一口气,道:「盛儿的办法,倒可以试一试,此人天良未全泯,可予一定的信任,就由盛儿亲自去跟他商量吧!」
端木盛出去之后,管一见又道:「假如柳白石答应咱们的条件,老夫决定接办,假如你们不怕受连累的,便跟着老夫下山,但一切后果自负!」
众人都表示与管一见共进退,夏雷忽然叫道:「咱们忘记了一件事,荔枝院在安阳,那是以前沈头儿的地盘,咱们在那里调查不先知会他一声,有没有问题。」
管一见目光一亮,喜道:「老夫怎地忘记了他?假如他肯与老夫合作,把握更大,对外人的非议也不必太顾虑。」
俄顷,端木盛囘来,报称柳白石一口答应,并愿意跟咱们下山调查。
「好,拿文房四宝来,待老夫修封信给沈秃鹰!」管一见兴致勃勃地道:「小夏,你明早便下山去一趟天柱山!」
夏雷道:「黄山天柱山两地的信鸽早已训练成功,用信鸽联络,不是更加快捷吗!」
管一见道:「此案不比以往,不写个详细怎行?信鸽只怕驮不了,到天柱山后,叫沈秃鹰用信鸽联络咱们。」
夏雷道:「属下明天即下山。」
管一见沉吟了一下,道:「盛儿,你再走一赵,请他俩来此,老夫还有几处地方不甚了了,要再问清楚,大家顺便先讨论一下。」
X X X
夏雷下山之后,立即快马去江北天柱山,到第二天一入黑之后,夏雷便到天柱山山脚下,夏雷因任务紧急,又仗着一身武功,扎了一把火把,点燃了便向天柱山里进发。
他忍饥抵渴,至三更左右,便到沈鹰居所附近,至此才嘘了一口气,忽然黑暗之中,有人喝道:「站住,别动,否则万箭穿心。」
夏雷忙道:「在下是管一见的手下夏雷,有事求见沈头儿!」
黑暗中跳出几个人来,为首那个则是葛根生。「老葛,你来得正好,快带在下去见你们头儿!」
葛根生上下看了他几眼,见他全身上下湿透,也吃了一惊,忙问;「夏四哥,有什么紧急大事,这般紧张要找咱头儿?他睡着了。」
夏雷哑然失笑。「现在快三更了吧,看我急晕了头。」
葛根生道:「咱们上去再说吧,小周,你们小心一点,不要让人摸上山来。」
一个靑年笑道:「老葛,你也不相信我,我周昭信几时出过纸漏?」
「出过纸漏,你吃饭的家伙还会在项上么?」葛根生拉夏雷上山,又走了顿饭工夫才到达沈鹰隐居之所。「喂,到底是什么事?」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是咱们头儿想邀你们头儿合作一宗大生意。」
葛根生矢笑道:「他们又不是未合作过,何须这般紧张?」
「老葛,小弟中午到现在滴水未进,可否叫人弄些吃喝的。」
「何必再叫,咱们値夜班的,本就有夜宵,来,咱们一齐到饭厅吃。」
吃了夜宵,葛根生又带夏雷到客房休息,夏雷虽然心急见沈鹰,但夜已深,只好等天亮之后才打算。
次日一早,夏雷到厅里,已见沈鹰在抽烟,云飞烟抱子在傍嬉戏,雪飞烟目光一及,不由讶然问道:「小夏,你几时来的?」
「昨晚到,」夏雷走到沈鹰面前,先向他行了一礼再恭恭敬敬的献上管一见的信。「沈头儿,咱头儿有信给你。」
沈鹰敲掉烟灰,道:「坐吧,不用客气。」他撕开缄口,将信取出来观阅,「哈哈,想不到你们头儿还想揷足江湖。
夏雷道:「咱头儿说是为了灾民才下山的。」
沈鹰叹了一口气,把信交给云飞烟,他又装了一锅烟抽吸起来,云飞烟看了信便知道沈鹰叹气的原因,她秀眉一蹙,问道:「小夏,委托人是小仙子和柳白石?他可是有天下第一杀手之称的煞星。」
「正是如此才觉棘手?」
沈鹰喷了一口浓烟,道:「那小妖女专会送麻烦给咱们。」
夏雷微笑道:「照皇甫三哥之见,那小妖女似乎看上了柳白石!」
沈鹰几乎被一口烟呛着,随即哈哈笑起来。「这小丫头才十三四岁?就算动春心也不必看上个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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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7-27 08:40:48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六章 千里追査 险遭覆没



夏雷道:「不是如此,又怎符合她的性格!」
沈鹰道:「你头儿可看出什么疑点么?这件案子你清楚不?」
夏雷将所知仔细告诉沈鹰,沈鹰听后沉吟道:「那几个人全用假名,若果没有线索,可不容易査!」
夏雷道:「咱头儿说,只要您跟他合作,天下间没有什么困难的事,可以难得住您们!」
沈鹰哈哈笑道:「不必拍马屁!待老夫考虑一下,烟儿,带他去吃早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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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此案情况与前性质大有分别,是以沈鹰亦先跟手下商量了半天,然后才决定跟管一见合作。最后他把夏雷叫来:「小夏,你囘去告诉你们头儿,说老夫舍命陪君子就是!但那笔钱,要他分一半给江北的灾民!」
「这点料无问题!」夏雷道:「咱头儿请你用信鸽通知他,晩辈留下来供您差遣。」
沈鹰道:「很好,如果你不嫌辛苦的,下午便与司马城先去安阳城探探消息吧,细节方面老夫已交代了他。」
夏雷道:「晩辈是个坐不住的人,怎会嫌辛苦?」
吃过午饭,云飞烟替夏雷与司马城易了容,然后带了陶松和周昭信下山奔赴安阳城。
沈鹰和管一见的手下,曾经多番合作,所以早就混熟了,是故夏雷也说话也无顾忌,他道:「司马兄,你不曾习过易容术么?」
司马城道:「怎不曾习过?不过这门功夫,易学难精,我学来学去,只得三姐五成功夫,骗骗一般人还可以,却入不得行家之眼!」
夏雷叹了一口气,道:「小弟亦是如此,我头儿说学易容术比学武功更要求天赋能力,大概小弟与你,都没有这种天赋吧!」
两人闲扯了一阵,很快便说到正事。
司马城问道:「小夏,那柳白石的武功如何?」
「据三哥说,柳白石的剑法全为杀人而设,十分实用,眞要打起来,可能打不过他!」
司马城咋舌道:「皇甫兄那一手剑法,快速凌厉,这两年进步良多,连他也非其对手?」
夏雷笑道:「有何奇怪,听头儿说,二哥也可能不是其敌手,天下第一杀手,这名可不是白得的。」
司马城道:「咱头儿也提醒过我,叫咱们要小心,柳白石的对手必比他强!」
由天柱山到安阳路程不短,他们足足走了七天才到达。夏雷还担心荔枝院已经关闭,岂料一问客栈掌柜,掌柜即含笑道:「原来公子们是因此而来的,荔枝院早已复业了,就在东大巷,由这里去只需走两盏茶便到了。」
夏雷脸上发热,幸而有易容药遮掩,不虞被人觑破。「请问荔枝院是几时复业的?」
「唉,荔枝院发生了一塲火,只停了三天便又开放了!」
夏雷又问道:「听说,他们那里有位杨贵妃,娇美如花,风骚入骨,可有这囘事?」
安阳城客栈的掌柜,也不知接触过多少个顾客询问这些事,他们正乐于囘答。「客官,您还是趁早死了这条心吧!」
夏雷看了司马城一眼,问道:「莫非杨贵妃被火烧伤了?」
掌柜道:「客官只猜对了一半,杨贵妃是被火烧死的!眞可惜呀,这样的一个大美人,却葬身火海!新的畅贵妃还未找到,不过荔枝院美女多的是,客官们实不用担心,只怕带来的银子不够花用。」
司马城压低声音问道:「掌柜的,再问你一件事,咱们在路上听人说荔枝院换了老板,可眞有此事?」
掌柜咨媚地道:「客官消息眞灵通,真有此事!不过这对那些『孝子贤孙』可没有一丝儿影响!」说话出口才猛觉「孝子贤孙」这四个字,颇有语病,连忙又堆下笑容,道:「客官到那里见识一下就好,千万莫着迷,天下间的美女多得是,也不单止荔枝院才有。说眞的,钟无艳和夏迎春,吹熄了灯,脱光了衣服,还不都是一样?」
司马城干咳一声,道:「掌柜言之有理,咱们是要到邯郸办事,路过此地,想开开眼界而已!未知掌柜知道新老板的底细么?」
掌柜话匣子一打开,便说个没完,若是女人,必是个长舌妇。「说来奇怪,原来新老板也就是旧老板……」
夏雷见他故意卖弄关子,说了一半便停止,立即递上一块碎银,道:「打扰你许久,给你买酒喝!」
掌柜又吐出一连串多谢,收了银子续道:「原来如今的主持人余重阳,以前也是股东,贾大富一死,他便顺理成章出来主持了。」
司马城又问;「你见过他没有?」
掌柜苦笑道:「像咱这一大把年纪,还怎会去那种地方,客官,热水已备好了,请进房去吧。小楞孑,快带客官去西一院。」
原来司马城为了掩人耳目,故意充派头,扮成富家子弟,包下一座小院。陶松和周昭信则扮随从。四人洗好澡,换过一套光鲜的衣服,在小厅里商量。
周昭信道:「四哥,俺听人说过,在荔枝院可得事先『挂号』!」
司马城一怔,脱口问道:「还得『挂号』?」
「不错,因为各地慕名而至的王孙公子实在太多,僧多粥少之下,只好出此『下策』!」
众人见他说得有趣,都莞尔一笑。司马城道:「那就顺便替咱先去挂个号吧。」他塞了些银子给他,周昭信拿了钱便出去。
他前脚刚出去,店小二小楞子后脚便跟着进来了。哈腰问道:「请问客官,是到外面吃饭,还是在房里吃?您早点吩咐,小的也好早作预备。」
夏雷看了司马城一眼,道:「替少爷弄几个小菜,外带两壶状元红,开到房里来吧!」
这就意味客栈可以多赚,小楞子连声多谢,司马城忽然道:「小二哥,你慢走,我有几句话问你。」说着取出两吊钱放在几上。
小楞子眼睛登时一亮,哈腰问道:「公子爷请问,小的知无不言。」
「你知道荔枝院歇业的眞正原因么?」司马城把钱提起,故意幌了一幌。「你知道余重阳是个什么人么?」
「余老板是个男人,」小楞子脑袋有点楞,呆了一下才续道。「听人说贾大富老板是被人杀死的,连首级也不见了!传说是这样,但他的确是死了,葬礼可风光哩!」
「可知他为何被人杀死?」
「这个大家都在议论,却没有结果,有的说,一定是某个寃大头,『觉醒』之后,囘来报仇的。」
夏雷记得柳白石没提烧死杨贵妃之事,是以再问道:「那寃大头是受杨贵妃之骗?」
「官府还在调查,还没有结果,不过,与她同日死的,还有一个男人,听说是贾大富的保镖。」
夏雷心头一跳,问道:「那保镖叫什么名字?」
「不知道,荔枝院里面有个护院,是小的表哥,小的曾听他说过,贾老板有几个保镖,都是高手,但他们都不知道其来历。客官,你问这些作甚?你们是吃公饭的?」
司马城忙道:「不是,你请放心!」他将钱塞在小楞子手中。
小楞子不敢接收,缩囘双手道:「俺眞的不知道,不敢收您的钱。」
「少爷叫你收,你便收下吧!」司马城问道:「你还知道些什么?」
小楞子抓抓头皮。「像小二这种穷光蛋,一生一世也别想去荔枝院,所知的,都是听人说的。嗯,小的还听人说余老板以前没人见过,也没人知道荔枝院除了贾大富之外,尚有其他老板。」
夏雷插腔问道:「贾大富没有其他亲人?别人怎会相信余重阳是老板?」
「因为余老板手上有贾老板立的一张条子。」小楞子道:「贾老板好像没有亲人,送葬的都是荔枝院里的人。」
司马城续问道:「你那在荔枝院当护院的表哥,叫什么姓名,可否约他出来一晤?」
「他叫江岸,」小楞子又抓抓头皮道:「小的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有空。」
「请你帮个忙,反正咱们在安阳还有几天逗留。」夏雷又塞了一块碎银给他。小楞子这才答应替他们约江岸。
不久,小楞子又捧着酒菜进来,菜香酒醇,引得吃了几天干粮的司马城和夏雷,垂涎三尺。正吃了几箸,周昭信及时囘来。道:「哈,想不到荔枝院眞的名不虚传,几多王孙公子都在挂号,幸而我使了点手段,塞了块银子给龟奴,才可以把日期推前……」
陶松问道:「是不是今晩?」
「不,明晩,订到的一个叫秋艶,一个叫香荷!」
司马城道:「明晩也没影响,先坐下吃饭吧。」
X X X
次日一早,小楞子送水进来,含笑对司马城道:「客官,小的昨晚已替您约了俺表哥了。』
夏雷在旁道:「少爷就知你能干,你约他什么时候见面?」
「表哥下午要上班,所以小的约他中午,他不愿意来这里,所以见面地点在羣芳酒楼。」
司马城道:「到时你去不去?」
小楞子道:「俺请不了假。」
「那咱们怎认识你表哥?」
「他会先到羣芳酒楼等你们,桌上会放一对刀,交差重叠摆放。你们上前询问姓名即可。」小楞子又加上一句:「他会在雅座等你们,不过帐要由你们付,您知道他干那份差事,赚不了多少钱。」
司马城道:「这个当然,你大可以放心!小二哥,你拿些早点来吧!」他又塞了两吊钱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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羣芳酒楼有个特色,掌柜是女人,雅座的跑堂也是女人,这是创擧,所以羣芳酒楼的酒菜,在安阳城虽然不是最好的,但生意却最佳。
司马城、夏雷带着陶松和周昭信一到午时,便去羣芳酒楼找寻江岸。没想到江岸竟然订了一间小睁室,所以费了一番工夫才找到。
双方交换了姓名,便相继入座,司马城等人用的自然是假名。江岸年约三十,举止颇为沉着,司马城直觉此人武功不错,而且机心深沉。
「请问公孙公子约江某出来,有何指敎?」
司马城抱拳道:「只是仰慕荔枝院与阁下大名,所以高攀一下而已,请先点菜,再慢慢谈如何?」
江岸推让了一番才点了两个菜,夏雷又点了几道菜,遣走小二,关上门然后开始倾谈。江岸含笑道:「两位公子若果希望透过江某,认识荔枝院里的姑娘,可得失望!」
「不敢,咱们今晩已订了位。」夏雷道:「江兄在院里干了多少年?」
江岸道:「已有五年,混一口饭吃,没有出息!两位公子是读书人还是做生意的?」
司马城反问:「江兄认为咱俩像读书人么?」
江岸含笑道:「两位身份敎人费思量,三种身份都不像。」
夏雷问道:「江兄指的,是那三种身份?」
「一是商人,二是书生,三是游侠!」江岸道:「两位眼神充足,分明是习过武功,但,气质又不大像,更不像是个商人!」
司马城道:「江兄好锐利的目光!不瞒您,咱们家是做生意的,家里也请了些武师,咱俩自幼的确学过几年武功奈何未遇名师,所识只是皮毛,是故做不了游侠,家父见在下年纪已大,勒令接家业,是故咱们两人到江北走走,看有什么货式可办到江南去贩卖!」
「原来如此,失敬之至!」江岸干咳一声,「两位公子尚未说出目的。」
司马城取出两锭银子,放在江岸面前半「请江兄先收下。」
江岸脸色不变。「无功不受禄!」
夏雷道:「江兄必是嫌少,」他也掏出两锭银子放在江岸面前。「江兄收了钱之后,咱们再说。」
江岸沉吟道:「这四锭银子恐怕不好赚,在下拿了,可能会丢掉饭碗!」
司马城哈哈笑道:「江兄过虑了,事成之后,咱们尚有馈赠,何况此处并无别人,何须祀人忧天?」
江岸又考虑了一下,才将银子收起,道:「两位想问些什么?」
「我想知道楚霸王是被谁杀死的?」
江岸脸色一变,道:「两位公子消息可眞灵!喳,他是被柳白石杀死的。」
周昭信脱口道:「胡说!柳白石根本没有杀死他。」
江岸脸色又是一变,问道:「那请恕江某问一句,两位如何会知道?」
司马城知道他动了疑,便堆下笑容道:「因为柳白石被人灭口,临死前正好遇到咱们,这是他说的,他说他只杀死贾大富!」
「哦?请问公孙公子与柳白石有何关系?」
「毫无关系,只是咱们见他重伤倒在树下,以为是过路客商,遭山贼劫杀,所以施救,他临死前说的。」
江岸心念一转,问道:「楚霸王死在谁手中,跟两位也没关系。」
夏雷说道:「说得不错,不过咱们动了好奇心而已。江兄,你可知楚霸王的来历么?」
「这人十分神秘,他一直跟着贾老板,就像一个谜。」
「他跟贾老板多久了?」
「大概有十年八年了吧?江某进荔枝院时,他已在,平日他都不跟咱们接触,荔枝院里,甚至有许多人,不知道他的存在!」
陶松插腔问道:「他跟虞妃,有何关系?
「好像是情人,江某亦不太清楚!」
司马城故意喃喃自语地道:「贾大富只是一个妓院的老板,他怎会因此而惹来杀身之祸?」
江岸忽道:「他这人奇怪得很,越吃越胖,疑心又霞,这都是一般大富豪的心态,但我发觉他的武功竟然甚高!」
夏雷急问:「你怎会知道?」
「有一次他下楼时,不愼滑倒,自楼上跌下来,只见他手掌在梯级上一按,身子便弹起,凌空打了一个觔斗,便稳稳当当落在地上。」江岸道:「但他一向在人前都不露一丝武功,那次他还赏了一锭银子给我。」
司马城急问:「他可有与你说话?」
「他问江某可曾见到什么?江某一时福至心灵,便答称什么也不见,接着他一阵大笑,便赞江某是个聪明人,而他则最敬重聪明人,还叫我去帐房取一锭二十两银子。」
司马城眉头一皱,又喃喃地道:「看来他以前可能是武林中人!」
夏雷又问:「余重阳是你们的新老板,你以前见过他没有?」
江岸道:「只见过一,次,他跟贾老板住在一起!」
说至此,房门敲响,原来酒菜到,周昭信开门,让小二摆上桌子,司马城擧杯道:「江兄,小弟敬你一杯。」
江岸谢了一声,他只啜了一口,道:「荔枝院有个规定,上班不许有酒意,请恕江某失礼!」
夏雷道:「那在下也不勉强了。」
司马城道:「江兄请动箸。」他还亲自布菜,酒过三巡,他见小二出去,又问道:「江兄,你以前可知余重阳他亦是老板之一?」
江岸笑道:「做梦也没想到。」
「那你们又怎会相信他?」
「他有贾老板的字据为凭!嘿,咱们只怕他不发薪饷,其他的,可管不了这许多。」
夏雷续问:「以你之见,余重阳又是否习过武?」
「未曾见过,不敢多言。」
司马城试探地问道:「荔枝院的人大多知道贾大富是被职业杀手杀死的吧?有没有人怀疑是余重阳干的?」
江岸眉头一轩,道:「是有人怀疑,但没有一丝根据,大家只在肚子里嘀咕,不敢公开议论。」
「贵院还有空空儿和虞妃?」
江岸心头又是一跳,含笑道:「两位对敝院所知极多,江某也有句话要问你俩,两位问这许多,也只是因为好奇?」
司马城惊觉地道:「咱们的确是好奇,所以问一问,江兄难道不觉得贾大富的保镖的名都很奇怪么?楚霸王虞姬杨贵妃这些都是历史上的人呀!」
「是奇怪,不过咱们也不知道原因。赏花楼里,似乎藏了不少秘密!」江岸忽又压低声音:「两位,今日江某跟你们说的话,千万不要泄露出去……」
夏雷问道:「你怕会失了差事?」
江岸脸色一变,但只嗯了一声。
司马城不敢再问,免得引起江岸思疑,便不断劝菜。
江岸忙着上班,还未吃完,便长身告辞下楼去了。周昭信还想讨论,司马城截口道:「先会帐,囘去再说。」
X X X
华灯初上,司马城和夏雷换了套细布外袍,携手到荔枝院,他们报上名,便有龟奴哈腰带他们进去。
「两位大爷,香荷和艶秋都在梅花楼二楼!」
司马城一对眼睛边向四周瞭望,边问道:「贵院共有几座楼?」
「姑娘住的共有五座,除了一座是贵妃楼只住贵妃一人之外,其他的都要住五位姑娘。」
夏雷问道:「除了这五座楼,没有其他的?」
「还有一座是咱们老板住的,另外还有下人们住的,灶房、澡房的。天下间妓院虽多,但咱荔枝院论水平和地方,可是数一数二的!」
「听说去年你们这里发生过命案,不知道防衞有没有改善?」
「大爷放心,从发生那件事之后,咱们已加强了防衞,一定安全!」
夏雷又问:「咱们花钱来玩的,当然不希望发生任何意外,请问贵院有多少个护院?」
龟奴「哈」了一声:「大爷放心,咱们的护院小说也有几十个。」说着已到了梅花楼下,又说道:「大爷,请跟小的上楼。」
三人上得楼来,楼上两间大房,一边各有两间,香荷与艶秋,刚巧就在隣居。龟奴问道:「两位谁要艶秋?」
「我!」夏雷首先道。龟奴推开门,请他进去,又带司马城到隣房。房门一开,先是一座布置得美仑美奥的小厅,厅里立着两位俏丽的丫头,一见司马城便迎上去,行礼道:「公子请进!」
司马城向四周看了一下,便往椅上坐下,一个丫头关门,另一个则斟茶,奉上蜜饯。「公子先喝杯热茶。」
「你们小姐呢?」
丫头道:「小姐在房里更衣,待会儿就出来!」
话音刚落,里面便走出一位婀娜多姿的妙龄女子来,鹅蛋似的脸庞,薄施胭脂,一套淡黄色的长裙,腰上系着一条绣珠花的绿色腰带,看来高贵朴素,不落俗套。司马城目光不由一亮,暗道:「荔枝院的女人,果然名不虚传!」
香荷去至司马城身前,裣袵行了一礼。「公孙公子好,奴家这厢有礼了!」
司马城少与异性接触,吃美人一礼,有点兜不住,长身忙不迭地道:「姑娘免礼……姑娘芳名香荷?』
香荷「噗嗤」一笑,娇声呖呖地道:「名字只是一个记号,何况贱名,更不足挂齿,公子请坐。」
「姑娘也请坐。」
香荷又向他行了一礼,然后坐下问道:「公子吃过晩饭否?」
「刚才……已吃过一点东西。」
一个丫头见他擧止失措,忍不住「唔」地一声笑了出来。香荷斥道:「小红,你这丫头越来越放肆了,还不赶快下楼,通知灶房送些酒菜上来。嗯,公子喜欢吃些什么?喝什么酒?」
司马城只觉香荷坐在身旁,似画中美人,眉目如画,樱桃小嘴微张时,呵气如兰,鼻端所闻到的,尽是一片香风,不由心头一荡,讷讷地道:「在下无所谓……但凭姑娘主意!」
香荷抿嘴一笑。「那奴家便不客气了!」她随口点了五个小菜,外加一壶女儿红,又问道:「公子似是头一遭来此?」
司马城道:「是的,家居江南,头一遭到安阳。」
香荷掩嘴道:「也是头一遭到风月塲里?」
司马城脸上发热,干咳一声,问道:「姑娘在荔枝院有多久?」
香荷道:「受训两年,露面两年,共四年!公子是为奴家而来的,还是路过?」言毕掩嘴轻笑,态甚撩人。
「是路过的。姑娘怎会沦落于此?」
香荷苦涩地一笑。「是好人家的女儿,有谁肯沦落靑楼?公子是来买欢的,何不说些风花雪月?」她见司马城侷促不安,又道:「公子擅棋道乎?」
司马城摇头道:「只略懂皮毛,只因一无明师,二不太兴趣,是以不曾好好学过。」
香荷接道:「如此待奴家唱阙曲了与你解闷,小翠,快取月琴来。」
丫头小翠取来月琴,为香荷伴奏,荔妓院的姑娘不但艶色震天下,且技艺亦具造诣,香荷樱桃小嘴微张,一缕仙音,自喉头吐出,如出谷之黄莺,低回拨尖,婉转自如,一曲既终,司马城忍不住赞起好来。
稍后,洒菜已至,小翠收了月琴,在桌旁殷勤伺候。香荷频频为司马城布菜敬洒。「公子多吃一点。」
「妳怎不吃?」
香荷微微一笑。「奴家又不是杨贵妃,我怕吃得多会发胖!」
司马城心头一动,连忙停著,香荷粉脸微微一变,问道:「公子害怕洒菜有毒?」她忽然擧著在每碟菜里,挑了一块吃下。
司马城有点尴尬,忙道:「在下已饱了。」
「如此撤了洒菜,换上香茗如何?」
「就由姑娘主意。」
小红和小翠收起残羹,又奉上香茗甜饼。司马城暗中打定主意,再坐一会儿便告辞,不料香荷倚了过来,低声问道:「公子怎地不说话,是不是讨厌奴家?」她不待司马城囘答,又道:「公子一定是害羞!」忽然站起来,把司马城拉进房里。
那房十分宽敞,家具陈设,全是最豪华的,单是那张雕花的大床,已经价値不菲,香荷关上房门,道:「如今无人,公子可以为所欲为!」说至此,她粉脸升起两团红晕。
司马城眼睛不敢看她,心想既来之,则安之,定一定神,决定试探一下。「在下听说贵院上任老关被人杀死,未知所为何事?」
香荷微微一笑,道:「人生不如意者十之八九,谁有兴趣去査这种闲事?」
「就算不查,也可听到点风声。」
「这倒奇怪了,来此花钱的人,都是对姑娘感兴趣,偏你与众不同。」香荷忽然倚在司马城怀中,道:「不过奴家却讨厌那些急色儿,公子问这些往事作甚?难道你是吃公饭的?」
司马城刚答了两字不是,隣房忽然传来「蓬」的一声巨响,他吃了一惊,连忙推开香荷,向房门处飞去。
不料香荷尖声叫了起来,司马城冲出小厅,便见丫头小翠小子红已站在门后,他喝道:「快让开。」
小红问道:「公子要去何处?」
司马城心悬夏云的安危,喝道:「你俩再不让开,便莫怪我无情!」
话音刚落,隣房又传来「蓬」的一声响,司马城再也忍不住,挥掌向小红撃去。他司马家的「百步神拳」,名震大江南北,这一拳捣去,风声呼呼,气势不凡。
小红柳腰一扭,闪了开去,小翠双臂齐出,十指葱葱向司马城捉去。司马城一怔,料不到一个丫头竟然懂得擒拿手。
司马城一脚踢在门上,身子退后,小翠十指落空,小红又自旁缠了上来,司马城冷笑一声:「好啊,原来你们这里竟然是黑店!」
背后竟然传来一阵呖呖的莺声:「错了,咱们的店子不是黑店,只是你是黑客而已!」
司马城一回头,只见香荷从容不迫地自屋里走了出来,他心头一沉,至今才知道对方亦是个高手!一个妓女和她的丫头,竟然身怀武功,这还不奇怪么?
司马城为人冷静,这时候已恢复了鎮定,道:「姑娘,在下是与友同来的,他如今就在隔壁的艳秋房中,你难道听不到隣房传来的声响?」
香荷抿嘴一笑。「有些公子尽管平日彬彬有礼,但一上床,便变成另一个样子,这种情况,咱们见得多啦,这又有何奇怪?」
「敝友却绝对不是那种人!」
香荷格格大笑,笑得前俯后仰,半晌才问道:「公子是跟他一齐……嘻嘻,还是他告诉你的。」
司马城吸了一口气,道:「姑娘,在下是说正经的,万一敝友发生意外,你能够负贵么?」
「奴家可以负责,你放心安寝吧!」
司马城怒极反笑。「你不过是个靑楼妓女,有什么资格负这人命的责任?」
话音刚落,隣房又传来「喀嗤」「声响,司马城一听便辨出那是窗櫺、玻璃之声,他心头一动,转头一瞥,一个倒后,向窗子撞去。
香荷忽道:「快拦住他。」她自己亦飞身扑上,可是已经慢了一步,窗櫺破裂,司马城身子已穿了出去。
司马城凌空打了一个觔斗,双脚落地只见院子里已站着不少大汉,手上都拿着钢刀,一个中年汉道:「你吃了豹子胆?竟敢来荔枝院撒野?」
司马城无暇答他,转头一望,见夏雷也站在旁边,心头略安,忙问道:「你有事么?」
夏雷道:「没大碍,你呢?」
司马城心念电转,大声道:「请你们的头儿来说话!」
那中年汉子便是妓院的领班张升,只听他冷笑一声,道:「有话等下再说,拿下!」那些大汉立即将司马城和夏雷围住,同时挥动武器进攻。
夏雷冷哼一声,道:「你们这是找死!」他抽出藏在衣内的宝刀来,一阵乱砍,把几件兵器撞开。
司马城闪开两柄刀,右拳一横,撃在一个执棒护院的手臂上,那大汉棒子登时落地。
司马城左手五指抓住他的后背,随即将之扯过来,右臂顶住他的脖子,大声道:「住手!」
夏雷放弃了攻势,操刀立在司马城身旁防衞。
司马城道:「这儿是个黑店,老子们不玩啦,散开,让咱们离开。」
「那有这般容易的事!」张升道:「你敢来撒野,咱们也敢扣住你!」
司马城手臂一紧,那大汉用力挣扎,却挣不开。司马城又道:「再不散开,少爷便杀了他!」
话音刚落,忽然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随便杀人,难道没有王法?」只见那些护院都哈腰口称老板。
夏雷追:「你便是这里的老板?」
余重阳道:「不错,两位找余某有何贵干?」
司马城道:「你们扣住咱们,又有何用处?」
余重阳转头问道:「老张,这是怎么一回事?」
「嗯」张升结结巴巴地道:「他们撞破窗櫺!」
夏雷道:「笑话,假如你们荔枝院的妓女不是身上暗藏利器的,少爷又怎舍得在这时候跳窗逃生?你知道少爷是来寻欢的!」
「暗藏利器?」余重阳转头问:「他们由谁陪客?」
张升忙道:「老板,是由艶秋和香荷陪的。」
余重阳大声道:「叫她俩下楼来见我。」他又转头抱拳问道:「两位公子暂且息怒,余某调査若然属实,给两位一个满意的答复!」
司马城放了那大汉,道:「余老板明理,这就好办!」
不久,张升便带了艶秋和香荷过来,艳秋不断抽泣,余重阳道:「艶秋,到底发生什么事,你得从实招来,否则饶不了你!」
艶秋霍地跪下,道:「老板,您得替我作主,您知道奴婢甚少卖身的,今日特地答应他,那知道瘟生竟然迫奴……」
余重阳眉头一皱,问道:「他迫你做何事,你放胆说出来!」
艳秋道:「他要奴……陪他唱,唱后庭花……」
话音刚落,护院们都哄笑起来,夏雷一张脸涨得通红,骂道:「这贱人胡说,你看少爷似是这种人么?」
艳秋怒瞪了他一眼,道:「难道你在额上刻字不成?这就叫做人面兽心嘛!奴家抵死不从,他便动手打奴,后来奴大声喊救命,他害怕起来,才跳窗逃走的!」
余重阳大声道:「此话当眞?」
艶秋抽抽泣泣地道:「句句属实,请老板明鉴!」
余重阳道:「公子,这就是你的不是了!」
夏雷气得牙痒痒的,幸好他这两年,脾气收歛了许多,否则早已撕破脸了,当下沉住气道:「老板便听她一面之词?」
司马城道:「在下与敝友自小认识,他绝对不是这种人!适才在下听见池房中发生巨响,吃起惊来,准备去找他探个究竟,那知香荷竟不许我离开。」
余重阳又问:「香荷,你这贱人为何不许他离开?」
「谁说他要离开?奴只答应陪他喝酒聊天,听歌唱曲,他却硬要奴陪他过夜……还动起粗来!」
司马城长叹一声:「她还有丫头可以『作证』,老板一定相信她们的话,在下也不愿多话了!」
夏雷道:「余老板,你们如今是不是想杀人?」
「公子言重了!安阳是个有王法的地方,余某是个生意人,又岂会做出违法的事?」
司马城道:「如今你待怎么?」
余重阳道:「你们都退了吧,老张你留下来。」再回头道:「两位到雪花楼谈谈如何?你们打破窗櫺,也得赔偿!」
司马城望了夏雷一眼,知道今日不答应也不行,便道:「如此请老板带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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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柳白石上次来见贾大富的那间房,只不过房里的人已换了。
余重阳没有喝茶的习惯,他坐下之后,问道:「如果余某全听艶秋的话,两位自然不服气……」
夏雷道:「那不是服气不服气的问题,根本是她造的谣!」
余重阳脸上仍露着笑容,反问:「那么两位又敎余某如何信任,请问两位是什么人?」
夏雷道:「咱们是生意人!」
司马城却叹了一口气,道:「余老板咱们不敢再瞒你,实说与你知道,咱们是京师来的密探!」
余重阳一愕,道:「余某自信没有违法,朝廷要查余某什么?」忽又打了个哈哈。「公子不是信口开河吧?」
司马城摸出御赐的「黄龙金牌」来,道:「这是咱们身份的证明!」
余重阳咯咯一笑,道:「余某如何知道是眞是伪?」
司马城只好递给他仔细观看。
余重阳看后,脸色又是一变,把金牌交还给司马城拱手道:「原来两位是京官大人,失敬失敬,未知两位大人隶属那一个衙门?」
「那是秘密,咱们只受……哈哈,是次咱们来安阳的目的是来调查贵院上任老板贾大富的死因!」
余重阳脸色丝毫不变。「贾兄是被职业杀手杀死的,此事安阳城的人都已知道,有何可疑之处?」
司马城目光故意向四围看了一下,便慢条斯理地道:「十多年前,内宫失了一批财宝,事后有几位大内侍衞失踪……贾大富建此座荔枝院,要花不少钱吧,他钟从何来?」
余重阳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看来京里也有人怀疑余某了……」
司马城正容道:「余老板聪明,的确有人如此怀疑,所以才会命咱哥儿两来探个究竟!」
余重阳反问:「两位认为余某像不像是个凶手?」
「咱们想知道,余老板与贾老板的关系!」
余重阳道:「余某与他是生意合作人,我有证据!」说着打开抽屉,拿出一张字据来,交给司马诚。
司马城伸手接来阅看,字据上写明荔枝院里贾大富与余重阳合资六十万两白银开设的,其中贾大富占六成,余重阳占四成。
司马城看后交回给余重阳,心头一转,问道:「余老板,虽然贾老板已没命,但这片荔枝院,他总有份,请问你如何处理池的遗产?」
余重阳道:「老贾有家人,但余某派人去找过,却找不到,我相信不久他们便会找上来。」
夏雷兴致勃勃地问道:「请问贾老板还有什么家人?家人原本住在何处?」
「老贾本有一个老婆,住在襄阳,但听说因为大家性子不合,他很早便不回家鄕了,不过由于发妻替他生了个儿子,所以他不时还叫人送生活费回去的。」
夏雷问:「他妻子叫什么名字?以前他怎样送钱给妻儿?」
「通常派楚南送去的,但楚南也与老贾同天被杀了!」余重阳道:「他妻子听说姓何,小名香儿。」
司马城接问:「楚南便是楚霸王?他又为何会被杀?」
余重阳一愕,随即哈哈一笑,道:「他俩为何会被杀,余某也想知道,咱们一早已报了官,不过官府到现在尙未缉拿到凶手!」
「余老板跟贾老板已认识了很久?」
「是的,已有二十余年!」
「听说贾老板不但习过武,而且还是位高手!」司马城问道:「你与他既是老朋友,自然知道其底细。」
余重阳道:「这与他被杀有何关?」
「焉知不是因为师门仇恨而引来的杀身之祸?」
夏雷又接口道:「目前咱们不能放过任何一条线索!」
「善哉斯言,如今当官的,已甚少有这般负责的,余某佩服之至!」余重阳顿了顿方说道:「嗯,老贾师父是个隐世高人,自称『九龙居士』,他不但习武,且对天文地理等,甚有研究,而『九龙居士』亦辞世二十多年,与他为人,不可能有何仇家!」
「那么贾老板呢?」
「老贾除了好色一点之外,亦不参予江湖纠纷,即使在早年亦如斯,相信也全知道!」
夏雷道:「咱们就是不知道才来麻烦你!」
余重阳道:「假如老贾曾涉足武林者,以彼之身手,必然名震一方,请问两位可曾听过他的名?」
夏雷道:「焉知他是否用假名?」
「这个余某亦不敢保证,不过自余某认识他开始,他便用此名,至于余某的武功十分稀松,只跟一位鄕间拳师,学过几年,闲来强身健体而已!」
司马城长身道:「夜深了,咱们也不再打扰了,将来若有需要,咱们会再来打扰!嗯,至于咱俩的身份,请余老板莫泄漏出去。」
余重阳笑容可掬地道:「这个余某省得,两位请便,既然两位身份需要保密,余某亦不便相送了!」他开了厅门,道:「老张,两位公子已赔了欵,请代我送他俩出去,顺便替他们叫马车。」
张升送他们到大门口,司马城便道:「张兄请回,咱们步行就可。」
两人返回客栈,夏雷急不及待地道:「司马兄,咱们好像落入人家的圈套!」
司骂城叹息道:「是的,一定是江岸此人有问题。」
夏雷道:「眞可恶,你看余重阳此人,又如何?」
「城府深沉……」司马城忽然叫了起来:「不好,刚才咱们没有问他的出身和来历及财产来源。」
夏雷一时未能会意,反问:「这又如何?还怕没机会再去问他。」
「我问你,为何咱们刚才不问他?」
夏雷一怔,道:「司马兄,你不是故意要考小弟吧?如果问到要紧的地方,咱们还能回来么?」
「说得是,但假如他是高手,便会怀疑咱们已对他生疑,说不定……」
夏雷道:「他会米杀咱们?」
「他不会自己动手的,但以他在安阳的势力,没有什么事办不了!」
夏雷反问:「司马兄你认为如何?」
陶松为人比较谨慎,接口说道:「在头儿未到之前,咱们最好不要跟他们正面冲突!」
司马城道:「事不宜迟,咱们立即收拾一切,悄悄离开此地。」
当下周昭信和陶松立即把衣物结成包袱,四人推开窗子,越过围墙,向一条小巷奔去,司马城忽然道:「不好,咱们如果离开安阳城,又怎知道对方有没有派人来杀咱们?」
夏雷也「啊」地一声道:「不错,这也是一条线索!」
司马城向上一指,首先跳上一座平房屋顶,夏雷等人亦散开,伏在附近居民的屋顶上,未久即见一队官兵来到客栈,长驱直进。
司马城心中忖道:「官府是得到余重阳的通风报讯,所以来查咱们的身份?甚至是已为余重阳收买?」夏雷等人亦十分奇怪,转头向他望来,司马城连忙向他打手势,示意他不可暴露。
过了顿饭工夫,才见那些官兵出来,只听那带队的道:「快在附近搜一搜。」
司马城心中又暗道:「果然是冲着咱们来的!」他抬头向四周一望,忽见一道黑影在远处的屋顶,一闪而逝,心头不由一跳,余重阳派人来了?
官兵在下面巡戈,司马城人只好仍然在屋顶上,不敢露身,只是那个带队已不知去了何处,司马城怀疑他去通知余重阳,心中不断思索对策。
想来想去,还是觉得留在安阳城,危险性最大,因此决定冒险离开,当下微探出身子向夏雷打了个手势,然后由屋后溜下去,下面是个废院,里面堆了好些杂物,司马城默默地望望周围环境。
俄顷,夏雷和周昭信首先跳进来,又过一忽,陶松亦跟着进来,低声道:「那些官兵撤了。」
司马城道:「安阳城十分危险,咱们想办法便溜出去!小心,恐怕官兵们调去别处,并未撤防。」
四人越墙到小巷,一路上蛇行鼠伏,出乎意料,竟然顺利地出了南城门,往郊野直奔,夏雷忽然道:「司马兄,小弟觉得太过顺利了,会不会他们早在前面作了埋伏?」
司马城心头一凛,忙道:「往东行。」四个人不敢稍停,又转向东奔跑。
X X X
管一见收到沈鹰的信,知道沈鹰肯与他合作调査此案,登时信心百倍,道:「快收拾一切,咱们立即下山。」
管一见等人骑快马直赴芜湖城,决定先由刘星那里着手调查,他觉得刘星的老婆之死因,可能与柳白石受袭的事有关。
一行人晓行夜宿,不一日便到了芜湖城,谁知刘星竟然扶着妻儿的棺木到家鄕安葬,管一见不肯浪费时间,又派端木盛去打探刘朗的住址。
原来刘朗打理的店子,亦是卖雑货的,招牌与刘星的一样,一家在东城,一家在西城,当刘朗见到小仙子,反而先问道:「万姑娘,你是不是替咱找到杀死我嫂嫂的凶手?」
小仙子道:「还没有,我替你找来了一位神捕来调查,官府里有消息没有?」
「还没有。」
管一见道:「刘小哥,老夫可否问你些问题?」
刘朗向他行了一礼,道:「自然可以,请诸位到后堂坐吧!」他边吩咐伙计看着生意,边引他们进去,原来刘朗的家人亦住在店后,地方比刘星那里略宽。
刘朗请他们在小厅里坐下,吩咐下人送茶水,又着浑家煮点心,管一见轻咳一声,问道:「请问令嫂叫甚名字?」
「大嫂小名香君,她是个守妇道的贤淑女人!」
「她爹叫什么名字?」
刘朗抓抓头皮,往内大声问:「芙妹,你可记得大嫂的亲爹叫什么名字么?」
他妻子韦锦芙在灶房里应道:「叫赵岩!」
管一见道:「既然尊夫人对她娘家的事清楚,请出来谈谈如何?」
韦锦芙低着头走出来,相貌并不标靑,但一望即知是个贤淑的女人,还带点腼腆,管一见道:「夫人请坐,请问赵香君的父亲是怎样死的?」
「听大嫂说是患了急症死的,不久她娘也相继去世了,所以他伯父负责抚养她,不过大嫂说她伯父一家待她并不好!」
「可知是何原因?」
「大嫂没说,还有她那堂哥哥赵龙,好像害怕她会跟他分家产似的,一直都想赶走她。」
「你跟她感情很好?经常来往?」
「大嫂为人和善,跟贱妾亦很谈得来,所以常有来往……」
管一见又问:「那么她一定会对你说许多话,可有什么値得推敲的?」
韦锦芙想了一下,道:「贱妾一时间想不起来。」
「赵香君自娘家带了什么嫁粧来?」
刘朗接答道:「完全没有。」
「那她平日很喜欢买头面金器?」
韦锦芙道:「亦不见得。」
「既然如此,为何她被人杀死之后,什么东西都没不见,单只不见了那个首饰盒子?里面若不是有什么値钱的东西,便是很贵重的东西。」
韦锦芙道:「大嫂很朴素,平日也不买贵重的东西,不过,有一位城里的林老板做大寿,请咱们去吃寿酒,贱妾先去找她,一道乘轿赴宴,我到达时,她刚在梳粧,打开了首饰盒子,因贱妾见到里面竟然放着一把式样古朴的钥匙,我觉得很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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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7-27 09:40:0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七章 分工合作 两边调査



皇甫雪忍不住插腔问道:「夫人有否问她那钥匙的来历?」
「当时贱妾问了,她只说那里她爹临死给她的遗物!」说至此,韦锦芙忽然又想起一件事来,道:「对啦,贱妾记得,有次跟大嫂闲谈时,她曾说怀疑伯父侵占她家的财产,不知那柄钥匙跟这个有没有关系!」
管一见精神一振,忙又问:「夫人尙记得那柄钥匙的式样否?」
「不记得了,不过那柄钥匙跟一般的不一样,好像还雕了些图案,至于是什么图案,就不清楚了。」
管一见又再问了几个问题,都不得要领,便告辞离开,他们先找了一家淸静的客栈落脚,再去吃饭,饭间管一见道:「雪儿,你明早带路远去刘星家鄕再问一问他,回来找不到咱们,便直接去合肥找咱们!」
由于要查案,众人亦不敢喝酒,饭后便回房休息去了,柳白石与端木盛同房,进了房之后,便低声道:「端木兄,在下想单独跟你们头儿说点话,不知可否?」
端木盛看了他一眼,道:「你且等等,待在下过去问他!」他去后不久即回,又道:「柳兄请过去。」
柳白石敲开管一见的房门,管一见一边品茶,一边指点旁边的椅子道:「坐下谈吧!」
「在下觉得怡香院有点奇怪……」柳白石便把当日在怡香院发生的事简述了一遍。
管一见目光大盛,说道:「你怎不早些说?快叫盛儿过来,咱们去怡香院査一査。」
X X X
怡香院的鸨母本来盛气凌人,但当端木盛亮出「黄龙金牌」之后,立即换了一个面容,哈腰说道:「诸位大爷大人大海量,请多多包涵,嗯,请到里面看茶。」她将管一见、端木盛和柳白石引到内厅,侍儿捧上香茗,想不到这茶竟做得甚有功夫。
「大爷们登门,未知有何事需要老身效劳?」
管一见放下茶杯,道:「你们是否会记下每日出入的顾客?」
鸨母未说先笑。「咱们只记下上房的顾客的名单!」
「好极了,」管一见道:「你先跟她去査一查那嫖客的名字。」
鸨母忙带柳白石去帐房査阅,未久即回,柳白石道:「前辈,住在晩辈斜对面的那个嫖客叫苗靑。」
管一见问道:「那人容貌怎样,你可还记得,小心,假如你不跟老夫合作,老夫有办法叫你这片鸟店,明天便关门!」
鸨母打躬作揖,道:「事隔多天,老身怎还记得?」
「你记不起来,却可代咱们去査问你那些龟子龟孙。」
柳白石忙道:「我跟你去!」这一去便是小半个时辰,他回来时道:「前辈,有个龟奴记得那嫖客只比晩辈早一点到达,而且召了妓,并没有上床,又匆匆穿衣走了。」
管一见道:「快传那位妓女来。」
柳白石叹息道:「他们都异口同声,说那妓女突然中了急症死了。」
「是什么急症?」
「他们亦不太清楚,件工看过之后说的。」
端木盛道:「那一定是被人截脉点穴而亡的,头儿,此嫖客有问题,他一定是跟踪柳白石的!」
「别太早下结论,」管一见转头问柳白石,道:「可曾问清楚那人相貌和身材么?」
「他们说相貌十分普通,身材高瘦,年纪已不轻!」
管一见冷哼一声,道:「这些线索,有等于无,回去再说!」
次日一早,他们便过江去合肥,走了两天路便到达,于入黑之后,入住客栈。
赵俨一死,便由独子赵龙继承,此人自小便好玩乐,几年间,家财己散掉了大半,仍不醒悟,依旧沉迷酒色。
管一见等人吃了晩饭,便派殷公正先到赵家递上拜帖,赵龙不在,殷公正只好回客栈覆命。
翌日,管一见吃过早点,便带人登门造访,不料赵家大门,竟然关得严丝密缝,股公正上前敲了好一阵门,才有一个老门公,出来应门,那老门公双眼有点红肿,声音沙哑,问道:「你们找谁,有何贵干?」
「院公,昨晚在下已递上拜帖,有事请敎你们老爷赵龙,盼通报则个!」殷公正取出一块碎银,向他怀里塞去。
那老门公忙不迭推辞,「老奴收不得也,因为老爷已经……辞世了!」
「什么?你们老爷死了?」
管一见干咳一声,道:「你们老爷因何而死的?」
「还不太清楚,昨晚他没回来睡,今早点香院便有人来通知……」
管一见又问:「点香院在何处?如今你们老爷尸体在何处?」
老门公道:「点香院就在本城,已派人去收尸,如今还未回来!」
管一见留下端木盛和殷公正,带人去点香院,点香院离赵家还颇有一段路,刚到那附近,便见到几个人抬尸而来,管一见叫路远上前拦住件工。他揭开白布,只见那男人双眼圆睁,脸上肌肉绷得紧紧的,全身赤裸。
「这便是赵龙?」
件工应是,反问:「你们是谁?」
黄柏志唬他:「京师来的,专查奇案!你们不必多问,也不可四处胡说!」
管一见见赵龙身上并没有伤口,便问道:「你们可知死者是如何死的么?」
一个件工道:「他昨晚跟绛仙在一起,你们想弄清楚他的死因,最好去问一问她!」
一行人直趋点香院,这时候是妓院最冷清的时候,若不是出了命案,也不会有人堪在客厅里。黄柏志大声问道:「谁是此处的执事人?」
一个中年汉子站了起来,大刺刺地道:「潘某便是,你们是什么人?」
黄柏志取出御赐的丹靑铁券,那姓潘的登时换了一副嘴脸。「请问大人有何吩咐?」
「昨晚赵龙是在此处死的?他跟谁同宿?」
「是绛仙嫉子。」
「绛仙可在?带老夫去见她!」
X X X
绛仙在她姐妹宝珠房中,双眼哭得红肿,乍听京师密使到,吓得花容失色,盈盈跪倒地上。管一见道:「起来,老夫有话问你!」
绛仙仍然垂首站着,管一见叫她坐下,先喝杯水,然后才问道:「你跟赵龙相熟?」
绛仙忙道:「不是,以前虽然见过,但他是最近才来找贱妾的!」
「你将昨晚的情况仔细说一遍,可不许有所隐瞒!」
绛仙又喝了一口水才道:「昨晚他跟贱妾喝了许多酒,到三更才回房……他一进门便与贱妾……宽衣上床……贱妾在模糊中,听到一个声响,接着赵公子身子便是一挺,不动了……贱妾吃了一惊,酒也醒了大半……赵公子就这样……」
黄柏志含笑问道:「他是马上风死的了?」
绛仙低着头,呐呐地说道:「好像是吧!」
管一见瞪了黄柏志一眼,续问:「赵龙死前死后,有什么异常?」
「没有没有!没有一丝预兆!」
管一见目注她脸上。「其他方面呢?当时有没有人进房?」
绛仙道:「贱妾不曾见到,不过,有一扇窗子却是打开着的!」她又润一润喉才续道:「贱妾见赵公子没了气息,便大叫起来,他们就来了,以后的事,潘掌柜都知道!」
管一见又问潘掌柜。「昨晚有没有夜行人进院?」
「不曾发现!」
「住在隔隣的嫖客,都还在么?」
潘掌柜道:「大多数的人,见死了人,今早都溜了!或许还有一两个。」
管一见留下了几个人在点香院调查,他只带风火轮,柳白石和小仙子去赵家。小仙子用手肘轻轻撞了柳白石一下,道:「大哥,这家的姑娘,比起荔枝院,可差多了!」
柳白石知道她诡计多端,只唔了一声,不敢答腔,以免中计。小仙子声音忽然提高,道:「刚才你为何死死瞪着宝珠那婊子?」
柳白石道:「咱们是去查案嘛,当然要注意每一个人,何况宝珠和绛仙关系密切……」
小仙子截口说道:「你怎知道她们的关系?你怎不称嫉子,却叫她们的小名!哦,一定是你跟她们也有一段香火缘,你连那么丑的女,八都要,我的脸都给你丢光了!」
管一见在前面听见,也忍不住笑了出来,小仙子又道:「你听见没有,连神捕的脸子也给你丢了!」
管一见笑骂道:「妳别自作聪明,这个马屁拍不中!你这小丫头,古灵精怪,又不害羞,老夫活了一把年纪,也未曾见过!」
说话间已至赵家门外,端木盛已进内,只剩殷公正在门外等候。「头儿,咱们可以进去了。」
到大厅,只听内堂传来一片哭声,端木盛并不在,管一见问那老门公才知道件工在替赵龙洗澡,端木盛乘机检査尸体。管一见轻吸一口气,问道:「院子,请问你们老爷可有家人?」
「有的,老爷有一妻一妾,两个女儿一个儿子!」
「他们夫妇感情如何?」
老门公沉吟了一阵才道:「一般……咳咳,男人在外面花天酒地,女人自然会囉嗦几句!」
「只是如此?」
「是的,大夫人和二夫人秉性都不错,只怨老爷不很长进……」老门公声音越说越低。
未几,端木盛出来,低声道:「头儿,赵龙后背『灵台穴』上有一个小红点,属下怀疑他是中了暗器而亡的!」他转头问冯晓年:「小冯,你身上有吸石么?」
风火轮刚摇头,小仙子已嗽着小咀道:「二哥,你怎不问我?」
端木盛道:「你身上若有,便借我一用!」
小仙子把吸石交给他,道:「二哥,我跟你去看看可好?」
管一见摆手道:「老夫去,你们在这里!」
管一见与端木盛去后,小仙子又用手肘撞了柳白石一下,道:「你为何不阻止我?」
「你喜欢看,我有什么办法?」
「死人,难道你不知道他现在没穿衣服?」
柳白石双眼一翻。「我怎知道!」小仙子银牙暗咬,忍不住揑拳搥了他一下,风火轮再也忍不住,「嘻」地一声笑了出来。
小仙子瞪了他一眼,说道:「你笑什么?」
风火轮道:「我笑我的与你无关!」小仙子转身不理他们。
俄顷,管一见与端木盛出来,冯晓年忙问:「头儿,他可是中暗器而亡的?」
管一见手掌一张,只见他掌中有一根牛毛细针,但针头与一般的略有不同,靠尖端处,竟然有个倒钩。「你们有谁见过这种针?」众人看后都摇摇头,管「见将之收进怀中。
柳白石结结巴巴地问道:「神捕,你调査他的死因,与晩辈被杀有何关系?」
管一见冷哼一声:「你一直被人追杀,本来亦无线索可寻,直至芜湖那一役,才露出一点蛛丝马迹;那杀手显然一直跟着你,本来欲在怡香院下手,只因你突然离开,是故他只好追到客栈……」
小仙子忽然叫了起来:「原来你去过怡香院!」
管一见沉声道:「别胡闹!那人杀不了你,却改而杀死赵香君,由于赵香君死后失去了一个首饰盒子,证明对方不是随意杀人,而是另有目的,当咱们来到此处,赵香君的堂哥哥赵龙又被人暗算而死,这总可说与你被人追杀无关?」
「晚辈是联想不到,与他们之间的关系!」
「因为你所杀的人,跟这些人有关系,有人害怕你知道底细,所以要灭口!」
柳白石似僮非懂地点点头,管一见又道:「若老夫没有猜错的话,这宗案子与你杀死贾大富有关!虞妃要杀你也可能想由你身上得悉,雇请你去杀贾大富的人是谁!」
小仙子问道:「这个赵龙之死咱们要如何调査?」
管一见眉头一皱,道:「咱们知道他是被人暗杀,便已足够!」
「焉知他不是被他的仇家所杀?」
管一见冷笑一声:「能在黑暗中认穴如此准的人,你以为是一般人?赵龙有这种仇人?他的死证明与赵香君之死有关连,也跟那个首饰盒子有关!」他顿了一顿,又道:「院子,请你请两位夫人出来,老夫有话问她们!」
老门公进去内堂一阵,才见他带着两个哭哭泣泣的女人出来。管一见问道:「你们谁是赵龙的发妻?」
年纪较大的女人道:「贱妾便是。」
「请问你过门多久?」
「已有六年。」
「可管见过赵香君?」
「贱妾进门不久她便嫁到芜湖去了,不太熟。」
「尊夫对她似乎不大和善,夫人当知原因?」
大夫人讷讷地说道:「贱妾也不很清楚。」
「他如今已死,你不必再有顾忌!」
大夫人又沉吟了一阵才结结巴巴地道:「大槪……大槪是怕她要争家财吧……这只是贱妾的想法。」
管一见转头问道:「院子,你到赵家已久,可知赵岩是如何死的?他死后的财产是否全落在赵俨的手中?」
老门公惶恐地道:「老奴不知道……也不敢乱说!」
管一见道:「你照所知说吧,一切有老夫作主,你知如今赵香君亦已被人杀死,就算赵俨吞并赵岩的财产,亦无人来向赵家索取!」
「老奴是听人说过……赵二太老爷是死于急病的!」
「人家如何说?」
「外人都说赵俨欺侮弟弟,侵吞了赵岩该得的产物,因为赵家有许多田地和生意是祖上传下来的。」
管一见略一沉吟,转头问道:「夫人,赵香君出嫁时,你们可有送什么礼物或嫁粧与她?」
大夫人低着头道:「没有……本来贱妾要送点金器与她,但先夫却不许!」
「她什么东西也没带去?」
「只带了几件衣物。」
「她娘家在何处?」
老门公道:「二老太爷在生时,也住在这里。」
管一见续问:「赵俨生前可有什么厉害的仇家?」
老门公讷讷地道:「老太爷人缘……不大好,不过倒也没听说过有什么厉害的仇家……但他后来却是被人杀死的……」
管一见问知了二夫人过门才三年,只简单地问了几个问题,因不得要领便率众离开,刚走出赵家大门,远远见到黄柏志等人赶来,忙迎上去。
黄柏志说道:「头儿,咱们查不到什么!」
管一见抬头望一望天色,道:「慢慢再查,反正咱们还得等雪儿他们,先吃饭再说!」
小仙子道:「瞧你慢条斯理的,别让沈秃鹰抢在前头,可要丢了你的脸!」
管一见沉下脸来,说道:「你若对老夫没有信心的,便趁早给我滚吧!」小仙子吐吐舌头,向他扮了个鬼脸,不敢再揶揄。
X X X
司马城与夏雷下了天柱山后,沈鹰便放出信鸽知会管一见。由天柱山到黄山,来回近千里路,因中途没有驿站,信鸽体力有限,需时颇久,因此沈鹰决定不等管一见的回音,又放出第二批信鸽,通知管一见分头行事,再于安阳会面。
第二天午后,沈鹰便带人下山了。他们乘马直趋安阳,首先绕过大别山,进入河南。这天到了信阳城,太阳尙未下山,他恐手下劳累,便吩咐入城打点,休息一夜,明天再继续上路。
众人找了一家干净的客栈住下,洗好了澡,沈鹰照例点起旱烟来,刚抽了一锅烟,一个小二扣门道:「客官,有人送帖子来。」
沈鹰开门让小二进来,接过帖子一望,原来竟是花常春请吃晩饭。沈鹰跟花常春只有一脸之缘,看了帖子不由一怔,暗道:「花常春因何要请我吃饭?」尽管他心中狐疑,最后还是决定带萧穆和顾思南赴宴。
花常春家里颇有点钱,设宴的地方亦是信阳城最豪华的酒家。当沈鹰三人到时,已见花常春在等候了。忙抱拳道:「累花庄主久候,沈某不胜惭愧!」
花常春哈哈一笑。「神捕客气,能请得到您,乃花某之荣幸!三位请坐!」
沈鹰三人又告罪一声才分头坐下,花常春又问:「未知三位喜欢吃什么菜,喝什么酒!」
沈鹰道:「客随主便!」
「如此花某亦不客气了!」花常春一口气就点了八个菜两个汤,还有一辉状元红。
待小二去后,沈鹰便问道:「未知花庄主因何知道沈某来此地?」
花常春笑道:「适才神捕进城,小弟因与一位好友在路旁说话,恰好碰见,是故特邀神捕来此谋一醉!」
沈鹰脸上毫无表情,淡淡地道:「沈某素来快人快语,言语间若有所得罪,尙盼花庄主海量汪涵!」一顿续道:「你我只有一脸之缘,庄主断不会无故请沈某,既然沈某已至,何不明言?」
「果然不同凡响,不愧是江北第一神捕!」花常春一竖姆指,道:「实不相瞒,小弟的确有点私事请敎!」
「庄主言重,请敎两字实不敢当,研究倒是不妨!」
花常春见他像块石头软硬不吃,只好道:「花某闻人提过,江湖上有人谓欲将小女送往荔枝院为娼,花某按捺不住,过江看看,未知神捕是否有所耳闻?」
沈鹰心头一动,淡淡一笑。「花庄主当知道沈某经已退出江湖,这种事又怎会知道?」
「但据花某所知,神捕并非完全退出江湖!」
「沈某的确不曾听闻过!」沈鹰反问:「令媛不是失了踪吧?」
「花某离庄时,小女仍在寒舍!」
「花庄主名震大江两岸,不知是谁吃了豹子胆,敢出此狂言?」
花常春道:「神捕可管听过天下第一杀手柳白石此人的名头?」
沈鹰边装烟边道:「老夫以前似曾闻过,但对此人却不大了解,是庄主得罪过他!」
花常春苦笑道:「花某性好闲逸,不喜管闲事,又怎会得罪那种人?」一顿又问:「神捕是次因何下山?」
沈鹰喷了一口浓烟,道:「沈某蛰居山上日久气闷,是以下山走走!」
花常春哈哈地笑说道:「神捕要小弟快人快语,自己却暗含玄机,如何说得过去?」
沈鹰冷冷地道:「是你找沈某?可不是沈某找你,庄主莫忘记!」
花常春一怔,脸现尴尬之色,幸好小二送上酒菜,他借敬酒掩饰之。「神捕昔日无缘与你一醉,今日万望赏脸,多喝几杯!」
沈鹰说道:「沈某退出江湖已久,尙能得到花庄主靑睐,实乃三生有幸,多谢了!」
花常春又为他们布菜,萧穆道:「庄主不必客气,咱们自己动箸就是!」
酒过三巡,花常春又道:「如花某没有猜错的话,神捕是次下山,必是为了查案!」
沈鹰沉吟道:「不错,花庄主聪明之至!」语气充满讥诮之意。
花常春又是咯咯一笑。「花某再妄作推测,相信神捕亦是为此案而下山的!」
沈鹰呵呵笑道:「庄主又没请沈某调査,沈某又怎会强出头?」
花常春一笑置之,从此绝口不再提此事,只不断劝酒劝菜,沈鹰觉得与他话不投机,恨不得早点结束,花常春亦甚是知机,呼小二结账,与他们结伴出店。
沈鹰道:「庄主不必相送!」
花常春笑笑道:「小弟是送自己,不说神捕可能还不知道,小弟与你们同店而居!」
沈鹰报以一笑,心中更是怀疑:「花常春何事请老夫,因何神秘兮兮的?」
返回客栈,花常春进入自己的房间,沈鹰亦回房,萧穆则跟着他进去。「头儿,花常春行动甚为可疑,不知他葫芦里面卖什么药!」
沈鹰皱眉道:「老夫亦猜不通!」
「会否他欲雇你替他査案?」
「咱们已接了柳白石的生意,他欲雇咱们亦嫌太迟!」沈鹰思索时,素来有抽烟的习惯,如今当然亦不会例外。「但老夫却觉得他这个意图,否则,必会有所暗示!」
萧穆叹息道:「那就令人更加猜不透了!」
沈鹰心底忽然升起一股寒意,好像大难临头,他猛地敲掉烟灰,道:「你偷偷去看看他!」
萧穆应声而去,他早已知道花常春的房间,蹑手蹑脚走过去,刚到门外,便听到一阵水声,似有人在洗澡,他放下心头大石,但仍不能大意,以指尖蘸蘸涎,刺破纸窗,凑首望进去。
花常春虽然是坐在洗澡盆里洗澡,他忽然抬头,见窗外有人,手臂倏地一招,金光一闪,三只梅花缥隔窗向萧穆射去!
萧穆乍见金光一闪,心知不妙,及时向下一伏,只闻「嗤嗤」声响过后,三支梅花镖,自头顶三寸处飞过,他反应极快,双脚微微一用力,身子倒飞,手掌向后一按印在栏杆上,再借力向上腾起,落在屋瓦上,向自己居住方向驰去!
沈鹰见他回来,忙问:「为何如此匆忙!」
萧穆将情况告知沈鹰,沈鹰眉头又是一皱,道:「咱们换间客栈住!」
萧穆一怔,这是从来不曾发生过的事,不过他见沈鹰不欲解释,也不敢多问,立即出房通知同伴,不久,顾思南等人都到沈鹰房中。
沈鹰道:「萧穆你跟小顾留下来监视花常春,其他人跟老夫到宝仙居客栈!」
云飞烟连忙问道:「头儿,这是为什么?」
沈鹰道:「咱们悄悄踰墙离开,有话等下再说!」他首先推窗跃了出去,可是当他跃出外墙,忽然迎面飞来一蓬牛毛细针,沈鹰双袖飞扫,把针卷飞,道:「少心!」人却向前窜丢!
黑暗中,只见远处屋后飞起一道黑影,向东急驰,沈鹰尖啸一声,提气急追。
料不到那道黑影去势之疾,大出沈鹰意料,他心中不由泛上争胜之心,暗道:「莫非老夫武功不进反退了!」他脚下加劲,出了城才逐渐将距离接近。
那人忽然停住,沈鹰心头一栗,料不到对方胆子竟然这般大,所谓来者不善,善者不来,他暗暗提高警惕,回头一望,却不见自己的手下,不由一怔。
X X X
云飞烟等人跃出墙外,只见沈鹰如离弦之矢,向东急驰而去,她本欲跟下去,不料另一方向,又飞上一道黑影,她略一犹疑,便道:「咱们追这边那个!」她轻功造诣极高,故有「云上飞」之称,商衞,葛根生等人怕她有失,急忙尾随而去。
云飞烟拼力而追,看看距离已拉近,忽见那人一跃跃上一栋平房屋顶,随即向屋后跳下去,她亦随之跃起,岂料屋脊之后,忽然飞出一排箭矢来,直奔云飞烟。
云飞烟这一惊非同小可,急切之间,来不及拔剑,急使「千斤堕」,同时凌空撑腰闪避,饶得如此,腰下亦中了一箭,她眞气一泄,「蓬」的一声,摔倒地上!
葛根生连忙上前扶起她,问道:「三姐,你受伤啦!」
云飞烟忍痛拔出箭来,葛根生素来对药理草药有研究,连忙取出金创药来,扶她到一旁包扎。
商衞与彭七来至屋前,两人略一商量,便绕屋到后面,更见这屋子建得甚怪,窄而长,前面没有墙,但后墙却极高。
彭七吸了一口气,向商衞打了一个眼色,两人分开几尺,同时跃起,跳进了后院。
后院荒置已久,星光之下,但见杂草丛生,石椅石櫈上面,布满了鸟粪,后门半掩,里面传来一阵阵尖厉的响声。
彭七毛发悚然,向商衞跑过去,低声问道:「这是什么叫声?」
商衞侧耳听了一下,道:「蝙蝠!」
「咱们等不等三姐来了才进去!」
话音刚落,飕飕两声,墙头上又跳下两个人来,正是云飞烟与葛根生。「咱们分头进去。」
葛根生向上指了一指,彭七跃上屋顶伏下,葛根生手执木棍走在前面,商衞紧跟着他,云飞烟走在最后面。
葛根生不敢大意,以棍轻轻推开后门,「呀」地一声响,他刚跨出一步,一阵腥风扑面而来,不由叫道:「小心!」急忙弯腰一伏!
一羣蝙蝠自他们头顶上飞过,商衞低声道:「这屋有点邪门!」
葛根生慢慢前进,一跨进门槛,鼻端便嗅到一阵异味,凝神静听一阵,不闻有呼吸声,心头又犹疑起来,云飞烟取出火熠子来,迎风晃亮,但见走廊又长又窄,地上堆满了鸟粪,一望便知没人居住。
由于有了光线,葛根生行动便快了起来,木棍撞开一扇房门,扑面一阵尸臭,把他吓了一跳,云飞烟在后面道:「忍一点,别让他们溜掉!」
商衞上前,推开另一旁的房门,但都不见有人,倒找到几具腐烂的尸体,一直追至前厅,都没有人影,就在此刻,他们都听到彭七的惊呼声。
云飞烟忙道:「根生,快上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X X X
沈鹰见那人脸上蒙着一块黑布,站在一棵大树前面,渊停岳峙,气势不凡,不敢托大,抽出旱烟杆来,冷冷地道:「阁下大槪是冲着老夫来的吧!」
那人道:「江湖上不识沈鹰的人,恐怕极少。」
沈鹰冷笑道:「阁下既然冲着老夫而来,为何还不除下脸上的黑布!」
那人声音颇为尖锐,忽然抽出一柄剑来,道:「你何必猴急,你临终前,某家必会告诉你!」
「你跟老夫有仇,还是受雇于人?」
那蒙面人道:「这一点届时也会告诉你!」
沈鹰心头一跳,冷哼一声。「那你还不动手!」
蒙面人道:「某家正等你发招!」
沈鹰心头倏地一跳,暗道:「不好,莫非池使的是『调虎离山』之计?」再回头又不见云飞烟他们,心头更为忐忑。
蒙面人哈哈笑道:「你不必张望了,你那些手下不会来了!」
话音未落,沈鹰已一个风车大转身,随即顿足向来路驰去。说时迟,那时快,树丛后忽然飞来一蓬袖箭,沈鹰尖啸一声,腾空而起!
与此同时,那蒙面人亦掣出剑来,自后偷袭,他斜飞而起,急削沈鹰的双足!
好个沈鹰,闻得背后风声急响,知道危险,急切间,右脚尖在左脚面上一点,凌空硬生生再拔高几尺,堪堪避过了那一剑!
不料蒙面人亦非省油灯,身体竟仍能升高,长剑一挽,改削沈鹰后腰!
沈只没奈何只好反手以烟杆一格,借力弹飞落地,蒙面人反应亦快,几乎在同一时间落地,他脚尖点地,便向前标出丈余,手腕一抖,长剑泛起几朶碗口般大小的剑花,罩住沈鹰胸前要害!
他由刚才的腾空出剑,凌空换位,再出剑,落地标前,以及这一手,一连串动作,一气呵成,如行云流水,毫无滞阻,着着显示出他在武学上的造诣!
沈鹰目光一变,此人乃他久未逢过的劲敌,心头一沉,不敢怠慢,立即抬高手臂,烟杆横在胸前。
蒙面人却不让他先出手,剑法又是一变,刚收回尺余,倏地横刺过去,沈鹰烟杆一翻,将长剑格开。
蒙面人剑法甚快,一剑未了,次剑又生,一连十五剑,把沈鹰逼退了三步,沈鹰忖道:「烟儿他们不知如何?说不定已落在池们手中,如今当务之急,便是生擒了他。」心意一定,立即反攻起来!
蒙面人反被他迫退三步,沈鹰正想施杀手,不料蒙面人忽然跃起,他背后那堆草丛,忽然飞出一蓬牛毛针来!
这一着十分阴毒,由于沈鹰的目光被蒙面人所遮,是故一无所知,待得蒙面人跃高时,牛毛金针已射至,要闪避也来不及了!
沈鹰万般没奈只好挥舞烟杆扫打,同时左袖卷起,发出一股罡风,把金针震落地上!
可是蒙面人正要他如此,他跃高之后,凌空一个没头觔斗翻下,长剑反手向沈鹰后背戮去!
沈鹰双臂在前,没法招架,迫不得已,只好将上身向前一俯!「嗤」的一声响,后背依然着了一剑!
蒙面人一个风车大转身,左脚一抬一蹴,蹬在沈鹰的后臀上,沈鹰身子如皮球般,向前飞去!
蒙面人虽然得手,但这一着亦失算,只见沈鹰借势吸气,冲前三丈,脚尖点地,身子再度腾起,向信阳城方向飞去!
蒙面人反应算快,依然落后,他不由骂道:「人人均说沈鹰如何英勇,原来却是个龟孙子!」
沈鹰闷声不响急飞,在未受伤之前,他有把握取胜,但在受伤之后,加上对方又有埋伏,便连一丝胜算也没有,唯今之计,惟有走为上着!
蒙面人见追了一阵,仍没法将距离拉近,而信阳城又已在望,只好跺足转身逸去!
X X X
葛根生跃上屋顶,见彭七好端端站着,不由愕然问道:「你刚才鬼嚎什么?」
彭七赧然道:「适才屋脊后突然飞起一只蝙蝠,我被吓了一跳!」
商衞骂道:「早知你是胆小鬼,便不让你上来!可有什么发现?」
彭七摇摇头,三人跳落院子,云飞烟道:「既然找不到人,咱们还是去找头儿吧,小心这是人家的调虎离山之计!」
四人出了废屋,向东急驰,尙未到城门,已见一条人影急驰而来,葛根生道:「咦,好像是头儿!」
四人迎上去,沈鹰怒道:「你们去了何处?」
商衞说道:「咱们被人引到一楝空屋去!」
「饭桶,如此拙劣的当都会上!」
云飞烟忽然惊呼一声:「头儿,您受伤了,老葛,快替头儿包扎伤口!」
沈鹰道:「不必,回客栈再说!」
彭七道:「咱们不另找歇脚地?」
沈鹰冷哼道:「行踪已泄漏,换不换店都是一样?」他首先向前驰去,不久五个人都返回自己房中,沈鹰道:「小彭,叫萧穆他俩回来!」
商衞去后,葛根生立即替他包扎伤口,幸好伤口并不深,武林中能伤得了沈鹰的人,寥寥可数,葛根生很想问他,但见沈鹰铁靑着脸,话到口边,又咽了下去。
沈鹰目光一及,咦了一声。「烟儿,你也受了伤?」
云飞烟说道:「只是轻伤,已敷了药了!」
忽然一个男人的声音传来:「是谁将他打伤的?」
原来顾思南及萧穆已回来。沈鹰沉声问道:「花常春还在房中?」
「他洗了澡便上床睡觉了!」
「这倒奇怪,那人是谁?」沈鹰低头喃喃自语,又问:「有人来找他么?」
「没有。」萧穆问道:「头儿,是谁能够伤得了你?」
「哼,如非他有埋伏,又怎伤得了老夫?」沈鹰将刚才的经过说了一遍。「烟儿,你那边情况又如何?」
云飞烟亦将经过遭遇仔细说了一遍,萧穆说道:「头儿,那人会否是荔枝院雇来的?」
沈鹰沉吟道:「不无可能……」他装了一锅烟,就灯点燃烟丝,连吸两口,忽然眉头一轩,道:「不可能,荔枝院不可能这般快得到消息,计算行程,司马城及夏雷应该尙未到达安阳!」
顾思南亦赞同地道:「不错,莫非是咱们以前的仇家?」
「他们亦不知道咱们会下山,所以可能性依然不大!」萧穆道:「可能是雇请柳白石去杀贾大富的那个人!」
云飞烟道:「此亦不可能,他们为何不去对付管头儿他们,反找上咱们?」
沈鹰道:「这不是问题的关键,关键是他为何不让咱们去调査贾大富的身份?是不是贾大富的真正身份若然暴露,他自己的身份亦会暴露?」
陶松道:「如此他亦不知道咱们会下山!」
萧穆道:「这倒可以理解,他们一直跟踪柳白石,又知管一见肯替他査案,派夏雷来找咱们,而不久夏雷又与四弟下山北上,再愚蠢的人亦猜得到,咱们已接办了此案!」
沈鹰敲掉烟灰,重新装上一锅点着,道:「如此说来,咱们若由这方面入手,反而此去荔枝院调査更为直接!」
萧穆道:「可是安阳咱们又不能不去,可惜咱们的信鸽联系网已断,否则与管头儿商量商量,便可以分头进行,免得浪费时间!」
沈鹰喷了一口浓烟,道:「咱们何不再推敲一下花常春的行为,有谁知道他出自何门何派?」一提到此一问题,众人都想起公孙良来。
公孙良本亦是沈鹰的手下,他武功不高,但对武林的人与事最为熟悉,可惜后来因公殉职了。
沈鹰见无人答话,又道:「此人是跟踪咱们而来的,还是碰巧遇上的?他是不是雇请柳白石杀贾大富的人?」此话一出,众人皆是一愕,觉得匪夷所思,任谁亦难以想像,一个附庸风雅清逸之士,会与妓院的老板有任何联系!
沈鹰沉声道:「你们怎不说话?」
顾思南道:「头儿,这个可能性不大吧!」
沈鹰道:「你有什么理由证明不可能?假如贾大富抓了他心爱的女人去当妓女,他们之间会不会有仇?再假说当年贾大富是勒索了他一笔钱开间荔枝院的,花常春又会否忘怀?」顾思南不由答不出来。
沈鹰叹了一口气,说道:「夜深了,都回去休息吧,明天再谈,但不要睡得太死。」
X X X
司马城等四人奔跑了半夜,走了二十多里路,然后停下来喘息,此刻天际已露出鱼肚白,四人坐在路旁商量一,夏雷道:「司马兄,咱们会否是惊弓之鸟?」
周昭信道:「肯定不是,余重阳一定是与官府勾结,最低限度他也想揭咱们的老底!」
司马城反问:「夏兄,你认为余重阳此人如何?」
「表面上和善,其实十分奸诈!」
「如何见得?」
「他好像跟咱们十分合作,其实什么也没有说过!」
司马城想了一下,道:「他杀贾大富,是不是为了争产?」
陶松道:「这是最大的可能性,也是最易动杀机的原因,四哥,咱们是回城呢,还是南下等候头儿?」
司马城看了夏雷一眼,道:「夏兄有何高见?」
「小弟认为咱们再回荔枝院也不可能査到什么,不如去襄阳调査贾大富的家人吧。」
「好极!小弟正有此意,陶松,你再易过容,然后潜回安阳城等候头儿,咱们到襄阳调査了贾大富家人之后,立即就回来!」
X X X
皇甫雪在次日晚上才赶到合肥,又找了好一阵才找到管一见,向他报告此行的收获。「头儿,刘星所知绝不比其弟妇多!只是他见过那柄钥匙,说上面铸了一只麒麟,赵岩临死时,叫赵香君由床下地上暗格处,取出这柄钥匙,只说这柄钥匙是十分重要,假如赵俨待她不好,她可拿出这柄钥匙来要胁他……」
管一见精神一振,急问:「如何要胁他?」
「赵岩只说了一句话。『你用这柄钥匙向他换一万两银子,他一定会答应,不过要小心他反会加害你!』他说了这句话便咽气了,而她也从来没在赵俨面前提及这柄钥匙,刘星也几乎忘记了这件事,若非咱们不断问他,他已记不起,他还说赵香君一直将钥匙放在首饰盒里,从未见过她拿出来!只把它当作纪念品!」
管一见道:「这柄钥匙便是个关键!能解开它的谜,相信这件案子也就差不多破了!」
端木盛道:「头儿,这柄钥匙看来跟赵俨也有关系,而且对他来说,十分重要,否则他怎会肯用一万两银子来交换?」
管一见目光突然异采,对风火轮道:「快叫柳白石进来,别让那小丫头跟着!」众人都发出会心微笑。
俄顷,风火轮果然带着睡眼惺忪的柳白石进来。「神捕有何指敎?」
「你可否详细将那次去赵俨家杀人的经过说一遍?」
柳白石脸色一变,睡意消了大半,他沉吟了一下才道:「那次我跟以前一样,在晚上到赵家,找到赵俨的寝室,拍门向他正式挑战,此人名大于实,晩辈没费多大的功夫,便一剑结果了他!」
「他可有跟你说话?」
柳白石思索地道:「他问我是谁要我杀他的,晩辈自然没告诉他,实际上我自己亦不知道……嗯,他临死时好像还说过一句话……」
管一见忙问:「他还问你什么?」
柳白石想了好一阵,才道:「他说:『是不是辛……星雇你来的?』中间那个字,我再也想不起来,但又好像只有一个字……」
「辛星?」管一见眉头一皱,道:「这个名字倒陌生!」
端木盛接道:「就算辛什么星的亦未听过,武林中姓辛的并不多!」
管一见续问:「后来怎样?」
「后来晩辈便离开了!」
管一见再问:「你到赵家,见到他一个人?」
「不,晚辈临走时,在后花园还见到一个女人,后来才知道她便是刘星的妻子赵香君!除此之外,还见过赵家的几个下人,却未见过他儿子!」柳白石说至此,声音忽然提高道:「对啦,晩辈记起了,当我见过赵香君之后,立即跃上围墙,临跳出去时,下意识转头望后,却又发现一道黑影,其快无比地自另一端围墙射进赵家!」
风火轮脱口问:「那人是谁?」
「不知道,我工作已完成,而且也不宜在现塲停留太久,所以立即离开,去拿酬金!」
管一见问道:「交酬金给你的人,其身材跟你最后一宗生意的那个人,有相似的地方么?」
柳白石道:「他们一个以布袋笠头,一个戴上人皮面具……不过身材却有点相似,但声音又不怎样相同,出的价钱也不同!」
「你认为他们不是一个人?」
柳白石沉吟道:「晩辈不敢肯定……因为他完全有可能由一个人假扮出来。」
「你对赵俨有多大的了解?他师承何门何派?」
「晩辈在未行动之前,一向先打探其人的武功路数,但只知道他不是什么大门派的弟子,武功在武林中只属二流,他弟弟赵岩似乎与他是师兄弟,因为武功路数一样,但亦有可能是赵俨传授的,赵岩的武功远不如赵俨,不过赵俨的武功路数,与一般的不大相同……」
管一见又提出问道:「他的武功有何特点?」
柳白石道:「晚辈一时间也说不出来,但他的刀法似乎未学全……晩辈的意思是赵俨所学的刀法,比如说应该是七十二招,而他似乎只学了四十八招……啊!」
他突然惊呼一声,房里的人都被吓了一跳,管一见道:「你又有何新发现?」
「赵俨的刀法跟孟大鹏的,似乎是同一个门派,但招式却不完全相同!」
管一见吸了一口气,道:「你再将杀孟大鹏的经过说一遍!」
柳白石依言仔细将经过述了一遍,管一见摸摸下巴,道:「贾大富的武功跟他俩又是否有相似的地方?」
柳白石道:「杀贾大富时,晩辈是采取偷袭,只跟他换了两招,便得手了,因此看不出他的路数!」
管一见喃喃自语:「这几个人是不是有所联系?辛星是什么人?那柄钥匙又有什么作用?」他挥挥手。「你们都去睡吧,雪儿,你们还未吃饭吧?风火轮,招呼他们吃饭!」
众人去后,房中只有管一见一个人,他负手于背,不断踱着方步。这宗案子关连不少人,错综复杂,到现在虽然已有点头緖,但依然未能有突破性的发展!
他大胆假设:孟大鹏,赵俨和贾大富是同门师兄弟,雇请柳白石杀人的,可能是一位叫辛星的人,此人是他们师门的仇人,还是因为知道那柄钥匙的秘密,杀人只为了钥匙?
要杀柳白石的,是不是这个人,跟荔枝院和空空儿等人又有何关系?
忽然间,管一见心头闪过一个念头,柳白石若不是在无意中发现了某一点秘密,那人又何须三番四次派人杀他灭口?
不过这个秘密,柳白石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引导他吐露出来,再从中找寻线索!
远处已传来五更的梆子声,管一见这才坐上床,盘膝运功调息。
次日吃过早点,管一见带了端木盛,亲自去赵家,赵龙尙未出殡,大厅已变成灵堂,一踏进大门,管一见便听到一片哭声。
管一见首先找老门公。「院子,你可知道赵家兄弟是不是师兄弟?」
老门公道:「好像是,不过老奴不敢肯定。」
「你在赵家已多少年?」
「二十四年,此庄尙未建成,老奴便进赵家了!」
「你是怎样进赵家为奴的?」
「老奴是本地人,当年老太爷未建庄,贴出告示要请长工,老奴家穷,又没有亲人,便卖身到赵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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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7-27 15:06:05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八章 查出头绪 缉捕疑凶



管一见哦了一声,问道:「赵俨不是本地人?」
老门公道:「他不是本地人氏,但肯定原籍在附近,因为口音跟咱们一样,只是他俩后来不提往事!」
「你可知道他们是谁的徒弟?还有什么师兄弟?」
「这些老奴都不清楚,不敢胡言。」
管一见又问:「他俩兄弟跟谁来往最多?」
老门公道:「老太爷不很好客,没有什么朋友!」
「也从不出远门?」
「有的,十年前,他俩兄弟一同出远门,好像是去关中找朋友……」老门公敲敲自己的头壳,喃喃自语道:「嗯,是去找谁……哎,人老了便不管用了!」
管一见心头一跳,忙问:「是不是孟大鹏?」
老门公双眼一睁,反问:「大人怎会知道?」
管一见不答续问:「可知他俩因何去找他?」
「老奴记得老太爷跟二老太爷,好像是去赴寿宴的!不错,那次还打造了一对金寿桃,去假贺礼,没错!就是这样!」
「他俩去了多久?回来时又有什么话说?」
「大槪一个多月吧……后来也不曾听见他们再说过此事!」
「孟大鹏来过么?」
「好像没有!」
管一见又调查问了赵龙的妻妾和几个老家丁,可惜他们所知道的,并不比老门公多,管一见虽然有点失望,但到底有收获,起码证实赵氏兄弟跟远在关中的孟大鹏有关系。
告辞时,老门公送出大门,端木盛急问:「院子可知赵氏兄弟曾否去过安阳城的荔枝院?」
「未曾听过!」
「他们可曾在他面前提过贾大富这个人么?」
老门公反问道:「是不是荔枝院的老板?」
管一见道:「你怎知道?」
「老奴听燕三提过!」
端木盛急又问道:「燕三是谁?」
「燕三以前在庄里办事,武功很不错,后来约满便辞职,听说住在城北的双墩集!」
管一见谢了他一番,又问了一些燕三的情况,然后返回客栈立即结帐,一行人上马出北城,直奔双墩集。
老门公虽然没有说过什么,管一见却肯定燕三会知道很多有关赵氏兄弟的秘密,他亦有信心,自他口中掘挖出有用的线索。
X X X
双墩集只有七八百个人,离合肥又不远,半天快马已经到达,只是老门公并不知道燕三的住址,所以还得花费时间去打听。
最后皇甫雪却在一片子酒家处找他,燕三满面胡须荏子,看来已有好几天没剃过了,衣衫肮脏,一副落魄相。他一个人唤了一盘水饺,喝最差的酒,皇甫雪到时,他已有七八分酒意。「请问阁下是否燕三?」
燕三侧头瞪了他一眼,打了个酒呃,又低头喝酒,旁边有个汉子揷腔道:「他不是燕三,还有谁叫燕三?他酒未喝够,你别想叫他做任何事!」
皇甫雪眉头一皱,忽然一掌击在桌子上,这一着大出食客们的意料,连燕三也忍不住再抬起头来,一脸惊愕之色!
皇甫雪长笑道:「这种酒比水还难喝,只有狗才喝。」言毕,抓起酒坛往街外抛去!
「碎」的一声,酒坛碎裂,洒了一地的酒,燕三忽然跳了起来,一把抓住皇甫雪的衣襟。「快赔我的酒!」
皇甫雪不慌不忙地道:「燕三也会喝这种酒?奇怪?你要喝酒,跟我来!」
燕三那里肯放,双手紧紧揑着,双眼红丝满布,瞪着眼睛道:「你不放下酒钱,就别想踏出一步!」
皇甫雪问道:「这坛酒多少钱?」
燕三穷极潦倒,喝这种最差的酒,还要渗水,实在値不了多少钱,而且还是挂帐的,是以皇甫雪这样一问,他反而答不出来。
皇甫雪心头雪亮,转头问道:「掌柜,他欠了你们多少酒钱?」
掌柜打开账簿看了一下,道:「一共是十八两五钱!」
皇甫雪抛了一锭二十两重的银子在柜台上,道:「把他的酒帐销掉!」反手抓住燕三的手臂,道:「三哥,咱们去喝好酒!」
燕三酒早已醒了大半,他万料不到会突然来了个财神爷,是以双脚立定,道:「多谢了,我燕三人穷志不穷,阁下的好意心领了,那二十两银子咱亦不敢要!」
「你怕我会吃掉你?」
燕三惨笑道:「假如燕三还能吃的,阁下不妨拿去吃!」
「你是位好汉,老死在这里,实在是一种浪费!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让你难做!」皇甫雪手上用力,终把他拖出去,店里的食客,都纷纷议论起来,咸认燕三走运。
燕三出了店之后,松了手道:「阁下雪中送炭,燕三五内俱感,你有什么用得着我的,请先说清楚,我燕三饿死也不会做出伤天害理的事!」
「在下皇甫雪,向在管一见麾下办事,未知你有曾耳闻,在下怎会叫你做伤天害理的事?」
燕三脸色一变,大声问道:「以前江南总捕头『笑面神鹰』管一见是不是你的头儿?」
「正是,燕兄尙有何怀疑?」
燕三哈哈大笑,撇开胸衣道:「燕三若还有怀疑,便不是燕三,走,你要我去那里,燕某便去那里!」
「去醉仙楼!」
双墩集只有一家比较像样的酒楼,便是醉仙楼,管一见他们都在那里,他包下了一个小厅,再以屛风隔住,说话便比较方便!
当皇甫雪为双方作了介绍之后,燕三大惭形秽,坐在那里,侷促不安,管一见说道:「今日请燕英雄来此,乃因有事请敎!」
「不敢当!」燕三干咳一声:「神捕有事,但请吩咐,燕三做得到的,绝不推辞!」
「言重!管某想问你几件事,你在赵家干过事?」
「承赵老爷瞧得起,请燕三在庄里跑跑腿,共玉年,我十八岁进庄,二十三岁离开,离开赵家庄已快四年!」
「赵俨一死你便离开?」
「不,他临被杀之前两个月,燕某便离开!」
「有什么理由?」
「看不过他的为人!」燕三答得很干脆。「当初他看得起我,要我做他贴身保镖,燕某因家中有双老须靠我养活,只好卖五年靑春与他,五年期满,家中父母已亡,是以不再续约,虽然他愿意再加薪饷,但因为此人把钱看得比命还重,而且歛财手段太过份,故此燕某不答应!」
管一见道:「果然是条汉子!」
燕三苦笑一声:「没想到离开赵家,我居然连吃饭也成了问题!」
「赵俨父子先后被杀,此案牵连甚广,如今有人请老夫调査,老夫觉得此人来历有疑,因此要向你请敎一下!燕英雄可知道赵俨原籍何处?」
「神捕再称我英雄,可要折杀燕三了,若你看得起,便唤声燕三吧!」燕三道:「燕某只知道他原籍就在这方圆百里,家里似乎已没有亲人,所以从来不曾听他提过!」
「赵岩是他亲兄弟还是师兄弟?」
「是师兄弟也是堂兄弟,亲堂兄弟,同一个祖父!」
管一见续问:「他跟谁学武?」
燕三道:「赵氏兄弟十分谨愼,似乎有一段辛秘的往事,绝口不提往事,所以燕某亦不知道!」
「你见过他的武功?」
燕三道:「见过,不怎么样,燕某自信在百招之内必可胜他,不过他的武功有点奇怪」
管一见精神一振,忙问道:「有何奇怪?」
「按说他所学的刀法,十分玄妙,他好像未曾学会,因此时会露出破绽,尤其是在久斗之下,因为招与招之间衔接不好,更是破绽百出!」
管一见看了柳白石一眼,尙未再问,小仙子已抢着道:「燕英雄,你跟他斗过没有?」
「不曾!」
皇甫雪续问:「他怎会认识你的?」
「有一次燕某因抱打不平,跟一个地方恶霸的爪牙起冲突,燕某一个将他们十多个人,打得落花流水,他恰经过目击一切,随即向我下聘书!」
说着小二已端上酒菜,管一见亲自向燕三敬酒,皇甫雪唤小二替燕三换一个大盏来,燕三酒量极豪,酒到杯干,脸不改容。
皇甫雪乘这机会,悄悄跟管一见说了几句话,管一见连连点头,当下又问道:「燕三,你可曾听过孟大鹏的名头?」
燕三道:「在赵家干事时,曾见过他一脸!」
管一见双眼一睁,急问:「他来找赵俨?」
「是的,不过他只住在客栈,没直接去赵家,是赵氏兄弟到客栈会他的,当时赵俨叫我到客栈附设的酒家候他,假如听见他的叫声,便进房去!」
管一见微微一愕,再问:「他怕孟大鹏对他不利?」
「似乎是这个意思,因为当时还有一个人跟孟大鹏一齐来!」
「是孟大鹏的随从?」
「不是,孟大鹏对他甚是恭敬,肯定不是他的随从,那个人赵氏兄弟对他亦甚恭敬,只是面生得很,后来燕某问赵俨,赵俨不说,只叫我不可多问!」
柳白石揷腔问道:「此人之身材面貌如何?」
「身材一般,至于脸目,我看得不太清楚,只是在一瞥间,也没有留下什么印象!」
管一见接道:「如此孟大鹏找赵氏兄弟何事,你亦不知道了?」
「是眞的不知道,他们只过了一夜,第二天早上就走啦!神捕,他到底是为什么被人杀死的?是孟大鹏下手的么?」
「孟大鹏也被人杀死了!」管一见道:「当日孟大鹏未见赵氏兄弟时,是否有敌意?」
「这倒没有……」燕三想了一阵才道:「他们表面上客气得很,却似乎各有心病……对不起,我只能说到此为止!」
管一见道:「好,老夫也不勉强,吃菜!」
燕三擧杯道:「今日承蒙神捕瞧得起,在下亦敬您一杯!」他首先仰脖,将酒喝干。
众人都陪他喝了,管一见问道:「燕三,你有家室没有?」
燕三黑脸条地一红,讪讪地道:「在下连自己也养不活,那敢成家?」
「家里也没有其他人?」
「孑然一身,无牵无挂!」燕三又喝了一杯酒。
管一见道:「老夫见你是条汉子,未知你肯屈就,跟咱们一起生活。」
燕三霍地放下酒盏,惊诧地道:「神捕,您……眞瞧得起我?」
「老夫不会与人开玩笑!」
燕三立即推席跪下。「燕三何德何能,得神捕靑睐,幸何之有!收留大恩难报,请受我燕三一拜!」
管一见急忙将他扶起,道:「言重!老夫亦是人耳,不过你若要跟老夫,以后酒就不许喝太多,以免误事!」
「燕三愿附骥尾,效犬马之劳,以后必戒酒!」
「不必戒,只需适量即可!」管一见重新请他坐下。「等下雪儿将会把规矩告诉你!」当下端木盛,皇甫雪等人重新与他见礼,扰攘了一番才重整杯碟。
饭后,燕三回家处理房舍之事,便来见管一见,管一见叫风火轮替他买了匹马,众人便起程赶去安阳。
X X X
沈鹰一早便下床,盥洗之后,信步走到花常春房外,一见没人,即将耳朶贴在门板上,房里有个均匀的呼吸声,显然花常春尙未醒来,他立即回房,唤葛根生替他换药。
众人结账离开客栈,买了些干粮便起程,直趋安阳城。由信阳到安阳路程可不近,众人晓行夜宿,也要到第五天上午才到城外。
沈鹰令众人进树林,先让云飞烟易了容,然后才进城,此时已是正午时分,各处酒楼饭肆,都已高朋满座,正在寻找之际,忽然商衞拉拉顾思南的手臂,低声道:「二哥你瞧!」
顾思南循他的手指望去,只见墙角画了个秃鹰的标记,便报与沈鹰知道,沈鹰迈步走进那酒楼,商衞忙悄悄将那标记抹掉。
这片酒家只属中级,但食客却最多,众人进内,找了好一阵,却不见要找的人,又退了出来。忽然里面走出一个中年商贾来,望云飞烟道:「这位娘子,请问天柱山如何个走法!」
云飞烟定睛一看,嗔道:「原来是你,刚才怎不见你?」原来此人正是陶松。
陶松道:「咱坐在墙角,你们都易了容,咱亦不敢贸贸然相见呢!」
沈鹰道:「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先找间客栈吧!」
陶松带他们找店,不久,众人都分好房间,进房歇息,沈鹰问道:「司马城他们呢?」
陶松一口气将他们进城后发生的事,仔细说了一遍。「四哥他们去襄阳,还未回来!」
「余重阳这几天有什么行动?」
「属下不敢再去荔枝院,没听到什么特别的消息!」
沈鹰洗了脸,道:「先吃饭再说!」
众人在店里草草祭了五脏庙之后,还是回到沈鹰房中,沈鹰将司马城等人的经过,扼要地说了一遍。又问:「大家有何看法,可随便说!」
萧穆问道:「余重阳身材如何?」
陶松略思索了一下,道:「普通,一切都令人觉得很普通!我只看过他几眼,但四哥跟夏雷亦这样说。」
萧穆续道:「头儿,此人看来绝不简单,他能取代贾大富的地位,证明一切不在其下,而贾大富能雇请空空儿、楚霸王和虞妃这样的高手,当然也不简单!」
沈鹰反问:「那又如何?」
萧穆说道:「属下相信荔枝院是必有许多外人不知的秘密,所以还是得再去一趟!」
「谁不知道,问题你是用什么办法探取消息!」
萧穆道:「咱们分两组入,一组是明的,另一组是暗的,装成嫖客混进去!」
陶松道:「荔枝院表面上是片妓院,实际上不亚于是龙潭虎穴……」
萧穆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沈鹰颔首道:「好,就这样决定!萧穆、葛根生,你们再易容,今晚便混进去,老夫再带人随时向池表明身份,进去调査!」
当下众人再无异议,云飞烟替他们再重新易过容,果然十分似是花花公子,萧穆带了钱,与葛根生悄悄离开,到另一片客栈投宿,稍为安顿一下,然后才去荔枝院。
此刻,荔枝院是静悄悄的,龟奴鸨母和丫头都坐任一块儿磕瓜子。萧穆自怀中掏出一大锭银子放在柜台上。「这是给你的喝茶吃的!」
鸨母眉开眼笑地道:「公子,这怎好意思?您昨晚在赌塲里发了财啦?」
萧穆眼睛一翻,轻哼一声。「少爷囊中多金,喜欢赏钱给您,你还问这许多干甚?」
「是的是的。」鸨母连连万福。「公子有事请吩咐!」
「今晩儿,有没有姑娘有空?咱俩个要!」
「两个要一个,还是每人一个?」
葛根生也摔了一锭银子在柜台上,骂道:「你道少爷没钱!一人一个!」
鸨母哈腰道:「不好意思,今晚儿的姑娘都没空,您明儿再来吧!」
萧穆又抛下一锭银子,道:「少爷们玩乐惯了,不是雏儿,今晚就要,你得替咱们想想办法!」
鸨母道:「不卖身的就有两位……」
葛根生哈哈笑道:「那有不卖身的嫉子!」
鸨母脸色一变,道:「那两位姑娘这两天身子刚巧不干净,只能卖唱陪酒,不能卖身,这也是为两位公子爷的好,请包涵!」
萧穆故意想了一下,道:「那也好,今晚先喝酒,明天再上床,妙极了,陪宿要多少钱?」
鸨母见天上飞下两位财神爷,笑得眼睛都瞇成一条缝。「咱们荔枝院金漆招牌,可童叟无欺,货眞价实,绝对不会开天杀价,两位有兴致明天来的时候,再谈价吧!」
「也好!」萧穆走了两步又回身问:「听说你们这里有位叫杨贵妃的姑娘,明天她有空么?」
鸨母道:「现届杨贵妃至今尙未选出来,公子下次再来捧塲吧!」
萧穆与葛根生离开荔枝院,也不回客栈,在城里四处游逛,一直至天色入黑才再到荔枝院,鸨母亲自领他俩上楼,介绍两位姑娘,道:「这位是万公子,这是郭公子!」
那两个勾栏盈盈行礼。「奴家拜见万公子、郭公子!」
萧穆向少涉足花丛,有点侷促难安,又恐露出马脚,竭力发出色瞇瞇的神态,笑嘻嘻问道:「两位姐姐尙未将芳名见告,叫咱如何称呼?」
右边那穿绿色衣裙的道:「奴家小名靑莲,这位姐姐紫娟!」
四人分头坐下,萧穆伸手过去,轻轻搂住靑莲的纤腰,谁知那嫉子竟挣扎开去,含嗔笑道:「公子为何这般轻薄?」
萧穆心中暗道:「你这嫉子想摆架子,正遂我之愿!」当下笑道:「谁敎姑娘纤腰一束,敎少爷好不怜惜!」
鸨母在旁问道:「两位公子吃过晩饭否?」
葛根生道:「尙未,正要麻烦妈妈替咱准备!」
「老身这就下楼吩咐他们拿来,靑莲、紫娟你俩可得好好招呼贵客!」鸨母扭着腰下楼去了。
X X X
沈鹰吃过晩饭,便上床盘膝调息,而顾思南夫妇等人亦各自回房休息。看看二更将届,他才跳下床,带顾思南和商衞去荔枝院。云飞烟、陶松和彭七则留在荔枝院外面,必要时作接应。
分配停当,沈鹰便大刺刺走进荔枝院,一入厅,鸨母便迎上来,哈腰道:「大爷是来喝酒听歌的?」
一个龟奴低声又道:「妈妈问得奇怪,来这里不是为了这调调儿,难道是来吃菜的!」
那知沈鹰耳尖,把话听进耳去,道:「都错了,咱们是来找余老板的!」
鸨母脸色一变,问道:「三位大爷何事找咱们老板?」
沈鹰沉着脸道:「你只须答老夫一句话,他到底在不在?」
鸨母脸色再一变,冷然道:「你们是来撒野的么?哼!老身可不吃这一套,叫老张过来!」
沈鹰向商衞打了个眼色,商衞会意,在前开路,龟奴们上前拦阻,岂知商衞毫不客气,用力将他们推开!大厅里形势一乱,有人喝道:「几位是来找碴子的,不要跟他们客气!」
那些龟奴都磨拳擦掌,但却被顾思南和商衞轻易地打退,顷刻间,张升已带了一批人来,喝道:「乖乖擧起双手,否则咱们可不客气了!」
顾思南推开一个护院,道:「快叫你们老板出来!」
孤升冷眼望着他。「你是什么东西,有何资格见咱们老板?」
沈鹰道:「老夫以礼求见,他为何拒绝接见?」
「阁下是谁?请先报上名来。」张升目光锐利,见他气势不凡,客气了许多。
沈鹰说道:「见到他老夫自然会告诉他!」
张升道:「那就得先露几手出来!」
商衞道:「口气这么大,让我来会一会!」他抽出刀来,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沈鹰亦有意让他掂掂张升的斤两,也不阻止。
张升亦拔出一柄雁翎刀来,道:「这里地方小,咱们到院子里去!」众人到院子里,沈鹰与顾思南乘机向四周打量。
商衞心想今晚来另有目的,志不在张升身上,不敢耽误时间,道了声请,便首先展开攻势,张升也不相让,挥刀急砍。
商衞刀法走的是轻快的路子,而张升则沉练老辣,沈鹰看了几招,已暗暗动容:「想不到一个护院领班已有如此内力,那么空空儿与虞妃,岂非更加了得?」
心念闪动间,两人已互换了二十多招,张升已占了上风,在他刀势之下,商衞渐感缚手缚脚,刀势展不开,沈鹰眉头一皱,又向顾思南打了个眼色。
顾思南抽出乌金刀,踏前两步,说道:「小商,你退下,让愚兄来领教他的刀法!」
商衞亦知不敌,再打下去,迟早难逃一败,是故虚晃一刀,闪身退下,顾思南乌金刀一撩,接下张升的攻势。「阁下小心了!」随即反攻。
他外号「闪电刀」,刀法以快见称,但他这套刀法与夏雷的「彩云追月刀法」又有所不同,快中带稳狠,另有一功。
张升接了十多招脸色便是一变,心知来了劲敌,忽然尖啸大叫起来,顾思南知他在通知同伴,倏然抢进去,刀刃一横,劈其腰腹!
这一招并不神奇,功在一个快字!张升退了半步,横刀来挡!不料顾思南刀至中途,忽然斜飞,改砍肩膊,这一刀才是精华!
张升猛吃一惊,连忙后退,同时擧刀再来格,顾思南双脚一错,拧腰半转身,刀子一收,手肘后撞,刀柄恰好敲在张升手腕,只闻「当」的一声响,张升雁翎刀已落地!
顾思南抱拳道:「得罪了!如今可否带咱们去见余老板?」
话音刚落,忽然传来一个轻蔑的笑声,说道:「还有我在此,过得了我此关再说!」
说字余音未了,便见一道黑影,自院中大树飞起,一溜烟似的飞落塲中,此人身材高瘦,脸庞尖长,脸上死气沉沉,一望即知戴了人皮面具。
顾思南心头不由一惊,问道:「阁下是谁?」
那人哈哈笑道:「你是客人,既可不报名,某家又何必告诉你!」
沈鹰以「传音入密」对顾思南道:「小顾,此人料是空空儿,待会儿跟他动手,出招要留力!」
顾思南亦笑道:「阁下不说,在下亦已知道,你便是空空儿,以前是贾大富的保镖,如今却是余重阳的手下。」
空空儿目光一变,涩声道:「空空儿已死,我不是他,你们再不道明来意,某家可不客气了。」
「在下已恭候多时。」
空空儿身子一晃,欺到顾思南身前,上身一探,顾思南立即挥刀劈出,不料空空儿不但轻功好,而且武功甚是怪异,只见他下身不动,上身一转,已然让过顾思南那一刀,右臂此刻亦抬起,一掌印向顾思南胁下空门!
顾思南大惊而退,空空儿也不见有何动作,如影随形紧贴着对手,右掌依然印向顾思南胁下!
不过此次顾思南已有时间回刀,只见他手腕一转,刀刃向空空儿前臂切下。
他刀刚一翻,眼前已失去空空儿的阴影,心头大悸之下,不及细思,反手劈出一刀,这一着凭的全是经验,果然破坏了空空儿从后偷袭的计画。
直至此刻,顾思南眞正惊恐起来,他出道已不少年头,但从未遇过轻功如此超卓的高手,心头寒意一生,下一刀更不敢贸贸然劈出去!
空空儿站在他面前七尺,笑嘻嘻地道:「凭阁下这副身手,要想来荔枝院撒野,还差一点!」
顾思南脸上发热,但仍沉得住气,道:「胜负未分,在下有心再领敎一番。」
「某家自能令你如愿!」空空儿回头喝道:「你们都站着作甚?」
那些护院们立即将沈鹰三人包围住,沈鹰喝道:「阁下何必驱羊入虎口,待老夫与你一会!」
「上!」空空儿指挥护院们进攻,他自己亦向沈鹰飞去。「老匹夫,某家正想收拾你!」
沈鹰把烟杆往腰带上一揷,神熊凛然,站在那里等着他,不料空空儿飞射中途,居然能够突然改变方向,扑向顾思南。
顾思南正在应付那些护院,背后空门大露,沈鹰救援不及,不由叫道:「小心!」余音未了,人已如大鹏般飞起!
沈鹰的叫声,提醒了顾思南,千钧一发间,不及细思,左臂倏地冒险探进一个护院的人影之中,五指一分,揑住其前臂,再用力一拉一甩!
但闻背后「砰」的一声响,原来空空儿一脚踢来,料不到顾思南有此一着,收脚不及,把那个护院踢得口吐鲜血!
顾思南再无顾忌,展开快刀,杀了一个护院,转身再对空空儿,怒道:「阁下只会偷袭,还要不要脸?」
空空儿笑哇哇地道:「难道你不知道某家戴了人皮面具?」
顾思南怒不可遏,正想反击,沈鹰已喝道:「让开,待老夫来!」他也不拔烟杆,双掌一团,已将空空儿罩住!
空空儿见他来势凶猛,心头一凛:「这老儿怎地如此厉害?」不敢怠慢,双步错开,只觉四周似有一股无形的气流,笼着自己,双脚迈动,竟然达不到预期的后果,眼角一瞥,但见沈鹰右掌移开尺余,掌心呑吐,又向自己胸膛印来,不由吃了一惊。
急切之间,无暇细思,下身不动,上身一柠,侧身让开,这一招使得极险,但总算避开沈鹰那一掌,可是沈鹰功力之深,大出其意料,也不见他作势,左脚一抬,又蹴向其下身,同时左掌一圈,掌风自侧扫来。
空空儿亡魂丧胆,尖啸一声,双脚猛地用力一蹬,一式「白鹤冲天」,拔身腾起!
空空儿啸声未了,沈鹰亦发出一道啸声,同时腾空,如蛆附骨,右手一捞,向空空儿足踝抓去!
好个空空儿,只见他右脚尖在左脚面上一点,硬生生再拔高两尺,但沈鹰的右掌亦同时在此刻,凌空拍出!
一股强劲无比的罡风,突生自半空,只见空空儿身子一振,落下之时,竟成曲线,双脚点地,几乎一跤摔倒!说时迟,那时快,沈鹰又挟掌扑至!
空空儿已成惊弓之鸟,但又已来不及闪避,迫不得已只好也抬起双掌迎上去,但闻「蓬」的一声响,两人之掌风相触之后,空空儿如皮毬般被弹飞,沈鹰只迫了一步便站稳。
罡风四处流窜,波及旁边的护院,人人走避,院子里形势一片凌乱,空空儿倒飞丈余,摔倒地上,张口吐了一口鲜血。
沈鹰如箭离弦,一个起落,已至空空儿身前,空空儿大惊,急忙中擧掌便打,沈鹰突出食指,在他臂上「曲池穴」一戮,随之合指握紧其臂,将他拉了起来,左手食指再在他腰上麻穴戮了一记。
此刻,荔枝院里的嫖客,都被惊醒,站在楼上意前观望,却没一个敢下来。
顾思南与商衞并肩御敌,两柄快刀不断挥舞,将四面八方的兵器挡开,久守之下必然有失,是以顾思南道:「小商,有机会杀他们几个!」他俩采取杀伤政策之后,形势才略有改善。
沈鹰刚制服了空空儿之后,忽然传来一道猛喝:「住手,请看看四周。」
沈鹰一回头,便见四周黑暗处人影幢幢,似乎有数十张硬弓,对准着自己,沈鹰心头一沉,冷笑一声:「你们不要空空儿的命了?」
只见赏花楼上露出一个人来,哈哈笑道:「你最好放下他,咱们还有商量的余地。」
顾思南与商衞一闻叫声,立即发动攻势,护院连忙撒腿闪开。顾思南经验老到,提气标前,大喝一声,一个护院心头一晃,回身胡乱劈了一刀,顾思南一转刀锋,以刀脊击在其臂骨上,护院手中刀登时落地,顾思南一把将其拉来,护在身前,叫道:「小商,快来!」
商衞飞奔过去,两人夹着那个护院来至沈鹰身边,赏花楼上那人又道:「三位只能在院子中活动,否则万箭齐发。」
于是沈鹰高声问道:「阁下便是余重阳?」
「不错,你是谁?」
沈鹰道:「你让老夫见你,老夫自然会告诉你!」
余重阳哈哈笑道:「你现在已见到我了,为何还不报上名来。」
沈鹰恐怕一开口余重阳便会下杀着,正在犹疑间,忽然屋瓦上跳下了三个人来,正是云飞烟,陶松和彭七三人,闻得院子里人声吵杂,又有打斗之声,飞越围墙,踏瓦入来救驾。
云飞烟三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法,冲至暗处,偷袭弓箭手,余重阳在远处见到,连忙高声喝道:「快发箭!」
刹那间,数十枝长箭齐向沈鹰、顾思南和商衞三人射去。
X X X
萧穆和葛根生表面上与那两个嫉子谈笑甚欢,心中却十分焦虑,不知外面的情况如何,唯有不断地要那两位嫉子弹曲唱歌。
靑莲娇嗔道:「两位公子不断要奴唱曲,奴家声音都唱沙了……」她香肩轻轻在萧穆身上一撞。「瞧公子文质彬彬,风流潇洒,却没一丝怜香惜玉之心。」
萧穆伸手过去,搂住靑莲的腰,道:「是少爷疏忽,来,待少爷敬两位姐姐一杯。」
紫娟道:「酒奴家已喝够了,公子也唱一阙,让咱们姐妹品评一下,这才叫公平!」
「少爷一开口,只怕吓坏了隣房的芳客,岂不罪过?」萧穆道:「少爷向两位打听一下,闻得贵院以荔枝为名,乃院中有一花魁,号杨贵妃,少爷是次远来,亟欲一见。以慰心愿,但适才听妈妈说,贵院已无杨贵妃,未知因何取消?」
葛根生接道:「好不令人失望。」
紫娟道:「只因上任贵妃姐姐已经……不在,而新一位的贵妃,尙未选到,是故暂欠厥如!」
萧穆问道:「既然未选出新贵妃,为何又会放弃旧贵妃,这岂是为商之道?」
紫娟快嘴道:「因为她被烧死啦!」
萧穆急再问:「被谁烧死的,此人可谓辣手摧花了!」
「她是因为贵妃楼失火被烧死的?」
葛根生道:「这就奇怪了,贵妃楼怎会失火?而且只烧死她一个人!」
靑莲瞪了紫娟一眼,含笑道:「两位公子问这种没趣的事,有甚意思,咱们再飮一杯!」
萧穆按住她的手道:「少爷曾闻贵院老板姓贾,今次到安阳又闻人说他姓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靑莲道:「公子是来寻欢的,还是来打探秘密的,管他姓贾姓余,只要他没多收你的银子,还不是一样?」
萧穆见她机警,追问得急,怕露出马脚,便将话题岔开,斟酒而飮,就在此刻,下面忽然传来打斗声,紫娟道:「咦,又有什么事?」
一个丫头走到窗前观望,道:「姐姐,下面又有人打架了!」
葛根生道:「贵院时常发生打架?」
萧穆道:「郭兄何必多管闲事,还是飮酒吧。」一提酒壶,道:「酒壶已空,那位姐姐肯替咱下楼再拿一壶来?」
一个丫头下楼去了,房里只剩靑莲、紫娟和一个丫头,萧穆轻轻以手肘拍拍葛根生,葛根生会意,长身也走去窗前观看,道:「万兄,下面打得好生热闹。」
萧穆忙拉起靑莲,道:「咱们也去瞧瞧热闹。」他俩一去,紫娟更加坐不住,也走到窗前去了。萧穆正要她们如此,待她俩走近,他故意退后一步,两手齐出,封住了她们的穴道。
葛根生同时出手,亦制住了那丫头,随即标前站在门后,萧穆把靑莲和丫头的晕穴封住,然后解开紫娟的哑穴,一手叉住她的脖子,低声道:「不可大声张叫,否则义死你。」
那嫉子早吓得脸无人色,只懂得点头,萧穆问道:「你来此多少年?」
「两年……」紫娟声音发抖:「公子请饶命。」
「余重阳到底是什么人?」
「奴家不知道……眞的……以前只见过他两三次,却不知他也是老板。」
「贾大富是不是他杀的?」
「奴家眞的不知道,您揸死我,也不知道。」
「谁知道?」
「奴家怎会晓得,也许,也许空空儿知道……」紫娟说到后来,已带哭声。
「谁是空空儿?」
话音刚落,远处传来余重阳,萧穆又接着问:「这说话的是谁?」
「好像,好像是余老板。」
萧穆食指一落,又封住她的晕穴,长身走到窗前,见院子中的人已停手,中间只有沈鹰几个人,池暗吃一惊:「头儿被他们以箭威胁,这如何是好?」
心念转闪之间,忽又闻葛根生低声道:「大哥,外面有人!」
萧穆飞身至房外,只闻一个脚步声传来,房门被推开,却是那个丫头,萧穆一指封了她的穴道,另一手接过酒盘,然后将她放倒。
葛根生闪了出去,只见走廊上有几个惊慌失措的寻芳客,不似学过武功,便伸手进房打了个手势,萧穆亦忙走出去。
萧穆张眼向两头看了一下,又将葛根生拉回房中,低声的说道:「你在此处放火,火头起了之后,才将那三个娘儿拉出去!」
葛根生忙问:「大哥要去何处?」
「头儿他们被困,愚兄换上赏花楼,伺机制服余重阳。」萧穆言毕又闪了出去,他下楼一之后,放慢脚步,当作是寻芳嫖客,带点惊慌神色,走向赏花楼。
下面的人乱槽糟的,萧穆反觉有利,大着胆子走到赏花楼下,但见余重阳站在上面,一派颐指气便。萧穆一时不敢妄动,转头四处观望,却将金剑悄悄的抽了出来。
X X X
云飞烟之出现,却替沈鹰惹来一阵箭雨,他不肯让空空儿就这样死去,便抽出烟杆,小心翼翼拨开长箭。他既要保护自己,乂要保护空空儿,是故颇感吃力。
顾思南与商衞也挥动兵器挡格箭矢,但池俩手中的那位护院,因为不重要,所以顾思南和商衞没有直接去保护他,因此很快便中了两根箭!
商衞伸手一探鼻息,忙道:「二哥,他死啦!」
「别管,将他当作盾牌就是!」顾思南边挥刀,边向沈鹰靠拢。
云飞烟三人很快便收拾了两位箭手,又向旁边的弓箭手迫去。这一来,左面那些弓箭手人心不安,不断转头望向他们三个,发箭速度大为减慢,同时「箭网」亦有了漏洞!
余重阳在楼上望及,大声叫道:「张升,快带人截住他们三个!」张升早已带着一羣护院,沿着墙边跑过去。
与此同时,右面的一座小楼意口忽然冒出浓烟来,有人叫道:「着火啦,快来救火!」
这一来,院子里的情势更为混乱,弓箭手们分神之下,准头大失。这是个千载难逢的良机,沈鹰忽然将空空儿向顾思南抛去,喝道:「快接住!」他身子却如离弦之矢,向赏花楼急射过去!
当右面小楼冒出浓烟时,萧穆见时机已至,便拔身腾空而起,向楼上飞去!他人未到,金剑便已刺出!
萧穆是沈鹰手下的第一位高手,这蓄力一撃,气势大是不凡,余重阳乍见眼前金光暴现,吃了一惊,连忙低头闪过,同时向萧穆的方向拍出一记劈空掌!
萧穆人在半空猛虎一般罡风临身,左掌在栏干上一拍,横移五尺,大家飞翅而上,脸尖刚一点地,金剑再度刺出!
这一剑走势更疾,剑风激得空气嘶嘶作响!余重阳左袖倏地翻起一拂,身子借力倒飞!
「哗啦啦」一阵窗櫺破碎声响,余重阳以后肩撞开窗子,人已飞入房里!
萧穆喝道:「那里逃!」毫不犹疑,抱剑飞身,亦自破窗中射进去!
房里黑灯瞎火,一时之间难以视物,萧穆双脚尙未落地,便觉后腰上有一股金刃之声,他猛然翻身落地,和衣一滚,金剑贴地挥出!
风声一响,金剑劈空,萧穆再滚开七尺,已至一根大柱旁边,他左掌在柱子上一拍,曲腰弹起,又觉有兵器至,不及闪避,只好挥剑连格,但闻「叮当」两声,金剑撞及两件兵刃,但偷袭的人,却似只有一人!
那人反应甚快,一招落空,第二招又至,但萧穆已喘了一口气,扭腰退开四尺,金剑一撩,又将对方的兵器撞开!
此刻,萧穆双眼刚适应黑暗,只觉对方身材娇小,与余重阳大为不同,便喝道:「你是谁?为何当余重阳的走狗!」
那人尙未答,又闻「哗啦啦」一阵响,房门已被人撞开,闪进一个人进来,却是沈鹰!
由于房门已破,房里光线较佳,沈鹰眼光一扫,不见了余重阳,惊急之下,喝道:「余重阳去了何处?」处字余音未了,他人又射去!左掌凌空一划,一股掌风过处,将对面的一扇窗子击碎!
窗外是暗廊,沈鹰不顾危险,飞出暗廊,可是那里尙有余重阳的踪影?
萧穆此际已认出对手是个女人,便问:「你就是虞妃?」
那女人道:「杀了你们这些狗贼再说!是谁派你们来的?」
萧穆道:「尊夫已死,你又何必再为余重阳卖命?」他金剑展开,自有一股王者之气,虞妃一对短剑,变化虽然诡异,但始终近不了身!
萧穆金剑越使越快,道:「咱们不是杀了你丈夫的人!」
虞妃冷哼一声:「谁不知这是柳白石那狗贼干的!」
萧穆道:「你错了,柳白石并没有杀死尊夫!」
「任你舌粲莲花,姑奶奶也不会相信的!」
萧穆道:「在下等乃沈鹰的手下,根本没有必要骗你!」
虞妃脸色一变,一对短剑登时露出空门,萧穆目光何等锐利?金剑一探,自其双剑之间刺了进去,虞妃待要后退,已慢了半步。
萧穆剑尖抵在她脸膛上,道:「抛下兵器,再跟你慢慢说!」
虞妃一挺胸。「你有种的便一剑杀了我,反正我已不想活了!」言毕忽然挺剑又到,只是她剑短,萧穆只略退半步,便刺不到。
萧穆道:「柳白石自言没有杀死楚霸王,受不了这口寃气,所以才请咱们替他调查真相,你何不与咱们合作?这对你只有好处,没有壊处!你一意逞强,说不定尊夫在九泉之下也会怪你!」
虞妃娇躯一震,一时间心头茫然,难以取决,萧穆乘剑探腕,撞下她的短剑。虞妃吃了一惊,向后跳开,萧穆弯腰抬起剑,反转剑柄递给虞妃。
虞妃声音发颤:「你,你相信我?」
「你如此深情,我相信亦是个明理的人!」
虞妃接过剑问道:「如今你要如何处置我?」
「请你跟着咱们一个短时期,大家全力调査!」
虞妃问道:「你真的是不是沈鹰的手下?」
「刚才那一位便是咱头儿!」
虞妃仍有疑问:「柳白石眞的请你们调查?他眞的没杀死外子?」
萧穆叹息道:「在下骗你有何好处?倒不如一剑杀死你!」
虞妃想了一下,咬一咬唇,道:「好,我跟你们合作就是!」
萧穆心头大喜,因为虞妃在荔枝院已久,必然知道不少秘密,有利破案。他正在考虑该不该在此刻向虞妃施压力,沈鹰已「飕」的一声飞进来。
萧穆道:「头儿,虞妃姑娘已答应跟咱们一齐合作!」
「老夫已在外面听见!」沈鹰问道:「余重阳去了何处,你必然知道!」
虞妃道:「我只答应与你俩合作调查外子的死因,可不想出卖旧主!」
沈鹰哈哈笑道:「你的旧主是贾大富,不是余重阳!你怎知道尊夫及旧主不是他杀的?」
虞妃道:「他为何要杀外子?外子一向对荔枝院忠心耿耿!」
「他不是对荔枝院忠心耿耿,只是对贾大富忠心!」沈鹰又问道:「老夫问你一件事,你俩是贾大富雇来的,还是余重阳?」
「贾大富!」
沈鹰哈哈一笑道:「你还不明白?说不定贾大富便是余重阳杀的,正因为尊夫对贾大富忠心耿耿,所以他更有理由除掉他!」
虞妃娇躯一震,又问:「既然如此,他为何又不杀我?」
「杀了尊夫,再杀了你,岂不要引起别人的思疑?而且只要你不怀疑他,他便还可以利用你!」
虞妃考虑了一阵,道:「你们跟我来……」一顿又道:「但假如你们欺骗我这未亡人,我死后化鬼都不会放过你们!」
沈鹰道:「谅你亦听过老夫之为人,老夫向来自视甚高,怎会利用女人?」
虞妃点了一根蜡烛,走到一幅画前,将画揭起,脚尖一踢,墙上露出一度暗门,她闪身走过去,萧穆急忙尾随而入,沈鹰押后。
暗门另一边又是另一间房,但房里却没有人。萧穆问道:「余重阳已逃了?」
虞妃走到床后的一只大木柜前,小心翼翼把手放在门柄上,低声道:「小心箭矢!」
沈鹰与萧穆连忙站在虞妃身后,虞妃拉开柜门,里面飞出七枝短矢,幸而沈鹰与萧穆一早得到她提醒,否则难免有险机!虞妃又道:「稍候!」语音刚落,又有三枝短矢射出!
虞妃这才俯身揭起大柜底板,下面露出一个黑黯黯的洞口,虞妃低声道:「这是通向楼下的!」言毕首先走下去。
萧穆在她身后道:「小心!」
柜下是道长长的木梯,虞妃一手执短剑,一手持蜡烛,步步为营走至木梯尽头。楼下又是一间寝室,一眼望去,不见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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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7-27 15:50:31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九章 案情复杂 缉捕主凶



萧穆跳落地,忙问道:「还有没有机关?」
「没有了,」虞妃推开一扇门,稍候一下才窜出去。外面是道暗廊,她向两头看了一下,道:「只怕他已溜掉了!」
沈鹰道:「咱们每间房都搜一下!」楼下只有四间房,很快便搜索完毕,终不见余重阳,三人立即跑出院子中,但见院子里的人都已经住了手,左边那座小楼已不再冒烟,顾思南,云飞烟等人都站在中央,四周的护院都已放弃抵抗!
沈鹰走到院子中间,大声道:「谁知道余重阳在那里的,请通报,若知情不报者,便不客气!」
话音刚落,外面已涌出一批官兵来,一个骁骑校大声喝道:「大胆逆贼,敢来本城捣乱,还不快快束手就擒!」
萧穆一个飞身来至骁骑校身前,那人吃了一惊,急道:「快放箭!」
萧穆喝道:「慢!你们知道咱们的身份么?」他自怀中取出御赐的黄龙金牌一亮,「看清楚这是什么东西!」
上次天子赐沈鹰、管一见等人之丹靑铁券和黄龙金牌,已有圣旨传达各处,那骁骑校看后脸色登时大变,涩声说道:「您是……」
「萧穆!」
骁骑校连忙行礼,道:「参见萧穆龙衞!」
「免礼,咱们来此调查一宗大案,请问你们可曾见到余重阳?」
「没有……」晓骑校回身大声道:「你们都站着作甚?还不快替我搜!」
沈鹰检视空空儿的伤势,见他箭伤甚重,随时有生命危险,忙道:「快先找个地方盘问!」
虞妃道:「贵妃栖空着,不如去那里吧!」
「请带路!」
虞妃带沈鹰和云飞烟到贵妃楼里,她在大厅里点了蜡烛,沈鹰手掌按在空空儿后背,自掌心送进内功。边问:「虞妃姑娘,他是贾大富的人还是余重阳的?」
「是余老板推荐他来的!」
俄顷,空空儿身子动了一动,缓缓睁开双眼,一见眼前的情势,顿时脸如土色,沈鹰问道:「江湖上从来未有空空儿这个名号,你到底是谁?」
空空儿闭口不言,沈鹰怒道:「你眞的不怕死?」
空空儿眼皮一动,声音微弱地问道:「我说了之后,是否不必死?」
沈鹰道:「若非十恶大赦,老夫自会给你一条自新之路!」
「某家便是张东海……」
沈鹰双眼一亮,道:「『夜走千户无影』的张东海?」
「不错。」张东海苦笑,问道:「想不到某家已十多年没在江湖上走动,还有人记得我!阁下武功超卓,未知道是那位高人?」
「老夫沈鹰,老夫如今开始问你,你跟余重阳有何关系?」
张东海长叹道:「张某是失手于他,所以才答应做他的奴仆,他这些年来,待我不错,所以张某便……而且工作也很轻松!」
「老夫在江湖上行走三十年,从未闻余重阳这号人,这是他的眞名么?你对他又知道多少?」
张东海道:「他很神秘,张某只知道他姓章,眞名叫什么至今不知,至于他师出何门亦不知道,不过在几次闲谈中,却又知道他还有几位师兄弟,但他在同门中的武功最高。」
「他为什么要开设这爿荔枝院,跟贾大富又有何关系?」
虞妃插腔问道:「我丈夫是不是他杀死的?」
「据我所知必是他杀的,因为依时间计算柳白石根本不可能在杀了贾老板之后还能杀死他……」张东海吸了一口气,续道:「当时某家藏在赏花楼外的大树上监视,见柳白石进房之后不一会儿便出来,而楼上除了余老板之外,只有你一个!」
虞妃道:「当时我埋伏在楼下……好个余重阳,我虞庭玉必不放过你。」
张东海绩道:「至于他为何要闯荔枝院,张某可不淸楚,但他对贾大富似乎有戒心,暗中要我监视他!」
沈鹰急再问:「贾大富相信亦是个假名吧?」
「是的,他眞姓名叫樊……」话音未落,忽然飞来几颗寒星,全钉在张东海胸膛上,张东海剩下的半句话,便说不出来了。
沈鹰长啸一声,身子腾起,脚尖一点,向后院方向飞射,他一掌击开后门,放眼望去,只见墙头上一道人影轻晃即逝。
沈鹰两个起落,亦越过围墙,向外飞落,人在半空转头回顾,见那条人影已进入一条小巷。
沈鹰脚尖落地,又向前滑去,高声喊道:「余重阳站住!」他穿入小巷,几个起落便驰出巷口,却已失去那条人影。
沈鹰跃上一栋平房屋顶,游目四顾,依然不见那人影,再低头,虞庭玉与顾思南已追了过来,便道:「南儿,快通知官兵搜索,老夫到城门口去!」他展开身法,如飞向东面去!」
虞庭玉道:「咱们去西城门。」
顾思南忙道:「余重阳武功不弱,你先跟我回去。」
两人刚走了几丈,便见萧穆和云飞烟赶来,顾思南道:「飞烟,咱们去西城门,大哥你与虞姑娘去南城门,北城门叫官兵堵截。」
萧穆道了一声好,便带虞庭玉赶去南城门,两人一口气赶到那里,只见城墙低矮,城门紧闭,只有五六个官兵站在那里闲扯,打发时间。
萧穆急问:「请问你们可曾见过一个男人,由此附近出城否?」
一个官兵骂道:「瞎了眼的东西,你不见城门还关着么!有谁能够出入?」
萧穆不想与这种人计较,振衣跳上城头,四下瞭望都不见有夜行人,当下叹了一口气,跳落地上,那几个官兵见他一跳两丈,都张大了嘴吧,合不拢来。
虞庭玉轻哼了一声,转头道:「萧壮士,咱们在附近找一下。」不知为何,萧穆竟不能拒绝。
两人在小巷里穿插,萧穆见她并无带孝,忍不住问道:「尊夫原名也叫楚霸王么?」
虞庭玉粉脸一红道:「其实我与他还不是正式的夫妻……」话说出口,似乎又觉不安,忙加解释:「那是因为他小时候给算命先生算过命,说他会尅死妻子,所以……不料没尅死我,他自己却死了!」说着又垂下泪来。
萧穆心里难安,道:「对不起,萧某孟浪,勾起你的伤心事。」
虞庭玉收涙道:「他姓楚,原名大洲,是我师兄!」
「原来是『大力金刚神』。」
两入一路谈谈说说,返回荔枝院,他沈鹰人都已回来,萧穆脸上无端端一热,讪讪问道:「头儿,找到他没有?」
沈鹰摇头道:「没有,但愿池尙未出城!」
云飞烟看了他俩一眼,道:「张东海经已气绝!」
沈鹰抬头一望天色,道:「天快亮了,咱们先回客栈休息吧!」他回头道:「虞姑娘,你也与咱们一道走吧。」云飞烟不等虞庭玉答话,已一把拉着她齐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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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众人睡至近午才下床,就在客栈里吃午饭,虞庭玉跟他们在一起,显得颇为拘束,幸而有云飞烟陪伴,方不至于太过难受。
午饭过后,沈鹰派商衞去衙门下书,又令众手下到他房中,他习惯在饭后抽烟,云飞烟替他打火点烟,沈鹰喷了一口烟,问道:「虞姑娘,你对余重阳所知有几多?」
「他跟贾老板关系十分密切,与他同住在赏花楼上,表面上他不管一切,但据外子所知,在大事上,贾老板一向须征求余老板的同意。」
沈鹰续问:「余重阳与贾大富一向都住在赏花楼里?」
「贾老板很少离开本城,但余老板则常不在,至于他去了何处,愚夫妇都不知道。」
陶松接着问道:「余重阳曾说,贾大富生前常托尊夫送钱给家人,可有此事没有?」
「这倒不假,外子常替贾老板送钱去襄阳,把钱交给一个叫樊旗的人,据说是他的亲戚!」
「樊旗是他的儿子么?」
「这个我不知道,只知道他一年寄四趟钱,每次的数目都不少。」
沈鹰续问道:「贤伉俪为何会替他卖命。」
「起因是外子在外面得罪了几位高手,这些人包括黑白两道,后来贾大富便出重金收留池,外子认为妓院倒是个藏身的好地方,便答应了他,之后外子又引我进去。」
「你在荔枝院多久?」
「已将近十年矣!」虞庭玉叹息道:「可惜愚夫妇都是直心眼的人,从来没留意他们之间的关系。」
「贾大富收留尊夫,并没有说明原因么?」
「据外子谓,他第一次认识贾老板时,是因贾大富出手救了他,后来再次重逢才说出因荔枝院赚大钱,引起强盗注意,所以希望外子当他的保镖。」
「这样说来,以前贾大富亦常去外面了?」
「是的,听说他常亲自去挑选美女。不过,自我进荔枝院之后,他便很少出去了。」
云飞烟插腔问道:「武林的成名人物,可有人去荔枝院么?」
虞庭玉低头道:一男人大多好色,这与武功高低并无关系……他们甚至因争风呷醋,而打将起来!」
萧穆也问道:「虞姑娘可曾见过花常春去荔枝院?」他见她脸有难色,接道:「这一点很重要,请姑娘勉为其难说出眞相。」
虞庭玉又犹疑了一下方道:「他……来过,而且不止一次……但据外子谓,他来荔枝院,似乎不纯是为嫖妓而来的……因为他每次来,都似乎上赏花楼……」
沈鹰截口问道:「他认识贾大富还是余重阳?」
「不知道,每次他上赏花楼,贾老板都摒退左右,包括愚夫妇和空空儿。」
沈鹰敲掉烟灰,又装上一锅,云飞烟边替他打火,边道:「这倒奇怪,咱万料不到,花常春跟他们有关。」
沈鹰最后又问:「贤伉俪与张东海的感情如何?」
「愚夫妇性格内向,只做本份的事,其他的人和事都不喜欢多问,何况空空儿平素又眼高于顶。」
萧穆道:「头儿,咱们似乎可以先作个总结。」
沈鹰想了一下,说道:「花常春可能亦是来安阳,须提防他偷偷潜进荔枝院,你与虞姑娘先回荔枝院埋伏,稍候老夫再去。」
萧穆应了一声,虞庭玉向沈鹰行了一礼,跟着他出房去。云飞烟抿嘴一笑,低声道:「头儿,萧大哥对虞姑娘似乎有点意思。」
顾思南道:「不会吧,萧大哥自他妻子去世之后,便一直……」
云飞烟白了池一眼,嗔道:「你素来粗心大意,憧得什么?」
沈鹰说道:「别争这种闲事,你俩各带一个人,在荔枝院附近埋伏,记着先易容。」
不久商衞回来,道:「头儿,衙门里已答应立即派人封了荔枝院,城内日夜都有官兵在巡逻。」
陶松说道:「管头儿他们的人因何还未到。」
沈鹰敲掉烟灰,低声道:「你俩留在此处,老夫出去走走。」他出了客栈,迳直去荔枝院。
荔枝院大门已贴上封条,那骁骑校亲自指挥手下贴封条,见到沈鹰连忙过来行礼,沈鹰问道:「院里的掌柜和鸨母在何处?」
那骁骑校一怔,道:「您老人家没吩咐,卑职也没扣留池们。」池回头喝问:「有谁知道他俩的住址?」
一个小兵道:「那鸨母张氏便是鲁掌柜的妍头,他们多数住在荔枝院里,不过鲁掌柜有位表哥住在本城月光巷,开了一爿豆腐店。」
沈鹰忙道:「快带老夫去。」
骁骑校把手一挥,道:「你们几个也跟着来!」他小心翼翼跟在沈鹰背后,月光巷在北城,离此颇有一段距离,沈鹰不断催促,官兵们都小跑赶来。
过了顿饭工夫,带头那个小兵才道:「到了,就是这爿豆腐店。」
沈鹰抬头一望,店门紧闭,他心头一跳,忙道:「快叫门。」
官兵们把门擂得震天偿响,但里面竟然没有人应门,沈鹰排众而出,一掌击出,那扇门便被震开,众人立即嗅到一般令人恶心的血腥味。
沈鹰快步走进去,店后便是起居的地方,只见天井里伏着一具男尸,年纪已近五十,那小兵叫道:「这人便是豆腐店老板,也就是鲁掌柜的表哥。」
沈鹰见厢房的门半掩着,便一脚将之踢开,房门一开,众人便见到床上躺着一对赤裸裸的男女,动作僵硬,姿态甚是滑稽。
沈鹰走进去,伸手一探,已没有鼻息,定睛一望,这对男女正是鲁掌柜和张鸨母!看情况显然是被人点了死穴,沈鹰回头出天井,仔细观看豆腐店老板的尸体,只见池后脑碎裂,血水和脑浆流了一地,凭他的经验,一望便知是被武林高手,以重手法击毙?
沈鹰伸手摸尸体,竟然尙有余温,显然受害不久,他霍地长身道:「你们在这里捜索和调查!」他身子由天井跃上屋顶去。
城里房舍栉次鳞比,一望无际,却不见有人在屋顶上行走,他辨明了方向,向荔枝院驰去。
荔枝院外仍有官兵巡逻,沈鹰问道:有人进去么?」
官兵们齐都表示没有,沈鹰遂越墙而入。
富丽豪华,偌大的一间靑楼,此刻却静得落针可闻,令人有种萧条的感觉,沈鹰略一考虑,便向赏花楼走去!
刚踏上楼梯,便听到上面有响声,沈鹰急向上飞,忽然柱后闪出一对短剑,沈鹰忙道:「是老夫。」
虞庭玉赧然现身,道:「我不知道是您。」
「有人来么?」
「没有,萧壮士在贵妃楼!」
沈鹰叮噂她道:「虞姑娘,请小心,余重阳极可能间在安阳城内。」他又去贵妃楼,萧穆同样表示没入来过。沈鹰将鲁掌柜和张鸨母被杀的情况,说了一下,又道:「由此可见余重阳尙匿在城内,你得小心!」
萧穆说道:「头儿,若非荔枝院里藏有什么重要的物件,便是安阳城内尙有对他有重要的作用,否则他不该还停留在此地。」
沈鹰精神一振,道:「不错,看来咱们得再搜索一遍!」一顿又道:「只是咱们人手不够,若果动用官兵,又会打草惊蛇,余重阳不现身,咱们就得费更多的精力和时间。」
「如此您又有何妙策?」
沈鹰一对眼睛向四周打量着,道:「如今老夫尙未有什么办法,只盼管笑面能早点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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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一见尙未到,但司马城、夏雷和周昭信却在次日上午到达了,虽然他们脸上都易了容,但仍被陶松认出来。「四哥,此行可有收获?」
司马城见桌子上有杯茶,拿了起来一口喝干,道:「咱们日夜赶路,如今连饭还未吃,头儿他们还未到么?」
「早来了,他们到荔枝院去。」
夏雷说道:「先叫店家弄一些东西吃吧!」
陶松道:「头儿早已等得不耐烦了,咱们出去买些饱点吃吧!」
众人出了客栈,旁边一个靑年汉子正欲进店,见状连忙闪开。陶松又道:「喂,你们去襄阳到底调查到什么?」
司马城笑骂道:「瞧你像头猴子,再急也不在这一时!」四人经过一爿食肆,买了好些肉包子和烧饼,然后去荔枝院,那中年汉子远远望着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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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鹰见到司马城,十分高兴,但见他们心疲力倦,关懐地道:「城儿,你们辛苦了,先吃了东西再说吧。」
夏雷也不客气,抓起一个肉包子,咬了一口,含糊地问道:「沈头儿,咱头儿尙未来么?」
「还未到,不知路上是不是有了什么事?」
夏雷与司一马城吃了几个肉包子之后,才开始报告此刻之经过,才说道:「头儿,襄阳城只有两个姓贾的人,但经咱们盘问后,显然都与贾大富无关!咱们怀疑贾大富是化名,所以在襄阳城里继续展开调查……」
夏雷接道:「结果那天因为襄阳发生了一件命案,死者名叫樊旗……」
话音未落,虞庭玉已「啊」地惊呼起来。
夏雷看了她一眼,续道:「咱们之所以对那宗命案感兴趣,因为死者是被人以重手法撃毙的!咱们与当地官府接洽,得知樊旗死后,家里并无被人搜索过的迹象,但官府却在樊家搜出近百万两的银票,这才引起了咱们的怀疑……」
司马城又接道:「后来咱们在隣居方方面得悉,不时有人来找樊旗,来者都是同一个人,据形貌之描绘,怀疑那人便是楚南,也即是楚霸王,所以咱们怀疑那个樊旗可能便是赏大富的儿子。」
虞庭玉忽然插腔道:「外子不叫楚南,他眞名楚大刚。」
司马城和夏雷均是一愕,萧穆这才将虞庭玉的遭遇,扼要地说了一遍。沈鹰说道:「余重阳故意揑造一个名字,显然另有居心,他是怕别人由此而知道他的秘密么?」
萧穆接道:「但此事亦相当奇怪,樊旗显然是他派人去杀的,他为何又肯向咱们泄漏贾大富儿子的居所?」
沈鹰心头一动,脱口道:「莫非这不是余重阳干的?」
司马城问道:「不是他派人杀的,又是谁干的?」
沈鹰道:「张东海临死前不是提到余重阳有许多同门师兄弟么?会否是他们干的?还有一点,他们这样做,到底有何目的?所为何事?」
夏道:「希望咱头儿来后,便能解决这些问题!」
沈鹰脸上闪过一丝不愉之色,却忍着不语,半晌才道:「咱们到现在还未弄清楚贾大富和余重阳之间的眞正关系!」
萧穆道:「是否师兄弟?雇请柳白石杀贾大富的人,会否就是他?」
沈鹰道:「与荔枝院有关的人与事,实在太神秘了,他们又每能先一步,斩断已暴露的线索。假如余重阳不回来,咱们也不知该去何处找他!」说着他忍不住又装烟抽吸起来。
虞庭玉看了萧穆一眼,说道:「萧壮士,不如咱们先在赏花楼,仔细搜索一下吧!」
萧穆道:「不是已搜过了么?」
「官兵粗心大意,看漏了重要的线索,绝不奇怪,何况说不定赏花楼尙有机关或是地道之类的设施!」
沈鹰精神一振,大声道:「不错,再搜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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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已隐在西山后,沈鹰等人几乎搜遍赏花楼的每一寸地方,但仍找不到什么东西,而赏花楼所有的机关设施,亦是虞庭玉一早所知道的。
沈鹰坐在高背椅上抽烟,道:「陶松,你去买些酒菜来,今晚咱们守在这里,小心出入!」
陶松走后,萧穆道:「头儿,咱们的形迹,料已落在他们眼中,相信他们不一定会出现?」
沈鹰冷冷地道:「你这老夫不知道?我只是要再搜其他地方!」
夏雷接问:「沈头儿,花常春为何会与荔枝院有关系?」话音一落,他忽又惊叫一声:「我记起来了,小仙子似乎提过他的名字!」
沈鹰精神一振,忙问:「她在什么情况下提起他?」
夏雷抓抓头皮,道:「我印象模糊,一时想不起来……当时她也只是随口说说而已,所以我没有特别留意!」
周昭信嘘了他一声,萧穆道:「莫非咱们在信阳城遇到他,并非偶然,而是他另有目的?」
沈鹰吸了一口气,道:「如今看来,以后者的机会最大。」
不久,陶松提着两个竹篮进来了,大家就在赏花楼里吃饭,沈鹰忽然想起一个问题来,忙问道:「那些姑娘呢?全都跑了?」
虞庭玉道:「安阳城的客栈和靑楼多得很,不怕没地方安置她们。」
吃过饭后,沈鹰又道:「咱们再到别处搜索吧!虞姑娘,除了赏花楼之外,依你看以何处最値得思疑?」
虞庭玉讷讷地道:「问题是咱们不知道要搜索些什么……所以什么地方都觉可疑!」
沈鹰搁下烟杆,道:「这话有理!」他沉思了一阵,又道:「小夏,你易容到城外去等你们头子,到外面顺便叫南儿和烟儿与你一道去!你头儿来了之后,先不要叫他进城,在城外找个地方,老夫跟他见个面。」
夏雷问道:「您今晚在这里?」
沈鹰道:「不错,老天尙存一线希望,假如今晚他们进来,若能擒之,便省却了许多工夫!」
夏雷走后,虞庭玉问道:「神捕,如今咱们是不是开始搜索?」
「你刚才说得很有道理,咱们根本不知道需要搜索什么,纯属碰运气,不但费时费工,也毫无意义,不如分开埋伏,希望今夜他们撞进来吧!」
当下沈鹰分配了人手,各人分开埋伏,可是等了一夜,都不见有人进来。天色大亮之后,沈鹰下令各人轮流休息,养精蓄锐。
已时,云飞烟扮成一个小兵匆匆走进来。「头儿,管头儿已到了!」
沈鹰精神一振,问道:「他现在在何处?」
「如今在城南五里左右的一条唤山明的小村里,你到村口,便有人接应你!」
沈鹰大喜,又令云飞烟替他易了容,再戴上帽子,又交代了一些必须注意的事项,然后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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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鹰骑马主山明村,已是午时,他在村外见到路远,路远认不得他,却辨得出他的声音,忙带他走进一座庄院,原来那是管一见暂时赁来的。
沈鹰进庄之时,管一见正要吃午饭,一见到沈鹰便问道:「老沈,你吃过饭没有?」
「还没有。」
「一起来吧!」管一见向路远打了一个眼色,要他通知庄里的人不许接近大厅,沈鹰也不客气,拉了一张椅子便在管一见对面坐下。
小仙子献殷勤,替他斟酒,一脸正经地道:「沈大叔,谢谢你的帮助,晚辈先敬你一杯!」
沈鹰道:「不必客气,老夫办事一向讲求原则,我既然接办了,你便不必再囉苏!」
小仙子眼圈儿不觉一红,委屈地说道:「人家是诚心敬您的,您倒以为我在拍马屁!」
沈鹰瞪了她一眼,道:「假如你一向规矩,这一杯老夫决不会拒绝!」
「我几时不规矩?」
沈鹰为了避免与她纠缠,霍地擧起酒杯,一飮而尽,小仙子这才转嗔为喜。「沈大叔,你越来越可爱了!」
沈鹰冷哼一声,道:「你却越来越似妖精!」
管一见怕小仙子搭腔下去,便缠个没完没了,于是忙替沈鹰和燕三作介绍,沈鹰先是精神一振,继而又有点泄气。半晌方问道:「柳白石,你见过花常春?」
小仙子抢着把他们在杭州酒楼巧遇花常春的经过说了。沈鹰默默思索,管一见问道:「此人有问题?」
沈鹰吃了一箸菜,这才将连日来发生的事仔细说了。「你那边又如何?」
管一见亦将调査的经过说了,沈鹰又问柳白石。「你说赵俨临死之前问你是否辛星雇你去杀他的?」
柳白石道:「如晚辈没有记错的话,确是如此,不过我不敢肯定是辛星,还是中间尚有了一个字,因为我当时根本没在意!」
沈鹰改问燕三。「你见过花常春否?他的形貌……」
燕三道:「我未见过他,但照你所形容的,跟孟大鹏一齐去找赵俨的,似乎不是他!」沈鹰接着又将余重阳的形貌描绘了一番,燕三依然认为不是。
管一见道:「照咱们如今所知他们这一门已有好几个师兄弟,包括赵氏兄弟、孟大鹏、还有那个姓辛的,另外余重阳,贾大富也可能是!」
「花常春是不是?」
管一见道:「此人武学得自家传,他在江南颇负盛名,与他打过架的人也不少,从没有人发觉他的武功有问题。」
「那么他跟这件事又有何关连?」
「咱们先肯定他有关连,说不定柳白石后来被人暗杀与他有关!」
柳白石忽然说道:「杀死赵香君的那个家伙,是不是那姓辛的?如今想来,那家伙的脸上若非易过容,便是戴了人皮面具!」
管一见目光一亮,道:「假如是他的话,那么一直以来,雇你杀人的,莫非就是他?」
沈鹰脱口道:「有此可能。」
管一见喝了一杯酒,道:「慢来,咱们逐条分析,去年底在刘家暗杀柳白石的,显然便是空空儿和虞庭玉,假如余重阳与贾大富有心病,他为何要杀柳白石?」
这是个难解的谜,沈鹰想了好一阵才道:「要是虞庭玉在此,倒可以仔细问她了。」
管一见搔搔头皮,道:「咱们尙有好些谜团不能开解!还有,那老家伙自赵香君手中拿走那柄麒麟钥匙,有何作用?」
沈鹰忽然一拍大腿,道:「余重阳暴露身份之后,仍然留在安阳城里,是否因为他来不及取回与麒麟匙有关的东西,那又是什么东西?」他再冥想了一下,猛地发觉自己搜索赏花楼,是个错误的行动,因为如果那东西收藏在赏花楼里的,余重阳当时实有时间拿走。
再一想空空儿话说了一半,便遭灭口,他心头登时怦然而动,暗道:「当时是余重阳刚潜进贵妃楼取那东西,恰好碰上的?那东西极可能便藏在那里,且看来尙未被他拿去。」
他详细将自己的想法告诉管一见,管一见亦焦急起来,道:「咱们吃了饭便进城,再搜索一遍吧。」
沈鹰道:「慢,老夫怕你们一去,他便不敢回去拿,那咱们便无从捉他了。」
「依你之见又如何?」
沈鹰沉吟了一下,道:「你的人仍留在这里,只带柳白石和燕三进城,先证实了几件事之后,再商量下一步棋。」
管一见自然没意见,饭后,他立即替自己和柳白石以及燕三易容,然后乘马分批进城。
沈鹰改穿官兵服式进入荔枝院,而管一见三人则去衙门借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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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个黄昏,沈鹰等人又在荔枝院聚首,不过这次既多了三个人,而地点也改在贵妃楼。
管一见首先问道:「虞姑娘,你是否与空空儿去过刘家庄暗杀柳白石?」
虞庭玉粉脸一红,赧然道:「当时我以为外子是被柳白石所杀,所以恨不得在他身上刺几个窟窿……不过余重阳只要咱们将他掳回来,假如达不到目的,也要先问明他是谁要他杀死贾大富的。」
沈鹰微微一怔,问道:「余重阳不是要你俩杀柳白石?」
「他要求咱们先问清楚雇主的身份,然后才任由我处置。」
柳白石接问:「你怎知道我们住在刘家庄?」
「你出了安阳城,我便与空空儿分头追踪,后来你到南漪湖,咱们便跟上了,在湖景小吃店外,见你跟掌柜接头,咱们隐忍不发,希望由你的身上跟出雇主,所以,你在黑松林收酬金时,咱们亦伏在附近……」
柳白石截口问道:「后来你们便改去跟踪那个与我接头的人?跟上没有?他是谁?」
虞庭玉道:「空空儿轻功绝高,当然跟上了,在他跟那人动上手后,我也赶到,咱们合力制服了他,不料这人牙齿里竟然预先装了毒药,结果让他咬破假牙,服毒自尽了!那个人年纪约莫五十岁,空空儿觉得有点面善,但一时间却记不起在何处见过他……也许他故意不告诉我……后来咱们只好回头再去跟踪你了,费了好多工夫才找上了你!」
沈鹰又问:「那人的武功如何?」
虞庭玉道:「比我略高半筹,但似乎低于空空儿!」
「看得出他师出何门何派么?」
「我以前只在江湖上行走过半年时间,见识很浅,所以认不出来!」
柳白石接问:「余重阳除了派你俩追踪我之外,没有派别人?」
「据我所知没有找别人追杀你!」虞庭玉道:「那次咱们功败垂成,之后又失去了你的踪迹,咱们在江南找了一阵,因没有结果,只好回来覆命,实际上我只回来半个月。」
小仙子得意洋洋地道:「你可知道,那次在刘家庄,我摆了空城计,吓跑你的么?」
虞庭玉脸上并没有愤怒或者惊讶,淡淡地道:「幸好吓跑了咱们,要不我可要铸成大错了!」
管一见续问:「姑娘可曾见过『铁胆老英雄』孟大鹏?」
虞庭玉摇头道:「我不认识他!」
柳白石将孟大鹏和赵俨的形貌描绘了一番,虞庭玉道:「我在荔枝院里,不曾见过他们!」
管一见续问:「余重阳跟什么武林人士来往过?」
「除了花常春有点可能之外,其他人我不知道!」虞庭玉叹息道:「事实上,咱们隐藏在妓院,便是为了逃避武林人,又怎会特别去留意这种事?」
「花常春来此作甚?」
「这个我亦不知道淸楚,也许鸨母和掌柜,反会比较清楚,可惜他俩都被人杀死了。」
「通常他每次来多久,可有妓女作陪宿?」
「多数隔夜就走了,亦多数有姑娘陪夜。」
沈鹰忽然问道:「你可记得有那位姑娘陪过他?」
虞庭玉略一沉吟,道:「以前是一个叫小兰的,好像陪过他两三次,不过她因年纪大了,已给荔枝院放弃,如今在本城另张艳帜!」
「你可知道她在何处?」沈鹰见虞庭玉点头,便道:「诮姑娘带萧穆去问问她如何?」
管一见道:「顾世兄,你跟他俩去,人多好办事!」
沈鹰本想开口,忽又忍住,见虞庭玉尙未离开,赶紧再问一句:「虞姑娘,余重阳常来贵妃楼否?」
虞庭主秀眉一皱,道:「他似乎并不好色,不怎记得他常来否!」
沈鹰挥挥手,转头对管一见道:「据张东海临死前供称,余重阳实际上姓辛,而贾大富则姓樊,未知武林中有谁以此为姓,而较著名的?」
管一见想了一下,说道:「近年来,姓樊和姓辛而有关连的,老夫不曾听过,不过以前倒有一对活宝贝,人称『南胖北瘦』……」
沈鹰「啊」地叫了一声:「老夫也记起来,那南人奇胖姓辛,北人奇瘦姓樊名江,是一对仇人,恶斗了好几次,都分不出胜负,后来便一齐消失了,大家都认为他俩必是同归于尽!咦,不对,樊江假如就是贾大富,身材完全不对!」
管一见接道:「那奇胖者姓辛名鸿儒!嗯,贾大富胖,余重阳瘦,是不是他俩故意把姓对调,诋骗空空儿?」
沈鹰吸了一口气,道:「这倒大有可能!」
小仙子道:「但池俩是仇人,又怎会合创这专养『残花败柳』的地方?」
沈鹰冷冷地道:「如今世人重利,利之所在,仇人也可以变成朋友,有何奇怪!」转头问柳白石:「你来过贵妃楼,可知此处有什么机关没有?」
柳白石讪讪地,说道:「晚辈并不清楚……」
小仙子又抢着说道:「还说不清楚?你连贵妃房里承尘上别有洞天的秘密都知道!」
沈鹰一跳而起,道:「快带咱们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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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兰住在一个小院,依然干那「半点朱唇万客尝,一双玉臂千人枕」的生涯。雇了两位丫头和两个料理一切的龟奴,倒也有点规模,由于是由荔枝院出来的,那些囊中金不多的公子,进不了荔枝院,便退而求其次,来这种地方,因此生意并不恶。
虞庭玉三人去到兰香院外,外面的那串风灯,已经熄灭,说明里面已有客,今晩不再候敎。
萧穆沉吟道:「思南,你留在外面,愚兄跟虞姑娘进去。」
两人越墙而入,小院子里并没有人,但厅里却有灯先,楼上亦隐隐传来管弦之声,小兰果然有客,但幸而尙未就寝,少了层顾忌。
萧穆推开门,便见厅里坐着两个汉子,正在磕瓜子。那两个汉子见到他,先是以为来了嫖客,继而见到他背后尙跟着一位女子,便问道:「干什么来的?」
萧穆道:「咱们要见小兰姑娘!」
一个汉子应道:「她今夜有客,您有心捧塲的,明天请早!」
「在下非为此而来的,是有事找她!」萧穆踏前一步,道:「咱们是六扇门里的人!」
楼上的管弦声忽然停了,一个大汉认出虞庭玉,讶然问道:「你不是在荔枝院的?』
虞庭玉说道:「不错,请你叫小阑下楼!」
「您既然在荔枝院呆过,也该知道规矩!」
话音刚落,楼上忽然传来一声惊叫,萧穆反应极快,立即飞身向梯口奔去!
他脚步在梯级上一点,一窜冉窜便上了楼,只见一道人影拍开窗子射了出去。
萧穆见状,无暇顾及楼上的情况,亦穿窗追出,人在半空已抽出金剑。
外面虽然无灯,但依稀见到一道黑影,在墙头上略一停留,便向对面的屋顶射去。
萧穆大喝一声:「那里跑!」脚尖在地上一蹬,再度振衣拔身,上了墙头,再向对面飞去!
那道黑影去势甚快,颇出萧穆的意料,眨眼间他已落在第三楝平房屋顶,距离萧穆七丈!
就在此刻,忽见前面屋上突然冒出一道蓝影,挥刀拦住那道黑影,萧穆一眼便认出那蓝影便是顾思南。
显思南人快刀更快,那人闪开第一刀,第二刀再也闪不开,只好抽剑挡架。「当」的一声,刀剑相撞,碰出一蓬火星子来,而萧穆也在此刻,飞跃至此屋顶!
「看剑!」萧穆在此种情况下,仍不失光明,出剑之时,先打了个招呼,那人闪开显思南的刀,半转身子,横剑架开萧穆的金剑!
两个打了个照面,萧穆失声叫道:「花常春!」
那人身子一震,脚下一沉,一时哗啦啦声响,他已踏破屋顶,身子往下陷落!
顾思南大喝一声,跟着他由那破洞跃下,双脚未沾地,便见一团黑暗喑的东西迎面飞来,他下意识擧刀便砍!
「笃」的一声,刀子似乎砍在硬木上,原来那是一张小桌,乌金刀抵不住那张桌子的来势,顾思南落地时,竟被撞退了几步。
待得他甩掉桌子,又闻屋子里响起一阵女人的尖叫声,顾思南急怒攻心,喝道:「花常春你若还是个人物,便不要伤及无辜!」一语未毕,人已向寝室飞去!
尙未进房,又听到一阵窗櫺的碎裂声,待他进房已失去了花常春的人影!
床上的人猛喊强盗入屋,顾思南穿窗而出,外面是条小巷,却不见有人,他大声叫道:「入哥!」
萧穆在屋顶上,说道:「不见有人出来!」
顾思南脑海中灵光一闪,返身入屋,只见床前帐子抖个不停,他吸了一口气,沉声道:「花常春快出来,别拿良家妇女作挡箭牌。」
这刹那,萧穆亦从屋后破洞中跳了下来,走进寝室,向顾思南打了个手势,顾思南暗吸一口气,乌金刀一挥,「嗤」的一声,帐子掉了下来,床上又响起女人的惊哭声:「他已经跑了!」
萧穆问道:「他从何处走?」
话音刚落,忽闻后面传来一个开门的声音,萧穆一个风车大转身,向大门处射去!
大门果然已打开,萧穆挥剑护住前身,跳出大门,却已失去花常春的踪影!他大声叫道:「花常春,你跑得了和尙,跑不了庙!」
X X X
虞庭玉尾随萧穆上楼,萧穆穿窗而出,她却发现小兰倒在几旁,墙角站住两个花容失色的丫头!她一见小兰身上有血,便上前扶起了她。
小兰中剑的部位是在胸膛,血水染湿了罗衫,幸而伤口稍偏心房,一时间尙断不了气,处庭玉在她人中揑了几下,小兰精神似乎稍为振作,虞庭玉忙问道:「小兰,是谁杀你的?」
「江南……花庄主……」
「花常春?他为何要杀你?」
「不知道……」
「你跟他很熟?」
小兰先点了头,接着又摇摇头。虞庭玉忙又问:「你跟他接触较多,可知道他到荔枝院作甚?」
小兰声音微弱地道:「他卖……姑娘……给荔枝院……」
虞庭玉一怔,大名鼎鼎的花常春竟然会做出这种事来,实在大出其意料!当下又问:「他这次来安阳,又有何目的?」
小兰无力地摇摇头,虞庭玉再问:「他跟贾大富有何关系?」小兰双眼睁得老大,却没有一点反应,虞庭玉觉得她身体渐渐发冷,续问:「你知余重阳和贾大富的眞名么?花常春认识余重阳么?」
小兰轻轻摇了一下头,也不知是不知道,还是另有其他意思。
「你是被花常春卖到荔枝院的?」
小兰喉头发出胡胡之声,似乎在应是,虞庭玉正想再问,小兰螓首一垂,已经香销玉殡!
虞庭玉轻轻将她尸体放在地上,抬头对那两个丫头道:「你俩不用怕,我只想问你俩几句话!」她慢慢站了起来。
与此同时,那两个大汉怀着惊慌的心情走上楼来,一见小兰的尸体,便叫了起来:「发生命案了,快去报官!」
虞庭玉急道:「慢,不可鲁莽,凶手已溜了!」话未说罢,背后传来衣袂声,似乎有人穿窗进来。
虞庭玉吃了一惊,急忙转身,原来进来的是萧穆和顾思南,她舒了一口气,道:「是花常春!」
萧穆道:「咱们知道了,可惜让他溜掉了!小兰临死可有透露过甚么?」
虞庭玉便将刚才与小兰的对答复述了一遍。「她们知道的似乎不多。」
顾思南道:「想不到花常春表面清高却会干这种事,眞是知人口面不知心!」
虞庭玉转头问那两个丫头。「花常春
几时来的?」
一个丫头颤声道:「花大爷已来了两天,这两天都住在这里……」
「以前可曾来过?」
「来过一次,但只住了一夜。兰姐跟他似乎很熟!」
萧穆接问:「你们可知花常春跟少兰说些甚么话?」
一个丫头道:「上次花大爷来时,问兰姐探清楚了没有……奴婢只听到这一句,便让他赶下楼了……这次他来又似乎提起荔枝院,但兰姐的答复似乎不太令也满意。」
萧穆再问:「这两天花常春一直住在小楼里,没有出去过?」
另一个丫头道:「昨夜他曾出去过,但大约三四更左右便回来……他还叮嘱咱们不许将他的姓名泄漏出去,又要兰姐停止接客几天。」
「有没有人来找他?」
「这倒没有。」
「你们还听到甚么?」
那两个丫头,两个龟奴都说不出来,只谈了些无关重要的琐事,萧穆见问不到甚么,便嘱他们去报官,然后与虞庭玉和顾思南返回荔枝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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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鹰一动,柳白石倒不好意思坐着,只好跟着他到贵妃楼内,其他人亦不甘落后,一拥而入。柳白石指一指上面,道:「这块承尘是活动的,上面可以走动,不过人太多,就不知承不承得起!」
沈鹰道:「老夫跟你上去!」他自怀里摸出一根火熠子来,迎风晃亮,柳白石一跃而起先将那块活板推开再窜上去。沈鹰待池走远了一点,然后才跃上去,近来他在山上苦练,内功和轻功都有长足之进步,人跳上去,火舌只晃动一下便定下来。
定睛一望,只见柳白石在前面向他招手,沈鹰放轻手脚走过去,柳白石双臂向上一托一扫,一道微光漏了下来,出口已露了出来,柳白石首先爬上去。
沈鹰擧着火熠子,先移目四望,见承尘上空无一物,于是跟着柳白石爬上了二楼。
二楼布置简单,楼面和家具铺了一层尘土,显然已有好些日子不曾打扫过,两人在楼上找了一下,跟上次一样,并无甚么发现。柳白石低声道:「我早说过,上面没有甚么异状。」
沈鹰闭目沉思,忽然觉得楼下的承尘十分高,当下又跳下去,管一见问道:「可有发现?」
沈鹰道:「这承尘呙得有点出奇,你上去看看!」池带着云飞烟,走到隣房去,这房长而窄,乃丫头们睡觉的地方,中间以屛风格成两间,虽是丫头的住所,但布置亦甚豪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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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7-27 19:43:4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章 打开钢柜 水落石出



沈鹰停在屛风附近,望着上面,云飞烟知机,立即将屛风拉开,沈鹰一跃而起,双掌齐出,上面承尘的木格钉得死死。他落下再上,双掌运劲撃出,只听「哗啦啦」一阵声响,木櫺碎裂,跌落地上,沈鹰抬头一望,只见承尘三寸之上便是天花,心头狂跳起来。
云飞烟也失声道:「这两间房子的高度,为何不一样?」
沈鹰退后几步,再跳起将那边的承尘击碎一角,灰尘碎木飞扬中,云飞烟擧起火折子一照,这边的楼面竟然高出了好几尺:「这是甚么原因?」
沈鹰叫她退开,他连发几掌,把承尘击得支离破碎,这才看出玄妙。原来那两间房中间那堵墙,上面有一个四四方方的大柱子,五尺见方。这大柱跟墙壁一样髹了一层白垩。前面那边与贵妃寝室之墙齐,后面这边便突了出来,占了丫头这间房的一半。而靠窗那堵墙离顶五尺伸出两根石梁,直抵那方大柱!
云飞烟说道:「这种情况咱们全未遇过!」
沈鹰问道:「烟儿,你说这是甚么东西?」
「它当然不是梁子或是柱子,只不知是甚么东西!」
说着,管一见他们已自另一边赶了过来,沈鹰接道:「如果老夫没有猜错的话,这是个石柜!里面必定藏了甚么珍贵之物!」
管一见亦同意,他接过一座烛台,举高看了一下,说道:「老夫在那边仔细查过,没有接缝,但这边也没有,是何道理呢?」
沈鹰走到柱子下面仔细观察,也看不出甚么,便道:「跟老夫上去看看!」他跃上石梁坐下,慢慢移动向前。
到了石梁与那石柜接口附近,便发现了一道小缝,低声道:「谁有匕首?」
小仙子道:「我有!」她将匕首抛与沈鹰,沈鹰又唤管一见跳上另一根石梁。「老管,你看看接口处,有没有缝隙?」
管一见看了一下,道:「正有一道小缝!」他亦向手下讨了一柄匕首,将尖端刺进缝里,喝道:「起!」两人一齐用力一挑,前面那层「墙壁」竟然向上掀起来,原来只是一块木块再髹上白垩,望之便如墙壁。
木块一起,两人便见到里面放着一只大钢柜,足足有四尺见方,看来异常坚固,沈鹰将火凑近,又见到柜门上有一柄大铜锁,锁上铸着一只麒麟,他心头立即狂跳起来,脱口道:「这便是点子。」
管一见探头过去,只见锁柄上和锁扣上各有一道极浅之凹纹,看情况便是被人以利锯锯过,大槪这钢柜和锁所用的材料十分坚硬,因此锯不动。
沈鹰道:「这里面放的东西必然异常珍贵,钢柜落在余重阳手中,而开柜的钥匙,却落在赵岩手中,这个秘密谁也不知道,更料不到赵岩死后将钥匙交给他的女儿……」
管一见道:「如今已可肯定,杀死赵香君的绝不是余重阳,那会是谁?」
沈鹰道:「可能是辛星,但江湖上却从未听过此人之名,他到底是谁?」
管一见说道:「这些人都有一个特点,他们都有两个名,说不定辛星这名字只是他们师兄弟之间才知道的,而他另有其名!」
沈鹰振衣跳下,道:「此人若知道钢柜在此,他必然会来……」
管一见截口道:「说不定他已经来到附近了。」
沈鹰道:「老夫有一计在此,我相信必然会来开锁,但可能知道咱们在此,所以不敢贸贸然进来,假如咱们能使也们知道咱们不在此处,便能引他们入彀,待他们进来,咱们四面围住,自然可以将之一网成擒,而一切也将水落石出!」
管一见想了一下,道:「有了,咱们立即派人去找陈知府,叫他大张旗鼓,请咱们去飮宴……」
沈鹰道:「就这样决定!烟儿,你立即走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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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云飞烟离开之后,萧穆、顾思南和虞庭玉亦回来了。沈鹰和管一见听了他们的报告,都大为惊讶,齐声道:「甚么?花常春居然会做这种生意?」
虞庭玉道:「相信小兰不会骗咱们,她的丫头亦不敢胡说!」
管一见道:「花常春一定知道许多秘密,可惜不知道他如今在何处,老沈,你有办法找到他么?」
沈鹰道:「若果老夫是他,便从此在江湖上消失!」
管一见道:「未必,也许他有把柄落在人家手中!不过这事且慢商量,咱们还是准备应付这个麒麟柜吧!」他一顿又道:「燕三,老夫差你办一件事,未知……」
燕三忙道:「头儿尽管吩咐!」
管一见附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燕三立即趁黎明前的黑暗,悄悄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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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切如常,既没有人来荔枝院,亦没有新的线索。但晚上管一见的手下和云飞烟却到城里了。云飞烟与沈鹰等接上头之后,大家便忙碌起来!
照安排陈知府的轿子应该在下午到达安阳,然后晩上包下一座酒楼,欵待沈鹰与管一见等人,可是中午住在客栈里的顾思南却发现了花常春的踪迹!
花常春一个人在一间小酒家里自斟自酌,他立即派周昭信去通知沈鹰!
X X X
沈鹰、管一见,司马城,顾思南夫妇和夏雷,竟然带了周昭信、陶松如临大敌,匆匆赶去那小酒家。
当他们去到酒家时,花常春已经不在,沈鹰忙问掌柜,那掌柜道:「那客官付了账,由左边走去,池去那里老朽可不清楚了!」
众入出了酒家,立即向左奔去,沿途问人,竟然问到花常春的踪迹,原来他居然出了城。到城门,沈鹰将人分成两组,又订下联络之办法,然后分开两边追赶。
沈鹰这一组向东急驰,这附近十分平坦,田埂一望无际,司马城忽然叫道:「看,田埂有一个人,似是花常春!」
沈鹰道:「不错,看身形有点像,快追,等下大家说话小心一点。」
田埂上那人发现身后有人追来,立即拔足而逃,沈鹰、司马城、云飞烟和周昭信不约而同,提气急追!
当他们踏足田埂,那人已跳上平地,望一条小村落奔去,沈鹰急道:「他便是花常春,错不了,快追!千万不能让他溜掉!」
沈鹰说这话时,云飞烟反而跑在他前面,她外号「云上飞」轻功出类拔萃,四个起落,亦离开田野,向小村落飞进。
那村落只有三四十户人家,房舍分两旁而建云飞烟很快由村头驰至村尾,村后是座小山岗,山岗全是黄土和石块,因此只有疏疏落落的靑草,且石头又大多只有拳头大小,最大的也不过是人头般大,一眼望去,不见有人影,他犹豫了一下,结果还是向山上飞去!
此刻沈鹰等人亦至小村里,他道:「你们分开找寻,老夫与烟儿一道。」
云飞烟边跑边转头望四周,当她到山顶,便见到花常春正往下跑,已将至另一端山脚。她弯腰拾起两块石头,叫道:「停步!」飞身而下。
前面那人怎肯停步?回一回头,奔逃更急,但他这一回头,云飞烟便肯定他便是花常春,当下立即大声叫起来:「头儿,他果然是花常春!」
话音刚落,沈鹰亦已至山顶,闻言立即大声通知司马城等人,同时急冲下去!
云飞烟见花常春不停,便将手中的石头当作暗器抛出,花常春不是省油灯,听到风声,连忙向旁跃开,但云飞烟第二块石头又至!
花常春一跃而起,那块石头自他胯下越过,但云飞烟早已弯腰再拾起一块石头,脱手往他后背射去,这一次因为花常春人在半空,一时间没法闪避得开,正中后心!
花常春只觉后背一阵疼痛,一口气几乎提不起来,落地时,一个踉跄,险险栽倒!
说时迟,那时快,云飞烟已飞了过来,人未至,剑先至,剑尖直指花常春后脑,喝道:「看剑!」
花常春一个「凤点头」闪开,足尖抵地,身子半旋,长剑出匣,反刺云飞烟的腰际!
云飞烟怕他再逃!不敢闪避,急忙沉剑来挡,「当」的一声过后,花常春剑光暴涨,绕住云飞烟的头顶!
云飞烟暗吃一惊:「花常卖然名不虚传。」当下稍退半步,小心翼翼在身前布下一层剑网!
花常春正要她退,云飞烟前脚刚退,他身子立即倒飞,漫天剑花倏地歛去,这一手功力更令人叹为观止。
花常春一退丈五,脚尖刚落地,便立即转身,尙未定下神来,眼前金光一闪,一片森森剑气,令他打了个寒颤!
好个花常春及时蹲下身来,长剑一撩,暂时解了围,但云飞烟亦已赶至,前后将他夹住!
花常春目注沈鹰,道:「沈神捕今日之表现令花某大为失望!」
沈鹰微微一笑。「阁下此话说得太早!你要束手就擒,还是作垂死挣扎?」
花常春冷哼一声,道:「素闻沈神捕武功有过人之能,花某欲与你单打独斗,料你不会拒绝!」
沈鹰哈哈大笑道:「老夫绝对不做无把握的事,对我来说,最重要的是抓你回去交差!」言毕提起剑来,指着花常春的胸膛,说道:「你再不动手,便没有机会了!」
花常春望着他的金剑,失声道:「你,你是……」
X X X
荔枝院里只剩下四个人:萧穆、端木盛、小仙子和柳白石,还有一个埋伏在暗处的燕三。萧穆四人刚吃了点干粮,便闻到一个鸟叫声,四人立即互相打了个眼色,放下食物,向贵妃楼走去。
原来那鸟叫声,是燕三所扮,燕三匿在赏花楼上,居高临下,监视着一切,假如有外人到来,他便会学鸟叫声,通知下面的人!
萧穆四人慢慢向贵妃楼走去,心头怦怦乱跳,因为这个计划竟能成功。他们没有料错,花常春的出现是一个诱敌之计,目的是要调开荔枝院的人,而他们且来个将计就计!
贵妃楼里传来一个轻微的响声,萧穆向后打了个手势,首先蹑手蹑足跳进去,尙未站稳,已一阵罡风迎胸涌至,他双掌一分,亦发出一股掌风,只闻「蓬」的一声响,两股罡风相触,两人也同时退后一步!
罡风流窜之下,刮得衣袂猎猎作响,萧穆定睛一望,眼前那人赫然是余重阳!
余重阳似乎不欲拖延时间,一退即上,萧穆向旁移开两尺,回了一掌,道:「章鸿儒,你中计了!」
余重阳脸色一变,长笑道:「谁是章鸿儒,你认错人了!」
「老夫没有认错!」
话音刚落,余重阳又发动攻势,但萧穆见招破招,余重阳占不到一丝便宜,不由暗暗心惊:「人道昔日南北两神捕如何了得,我尙有几分存疑,料不到连他的手下也如此了得!」激斗间,端木盛及柳白石已在他俩身旁窜过!
余重阳突然旁移,一掌拍向柳白石的后背!
这一掌他蕴力千钧,柳白石避无可避,连忙回身刺出一剑,剑尖直指余重阳掌心的「劳宫穴」!
与此同时,萧穆也一掌击向余重阳的胁下!余重阳不敢大意,急忙向后跳开一步,柳白石立即收剑,跟着端木盛进内!
小仙子站在一旁,道:「沈叔叔,要不要晚辈帮手?」
萧穆轻哼一声:「你给老夫站在一旁!」他双掌一震,踏出两步,又向余重阳攻去!
余重阳功夫也十分了得,一招「如封似闭」,便将萧穆那一招破去,道:「原来你是沈鹰!」
「不错,这次老夫若非将计就计,你又怎会出现!」沈鹰道:「如今你跑不掉了!」
余重阳目光一亮,问道:「刚才那个是管一见?」
「算你聪明!」沈鹰攻势不绝,每一招都欲取对方之命!
余重阳怒喝道:「你我无怨无仇,又何必苦苦相迫?你要多少钱,但凭开个价来!」
沈鹰哈哈笑道:「你以为老夫是个唯利是图的人?」
「凭你一人一定能胜得了老夫?」余重阳身法一变,行动变为缓慢,但每一招都蕴足了内力。
沈鹰一见他的身法出手,脱口道:「你果然就是章鸿儒!这是胖汉的招式!」
余重阳道:「算你目光锐利,你可知道我如今为何这般瘦?」
「本来不知,如今已知道,你是为了掩人耳目,其实贾大富便是樊江,那天张东海只说了一半,便被你以暗器射杀,目的就是为了隐瞒身份!」
章鸿儒道:「我为了掩人耳目,与樊江设计了多少事,还减掉了百多斤肉,用尽苦心,你还不放过我?」
「老夫想知道那只钢柜里藏了什么东西?偷取赵香君的麒麟锁匙的又是谁?」
「辛新星!他是章某的大师兄!」
沈鹰默默念了两遍,道:「此名不管听过!」
「这有何奇怪?章某还有一个名叫孟德,你知道么?章鸿儒是老夫的眞姓名,孟德是在师门中使用的,余重阳则是在荔枝院用的!你听过劳飞雄的名没有?」
「铁掌劳飞雄?他十多年前不是被『独眼飞豹』打落括苍山悬崖死了么?」
章鸿儒哈哈笑道:「劳飞雄便是辛新星!说劳飞雄死了亦无不可,因为自那役之后,这三个字便从武林中抹去了!莫说你不知道,连老夫也被他瞒过!」
沈鹰绩问:「那你是何时才知道他未死的?」
「前天晚上,他找上了我!以前他亦不知道我还未死,当然亦不知道余重阳便是孟德,也就是章鸿儒!」
「哼,你们师兄弟间也勾心斗角,到底所为何事?」
「哈哈,亏你号称神捕也不知道!」章鸿儒嘴上说话,手上绝不稍慢。「当然是为了钢柜里的东西!」
「什么东西?」
「老夫会在此时告诉你么?」
沈鹰闷哼一声,再问:「辛新星与花常春有何关系?」
「是有点关系,不过我亦不太清楚,你最好问他!」
「那老夫只好先收拾你了!」沈鹰不再问话,双掌翻飞,加强攻势。
章鸿儒的功力之深,大出沈鹰的意料,而且其招式甚怪,时有大违武学原理的情况出现,但怪招一出,往往便将沈鹰的攻势阻止!
沈鹰精神一振,问道:「你们师父是谁?」
章鸿儒道:「待你死后,老夫自然会告诉你!」
沈鹰心头大怒,猛地一声长啸,厉声道:「且看今日,谁死于此处!」
话音刚落,里面忽然传来柳白石讯一声闷哼,小仙子心头挂着他,道一声失陪,便飞身进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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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容成端木盛的管一见,一冲入贵妃丫头的寝室里,便见到石梁上坐着一个人,那人正伸手去开锁,管一见不由分说,脚尖一点,斜飞而起,鹰炼出手,直击那人的脑门!
链子虽是软物,但链子尖端那个鹰咀,却十分锋利,脑门让其「啄」中,那有命在?那人不敢怠慢,左臂一展,掌缲切在链子上面,鹰咀立即落空!
可是他太小觑管一见了,只见他手腕一抖,鹰咀一落,链子已缠住其手臂,与此同时,他身子才开始坠下!
那人虞不及此,来不及坐稳,已让管一见扯下,幸而池反应快,左臂及时一绕一沉,甩掉缠臂的链子,但右手的钥匙,已「叮」的一声跌落地上!
管一见鹰炼一收又出,同时左掌五指箕张,望对方抓去,喝:「柳白石,还不快将钥匙拾起来?」
柳白石标前一步,弯腰伸手向地上抓去,但那人反应亦快,稍退一步,飞起一腿,向柳白石脚窝踢去!同时低头避过鹰炼!
柳白石见他来势汹汹,连忙跃开,那人一脚踩住钥匙,寸步不离,管一见立即加紧攻势,但那人见招破招,丝毫不譲管一见专美。管一见暗吃一惊,心想此人貌不惊人,怎地武功如斯高深,当下问道:「阁下到底是谁?」
那人冷笑一声,道:「老夫告诉你,你亦不知道!」
柳白石忽然道:「你便是那个姓辛的吗?」
那人大笑,说道:「想不到还是让你查到,快告诉老夫,是谁将老夫的名告诉你的?」
柳白石心头更加踏实,当下吸了一口气,道:「是赵俨!」
那人冷哼一声:「我早应该料到是他!不错,老夫便是辛新星!」
「辛新星?对了,辛新同音,赵俨临死前又说不清楚,所以我一直以为你就叫做辛星!」柳白石又提高声音问道:「我杀赵俨、贾大富和孟大鹏等人都是你雇我的?」
辛新星大笑:「你到现在方知道?老夫是你老板,你还敢对我无礼!」
柳白石道:「柳某可不是白拿你的钱的,货银两讫,大家再无瓜葛!」
「假如老夫要你杀死此人,你收多少钱?」
柳白石笑道:「你知道如今与你对敌的人是谁么?他便是大名鼎鼎的『笑面神鹰』管一见管神捕!柳白石想杀他,除非嫌命长!」
辛新星一怔,脱口道:「管一见不是与沈鹰去追花常春了么?」
管一见冷笑一声:「老夫若如此容易中计,还能在江湖上混几十年?那是将计就计,你们今日出现,实在是好得很,好得很!」
辛新星恼羞成怒地道:「管一见又如何?也不过尔尔罢了,今日杀了你,可永绝后患!」他加紧攻势,与管一见抢占上风。
柳白石又问道:「我每次都做得干净俐落,为何你还要杀我?」
「哼,你为何杀死花雄?」
柳白石一愕,脱口问道:「花雄是谁?柳某几时杀过他?」
「别惺惺作态了,便是那个交钱给你的人!那次他到黑松林付钱与你,便死在半路了,不是你杀的还有谁?」
柳白石恍然大悟。「那不是我杀的,是余重阳的保镖空空儿,也即是张东海杀死的!他想从花雄口中得悉你的身份!」心中想道:「原来花雄是花家庄的人,难怪张东海觉得有点面善!花常春与荔枝院既然有『生意』来往,他们之间见过面也不奇怪!」
辛新星目光杀机一闪,道:「你既然背信弃义,老夫自然亦容你不得!」
「如此说来,在燕湖城客栈偷袭柳某,以及杀死赵香君的,都是你干的了!」
「不错,幸好老夫走得及时,让我无意中见到那丫头,认出她是赵俨的女儿,嘿嘿,麒麟钥匙,果然在她身上!」
管一见接又问道:「赵岩亦是你的师弟!」
「不错,他是最迟入门的,刚进门两三年,先师便仙逝了……」
「上面那口钢柜,到底藏些什么奇珍异宝,値得你们师兄弟如此勾心角?」
辛新星嘿嘿笑了几声:「你可曾听过『屠星』之名?」
管一见失声道:「四十年前,被中原五大门派追杀于伏牛山下的那位『屠星』赫连不悔,便是你师父?」
「不错!不过当时家师并没有死!他自崖上跌下,只跌断了两条大腿筋,后来便收了咱们这几个人为徒,传其衣砵!」
管一见恍然道:「赫连不悔是武林公慌,难怪你们不敢以化名头示人!」
「管神捕果然聪明!」辛新星恨声道:「可是老不死后来因下半身不能动弹,整天害怕咱们将来会对他不利,因此故意把武功弄得支离破碎才敎咱们,使咱们一直未能成为顶尖儿高手,上面那口钢柜藏的便是他生平的武功著作!如今你明白了没有?」
「这口钢柜是章鸿儒弄来的?」
「他死的时候,咱们都没看到这口钢柜,也不知他收到那里去,后来咱们便不断找寻,却想不到让孟德捷足先登,弄到这里来,可惜他没有麒麟钥匙,得之如同废物!但咱们事先亦没有想到钥匙会落在最不起眼的赵岩手中!」
辛新星顿了一顿,继续说道:「这些年来,经过老夫的潜心修炼,虽然弥补了许多武功上的缺憾,但始终未能达到化境,因此再度出来找寻此物!皇天不负有心人……」
管一见冷笑道:「说错了,假如你早日找到章鸿儒,两人衷诚合作,那就可以说是皇天不负有心人,如今已嫌太迟!」
辛新星脸上杀机盎然。「老夫做梦也料不到孟德会狠起心肠,减掉百多斤肉,后来只道贾大富是他的化身,嘿嘿,算池倒霉,给柳白石杀死了。」
柳白石忙道:「是你雇我杀他的!」
「不管如何,将剑送进他喉管的,始终是你!」
管一见续问:「那你与花常春又有何关系?」
辛新星嘻嘻笑道:「何须有关系?老夫只知道他表面清高,背地里迫良为娼,便足可使他言听计从,何况他武功又不如我!」
「他迫良为娼?」
「他着花雄暗中在某个秘密巢穴,掳劫民女,或威迫利诱,把良家妇女带到巢穴里加入训练,第一流的卖与荔枝院,其他的分别售与别家妓院!」
柳白石道:「花家庄财产不少,他何必做这种事?」
「你们都不知道他好赌如命,而且十赌九输,没有这笔收入,如何可以维持开销?」
管一见叹了一口气,道:「眞是知人口脸不知心,姓辛的,你得小心了!」
辛新星一愕,傲然道:「老夫早就小心了,只是你并没有什么本事令老夫更加小心!」
管一见含笑道:「刚才老夫要听你说出原委,所以不施全力,如今大致上已经明白,再无顾忌,自然不同!」言毕右炼右掌,轮番攻击,辛新星果然开始觉得吃力,但池仍然屹立不动,拚命抵挡。
管一见心中忖道:「他踩住麒麟锁不让开,万一让他将钥匙毁掉,上面这口钢柜始终是个祸害?」心念一动,便有了主意!
激斗间,辛新星怪招频出,管一见连挡三招,忍不住退了两步,辛新星轻啸一声:「管一见也不过尔尔!」长臂又撃出一掌!
掌风呼呼,管一见避重就轻,闪开两步,辛新星得势不饶人,标前七尺,左臂一揄,手掌如刀,向管一见脖子劈去!
这一招不但势快力猛,而且与一般中原武学招式大不相同,管一见微吃一惊,急忙再一退,翻起左臂来格!
辛新星右掌又向管一见胸膛印去,管一见右掌之鹰炼只利远攻,不利近攻,没法抵挡,脚底一顿,向后倒蜜,喝道:「柳白石,快!」
柳白石反应亦快,立即飞身过去,弯腰往地上之钥匙抓去!
不料辛新星反应更快,管一见突然倒窜,他亦同时后退,向地上之钥匙抓去!刹那间,柳白石亦至,辛新星想也不想,一掌撃向其胁下。
柳白石肩头点地,向旁一滚,右手长剑往辛新星大腿刺去,左手仍抓向钥匙!
好个辛新星左掌撃向地上,一股罡风将钥匙卷飞三尺,同时跃起,避过长剑,望钥匙落去!
柳白石来不及爬上来,急切间只好擧剑向上一撩!
辛新星一个觔斗翻下,不但避过长剑,而且更近地上之钥匙,柳白石一滚而前,长剑贴地削去。
辛新星被他紧缠之下,然名火起三千丈,双眼觑得眞切,右掌倏地张指抓落,恰好抓住剑脊,右脚一抬,踢在柳白石的手臂上!
只闻「卜」的一声轻响,柳白石的右臂已经脱臼,他吃痛之下,急忙弃剑扭腰滚开,同时发出一声闷响!辛新星毫不犹疑,抛下长剑,向地上的钥匙抓去!
这件事写来虽慢,但实际上都在一瞬间发生,疾如白驹过隙,管一见此刻方赶了过来。
X X X
花常春话音刚落,沈鹰的金剑已经刺到,他长剑一格,道:「你是萧穆,哼!你的剑法,花某早已领敎过了,也不过尔尔!」
「你如今方知道我是萧穆,已经太迟了!你施调虎离山之计,是作法自毙!」
云飞烟的长剑亦自后刺至,道:「莫忘记还有我!」自从沈鹰退隐之后,他一干手下在山上日夕苦练,沈鹰因日子清闲,亦尽心点拨他们。
沈鹰亦知萧穆等人遅早会再下山,重入江湖,不过他亦知道凭他们几个的武功,尙不可在武林中称雄,是故要他们练习合击之术,以互补不足,因此,云飞烟只使了三剑,花常春脸色便如同死灰,知道今日再也逃不脱!
而在此刻,周昭信和司马城亦已赶到,分四边,将花常春团团围住,花常春又惊又怒:「花某到底犯了什么法,你们来为难我?」
云飞烟冷笑一声:「素以清高欺世的花常春,竟然迫良为娼,只凭这点,今日咱们杀了你亦不寃枉!」
花常春脸色铁靑,结结巴巴地道:「你……你们含血喷人!」
「咱们有人证,不容你抵赖!」
花常春恼羞成怒,厉声道:「花某卖与荔枝院的女子,她们全是自愿的,此不过是生意耳,有甚么了不得的!」
萧穆金剑攻势绝不稍慢,道:「不管如何,今日除非你自尽,否则便要你陪咱们回荔枝院一趟!」
「要花某自杀,乃痴人说梦话,有本事的便将花某杀了吧!」花常春突然改变打法,全然不顾生死,只攻不守。
这一来,萧穆以及云飞烟都有点投鼠忌器,花常春看出奥妙,攻得更急,刹那间,萧穆和云飞烟反而落在下风,司马城在旁瞧见,忙向周昭信打了个眼色,示意他准备随时加入战围。
花常春虽然骁勇,但萧穆和云飞烟亦守得稳,一时间不能得手,他眼角一瞥,见周昭信在旁边,又知他武功较差,便决定向他下手,以便突围。
激斗间,只见他长剑向萧穆一刺,引开萧穆的视线,再一个横移,避开云飞烟的长剑,手中剑忽然一转,望周昭信的咽喉刺去!
幸好周昭信早有准备,及时翻腕振刀,将长剑挡开,可是花常春那一剑,蕴了强劲的内力,周昭信钢刀几乎握不稳,不由自主向后退了一步。
花常春身子暴射,长剑仍指向周昭信,这一剑,力道更猛,剑尖激得空气嘶嘶作响,周昭信脸色大变,忙不迭跳开!
花常春见机不可失,立即窜前,可是眼前一花,司马城已绕了过来,一拳急捣其胸膛!他家传的「百步神拳」,驰名武林,虽然司马城功力不逮,但此刻拼力击出之气势仍令人不敢小觑。
花常春因为骤然改变身法,一时之间来不及回剑抵挡,急切之间,只好向后一退。
说时迟,那时快,萧穆的剑已经刺到,花常春慌不择路,连忙又向旁一闪,云飞烟的那一剑已架在他脖子上,道:「别动!」
花常春呆了一呆,萧穆食指在他后腰一戮,「叮当」一声,花常春手中长剑已跌落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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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新星右手刚抓住地上的钥匙,管一见手掌一扬,鹰炼已毕直飞出,鹰咀直取辛新星的眉心!
辛新星股未直,向后一退只能退了几尺,管一见人已至,左掌如山向辛新星胸膛印去!
辛新星腰刚直起,来不及再闪,右拳捣出,「啪」的一声响,管一见的手掌击在他拳头上,喝道:「撤手!」辛新星五指不由自主张开,钥匙再度落地!
管一见伸出一脚向地上的钥匙踢去,辛新星亦同时踢腿,他踢的不是钥匙,而是管一见的大腿!
管一见见他来势汹汹,只好撤腿,辛新星的左拳已自旁横击过来,这一招同样十分怪异,而且毫无先兆,迫得管一见退开,但他一退即进,双方都不敢贸贸然又抓钥匙!
这时候,小仙子才由外面飞进来,高声问道:「柳大哥,你没事吧!」
管一见追:「小丫头,快把地上那柄钥匙捡起来!」
小仙子慢慢走前,她关心柳白石的伤势,仍问道:「柳大哥,你到底伤得重不重?」
辛新星见小仙子背向着自己,有机可乘,突然向管一见虚发了一掌,迫得管一见退开一步,他转身飞身向小仙子后肩抓去!
柳白石大声叫道:「快闪开!」他忍痛自地上踢起。
小仙子闻声立即向左前方斜跳,但辛新星怎肯放过她?标前一步,化爪为掌,仍然撃向小仙子后肩。
小仙子虽然古灵精怪,但她一直无机会转身,不知就里,无从施展诡计,丧胆亡魂间,脱口叫道:「柳大哥快救我!」
柳白石刚自地上跃起,见小仙子势危,奋不顾身扑上去,左掌向辛新星右掌迎上去!
「蓬」的一声响过后,柳白石内力大不如对方,身子被抛飞,后背撞及墙壁,张口喷出一口血箭,身子立即滑在地上,软祚一堆!
小仙子大叫一声,向柳白石扑去!管一见手腕一抖,鹰炼抖得毕直,击向辛新星的后背,辛新星在他面前杀人,这口气他实在咽不下去,是故这一击力蕴千钧,呼呼作响,动人心魄!
辛新星斜飞七尺,半旋着身子,擧掌仍望小仙子击去,小仙子夷然不惧,指着辛新星道:「老怪,你有本事的便打你姑奶奶一掌看看!」
管一见连忙抢前,道:「小心!」
辛新星怎么会把小仙子看在眼内,那一掌仍然往小仙子撃去,只见小仙子手掌向上用力竖起,袖口里突然喷出几枝针来,这几根牛毛细针刚喷出来,她的另一只手臂亦扬了起来,同样射出几根牛毛细针来!
这下距离既近,又事先没有预兆,是故饶得他辛新星老奸巨滑,亦闪避不开,身子中了六根「阎王针」,小仙子立即退后,抱起柳白石走到一旁去!
辛新星厉声喝道:「臭丫头,你针上淬的是甚么毒?」他双眼尽赤,双掌齐擧,向小仙子飞去!
管一见怎能让他继续逞强?飞身过去,挥炼将他截住!辛新星手臂一移,那两掌改撃管一见!
管一见游忙抛下链子,同样出掌迎上去,「蓬」的一声过后,两人同时向后退,余风所及,顶上的承尘格格作响,摇摇欲坠。
管一见忙道:「快跑!」他退后两步,拉着小仙子往外面掠去!
辛新星走了两步,张口喷出一口黑血,上面一片承尘跌落,击在他身上,只听「咕咚」一声,他已因毒气攻心,一头栽倒!
X X X
小仙子刚向内窜去,燕三已到客栈将虞庭玉、皇甫雪、葛根生、风火轮、商衞、路远、殷公正、黄柏志和冯晓年等人全找来,他们听到贵妃楼里打斗声,便向那边跑去。
只见沈鹰和章鸿儒正在门口斗得十分激烈,虽然他们知道管一见在里面,但奈何门口被堵住,只好站在外面观战!
章鸿儒见他们来了援兵,三魂不见了六魄,忙用话扣住沈鹰:「大名鼎鼎的沈鹰,不会用车轮战吧?」
沈鹰道:「你不必多言,老夫只与你单打独斗!」他在众目睽睽之下,更急欲取胜!
章鸿儒一知端木盛乃管一见乔装,便知道功败垂成,早已豁出了生命,只望能险中求胜,杀出荔枝院,他日再作后图,是以攻势源源不绝,如长江之水,到了后来,十招中竟有七招是攻势。
沈鹰抽出烟杆,攻势大盛,很快便扳回劣势,激战间,只见章鸿儒一掌击向沈鹰胸膛,沈鹰翻腕格开,烟杆反戮对方的「乳突穴」!
章鸿儒左手突然张开五指翻上,望烟杆抓去,沈鹰变招更急,烟杆一横,反向其五指扫去,章鸿儒撤掌抬腿一踢!
沈鹰左掌倏地切下,正中章鸿儒的足踝,这一掌用力甚重,章鸿儒大腿一沉,几乎站不稳,只见沈鹰烟杆落在其膝上,「笃」地一声轻响,章鸿儒只觉右腿酸软无力,「咕咚」一声,跪倒地上。
沈鹰飞起一腿,将他踢得飞起,身子接着腾飞,正当章鸿儒手脚在半空乱舞之际,已戮中了其麻穴,「蓬」章鸿儒跌落地上已不能动弹。
沈鹰暗叫一声侥幸,擧袖拭去额角的汗迹,收了烟杆,管一见与小仙子已走了出来。
沈鹰忙问:「里面情况如何?」
「辛新星已中了小丫头的毒针,料已毒毙,待承尘落定,咱们再进去。」
小仙子哭道:「柳大哥,你不能死!你不能死!」
沈鹰走过去,伸手搭住柳白石的脉搏上,半晌放手摇头,却将右掌按在他他背后,一股内力透过「灵台穴」,输进柳白石体内,半晌,柳白石忽然睁开双眼,嘴唇一动,道:「小……仙子,你将我懐中的东西掏出来。」
小仙子见他精神有进,神情大喜,忙道:「你要什么东西?」边说已边将手伸进他怀中,掏出一叠纸来。
柳白石道:「这是我全部的积蓄,请两位神捕替我拿去赈灾。」
小仙子一怔,脱口道:「你疯了么?你以后不用吃饭?」
柳白石喘气道:「小仙子,我知道你……你对我好,可惜,可惜……」
小仙子急问道:「可惜什么?」柳白石只能喘气,说不出话来,沈鹰一松手,他头一垂,已然断气,小仙子尖叫道:「柳大哥,你不能死!」她声音凄厉,使人毛发悚然,众人本来都觉得有异,但见她泪流满披面,眞情毕露,心房也登时随之一沉。
沈鹰向管一见打了一个眼色,接过柳白石的银票,便走到里面去,丫头的寝室一片凌乱,辛新星倒在地上,身上盖了好些木条木碎,沈鹰走前看一看他,满脸乌黑,七孔流血,早已死了。
管一见则走到里面,拾起钥匙,跃上石梁,说道:「老沈,你也上来看看究竟吧。」
沈鹰亦走过去,同样跃上石梁坐下,管一见伸手去开锁。
钥匙可以自锁孔插进去,但开了好一阵,都开之不动,管一见道:「莫非这柄钥匙是假的?」
沈鹰道:「不一定,也许时间久了,里面有问题。」
说着外面传来一阵人声,有人道:「花常春被抓回来了!」
沈鹰忙叫道:「喂!小顾,你过来一下。」
顾思南立即走进来,沈鹰跃下去,他跳上来,管一见知道他对机关消息和开锁这方面,有特殊的天份,因此将钥匙交给他。
顾思南只开了几下,便闻「啪」的一声响,锁被打开了,他拿下锁扣,把钢柜柜门打开,只见里面空空如也,只有一封信。
管一见将信取了出来,跳落地上,撕开封口,将信笺取出来,与沈鹰同阅。
「字谕新星等徒:尔等一早便想谋夺老夫之武功秘笈,对老夫一味敷衍,全无师徒之情,老夫只道偶然而已,是故收了一个又一个的徒弟,竟全是一丘之貉,所以老夫决定不将秘笈传给你们,又故布疑阵,使你们认定秘笈必藏在柜里,让你们之间互相争夺,相信能打开此柜者,不死亦已身受重伤矣,如此方能体会一个人身子不便之苦衷!
「哈哈,能看到老夫之信者,必是武功高过同侪,城府亦深过同侪者,若非新星必是孟德?纵然老夫害不死你,但你也替老夫清理了门户,老夫亦暗生感激,因此赠以良言,劝你由今日起必须放弃练武,否则功力越深,走火入魔之机会越大,赫连不悔留字。」
管一见与沈鹰看后,对望了一眼,都觉心底生寒,料不到赫连老魔临死前,心肠仍然这般狠毒,连自己一手栽培的徒弟亦不放过。
管一见叹息道:「设若他们两个未死,看了此信也会被气死。」
沈鹰道:「老夫只封住章鸿儒之晕穴,他尙未断气!」
当下两人走出大厅,却见虞庭玉在低声飮泣,沈鹰望向章鸿儒,他脑袋早被人击得粉碎。
虞庭玉呜咽着道:「对不起神捕……他承认杀死外子,所以晩辈一时忍……不住……」
沈鹰说道:「他死不足惜,你不必难过。」
池见花常春蜷缩在地上便走了过去,解开他的晕穴,顺手又封住他的麻穴。
花常春厉声喝道:「你们什么事都知道了,还等什么,花某要是你们,早就下手了。」
「哼!老夫不明白,你如何要迫良为娼。」
「花某若非如此,如何能维持一庄之开支?」
「如果你不赌钱,根本无问题,且要赚钱,任何生意都做得,又何须做这种丧尽天良的事,若你女儿被人迫落烟花,未知你有何感想。」
花常春脸色灰白,但仍嘴硬。「花某不想再说。」
「你来荔枝院尙负有使命,要替辛新星打探贾大富的底细?」管一见道:「为了令媛之前途,相信你不会不答!」
花常春咬牙道:「管一见你狠!」
「老夫万万不如阁下。」
花常春吸了一口气,道:「是的,可惜咱们都捉错用神,以为贾大富便是章鸿儒!」
「你这一次来安阳,也是受命于辛新星?」
「不错。」
沈鹰将管一见拉到一边,低声问道:「此人如何处理?」
管一见道:「先放他回去,叫他自己处置。」
沈鹰颔首,走到花常春身旁,道:「老夫可以暂时放你回去,不过你自己认为如何处理,老夫一向执行行悪之人必须得到惩罚之原则。」
花常春脸上现出难以置信的神色,半晌才道:「花某回去,立即放了那些……良家妇女,然后替小女物色一佳婿,待这些事办完之后,花某亲自上黄山,任由你们处置!」
管一见道:「老夫亦不怕你食言,因为只须我将你之臭史扬出去,你活着也还要比死难过。」言毕,俯身解开花常春之穴道。
花常春长身抱拳道:「今日大恩花某永志,快则半年,慢则一年,必上黄山践约。」说着匆匆离去。
沈鹰道:「好了,此案已水落石出,咱们也该走了。
云飞烟说道:「头儿,你听不到锣声吗?」
沈鹰恍然道:「老夫倒忘记了,你约了陈知府,不过他来得正好。」
云飞烟又道:「你还忘了一件事。」
沈鹰讶然问道:「甚么事?」
云飞烟悄悄指一指虞庭玉之背,沈鹰恍然,说道:「还是烟儿细心,虞庭玉大仇已报,至今仍留在此处,莫非另有含意!」再转头看萧穆,见他站在她身边,神态甚为侷促,心头雪亮,当下轻叹一声,唤道:「虞姑娘!」
虞庭玉闻声,转首问道:「神捕有何吩咐。」
「未知姑娘尙有家人否?」
虞庭玉轻轻摇头,道:「晩辈自小便是孤儿……」
「老夫见你武功不错,人又聪明能干,而老夫山上欠人手,未知姑娘肯否屈就,到灵柱山?」
云飞烟截口道:「虞姐姐与咱们相处和洽,她当然肯!」说着趋前拉着她的手,道:「虞姐姐,你还不快答应?」
虞庭玉粉脸倏地一红,轻声道:「多谢神捕收留之情,也多谢妹妹……」萧穆暗中嘘了一口气,自从虞庭玉出现后,萧穆便老是觉得心神不宁,只有在见到她时,心境才能平静!
小仙子忽然哭着说道:「你们拿了钱,便忘记我和柳大哥了,你们都是些贪钱鬼!」
沈鹰道:「你一向古灵精怪,谁知道你心中打什么主意?」
云飞烟道:「愚姐替你找个好地方安葬他好不好?」
「不好!你们替我买些石灰,再找一副上好的棺木吧!双鹰神捕不会吝啬这一点钱吧?」
沈鹰道:「好,吃了晚饭再替你办!」他一把拉着她的手臂,「跟咱们去赴宴吧!」小仙子忽然哇地一声,扑进沈鹰懐中哭了起来。
管一见眉头一皱,道:「你这丫头哭什么?」
小仙子抬头指着管一见道:「我不跟你说话!刚才如果不是你大意,柳大哥便不用死!」
管一见冷哼一声,他对她有几分忌惮,不敢多说,以免被她缠住,当下首先奔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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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知府的宴会没有白花,因为沈鹰将柳白石的银票交给他,由他出面赈灾,这是一件功徳,又百利而无一害,只乐得陈知府嘴巴笑不合拢,最后喝得酩酊大醉。
沈鹰等一干人亦放怀吃喝,席间不时爆起哄笑声,只有小仙子一口饭也不愿意吃。云飞烟说道:「小妹子,你不吃东西怎行?」
小仙子嗽着嘴道:「你未听过茶饭不思这四个字么?」
云飞烟一怔,众人已大笑起来,小仙子怒道:「难道你们都看不出我在失恋的么?」
沈鹰含笑斥道:「小小年纪怎么会失恋!」
小仙子认眞地道:「我已经快十四岁了,绝对不是小孩子!」
可惜众人听了,仍然难以接受,再度哄笑起来……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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