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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库] 马云《追杀密令》铁拐侠盗系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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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5-7-26 14:52:53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追杀密令
目次
第一章 钻石纠纷 海滩追杀
第二章 明争暗斗 各显奇谋
第三章 神枪绝技 百步穿杨
第四章 四面包围 几番枪战

第一章 钻石纠纷 海滩追杀
荷兰是个有生气的欧洲国家,建设一日千里,他们的政府不但有计划、有系统地领导国民与海争地,还争取“清洁的空间”。
大致上来说,荷兰政府相当有远见,远在一九四一年,他们已经成立了环境设计局,按步就班地去改善国民的居住环境。
他们大概明白人口日渐增多是无可避免的事,所以一直以来“与海争地”,不断将一些小岛连贯起来,先建海堤将大海隔绝,然后逐步填平,成为可用的陆地。
就是这么简单,他们既有“扩展的领土”,又不必“侵略”别国,实在值得那些野心勃勃的国家学习学习。
说到他们争取“清洁的空间”,更加值得世界各人口众多的大城市学习。
环境设计局不断工作,他们费尽心思地在市区增添“市肺”——绿洲。单是阿姆斯特丹这个大城,一九六五年市内的花草树木,面积只有二千余公顷,但十年后的今日,已超过了三千公顷。
以上只不过是利用自然环境美化市容与清洁空气,在鹿特丹的莱茵河口,更可以见到一种自动报警的“清洁空气测量站”。
这种自动报警系统的测量站,主要装置于工业区,利用仪器防止空气染污。那些测量仪器十分敏感,每当空气中的二氧化硫含量达到危险程度时,资料立刻送往电脑控制中心,警报系统便自动发出警告,让工作人员进行调查到底是哪一间厂家超过了规限。
这种自动系统费用十分庞大,但却可以省回不少人力,而且非常有效、准确。
吕伟良、林爱莉和阿生等三侠,于“清理门户”一案结束之后,才真真正正有心情去欣赏这个朝气蓬勃的国家。
“清理门户”一案确实令到三侠为之筋疲力倦,但是他们却替荷兰清理了一批恶势力,给予黑社会以大大的打击。
同时在另一方面,也替侨居荷兰阿姆斯特丹城的华侨们,洗刷了一些不明不白的罪名。
原来在此之前,由于荷兰警方三番四次在一些华人旅客中搜出毒品,所以有关方面不分青红皂白,对侨胞们歧视、怀疑。
但自从“清理门户”一案结束之后,警方由于得到国际特警与三侠的帮助,识破了“黑手党内哄”的真相,证明华侨大都是正正当当的好人,只有一小撮害群之马,为了敛财,才不顾一切地贩毒走私,破坏了中国人的声誉。
“清理门户”一案中的宗明虽然至今仍然下落不明,他和他的主要助手、家人等,在该案结束之前,乘快艇逃去无踪。
荷兰本来就到处都是水,北海的一部分实际上“渗入”荷兰境内,因为它的国土其中有不少本来就是北海上的大小岛屿。
因此之故,到处都可以见到一些河流以及咸淡水湖,这些有水的地方,自然可以利用快艇作为交通工具。华侨中的黑头子宗明,就是“借水遁”的。
事后警方与国际特警方面,虽然曾展开搜捕,无奈荷兰境内的水道固然四通八达,假如离开了荷兰境内,到了北海,更加可以东赴丹麦,西达英伦三岛,又假如南过多维尔海峡,更可以在法国沿岸一带城市登陆。
警方因此亦只能通过国际刑警,追缉宗明和他的助手归案。
至于宗明本人,他表面上是个富商,实则是个国际大毒枭,可能由于种种方便,他不知何时加入了国际知名的黑手党。但是,到头来又为了利害关系,令到他决定脱离该组织,因此引起黑社会中一次惊天动地的“清理门户”事件。
本来,如果那天在机场上,由黑手党派出的金发杀手顺利杀了宗明的话,一切都会变得简单。不幸的是:当时三侠与宗明同一班飞机飞到阿姆斯特丹来,阿生及时发现有人要朝他们这边开枪射击,还以为对方要杀死他或者吕伟良、林爱莉,于是一声警告,三侠齐齐跃离原位。
也由于三侠行动如此敏捷,以致令到那神秘枪手失准,击不中宗明要害,只伤了他的手臂,后来给警方送入医院急救。
要不是后来宗明另有企图,由医院逃了出来,三侠一直以为他是个好人。
但“清理门户”一案告一段落之后,事情真相亦告大白。
现在警方最少已经明白,旅居荷兰的华侨,大多数是十分善良、安份守己的好人。
荷兰警方后来也就根据这些线索,追缉黑手党留在荷境的余孽,而利比本人也被判了重刑。
三侠是“清理门户”一案的重要证人,自然要尽道义上的责任,出庭作证,让利比与他的同党由法庭治以应得之罪。
如今利比与他的同党已定了罪,吕伟良等三侠也可以松弛一下了。
国际特警荷兰办事处的行动队长占姆士,为尽地主之谊,临时客串向导,陪三侠到一些值得一看的地方去看看。
在荷兰,值得一看的地方实在太多,例如三角洲的大小堤坝,以及前面提及过的“与海争地”的庞大填海工程,还有那些新建成的住宅区。
打开一幅荷兰地图,就会看见这国家的港口海岸线因为那些大小岛屿而变得弯弯曲曲,“三角洲工程”正是要将一些海湾用巨堤封闭,使海岸线拉直,侵入内陆的北海一部分,逐渐变成一些大小不一的淡水湖。因为海水经过了若干时间的蒸发以及沉淀之后,咸度会逐渐降低,慢慢就会变成淡水。
但比起“三角洲工程”更为浩大的,要算“与海争地”的进一步填海大计,这项计划曾使荷兰地图不断地改变。
不过,荷兰政府并不打算将全部隔开了的“内海”变成陆地,只是将可资利用的,加以填平,其余一部分仍然让它变成淡水湖。例如,至今仍然存在的“艾色尔湖”,便是其中之一。
远在一九三二年以前,艾色尔湖也是北海的一部分,荷兰人用筑堤分隔方法,将它与北海分离,而成为欧洲目前最大的淡水湖。
耳闻不如目睹,吕伟良他们三人,就在占姆士的引导下,参观了那一连串令人惊叹的伟大工程。
在观光过程中,吕伟良等三侠曾与一些会讲英语的荷人交谈,他们骄傲地说,到了一九八○年,荷兰的土地将增加二十多万公顷。
令三侠印象最深刻的,便是新建造的黎里市。
黎里市由开始建设至今,未足十年,假如以西方世界的标准来说,人们不难想像到它是个高楼大厦林立的新城市。但是,如果你真的那么想就错了,因为它不但见不到高楼,甚至汽车也很难见到一辆。
原来黎里市就是荷兰环境设计局所设计的理想住宅区之一。它的设计侧重于舒适、美化,置身其间,仿佛进入了梦幻般的世界。所有住宅都面对绿草如茵的广场,而并非排列于马路两旁。汽车只限于地道上行驶,孩子们可以无须顾虑地在街上追逐、嬉戏。工厂与发电站只限于郊区,商业区则集中于另外一处,由住宅区前往,仅数分钟而已。街道不但宽阔,而且林荫处处,花香草绿,空气清新,这不是人间仙境是什么?
在三侠的印象中,除了新加坡之外,这是他们认为最理想的居住环境。
归途中,占姆士一边开车返回阿姆斯特丹市,一边告诉三侠,荷兰的国家环境设计局每天都有来自世界各地的访客。他们都是代表各国政府前来学习美其名为“考察”。而事实上该设计局所拟就的每一份图则,均绝非空谈,而是专家的心血结晶,准备付之实现,或者经已实现的蓝图,份份皆值得各国政府借镜。但是,三侠来到荷兰之前,也只能在一些“曾到此一游”的友人口中听到一些资料,从未见有人大事宣传。由此可见,荷兰人相当实际,与一些仅获少许成就,使大事宣扬的政府,实不可同日而语。
汽车风弛电掣地在公路上疾驶,吕伟良浏览车外公路两旁的乡村景色,也觉惊奇。以一个发展得如此迅速的国家,城市逐渐“吞噬”乡村似乎是难以避免的。但眼前所见,一切农村风采,依旧可以保存完整。
经占姆士解释,这又是“环境设计局”的丰功伟绩之一。
原来环境设计局之设立,就是由于政府担心人口不断增加,工业日益发达的影响下,终有一日会令到工、农两业失调,城、乡之间混杂,所以才需要该局作出有计划、有系统的安排。
结果该局的专家们不但安排得井井有条,还针对各项重大问题,切切实实地,提供了可供选择的良策,让各地方政府选择施行。
吕伟良等三侠下一个地点是:荷兰的度假胜地史芬尼根。
但是,身为“义务向导”的占姆士,却劝三侠慢一步才去史芬尼根海滩观光,因为他的假期有限,趁他有空之际,先去看看钻石展览。
钻石展览在阿姆斯特丹市是作经常性举行的,差不多是游客必到之处。许多女士还专程为一开眼界而来,当然亦有不少富人专程来此选购。三侠也知道古姆上还要上班办公,陪伴他们的日子不多,所以决定延迟一天才启程到史芬尼根去。
据占姆士说:荷兰的钻石以手工精巧美观闻名于世。世界上不少著名的精品,都是这里的出品。
钻石展览场所不止一间,最少亦有数间之多,但由于时间关系,吕伟良他们只参观了其中两间,一间是雕磨工程,用玻璃隔住,让游客目睹其琢磨的整个过程。
另一间除了供参观之外,还做游客生意,换句话说:游客可以在此自由选购他们心爱的钻石。
吕伟良半开玩笑地问占姆士:“你被派来荷兰工作,照理是很忙的,对吗?”
占姆士会心一笑,道:“这里的保安措施很好,我为钻石而忙的时间反为较少。”
岂料就在这时候,那边传来一阵吵闹声。
三侠以为他们担心的劫案已经发生了,立刻跑过去看看。
原来是一名钻石公司的职员正与一名顾客吵闹。顾客是一名大汉,他嚷着一定要见这里的经理,职员则认为他无理取闹。
林爱莉低声说道:“这种情形很危险,许多劫案就是这样展开的。”
占姆士过去查问究竟,吕伟良等三侠冷眼旁观,发觉现场上果然还有一些可疑男子。他们明显地很注意此事的发展,这数名男子可能是那大汉的同党。
那大汉原来要购买一粒心形粉红钻石,但他一定要知道来源。当职员告诉他这是他们公司的出品时,大汉却不相信。
占姆士知道了争端起因时,不禁要问那大汉:“阁下既然喜欢这粒钻石,又何必一定要追问它的来源?”
大汉支吾片刻,道:“老实说,我怀疑它是一件贼赃!”
“贼赃?”职员气得几乎跳了起来。
但是,占姆士却叫他别生气,这事让他来解决。
占姆士回头又问那大汉:“你有什么理由怀疑这是贼赃?”
“我有个朋友曾拥有这东西。”大汉又说,“我最初是好好地问他,请他提供一点情况,嘿!这家伙真不知好歹!真是——”
大汉怒气未消,就想扑过去揍那职员。
但那职员也不示弱,召来其他同僚,同时保安人员亦纷纷赶来。
吕伟良等三侠始终袖手旁观,不发一言。
他们一直注意着事态的发展,大汉生气时应该是高潮所在,因为当他们企图冲前时,占姆士阻挡住他的去势。
就在这刹那间,其他数名混在游客中的男子,也蠢蠢欲动,三侠以为他们开始乘机发难了。
但是,占姆士突然出示他的证件,吆喝着说:“大家都不准乱动,我是国际特警,有事只可以慢慢说,不准动武!”
占姆士因为看见双方剑拔弩张,不得不表明他的身分。
数名可疑男子和那大汉同时一呆,他们显然大感意外。
可能事前完全想不到占姆士的真正身分,现在也许正陷于进、退维谷之中。
但是,钻石公司方面,却因为知道有了国际特警人员在场,而变得有恃无恐,同时一位经埋亦闻声由里面出来。
那大汉的目的可能只为了一见经理,所以怒火顿消,心平气和地问那粒钻石的来源。
经理告诉他:“我们这里陈列的钻石,都是本公司的精心出品,我们不会收购旧货的,所以你怀疑你朋友之物,那是不可能的。”
大汉仍然心有不甘地说:“你们真的保证不卖旧货?”
“当然可以保证,先生。”那位经理说,“我们是世界闻名的钻石公司,岂同儿戏?”
大汉无可奈何地,回过头来,跟他的同伴们交换了一个眼色。
三侠冷眼旁观,当然看得清楚。他们更加肯定刚才没有看错,那数名可凝男子与大汉,采然是同路人。
大汉走了。
那数名可疑男子也佯作看完了热闹而离开了这钻石公司。
占姆士接受经理的道谢,仿佛没有他在场,事情难获圆满解决似时。
但三侠经验老到,叫他们小心检点一下,看看刚才有没有被人混水摸鱼。
通常在这种争执的场面中,差不多可以肯定有名贵饰物失去。这是三侠凭以往的经验所得,所以他们提醒了占姆士。
占姆士叫经理检点一下,首先他们发觉那粒粉红色的心形钻石仍然放在原位。
但吕伟良说:那是引起争执的目标,他们要扒也不会抓走这一粒。
职员们协助点货,占姆士亦紧张地在旁等待结果。
占姆士的心情是不难理解的,他的身分既已表明,有他在场又岂可让歹徒得手?尤其是在三位东方客人的面前,这自然是十分丢脸的事。
但是,三侠觉得万一真的失窃,占姆士亦情有可原。因为当时他正在排解纠纷,怎可以兼顾到其他人的活动?
但吕伟良等三侠却注意到了,他们老早觉得混在看热闹的人丛中那数名男子很可疑,事后亦证明他们差不多在同一时候离开了钻石公司。
由于三侠开始注意他们以后的一段时间,他们似乎未有轻举妄动,否则三侠早已将他们留难。但是,占姆士、经理、职员和那大汉等人之间,曾一再在那边引起高潮,当时大家的注意力都一度被他们吸引了过去。在那一段短暂的时间内,大汉的同党会不会乘机下手?连经验丰富的三侠,也不敢作过份的肯定。
三侠未有说出他们一直在旁监视,所以占姆士也更为担心。万一真的出了事,占姆士似乎很难向他的上司和警方交代。他真想不到,竟然目击此事的发生……
正当占姆士在胡思乱想之际,检查工作亦已告一段落。
经理以轻松、感谢的口吻告诉占姆士,他的公司并无损失。
占姆士悄悄松了一门气,三侠亦然,此外还有那些属于钻石公司的职员和保安人员等,也放下了心头大石。
三侠的担心绝非多余,过去他们见得多了。今天这种一度混乱的场面,似乎是唯一的例外,竟然可以平安度过。
眼前竟然一点损失也没有,到底又表示了一些什么?
是伏线?是劫案的先声吗?
一向高度敏感的三侠,到了目前这“事过情迁”的阶段,仍然未放心。
不过,他们不敢把内心的想法告诉钻石公司方面,事实亦毫无根据,一切只不过是幻想而已,也许根本就没有事发生。
所以再想深一层,他们就连占姆士也没有告诉他,以免入家怪他们“神经质”。

在前往度假胜地史芬尼根的途中,他们只有三个人,占姆士因为要上班,未有同行。
史芬尼根是一处海滩,仿佛美国的米亚米海滩差不多。
那儿海浪不大,水浅,沙滩却十分宽阔,假如带同家人来此度周末,确实是一个好去处。因为沙滩广阔,水又浅,自然不易出乱子,孩子即使不懂泳术也不怕。一排排的帐幕,是供泳客更衣用的,但形状却仿佛阿拉伯人的营幕一样。圆形尖顶,确是别升生面,与香港人常见的方形帐幕不同。沙滩后面是帐幕,帐幕后面是马路,马路后面是停车场,停车场后面是一条宽阔的行人道,行人道后面是露天茶座,茶座后面才是度假酒店。
三侠觉得现在才是他们值得享受的时刻,因此安顿好行李之后,便先到外面直逛,了解一下四周环境。
他们到过米亚米海滩,但若跟这儿所见作一比较,这儿似乎太保守,尤其是泳衣方面,女郎们不及米亚米的大胆。
米亚米儿乎触目皆是比基尼泳衣,女郎们志在吸引别人的注意,穿得越少的,走动得越多,令男士们大饱眼福。
但现在吕伟良和阿生的眼睛较为清闲了,林爱莉也在心理上少了一点点顾虑。
他们最后走回露天茶座喝咖啡。
露天茶座有遮阳巨伞,情调倒不错。
可惜他们只享受了片刻,有些事情又令到他们陷入沉思之中。
原来阿生不知是否由于他职业上的敏感,竟在东张西望之中,发现行人道上有几个男子匆匆地掠过。
阿生于是立即通知吕、林二人:“瞧!又是他们——在那钻石公司见过的人!”
吕、林二人的反应极快,循势望过去,果然又是他们。
那跟职员争执过的大汉,以及三侠曾注视过的数名可疑男子,他们鱼贯而过,明显地是同伴。这也证明了三侠没有看错,他们确是同党。
吕伟良道:“他们在干什么?”
林爱莉喃喃自语道:“全是男人,一……二……三……嗯!六个,六个男人走在一起,到底有何阴谋?”
阿生也说:“一定有事发生!”
吕伟良道:“他们何故出现于此?”
林爱莉道:“希望只是偶然的巧合,否则,又有麻烦了!”
“你说什么?”阿生显然有同样的想法,所以反应敏锐。
林爱莉道:“我们并未约好他们同来这儿度假啊!”
吕伟良也觉得事态可疑,立刻陷于苦苦沉思之中,默然不语。
吕伟良等人的目光一直钉悄着那几个男子的背影,直至他们在行人道上消失。
吕伟良终于说道:“可能只是偶然的,因为这儿是著名的度假胜地,游客们除了游阿姆斯特丹之外,便是来此。”
林爱莉道:“是的,我也听人说过了,来荷兰旅游只有三件事!”
“哪三件事?”阿生问。
“第一件先看阿姆斯特丹的钻石展览,第二件去参观海牙国际法庭,第三件便是未此度假!”林爱莉道,“但我们却志在看着人家的新建设。”
吕伟良道:“所以我说,可能只是偶然的巧合,也许人家全部是游客,我们只是敏感而已。”
阿生抓腮沉思,道:“我们可能是庸人自扰,但是——”
阿生话犹未完,那边蓦地传来一阵枪声。
三侠大吃一惊。
行人道上引起一片混乱,尤其是传出枪声的那一端。
人们争相走避,但露天茶座上的人客却抱隔岸观火的心理,凭栏远眺,他们还互相讯问发生了何事?
他们似乎不知道子弹的射程有多远,假如他们知道的话,决不会显得这么轻松了。也许他们多数是美国人,美国人最爱刺激,往往不知死活。其实眼前这情形十分危险,假如是一场警匪枪战的话……
三侠不敢怠慢,匆匆由茶座离去。
不过他们绝非走避,反而是走向行人道,赶往现场去。
这时,枪声沉寂下来了……
没有人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道有人受伤倒卧血泊中。
附近看不见有警员出现,但警车声已逐渐由远而近,总可以听到了。现场附近,人们正在议论纷纷。
“到底是什么一回事?”
“听说是寻仇!”
“有人受伤吗?”
“有一个好象伤得很重,再没有救伤车来,一定流血至死。”
“开枪的人呢?”
“跑掉了!”
“有多少个?”
“我看见五六个人急急往那边飞奔而去,都是男人,有枪!”
“谢谢你,我是警探,你可以留下姓名地址吗?必要时我们需要阁下的协助。”
“可以的,我写给你吧!”
人群中杂了一名便衣警探,他可能是刚由沙滩那边飞奔过来的,可惜枪手们早已逃去无踪。
警员们已开抵现场,分头展开围捕行动。侦探们对伤者展开急救,现场上一片忙乱。
三侠企图挤进现场去看看,但为警员们所阻。吕伟良向阿生打了一个眼色。阿生会意,立刻向在场维持秩序的警员出示他的国际特警证件。
一位警官过来查究,他以为阿生是记者,后来知道他的身分之后,便让三侠进入戒备范围内察看。
三侠所以对这件事发生兴趣,主要是由于他们在不久之前发现那数名可疑男子又再度出现,当时他们行色匆匆,会不会与此次枪击事件有关?
三侠首先发觉那名躺在一旁的伤者是个亚洲人,看情形他的伤势不轻。二名侦探正蹲在一旁向伤者追问一些口供。
那位警官陪阿生过来,阿生只能冷眼旁观,不想插嘴,以免人家误会他喧宾夺主!
其实,阿生绝非就为了好奇那么简单,他觉得事情未免大过凑巧!为什么在钻石公司出现的人,突然会在此出现?
刚才向探员提供的目击证人,说出他目睹五六个枪手在逃,会不会是那班来历不明的欧洲人?然则,他们为什么由阿姆斯特丹跑到史芬尼根来杀人?
吕伟良和林爱莉从另一角度看,可以看得更清楚,伤者年纪约三十余岁。
伤者表现得非常痛苦,他对侦探们的问话,几乎是十问九不答。
阿生向一位站了起来的侦探问:“他是什么人?”
“这家伙很不合作!”侦探生气地说,“他说他是日本人,但我相信他在说谎!”
“他为什么要说谎?”阿生又问。
“他可能是一名通缉犯人。”侦探说道,“我记得由阿姆斯特丹交来的通缉犯的名单之中,有过一帧此人的照片。”
“他身上有证件吗?”警官插嘴问。
便衣探员道:“没有。”
救伤车到了,伤者被送往医院去。
根据目击着说:当时有五六个欧洲男子出现,突然喝令三名亚洲男子不要动。但是,当三名亚洲人发觉对方来意不善时,便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分别拔枪反击,枪战便是由此而展开的!
当时六名欧洲枪手显然也想不到对方行动如此迅速快捷。所以那六名欧洲人之中,最少也有一两名曾中弹受伤。
至于他们受伤的程度,相信不会太重,否则的话,又怎会轻易逃去?首先逃离现场的,应该是其他二名亚洲人——伤者的同党!他们非常机智,三人拔枪反击时,非常有默契,分别朝三个不同方向跃开、扑倒、找寻护体的掩护物,以便反抗。尽管他们做得这么好,仍然是真难敌众,三个之中有一个身中数弹,重伤倒卧在血泊之中。
亚洲人可能明知不敌,所以在枪声中逃得无影无踪。留下的只是伤者一人而已。
两帮人竟然都有枪,而且事发后又不敢留下来,由此点推测,可见这些人大有来历。警方初步怀疑他们是黑社会分子。
提起黑社会,三侠对“清理门户”一案印象犹新,所以他们自然而然想到黑手党那方面去。
在“清理门户”一案中,黑手党的欧洲总部因为不满华人首领的宗明叛变,于是下令清理门户,派出杀手到阿姆斯特丹机场恭候,差点儿在人头涌涌的情况底下,错杀了三侠。因此而引起三侠的注意,追查到底,才揭发出宗明也是黑社会华帮首领。可惜事后当真相大白时,此人已经逃去无踪,至今警方仍在追缉他归案。
毫无疑问,那宗案子只能算是告一段落,还未全部了结。但是最低限度也可以证明以下数点:
第一,首先是侨居海外的华侨,大部分是安分守己的,只有小部分为非作歹,被当地黑社会所控制,以至泥足深陷。
其次,便是证明该次的枪击事件,并非有人要杀三侠,他们真正的目标只是“华帮”黑首领宗明。因此,该次机场伏击事件,纯属黑手党的清理门户行动而已。
最重要的一点,也就是荷兰政府现行的法例,似乎对毒贩用处太轻,所以间接将该国变成了欧洲毒品的集散中心。
根据目前荷兰现行法例,毒贩最高的刑罚只判处四年徒刑;这与一般国家比较,显然相差得太远了!
国际特警方面只能要求荷兰警方充分合作,却无权要求该国的政府修改法例。所以自从“清理门户”一案告一段落之后,便加强了国际特警在荷兰各大城市的人力。
三侠回到酒店前面的露天咖啡座上,不禁又想起华籍黑社会头子宗明。
宗明偕同家人及助手逃得不知踪影,使到“清理门户”一案还未真正了结。
警方固然在通缉宗明归案,相信黑手党方面也不会放过他。但是在此“双重压力”下,他仍然可以逃之天天,可见此人神通广大,绝非等闲之辈。
宗明是华侨,当然是亚洲人,但是他会不会化装?难说!
阿生若有所思地说:“刚才被送院救治的亚洲人,侦探认得他是被通缉的人,但一时想不起他是谁,会不会是华帮黑人物?”
吕伟良沉思着说:“我也这样想,假如他是宗明的手下,那么,对方一定是黑手党派来的杀手!”
林爱莉道:“我劝你们别自寻烦恼了。否则很容易又会卷入旋涡!”
阿生道:“这点我并不担心,而且希望有机会抓住宗明。因为在我经手的案件之中,很少象现在这样留下一条尾巴的!”
吕伟良也说:“是的,肃清华侨中的败类,无论是为中国人或外国人设想,毕竟总是一件好事!”
“是的,”阿生道,“他们败坏了炎黄子孙的良好声誉!”
林爱莉道:“但是我不明白,为什么他们会出现在阿姆斯特丹的钻石展览会中?”
“你是指那六个可疑欧洲人吗?”阿生道,“他们可能是黑手党派来的杀手。”
吕伟良道:“然则,我们不妨分析一下,黑手党杀手如果真的由阿姆斯特丹市追到这儿来,是否表示宗明就在史芬尼根?”
“那么,伤者并非其本人,他应该是中国人。”阿生道,“他可能就是宗明的手下。”
林爱莉道:“那么宗明本人一定也在这儿附近。”
吕伟良道:“这里警方已经知道阿生的身分,如果今天发生的事是‘清理门户’一案余波未了,他们一定会找到酒店来!”
阿生也说:“是的,他们同时亦会通知阿姆斯特丹方面的占姆士,因为这是一宗国际性案件。”
他们三人正在谈话之间,突然有个男子朝这边走过来。那是一个中国人。此人年约四十,三侠并不认识他,但他却跟三侠招呼,而且毫不客气地坐了下来。
“吕先生,想不到又在这里见到你们。”那男子含笑说道。
“对不起,请问你——”吕伟良的目光中充满了疑问。
“你是吕伟良先生,对吗?”那男子轻轻一笑说,“我叫丘祺。我在阿姆斯特丹市见过三位,想不到又在这儿再见到你们。”
尽管如此,三侠仍然无法想起在什么地方见过这个人。
他们互相交换了一个眼色。其实从一开始他们已经分别提高了警觉。
“三位来此度假么?”丘祺问。
吕伟良“嗯”了一声,他觉得不好意思拒人于千里,于是说道:“喝点东西吧?”
“不必客气了!”丘祺指指邻座,“我跟朋友刚在这儿喝茶,无意中见到你们,才过来招呼一声。希望三位回到阿姆斯特丹市时,有机会再到小店来,让我做东道。”
三侠这时才明白,丘祺一定是阿市一间唐人餐馆的老板之类。
林爱莉忍不住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们姓吕?我们似乎未正式介绍过。”
丘祺笑了笑说:“三位的大名还用得着多作介绍么?我们华侨社会中提起你们,都引以为荣。唯一可惜的,就是让罪魁逃脱了!”
“你是指宗明么?”林爱莉说。
“是的,当然是他!”丘祺又一本正经地说,“这家伙是个大骗子,侨胞一向怕事,他就利用这弱点怂恿我们向黑手党按月交保护费。想不到揭穿了,他才是受益者。要不是你们三位把他的真面目揭开,侨胞们还要继续被瞒骗呢!”
原来荷兰的华侨社会中,都知道三侠的来头,以及他们在“清理门户”一案中所担任的角色。
丘洪又说:“我还以为三位已经离开了荷兰,想不到你们还在追缉宗明那家伙!”
林爱莉道:“不!我们并未参加追缉行动。我们在旅行。”
“嗯!”丘祺眉头一皱说,“你们难道不再理会宗明他们了?”
“这应该是警方的事啊!”林爱菏说。
“那么,我们的子弟注定要堕落了!”丘祺叹气道。
吕伟良忍不住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对别人我也许不敢说得太多,但我从朋友口中知道三位嫉恶如仇,所以我才不妨坦白说。”丘祺道,“宗明许多手下仍然控制着一些地下毒窟与赌场,我担心一场大屠杀不久就会展开,除非警方能及时展开行动!”
“你的意思是——”阿生问,“黑手党人不会就此罢手?”
“当然!”丘祺说,“黑手党向来横霸欧洲,又怎么会让中国人的恶势力人侵?”
林爱莉问道:“丘先生,你在荷兰住了多久?”
“将近十年了!”丘祺说,“我目睹几个大城市的华侨一日比一日多,也目睹华侨子弟被自己人害死,一日比一日堕落。”
“你是说:华侨子弟都加入黑社会?”同生问。
“不!他们不一定加入黑社会。”丘祺说,“他们最喜欢涌到华人开设的地下赌场去赌博。他们赌输了,什么事都敢做。黑社会往往就利用他们参加贩毒,或者做其他为非作歹的事。”
吕伟良也听过不少在外国侨居的华侨的投诉,他们的子弟往往是给自己人害死的。因为华侨们开设地下赌场,光顾者多数是中国人,外国人儿乎绝无仅有。例如地下赌场内的牌九番摊,外国人根本就不晓。
阿生乘机问道:“你可听过宗明最近曾在何处出现么?”
丘祺苦笑摇头说:“我的消息又怎会如此灵通呢?宗明目前是受到双重压力,一方面是黑社会,另一方面是警方,他可能躲了起来!”
吕伟良问道:“丘先生,你在这儿可有生意?”
丘祺道:“不妨坦白说,我正想在史芬尼根搞一间唐人菜馆,所以由阿市来此一行。”他又指指那边一个华人,道:“那是我一位朋友,他在这里有间餐室,我知道生意不错。”
林爱莉这时才问:“你在阿姆斯特丹也是开唐人菜馆的?”
“是啊!”丘祺说,“三位光顾过小店了,只是没有机会谈过。但当时有人静静告诉我,你们来头可不小!”
“那是你过奖!”吕伟良说,“你那位朋友在这里开设餐室的日子有多久了?”
“好几年了。”丘祺道,“最近他想改营别业,我也想搞一间餐室,所以大家才谈谈,如果转让成功,我就无须从头开始。”
吕伟良想了想,忽然又说道:“可以介绍我认识你那位朋友么?”
“当然可以。”丘祺毫不考虑地说,“三位曾替我们侨胞争回不少面子,相信谁也希望认识你。”
“不!”吕伟良急忙又说,“我不希望他知道我们的真正身分,只当作来自东南亚的华人游客。老实说,这也不是出风头的时候,只是我想知道本地侨胞的生活概况而已!”
丘祺点点头,回到他原来的座位去。
阿生似乎想到了吕伟良的企图,他说:“你在怀疑丘祺的朋友么?”
“不!我们连见面也未曾见过,有什么理由怀疑他?”吕伟良说,“不过,我想找点娱乐,晚上可不是游泳的时间,对吗?”
“嗯!”林爱莉似乎想到了一些什么。
她还未说话,丘祺已将他的朋友带过来。
这也是一个中年华人,年纪跟丘祺差不多。经介绍后,三侠才知道他叫胡寿,四十余岁的样子,看上去十分精壮。
五个中国人聚在一起,天文地理无所不谈。侍者已将二桌人客并成一桌。人家不知道,只以为他们认识已久,势难想到今天才是第一次见面。
吕伟良很技巧,他不着痕迹地表示旅途寂寞,晚上想找地方消遣。言谈间又暗示他们三人旅游阿姆斯特丹时,曾经到地下赌场观光过。
胡寿于是约他们晚餐时到他的店子去用膳,饭后当带三人与丘祺同往观光。
丘祺虽然不大明白吕伟良的意图,却也非常之合作,一切顺从了吕伟良的意思。既不说穿三侠的身分,还同意晚上陪他们去玩玩。
当五个人又重新分为两组时,丘祺和胡寿二人去谈他们的生意。吕伟良等三侠还留在露天咖啡座上,面对着热闹的海滩。
晚饭时候,三侠来到长寿餐室,这是胡寿做老板的店子。但谈判成功之后,不久将会易主,到那时老板便是丘祺了。
丘祺比三侠早到一些,他在酒吧那边跟胡寿喝酒,等着三侠光临!
三侠进来之后发觉这儿的生意不错。这里就象大多数中国人开设的餐馆一样,除了出售著名的广东食品之外,还附设有西餐和酒吧。这大概为了迎合外国人的口味和习惯。
外国人喜欢中国菜。其实严格来说,他们吃过之后赞不绝口的,全是广东菜。不过说得坦白点,如果在香港吃过广东菜的,再试试那些在外国开设的中国餐馆里的广东菜,比较之下一定有距离。尽管如此,外国人还是认为非常之美味可口,可见中国人在饮食方面,的确素有研究。怪不得凡是有中国人的地方,都有中国餐馆,而且都招来不少外国食客。
胡寿招呼三侠到餐室一角。那儿老早有一张长方形的桌子留下,放下一张分别用中英文书写的“留座”纸咭。
侍者领班看见老板带着人客过来,忙将纸唁拿开,另外一名侍者帮着把椅子拉开,让客人就座。
荷兰临海,所以这儿的菜色之中,有不少是用海鲜烹调而成的。
胡寿有意让三侠尝试一下他这店子的名菜,同时也让可能成为这儿“新老板”的丘祺了解厨房中所拥有的烹饪老手,所以老早已拟就一张他认为十分得意的菜单,让三侠和丘祺看看有没有需要更改的。
结果当然没有更改,于是胡寿便吩咐下去,厨房可以立刻照原定的菜单起菜。
人客虽然很多,但吕伟良等人根本无须久候,菜色吃完一碟又一碟,侍者招呼老板和他的朋友,当然格外殷勤了。
三侠的目的只想早些吃完了这一顿晚餐,到地下赌场去看看。据他们了解,侨胞们在荷兰做的“生意”大概只有两种:正当的行业是开设“食物馆”,不正当的行业就是“赌馆”。
后者是三教九流聚集之地,所以三侠希望到那儿了解一下。
但是,那一顿饭还未吃完,外面突然闯进了三名大汉。
他们绝不似是顾客,进来之后便出示身分证,要见老板。
三侠看在眼里,心中已明白他们是警探之类,就是未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胡寿一声“失陪”,便离开各人,过去招呼他们,然后又转到厨房后面去。
阿生担心有麻烦,也离座跟了进去。
原来三名大汉果然是警探,他们来此是为了寻找一名厨师包刚。
包刚据说来自阿姆斯特丹市,受雇于胡寿这家餐室只不过是最近的事。但是包刚今天没有上班,同伴说他临时告假。
警标不满意这答复,大举搜查餐室内各处。阿生觉得他们太过分,因为这样影响了餐室的生意,所以他被迫出面干涉。
“你们只是找人,没有入屋搜查手令,如何可以到处乱搜?”阿生对一名十分嚣张的探员感到不满,他又说,“除非荷兰不是一个法治的警察国家,否则你们不该如此!”
一名警探瞪了阿生一眼,反问道:“你是什么?你们中国人都是蛇鼠一窝,我们有怀疑就不得不搜个清楚!”
阿生沉着气,出示了他的证件。
警探们呆了一阵,为首一人向他表示歉意。
阿生说:“我也正为此事而忙,请问你们到底发现了一些什么?”
探员对阿生说:“今天海滩发生枪战事件,一名受伤华人提及包刚这个人,我们希望会见此人谈谈。”
阿生朝胡寿瞥了一眼,胡寿挥手把另一名厨师召来,问道:“包刚不是与你同住一起么?”
“是的。”那厨子说,“他昨天还好端端的,今天却说不舒服要告假。”
探员顺口问道:“你住在哪里?带我们去看看他好吗?”
刚才探员粗暴无礼,所有在场的华人都三缄其口,现在却变得非常合作。
现在一干人等在那厨子带领下,到达餐室附近的一幢公寓式住宅,但包刚并未留在住所之内。
包刚有简单的行李,探员们在阿生的监视下,作了一次搜查。
一个小皮箱有夹层,探员在其中搜出了一小包海洛英毒品。
探员问同居的小陈:“他吸毒?”
厨子小陈抓抓后脑说:“坦白说,我一直不知道,只知道他这个人烟瘾很大,晚上睡不着便整晚吸烟!”
阿生插嘴问:“他有没有跟你说过一些什么?”
“没有。”小陈道,“一方面因为他是行家兼同事,另一方面为了减轻负担,所以我让他住在我这里。其实我们相识也只是他加入长寿餐馆工作之后的事。”
阿生回头问探员:“那受伤的华人是什么人?”
“姓余叫余大为。”探员说。
三侠听了“余大为”这名字心里都为之一震,他们记得在阿姆斯特丹市时曾听过这酒保的名字。当时警方曾到”ABC酒吧”找他不遇,想不到他竟然在这里与人发生枪战。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阿生对吕、林二人道:“看来我们的忖测已十分接近,不如我们分头行事,我去看看余大为,你们依原来的计划,去看看胡寿那边的情形。”
阿生不敢明言,是因为地下赌场是非法的,而他身旁站着的,是警方的人。
吕、林夫妇心领神会,他们已约好胡寿候在餐室里,这时只好先与阿生告别了。
阿生由访寻包刚的探员陪同,到达医院中的特别病房来。
这种特别病房是专为犯人治疗的,所以警卫森严,等闲人不易入内。
阿生刚刚踏入房内,就发觉一张十分熟悉的脸谱,那是占姆士。
“想不到你也来了。”阿生说。
占姆士道:“我们接到这儿警方通知之后,立刻由阿市赶来。我曾经致电酒店找过你,医线生说你们出去之后一直未见回来。”
警方人员看见阿生与国际特警的高级负责人交谈,对阿生更加尊重了。
阿生把占姆士拉过一旁问:“这余大为可是曾被怀疑是宗明手下的余大为?”
“正是他!”占姆士说,“他自从在阿市ABC酒吧失踪之后,我们一直要找此人。相信他是华人黑帮头子宗明的心腹之一。”
阿生又问:“他作过供吗?”
“我刚抵达这儿才不久,一位警官说,余大为昏迷中提及过叫包刚的厨子。除此之外他未有提及其他!”占姆士说。
“包刚也失了踪,但我们在他的行李中找到海洛英。”阿生说,“但数量不大,可能只是他自用的,并非贩卖。”
占姆士道:“看情形,宗码可能在这里,但余大为死也不肯供出他的行踪。”
阿生道:“记得那六个可疑欧洲大汉吗?就是我们在阿市钻石展览会中所见的,他们今天又在这儿海滩出现,不久之后便发生枪战事件。”
“你的意思是说:他们可能是黑手党的杀手们,对吗?”占姆士说道。
阿生点点头。
“然则,欧洲人和华人的明争暗斗势将持续下去。”占姆士担心地说。
“但明显地,欧洲帮占了地利。”阿生说,“宗明和他的手下,目前可能正被人追得喘不过气来。可惜我们找不到包刚,否则,多少也可以问出一些头绪来。”
这时候,一名警官已拣准余大为清醒过来的一刹那,到床前问他:“你今天与谁人在一起?”
“朋友,我的朋友!”余大为梦呓似的说,“他们怎么样了?”
“你说谁?”警官又问。
“包刚。”余大为道,“他们……他们是否也……”
“当然还有人受伤。”警官道,“你能再说出他们的名字么?”
“不!”余大为说道,“他们的人又怎么样?”
“他们?你是指谁?”警官故意问道,“告诉我,你在跟谁人发生枪战?”
“黑手党。”余大为说,“我肯定他们是黑手党派来的杀手!”
“他们为什么要杀你?”警官问。
“嗯——”余大为顿住了,说不下去。
“黑手党的杀手们不可能认得你的,余大为。”阿生插嘴道,“他们一定是认出与你同行的人,是不?”
“嗯!对了,也许,他们认得了包刚。”余大为支吾着说。
“不!包刚并不重要。”阿生盯住床上的余大为,又说:“与你同行的,除了包刚之外,还有一个人,他是谁?”
“我不知道!”余大为闭上了眼睛,不敢直视阿生。
阿生却说道:“但是我却知道,让我告诉你好吗?”
这时在场的人都感到无限惊奇,阿生怎么会知道?
余大为忙又睁大了双眼,望住阿生。
阿生道:“当时与你在一起的,还有你的波士,对吗?”
余大为呐呐地说:“你是说———”
“当然是指宗明!”阿生道,“黑手党的人正在四下里找他!”
“不!”余大为苦笑着摇摇头,“你别瞎猜了,明叔不会让他们找到的。”
在旁的警官道:“你说了出来,让我们保护他,总比左闪右避好,到头来他还是逃不了黑手党的魔掌!”
余大为道:“你们凭什么可以保护我们的人?你们都是欧洲人,欧洲人总是帮着欧洲人的!”
警官望住阿生与占姆士二人苦笑。
占姆士说:“在荷兰没有种族歧视这回事,主要还是为了对付非法分子。”
“但是,为什么不见你们对付欧洲黑社会?却把华人赶尽杀绝!”余大为很生气地说。
警官道:“谁说我们不对付他们?一次空前大规模的搜!索行动,今晚已经展开了!”
占姆士也说:“只要是非法活动的人,都会被捕,不管他的国籍与种族如何!”
阿生道:“我也是中国人,与你同种同族,但说句公道话,我觉得你令我们丢脸。”
余大为瞥了阿生一眼,说道:“你在帮着外国人。”
阿生道:“我只是帮理不帮亲。”
占姆士拉拉阿生的衣袖,阿生会意地跟他走出了房门外。
占姆士道:“你离开阿市之后,我们收到一项十分可靠的情报。”
“什么情报?”阿生问。
“黑手党总部决心要追杀宗明,无论死的活的都有奖金可以拿到手!”占姆士说。
“这是理所当然的事,他们向来对付叛徒都是如此。”
“尤其是一个象宗明如此重要的头目,他们更难放过。”
“这里的警方,有些什么发现?”
“一切要看我们的。”占姆士道,“这里警方只是例行公事,不会有太大收获的。”
阿生心里想:“这也难怪余大为指斥他们偏心了。”
占姆士又说:“看情形,黑手党的杀手们,可能已查到宗明跑到这儿来了。”
“是的,我们也正在这样想。”“阿生说,“但是,如果当时他们采真发现了宗明,也太大意了!”
“不!并非他们大意,而是宗明的人反应太快。”占姆士说,“根据目击者称,当时形势是六对三,换上低能者,他们三人早已死光,但现在只伤了一个,已经难得。”
阿生道:“无论如何,现在该是我们采取行动的时候了。”
“是的,如果我们不设法抓住凶徒,一场大屠杀必将展开!”占姆士道,“能够遇上你真好,这件事迟早要解决,任务也一定落在我们身上,能与你合作,总比其他人更好。”
“你太过奖了!”阿生说,“我们也希望不法之徒早日落网。但是,你以为我们现在应该怎样做?”
“如果你是黑手党杀手,你会如何展开追杀宗明的行动?”
“到他的地盘去。”阿生说,“但是,他还有什么地盘?”
“有的,听说有些非法勾当,仍由华人黑社会所控制。”
“例如地下赌场之类,是不?”
“对了!”占姆士说,“我们不妨去看看,也许会有点收获!”
阿生告诉他,吕、林二人已经去了,要不是为了到这儿来,阿生也会一齐去。
占姆士问道:“你可知道,那个地方怎样去?”
“我不知道,有位朋友答应带我们去。”阿生说,“不过,我相信警方的人也可能知道一点门路的。”
这时候,一位警官正由房内出来,占姆士截住他问:“你可知道华人在本市有些什么非法活动?例如地下赌档之类。”
那位警官苦笑摇头道:“如果我知道,它还怎么可以存在?”
阿生与占姆士互相望了一眼。
他们自知找错了对象,事实上对方是一位警官,他如果知道有非法勾当存在,又岂可不采取行动呢?
占姆士带着阿生离开了医院,他的助手候在汽车里。阿生当然认识他,他们在阿姆斯特丹见过面了。
三个人坐在汽车里,汽车并不立刻开走,因为占姆士还没有目的地。
占姆士在跟阿生讨论着下一步骤,他们不能再等史芬尼根的警方有所行动。尤其是看过了刚才那位警官的态度之后,他们不能不有所怀疑。凡是有非法勾当存在的地方,贪污都有可能同时存在。占姆士就根据这个原理,去找他的一位警探朋友查里。
查里刚好休息,所以占姆士在警局里找不到他。查里曾在阿市任职,年前调到史芬尼根来之后,占姆士一直未与他联络过。但由于占姆士是国际特警,所以他可以从警局中找到查里的居处住址。
查里独居于一层旧楼里,他显然想不到占姆士会在这个时候来找他。
占姆士留下助手在车里,他只和阿生二人登门拜访。
他对查里说,阿生只是他的一位同事,他们刚由阿市来的。
阿市亦即阿姆斯特丹,名字太长了,侨胞们习惯了如此简称。
查里一身酒气,这时又倾酒招呼这二位不速之客。
但占姆士和阿生都表示不喝酒。
查里一怔:“你们正在办公?”
“不!只是不想喝!”占姆士道。
查里笑了笑:“难得的是下了班,为什么不喝一点?”
“查里,我有事跟你谈谈,不要喝酒了,否则你头脑糊涂。”占姆士道。
“随便说好了,老朋友,何必吞吞吐吐?”查里还是呷了一口酒,“我习惯了,不必上班时,我一定喝个够。”
“你可知道黑手党内讧的事?”占姆士问道。
查里道:“当然知道,华人与欧洲人闹翻了,听说今天海滩那边还发生枪战事件。”
“是的,我还以为你出差去了。”占姆士说。
“不,我正在度假!”查里说,“这种事见怪不怪,我们不会加班出差的。”
“但是,这不是一般性质的枪战,而是一场大屠杀的前奏曲。”占姆士说,“你可有兴趣立一功?我现在就给你一个机会。”
“怎么一回事?”查里问。
占姆士道:“我不熟悉本市的环境,想找一个人合作,但我不相信你的同事,所以来找你。”
“你想怎样?”
“找个华人开设的非法架步,先探清楚门路。”
“嗯!”查里沉吟片刻,又说,“但据我所知,本市地下非法架步,与黑手党无关。”
占姆士望望阿生。
阿生说:“无论是否有关,总要是华人所经营的。”
“华人经营的非法事业,以赌档最多,但不是黑手党控制的。”查里说。
占姆士问:“你怎么知道?”
“我当然知道,他们只以什么俱乐部的名义开设,警方亦无可奈何。”查里说,“所以你不必怀疑我们。”
占姆士确曾如此怀疑过,所以他笑了,说:“我还以为你非常熟悉这方面的门路呢!”
“这不是秘密,许多华人都熟门路。”查里说,“当然,我也知道哪儿有这种架步,如果你们想去,我可以带路。”占姆士道:“那就请你带我们去看看。”
于是查里进去更衣,阿生想打个电话,但这里竟然不设电话,可能是查里不想上司随时可以找到他。
阿生想找吕、林二人,他不知道他们是否已回到酒店去,可惜没有电话可用。
不久,查呈已穿好衣服出来,看他的神情也不大象喝醉了,看上去很清醒。
三人落到街上,坐上占姆士的汽车,助手依查里的指示,把车子开到一条横街。
史尼芬根的晚上很静,也许夜已深了。
查里带着阿生和占姆士下车,往四下里管了一跟,顺口说道:“情形似乎不大对劲。”
占姆十问他有什么不对劲,他不说,只是往前走,走向一幢大厦。
阿生和吉姆士二人亦步亦趋,四下里竟然静得连行人也没有一个,查里刚才说不对劲可能就是指这些吧!
在用走到大胆门前,发觉铁门关上了。他按动一个通话机的电掣,但是久久未有人回答他。
等到对话机中有人回话,一个男子的声音却说道:“对不起,今天晚上本会所暂时休息。”
查里再按按键,仍然是那一句话,看来是事前录好了的,铁门还是没有打开。
他毫无办法,回头朝各人耸耸肩。

第二章 明争暗斗 各显奇谋
吕伟良和林爱莉二人,在胡寿和丘祺的陪同下离开了长寿餐室,到一间地下俱乐部去。
根据胡寿说,这是他常来消遣的地方,门禁森严,如果没有他带路,吕、林等人根本就不得其门而入。
到这里消遣的,都是华侨们,年青的、中年的都有,甚至还有女子。俱乐部里有麻将、番摊、牌九、骰宝等等,都是中国式的赌博。俱乐部里,也有酒饮、有茶喝,看来一些年纪稍大的人,来此的目的并非为了赌博,而是志在与乡亲们聊天散心。
吕、林二人觉得他们大有可能找错了对象,看情形,这儿不似是他们想象中要找的地方。
但是,他们都抱着既来之则安之的心理,暂且留下来玩玩再说。
胡寿有不少乡亲在此,他进来后这些人纷纷与他挥手招呼。
胡寿有意出让他的店子给丘祺,所以他们又在展开谈判。
吕、林夫妇二人当然不能怪他们,因为夫妇二人毕竟已经混入来了,进来的人习惯上都是各自寻找他们自己适合的消遣的。
夫妇二人只好去赌几手骰宝,都输了。
俱乐部里面很大,人头涌涌的相当热闹。
吕伟良心里难免在悄悄地想:华侨们在海外辛辛苦苦工作,家乡的人不明白个中情况,都说他们“在外国淘金”。
事实上也有不少侨胞“衣锦荣归”,他们都有了成就。
但是,有些人却无影无踪,他们并非在这个世界上失踪,只是“无脸见江东父老”而已。为什么?因为他们失败了,哪有脸问家乡去?
严格来说,前者亦并非“成功”,他们只是省吃省用,辛辛苦苦积蓄了一些钱,回到生活水平较低的家乡,钱就变得好使好用而已。相反,后者机会是均等的,只因为他们嗜赌,受不起引诱,所以便把辛辛苦苦赚来的金钱浪掷了,以致永远流落异乡。
眼前吕、林夫妇二人见到的,大多数是属于后者。他们在不自觉中堕落,永远无法自拔。
但是,吕伟良现在是另有目的,并非准备向他们说教。
吕伟良正呆在那里想得出神,突然有人伸手在他的肩膀上拍了一下。吕伟良下意识地吃了一惊,回头一看,那是一个中国人。这面孔似曾相识,但吕伟良一时之间无法想得起在什么地方见过他。
“吕老兄,你好!”那中国男子年仅三十左右,跟吕伟良也差不了多少。这时他伸出手来,跟吕伟良热情地握了一下。
吕伟良在礼貌上是难以拒绝的,他笑了笑,只好说声:“你好?”
“很久不见了,想不到会在荷兰这地方见到你!”那人拖着吕伟良的手臂,走向酒吧那边说,“来来来!让我们喝一杯,聚聚旧!”
吕伟良虽然陪着他走,脑海里却不断地想着,这人到底是谁?
不会是白撞的,因为在吕伟良的印象中,确曾见过此人。
在什么地方?在什么时候?
“怎么啦?来了荷兰之后,有没有玩玩枪?”那人翘起拇指,又说,“老兄的枪法给我留下深刻的印象。那一次在飞镖俱乐部里,我石某真的输得口服心服。”
“石某”?——吕伟良总算想起了,他叫石支非,罕见的神枪手。
说起“飞镖俱乐部”,那是吕伟良和阿生常去的射击俱乐部,位于市区近郊,也是唯一可以合法地以真枪实弹练习射击的场所。
吕伟良肯定见过此人,因为此人留给他的印象分外深刻。
所谓深刻,是比“一面之缘”的印象深些而已,亦非至不可磨灭。故此刚才吕伟良一时之间也想不起在何处见过他。但是经他提及“飞镖俱乐部”之后,吕伟良立刻记得他叫石支非。
石支非在“飞镖俱乐部”与吕伟良较量过枪法,结果竟然不分上下,二人俱以满分完局,满分亦即一百分。
正因如此,这个人给吕伟良的印象较深,但日子太久,接触的人太多,一时之间想不起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石支非跟吕伟良到了酒吧这边,他似乎存心要考考吕伟良的记忆,一边召来侍者酒保唤酒,一边又说道:“吕老兄,看情形,你已忘记了我是谁,可不是吗?”
吕伟良笑道:“如果老兄叫石支非,证明我未退化,否则,我的记忆力就大有问题。”
“好记性!”石支非也笑了起来说,他又问:“来荷兰有多少日子?”
“短短十数天而已!”吕伟良说完反问道:“你呢?”
石支非道:“三几年总有的,我喜欢欧洲式的生活。”
吕伟良顺口又问道:“石老兄是在哪儿发财?”
石支非故作神秘地左张右望,轻轻地说:“这些年来,小弟流离浪荡,说起来也太过没有出息。”
酒送来了。
石支非叹了一口气之后又说:“老兄好环境啊!”
吕伟良耸肩一笑,轻轻呷了一口酒,道:“如果你是老板,你会雇用一个跛子么?”
石支非瞪住吕伟良,若有所思,却又老是不说话。
吕伟良的态度跟他的头脑同样冷静,等闲人不轻易可以从他的表面看得出他的内心在想着一些什么。
石支非又低声问吕伟良:“老兄是否要找一份工作?”
吕伟良由一开始就觉得此人有点神秘,所以他一边点头,但一边又说:“主要还是兴趣与待遇方面,象我们这种人,老是东不成西不就的,唉!真难说啊!”
石支非欲言又止,呐呐地问:“近年来有练习过射击么?”
吕伟良心里一动,象他这么敏感的人,心里想一些什么是不难想象得到的。
吕伟良故意问道:“这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如果没有关系,我又何必问你?”石支非道:“不过这儿非谈话之所,我们到外面谈谈好吗?”
吕伟良心里既有所疑,他自然不想轻轻放过。他往那边扫了一眼,发觉他的妻子林爱莉正在那边远远监视着自己。
他们交换了一个眼色,石支非十分敏感,他立刻就问:“你跟谁一齐来?”
吕伟良道:“一位同乡带我来这儿消遣消遣,想不到你也在这里,真凑巧!”
“是的。”石支非道,“朋友说这是最多华人聚会的地方,我才进来看看,我们也算得是有缘千里能相会吧!”
吕伟良站了起来,一边说道:“让我跟同乡交代一句,与你出外面谈谈吧。”
“好的。”石支非顺手召来侍者,先结了酒账。
吕伟良走到那边,目的本来想找丘祺,但只见到胡寿一人在着。
他对胡寿道:“我遇见一个多年不见的朋友,我们要到外面去走走,等会见到我内子,请代转告一声,叫她自己先回酒店好了!”吕伟良又问:“丘先生呢?”
“他刚跑开了,回头我会对他说,你自便好了,不必客气。”胡寿说。
其实林爱莉早已发觉吕伟良的动静,她一直在暗中监视。
吕伟良所以要如此做作,目的有两:一是向胡寿和丘祺交代一下,二是看看石支非有些什么特殊的反应。
当他回到石支非身边时,石支非道:“我们现在可以走了吧?”
“是的,石老兄。”吕伟良说。
二人走出俱乐部,石支非忽然又问:“你认识不少旅居荷兰的同乡,是不?”
“是的。”吕伟良顺口答道,“不算多,但也不算少。”
石支非忽然又问:“然则,老兄可曾听过宗明或者明叔此人?”
吕伟良又是一惊。
事情似乎来得太过突然,石支非这种问法也算得上是单刀直入。要不是街灯不太光亮的话,石支非应该看得见吕伟良的惊异神色。
吕伟良实在想不到对方有此一问,差点儿他不知道如何作答。
石支非听不到回音,他又补充说:“宗明是阿姆斯特丹的华侨富商,我以为你一定会认识他的。”
吕伟良因为一时之间无法猜测对方的来意,只好说道:“我来荷兰的日子不久,这名字虽曾听过,但却弄不清楚他的来头。怎么,你就是想介绍我到那儿工作么?”
“不!”石支非说,“此人已经失踪,如果你有他的消息,我保证你可以发达。”
吕伟良笑道:“他原来被人绑架?”
“你弄错了,他是自行失踪的。”
吕伟良故意一怔,说:“这是怎么一回事?”
“我慢慢再详细解释。”石支非看看手表说,“你现在可有空?”
吕伟良认为事有跷蹊,道:“我当然有空,否则怎会到俱乐部去消磨时光?”
石支非一边与昌伟良并自慢步于行人道上,一边说道:“除非阁下的射击术退化了,否则,我今晚遇见你,算得是十分合时的。”
吕伟良笑了笑,道:“我虽然很久未有用枪,但相信尚不致退化。”
“那好极了!”石支非道,“我正需要一个象你这么样的人合作,就是不知你有没有兴趣。”
“我也不瞒你说,我是来此闯机会的。”吕伟良道,“可惜我这跛子并无一技之长,也没有亲人在这里。你能助我一臂之力,正是求之不得。”
石支非沉思着说:“我们是在飞镖俱乐部里认识的,对吗?”
“对啊!”吕伟良说,“我你二人不止一次地比过枪法!”
“是的,我们常常不分彼此,通常都能射九十九至一百分的,只有我你二人。所以,我特别欣赏老兄的枪法。”
“我们正是彼此彼此,不必客气了。”
“但恕我讲句老实话,我们似乎并未有进一步的互相了解。”
“你以为我是个怎么样的人?”
“只是偶然听人说过,我只是直话直说,请你切勿见怪。”
吕伟良笑道:“随便说好了,我又不是什么绅士名流,不怕你开罪的!”
“朋友说,吕老兄曾有过案底,可不知是真还是假呢?”
“真的!”吕伟良答得十分爽快,“你想知道更多么?”
“双方如果能彻底了解,以后合作也一定更加愉快。”
“我这个人很坦白,不妨对你说,我不怕天不怕地,最怕朋友对我太好,所以你敬我一尺,我必然会敬你一丈。”
“这才是江湖儿女的性格。”
“我不但偷过抢过,也犯过法,还杀过人。”
“这点我知道,若非如此,我也不会灵机一动,找你帮手。”石支非道,“当然,主要还是你的神枪绝技可以大派用场。”
吕伟良故意压低声音问道:“可是有什么买卖?”
石支非左张右望,他显然担心有人跟踪,也担心有人听到他们谈话。
其实这时街上鬼影也没有一个,最低限度他们现在就见不到有人。
石支非很审慎地问:“吕老兄,你可是移民到这儿来的?”
“不!只是过境性质,那儿有机会就在那儿驻足一阵。”
“这更加好极了。”石支非又问:“你对于民族观念,有什么见解?”
这问题似乎来得突然,吕伟良感到难以作答,因为他想石支非不会无的放矢,必然是有作用才会有此一问。
吕伟良只好苦笑耸肩道:“没有什么特别见解。当然,如果能与同声同气的人合作,当然比跟外国人要好些。”
“我的意思并非指合作,而是万一需要你去杀一个中国人的时候,你有些什么感受?”石支非忽然又这样问。
吕伟良呆了一呆。
如果他不知道对方的真正意图,他确实难以回答这问题。但是,吕伟良听到现在,他多少总可以想象得到这是怎么一回事了。石支非曾提及吕伟良的枪法如神,又问他有没有练习过射击。
现在又问他对民族观念的见解,更明目张胆地说“如果要杀一个中国人”,这分明是邀吕伟良帮他去杀人,甚至可能就是要他去杀死一个中国人。
吕伟良于是很市侩地说:“在外国,我可以说是人生路不熟,只要有钱拿到手,管他是什么人,到头来还不是一样么?”
“嗯!你说对了!”石支非拍拍吕伟良的肩膀说,“我的见解亦与你一样,只要人家出得起钱,什么国家民族,管他妈的。何况,这次我们要对付的人,又是个犯人呢!”
“犯人?”
“就是我刚才提过的宗明。”
吕伟良故意抓抓脑袋说:“我弄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你不是说,宗明他……他已经失踪了吗?”
“是的,老实说吧,如果不是因为他失踪,我也根本用不着去找个人来帮帮手。”石支非道,“不过,你切勿误会我的意思,这一宗只是我们合作的试金石,以后我们还有许多机会合作下去的。在这里,没有一种职业比得上杀人更能赚大钱!”
吕伟良心里道:想不到这家伙竟然是个职业杀手。但是,他为什么要杀宗明?
石支非可能是黑手党,也许,他是受黑手党人雇用的。
吕伟良觉得这是一宗意外的收获,他不能过分沉默,以免引起对方的疑心。
他说:“我只担心我没有这种能力。”
石支非道:“你有的,我知道你一定有,除非你没有兴趣,否则你一定做得很好。”
“只要有钱赚,又怎么会没有兴趣?不过……”
“现在你要考虑的只是老兄你对我本人的信任程度。”
“你这话的意思,我不大明白。”
“通常象今晚这情形,你可能怀疑我别有用心,或者以为我是国际刑警之类。”
吕伟良道:“我确曾这样想过。”
“我当然不会是国际刑警。”石支非道,“我只是受人雇用。”
“谁?”
“黑手党。”
“你的意思是:黑手党要你杀宗明?”
“是的。”
“我不大明白,黑手党据说在欧洲的势力十分庞大。”
“是的,照理黑手党中,高手如云,根本无须外求。但是,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石支非道,“他们大都是欧洲人,尤其是以意大利人最多。他们在形势上,难以渗入华人社会中进行深入的侦查。只要有欧洲人出现,宗明就会提高警觉。”
“嗯!这倒有些道理。”
“另一个原因就是责任问题,这地方讲究法律证据,无其是杀人方面,能用局外人干掉对手,被认为是最佳的做法。”
“对了,我们都是局外人。”
“而且,还是华人,不易引起侨胞的注意,希望快些找到他。”
“但是,我担心并不容易。”吕伟良心里想:他们何尝又不是正在找宗明?
石支非道:“当然不容易,否则,一个人赚十万美金,无论如何总比两个人赚好得多,你说是吗?”
“怎么?黑手党出到十万美金的代价收购宗明的性命?”
“是的!我这个人十分公道,事成后,十万美金由我你均分,每人五万,不多也不少,你以为如何?”
吕伟良故意说:“生意门路是老兄你的,你分多一些又何妨?”
“不!吃这行饭一定要公公道道,我们责任同样,代价也不该分彼此,何况以后我们还可能永远合作下去。”石支非道:“吕老兄,在欧美这社会里,只要你不择手段,不计较良心问题,干它三几年,我你大可以收山,找个地方享其余年!”
吕伟良心里想:杀人而不讲良心,只有冷血动物才会如此。
但是,他却不能表现得太过正派,否则,对方就会“敬而远之”。
石支非又问:“你住在哪一家酒店?”
吕伟良把一张酒店的名咭递过去;“你找我可以打这个电话。接三○三号房。”
“好的,那我们明天再约个时间谈谈如何?”石支非收下咭片。
吕伟良点点头。
石支非忽然又说:“后面好象有一个人跟踪我们,你发觉吗?”
“不,我一点也不觉得。”吕伟良回头望了一眼说,“也许只是过路人。”
“嗯!算了!”石支非道,“你先画酒店休息去吧!明天见。”
“明天见。”吕伟良在一处十字路口与石支非挥手告别。
他其实早已知道后面有人跟踪,因为当时街道上太静,后面的细碎步声来得鬼鬼祟祟的,听觉较为灵敏,警觉生较高的人,都有可能会提高警惕。
品伟良所以一直不作声,主要是他以为那是他妻子林爱莉。
现在他虽然与石支非告别,又听他说“明天见”,但己,他是个十分敏感的人,也善观气色,他知道石支非决不会放过后面跟踪他的人。
万一后面跟踪他们的人是林爱莉,而林爱莉又不知趋避的话,如何是好?
吕伟良于是在黑暗街头里突然失了踪,其实他只是折回,反跟踪石支非。
但是,当他发觉石支非也失了踪迹时,便不由自主地大吃一惊。
他担心石支非去对付林爱莉,更担心石支非比他棋高一着反跟踪自己,那时候石支非一定对他疑心顿生。
吕伟良在这一刹那间不知如何是好,但无论如何,眼前他必须先找到石支非再作打算,即使找不到石支非,也得把他的妻子找到。
吕伟良所以不敢在石支非面前介绍林爱莉给他认识,只不过希望保持原来身分,免致令到对方生疑而已。
林爱莉与她丈夫素有默契,尤其是当晚大家混入这种地方,更加心里有数,所以她发觉吕伟良与一个陌生人谈得投机时,便只有从旁小心监视,并未露出身分。
这时候林爱莉是否因为跟踪石支非而出事?吕伟良还无法肯定下来,但凭常理付测,吕伟良认为十之八九是林爱莉刚才悄悄在后跟踪监视他们。
但是,现在他到何处去了?
吕伟良在黑暗的街头上,步步为营地,悄悄展开搜索。
他既不能求助于任何人,也不能够让对方发现自己。因此,他的搜索工作也显得分外困难。
还好街上实在静得可以,所以吕伟良只回头走了两个街口,便听到了低沉而紧张的吆喝声。
他循声追踪,发觉声音来自一处穷巷。
“……你再不说,老子杀死你!”
“先生,你叫我说些什么呢?我只是个过路人,你走你的,我走我的,为什么你硬说我跟踪你呢?真个没有道理。”
“他妈的!老子不是初出道的,我老早已经发觉你亦步亦趋的,跟在我后面!”这最先传入吕伟良耳中的声音,正是石支非的。
他咬牙切齿地,显然占了上风,吕伟良尽管看不见,也不难想象得到,他可能正用双手握住对方的颈项。
被他扼住咽喉的是个男子,既然不是林爱莉,吕伟良倒也放心。
但是,那边突然传来一阵汽车马达声,吕伟良为了避免车头灯光的照射,急忙闪过一旁。岂料那车子刹那间已在他身边的路旁停了下来。
车上跳下一个彪形大汉,灯光掩映下,可以见到他手中有枪。
吕伟良心里又不由自主地吃了一惊。
毫无疑问,看那人的来势,目的是冲入横巷里面去。
但是,吕伟良难以确定他到底是帮谁的。
他是石支非的助手吗?还是那神秘跟踪者的同党?——吕伟良一时也弄不清楚。
吕伟良躲在黑暗处,目击他闯进横巷里去,一手持着一支手枪,另一只手握住一支强光电筒,动作与声音配合一致地吆喝起来。
他喝令石支非不要动,否则他便要开枪。
这一声吆喝,顿然把来者的身分弄得一清二楚了。
吕伟良随即又听到反宾为主的人说:“他妈的,你来迟一步我就没命。”
持枪的人说:“别噜哧了,先将他搜身,然后押他上车。”
吕伟良回头看看车上再也见不到有人,到底这二名神秘男子是什么人?是警探么?还是石支非所访寻的宗明的手下?
这时候那持枪的人又说:“你不是要找寻明叔么?现在我就带你去。”
吕伟良没有猜错,果然是宗明派来的人。然则,石支非也没有瞎猜,果真是有人在后面亦步亦趋地跟踪他们。由此可见,石支非绝不是等闲之辈。吕伟良由巷口望进去,发觉他正高举双手,被人搜身。他灵机一触,反身走向车后,开了行李箱,藏身其中。
在这一刹那间,吕伟良只知道机会难逢,却未想到后果堪虞。
因为他们千辛万苦,目的只为了找寻宗明的下落,现在眼看石支非就要被二名枪手押去见宗明,这正是干载难逢的时机,又岂容轻轻放过,所以吕伟良迅速躲了进去。
二名大汉把石支非押出横巷,登上汽车,疾驰而去。
持枪的大汉在旁小心监视,以防石支非反抗,另一人开车。
“大家同是中国人,何必如此呢?兄弟。”石支非神态镇定。
持枪大汉“哼”一声说:“谁跟你称兄道弟?他妈的!不要脸的家伙!”
“嘿!既然你也知道大众同是中国人,刚才为什么却死扼住我咽喉?”开车的大汉说。
石支非道:“那只不过是一场误会,谁叫老兄你鬼鬼祟祟的在后面跟踪我?”
“你怎么晓得我跟踪你?”开车的说。
“我当然知道,你跟得不够技巧?”石支非说,“你不该迫得太近!”
“听到了吗?”开车的大汉冷然一声,对他的同伴说,“他在教训我们呢!”
握住手枪的人反唇相稽,对石支非道:“你其实也不见得如何高明,最低限度你侦查明叔的行踪时,就不够技巧,让我们发觉你不大对劲,所以才会跟踪你。”
“听你这口吻,我倒放心了些。”石支非随机应变地说,“最少我知道你们是明叔的人,不是警方派来的。”
“你说什么?”持枪的人意外一怔。
石支非气定神闲地说:“你何必为我焦急,让我们见到明叔再说好了。”
持枪大汉问:“你到底悬什么人?”
“中国人,你应该早就知道的。”石支非笑了笑,说道。
“别跟老子耍花样。”持枪大汉道,“我问你是谁派来的?”
“绝对不会是警方,亦非国际刑警,那你可以放心了吧?”石支非道。
“那么,你为什么到处查问宗明的下落?”持枪大汉又问。
“你想知道么?”石支非故作冲秘地笑了笑,“但我可以对你说个明白,我决不会给你随便迫出其中真相的,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让我见到明叔,就是宗明,我才会对他讲出实情。”
“你好大的口气,你不讲出身分,我们怎么会让你见明叔?”
“那随便你好了。”石支非道,“你杀了我也得不到什么好处,事关重大,损失的还是你们,信不信由你吧!”
这家伙不知是否心理攻势,说得二名大汉频频交换眼色。
无论如何,石支非总算有了一些收获,因为对方很快便作出了反应。
握枪的大汉示意开车的人将车子先停向路旁,然后替石支非蒙着双眼。
吕伟良藏身于后面的行李箱内,只听到汽车的马达声,根本不知道车内三人的交谈情形,所以,当汽车在路旁停下时,他还以为目的地已经到达。
他由罅缝中外望,外面还是街道,而且听不到有人开门落车,吕伟良于是动也不敢动。
车子很快又开动。
吕伟良当然不知道这是怎么一问事,只以为前面可能遇上了红绿交通灯。
其实二名大汉只不过是为了安全计,才停车路边,由一人监视石支非,另一人为他绑上黑巾蒙住了双眼。
“好了。”持枪大汉在车子再次开动时,又说:“现在是你说出你名字的时候了。”
“我不会随便说话的。”石支非道,“除非真的见到了明叔。”
“你这家伙好顽固。”持枪大汉道。
石支非说:“兄弟,你可不能怪我,万一你们不是明叔的人,我岂不是……”
“蠢材!如果我们不是明叔的人,你早已死于枪下了。”
“那么,我只可以告诉你,我是中国人,姓名,来自意大利。”
“意大利?”
“是的,就是黑手党的总部,明白吗?”
“嗯!黑手党?”持枪的大汉紧张起来,“你……你是黑手党的人?”
“是的,我是黑手党派来搜寻宗明的下落的杀手。”石支非很大方地说,“但你们不必太过紧张,我要见宗明,当然有原因。”
“嗯!你倒也坦白,其实我们早已经开始怀疑你了。”持枪大汉道。
“想我说得更加坦白一些么?”石支非笑了笑,又说,“我是故意引人注意的。但你们不该鬼鬼祟祟,令我误会你们是警探。”
“他妈的,你简直活见鬼,这里哪有唐人警探?你以为这是美国吗?”持枪大汉也不是个愚蠢的人。他用枪管在石支非的腰间推了一下,表示他可以随时开枪杀他。
但石支非十分机灵,他说:“黑暗中谁会晓得你是唐人?”
车子左拐右转的,最后终于停了下来。
吕伟良躲在后面,可以清清楚楚地听到,二名大汉将石支非押下车去的脚步声,以及开车门的声音。
他由罅缝中外望,光线昏暗,隐隐发觉这儿好象是室内一处车房,或者停车场之类的地方,因为附近有汽车。
吕伟良不敢轻举妄动,直至听不到人声步声,才轻轻推开行李箱的门盖,钻了出去。
果然不出所料,这是一处车房,里面最少也停了四五辆汽车。车房之内,光线昏暗,大门已经关上了,似乎没有人看守。吕伟良朝四下里瞧了一眼,发觉车房一角有电梯亦有楼梯。他小心翼翼地走到电梯之前,往表板上看,只见灯号亮在“3”字上,那是表示刚才车内三人可能上了三楼。
吕伟良为了安全计,不敢按动电梯机掣,徒步爬楼梯。登上二楼,静悄悄的,连影子也没有一个。吕伟良没有去追究这是什么地方,登高一层,他发觉这儿虽是三楼,但电梯的表板显示只是“2”字。也就是说,刚才一班人已上了四楼,这才是电梯表板上所表示的“3”字。
四楼灯光明亮,走廊上也有人来人往,吕伟良只好伏在梯间不动。在视线中出现的人,都是黄面孔的中国人,大概都是宗明的手下。
有些人腰间或胁下都挂了枪,要不是知道内情的话,还以为这是警局呢!
石支非被二名大汉押过走廊,但吕伟良不敢冒险露面。石支非显然是被人转押至另外一间房间里去。他仍旧蒙住双眼,双手被反绑在后。
进了房间之后,他双眼解开,但因为光线的刺激,一下子睁不开双眼,只露出一条罅缝。同时问道:“这是什么地方?”
一名大汉道:“别多问了,乖乖的在这里等吧!切勿企图逃走,否则,你会死无葬身之地。”
当石支非逐渐习惯了室内的光线时,便将双眼睁大,往四壁环顾一周,他发觉这儿仿佛监牢的地方。
门是铁的,四壁无窗,室内亦无家俱陈设,只有一个木箱供坐用。
“我可以见宗明先生么?”石支非问。
大汉轻视地一笑:“你有这种资格吗?”
石支非道:“我早已说得明白,我必须见他。”
这时候,铁门响了起来,外面又走进了三个中国男子。
为首一人年约四十,后面二名较年轻,三人成“品”字形推进,押解石支非的人避过一旁,站开了……
“我就是宗明。”中年人说,“是你要见我吗?”
石支非瞥了他一眼,很快就说道:“不!你不是我所敬仰的明叔,别开玩笑了。”
室内几个大汉互相交换着眼色,他们大概也觉得惊奇。
中年人问:“你怎么知道我不是宗明?”
“我见过你们首领的照片,你不会是宗明。”石支非道。
“谁派你来的?”
“黑手党雇用我。”
“你是什么人?”
“职业枪手。”
负责押解石支非的大汉道:“他并未带枪,身上只搜出了这些!”
中年人接过一看,那是一帧宗明的半身照片,经过翻印放大仍然很清楚。
此外有个银包,里面有些钱,以及一张酒店名咭,那是吕伟良给石支非的。
中年人道:“你如何证明你是黑手党派来的?”
“我有一份追杀密令,赏格是美金十万大元!”石支非道。
中年人摊大了手掌说:“让我看看!”
石支非苦笑道:“现在我如何能够取给你看?”
中年人示意在旁的人给他解去绑着双手的绳子。
石支非把臂伸了几下,让血液畅通起来,这才慢条斯理地说:“老实说,我一直仍在怀疑你们的身分!”
中年人有点生气:“你在说什么?”
“我怀疑你们并非宗明手下,而是他的敌对人物!”石支非又说:“我知道明叔有许多敌人,包括他的华籍合伙人在内,有许多人想他死的……”
“别噜哧了,让我看看那份什么密令!”中年人盯住了石支非。
“密令不在这里!”石支非说,“但是,如果让我亲眼见到明叔,我会证明我的身分。相信你们也心知肚明,无论你们属于哪一方面的人,亦必然知道黑手党不会放过‘黑手党内的叛徒——宗明’,这几乎是黑色世界里半公开的事!”
“你很狡滑,明叔不会轻易在你面前出现的!”中年人道,“除非你能够先证明你的身分!”
石支非想了想,道:“如果我能证明我是黑手党的杀手,你们是否让我见到宗明?”
“是的。”中年人说,“你如果是诚心诚意的话,他会见你。”
“好吧!”石支非缓缓在木箱子上面坐了下来。
他脱下一只鞋……
这时代男子也流行穿高跟鞋,尤以西方为然。石支非把鞋跟甩了出来,里面原来是挖空的。他把一份副本翻开,那就是黑手党总部所发出的“追杀密令”!
密令是经过缩影翻印的,里面除了书明赏格十万美元给予杀死或活擒宗明的人之外,亦足以证明持有人的身分。因此,如果持有人如有所需,各地的黑手党徒睹此将予援助。
中年人看了一遍,面上冷无表情,石支非这才暗暗吃惊。
他忍不住问中年人:“怎么?我可以见到明叔了吧?”
中年人道:“你有机会的,等着吧!”
然后,那中年人带着各大汉退出房外,将石支非反锁起来。
石支非明知道这是无可避免的,也没有办法。
吕伟良则在梯间伺伏,看看走廊上逐渐冷落下来,伺机窜了上来。他跑到铁门外面,轻轻敲了两下,由门缝处叫着石支非的名字。
他亲眼看见石支非被人带入这间房内去的,这时门外并没有人留下看守。
石支非自然如梦初觉,感觉到万二分的惊奇!他认得吕伟良的声音,却难以置信地伏于门后问:“你怎样混入来的?”
吕伟良还未答话,铁门上的锁已经给他撬开;他是个著名的开锁高手,这么简单的构造当然不会将他难倒。
石支非由里面出来,吕伟良立刻带着他撤向梯间那边。
电梯门打开着,里面没有人。
石支非大步想跨进去,给吕伟良手快,一手拉住,然后他指指楼梯这边。石支非会意,跟他由梯间沿梯而下。吕伟良是个老江湖,他对于这一类事情的应变能力显然比石支非尤胜了一筹。梯间很静,也许是由于夜深之故,完全未见有人上落,这是对他们绝对有利的。他们非常顺利,便迅速由四楼落到了楼下的车房。但是,正是由于沿途未阻滞过,经验老到的吕伟良才感到无限惊奇。
照他的经验:这种地方一定守卫森严,现在竟然未见有人,一定也有许多隐蔽起来的电眼。然则,他们亦早已在监视网底下。可是直至现在,还未见有人出面制止他们逃走,为什么?
刚才吕伟良所以舍弃电梯不用,就是他明白到这种地方的电梯内,多数有电眼监视,所以他宁愿走楼梯。
一般人能如此顾利逃走,内心一定充满了喜悦之情。
但是吕伟良反而戒心大增,加倍小心地躲向车房一角。
石支非低声道:“你如何进来的?”
吕伟良道:“我看见你在横巷给人要胁住,所以我躲上了他的汽车行李箱内……”
“你真要得!”石支非说,“早知如此,我就不会交出追杀密令!”
“追杀密令?”吕伟良怔了一证,低声问道,“那是什么东西?”
“黑手党总部发出的重要文件。之后,慢慢我会向你解释。”石支非又指指门那边,“我们快由那儿逃出去,否则,被他们发觉就逃不了!”
石支非说着就想冲过去,但给吕伟良制止住。
吕伟良道:“车房门似乎是特殊结构的,先看看清楚。”
石支非不见有人看守,内心也暗自惊奇。
吕伟良在门旁看了一遍,道:“门上有感光设备,快跟我来!”
石支非不得不相信吕伟良是个见多识广的人,只好跟他走。
吕伟良登上一辆汽车,亮了车头灯,光柱投在车房的铁门上,铁门果然上升。
吕伟良手上虽然未见有车匙,但竟然也能将车子开动!石支非实在看得心服口服!
车子开出街道之上,石支非如释重负地回头瞥了一眼。
石支非怔怔地说:“吕老兄,你实在了不起!简直象玩魔术一样。”
吕伟良一边迅速开车离开现场,一边留意着倒后镜的反映。
他突然对石支非说:“我们果然被人跟踪,你住在何处?”石支非回头张望,后面远处有车子亦步亦趋地跟随。
“设法摆脱它吧!”石支非说,“我们不能让他们再擒住1”
“我早知有此一着的!”吕伟良一边把车子的速度加快,一边说道。
石支非出奇地问:“你怎么知道?”
吕伟良说:“我们逃得容易!这正好表示他们故意放走我们!”
“嗯!果然高见!”石支非又说,“现在我们怎办?”
“先摆脱他们,然后到你同党那儿去躲一阵。”吕伟良说。
“我没有同党。”石支非说,“我只是受雇性质,并非黑手党徒!”
“但你总有方法跟他们联络的。”吕伟良试探着说。
“只怕他们再难相信我的身分。”
“为什么?”
“因为我失去了足以证明我身分的追杀密令。”
“试试吧!他们最低限度已经见过你了。”启伟良说。
“那么,把车子往右转,我们在那儿路口迅速离开车子。”
吕伟良照他的吩咐去做。
他偷眼望望倒后镜,不远处仍有车子跟踪住。
吕伟良以为那是黑手党巢穴所在,所以停车之后,立刻与石支非匆匆落车。
石支非带着吕伟良迅速窜向一条横巷,由另一条巷口冲出,那儿是一条大街。石支非似乎对这儿的环境非常熟悉,他带着吕伟良左穿右插的,转眼又转入了另一条街。
吕伟良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只知道石支非最后带他登上了一幢楼宇。
。石支非似乎仍然有点不放心,回头张望一番,确实没见有人跟来,他才转进了另一道梯间,与吕伟良登楼。
石支非开了门,进屋后亮了灯。屋内没有人,窗帘都落下了。
“这是什么地方?”吕伟良忍不住问。
“我的临时住所。”石支非倒了一杯酒递了过来,“定定惊再说!”
吕伟良放眼四望,只见这儿陈设简单,厅房连在一起的小住宅,几乎连烹饪用的厨具也靠近了床边。
吕伟良当然有些失望,他原本想知道黑手党的巢穴之所在。想不到石支非却带了他来此地。
吕伟良呷着酒,沉思着……
石支非道:“先在此休息一晚如何?我们都实在太倦了!”
“不!我们不能浪费时间。”吕伟良说,“否则那笔奖金就会失落在别人的手上!”
“怎样,你也以为宗明就在那里?”石支非瞪住吕伟良。
吕伟良道:“我以为我们最低限度也要及时与黑手党人联络一下!”
石支非道:“我手上的密令失落了,只怕他们未必相信我!”
“最初是谁与你交手?”
“一名黑手党党徒。”
“那就找他好了。”
石支非想了想,终于放下了酒杯,走去打电话。
吕伟良趁这时候计划一下他的步骤。
他觉得这是一次非常意外的收获,但如何通知阿生他们到那车房去把宗明抓住?
吕伟良尽管表面上一直在帮石支非,但他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侦查出黑手党徒之所在;他当然不希望宗明落入黑手党徒的手中。无论宗明是否就在那车房的楼上。
电话打过了。
石支非坐下来说:“我的朋友立刻就会到这儿来会我们。”
“为什么我们不可以去找他?”吕伟良问道。
“这种事情焦急不来的。”石支非说,“黑手党人做事向来小心翼翼,我不是正式党徒,他们未必相信我们的话。”
吕伟良佯作担心地说:“只怕这时候宗明等人已闻风先遁。”
“这也没有办法!”石支非呷了一口酒,“我一直希望证实宗明在那里,然后再设法对付他们,可惜我们撤退得太快!”
吕伟良道:“当时我们赤手空拳,只怕多留在那里一刻,就多一分危险!”
“是的,当时我也这样想。”石支非说,“对方都有枪在手,我们很易送命!”
“但无论如何,我们总算有了一点头绪,问题只是如何把十万美元赚到手。”吕伟良故作沉思说。
“你放心好了,只要宗明确实在那儿,赏金仍然是属于我们的。”石支非道,“只要黑手党人包围那里,将宗明生擒或者杀死,功劳还是属于我你二人的!”
吕伟良心里也在怀疑,宗明会否仍留在那儿?
如果刚才跟踪他们的人是宗明手下,那就等于说:他们明知二人逃走也不加阻拦,正好表示对方早已胸有成竹。
那么,宗明又岂会呆在那已经暴露了目标的地方,等人家去抓他?万一跟踪他们的人不是宗明的人,他们又可能是谁?
最有可能应该是林爱莉。
因为吕伟良觉得林爱莉既然明知他与一个陌生人离开了俱乐部,就有可能跟踪监视,以便必要时联络阿生他们,将对方一网打尽。
假如那“可疑的跟踪者”是林爱莉的话,吕伟良就应该感到后悔,最低限度他不该摆脱她的跟踪。但无论如何,事到如今,一切已成定局了,后悔也没有用。何况实情到底如何?吕伟良至今也只是猜测而已。
不久,有人敲门。
石支非由枕下取过一柄手枪,示意吕伟良先避过一旁。
石支非在戒备中沉声问道:“谁?”
“是我,格兰。”门外的人说。
石支非开门,进来的是个黑人。
石支非把吕伟良介绍给格兰认识,然后把今天晚上的事说了一遍;他把吕伟良说是他多年好友,他们是老搭档。
石支非又对他道:“我们在无可奈何的情形下失手被擒,对方在彻底搜身时,将密令搜出,与钞票一并取去了!”
最后石支非对那黑人说道:“格兰,现在只有你一人可以证明我身分,没有你在场,他们再难相信我!”
“你放心好了!”格兰说,“只要我们把宗明找到,你一样有奖金可拿。现在你们跟我走吧!”
石支非问:“到哪里去?”
黑人格兰说:“我们的人在下面等着,我们一道儿去捉宗明!”
三人落到街上,三辆汽车载了十多人,等在街上。
格兰把吕伟良和石支非二人带到第一辆汽车,车内早已坐了几个人。都是欧洲人,个个有枪,神情十分凶恶。
车子迅速开动了。
石支非指示司机把车子开到那间车房去,后面二辆车子亦步亦趋地跟随着。
吕伟良看这阵势,明知情况危急,却又是无可奈何。
他已无法制止一场恶斗,更无法通知警方或者阿生他们,心里为之焦灼万分。
眼看转过前面一处路口就到达那间车房,但是就在这一刹那间,车内有人喝道:“快停车!”
司机把车子刹停在路旁,吕伟良与石支非二人都不由自主地吃了一惊!
在车内发号施令的人显然是一名头目。这欧洲人年约四十,非常机警。他双眼望向前面较远处,各人亦循他的视线往前望!
只见一辆车顶有旋转灯号的警车,正停在前面路口处。
“这是怎么一回事?”那欧洲人问黑人格兰。
吕伟良毫不考虑地,抢先说道:“看情形我们又来迟了一步!”
石支非也说:“是的,警方可能已经抢先采取搜捕行动。”
格兰觉得难以交代同党,埋怨着说:“你们不该这么迟才通知我们!”
“其实我们已经争取第一时间通知你们!”石支非道,“真奇怪!警方怎么会知道此事的?”
车内的欧洲人又发出命令:“快将车子往后开走!”
他的命令进过了一只无线电对讲机,通知了后面二辆同党的车。于是三辆汽车,迅速后撤。
吕伟伟良也不明白,警方怎会知道宗明等人躲在那车房内?但看刚才的情形,显然是警方正在那边有所行动,黑手党人不会看错的。
石支非在暗自担心,他在盘算着,等会儿如何向黑手党人解释?
吕伟良也知道情况危险,但此时此地,他根本不可能逃走。
欧洲人通过无线电对讲机,派人轻车减从地到现场去调查;其他人原车回到一处黑手党的基地去。
这是一处十分庞大的废铁场,车子由进口处入来,行驶了几分钟才停下来。
欧洲人看来十分生气,格兰一言不发。
吕伟良和石支非二人在枪手们的监视下,被押进一间铁皮屋内。
枪手们示意吕、石二人举高双手接受检查,石支非的手枪被取去。
欧洲人沉着脸说:“你们二人还有什么话说?”
石支非道:“我可以发誓,我们并未通知警方!”
吕伟良也说:“事实上通知警方对我们将一无所有!”
欧洲人朝二人面上扫了一眼后说:“格兰,你告诉我,谁拥有总部的密令副本?”
“他!”格兰毫不考虑地指住石支非说,“石君是一名职业杀手,我在纽约认识他。”
欧洲人盯实吕伟良,道:“但是,你又是谁?”
“我是石先生的朋友。”吕伟良说,“你不必怀疑,我不可能是一名奸细。如果我是宗明的人,现在我不可能再在这里!”
石支非也为吕伟良辩护:“他曾冒死救我出险,当然不可能是宗明的人!”
“老实说,我怀疑他是警方的人!”欧洲人双眼始终未离开过吕伟良的面部。
换上任何人,在这种情形底下,也会为之显得忐忑不安。
但是,吕伟良现在却是气定神闲的,冷静得很。
“如果我是警方的人!”吕伟良说,“最低限度石支非也会落入警方手中。而你们在场各位,也不可能安然回到这里!”
各人交换着眼色,大概有人同意了吕伟良这种说法吧。
石支非用眼色向格兰求助。
格兰这时也说:“贝拉,等外面的报告回来之后,看看宗明是否被捕再说吧!据我所知,警方并没有个跛了一条腿的华人。”
那个叫贝拉的欧洲人于是叫人把吕伟良和石支非二人,带往一间房休息。
吕伟良和石支非心里都十分明白,他们实际上已被软禁起来。最低限度石支非已被人解除了武装。

第三章 神枪绝技 百步穿杨
这是林爱莉跟踪她丈夫和石支非二人的情形。
当林爱莉离开了那间华人俱乐部之后,正对吕伟良和石支非二人展开跟踪和监视,岂料这时候她却发觉路旁停了一辆可疑汽车。
车内有两个人,形迹可疑。
不久,其中一人落了车,鬼鬼崇崇的开始跟踪吕伟良和石支非。
林爱莉一时之间无法肯定他们是谁,只知道两个可疑人物之中,一人徒步跟踪,一人留在车内。因为吕、石二人曾步行穿过一些小巷,那些巷子车子根本不能通过。
林爱莉在这种情形底下,只有亦步亦趋地吊在后面,静观其变。
后来他们如何在一处小巷内争执,以及石支非被人以手枪要胁登车等等过程,林爱莉都在远处看得一清二楚。
唯一可惜的是:由于当时所处的角度关系,在昏暗的街头上,她见不到她丈夫吕伟良。
直至到她远远发现有个人闪进那车子的后面行李箱内,她才凭身形隐约分辨出那人可能是她丈夫吕伟良。
在这一刹那间,林爱莉万二分焦急,她担心她丈夫身处险境亦无人加以援手,所以她在路旁匆匆偷了一辆汽车,立刻展开追踪。
最后,当二名大汉把石支非连人带车开进了那间车房之后,由于车房铁门迅即关上,她也只好在外面想办法。她当时既不能进内,亦无办法与她丈夫吕伟良取得联系。正当她焦急万分之际,车房大门升起,一辆车子由里面急急开出。
林爱莉发觉开车的人好象是她丈夫,于是又再度展开追踪!
因此,吕伟良设法摆脱的人并非是由车房内追出的人,而是自己的妻子。
林爱莉因为失去了丈夫的下落,情急之下,惟有设法通知阿生和占姆士二人。
占姆士发觉要对这么大的一幢楼宇展开包围搜索,需要较多人力,所以立即通知了史芬尼根市的警方采取行动。那是一幢商业性大厦,除了楼下是车房之外,上面几层是一些写字楼或货仓。表面上看不出有何不对。但林爱莉既然这么说,警方也只好连同国际特警人员,展开了一次严密的搜查行动。
在大厦的四楼,警方找到了一些华人,但他们都有正当职业,分别属于几间华侨开设的出入口公司。他们对警方供称,只是留宿的职员。
因为他们是华人,极有可能是宗明的手下,所以警方仍然不会轻轻放过了他们。警方与国际特警人员一边对各人展开严密侦讯,一边在各可疑单位展开了一次仔细的搜查行动。搜查行动一直进行到翌日早上,四楼几间不同字号的华侨商行,都被彻底搜查。警方发觉这些商行都是新、马、泰等地的华人做老板的。
只要提及“泰国”,国际特警人员就会十分敏感地想到毒品问题。于是搜查行动,也就变得更加仔细和彻底。
有人高声抗议警方的行动,指责他们非法。
但是各地的警方人,似乎都有他们的一套,他们根本没有理会什么抗议,也不准受监视的人打电话通知他们的律师!俟至天亮后,一纸合法的搜查令才送到,但警探们仍然搜不到什么可疑的物品。
占姆士率领一组国际特警在一个可疑单位内搜了大半晚,连一些账册也查阅过了,看来只是一些商场账目,根本没有可疑之处。
在搜查过程中,也搜到了一些手枪,但都领有枪照。在这里人人都可以合法地领有自卫手枪,当然不能算是违法。
阿生由外面进来,占姆士失望地瞪住他,表示一无所获。
阿生也告诉占姆士,外面的搜查行动同样没有结果,看来他们失败定了。
警方开始有人埋怨阿生他们捕风捉影,因为这种事情只可以发生在歹徒控制的地方,警探们才可以处于上风。相反,如果人家确确实实是个正当商人,警方就算有更多的理由,也难免受到舆论的指责,甚至会被当事人用法律追究。
警方正感到非常尴尬,他们下令收队之际,阿生在绝望中竟然突然之间有所发现。
阿生是个受过非常严格训练的国际特警,他不但武功底子好,平时也因为受了师父吕伟良的影响,头脑十分冷静。
他没有理会警方人员的埋怨,却在冷静中与占姆士讨论。
他从占姆士口中知道眼前这间商行办事处大部分地方均已搜过,唯一未搜查的只是那些墙壁。占姆士的意思就是:假如这儿有秘密收藏的话,就只可能在墙里的暗格中,但是,他不敢肯定墙壁中是否有暗格。警方负责人既然嚷着收队,他们当然亦不会支持国际特警的重行搜查行动。不过阿生却有他锲而不舍的理由,那是在一间空房之内,他发觉房门有被人撬毁了门锁的迹象。这种开锁功夫正是他师父吕伟良最擅长的。
既然林爱莉力证目睹吕伟良在此间进出过,现在阿生又发现了这种痕迹,所以他一直在想着:如何可令到那些可疑人物无从狡辩?
就在垂首沉思之际,阿生视线所及,发觉一张办公桌旁有个字纸篓。
、阿生问占姆士:“这儿看过了没有?”
占姆士摇摇头!
占姆士并非故意疏忽,只是他觉得那一堆废纸,似乎不可能留下有用的线索。但是,阿生在失望之余,连一丝一毫的线索也不肯放过。
他倾了一堆废纸出来,尘埃飞扬中,有些探员已掩鼻远避,只有阿生蹲了下去,亲自动手在废纸堆中搜。
占姆士也觉得阿生多此一举,眼中所见,只不过是一些废纸,难道会给他搜出海洛英毒品不成?
阿生却不理人家有何感想,他知道坚持一种信念的重要性,所以他连一小片纸块也不肯轻易地放过。
突然之间,眼前一亮!一张可能是照片似的纸张被人猴作一团,混在废纸堆中。
阿生将它摊开,赫然发现宗明的尊容就在其中。
那是一张经过缩影的副本,上面印了宗明的照片之外,还有黑手党总部发出的密令,字里行间写得清清楚楚,任何人杀死宗明或者活擒他,将获得赏金十万美元。
这正是石支非口中所说的追杀密令,他企图以此为饵,将宗明诱出,以确证他就在这里。但后来目的未达,吕伟良却先行将他救离此地。
这副本可能是被人在危急中揉成纸团,投入废纸篓内,以免为警探搜获,想不到现在仍然给阿生搜到。
这是十分重要的线索,足以使到在场的数名新、马籍华入面色亦为之大变。
警方不敢再埋怨阿生和占姆士他们了。毫无疑问,这班人大有可疑。于是一次严密的侦讯,又再度展开。
更大规模的搜索行动,就因为这一纸副本,而扩展到其他各层楼宇去。
史芬尼根市的警方和国际特警都知道黑手党来头不小,现在他们既然发出追杀密令,事情当然非同小可。
黑手党总部的赏金竟然高达十万美元,可见他们对宗明已恨之入骨。
在阿姆斯特丹市发生的“清理门户”一案中,有关方面已证实宗明就是黑手党的叛徒。所以,这次黑手党为了清理门户而出到十万元的赏格收买宗明的性命,绝非意外。问题是:警方和国际特警方面既然已知道有这件事,他们一方面必须设法制止,另一方面更希望抢先找到宗明以及他的家人、同党等等。
国际特警和警方人员为了那份密令的副本,把数名新、马华人分隔起来,严加审问。
他们都异口同声,否认是宗明的手下。至于黑手党那份密令副本,他们也推得一干二净。
但是,阿生由于重新获得当地警方的信任和支持,却带人在那幢大厦中的几个单位,重新展开更严密的搜查行动。结果,阿生果然发现了一些入墙暗格,里面所收藏的,包括了大量钞票和账项,最重要的当然是一包包的海洛英,以及一份名单。名单上的地址有香港、新加坡、马来西亚、泰国以及荷兰本土大城,即如阿姆斯特丹、鹿特丹和海牙等。这些人有亚洲人、欧洲人以及美国人等,都有详细地址。
另一方面,警方的扩大搜查行动中,亦大有所获;他们在其他各层楼宇中,搜出一些伪装货品,里面都夹有海洛英。该等货品都是等待按址寄出或付运的。
毫无疑问,这是一个贩毒集团。
根据事后巴黎国际特警总部综合来自各地特警调查所得资料;他们应该属于东南亚一个新兴贩毒势力——新马帮。
新马帮的主要成员是华侨,包括新马各地的土生侨胞在内。
这股新势力的兴起,使到国际贩毒工作受到了新的挑战。因为他们已由东南亚各地,迅速伸展到欧美各地去。
荷兰既然成为欧洲毒品集散地,新马帮自然不会自甘寂寞。荷兰警方甚至有理由相信:新马帮可能就是引起黑社会内讧的主要原因之一。
但是,宗明到底是否属于“新马帮”?
这问题令到阿生大感兴趣,不惜从被捕的人的口中,都问不出结果来。无论如何,警方这次的收获十分可观,一些伪装的商行,纷纷被封闭。
警方又根据搜获的名单,在荷兰各大城市展开捕人工作。
国际特警总部于收到阿生报告后,将名单录转世界各地,由国际特警出名,寄给各有关地区的警方参考。
阿生虽然大有所获,但是他却无法知道他师父吕伟良的下落。
国际特警和当地警方尽管对阿生的功绩大加赞扬,但是,阿生却一点也不开心,主要当然是因为吕伟良毫无消息。尤其是林爱莉,她开始有点后悔,当时为什么不与吕伟良在一起?
虽然吕伟良可能不赞成与她在一起,因为那样容易引起对方的戒心,但总比现在让她为他忧心如焚要好。

再说吕伟良与石支非二人被软禁在废铁场内,与外界完全隔绝。
他们没有报纸可看,没有收音机可听,电视机当然更加谈不上了。
他们不知道黑手党人将如何处置他们,但石支非却有十足的信心,他安慰吕伟良说:“贝拉无论如何也不会难为我们的。”
“你似乎太相信他们。”吕伟良道,“你可知道黑手党为什么会如此闻名于世界?”
“我当然知道,因为他们手段够残暴!”石支非说,“但是,他们无须用这种手段来对付我们二人,因为我们属于第三者身分,对他们来说,好使又好用!”
“你原来不但太过相信他们,也太过相信自己。”吕伟良说,“现在连你的朋友格兰也没有来看看我们,你怎么晓得黑手党在打什么主意?”
“他们打什么主意我虽则不知道,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的,就是他们需要中国人帮手,尤其是枪法准的中国人。”
“你是指他们为了对付宗明么?”
“是的,从出赏格十万大元这点你可以想象得到,黑手党对宗明是志在必得!但不幸的是:在荷兰各大城市,著名的黑手党徒都因‘清理门户’一案受到警方的监视!”
“黑手党是世界性组织,尤其是欧洲,到处都有他们的人;他们大可以由外地调入到荷兰来对付宗明。”
“说来似乎容易,问题却是他们缺乏中国人的党徒,有的早已跟随宗明叛逆了他们,所以,他们必须找局外的中国人设法渗入华侨社会中,明查暗访宗明的下落!”
吕伟良苦笑道:“可惜你曾落入华帮的手中,他们必然认得你,甚至连你身上的追杀密令亦已缴去,相信你再难有机会渗入对方的组织中。贝拉他们如果知道你失去了利用的价值,相信我你都命不久矣!”
吕伟良还不知道外面事态的发展,他所指的“华帮”就是已被阿生揭发了的新兴黑势力“新马帮”。
二人正在谈论间,有人推门入来。
进来的是黑人格兰。石支非一直希望见到他,他终于也来了!
格兰神态木然,他把石支非拉过一旁问道:“你的朋友可是枪法如神?”
石支非道:“为什么你不安排一个场合,让他试试身手?”
“为了你们,我可谓费尽唇舌!”格兰道:“你不该失掉那份密令,这将令黑手党高层震怒,你明白吗?”
“我明白的。”石支非说谎道,“但他们从头到脚地搜了我一遍,我也没有办法。”
格兰自然相信他的话。他解释道:“黑手党高层人物认为你将追杀密令失掉,是故意泄漏军机,罪可处死!”
石支非心里吃惊,口里却哀求道:“我不是正式党徒,而且事出无奈,早知如此,我就不会把密令带在身上!”
“算了!”格兰说,“事情至今亦总算告一段落,我已替你讲尽不少好话,以后的事是你帮我,不是我助你。”
“你太客气了,格兰老兄,我真不知道应该怎样感谢你。有什么吩咐,你尽管说好了,我必尽力而为!”石支非道。
格兰说:“由现在起,我是你们二人的担保人,如果你们出问题,我也不会好过。希望你们明白我的处境才好!”
石支非把吕伟良拉过来,拍拍他的肩膀道:“我们携手合作,保证无坚不摧!”
“那么,你们现在就跟我走吧!”格兰示意着,将房门推开。
吕伟良和石支非总算可以悄悄地舒了一口气。虽然他们无法估计以后将发生一些什么事,但眼前的危机大概已经过去。废铁场的另一边,面对郊外,这是人迹罕至的地方。再过去那边,便是波涛汹涌的海边,岩石嶙峋,游泳人士也不会喜欢这种地方。
具为贝拉和黑手党头目们,早已候在那儿;他们见了吕伟良与石支非二人,并未招呼,面上仍无半点儿表情。
格兰过去与贝拉交谈了几句,只见格兰一挥手,一名大汉持着一支来福枪走过来。
四周废铁山积,外间想一窥这儿究竟,相信亦非易事。
十多名大汉,分据左右,他们都有枪在手,小心监视吕、石二人。
格兰接过来福枪,亲自检查过一遍,才交给石支非。
格兰很慎重地说:“现在要看你的了,只有你可以证实我的推荐!”
石支非当然明白他的意思,大概黑手党人经此一役之后,不相信中国人,要不是格兰力谏,连眼前这场面亦不会出现。
石支非接过格兰手上的来福枪,双手有点儿发抖。他虽然是个职业杀手,但他同时也明白黑手党的杀人手段。
甚至站在一旁的吕伟良也非常之明白,他们处境并不乐观;看眼前的安排,大概是贝拉受到格兰的劝告之后,答允暂时留下他们二人,但必须受到考验,那必然是先要看看他们的枪法如何。
果然,格兰指示面前远处一堆废铁,说道:“看见了吗?那堆废铁中有些什么?”
石支非本身的特殊职业令到他明白黑手党人的真正企图是什么。他在这种场合中,必须表现出自己是个视力极佳,反应敏捷的枪手。
因此他很快就回答格兰:“那是一辆旧汽车,夹在废铁堆里!”
“是的。”格兰又问:“汽车里有些什么?看见吗?”
“有个假人!”石支非目力果然不凡,他很快便答道。
那距离足有一百码,加上旧汽车的玻璃门关上了,玻璃封了尘,在阳光下反映,要看个明白,的确不易呢!但石支非是个有头脑的枪手,凭些少的轮廓,再加上想象力,这已经够了。现在他要担心的,只是那份紧张的心情,能否受到控制?
假如他无法控制的话,枪法一定失准,那就麻烦了。
吕伟良也在为他暗自紧张,因为他们的距离仅数尺而已;他可以看得清楚,石支非仍在不断发抖。
这是一个职业枪手所不能有的现象,可能是石支非在黑手党人的威胁下,心理受到极大的影响所致。
格兰终于告诉石支非应该做的事,那就是叫他射击车中的目标——那个假人的头部。
石支非早已想到此乃必然的事,所以他立刻瞄准。
这种距离,这种环境再加上了这种心情,格兰和吕伟良都在暗暗为石支非的演出而担心不已。
但一切担心似乎都没有用,只有石支非他自己才可以解决目前的窘境。
枪声一响,把吕伟良的思潮打断了。
吕伟良担心:石支非万一失准,可不知道黑手党人还会不会让他一试?
但是现在,石支非总算做得很好。
检验结果,子弹中假人头部,贝拉表示满意。他向格兰点点头。
格兰和石支非都松了一口气。
现在轮到吕伟良了。
吕伟良久历江湖,什么风险都试过了,这种事难以令他发抖,所以他轻轻松松的接过了那支只有一枚子弹的来福枪。
格兰告诉他:“你也试一试,贝拉先生要看看你们的枪法!”
吕伟良轻轻一笑,道:“如果要我杀宗明,相信象宗明这种人,决不可能呆在汽车里一动也不动的等我去杀死他!他一定狡猾得象一头狐狸,除非就不露面,否则必然是奔来窜去!格兰先生,你以为对吗?”
吕伟良这一番说话,贝拉等人在一旁也都听到了。
格兰还未答话,吕伟良抬头一望,一只飞鸟刚好在空中匆匆掠过。
吕伟良左手一指,说:“那才是目标!”
话犹未完,右手已提枪发射。
吕伟良有如一个成功的演员正在舞台上演出,而贝拉等在场的人,都变了观众。他们的注意力深受吕伟良的影响。
因此,当吕伟良左手一指,指向天空时,所有的眼睛也随着望向了天空。
只见那飞鸟在视觉中仅有拳头般大小,但当在场各人还未估计出它的高度时,那飞鸟已被发觉停止了振翅飞前的去势,然后就是垂直地朝地面坠下。
“好枪法!”
情不自禁脱口惊呼的并非别人,竟然是黑手党头目贝拉。
一名大汉过去把飞鸟捡来,那乌亮亮的羽毛已染满了鲜血。
这是一只飞行速度极块的黑鹰,双翅展开时,足有超过三英尺直径,但刚才飞在空中时,人们的肉眼只觉得它仅大如拳头,可见实在已有相当的高度。
其实吕伟良的表演仍不止于此,他本来还有一个连续的动作,就是一击即中后,枪嘴一摆,朝向汽车中的目标。但是,由于来福枪中仅有一枚子弹,所以吕伟良无法发射第二枪。由于大多数人的视线集中在高空之上,所以能见到吕伟良那连续动作的人不多。
贝拉由于距离与角度关系,他总算见到了,所以惊叹之余,还有些自疚。
原来每次给来福枪放进一枚子弹的主意,也是贝拉出的。他所以要如此,主要是担心吕、石二人作反。
但是现在他看了吕伟良的神枪绝技,发觉他的动作快如闪电,如果当时来福枪内有另一枚子弹的话,他必然眼界大开。所以,贝拉内心在责备自己这一次未免有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吕伟良因为射不出第二枪,心里尽管不高兴,但也明白到“信任问题”。也因此令到他暗自警惕;必须小心翼翼。
石支非并不妒忌,他早已领教过吕伟良的百发百中绝技。所以当时他也不由自主地,拍掌叫好!
吕伟良第一次看见贝拉脸上挤出了一点儿笑容,那是足以令他稍为放心的。
贝拉亲切地过来跟吕伟良握手说:“欢迎阁下加入我们这里!”
吕伟良处在此时此地,难免有些儿受宠若惊。
他跟贝拉握手时,却注意到石支非的表情。他对贝拉说道:“贝拉先生,你可不能冷落我的搭档,他精神有点困倦,否则他做得要比我更好!”
格兰也看得出贝拉不大重视石支非,但经吕伟良这么一说之后,贝拉也过去跟石支非握手,表示欢迎。
吕伟良是个老江湖,他了解石支非的心理反应,而事实上他们这时候必须互相照应。何况吕伟良本身又是个讲义气的人呢!
现场上的气氛,迅速地起了变化——由紧张而变得轻松。
各人转进室内,贝拉以酒相待,态度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转变,令到格兰的面上也沾了不少的光彩。
石支非借着酒精的鼓励,一再保证以最快的时限找到宗明,将他生擒活捉。
贝拉也频频举杯道:“如果有人能杀死宗明,奖金十万大元,生擒的必然加倍。可惜我们总部签发追杀密令,超过了一万份,至今仍然没有结果。如果二位衷诚合作,我私人保证另外还有更多好处给予你们!”
吕伟良虽然不知道黑手党为什么如此憎恨宗明,但贝拉的心理他是不难了解的。贝拉看来是主管一方的头目,如果吕、石二人能助他完成杀宗明的使命,总部的高层必然对他另眼相看。但是说句老实话,至今为止,吕伟良仍然毫无把握可以找到宗明之所在,更加谈不上把宗明杀掉。
不过,在贝拉等人的面前,他必须取得他们的信任,所以任得石支非如何吹牛,吕伟良也不加制止。
贝拉尽管满心欢喜,但看他的安排,显然仍不敢过分相信吕、石二人。贝拉安排二名黑手党人与吕、石二人在一起,其中包括格兰在内。但是,一切武器由格兰和另一名黑手党徒加以保管。非到必要时,吕、石二人不能持械。因此可想象得到贝拉的内心恐惧仍难消除。
这似乎亦理所当然的事,因为吕、石二人都是华人,他们会不会残杀自己的同胞——宗明?难以预料。
不过,有格兰等人在旁监视,相信吕、石二人亦难以作反——这最低限度也是贝拉他们的想法。
吕伟良自然觉得贝拉不够大方,其实他们如果想作反,绝非格兰他们所能控制。除非二人给他们用手镣锁起来。
吕伟良尽管心里不高兴,但他却没有说出来。
贝拉似乎很忙,他很礼貌地向吕、石二人告辞,又吩咐格兰等人好好照顾他们;其实是示意格兰等人小心监视他们。
贝拉走后,格兰等人便跟吕、石二人展开商讨,讨论行事的部署,以及一切步骤。

躺在医院中的余大为——海滩枪战的伤者伤势已有起色。但是他死也不肯承认是宗明的党羽,自然也不会供出宗明之所在。至于他在昏迷中提及的包刚——长寿餐室的厨子,至今仍无下落。
余大为在犯人病房中,受到史芬尼根市的警方与国际特警的疲劳审问。
有一次阿生也在场,他问余大为:“向你们开枪袭击的人,我们已肯定他们是黑手党派出的杀手,如果不是由于他们认得你们是宗明的手下,相信决不会企图将你们置诸死地!”
余大为道:“我们都是中国人,不瞒你说,年来我国同胞涌到欧美各国定居,无论在正反两途上,对他们总是一种威胁!”
“你所讲的正反两途,是指哪一方面?”阿生故意问道。
“正途自然是指正正当当做生意;反途当然是指非法勾当了。”余大为又说,“不知道是由于他们愚笨呢,还是我们聪明,总之无论在何种行业上,只要有竞争性、有挑战性的,他们完全不是我们的对手。因此,年来我国侨胞无形中变成了他们心目中的讨厌人物。所以,我们受到袭击,你又何必大惊小怪?”
“恕我愚蠢,我仍然不大明白你的意思。”阿生瞪住他说。
“我的意思就是:我们侨胞的四周,有许多无形的敌人,其中,也包括了黑社会或者行家……”
“你所指的行家,又是哪一行”
“厨子、酒保……”
“不!别装蒜了!”阿生说,“你的行家是走私贩毒的。”
“想不到你也跟外国人一般见识,以为中国人都是干非法勾当的!”
“你别弄错了,事实上象你和你老板这种人,并不配称为中华儿女,更不能代表中国在海外的侨胞。说得更明白点,你沾污了我们侨胞的声誉!”阿生理直气壮地说。
“嗯……”余大为呐呐地说,“无论你怎样说也好,总之我对此事一无所知!”
“本来,我有许多方法可以令到你知的,但是,可惜这是外国人控制的医院。”阿生牢牢盯住他说,“不过,我仍然有办法叫他们放你走!”
“真的?”余大为有些喜出望外,说,“那么,我真要多谢你!”
阿生道:“不必了,只怕你没有机会向我说句多谢……”
“为什么?”
“因为当你踏出医院门外时,黑手党的杀手们已等得不耐烦!”
“嗯……”余大为眨着双眼,眼神之中,充满了恐惧……
“但无论如何,你将获得自由,即使是短暂的一刹那。因为要有收获,必须要有牺牲,而你就是唯一可作牺牲的人!”
阿生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病房。
走到病房门外,他仍然可以听到余大为在叫他,但阿生充耳不闻。
下午,有个女护士进来探视余大为。她一边给他服药注射,一边说道:“中国人,你真好福气,病房外面有便衣警探保护住你,总统留医也跟你差不了多少!”
“别开玩笑了,你也知道这是犯人病房,他们只不过令我失去了自由。”余大为叹口气道。
“你有什么亲人在这里?”女护士问。
“没有。”余大为说。
女护士耸耸肩说:“那也没有办法,否则,我可以为你送个口讯,叫他们给你送一束鲜花来!”
余大为感到奇怪,为什么在此之前未有人如此同情过他?不用说了,这是警方的诡计。——余大为心里又想:要是真的托她送口讯出去,相信一定会落入警方耳中,我才不上当!
不过,余大为仍然礼貌地表示了谢意。
“不要客气,有事随便吩咐好了!”女护士临走时又说:“以前我们进来要受到警方的检查,但今天真奇怪,他们瞧也不瞧我一眼,所以我想,你也不必太过担心!我看,他们也快要放你出去了!”
余大为这才开始明白了一点儿,原来女护士敢与他对话,是警探态度改变了。
尽管如此,余大为仍然不敢轻易地相信于她。
余大为心里又在想:阿生真有这种影响力?还是警方本来就有意释放他?
但是,他自己如果只是警方心目中的“鱼饵”的话,那么,他宁愿留在这儿有警探保护的病房中,也不希望成为活靶。但是,可惜他没有抉择的权力。
余大为在胡思乱想中睡着了。
不知道是否由于心理作祟,他竟然做了一个噩梦,梦见有人要杀死他。他在挣扎中惊醒时,发现一个背影在门旁出现,那人正待离去。
余大为不由自主地叫住他:“你是谁?站住!”
那是一个男子,很陌生。他穿了制服,但不象医院中的医生,或者护士。余大为并未见过此人。
他惊奇地止了步。随口问道:“先生,是你叫我吗?”
“是的,请你回来。”余大为由床上坐直了身子,瞪住那陌生人。
他现在可以看得更加清楚了,那是医院中的杂役——从他身上的制服可以看得出他的工作岗位。
余大为觉得他没有理由进来。因此他问:“你进来干什么?”
那人指指床头几上说:“有位先生托我送一束鲜花入来给你!你可是余大为先生吧?希望我不致会弄错!”
余大为回头看看床头几上,果然插了一束鲜艳欲滴的玫瑰花。
“谁叫你送来的?”
“对不起,我不知道。老实说,要不是看在小账的份上,我才不会冒险。还好警方的人刚下了班。是你的福气!"
那家伙轻轻一笑,走了。
余大为警觉地伸手将一束鲜花由瓶中拿了出来,他立刻感到不妙,尖声叫了起来。
那小厮迅速折返房内,惊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这时候,只见余大为捧住手,鲜血由指缝间渗了出来!“快些叫人入来救我……”余大为惊叫着。
“这是怎么一回事?”小厮站在床前问。
一位当值女护士闻声入来查看,发觉余大为面露惊惶之色,手有鲜血,也不禁为之吃了一惊。
她一边为余大为止血,一边查问。
小厮据实说了,同时弯腰把坠在地上的玫瑰鲜花拾起。
这时余大为才想起了,玫瑰花梗是有刺的,他刚才就是给花刺刺伤了手指,以至鲜血淋漓。
余大为哑然失笑!
女护士却义正词严地,责备小厮不该随便为不明来历的人送花入。
小厮唯唯诺诺地说:“我只以为他是余先生的亲友啊!”
当值女护士与小厮退出房外后,余大为仍然目不转睛地瞪住那束鲜花。
玫瑰花已被小厮重新插在床头几上的花瓶中去。
不知道是余大为心理作祟,还是他睡得太多,以致眼花缭乱,这时候他隐隐见到花中有烟冒出。余大为这一惊非同小可,他立刻以最快的动作,站下床去,奔出房外。
他一边奔跑,一边惊叫着有炸弹。
他虽然奔出了房间外面,但房外还有走廊,走廊一端有铁栅拦住,铁门之上加了锁。这是犯人病房,等闲人不易闯进一步。
这时一名当值探员刚刚进入铁门内,闻声立即冲过来,一边问道:“炸弹在哪里?”
余大为指住房内说:“就藏在玫瑰花里!”
探员怔了一怔,随即冷静下来,瞪住余大为说:“好计谋!”
探员立刻拔枪指住余大为说:“举起你双手!休得妄动1”
余大为迫于形势,只好高举双手,但仍然力指所言属实。
探员有理没理,先给他加上了手镣,同时招呼着铁门外的另一名同僚,叫他也小心戒备以防犯人逃出去。这才进入房间中查看究竟。
玫瑰花束仍在冒着烟雾。
探员也为之吃惊起来,他高声发出了警告,以防炸弹真的一下子之间就会爆炸。
医院中响起了警钟,让所有人都有所戒备。但也无可避免地引起一阵哄动,秩序亦一度引起了混乱。
探员不敢怠慢,首先推开了病房中的窗门,迅速将花束抛出窗外草地上。
外面一些探员已事先得到通知,在草地四周戒备,不准任何人接近。
一时之间,如临大敌。
但是,花束投到草地之上,并未引起“隆”然巨响的爆炸,只是仍在冒烟。
伏在一旁的人都窃窃私议,猜测藏在花束中的可能是计时炸弹,未引起爆炸,只是因为时候未到而已。
送花的小厮立即被警方拘捕。
大批警方人员迅速开到场。
军火专家穿上避弹衣,步步为营地踏进草地上,瞪住那一束不断冒烟的玫瑰花。
没有人知道它会在什么时候发生爆炸,包括军火专家在内。
也许他还未动手接触它,一声“隆”然巨响已将他炸得血肉横飞。
但是,这是他的责任。如果他踌躇不前,不但会受到上司的责备,还会被在旁观看的人取笑,所以他一定要硬住头皮去干。
所有目睹其事的人,都在替他担心,包括锁上手镣的余大为在内。
余大为被一名探员押住,伏在病房的窗后看那军火专家工作。他内心不断在想:是谁干的?谁要他死?
军火专家突然掏出手帕,掩鼻蹲了下去;从他的神情看,经过了一番观察之后,他似乎轻松得多了。
起码现在大家都可以看见他动手把花束拆开。
花束之内,未见有炸弹藏在其中,即使站得较远的人,也可以看得到。
军火专家向他的助手打着手势。
助手把一些人劝开,让出一条路,让军火专家将花束投入花园中的一个水池。
没有人知道他何故会这样做,但从他用手帕掩鼻的动作付测,他大概已知道花束中所收藏的并非炸药,而是毒气。
果然,专家向警方负责人报告:玫瑰花之内有个小巧的装置,隐藏在花瓣内的毒气管,能在适当时候自动喷出毒气。
毫无疑问,有人要杀死余大为。
于是那个把花束送入来的小厮顺理成章地,被警方扣留问话。
余大为的手镣被开启了之后,受到警探的忠告,凡遇上可疑的事情,立即按警钟通知他们;同时切不可离开病房半步。否则,他随时有可能被人杀死。
但是谁要杀他?黑手党呢,还是自己人呢——宗明的手下么?
照常理推测,当然以前者的可能性较大;但如果想深一层,却又以后者的成分较高。
因为黑手党如果要杀他,根本不会选择这个时候动手。
但宗明派人杀他,却有足够的道理,主要是担心他向警方招供。因为除黑手党之外,宗明也是一名警方要找的罪犯。
许多人既然都会这么想,身为当事人的余大为当然亦会这样想。所以那一晚,他根本无法入睡。他想的问题太多,包括了阿生对他说的每一句话在内。
万一他获得省释,他会不会一出医院门口就被杀?一如阿生所提出的警告那样。看情形确是大有可能的。
不管是黑手党,或者是宗明的人,都足以对他造成威胁。
阿生就算没有能力促使警方真的把他放了出去,但他的建议却有可能被警方采纳。例如放他出去,诱捕其他人犯等等,看来都是非常实用的做法。
余大为在忐忑不安中睡去。
恶梦是难以避免的,问题只怕噩梦会一旦变成为事实。
夜半余大为曾一再惊醒。
醒后他睁大了双眼往四下里张望,但见一片空虚,静得令人感到心悸。
他不知道以后还将会发生一些什么事,但他的前途并不乐观,这却是可以肯定的。于是他开始有些后悔,后悔入错了行,一失足成千古恨。他开始悔不当初,但看来为时已晚。
虽然在荷兰,法律对许多种犯罪形式是相当宽容的,问题却是来自各方面的压力难以抵挡;他想象着自己要不是死在黑手党的杀手枪下,便是死在自己同党的手中。
胡思乱想中又天亮了。
太阳的光线足以给人一种难以名状的勇气,尤其是久处于黑暗中的人。
余大为下了床,他走到窗前,伸了一下懒腰。
他顺手推开了窗门,做了几下深呼吸。
岂料就在这一刹那间,他感觉到有些东西由他耳畔擦过。
他非常机敏地放眼望过对户高处的天台,只见有人伏在栏杆上,一支长程来福枪,正朝他瞄准。
他想也不敢多想一下,随即倒在地上,伏身于墙后。
他惊魂未定,已看见了放在窗后不远处的一把木椅的椅背上,现出了二个弹孔。
毫无疑问,由他耳畔擦过的必是第一枚朝他发射的子弹,但可惜差了一线,没有命中,却中了他身后的椅背。
当枪手发射第二枚子弹时,他已离开了那个站立的位置,于是子弹又再次落空,椅背加了一个弹孔。真可恶!到底是谁如此心狠手辣?
余大为想起昨天送进来的毒玫瑰,以及眼前的暗杀,就忍不住高声呼叫起来。探员扑入房内,余大为向他高声警告。因为他不敢探首窗前张望,不知道那枪手是否还在对面天台上。探员一边高声招呼外面的同僚,一边已拔枪冲到窗后。
但是,天台之上见不到人影。
余大为有了探员壮胆,也探首张望,但对方显然已经躲避。余大为担心探员指他神经过敏,指示着椅背上的弹孔给探员看。探员首先把窗门关上,才看椅背上的弹孔。他一边观看,一边埋怨余大为不该开窗。
探员说:窗门上的玻璃是防弹的,室内又有空气调节。所以为安全计,余大为不该再将窗门打开。否则会给人可剩之机。
外面值勤的探员闻讯冲上医院对面的一幢大厦天台。
但是,那儿连影子都没有。
大批警方人员闻讯赶到现场调查,静寂的医院内,又变得闹哄哄的。
余大为思前想后,越想越不对劲,终于向一名警官表示,要求见阿生。
阿生很快就来了。
“也许你说得对,我应对你说出一切!”余大为叹气道,“他们要杀我,还有许多方法。我在这里也不安全,出去就更加危险了!”
“是的。”阿生道,“但如果你不招供,警方也无法把你落案,最后只能把你放出去,然后派人跟踪监视你。这情形相信你也不难想象得到。对吗?”
“你是中国人,所以我把你找来,希望你帮个忙。”
“别客气,我你地位虽然对立,但我会尽乡亲之谊,能力范围之内我能做得到的,一定会尽力而为。你放心说好了。”
“你们没有猜错,我的确是宗明的得力助手之一。可惜,看这环境,我就算能回到宗明那里,他也不会再信任我!”
“当然,如果他还信任你,又怎么会派人来三番暗杀你?”
“是的,他既不仁,也怪不了我不情不义!”余大为又说,“其实,宗明是自讨苦吃,我国俗语亦有道‘猛虎不及地头蛇’。这到底是人家的地方,人家既肯好好地跟他合作他偏又大贪,要独吃!这就犯了捞家的大忌!”
“捞家”是广东俗语,大致是指那些做旁门左道生意的人!
阿生问:“目前宗明躲在何处?”
“自从在阿姆斯特丹市逃脱后,一直躲在本市。”余大为说,“但是,如今黑手党的杀手们既然追踪而来,他会不会逃往别处,那就难说了。”
“你肯定那天在海滩上向你们袭击的人,就是黑手党派来的杀手么?”
“是的。”
“他们有多少人?”
“五六个人,我一时也看不清楚。”
“既然看不清楚,你又如何知道他们是黑手党的人?”
“包刚当时与我同行,他认出了其中一个是黑手党人,一边拔枪还击,一边向我们发出警告。可惜我走避不及,以至受了枪伤!”
“包刚是谁?”
“长寿餐室的厨子,他也是我们的人。”余大为又说,“当日我奉了明叔之命,由他从沈德那儿收集情报。我们约好在海滩见面,想不到会遇上了黑手党的人。”
“沈德又是谁?”
“一家餐室的侍者。他们二人都是我们的线眼,我们因为眼前正处于劣势,必须消息灵通,明叔和我们一样,都希望重振声威,但可借……”
“这样声威那不振也罢了!”阿生说,“在什么地方可以找到沈德?”
“唐人餐室。”
“如果宗明还留在史芬尼根市的话,你以为在什么地方找到他?”
“一幢四通八达的住宅楼宇,那是宗明的临时大本营。”
“可以告诉我那儿的地址么?”
“可以的,但我有条件。”
“什么条件?”
“警方如何保障我的安全?”
“你可以继续留在这里,直至到你认为对你有威胁的人都落网了,你才出院。”
“但是,我仍要坐牢吗?”
“那要看你过去的案子了。”阿生很坦白地说,“如果你过去曾杀人放火,我不敢多说。否则,单以海滩枪战一役,我可以保证你不会有事,只要你将来肯为警方作证。”
“过去我也清白!虽然我一直追随宗明干毒品买卖的不法勾当,但从未杀过人。”
阿生未进来之前,已跟警方高级负责人谈过:他们任阿生作为全权代表,负责与余大为谈判。
所以阿生才会如此胸有成竹,一边安抚余大为,一边又把他的口供巧妙地传送出去。
阿生口袋中有个无线电的袖珍麦克风,警方可以在邻室收听到他们二人的谈话,然后加以录音,当然,这一切余大为是不知道的。只有阿生心中明白。
阿生又问:“宗明的家人呢?”
“躲在海牙一位侨胞的家中,他正设法安排他们到别处安。”
“地址也一并给我。”阿生说,“我可以向你保证,除非他们反抗,否则他们一定受到保护,绝对不会受到伤害。”
余大为于是凭记忆,在阿生递给他的小册子上,写了两个地址,一个是海牙的,一个是史芬尼根——本市的。前者是宗明家人的藏身之所,后者是宗明本人的“临时大本营”。
阿生有意让邻房的警方及时获悉,所以把地址念了一遍。
然后阿生又顺口问道:“宗明可不能永远躲起来的,他到底还有一些什么计划?”
“组织起志趣相投的华人,向黑手党反击!”余大为毫不考虑地说。
“所谓志趣相投,也就是纠集一些亡命之徒。你以为每一个侨胞都有这种兴趣吗?”
“我倒不大清楚。不过,宗明不死心,却是显而易见的事!”
“他目前手上有多少人?”
“指哪一方面的?跟他一起住在大本营的,还是附从他的?”
“有许多人附从他么?”
“不少,但为数也不会多。”余大为道,“宗明有办法暗中劝服一些侨胞出钱出力支持他,所以我有时也不得不佩服他!”
“是指本市么?”
“不!包括荷兰几个大城市在内,不管是否他过去认识的侨胞,他都有办法说服他们。所以有人说他是无孔不入!”
“你的意思可是:这些侨胞都同情他?”阿生问道。
余大为点点头说:“一方面是乡亲之情,另一方面是民族观念作祟,以中国人跟欧洲人斗,相信你老兄也希望中国人胜一仗!”
“不!我只希望他们两败俱伤,因为这种斗法实在太不名誉!”阿生一本正经地说。
余大为怔了一怔,又说:“除了上述所说的之外,还有一种人,就是希望一本赚到万利的人!”
“这是什么意思?”阿生问。
“贪心的侨胞,往往给宗明的心理攻势说服。”余大为说,“他们集资让宗明做非法生意,以为可一本万利,而且又有人代罪、代劳,赚钱之时照分一份,失手之后又有人代罪,多好呢!所以说穿了,宗明的财富,大部分是侨胞们的血汗钱。而宗明本人就‘白手兴家’,大做他的‘无本生意’。他就是靠这样冒出头来的,可惜上了当的人自知那是犯法勾当,有如哑子吃黄莲,不敢作声!”
阿生这才明白:宗明这个大富翁,内里原来如此这般!
看情形余大为不会冤枉宗明,他只是在绝望中说出了良心话。
阿生道:“宗明当初为什么要找黑手党人合作?”
“这是谁也不想的,谁肯把一块肥猪肉分一半给了别人呢?”余大为道,“无奈宗明当年是初来乍到,对人家这里的环境并不太熟悉,碰巧黑手党人又是无孔不入的,人家既然抓住了他的痛脚,他也只好乖乖的给人牵着鼻子走!”
宗明加入黑手党,当然有他迫不得已的理由,可惜他事前似乎并未想到黑手党人对付“叛徒”的手段如此认真、垄辣。
宗明现在大概也知道两面受敌,陷于进退维谷之中。他一方面要躲避警方的追缉,另一方面也得对付黑手党杀手的围剿。
但是,他为什么不逃到老远的地方去?
阿生问余大为:“他本来有许多机会逃出荷兰的,为什么还呆在这里?”
“他不会走出荷兰的,大概黑手党人也知道。”余大为说,“如果他走到老远地方去,他就等于承认自己失败。而且,他还有一班手下和家人,要走也并不容易!”
阿生道:“难道他还不承认失败?”
“是的,他很顽固。”余大为道,“他说过了,他要跟黑手党人拼到底,现在只是准备反攻阶段,想不到黑手党的杀手已经找来了!”
阿生也不明白,黑手党人为什么会如此灵通,竟然会找到史芬尼根市来?
阿生又想起在阿姆斯特丹市时,曾在钻石展览会中见过那六名杀手,当时他们正追问一枚心形粉红钻石的来历,难道那就是线索?
阿生于是又问余大为:“宗明是否拥有一枚名贵钻石?”
“你是指那枚独一无二的粉红心形钻石么?”余大为反问道。
“是的,我最近在阿市见过!”
“是他叫人拿去暗中出售的,宗明极需要现金维持我们的生活。”
“黑手党人可知道他拥有此物?”
“当然知道,年前在一次秘密庆功宴中,宗明借着三分酒意,当众夸耀过这罕见的粉红钻石,当时许多黑手党人都在场。”余大为又反问阿生:“为什么你会问起它?”
阿生道:“不妨告诉你,黑手党人可能就是根据这线索追踪到史芬尼根市来时!”
“嗯!”余大为恍然大悟地说,“我想起了,他当日叫一个熟悉的珠宝钻石商估价,显然是那钻石经纪出卖了他!”
“那经纪可知道宗明居处吗?”
“我想不会知道,但最少他也知道宗明目前在史芬尼根。”
“好吧!你好好地在这儿休息下去吧。”阿生站了起来,“希望我们能够比黑手党的杀手更快一步找到宗明,否则,后果就难以想象!”
余大为点点头,又望望窗外,他显然不会忘记那些可怕的子弹曾由窗外飞入来。所以他为了生存下去,他就不能不合作。
其实,那只不过是阿生的诡计而已。阿生因为无法获得一些有用的口供,他觉得这样拖下去,只有对宗明造成更大的威胁,反而对黑手党人更有利而已。
另一方面他与他师父吕伟良失去了联络,正是生死未卜,他已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所以才向警方建议使用这种“心理攻势”。
想不到由阿生设计的许多“暗杀绝招”还未使出,余大为已屈服下来。
这手段虽然有些左道旁门,但对一个歹徒来说,无论如何总比使用暴力好,而且来得更有效和彻底。
当地警方在邻房所录得的口供,证明阿生的见解是对的。
现在他们就联合了国际特警人员,分头出发到那处由余大为提供的地方去,希望可以及时找到宗明他们。另一方面,通知海牙警方,按址去找宗明的家人。

第四章 四面包围 几番枪战
黑手党的小头目黑人格兰,带了吕伟良和石支非二人到一处地方去等候,据说宗明不久之后将有可能在这儿附近出现。
这是一幢楼宇的天台,只有三层高。对面是一幢只有二层高的屋宇,楼下是一间唐人餐馆。
根据黑人格兰说,他们的情报指出,今日午间宗明将在这间唐人餐馆出现,会见一名地下军火商,目的自然是要购入一批军火。
与格兰一起的,还有二名黑手党徒,他们都带了枪械。
吕伟良当时心里非常矛盾,难道要他真的亲自将宗明杀死么?无论宗明是好是歹,也应该交由法律来裁判才对。
吕伟良眼看自己将被迫变成一个杀人凶手,却又偏偏没有机会让他反抗。格兰与二名黑手党人对他们监视得很紧,要反抗可不容易。怎么办呢?吕伟良觉得他必须尽快要有所决定,否则,等到宗明真的在对面出现时,他就必须在格兰的监视下变成杀人凶手。
杀人需要枪和子弹。有了枪和子弹却不一定要用来杀人的,就算要杀,也不一定要杀宗明,他可以杀格兰和二名黑手党徒。但是,格兰和二名黑手党徒不但有枪,而且是手枪,最少有六七枚子弹。
等会儿格兰交给吕伟良的,肯定是一支配有瞄准器的来福论,但有多少子弹?
从废铁场练靶时情形时测,相信来福枪之内决不会有二枚子弹以上。那么,吕伟良又是否有把握以寡敌众?
吕伟良只有一个人,即使加上了一支来福枪和二枚子弹又如何?
他和石支非并无默契,因此到时他只有独力对抗他们。石支非可能真的决心要赚取黑手党那一笔杀人赏金。吕伟良不敢确定黑手党是否果真如此大方,肯照数付足十万美元给杀死宗明的人,但无论如何他也不想赚这些血腥钱。
石支非是个职业杀手,也不会同意吕伟良的做法与想法。
吕伟良正在思想间,一名黑手党徒已向格兰示意;吕伟良以为宗明的车子来了。
但是,众人俯视之下,只是一辆街车。
街车在那间叫龙子的唐人餐馆门前停了下来,车上走下二个欧洲人,一先一后,进入了餐室中去。
餐室向街的一面全是玻璃屏,因此各人在天台之上,可以望得见屋内大部分的座位。
那二个欧洲人就在视线以内的一张桌子两旁坐了下来。
吕伟良等人又可以看见一名侍者过来招呼他们。侍者是华人。
格兰看看手表,焦急地说:“时间差不多了,宗明也该到了!”
他们显然在库房外一辆车子的来临。
吕伟良问格兰:“等会儿,由谁动手杀宗明?”
“你和他!”格兰指指石支非,“有你们二位神枪手一齐动手,相信宗明绝无生的希望!”
吕伟良于是伸手过去,说:“请把枪交给我,我要试行瞄准!”
“何必这么早?”那黑手党人道。
吕伟良故作生气地说:“是你动手还是由我来动手?这角度刁钻得很,这支枪我一直未曾用过,你怎可以要我在一刹那之间能熟习一切?”
格兰向同党打个眼色,黑手党人只好把一支装上了瞄准器的来福枪交给他。
格兰对吕伟良说:“里面有两枚子弹,你第一枪失手,还有另外一个机会。”
吕伟良没有答他,俯伏在天台的栏杆之上,试行瞄准。
岂料这一看,却看得他血脉沸腾起来,原来宗明已经出现在龙子餐室之内。
吕伟良曾经见过宗明,他们夫妇二人一度成为宗明的俘虏。他自信不会弄错。
宗明正与二名欧洲人共坐一餐桌。那二名欧洲人也是刚进餐室去的。
吕伟良把情形告知各人,因为他明知这是无可避免的,说不定人家比他更先见到,说不定这是一个陷阱亦未可料。
万一其余四人未知其事,万一他们感到无限惊奇的话,又或者四个人都俯伏栏杆注视着对面餐室中的情形。那么,吕伟良的机会就来了。所以吕伟良决定争先告知他们。格兰和石支非果然感到意外地惊奇,而且纷纷望进餐室。但是吕伟良仍然无机会。因为他身后还有两名大汉持着手枪,虎视眈眈。包括格兰在内的三名黑手党人,事前似乎有充分的默契,三人之中似乎每一分钟都有人值勤,握枪站立在吕、石二人后面监视。即使现在突然之间发生了一些令人难以置信的事也无例外。吕伟良毫无办法,因为格兰只靠近天台栏杆片刻,又退了后。
他迅速向吕、石二人发号施令:“两位,你们领取巨额奖金的时刻到了!”
石支非可能等得焦急,神经有些紧张,他举起那支来福枪,立即发射。
但是,他更快也不及吕伟良快。
吕伟良绝非存心争功,他自始至终并未想过那些杀人奖金。他所以抢在石支非之前动手,目的无非想救宗明一命。
听起来似觉矛盾,他既抢先发射了子弹,以他的枪法之准,宗明势必死在他的手中,又怎么会救了他?
原来吕伟良自有他的想法,他知道格兰他们既然如此不信任他们,如果他还稍有怀疑的话后果难以想象。
他首先开枪的目的,只是想向宗明发出及时的警告,尽管石支非亦非弱者,但是吕伟良却明白宗明是个相当敏感的人,只要有什么风吹草动,他便会立即躲避。因此,吕伟良就在那一刹那间,决定抢先发射了一枪。只要能比石支非快上十分之一秒就已经够了。同时他也顾及后果问题,那就是不能失准!因为如果他故意失准,难免会引起格兰他们的怀疑,亦可能有麻烦。
于是那一枪吕伟良瞄准宗明的臂膀部位,那是不足以致命的。
吕伟良开枪的时间果然比石支非大约快了十分之一秒左右,他可以从瞄准器中见到宗明反应极快。
当石支非发射的子弹射破玻璃时,宗明已滚离了他原来的座位。
尽管宗明身手如此矫捷,但石支非志在必得,所以第二枚子弹连续发射。
通常一名有经验的职业杀手,他会估计到他的对象的反应,以及事发后的动作和方向,所以第二枪石支非位置稍移,务求不再失手,所以照理宗明势难幸免!
吕伟良也把另一枚子弹射光为止,他不能引起格兰他们的疑心,因为这次杀人任务不管成功与否,他也希望有机会继续侦查黑手党的活动,并将他们一网打尽。所以,他也必须做得“似模似样”。
现在,龙子餐室朝向街道这一边的玻璃屏上面,最少也有四个弹孔,但宗明的伤势如何,却难以估计。
因为他动作快得出奇,转眼之间已接连地几个打滚,迅速离开了视线范围之内。
同时餐室方面也有所行动,人们在走动。
就在这一刹那间,天台上那五个人却呆了一阵。他们都给餐室中的情形,吓得目定口呆。
本来只有吕、石二人看得最真切,但开了枪之后格兰他们也关心到收获,所以纷纷过来俯视现场中的情形。
现在五个人十只眼睛都可以见得到,餐室中最少也有超过六名中国男子,他们都穿同一款式的服式,身材样貌竟与宗明一模一样。
这是不可能的事,宗明已经受伤滚开了,他怎么还会出现?
他不但出现,而且还不止一个。而是六七个之多。为什么?
五个人即使是三岁小孩,也明白到他们不可能同是宗明,最多只可能有一个是真的;假如刚才中枪滚开的是真的,那么这些都全是假的。
不论真真假假,现在他们都正隔着玻璃屏,仰视上来。
格兰吃惊之余,朝玻璃屏之内,狂放了几枪,但是,那一班“宗明”竟然毫无所惧,只见眼睛眨了几下。
这情形,看得各人又惊又惧,更加莫名其妙。
尽管他们难明其中究竟,但看了眼前情形,最少也明白到一点,就是他们中了人家布下的“圈套”。
于是格兰立即下令紧急撤退。但是,看来一切都太迟了,一声吆喝,一批枪手,就在这一刹那之间,出现在他们身后不及二丈之外。
他们是谁?
眼前出现的全是华人,他们手中分别持有手枪、手提轻机枪等等武器。
不问可知,必是宗明的手下。
一名黑手党徒全国突围,举枪欲射,但立刻弃枪捧臂,因为对方比他的动作更快,一枚子弹已射中他的手臂。
格兰等人不敢再安动,他们被人押离了天台。
石支非征怔地对格兰说:“你犯了职业杀手的大忌,否则我们不会失手被擒。”
石支非虽然没有再作详细的解释,但吕伟良却听得明白,他大概在埋怨格兰太迟撤离现场,假如他们能早些回过头来,即使来不及撤退,也不致束手被擒。
只要早些回转身来,也许一场枪战难免发生,但决不致在毫无反抗余地的情况下,变成人家的俘虏。
但是,餐室之内突然之间多了几个“宗明”——这是他们谋杀的对象,任谁也会为此而分了心,包括一向表现得精明过人的铁拐侠盗吕伟良本人在内,亦难例外。
也许这就是餐室中突然之间出现几个“宗明”的主要原因吧。
各人被迅速押离现场,横过马路,进入餐室之内。餐室大门立即关上。
玻璃门上随即挂上“休息”的牌子。
玻璃屏内外弯幅布幔也落下了。除非目睹刚才的过程,否则,没有人知道这儿刚才发生过一些什么事。
吕伟良争取被押进餐室现场的片刻时间,看看那幅巨大的玻璃屏与室内的桌椅等物,竟然未见凌乱现象。
那一班“宗明”在笑——得意洋洋地,带有嘲讽意味地在笑。
距离是那么接近,吕、石等同是中国人,他们可以轻易分析得出:这些“宗明”都是假的——只是经过了巧妙的化装而已,只须仔细地接近多瞧他们一眼,便不难看出了破绽。
那幅巨大的玻璃屏并未出现洞孔,只是外面有裂痕,也就是说,那是防弹玻璃。子弹根本未有穿过它。
吕伟良佩服宗明,他实在聪明得很,到底连吕伟良自己也上当了。
二名欧洲人也是伪装的,假的棕色发罩,以及面上的化装,他们都是中国人,当然也是宗明的人。
这些人都在笑。虽然他们没有说出口,却好象在说:你们太低能了。
吕、石等人被押到餐室后面去,他们在枪口下,毫无反抗余地,而且非常被动——有人为他们蒙上了双眼。
他们被押至后门,穿过一条后巷,迅速进入另一幢屋宇之内。吕伟良只听到一些人声,他们都说一种中国方言。
吕伟良听得懂,但他不知道久居外国的石支非是否也可以听得懂。
有人说道:“快把他们绑起来!他们并非等闲之辈!”
也有人说:“嗯!这家伙不就是那个姓吕的跛子么?”
“是的,我也认识他,他怎么也会成为黑手党的人?”
“他妈的,我早就怀疑他的身分,想不到是奸细!”
“搜过他们了吗?”
“搜过了,我们已将他们缴了械!”
“快押进地牢去,明叔在等着!”
于是每二人押着一个,将吕、石等人挟持进一处地牢中去。
吕伟良等人都被蒙上了双眼,所以他们只能凭感觉作种种付测,却见不到四周围的环境与事物。地牢看来不会太深,这点可以从梯阶之少推想得到。进了地牢之后,又是被人押着缓缓地走。他们不断被警告:“小心点,不要碰着头!”凭此亦可以想到地牢很矮。
到底这是什么地方?
吕伟良等三个人有如瞎子一样,要不是有人扶持,真的是寸步难行。
他们当初还以为进入了地牢之后,便是“宗明的大本营”,但却久久未闻人声,看来还要走一段路呢!
吕伟良不止一次被人蒙闭双眼走路,许多人都会用这方法令到被俘虏的人如坠五里雾中,所以他可以说得上是富于经验。
吕伟良知道“盲人心水清”的道理,所以在看不见的情况下,他极力保持头脑的冷静,处处凭触觉去分析。
他觉得地道是倾斜的。奇就奇在往上斜,但要不是小心留神,很难分析出这现场的环境。
他们被人搀扶着走,已不止一次地差点就绊倒在地上。因为扶持着他们的十个人,步伐较急时,他们就跟不上。
另一方面吕伟良也从呼吸方面仔细分析,一切虽则只是凭着本身的感受,但也不难想象得出其中奥妙来。吕伟良曾一度感到有点窒息,那时正是十个搀住他们五人的大汉步伐加速的时刻。
为什么会产生窒息的感觉?
凡是建地牢的人,相信都明白到空气调节问题首先要解决,所以即使没有空气调节机,也要有抽气扇之类。同时从地理环境上去推想,荷兰地处水平线以下,除非有最佳设备,否则地牢之下必然十分潮湿。
凭此种种分析,吕伟良终于有了一个结论:这不可能是地牢。尤其是当他逐渐感到呼吸由窒息而至回复正常时,他更加肯定当时他们已由地道步上了地面。
那么,这又是什么地方?
宗明和他的手下为什么要故弄玄虚,摆下这疑阵?
说起来道理也非常之简单,吕伟良有过这样的经验,所以他以为对方大概明知他们都是不易对付的人,首先要令他们头昏脑胀,以为被押到一处秘密地点去了。
现在这五个俘虏终于停下来。
有人过来为他们解开蒙住双眼的黑巾,但双手依旧绑得很紧。
他们并无视觉被过分刺激的感受,因为室内灯光昏暗得很。这是反常的,吕伟良他们都记得这是日间,而且还是午间时分,太阳应该当空,为什么会乌天黑地的?
毫无疑问,他们又在故布疑阵。
他们既然要当这儿就是“地牢”,当然不能让外间的光线透入。但是,吕伟良却可以肯定,厚厚的布幔后面,必有窗门,只不过给人将光线绝对隔开而已。
室内站了一批持械大汉,他们都是华人,而且很年轻。
吕伟良、石支非、格兰和他的二名同党,总共五个人,都在监视之下。
这批大汉有所待,可能在等宗明出来吧。
果然不久之后,有个中年中国人出来了,他正是吕伟良见过的“黑手党大叛徒”宗明。
宗明穿上了一套睫装衣服,态度潇洒,面带笑容,与他们在餐室中见到的,完全两样。
当宗明的视线鲸及吕伟良的面部时,面色顿然一沉。
显而易见的事实,就是宗明事前似乎未想到吕伟良竟然会出现在“俘虏的行列”中。
宗明呆了一咋之后,拦道:“姓吕的,别来无恙吧!”
品伟良轻轻一笑,说:“你有心!令人敬佩的侨领,你也好吗?”
“我们为什么如此有缘?”宗明说。
“也许是上帝的安排吧!”吕伟良道,“相信我们亦无须转弯抹角了,我劝你立即向警方自首,以免死无葬身之地!”
“嘿!你说什么?”宗明面上的肌肉一阵绷紧,说,“你到了这个时候还敢对我如此无礼?真是不知死活。”
品伟良明知一切已成定局,所以态度还是那么冷静。
他说:“如果不是因为你是中国人,我也懒得去理你。”
“说得好,我你同是中国人,但你偏偏三香四次与我过不去,为什么?”
“不妨告诉你,我只知道我憎恨罪恶,尤其讨厌毒品,所以在这方面我是不分国籍的。”吕伟良又说,“不过我叫你自首,却有我的绝好理由。因为黑手党的杀手不止这几个,相信只有警方才可以保护你。”
“他妈的,我看错了你,你也未免太过低估了我。”
“可能是的,难怪你这样想,因为我现在是挤在黑手党人的行列中,所以你以为我存心与你为难,但我以为这点无须多作解释。只希望你明白的,就是你目前所处的形势。”
“我无须你提醒,我自己知道应该怎样做的。”
“那就最好不过。”
“现在我要问你,你几时加入黑手党的?”宗明盯住吕伟良问。
吕伟良道:“我从来未加入过黑手党。”
“那么,他们花了多少钱雇用你?”
“十万美元!”
“噢!”宗明故作惊奇地,吹了一声口哨,道:“价钱惊人!原来我宗某这条性命,竟然也值上十万美元!”
“但是,我相信今天万一你真的死了,我也拿不到这么多。”
“为什么?”
“因这份杀人赏金可能要二一添作五。”
吕伟良朝他身旁的石支非瞥了一眼。
宗明会意地,把视线转移到石支非的身上去。
他牢牢盯住石支非,问道:“你也是中国人么?”
“嗯!”石支非点点头。
“黑手党徒?”
“不!职业杀手。”
“谁聘请你?”
石支非望望格兰,说道:“就是他,格兰先生。”
宗明走到那黑人面前问:“你就是格兰?”
格兰不作声。
“你是个哑吧吗?”宗明有些生气了。
“……”格兰还是沉默着。
宗明突然举起巨掌,“拍”的一声,用力掴了一掌。
格兰面颊上留下了五支指印,嘴角鲜血直流。
二名黑手党徒欲冲前,立即被数名大汉制住。
“克吐”一声,格兰出其不意地,含血喷人。宗明脸上、衣服上沾满了带有鲜血的唾沫,又脏又臭。
宗明咆吼如雷,立即拳如雨下。
数名彪形大汉扑了过来,将黑人格兰分左右挟持,令他毫无反抗的余地。
有人递过一方湿手巾,让宗明抹去面上的血,宗明这才稍为冷静下来。
格兰奄奄一息,看来他已内伤。
吕伟良忍不住说道:“你这样对待俘虏太不够风度!”
“什么?”宗明睁大了双眼盯住吕伟良道,“你真不知死活。”
吕伟良轻轻一笑,道:“我向来如此,见到就说,想到就讲。如果我是你,我会趁还有时间,立刻与警方联络一下。”
“为什么?”
“你可以吩咐你的手下用黑巾蒙住我们五个人的眼睛,但是你可不能蒙住贝拉他们的眼睛。”
“贝拉?”宗明怔了一怔。
“你可知道贝拉是谁?”
“我当然知道,他是黑手党派驻史芬尼根的大头目。”
“既然你知道,我也不用多作解释了。老实说,我担心这里已被他们包围。”
宗明果然呆了一阵。
但很快他又佯作冷静地说:“你放心吧!我不会怕他们。”
“我不敢低估你,但我劝你也切不可低估了他们。”吕伟良说,“你的实力只有你自己才知道,但我却明白到这儿距离现场不会太远,尽管你故布疑阵,也瞒不了我。”
“我也知道你们三侠的厉害!”宗明说,“但你不该为了钱,就出卖自己的同胞。”
“我只维护正义的同胞,同时对付你也不单单是为了钱。”
“不是为了钱,那是为了什么?”
“为了制止一场黑社会的大屠杀,但是可惜的是:现在时间上可能已经太迟了。”吕伟良轻轻叹息。
突然有人冒冒失失的闯了进来,那是宗明的一名手下。
他气喘喘地说:“我们被包围了。”
宗明大吃一惊,急忙问道:“是黑手党人吗?”
“我想是的,他们要求跟你说话。”
“在哪里?”
“在电话中。”
“他们怎知道这儿的电话号码?”
“是打到龙子餐室来的。”
“他妈的!”宗明回头吩咐各人小心看守住吕伟良他们。
他带了几个近身保镖,与来人离开了那个大厅,匆匆而去。
吕伟良心里想,他并未估计错,一切只是宗明他们故布疑阵,这儿绝非地牢。从刚才那来人的口中,可以听出了端倪:这里大概只是距离龙子餐室不太远的另一幢建筑物。
格兰虽然身受创伤,但他仍不忘想办法脱险,他低声对身旁一名助手道:“有香烟吗?”
吕伟良从眼色中知道他企图施用诡计,但是,宗明的手下却不许他们稍动一下,甚至不许他们交谈。
格兰想坐下来,反而给人用力推了一把,“隆”然一声,头部撞向那边墙角。
其他各人不敢动弹,因为宗明的手下手段十分残暴。
吕伟良等人只能耐心等待着,他们根本不知道以后会怎么样。
“你是谁?”宗明拿起电话筒之后,首先就问道。
“你是宗明吗?你应该认识我的。”对方是个欧洲男子。
“你是贝拉?”
“不错啊!”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我目睹一切,当然知道。”贝拉轻轻一笑,“你很狡猾,可惜终于劫数难逃。”
“胡说!”
“宗明,你被包围了。”
“如果你有种,为什么还不进来?”
“黑手党的宗旨,一向以和为责。”
“你想怎样?”
“希望跟你谈谈。”
“还有什么好谈?”
“我们到底曾经是一家人。”
“你既然懂得这么说,就不该苦苦相迫,欺人太甚。”
“算了,过去的由得它过去吧!要不是你企图脱离组织,一切会很平静。事情既由你而起,现在也应该由你站出来把它终结。”
宗明怔了一怔,道:“你能代表总部讲话么?”
“当然,我是这儿的负责人,你是知道的。”
“那么,让我坦白说吧,我想永远脱离黑手党,自立门户。”
“本来这是犯了天条,按党规你要被判死刑,但是你出来跟我好好谈谈,也许还有商量的余地。”
“那就在这里谈好了。”
“你怕被杀?”
“如果我怕,我就不会有今日,我也不会背叛你们。”
“那么,你出来吧!”贝拉说,“我有人在你手中作为人质,你根本不必担心什么。”
宗明笑了笑,道:“你别当我是三岁孩童,他们五个人之中,有二名华人,他们都是你请回来的。”
“但是,还有其他三个……”
“其他三个,甚至三十个、三百个,他们又值得什么?”宗明说道,“除非你先弃械进来,那又不同。”
“你真狡猾。”
“彼此彼此。”
贝拉顿了顿又说:“那么,我就迁就你的意见,在电话中谈谈好了。宗明,你的目标已经暴露,我们想杀你,实在易如反掌。”
宗明冷笑道:“我看未必。”
“无论如何,到了这个时候,我们也该切切实实地谈谈。宗明,你名义上可以脱离黑手党,但是,我们为了利益,还是可以携手合作的。”
“这话从何说起,我给你们不少好处,现在也应该停止了。”
“但你不要忘记,黑手党人也给你帮过不少忙。如果没有我们,你的非法生意根本不可能存在。”
“那你未免太过小看我了,老实对你说,我的生意至今为止,仍在持续。”
“你骗不了我的,我熟悉一切门路。”贝拉说,“你别打肿了脸皮充胖子……”
这时候,宗明看见他的手下匆匆过来。
他看得出事情不妙,忙用手掌掩住讲筒的传音器。
他的一名手下气急败坏地说:“他们开始进攻了。”
宗明大吃一惊,对着讲筒咆吼道:“贝拉,你记住,我不会放过你的。”
“哈哈哈……”贝拉也意味到他的拖延诡计收到了预期的效果,大笑不已。
宗明生气地挂了线,带人赶到后面去。
一连串的枪声响起,室内的人四下里奔窜起来。
吕伟良并未估错,这儿确实不是地牢下面,只是一幢建筑物的楼下,换句话说,外面可能就是街道。
枪声骤然四起,吕伟良等人在这里面亦听得十分刺耳。
宗明的手下纷纷蹲下来,显然是担心子弹直接命中他们。
吕伟良等人也纷纷就地伏下。
他们可以看见案明的手下窜至布幔后面,拔枪戒备。
揭开了厚厚的布幔,后面果然有窗,窗外也真的是街道。
一名华人枪手正待由窗门的玻璃上往外瞥一眼,突然“砰”的一声,玻璃开了花,但子弹未见射入来。
看情形,这儿窗门的玻璃又是防弹玻璃,否则枪手们不会如此冷静。
防弹玻璃绝非一般建筑物常用的,宗明可能早已有了打箅。
显然,宗明等人大概已下定决心,顽抗到底——吕伟良他们难免亦会这样想。
他们并不担心宗明的“顽强斗志”,只担心沙尘滚滚之中,杀错了他们。
吕伟良不大了解荷兰警方的“行动效率”,只是以常理付测,如果宗明顽抗下去,必然两败俱伤。因为这样子枪声卜卜,警方人员迟早总会闻讯赶来。当然,警方越早赶来,对他们就越加有利。否则,他们五个人这一回就真真正正的“束手待毙”。
宗明突然怒气冲冲地闯进来,叫人将吕伟良等五名“俘虏”集中起来。
吕伟良他们当然明白到宗明的想法,他们不禁暗自吃惊。
宗明果然说道:“你们现在就出去,叫贝拉他们停火。否则,我先杀了你们五人。”
外面的枪声越来越猛烈,这时候叫他们五个人闯出去,无疑只是送死而已。尤其是吕、石二人,他们都不是黑手党人,对方决不会因为看见他们而停止射击。
这时候,宗明的一名手下已将一块白布扯起,绑在一支木棒上,再插在格兰的背脊衣领之内,然后对他说:“你先出去。”
二名大汉推荐格兰先走。
吕伟良说:“我并不怕死,但我们并非黑手党人,你不该叫我们去。”
“少啰嗦!”宗明咆吼着说:“你们既是他们请来的帮手,他们总该认得你。”
数名彪形大汉,不由分说,把五个人推了出去。
但是,走不上几步,“隆”然一声。格兰倒在地上。
他再也走不动,看情形,极有可能是由于刚才伤得太重。
宗明过去看看,最后竟把白旗拔出,改插在吕伟良的背上。
吕伟良虽然少了一条腿,但是他曾装有义腿,即使没有拐杖,也可以走路。
这时候他大可以佯作走不动,但他没有这样做。
宗明叫他先走,石支非和二名黑手党徒则跟在后面。
有人将一扇门打开了,子弹纷纷由那处飞入。
还好各人早知有此一着,纷纷避过,躲在门旁墙后不动。
有人扬声高叫:“不要开枪,我们投降了,听到吗?”
枪声果然沉寂下来。
宗明的助手对品伟良他们说:“叫他们停止射击,派人过来谈判,否则,你们都会首先被杀。明白么?”
吕伟良过有答话。
他真不明白,宗明这班人怎么会如此不济?其实,只要再坚持片刻,深信警方必然会赶来替他们解围。
无论宗明意欲何为,吕伟良等四人在枪尖之下,也只有唯命是从。
背插白旗,在枪林弹雨下跑出去,在吕伟良这一生人之中,还是第一次。
他没有佯作绊倒,反而挺起胸膛,一步一步的,慢慢地走了出去。
其他三人跟在后面。他们双手均被反绑,而且都拖着一条长长的绳子。当四条绳子被屋内的人一扯,他们四个人就只好止步不前。
他们呆立街中,等待着对方派人过来“对话”。
街上静得有如坟墓,连影子也不见一个,但吕伟良他们心里也都明白,人是有的,只不过此刻都躲在那些掩护物后面,伺机而动。
吕伟良从未置身于这种尴尬场面之下,他随时会被人枪杀。因为他既非黑手党徒,贝拉和他的党徒当然不会有所顾忌。
另一方面,宗明和他的手下躲在屋内,此刻亦必然是注视着他们四个人的一举一动,只要他们之中任何一个企图逃走,相信子弹就会由背后飞来。
不过,除非是傻瓜,否则他们当然明白单凭本身的力量,根本无法逃走,即使有此勇气,也扯不断后面的绳子,何况他们每个人的双手均被反绑呢!
正当四人呆立街头之际,那边屋角有人冒出半边脸来。
可以肯定的就是:此人绝不会是过路的。
街上的行人,相信早已被刚才的一连串枪声吓跑了。
“喂!中国人,里面的情形怎么样啦?”屋角那人沉声问道。
吕伟良和石支非都以为那是贝拉的手下。石支非答道:“格兰伤得很重,他走不动了,你们快想办法救救我们。”
“格兰?格兰是谁?”那人竟然会有此一问。
吕、石二人呆了一阵。
二名黑手党徒早已有所怀疑,因为在他们二人的记忆中,似乎对这人没有印象,他们似乎未见过这同党。二名黑手党徒中有一个首先就忍不住问:“贝拉先生呢?”
那边忽然有另一个人说:“哦!我明白了,他们一定是黑手党徒,贝拉的手下!”
这时又听到了另一人说,“不!那名中国人是姓吕的。”
“你怎么知道?”
“我们国际特警吕阿生同僚的师父,我当然认得。快些想办法救他们。”那人又说:“他是佐治,快去通知队长他们吧!”
这一连串“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的对话,仿佛给吕伟良注射了一服兴奋剂。
他并没有估计错,警方果然已经采取行动了,只是他想不到他们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把屋外大局控制。
所谓不知不觉,也只是他们四个人的想法而已,其实刚才那一串惊天地、泣鬼神的枪声,并非每一枚子弹都射向宗明的“大本营”,而是警方与黑手党徒在街上交火。
不过由于宗明这“大本营”占地颇广,四通八达,故此屋内人才会一无所觉而已,尤其是吕伟良这等“俘虏”,他们自顾不暇,又岂会知道外面的局势呢?但是无论如何,他们的危机尚未过去,因为他们现在是插翅难飞。
吕伟良等四个人不但没有把握扯断那四条绳子,同时亦不能保证屋内人在这距离之内,不会随时一枪结果他们的性命。
不过对吕伟良本人来说,也总算在绝望中有了一维生机。
吕伟良等四人所站立的位置,均在宗明手下的射巴之内,所以警方的人不敢接近他们,只能躲在屋角那边,跟他们对话。
这时,一阵阵摩托车的马达声传来,但吕伟良他们根本见不到什么。
街道上还是人形全无,车辆绝迹。
警方既然控制了大局,他们大概已在各处街头阻止行人、车辆进入这一带。
摩托车的马达声在那边屋角后面停了下来,似乎还不止一辆,最少,也有二三辆以上。
吕伟良仍然不敢动。
他们四个人都了解到自己本身的危险处境,所以连站立的位置,也未敢擅自移动半步,只因为他们曾被警告。
阿生的声音突然出现在那边屋角:“师父,你怎么啦?”
吕伟良喜出望外,但他是个头脑冷静的人,他想象到后面不远处,有人一直在屋内监视着他们。
他不敢作出喜悦之状。
他只低声地说:“还好,未曾死掉,”
阿生是刚刚接到报告,由另一处地方赶来的。与他同来的人,尚有林爱莉和占姆士等人。他们都以摩托车代步,因为汽车无法进入横街家巷。
自从吕伟良突然不知所踪之后,林爱莉和阿生固然为之担心不已,就是占姆士也觉得责任重大,频频与当地警方联络。无奈他们想尽了办法,也无法把吕伟良找回来,警方也只有派出线人,四处打听。
直至到阿生用“心理战术”,攻破了余大为的“思想堤坝”,令他不打自招,供出了宗明“大本营”之所在,国际特警的行动组人员才联合了当地警方,按照余大为所述,将一些街道封锁,包围了一些可疑属宇。
想不到警方的行动还未开始,黑手党徒们已不约而同地,包围了龙子餐室正门那边,与宗明手下发生了枪战。
根据余大为后来对警方作更详细的交待,宗明这“大本营”四通八达,由地下隧道可以穿过两三条街。
正是“狡兔三窟”,所以警方和国际特警方面除了倾巢而出之外,还出动了部分荷兰的军队协助。
街道上,一时之间,如临大敌,商店纷纷关门,行人与车辆绕道而行。
此情此景,困处屋内的宗明和他的手下们根本一无所知,他们以为只是贝拉带人围攻他们而已。
其实,贝拉等一班黑手党人,在军警的联合行动中,早已败下阵来,俯首就擒。等候进一步审讯。
由于范围太大,宗明这“大本营”出口处亦多达数个,所以阿生和占姆士等人当时正在另外一条街道上。
那边有人用扩音器广播,向宗明和他的手下招降。但是这一边与静悄悄的,警方的高级负责人还未赶到,所以警探们也只好按兵不动,等待着进一步指示。想不到就在这时候,吕伟良他们相继出现。
现在阿生也知道情势十分危急,他们必须小心处理,否则,品伟良等人就会死于宗明的手下,
阿生问吕伟良:“屋内有多少人?”
“大约二三十个。”吕伟良说,“但我相信除了这儿之外,还有其他出口!”
“是的,我们已知道了这点!”阿生没有解释他如何知道。
他明白到眼前最重要的,是如何拯救吕伟良他们。
林爱莉救夫心切,她建议道:“让我过去!我佯作过路人!”
占姆士立刻就反对:“不!你曾被宗明抓去,他们认得你!”
林爱莉意志坚定。她说:“我会戴上假发罩,略加化装,他们在屋内是不会看得出破绽的。”说完,她已往后面跑。
阿生没有制止她,因为他觉得除了他本人之外,相信亦只有林爱莉肯在这种场合冒险。
事情总要解决的,而且越快越好,否则吕伟良的生命就会有危险。
林爱莉回头走,是要去找回她的手袋。她刚才是坐在阿生所驾驶的摩托车后面来的。她的手袋就放在摩托车的小箱子里。手袋里面放了一个棕色的假发罩。林爱莉匆匆将它戴上了,又利用摩托车上的望后镜,略加化装。她只花极短的时间,便把自己变成一个外型十足的西欧妇人。
她回到屋角那边,看见阿生、占姆士和一名警方的指挥官等人,正在展开部署。她不知道他们打算怎么样,但她却在心中另有打算。她伏在屋角向她丈夫吕伟良招呼,表示她要来了。
三侠之间,向来有默契。因为他们平时合作得多,也合作惯了,所以尽管他们只交谈了几句,甚至只望上几眼,彼此之间便了解得到对方想做一些什么。这就是所谓“心有灵犀一点通”,这种默契自非局外人所能了解的。
在两生这方面,因为他本身是一名国际特警,他必须紧守立场与岗位,尽管他目前仍在度假中,也得与占姆上好好地合作。
但在林爱莉这方面,她因为在以前的“迷你女贼”时代,习惯了独行独断,所以有了大批军警在旁,她反而觉得碍手碍脚。
至于吕伟良这方面,他知道自己的生命此刻已有一半掌握在他自己手上,所以他必须作好心理准备。
林爱莉和阿生交换了一个眼色之后,挽住手袋,大摇大摆地,朝吕伟良身后走过去……
她想过了,如果有人喝止她,她会佯作不明不白地故作惊奇,然后利用对话之际,冒险发难,一边朝屋内掷出她的“迷你炸弹”,一边用利刀将吕伟良后面的绳子切断。当然,如果还有时间的话,她也会把其他三人的绳子切断。
“迷你炸弹”。①“眉笔手枪”等等,一直都是她手袋中常备的自卫武器,她已很久没有使用了。
林爱莉已暴露在对方视线之内,但是很奇怪,竟然没有人扬声喝止她。
当时的林爱莉也顾不了其他,她只以为对方的反应未够敏感而已,那么,她的行动一定要比对方快。
于是一个转身,一双“耳环型”的“迷你炸弹”首先脱手飞出,朝屋内飞掷而去;爆炸之声还未传出,一个“粉盒型”的“烟雾催泪迷你弹”已紧接着掷出。
两声“隆”然巨响,屋内烟雾弥漫,这边林爱莉已挥刀连割,系在吕伟良等人手后的四条尼龙绳子,已先后断去。
吕伟良早有了准备,绳子一断,随即翻身连滚。
林爱莉一切看得真切,她担心屋内有人发枪射击,冲前抢去吕伟良颈后插住的“旗杆”,让她丈夫可以滚得更快。
但是,屋内却没有反应……
大批军警早已枕戈待旦,纷纷由各隐蔽处一举冲出,涌入屋内。
阿生知道吕伟良有林爱莉照料,也跟随大队冲进宗明的“大本营”。
但是,完全出乎他们意料的是,屋内已空无一人。
他们以为是疑兵之计,步步为营,再作深入搜查。
唯一可以找到的,只有黑手党人格兰,他已奄奄一息。
军警在屋内展开分头搜查,事前他们已得到指示,知道这儿四通八达,下面还有隧道可以通往别处街道,于是分头由那些地下隧道,展开追踪。
在另外一条街道上,另一批军警已将宗明等人逮捕。
宗明和他的手下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利用吕伟良等人引开对方的视线,然后带领手下由此道去。
但想不到一批军警按图索骥,早已“恭候”在此,未费一枪一弹,便唾手可得。
其他各路军警也根据余大为口供中指示,由各处隧道出口攻入屋内;他们却有些在半途遇上了自己人——这些人却是占姆士等人所率领的另个队军警。
僵局终于打破了!
军警总算完全控制了大局。
宗明等人固然无所遁形,就是贝拉和他的一班黑手党徒,也都无一漏网。但这只是包括了现场上参加这场“战斗”的两派黑社会。
至于未参加血战的,到底还有多少人?实在难以估计。
荷兰警方为了铲草除根,把贝拉等人押回总部,严加审讯。
洛兰立即被送往医院急救;吕伟良与其他三人,也按例被送院检验。
一场惊天动地的黑社会大决斗,至此总算告一段落。留下来的就是:如何追捕漏网的余党?
警方根据吕伟良等人的口供,围搜那个荒僻的废铁场。但是,废铁场之内已空无一人。唯一可以找到的只是一些文件和弹药。这些东西对警方很重要,所以也算是有了收获。
警方要把黑手党的势力自荷兰境内彻底清除,因为对贝拉等人严加侦询,同时亦根据搜获的文件,展开捕人工作。
贝拉名下的黑手党徒,固然有不少漏网之鱼,就是宗明的手下,也有不少失了踪。别的不说,单是凭余大为的口供,最少也有包刚一人不知下落。至于那个沈德,警方已根据余大为的提供,把他找到了。
这些人自然全被落案提控。
但是,一件令三侠大为震惊的事,终于在海牙方面发生。
根据海牙警方传来的消息,宗明的家人并不在余大为所讲的地址。
不过,警方却在那儿找到一具尸体,他是宗明的一名亲信助手。
宗明的亲信助手被杀,他的家人却失了踪,这表示什么?
三侠感到震惊的原因亦在于此。他们不难会想象得到:这是黑手党人的所为。
宗明尽管罪大恶极,但这只是他个人的事,不该牵连到他的家人的身上。
“黑手党人也实在太过岂有此理!”阿生咬牙切齿地说。当时在场的,还有吕、林夫妇二人和占姆士他们。
这是占姆士的办公室——阿市的特警办事处内。当事情暂告一段落之后,三侠被占姆士邀到这儿来,因为阿生是一名特警,他循例需要签署一份报告。
吕伟良只是循例送到医院验伤,他根本没有什么大碍,有的也只不过是皮外伤而已。
林爱莉悄悄地舒了一口气,暗自庆幸又可以与她心爱的人重聚一起,想不到事情还未了结,听吕伟良的口气,又想到海牙去。
吕伟良道:“黑手党人太过没有人性,怎么可以涉及无辜妇孺?”
占姆士道:“是的,史芬尼根方面的警方,正根据贝拉和宗明的口供,设法营救!”
阿生说:“我们在海牙有人驻守么?”
“有的。”占姆士道,“所有较大的都市我们有三数人驻守,必要时才由这儿增援。”
“那么,我们要到那儿去一次!”阿生毫不考虑地说。
占姆士道:“你们还要管下去?”
“是的。要管就要管到底!”阿生道。
吕伟良不但未加阻止,还说道:“如果不找回宗明的家人,我们会感到难过!”
林爱莉知道他们的个性,她不敢作声!
事实上,她除了极少极少自私理由,不希望丈夫再冒险之外,她也觉得这些事很难令到他们三人撒手不管。于是占姆士立刻为他们安排到海牙去。
海牙是国际法庭之所在地,可借此刻三侠再难有心情去参观。他们三人在古姆士的陪同下首先会见了国际特警派驻海牙的三名特警队员。然后才去拜会当地警方。
根据海牙警方的资料,他们于接到史芬尼根市警方的知会之后,立刻去找宗明的家人。但门钟响了很久亦无反应!后来警员破门而入,发觉那屋子内的人,早已走光了。唯一留下的,就是一具男尸!男尸死去已有两日之久,开始发出臭味。根据警方调查所得,他是宗明的亲信助手之一,自然也是华人。
警方无法知道屋内人何时离去。
但根据附近邻居说,那屋内最近才迁入一伙华人。根据时间推算,应该是宗明由阿市的运河上乘快艇逃出之后不到三两天左右。那么,这“华人家庭”确是宗明家人。
但是,为什么宗明不与家人同住?
根据宗明本人以及余大为的口供,宗明是希望他的家人远离他,免生危险。因为他和他的手下,明知随时会被黑手党人追杀。可惜他干算万算,还是算错了这一着!到头来黑手党人还是如此消息灵通,派人找到海牙来,将他的家人掳去。虽然至今还没有确实的消息,足以证明这是黑手党的所为,但凭常理推测,也必然是他们干的。三侠忙了一天,夜半才回到他们租居的一家酒店去。
吕伟良正要更衣入浴,电话忽然响了起来。他以为是邻房的阿生,叫林爱莉接听。岂料林爱莉只听了一句,面色便为之一沉。“什么事?”吕伟良心感不妙,立即走了过去。
“找你的!”林爱莉按住话筒说,“是个陌生的人!”
吕伟良在惊愕中接过了电话听筒。
“你可是姓吕的?”
“是的,阁下是谁?”
“我是黑手党海牙的负责人!”对方答。
“什么事?”
“想知道一点关于宗明家人的消息么?”
“他们怎么样了?”吕伟良问
“目前还很平安,以后就难说!”对方答道。
“你想如何处置他们?”吕伟良问。
“先要听听你的意见。”
“你怎么知道我是谁?”
“如果我不知道,就不会打电话到这儿来找你。”
吕伟良打手势,叫林爱莉过去通知阿生。一边又说:“我们只是局外人!”
“但我却知道你为你的同胞而焦急。报纸说你们今天到本市来,所以我想找你谈谈,有兴趣么?”
“好吧!你们想怎样?说出来听听。”
“你如想救你的同胞,只有一个办法!”对方道。
“什么办法?”
“唯一的办法,就是把宗明交给我们!”那人说。
吕伟良苦笑道:“你以为我是什么人?我可不是荷兰女王!哪有这种权力?”
“你虽然不是荷兰女王,但我们知道你必有办法。”
“你过奖了——”吕伟良刚说到这里,阿生已经和林爱莉由外面入来。
那人又说:“你们三个中国人甚有名堂,这点我们黑手党当然了解,只要你们答允下来,必有办法!”
“如果我说没有办法又如何?”吕伟良故意说。
“那么,你准备祭礼好了!”
“你不该妄杀无辜!”
“黑社会是另一种方式的政治,政治是不择手段的!”
“嗯!”吕伟良沉思着,他在等阿生的意见和暗示。
阿生向他打着手势。吕伟良又说:“可让我跟他们谈谈么?”
“当然可以!”电话中沉寂了几秒钟。一个女人的声音在发抖说:“你是吕先生么?请救救我们……”
“滚开!”刚才那男子的声音十分躁暴。他抢过了电话,又说:“把她押下去!别让她哭哭啼啼的!”
那人回头又对吕伟良道:“刚才那妞儿叫宗珍妮,听过她是谁么?”
“她是宗明的女儿。”吕伟良道。
“对了,你应该很了解宗家的情况。”
“还有他的儿子宗约翰呢?”吕伟良道。
“嗯……”
“叫他跟我讲儿句,我跟约翰比较熟悉一些!”
“不!他们被押在房内,我们不会让你再罗嗦了!”
“这样好吗?”吕伟良顿了顿,“给我一点时间。”
“你是否要弄诡计?”
“不!我在这里人地生疏,还有什么诡计可弄呢?不过,我要找占姆士商量商量,他才有这种办法!”
“不!你不能找他商量,你可以利用他们,然后用你们的办法去救宗明出来。”那人又说,“我们知道你三人法宝多多,一定有办法的,纵然是非法的也不怕,你除非不理会你同胞的死活!”
“好吧!”吕伟良已胸有成竹,“明天早上你再打电话来,我们商量好联络的方法,然后我们回到史芬尼根市去,把宗明救出来!”
“一言为定!”电话就此挂断。阿生和林爱莉焦灼地瞪住吕伟良,想不到吕伟良却一反常态地笑了起来:“真是小儿科!”
“什么小儿科?”阿生和林爱莉异口同声地问。
“你猜他是谁?”吕伟良问。
“黑手党人!”阿生答。
“不!他只是宗约翰!”
“什么?宗明的儿子?”
“是的,我不但认出了他的声音,也试探出他的口气!”吕伟良说,“这小子初出道,经验不足,很快就露出马脚了!”
“你怎么知道?”
“我叫他召宗约翰跟我谈谈,他立刻呆了一呆。此外,还有气语上的破绽。现在我们先去找占姆士,只有他才可以令到警方派人协助我们查出电话来源。”阿生回到他的房中穿衣服。
林爱莉也一边穿上鞋子,戴回耳环,一边问:“我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
“很简单,”吕伟良说,“当初他们一家人只是回避警方和黑手党人,当晓得了我们三人来此之后,便利用我们同情之心,希望我们救出他父亲宗明。”
“但是,他为什么要杀他父亲的亲信刘智才?”林爱莉问。
“那就要抓住他们才可明白了!”吕伟良说。
阿生已穿好衣服,三人正要离去,电话又响了。他们以为又是宗约翰,不料是占姻士打来的。
“我们正要去找你!”吕伟良说。
“我知道。”占姆士说,“是为了宗约翰打电话给你么?”吕伟良大为惊奇:“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是国际特警啊!”占姆士开玩笑地说。然后他说了一个地址,叫吕伟良抄下,按址召街车赶来自会明白。
三侠于是按址找到那儿去,只见几部警车停在一旁,占姆士和一位警官过来招呼他们。
“谢谢你!”警官笑道,“要不是你们三位来了海牙,我们还要花费一番工夫才可以找到他们!”
三侠不明白奢官的意思。
占姆士道:“他们早已想到你三位过去的历史,以为黑手党人会找你们,所以偷听酒店电话,想不到追查之下,竟是宗明家人,奇怪吗?”
“不!一点不奇怪,我早想到了,因为在电话中,我认出了他!”吕伟良问:“但我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杀了宗明亲信刘智才?”
“很简单,这世界没有什么比金钱更可亲、更可信!”警官说,“刘智才企图出卖他们,向黑手党通风报信,但给宗约翰及时发觉,所以杀了他。宗约翰刚才才认了罪。他们亦因此而匆匆逃离那原来的居处。”
三侠至此才明白,有些人在大难临头之时,即使至亲也不可靠。他们原是想救宗明家人的,想不到到头来却送他们入狱……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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