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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 朱羽《蜜月干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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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红唇似火
二、波诡云谲
三、险遭毒手
四、法网难逃

 楼主| 发表于 7 天前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怅望祁连 于 2025-8-8 22:17 编辑

一、红唇似火


“诱人的红唇!解不开的热吻!……”
磁性的歌声从歌女白娜的诱人红唇中徐徐吐出。她那丰满的臀部随着音乐的节拍轻轻摇晃,晚礼服上面绣缀着的亮片在熠亮的灯光照射下如夜空中晶亮的星星。那闪光、那歌声、那风情,深深迷惑了在座的每一个客人。
在这许多的客人之中也有吕奇在内。
吕奇在脂粉堆中打过滚,在娇娃群中七进八出,见识甚多,照说他不该迷惑于歌女白娜的诱人风情。然而,他迷惑了;迷惑的是……
白娜今天晚上和他订了一个约会。
这是吕奇来到新几内亚的头一个晚上,严格地说,当他离开机场,来到这家新型的奥林匹克观光大饭店,只不过才三个小时。他有绝对的信心,在此之前从未和白娜见过面,想不到这位性感娇娃却约了他。
怪事!怪事!
吕奇左手端起酒来,右手又不由自主地摊开了那张已然揉皱的纸条,很娟秀的中文又出现在他眼前。
“先生,我深信我的记忆,仿佛以前在那儿见过你。异地重逢,似曾相识,是份奇妙的事。
今晚十时,请来喷泉广场前海南女子公寓十五号舍下一晤,敬请践约,勿使鹄候是幸。”
吕奇本可以一笑置之,偏偏他又是一个好奇的人。他似乎已决定要践赴这个约会了;但是在潜意识中他仍然有一丝犹豫——若是侍应生不告诉他五楼有夜总会;若是他不来消磨;若是他不坐在最接近舞台的座位……
白娜已然唱完歌下场了,换上来一个摇晃裸露胸肩的四女舞蹈。吕奇有些发腻,他扬手招来侍者结账。
他付账时赏了丰富的小费,同时低声说:
“我能到后台看看白娜小姐吗?”
这侍者就是方才为白娜送来纸条的人,看肤色就知道他是当地青年,但他的英语却说得不坏:
“白娜小姐吩咐过了,希望你不要去后台找她。”
“为什么?”
那侍者摇摇头,神秘地笑着说:
“我不知道为什么,不过,据我猜测,白娜小姐可能为了守密吧。”
“噢!她不怕你泄漏?”吕奇以开玩笑的语气说。
“不会的。”侍者的神情正经起来。“白娜小姐是第二次来这里演唱了,她对我不错。方才传送这张纸条时,她还赏了我不少钱。”
“你经常为她作这种工作吗?”
“什么工作?”侍者讶异地反问。
“为她向男性客人传送秘密纸条。”
“不!不!”侍者头摇得很快,声音压得很低,“据我知道这是第一次,我见过不少女艺人,她该是最规矩的一个,先生!你们不是老朋友么?”
“嗯!”吕奇含糊地点一点头,站了起来。“有很久不见了,想不到她还记得我。”
他走出夜总会时,仿佛听见那侍者跟在他身后说了声“祝你好运”。这原是一句吉祥话语,但是吕奇却不由自主地皱了皱眉头;每到一个地方都有麻烦临身,这一回他也不企求什么好运,没有恶运当头,他就心满意足了。
吕奇所订的房间在二楼,乘电梯下来回到房中,和衣躺了上床。现在才九时十分,他可以休息半个小时再出发。当初在“反阴谋行动总部”工作时他曾来过这儿,他自信能在十几分钟之内找到白娜的寓所。
一支香烟还没有抽完,门铃突然响了起来。
门打开,吕奇颇感意外,访客竟然是歌女白娜。不待吕奇有所表示,她就飞快地挤了进来,以背部推上了房门,眯上了眼睛,靠在房门上轻轻地喘吁着,神情显得异常紧张。
吕奇更加迷惑了,他像鉴赏一件艺术品似地打量着她一语不发。而他心里却在暗暗自问,这个女人到底在玩什么花样?
吕奇抱着以不变应万变的态度,等待着白娜开口说话,只要对方一开口,吕奇就有把握将对方的来意揣摩一些出来了。
喘息了一阵,白娜才缓缓地睁开了眼睛,低声说:“方才我在服务台上打听过,听说你名字叫吕奇,因而更肯定地使我相信我们曾经见过面,所以我就迫不及待地来看你了。”
吕奇很平静地摆了摆手说:
“白娜小姐,请坐下来谈吧!”
白娜神情较为缓和了一些,安详地坐下,接过吕奇为她倒的一杯冰水,喝了一大口,然后扬首问道:
“吕奇先生,你还记得曼谷的‘娇娇夜总会’吗?”
“嗯!”吕奇轻缓地点着头:“那该是曼谷最好的去处了。”
“我记得你常去,那个时候,我正在‘娇娇夜总会’献唱。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我们似乎还在一块儿喝过酒。”
每一个漂亮的女人在男人的眼光看来,都有似曾相识的感觉。吕奇仔细地将白娜打量了一番,虽然觉得有些面熟,但是他不敢肯定,这个女人所说的是百分之百的可靠,而他也不去怀疑她,只是微笑着说:
“白娜小姐,这可应了你所说的话——异地重逢,是一件奇妙的事。不过,你的约会和你的突然来访,却使我神经有一点紧张,你能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吗?”
白娜端起杯子来,又喝了一大口冰水,才皱着眉头:
“我记得你在曼谷的时候,经常都是和一些警察人员来往,所以据我猜测,你可能是警探之类的人物……”
不等她说完,吕奇就打断了她的话。“白娜小姐,你也许猜错了,我的工作与警界毫无关系。”
“不管怎样,”白娜的语气很肯定,而她的眸子里也射出了恳求的光芒。“我相信你一定可以帮我的忙。”
“噢!你遭遇到什么困难了吗?”
“有人要杀我。”她以微含颤抖的声音说。
吕奇楞了一楞,突然耸肩笑了起来。“白娜小姐,大概是某一位男士被你的性感迷惑,追你追得太厉害了吧!”
“不!”白娜拼命地摇着头:
“那个人的确是想要杀我。”
“哦!”吕奇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很正经地问道:“你认识那人吗?”
“不认识。”
“你知道对方是干什么的吗?”
“不知道。”
“那你又怎么知道他要杀你呢?”
白娜很紧张地压低了声音:
“我到这里来献唱,已经有三个礼拜了。大概在一个礼拜以前,我就发现这个男人每当我夜晚十一点多钟要回家的时候跟踪我。”
“白娜小姐,你是走路回去吗?”
“不!我是乘坐出租汽车。”
“那么,那个男人是驾车跟踪你?”
“是!”
“他从来没有和你搭讪过吗?”
“没有。”
“他有没有在夜总会出现过?”
“只是当我一坐上出租汽车之后,就突然发现他的车子跟在后面。在夜总会中从未见过他。”
“那么,当你回到公寓的时候,他有什么特殊的行动吗?”
“没有。他只是在远远的地方停下车,冷冷地看着我付过车资,从车厢里走出来,再急急忙忙地跑进公寓的大门。”
“白娜小姐,你太敏感了。”
“吕奇先生,请你相信我,我绝不敏感。”白娜停顿了一下,又接着说:
“我住在三楼,我的房间是临街的。当我回到房间之后,我就躲在窗帘后面,偷看他的动静。他总是站在他的车门口,对着我的窗子凝望,一直到夜很深后,他才离去。”
吕奇沉吟了一阵,又禁不住耸肩笑了起来:
“白娜小姐,我敢打赌,那是一个迷恋你的男士,他可能是属于羞涩、内向的那种类型,因此,他不敢明白地向你示爱,只是暗中窥觑以求满足,白娜小姐,你的确太敏感了。”
“不!我有证据。”
“证据!”吕奇的两道眉毛不禁挑了起来。
“本来我并没有发现他的跟踪,直到前几天他突然来了一个电话,用阴阳怪气的声音对我说:‘你逃不掉的,你逃不掉的!总有一天你要落在我的手里。’”
“白娜小姐,你怎可以证明那电话是他的呢?”吕奇在情不自禁中又使用了那种职业性的语气。
“这几年来,我以唱歌为职业,跑过了不少码头,自然也见过不少的男人。这个男人有一双奇怪的眼睛,他给我一种颤栗的感觉,几乎能够百分之百地肯定电话里的声音是从他的嘴里发出来的。”
吕奇有好几分钟没有说话,他并不是在考虑白娜所说的话是真是假,而是在斟酌是否该帮对方一个忙。也许她是太敏感了,但是这种恐怖的观念已在她的心里生了根,至少自己要想办法为她将这层阴影除去。因此,他尽量将脸上的神色装得柔和一些,轻声说:
“白娜小姐,我不能够再说你是过份的敏感了。不过你未免也太武断了点。那个男士在电话里对你说你跑不掉的,这并不能够代表他要杀你的啊!也许他想得到你,追到你或占有你。”
“不!不!他不是这种意思。”
“白娜小姐,你有什么根据呢?”
“吕奇先生,当我今天在舞台上看见你的时候,我心中真是高兴极了。虽然,你不承认你与警探有任何关系,但是我直觉地感觉到你是一个可以保护我,也能够为我解决困难的人,所以,我请求你帮帮忙……”
不等她说完,吕奇就抢着说:
“白娜小姐!你既然这样说,那我也不便硬性地纠正你这件事的看法了,让我打电话为你报警吧!”
“为什么呢?”
白娜像是非常痛苦地摇着头,一双手紧捂着她的面孔,半晌没有说话,这种态度是有点反常的,但是,吕奇并不能就此肯定对方是有什么隐衷。于是,他又说:
“那么,你赶快跟‘奥林匹克大饭店’的负责人商洽一下,就说你的身体不适,提早结束合约好了。”
“那不是办法。”白娜的头抬了起来,紧张的眼光从指缝里透射出来,瞪视着吕奇。“他说过我跑不掉,我虽然离开这儿,但是不能离开这个世界,我相信我走到天涯海角,他也会将我追到的。”
吕奇突然心中一动,伸出手去将对方掩住面孔的手拉了下来,紧紧地握在自己的手掌里,语气平静地说:
“白娜小姐,你为什么要将这些事情告诉我呢?”
“因为我相信你一定可以帮助我。”
“那就对了。我的确愿意尽我所有的能力来帮助你,使你不再受到任何的打扰,可是,我需要了解真实的情况。”
“我说的都是真话啊!”
“不!你一定隐瞒了什么。比如你认识那个男人,或者你和他曾经有过一段感情上的纠葛。”
“你怎么知道?”似乎沙发的弹簧,突然增加了效力,使她的身体弹跳起来。
“白娜小姐,”吕奇的一只手在她的手背上轻柔地摩挲着:
“你应该告诉我真话,否则,我是没有办法帮助你的。”
一颗眼泪从白娜大大的眼眶中滴了下来,她哽咽着:
“要我从哪儿说起呢!”
“随便你从哪儿说起都可以,你只要告诉我,那个男人是谁?你曾经和他发生过什么样的纠纷就行了。”
白娜的眼光中,透射一种迷蒙的色泽,她凝视着从顶壁上垂挂下来的吊灯,喃喃地说:“他是一个艺术学院的学生,画得一手好画,很有天赋,不善于言辞,外表上看来很冷漠,但内心却热情如火。那时候我在音乐学院读书,我们相爱过,可是……”
吕奇接口说道:“可是,你又移情别恋,是不是?”
“在我从事歌唱生涯之前,我是一个纯洁的女孩子,我一直很忠实地爱着他,谢绝了所有应酬、所有的约会,将一些辞藻华丽,内容热情的情画,一股脑地丢进了字纸篓。”
“那么,是他移情别恋了罗?”
“也不是,他的父亲很富有,几乎在全世界都有他的事业机构,而我,只是一个学音乐的穷学生。所以,他的父亲反对我们的婚事。”
“白娜小姐,你的男朋友似乎太缺乏勇气。”
“不!这不能怪他,他曾经想背弃他的父亲和我私奔,可是,我为了他的前途,我不愿意拖累他,所以我躲避起来,却想不到……”
“因此,他就误会你了,是吗?”吕奇插嘴问了一句。
“我并不怕他误会。”白娜的语气平静下来。“如果他误会我,一定会恨我,一旦恨我,他就会将我忘得干干净净的,因此他会爱上父亲为他选择的人,他也将会承继他父亲的事业,永远作一个上流社会的绅士。”
“结果呢?”吕奇迫切的问。
“他以为我是在他父亲的压力之下出走的。于是,他恨他的父亲,最后,他得了精神分裂症。在一个大雷雨的晚上,他的父亲被人勒死在床上,警方说他就是凶手,是他亲自杀死他父亲的。”
吕奇不禁吃惊地说:“真的是他杀的吗?”
“我也不知道。最后,他被关进了疯人院,我千方百计地找到他,去看他,但是他却不认识我。三年来,我再没有听到他的消息。我每天在欢笑中讨生活,但在台下的时候,我却为痛苦所煎熬,我一直在追究责任,到底是谁害了他。在一个礼拜之前,他却突然出现了。”
“是疯人院放了他吗?”
白娜叹了一口气,打开了手袋,拿出一封电报,递到吕奇的手里。
吕奇打开一看,只见电文的内容是:
“台端查问精神病患者周宣祈之行踪,经查该患者于两周前,破门而逃,下落不明,正吁请警方查寻中。
星洲协和精神病疗养院。”
“他是逃出来的!”吕奇皱紧眉头。
“是的。”白娜神情忧郁地点点头。
吕奇喃喃自语说:
“一个精神病患者逃出了疯人院,竟然能够从星洲来到这儿,而且还能够驾车跟踪你,这不是太不可思议了吗?”
“当我发现他之后,我是非常兴奋的。我冲过去,喊叫他、搂抱他,可是他反应就像一具冷漠而没有生命的石膏像。我深深记得他的形像,我肯定我没有认错人。可是他那种反应却使我犹疑起来。于是,我打电报去查询他的下落,果然是他。吕奇先生,我应该怎么办?我如果报警的话,警方一定会再度把他送进疯人院。那是一种多么痛苦的生活,我怎么能够忍心再让他去受那种罪,可是……”
吕奇拍了拍她的肩头安慰地说:
“白娜小姐,暂时别将这些烦恼放在心上。今天晚上你仍然和往常一样安详地回到你的公寓里去,其它的事情由我来办好了。”
白娜以犹疑的目光望向吕奇,以探索的语气问道:
“你……你会伤害他吗?”
吕奇微笑着说:“放心!我不会作出伤害他的事。”
“那么,你将如何对付他呢?”
“这要看你的意思。”吕奇不露痕迹地反问。
白娜痛苦地摇着头。“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如果……”吕奇的语气很缓慢.目光敏锐地在搜索对方的反应。“……他的精神分裂症已经复原,你会再爱他吗?”
这个问题显然使白娜产生了巨大的震惊,她错楞良久,才喃喃地说:
“他可能复原吗?……不可能、不可能……”
吕奇已不打算再追索下去,于是他再度拍着白娜的肩头说:
“好了!你回去吧!我首先要作的是——那个追踪你的人是不是周宣祈;若是,他来此的目的是什么。”
“那就一切拜托你了。”白娜柔声说:“总之,求你千万别伤害他。”
她拉起吕奇的手,在他的手背上轻吻一下。柔软而湿润的红唇印在手背上,使吕奇产生了一瞬间的遐思。他不明白,这轻轻一吻,是代表感谢,还是祝福,唯一可以肯定的是————白娜的红唇很美,使人产生欲望。连老手吕奇都免不了有这种想法。


夜很深,“喷泉广场”在水银灯的照射下,显得格外的清冷。吕奇所租来的那辆别克跑车,停在广场的南端,中间虽然间隔着偌大的喷泉,但是他仍然能够清晰地看到远隔有一百米的女子公寓三楼的第二间窗户,自然也能看到静静地靠在车门上的周宣祈。
白娜的窗口终于亮起了灯光,她那婀娜的影子也映在窗上。吕奇原本判断周宣祈当看到伊人的倩影时,必然会产生一股莫名的激动,但是,他判断错误了。周宣祈仍然静静地倚在车门上,一动也没有动,正如白娜所形容的——他似乎是一具冷漠而没有生命的石膏像。
约莫过了五分钟,白娜房内的灯光熄灭了,她的影子也突然消失。此刻,周宣祈才行动极为缓慢地弓着身子坐进了车厢,似乎准备要驾车离去。
吕奇发动了汽车,加足马力,将自己的跑车驶过去。在一眨眼之间,已经停在周宣祈那辆黑色雪佛兰的旁边。他飞快地从车厢里跳出来,将自己的旅行护照在对方的面前晃了一下,压低了声音说:
“先生!我是警探,请问你为什么在夜静更深的时候面对着一座女子公寓逗留不去?”
他一面盘问对方,一面借着广场的水银灯光向对方打量,坐在车厢内的是一个约莫三十岁左右的年轻人,有一双大眼和清秀的面孔。但是,在惨白的水银灯光照射下,显得毫无生气。他的两手放在方向盘上,目光前视,既没有回答吕奇的话,也没有回过来向他看上一眼。
吕奇心中不禁暗想,他真是一个精神病患者吗?如果他的症状还是如此的严重,他怎可能从星洲来到这儿,又怎么能够认出他以前的恋人呢……?
吕奇暂时抛开了心中的疑问,缓缓地将那辆雪佛兰车的车门打开,又站近了一些,提高了声音说:
“先生!我要看看你的护照。”
对方仍然没有动,目光依旧沉静地向前看着。约莫过了半分钟,他的右手才插进了衣袋。可是其结果却大大地使得吕奇感到意外和震惊。原来,对方所掏出来的不是一本护照,而是一枝配备了灭音器的左轮手枪。
在吕奇玩命的生涯里,不知道有多少次面对着死冷冷的枪口,但是从来没有一次像现在这样使他感到无比的颤栗和恐怖,因为执枪的人是一个状况非常严重的精神病患者。他不知道该如何应付,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将对方手里的枪枝击落吗?那似乎是不可能的,因为对方坐在车厢里,距离他很远,根本就不便于施展闪电行动。但他也不愧是一个深具经验的好手,他竭力保持镇定,一动也没有动,因为他知道任何轻率的行动,都可能遭致死亡的厄运。
就这样僵持了约莫有两、三分钟之久,车厢内拿着枪的人终于开口说话了:
“你真的是警探吗?”
声音虽稍显冷漠,但是吐字非常清晰,根本就不像是一个精神病患者。
吕奇尽量以柔和的声音说:
“你难道以为我是冒充的?你只不过是一个游客,希望能够在旅游中得到快乐。你以枪械对着警务人员,是会为你带来麻烦的。我在询问你之前,我不追究你这种冒失的行为就是。”
“哼!”对方冷笑了一声,说:
“你根本就不是警务人员。在半个小时以前,你还和那个女人在一起。”
“哪个女人?”吕奇明明知道对方指的是白娜,而他却故意地问了一句。
对方声音很稳定说:“歌女白娜。”
吕奇显得很轻松地笑着说:
“你知道的倒不少,半个小时以前,我的确和她在一起。但是,这也不能证明我不是警务人员啊!”
“当然不是,因为白娜绝不可能和警务人员打交道。”他的语气非常肯定。
“未必吧?”吕奇神态轻松地将一只手搁在车门的窗框上,身子又压低了一些,他似乎每一秒钟都在寻找击落对方手中枪枝的机会。“这个礼拜以来,你一直在跟踪她,她为了自身的安全,自然要向警方寻求保护。”
“我说她不会。”
“为什么?”
“你不必问下去了。”对方那两道犀利的目光在吕奇的面上溜了一圈,又接着语气冷峻地说:
“现在谈谈我们两人的事,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吕奇没有回答对方的话,却反问道:
“我想先请问一下,你是从星洲来的周宣祈先生吗?”
“想必白娜已经对你说过了,我否认也没有用。”说到这里,他用力地点了点头。“不错!我就是周宣祈。”
“你可知道东南亚所有的警务机构都在全力找你吗?”
“为什么?”
“因为你是一个曾经亲手杀死自己父亲,而又刚刚从疯人院里逃出来的精神病患者。”
冷峻的笑容从周宣祈的面上浮现,在惨白的水银灯照射下,显得格外的狰狞,使无所畏惧的吕奇也不由自主地在暗中打了一个寒噤。那股冷峻的笑容逐渐化开,变成了一层晦涩的阴影。然后,坚硬、冷漠如冰粒的话声,从他的口中徐徐吐出:
“你看我像一个精神病患者吗?”
“我看你不像。”吕奇附和着对方说。他的本意是不想去激怒对方,其实以他那锐利的目光看来,周宣祈像是一个非常正常的人。“可是,我又不能够怀疑精神病医生的诊断。如果你没有罹患精神分裂症,他们就不会将你送进疯人院,而要将你送上法庭了。”
“为什么要将我送上法庭?”
“因为你勒死了你的父亲。”
“哼!这大概都是白娜告诉你的,如果你要听真实的情况,我现在可以告诉你我没有疯,也没有勒死我的父亲。”
“那么,他们为什么要将你关进疯人院?”
“因为他们都是疯子。”他嘶吼着。这就像一个酒醉的人,说他自个儿是最清醒的人一样。由这么一句话,吕奇反而倒认为对方真是一个精神病患者了。
他没有去驳斥对方的话,掉转了话题说:
“周先生!抛开这些问题不谈吧,你跟踪白娜已经一个礼拜了,到底有什么目的?”
“你说呢?”周宣祈竟然反问他。
吕奇皱了皱眉头,故意想了一下,才缓慢地说:
“如果你想杀她,在这一个星期的时间里,你早就有了下手的机会,不必等到现在。如果你……”
不待他话说完,周宣祈就接口说:“是白娜告诉你,我要杀她吗?”
“这也许是她的错觉。但是,却不能怪她。一个单身女子在深夜被一个陌生的男人跟踪了这么久,自然会使她产生一种莫名的恐怖。”
“她告诉你我是个陌生的男人吗?”
“她认出你是她以前的朋友。可是,当她跑到你的面前跟你说话,呼叫你的名字时,你却冷漠地一无反应,她当然以为是自己认错人了,而且她的那位朋友早在三年前就罹患了精神分裂症而关在星洲一家协和精神病疗养院里。周先生,你说她会有什么想法?”
“好了!”周宣祈似乎有些不耐烦地皱起了眉头。“我不想和你谈论这些问题,我只是想知道你的目的是什么?”
吕奇耸耸肩说:
“我只不过是有些好奇罢了。”
周宣祈将手中的枪枝摇晃了一下沉声说:
“我警告你,好奇心太重的人是会为自己带来麻烦的。你从来不认识白娜,也从来不认识我,所以你最好少管闲事。否则将有一颗枪弹射穿你的心脏。”
“周先生,杀人是要犯法的,你难道不怕被送上电椅吗?”
“一个刚刚从疯人院里逃出来的精神病患者,杀死了人,是不要负法律上责任的。”
吕奇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冷冷地说:
“不错!你有很好的掩护。”
“那么,你就应该知难而退。你是否继续你在此地的旅游,那不关我的事。不过,我和白娜的事却不需要你插进来,这是最后的警告。下一次我见到你,不会再和你讲一句话。”
“好!我不管。”吕奇一边说,一边缓缓地后退。
“我早就发现你是一个聪明人,所以你不应该做傻事。”
周宣祈的话说完,他那辆车子的引擎就发出了怒吼之声,很快地驶离了“喷泉广场”。
从各方面看来,周宣祈都不像是一个精神病患者,这使得吕奇的好奇心更为加深了。于是他飞快地回到车厢,发动引擎,准备要追上去。
突然,从远处闪亮了两道熠亮的灯光,几乎在眨眼之间,就有另一辆车子向他驶了过来,横在吕奇那辆跑车的前面停下,拦住了他的去路。
车上跳下来一个年轻的女郎,她穿着齐股的短裤,脚底是一双平底的凉鞋,上身一件红色的恤衫,将她健美的身体毫不保留地衬托出来。
她很快地来到吕奇的车边,将脑袋从车窗中伸进来,以半揶揄、半警告的声音说:
“先生!如果你要和一个疯子打交道,那就太傻了。”
吕奇突然感觉到自己已置身在一个暗藏着危机的漩涡里。他冷冷地看着对方;那女郎似乎满面的稚气,但是从她的语气中可以听出来,她绝不是一个小女孩。这个突然的行动,也不是毫无意义的。于是,他冷峻地问道:
“小姐!你是谁?”
“一个喜欢看热闹的。”她眉飞色舞地说。
吕奇回过头去,以冷嘲的语气说:
“那么你就不该到‘喷泉广场’来。现在虽然已经到了午夜,可是好玩、热闹的地方还很多,我猜想你恐怕是别具用心吧!”
“你刚好说错了。”她轻松地甩了甩束在后脑的长发。“我原以为这儿将发生一场剧烈的枪战,却想不到一点火爆的镜头也没有出现。”
“那么,你就该纵容我驾车追赶上去啊!”
“好了,别跟我辩论啦!”那女郎突然笑了起来。“要不要我请你喝一杯酒,我们上‘南美酒吧’去吧!”
她说完之后,也不等待吕奇的答复,就跳上了她自己的车子,驾车离去。
吕奇自然不会放松这条线索,也就驾车跟着女郎的车后,离开了清冷、沉寂的“喷泉广场”。


“南美酒吧”称得上是一个高尚的场所。这儿的灯光非常明亮,因此,吕奇也就将面前这个年轻而又健美的女郎看得格外的清楚。
她的头发呈金黄的色泽,瞳仁显出些许淡蓝,充分的显示她是一个第二代的欧亚混血儿。在她的血统中,约莫有四分之一的西方人种成份。
她生着一张娃娃面,但她的眼光中却显示了沉稳与练达。她仰起头来,漫声问道:
“你要喝点什么?”
“威士忌。”吕奇轻声答着,仍是目不转睛地望着她。
她回过头去,向她面前的侍者挥挥手说:“威士忌两份。”
侍者应声退去。很快地,就为他们送上酒来。
吕奇举起了杯子,语气缓慢地说:
“小姐!在应酬场合中,免不了有些俗套。在喝酒之前,我想请教你的芳名,能告诉我吗?”
“我叫秦露,你呢?”她的神情显得很爽朗。
“吕奇。”他还用手指头在桌面上比划着。
“你和白娜是朋友?”
吕奇没有答复对方而反问道:
“你认识她?”
“她是一个成名的歌星,我当然会认识的。”
“我猜想你认识她并不仅仅因为她是一个成名的歌星。”
秦露喝了一口酒,笑着说:
“我发觉你的语锋很犀利,可是,你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让我再问一次,你和白娜是朋友吗?”
“严格地说,我和她认识了才只不过几个小时,只是勉强能够说是相互认识而已。”
秦露耸了耸肩头,又喝了一大口酒,才吁了一口气说:
“听到你的回答,使我非常安心。”
“为什么呢?”
“如果,你是她的朋友,这件事可就非常难办了。”
“秦小姐……”吕奇真是满腹狐疑。
秦露很快地摇手打断他的话。“吕奇,你不能叫我的名字吗?”
“好。”吕奇点点头,改了口:
“秦露,看你的神态,你应该是一个很直爽的人。那么,我希望你坦白地告诉我真相。你出现在‘喷泉广场’,然后又请我到这里来喝一杯,我相信这都不是偶发事件,必然有其缘故,对不对?”
“当然。”秦露诡谲地一笑,停顿了一下,才又接着说:
“不过,你能完全对我信任吗?”
“最少我信任自己的智慧与判断。”
“那也许未必可靠,比如说,你对白娜的情况可能就判断错了。”
“噢!你知道我对白娜作了什么估计吗?”
“你好像在保护她。并试图为她清除周宣祈带给她的困扰。其实,你却不知道,你已经被她利用了。”
“噢!我倒要听听你的说法。”
“别忙!”秦露笑了一笑,露出了整齐的白牙。那种神态看上去,似乎是一股稚气,但是,却具有很大的魅力。她将头凑近了一些,低声说:
“让我先问问你,你对什么最有兴趣?”
“钞票与女人。”这虽然不是吕奇的由衷之言,却是一般具有野心的男性共同的爱好。吕奇觉得用这句话来答复对方,一定具有很大的作用。
“看样子,我没有找错合作的对象。”秦露将身体靠在椅背上,将距离拉远了一些,以精锐的目光打量着他。“眼前就有一笔财富在等待我们,问题是——你是否具有诚意与我合作。”
“你好像在引诱我。”吕奇似笑非笑地说。
“也许。”秦露不作辩白地点点头,她接着,又将话题一转:
“我知道白娜对你说了一些什么故事。所有见过她的男人,都赞誉她生了一张最诱人的嘴,而他们并不知道她那张嘴,不仅是外表美丽诱人,而且还会说出非常动听的故事。”
“秦露,你知道白娜告诉我一些什么吗?”
秦露冷笑连连地说:
“一个美丽、动人的爱情故事,她是悲剧的主角,也是一个为伟大的爱而牺牲的可怜女人,现在,周宣祈千里追踪给她困扰,她希望你保护她的安全,但是她又不愿意让追踪者受到任何伤害,使你觉得她是多么善良,多么可敬又多么可爱,对吗?”
吕奇心中不禁一动,因为秦露所说的完全正确。也许在此之前,白娜也曾经使用这种伎俩利用过别的男人,对自己只不过是旧技重施。否则,秦露对内情怎么会如此清楚呢?他一时没有说话,心中似在思索什么。
秦露见他沉吟不语,又紧逼着问道:“吕奇,我说对了吗?”
吕奇以喃喃的语气说:
“秦露,听你的口气,白娜告诉我的话都是假的了?”
“不错,她告诉你的全是谎言。”
“那么,真实情况呢?”
“你想知道?”秦露仰起了面颊,很神气,也很媚。
“如果我不想知道,为什么还要跟你上‘南美酒吧’来呢?”
秦露诡谲地一笑,摇摇头说:
“对不起!现在,我还不能将真实情况完全告诉你。”
“为什么?”吕奇轻柔地问,他并不是一个性情急躁的人。
“因为我对你的作为还不能完全信任。”秦露说得直截了当。
吕奇以冷嘲的口吻说道:
“这就奇怪了。既然不信任我,为什么又要找我合作呢?”
“找你合作,因为你的确是一个好手。”秦露的语气和态度都显得非常世故,似乎与她的年龄不大相称。“但是,你和白娜的关系到现在为止,我还没有完全弄清楚,万一你是她的死党,那我岂不是弄巧成拙了吗?”
吕奇耸了耸肩头说:
“那么,你约我到这儿来,除了喝杯酒之外,似乎再没有其它的意义了。”
“那倒不尽然。”秦露很豪放地将吕奇杯中的酒倒了一些在自己的杯子里,一口气喝干才又接着说下去:
“至少,我要让你先了解一部分情况。”
“我在听着。”
“首先,你需要知道的,是周宣祈来到这儿的动机。他到这儿来,的确是为了追踪白娜。但是,并不如白娜所说的对她有所危害,而是来向她求援的。”
这倒使吕奇大感意外,他挑起了双眉,神情讶异地问道:
“周宣祈是来向白娜求援的?”
秦露点点头说:
“一点也不错。事实上,也只有白娜能救他。”
“我真不明白周宣祈有什么困难?”
秦露冷笑了一声:
“哼!你这句话问得真稀罕。他被精神医生诊断为精神病患者,关在疯人院里,好不容易逃了出来,怎么会没有困难呢?”
“我认为这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吕奇不假思索地说:
“他只要到任何一家精神病院去要求重新诊断,医生立刻就会发觉他的神智和常人无异,也就不需要再回到疯人院去了。”
“的确很简单。”秦露脸上仍然浮现着冷嘲的笑容。“但是你却忽略了另外一点,如果周宣祈没有罹患精神分裂症,他就要负担谋杀亲生父亲的罪名了。”
“秦露,你的说法我不赞成。如果周宣祈在杀死他父亲的时候,的确罹患了精神分裂症,而经过三年之后,他的病况已经消失了,难道也需要负法律责任吗?”吕奇振振有词地说。
“吕奇,因为你只知其一而不知其二,所以才有这种想法,事情并不如你想象中的那么单纯。”
“那么,就请你进一步地告诉我真实情况!”
“目前我能够告诉你的很有限度,最多,我也只能再向你透露一点,周宣祈并不是勒死他父亲的凶手。”
“那么,凶手是另有其人了?”
“不错。”
“是谁?”
“对不起!目前还不能够告诉你。”
“秦露,我发觉你的故事比白娜所说的更动人,也更神秘。我能够请教你今年几岁吗?”
秦露娇媚地笑着说:
“吕奇,你的问题违反了社交礼仪中的常规,打听女孩子的年龄,是一件不礼貌的事啊!”
“秦露,你如果真的要我跟你合作,去得到一笔意外之财的话,那么,你就必须将你的真实年龄告诉我。”
秦露楞了一楞,颇为迷惑地摇摇头说:
“我真不明白,我的年龄与我们合作的事有什么关系。”
“等一会儿我会告诉你原因的。”
“好吧!我今年二十岁。”
“在三年前,你是一个十七岁的少女。即使你和周家有什么关系,或者和白娜有什么关系,在你那种年龄,也不可能对这件谋杀案知道得太多。那么,你这些消息是从哪里来的?”
“你不用管。”秦露含糊其辞地说。
“那可不行,如果要我同你合作,就请你的主使人出面吧,我可不愿意和你这种二老板的人物打交道。”
“什么?”秦露的神情为之一变。“你的意思是说我仅仅是出面来和你联络的人,在我的身后还有另外一个主使者?”
吕奇缓缓地点点头说:
“是的,你只是一个出面和我打交道的使者罢了。如果你是真心想和我合作去得到那一笔财富的话,就请你带我去见你的首脑人物吧!”
“你真聪明。”秦露楞了许久,才突然妩媚地笑了。“你所猜想的主使人物,其实也就是我的父亲。”
“噢!你父亲也在这儿吗?”
“嗯!不过,我要先经过他的同意。如果他愿意见你,我才能带你去,请你给我一点时间出去打一个电话,好吗?”
吕奇摆了摆手说:“请便。”
秦露站起来,向酒吧的柜台处走去。
当她背着身子拨电话的时候,吕奇开始冷静下来将整个的事态重新加以整理和分析:到目前为止,他可说是牵涉不深,只要来一个向后转,不闻不问,他就可以置身事外,如果想安全一些,他尽可以连夜订飞机票离开这儿。偏偏他是一个好奇心很重的人,他决心要追索下去。如果周宣祈真有困难,他应该给予援手;如果其间有不法分子在作阴谋活动,他也决心要用他个人的力量将那些坏蛋送上法庭。
当他暗中作好决定后,秦露也回到了他的面前,笑嘻嘻地说:
“我父亲愿意见你,我们走吧!”
走出“南美酒吧”,秦露说:
“吕奇,很对不起,你的车,必须继续停在计时停车场,请坐我的车。”
吕奇耸耸肩头,俏皮地说:
“想不到我有资格雇用一个年轻美貌的女司机。”
秦露一面打开她那辆别克跑车的车门,一面含蓄地说:
“只要你肯真诚的合作,我会为你作任何事情。”
吕奇何尝不懂得她的暗示,而他却没有接口,当她取出钥匙发动引擎时,吕奇暗暗注意,原来她这辆跑车也是租来的。
跑车驶离了灯光灿烂的闹区,逐渐到了海边。
当吕奇看到那一排排停泊在码头上的游艇时,他不禁问道:
“秦露,你们是乘游艇到这儿吗?”
“吕奇,你的反应真是太快了!”秦露的语气并非揶揄,而是由衷的赞佩。“我父亲是星洲游艇俱乐部的会员。”
“那么该是生活在上流社会的高级绅士。”
“吕奇,你的话有些弦外之音。”
“啊!你的反应也不错嘛!”
“我明白你的意思。”秦露的语气显得很严肃。“游艇阶级的人物必很富有,似乎不该企求意外之财。”
“唔!”吕奇不置可否地漫应着。
“让我老实告诉你,我们此行的目的并非为财。”
“秦露,我发觉你的话前后矛盾。”吕奇语锋犀利地说:
“方才在酒吧中,你还说有一笔财富在等待我们;这‘我们’两个字难道不包括你和父亲吗?”
秦露点点头说:
“我的确那么说过,而且说的也是真话。不过,得到那笔财富并非我们此行的主要目的。”
“那么,主要目的又是什么呢?”
“我父亲想为死去的老友尽点力。”
“你父亲和死去的周先生是老友?”
“是的。”
“哦!原来如此。”吕奇喃喃地说:“不过,我又有些不明白了。”
“你是一个聪明人,也是一个多疑的人。”
“多怀疑才能发现事实。”吕奇加重了语气,“我平生最大的兴趣,方才已经向你表示过……”
秦露接下去说:“钞票与女人。”
“不错,如果我愿尽全力和你们合作,那两样东西我都能得到吗?”
“先说钞票,你可以得到那笔财富的一半。”
“太多,我们共有三个人,我只想得到三分之一。”说到这里,吕奇的语气突然变得极为轻佻,“女人呢?”
“也可以得到。”
“是谁?”
“我。”秦露一本正经,不像开玩笑的样子。
“秦露,你父亲真是太够朋友了。”
“你好像在讽刺他。”
“随你怎么想,我却有我的想法,为了要替死去的老友尽一点力,甚至连女儿的清白也牺牲掉,这似乎太过份了。而且,这种作法也不像一个上流社会的绅士所为,你有所解释吗?”
秦露以近乎吼叫的声音说:
“吕奇!请不要侮辱我的父亲,这个条件是我私自加上去的。”
“嗯!你以为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为什么不说你很帅?”
“嗯!我竟然变成了你的猎物。”
“吕奇,”秦露的语气软弱下来,“求你别这样说,好不好!”
“秦露,别怪我,任何一件事,我们都需要了解其动机。”
“没有什么动机,”秦露提高了声音,说道:
“我已成年,这是一个新潮时代,你很帅,很有机智,为了抓到勒死周老先生的凶手,我们需要你,就是这么一回事。如果你认为我还太年轻,在某一方面,没有丰富经验的话,我可以为你去找职业性的女郎。”
她的一大段话像连珠炮似地轰得吕奇头昏脑胀,使他不知如何接口,幸好“吱”地一响,跑车陡然在码头上停了下来。
吕奇率先下了车,指指面前一条三十吨级的中型游艇,向秦露问道:
“这艘‘秦皇岛号’,是你们的吧!”
秦露锁了车,走过来挽着他的臂弯,低笑着说道:
“吕奇,你的机智随时都会表现出来,你猜对了。”
“你父亲在艇上?”吕奇并没有向前走动。
“他在等你。”
“你方才那电话是打到游艇上的吗?”
“是打到码头上的‘水手酒吧’去,他在那儿等消息。”秦露出神地望着他。“吕奇,你又犯疑了?”
吕奇耸耸肩说:
“多怀疑,就能……”
秦露冷冷地接下去说:
“就能发现事实,方才我已听说过一遍了。”
“对!我作事有许多不变的原则,这是其中之一。”
“不知你选择女伴有什么原则?”
“年轻,美貌。”
“不知道我够不够资格。”她的声音很轻,但她却表达得恰到好处,仿佛是喃喃自语,并不需要得到答案。
吕奇却装着没有听清楚,挽着她跳上了游艇。
在艇首甲板上站定之后,吕奇打量了一眼,低声说:
“这艘游艇作远程之航,最少也需要三个人,你父亲一定还另外聘请了水手。”
“请你一个女水手。”
“噢!”吕奇不禁一楞。
“那就是我。”秦露低声说着,暗暗拉了他一把。“我们快些到舱房中去吧,我父亲可能已等得发急了。”
走到通往舱房的楼梯口,吕奇突然又停下来问道:
“对了!我对你父亲应该如何称呼?”
“称他秦先生,或者……”秦露顿了一下,才又接着说:
“直呼他的名字,他叫秦祥明。”
“秦——祥——明?”吕奇喃喃地念着,声音却很高,面上的神色也有些不对劲。
秦露诧异地问道:“吕奇,有什么不对?”
“没什么,”吕奇摇摇头。突然直截了当地说:“依我看你父亲还没回来。”
“不!他说过立刻回到艇上来,一定比我们先到。”
“秦露,我们说话的声音很大,不会没有听见,而他却没有出面招呼,这似乎不是待客之道。”
“吕奇……”
“要不然就是你父亲别有居心。”
“吕奇,”秦露以埋怨的口吻说:
“你又犯疑心病了。我们是真诚地要与你合作啊!”
“秦露,请你父亲到甲板上来谈谈好了。”吕奇深深地吸了一口迎面吹来的海风。“这里比舱房中也要凉爽一些。”
秦露虽然有些不悦,却也无可奈何地点点头说:
“好吧!请到后甲板去,那儿有椅子。”
“好!我恭候你父亲的大驾。”

秦露很矫捷地走下了楼梯,吕奇也飞快地一翻身跃上了驾驶台,在码头上明亮的水银灯照射下,他看到了舱壁上挂着的镜框,框中是行船执照,发照的是星洲航业部,船主的名字是写着秦祥明名字。
他正想细看秦祥明的照片,突然从舱内传出一声呼叫,尖锐,惊惶,恐怖,即使身经百险的吕奇听来也不禁毛骨悚然。
他无理由再去怀疑秦露可能又在弄鬼,一种本能的反应,使他从驾驶台上跃下来,滑下楼梯,冲进了舱房。
秦露软弱地坐在舱房门口,双手掩着面孔,在约莫十二英尺见方的舱房中央则躺着一个男人,背上露出一把刀柄,鲜血从前胸流出,将地毯沾污了一大遍,足见刀锋已经穿透了死者的胸膛。死者的右腿伸得笔直,大腿蜷曲。右手紧抓着餐桌一条腿,满布红丝的眼睛大大地瞪着,死前一定非常痛苦。
吕奇在尸体旁蹲下,他不用去探索被害人的鼻息,也知道早已死亡,而他却在死者的额角摸了一下,尚有温度,被杀只是前几分钟的事。
吕奇将秦露扶到一张椅子上坐下,双手捧起她的面颊,尽量以柔和的语气问道:
“死者是谁?”
秦露的双眼中充满了惊惶之色,声音颤抖地说:“是……是……我父亲。”
“秦露,千万冷静。”吕奇镇定地说:
“坐在这儿别动,我去报警。”
“不!”秦露一把抱住了他。“我不要一个人待在这儿。”
“那么,我们一齐去。”吕奇扶着她站起来。
秦露软弱地倚靠在吕奇怀里,当她以依恋不舍的目光向舱房回顾时,像是有所发现,突然大叫一声:
“吕奇!你看。”
吕奇也看到了,茶几的烟碟中冒出袅袅轻烟,他放开秦露,走近一看,那一缕轻烟从一截“三九牌”香烟中冒出,那截烟蒂的白色滤嘴上有殷红的唇膏,似乎是从女人的嘴唇上取下来的。
秦露也走了过来,以激动的语气说:
“一定是凶手留下来的。”
“可能,你父亲在这儿有女友吗?”
“绝对没有。我知道凶手是谁。”秦露忿然地说。
“你知道?”
“是白娜。”
“秦露,凭猜想吗?”
“刀从背后刺入,凶手还从容地吸着香烟,那一定是熟人。否则,我父亲不会接待她到舱房里来的。”
“你父亲和白娜很熟吗?”
“见过好几次。”
吕奇摇摇头说:
“秦露,我以为凶手不可能是白娜,因为……”
秦露咆吼说:
“吕奇,你袒护她。”
“秦露,请你冷静一点。”
“好!我要听听你的理由。”
吕奇语气缓慢地说:
“你虽然没有明白地说出,我们的合作将要去对付白娜,而我从你的语气中却可以听出,白娜的立场和我们将可能是敌对的。那么,你父亲在要约见我之前的几分钟,绝不可能将白娜迎进舱房。万一我和白娜见面,你们的计划岂不是遭到了破坏?”
秦露悻悻然,点了点头说:
“嗯!还有么?”
吕奇蹲下去,指点着死者的背部说:
“刀子正好穿过心脏,使你父亲在顷刻之间死去,这是‘专家’的手法。从体型上看,你父亲的肌肉一定非常结实。当刀尖刺进表皮的那一瞬间,背部的肌肉本能地收缩,而且被刺者的身体也会前冲。但是这一刀却穿透了胸骨,凶手不但要有过人的腕力,而且还要有惊人的速度。这不是一个女人可以办得到的事。”
秦露气呼呼地说:
“那么,那支烟蒂又将如何解释?难道那凶手的嘴上还涂着唇膏吗?”
“那要由警方鉴定,”吕奇将她手臂挽着。“走!事不宜迟,我们去报警。”

时已凌晨,当警方正忙着勘验凶杀现场时,吕奇悄悄离开,来到了喷泉广场前的南海女子公寓。这里的门禁并不森严,看门人问明吕奇找谁之后,就开门让他进去。来到十五号房门,吕奇按了许久门铃,白娜才睡眼惺忪地打开了房门。
“哦!吕奇,”白娜的神色非常惊异。“我真想不到你这样晚了还会来。”
“既然想不到是我,就不该开门。”
吕奇淡淡地说,并随手关上了房门。
“我早已在电眼中看见你了。”白娜娇笑着说。“否则,我才不敢开门哩!你要喝点什么?”
吕奇出神地凝视着她,虽然她唇上的脂膏已经剥落,仍然显得很美,那真是一张诱人的红唇。如果那红唇属于一个杀人的女魔所有,倒是有些可惜了。
白娜脸上泛起羞怯的红晕,低着头说:
“吕奇,你在看什么?”
吕奇在椅子上坐下,冷冷地问道:
“白娜!你认识一个名叫秦祥明的人吗?”
“秦——祥——明?”白娜翻着眼皮,似在思索。突然点点头说:
“嗯!我认识,星洲的一个商人。”
“很熟吗?”
“谈不上很熟。我在星洲献唱时,他时常来捧场。也曾有过舞台下的接触,听说他死了妻子,想要找续弦的对象,我就逐渐和他疏远了。”说到这里,白娜笑了一笑。“怎么突然问起了他?”
吕奇没有去答复她的问题,又接着问道:
“认识他的女儿秦露吗?”
“听说他有一个娇生惯养的女儿,我却没有见过。”
“你抽什么牌子的香烟?”
“三九,很淡,只怕你抽不惯。”白娜说着就要转身到床头小柜中去拿香烟。
“我不要。”吕奇唤住了她,又接着问道:
“你用什么牌子的唇膏?”
“我用的是‘比莎哈佛’……”
“颜色呢?”
“银红。”白娜的神色开始凝重,皱着眉头说:
“吕奇,你一连串的问题问得好怪。”
吕奇语气沉重地说:
“白娜,我要告诉你一个坏消息,秦祥明被杀了。”
“噢——”白娜的眼睛闪闪发光,嘴唇半开,显得非常吃惊。半晌她才问道:
“你怎么知道?”
“是我和秦露一起发现的。”
“他们在这里!”白娜的躯体有巨大的震抖,就好像有人用针在她丰满的臂部上戳了一下。
吕奇逼视着她,缓缓说道:
“秦祥明死在他的游艇上,凶刀还留在他的胸腔内。凶手临走时留下了一截烟蒂,我和秦露走到现场时,那截烟蒂还在烟碟中冒着轻烟。三九牌,滤嘴有银红色的唇膏……”不待他说完,白娜就吼叫起来:
“吕奇,你这样说是什么意思?”
“秦露猜测凶手是你。”
“什么?”白娜的躯体发生了更大的震抖。“我回来一直没有再出去过,守门的人可以作证。而且我也不知道秦祥明来到这儿……”
“别激动,”吕奇扶她到椅子上坐下,双手按着她肩头说:
“这些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你对我所说的故事是否实在?”
“故事!”她瞪大了眼睛,显得十分茫然。
“那段哀艳、感人的爱情故事。”
“吕奇,以为我所告诉你的都是编造的假话吗?”白娜的眼睛鼻子缩成一团,声音也提高了些。“我为什么要骗你。”
为什么?吕奇也莫名所以。唯一可以肯定的是,秦露和白娜二人当中必定有一个在欺骗他。究竟是谁呢?这是吕奇迫切需要知道的答案,也是难以获得的答案。因此,他一时沉吟不语。
“吕奇,”白娜追问:
“到底是怎么回事?”
“周宣祈身上带有枪。”吕奇语气缓慢地说。
“哦——”白娜显得非常吃惊。
“我猜想,他追到这儿来,并不是为了要杀害你。”
白娜抢着说:
“那么,他为什么要带枪?”
“白娜,”吕奇捉住了她的手臂,“周宣祈如果存心要杀害你,在第一次跟踪你时就可以开枪将你射杀,又何必等到现在?”
“也许……”白娜欲言又止的神情。
“说下去!”
“也许……”白娜仍然有些吞吞吐吐,“……也许他要用杀死他父亲的方法来对付我。”
“用他的双手勒杀你吗?”
白娜点点头说:
“我这样猜想。”
“你告诉我,当你第一次发现周宣祈时,你曾跑过去抱住他,呼叫他的名字。他却不理睬你,目光也显得好像呆滞无神,对吗?”吕奇的语气有些像法官在审讯罪犯似的森严。
“是的。”
“你在说谎。”
“不!”白娜拼命摇头。“我说的是真话。”
“白娜,”吕奇沉声说:
“我方才和周宣祈交谈过,他的神智完全正常。以前,他也许真的罹患了精神分裂症,现在却已完全康复了。据我猜想,他想接近你,而你却在逃避他。”
“不!”白娜双手掩住面孔,神情显得很痛苦。“不!你完全是在胡乱猜测,我不要逃避他。”


她的神情一丝也不像是在伪装的,吕奇也不禁迷惑起来。站在人道立场他也不忍心再去逼问她。就在这时,“叮当”一声,有人按动了门铃。
吕奇抢着去开门,门外站着三个人,都是吕奇方才警署中见过的,领先一个是澳洲籍的警务帮办霍金斯,另外两个则是当地的便衣警探。他们三个人的出现,使吕奇吃一惊,毫无疑问,白娜已经被视为谋杀秦祥明的嫌疑犯了。
“嗨!”霍金斯锐利的目光向吕奇扫了一眼。“原来你和白娜小姐也认识。”
“我们是昨晚才在奥林匹克饭店第一次见面。”吕奇转过身子为他们介绍:
“白娜,这位是警务帮办霍金斯先生。”
霍金斯开门见山地说:
“白娜小姐,有人控告你触犯谋杀罪。”
由于先一步已在吕奇口中听到了消息,因此白娜的表现还不十分慌乱,她力持镇定地说:
“我愿意接受公平的调查。”
“请问你抽什么牌子的香烟?”
“英国货,三九牌。”
“用什么牌子的唇膏?”
“比莎哈佛,银红的。”
霍金斯摆头示意,另两名随行者立刻展开了搜查,他们立刻找到了半盒三九牌香烟和一支银红色的唇膏。
“白娜小姐!我要请你到警署去一趟。”霍金斯冷冷地说。
白娜神情紧张地说:
“我方才已听吕奇先生说过,凶手在现场留下了一根三九牌香烟的烟蒂,滤嘴上沾染银红色唇膏。霍金斯先生,难道就因为这两种巧合而要将我逮捕吗?”
霍金斯很有礼貌地说:
“白娜小姐,这不是逮捕,而是请你去一趟。死者的家属指名控告,警方不得不侦辩。证物还需要经过科学仪器的精密鉴定,只要你没有杀人,大可不必太紧张。”
“吕奇……”白娜以求援的目光望着他。
“去吧!”吕奇的语气有些软弱。
“吕奇先生,”霍金斯又转移了目标。“我能看看你的护照吗?”
“当然可以。”吕奇交出他的护照。
霍金斯略微一瞥,就将护照放进了衣袋,以职业性的语气说:
“对不起!在这件谋杀案未侦破之前,请你继续在这儿观光游览吧!”
吕奇耸耸肩,没有表示异议。对于这种随时都会临头的麻烦事他早已司空见惯。再说,走不成,反而使他增加了将这件案子弄个水落石出的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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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3 天前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怅望祁连 于 2025-8-12 20:30 编辑

二、波诡云谲


凌晨二时,吕奇才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奥林匹克大饭店。
当他取出衣袋中的钥匙,正要打开房门时,却突然发现房门下端的缝隙,透露出一丝灯光。他的心头不禁暗暗一怔!他清晰的记得,当他离开这儿的时候,曾经关闭了所有的灯。那么,是有一个人等在他的屋子里了!
他试着旋转门柄,轻轻一推,房门应手而开。他下意识地将右手插进了他西装上衣的内袋。然而,那里面却是空的。他现在只是一个平民,并没有带枪的资格,也没有带枪的必要。他不禁有一丝空虚的感觉:如果有一支随时可以发生威力的枪带在身边,他会感觉安全一些。
他将身体贴在门框处,用左手缓缓地将房门推开。目光所及之处,他没有看到一个人影。但是,他却在沙发的扶手上发现了一件女人的红色恤衫。他肯定地认出那是秦露的衣服。他不用再怀疑和猜测了。秦露的高跟鞋脱放在浴室的门口,而浴室里也传出来潺潺水声。
他吁出一口长气,而眉头却又皱了起来。随手将房门关上,将身体抛进了柔软的沙发,点上了一支烟,陷入了沉思。
如果说白娜是一个神秘女人,而秦露却显得更为神秘。她到这里来干什么呢?她的父亲刚刚遇害,她似乎应该待在停尸间,或者停留在霍金斯帮办的办公室里,等候霍金斯侦讯白娜的最后结果。
然而,她却将自己投进了一个陌生男人的房间,而且还泡在浴缸里,这真是一个难解之谜了。
当他一支香烟抽完,点上第二支的时候,浴室的门打开了。秦露身上裹着一条浴巾,头发是湿淋淋的,以略显不安的眼光凝望着他。
吕奇向她投以一瞥之后,重又低下了头,冷冷地问道:
“秦露!你是怎么进来的?”
“我告诉侍者,说我是你的女友。”她缓缓地走出了浴室,以浴巾的一角撩起来去擦拭她湿淋淋的头发。那种姿态是很撩人的。但是吕奇却没有心情去注意;他只是在注意她的每一句话。“怎么?你好像不太欢迎我?”
吕奇将烟蒂在烟缸中捺熄,双手插进裤袋,站起来在房内兜了一个圈。冷冷地说:
“我只是感到有些意外罢了。”
“我明白你的意思。”秦露一面说,一面在沙发上坐下,叠架着双腿,姿态很诱人,却不失其庄重。她慢条斯理地点燃了一支烟,吸了一口,将烟雾徐徐吐出之后,才接着说:
“你难道忍心让我一个人呆在那冷清、恐怖的游艇上吗?”
“秦露,我没有责备你的意思。”吕奇的语气非常委婉,然而他的眼光却非常严厉。他一面缓缓地向秦露走近,一面接着说:
“不过,你也得想想我的立场。我认识你没有多久,你的言辞和行动都表现得那样神秘,我不能不对你有所防范。”
“防范?你将我看成一个坏女人?”
吕奇摇摇头说:
“秦露,你误会了我的意思。我不认为你是一个坏女人,也不认为你曾经作过坏事。但是,你隐藏得似乎太多,使我在不知不觉中走进了错误的深渊,那对我来说是一件很危险的事。”
“坐下来,吕奇!”她的口吻有些近乎哀求,“我请求你别用那种冷冰冰的目光望着我,今晚还有足够的时间我会将我所知道的事完全告诉你。”
吕奇在她面对的一张沙发上坐下,又点燃了一支烟,连续抽了几口之后才说:
“秦露,我记得你在‘南美酒吧’曾经告诉我,你所知道的事并不太多……”
不等他说完,秦露就接口说:
“的确我所知道的内情有限。不过,另外一个人很快地会向你补充的。”
“噢!另外一个人是谁?”
“周家过去的账房,也是在周老先生未死之前管理周家财经大权的要人。”
“他也在这儿?”
“他在星洲,不过刚才我已经和他通过了长途电话,将我父亲被害的消息告诉了他,他预定搭乘今天的头一班飞机到这儿来,大概七点多钟就可以到了。”
吕奇沉吟了一刻,才语气缓慢地说:
“秦露,有一件事情我实在不能够原谅你的。”
“噢!”秦露挑起了眉毛,很认真地问道:
“吕奇,我做错了什么吗?”
“在现场我就向你分析过了,杀害你父亲的凶手不可能是一个女人,而你却向霍金斯帮办正式提出了指名控告,说白娜是凶手,我真不知道你的用心何在!”
秦露并没有吃惊的表情,她语气非常淡漠地说:
“吕奇,你忽略了一个女人的力量。”
“我了解你的意思,你所说的力量是一种精神力量,是属于内在的。当一个女人去爱一个人,或者她恨一个人的时候,都会产生无比的力量。而我说的力量是指实质上的。以白娜的腕力,她能够一刀将你父亲那样结实的身体穿透吗?”
秦露冷笑着说:
“吕奇,我发现你不是站在一个完全公正的立场来说,而是有心在袒护白娜。”
吕奇摇摇头说:
“秦露,我绝对没有那种意思,因为我与任何一个人,或者任何一方面,都没有特殊的感情和利害关系啊!”
“你用不着担心。霍金斯帮办说过了,虽然现场留下来的烟蒂和白娜所抽的香烟是同一个牌子,烟蒂滤嘴上所残余的唇膏,和白娜所使用的唇膏也是相同的色泽,但是还不能成为主要的证据,只要我父亲的确不是她杀的,就绝对不会被霍金斯帮办送上法庭。”
“秦露,我和你争辩的焦点并不是在白娜是否将被送上法庭。”
“难道还有什么别的意义吗?”
吕奇语气凝重地说:
“因为白娜涉嫌谋害你的父亲,使整个事态变得更形复杂,而且据我的看法,你并不是一个任性的女孩子。那么,你就该对我的分析和判断多少有点信任。而你却指名控告白娜是凶手,这难免使我猜想你对我别有用心。”
“好了。”秦露站了起来,暂时将他们争论的问题丢在一边。“你是不是也该到浴室去一趟,趁这个时候,我也好穿上我的衣服。”
突然另一个念头从吕奇的心底浮升起来,他故意轻佻地笑着说:
“秦露,我记得你好像说过!这是一个新潮的时代,怎么突然之间你又变了?”
“吕奇,你要我当着你的面,扯下浴巾换上我的衣服吗?”秦露挺了挺丰隆的胸脯,摆出一副挑战的姿态。
“我倒没有那种邪念,不过,你突然顾忌起来,却使我感到有点奇怪。”
“这没有什么好奇怪的!”秦露语气淡然地说,“我在更深半夜躲进了你的房间,可能已使你产生遐思。如果我再进一步地在你面前展露裸体,你或许会以为我在对你展开色诱了。我发觉你是一个多疑的人,所以在今后的每一句话和每一个行动中,都尽量地不要使你产生误会。”
吕奇含笑说:
“秦露,你是个很谨慎的女人。好吧!我到浴室里去一趟,希望你动作快一点。”
秦露的动作实在快;当三分钟后,吕奇从浴室出来时,她不但穿好了衣服,而且走得不知去向。
谜!不可解的谜,吕奇有些自嘲地耸肩苦笑,足足楞了好几分钟之久。


讨厌的电话铃声,将熟睡中的吕奇给吵醒了。他的第一个本能反应就是看表———三点十五分,他仅仅睡了一个小时,这短暂的睡眠不但没有使他的头脑清醒,反而有些昏昏沉沉的感觉。
他猛然地将脑袋摇晃了几下,才挣扎着坐起,拿起放在床头几上的电话听筒,懒洋洋地问道:
“喂,是哪一位?”
“我是秦露。”清晰而稳定的声音。
吕奇仿佛被人兜头浇下了一盆冷水,神智从昏沉中清醒过来,心头也升起了一股怒火,吼着说:
“秦露!你到底在玩什么花样?”
“吕奇,”她的声音软绵绵的,她的脸上也可能浮现着笑容。“别老是拿敌意的态度来对付我。你不是要我将所知道的内情告诉你吗?”
“可是你将我骗进浴室,你却溜之大吉了。”
“吕奇,我方才离开你的房间是有原因的。”
吕奇悻悻然地说:
“秦露,你总是有理由。”
“别生气!让我告诉你。因为你表示过最感兴趣的两样东西是钞票和女人,而我答应过你,与我合作的交换条件也是钞票和女人。如果我停留在你的房间里谈论我们合作的事,你可能误会我是以美色在引诱你,所以我想换一个场所。”
“那么,你现在在什么地方?”
“南美酒吧。”
“秦露,你是两点多钟离开的,难道为了选择一个适宜你说故事的场所,竟然耗费了一个小时之久吗?”
“你又在犯疑心病了,离开你的房间之后,我到霍金斯帮办那儿一趟。经过南美酒吧,发觉这儿是二十四小时通宵营业的,而且已经没有什么客人,所以才决定邀你到这儿作一番详谈,是不是因为我的电话将你从甜梦中唤醒而使你恼火了?”
“秦露,你想听一句老实话吗?”
“我当然愿意听了。”
“我对你和白娜两个人,都不敢寄予信任。而且,对你的印象更坏。如果你再以这种暧昧、神秘的态度跟我周旋,你不但得不到我的帮助,相反地可能会为你惹上麻烦。”
“吕奇,这是你的警告吗?”
“不但是警告,而且是最后通牒。”吕奇的声音非常严厉。“我平生最痛恨的就是被人戏弄,你在那儿等着,我立刻就到。希望在我还没有到达南美酒吧的这段时间里,你多想一想。”
“放心!”秦露在电话听筒里咯咯娇笑着说:
“我一定会使你满意的,因为我父亲遇害之后,你对我的帮助更加重要,快来!别让我等得太久。”
吕奇也懒得再和她罗嗦,连忙切断电话,匆匆起床,换上了衣服,走出房去。
可是,当他打开房门的时候,却有人在等着他,那是面色严肃,目光冷峻的周宣祈。而且,一根死冷冷的枪管紧紧地抵在吕奇的胸膛上,像枪弹般坚硬的声音从周宣祈的口中吐出:
“请退回去,不要声张。否则,我就会压下扳机。”
这是吕奇作梦也不曾想到的一个变化。他缓缓地后退,同时目光注视对方的表情。他发现周宣祈在玩枪这方面并非老手,情绪显得很紧张,握枪的手也有轻微的颤抖。吕奇真有些担心,万一对方的食指因颤抖过份而触动扳机的话,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进门之后,周宣祈就把房门关上了,停在那儿没有动,用左手示意吕奇继续后退。
吕奇退到沙发椅上坐下来,两只手平稳地放在扶手上。他想,这种姿势一定会使对方感到安心。
“我无意伤害你。”周宣祈情绪极不稳定地说:
“但是,我也可能因自卫而杀人,希望你不要妄动。”
“我知道你无意作一个杀人的凶手。”吕奇缓缓地点着头,语气极为柔和地说:
“但你用枪对着我,显然是一种不友好的态度。周先生!请将枪放下,我们好好谈一谈,如果你真有困难,也许我能够帮助你。”
“你已经知道我是谁了吗?”周宣祈原本冷峻的眼光中掠过一丝惊色。
“是的。白娜曾经提起过你。”

“她说了些什么?”周宣祈极为关心地问。
“她说了许多。”吕奇脸上布满了柔和的微笑。他自信笑容会使对方感到安全一些。“周先生!我再次请求你,放下枪来好吗?”
周宣祈摇摇头说:
“我绝不能放下手里的枪,因为我不了解你的立场,也许你和那些迫害我的人站在一条线上。”
“噢!”吕奇颇为讶异地问道:
“有人迫害你吗?”
“是的。他们杀死了我的父亲,想谋夺我父亲的产业。而且还买通了地方上的检察官和具有权威性的精神病医生,将我送进了疯人院。你绝对不了解疯人院的生活是多么的痛苦,尤其是对一个完全正常的人,那简直比死的滋味还要难受。”
“周先生,真的有人在迫害你吗?”
“如果没有人在迫害我,我怎么会变得这样惨呢?”
“那么,迫害你的人又是谁呢?”
“白娜知道,可是她不肯告诉我。”
“白娜真的知道?”
周宣祈点点头说:
“绝不会错,内幕情况她完全清楚。可是她对我一点也不肯透露。她过去曾经爱过我,我相信那不是假的。可是她现在竟然逃避我,对我的处境好像一点也不关心。”
吕奇不禁皱起了眉头,白娜、秦露和周宣祈所说的话完全不同。由于这三种不同的说话,加上秦祥明的神秘遇害,使得事态变得非常复杂。吕奇思索良久,也没有得到一丝头绪。
他干脆摒除杂念,很诚挚地问道:
“周先生,你从星洲跑到这儿来,就是为了要从白娜口中探索出迫害你的人究竟是谁吗?”
“这就是我老远从星洲来到这里的目的,可是,白娜竟然不容许我接近,真是使我痛苦透了。”
“周先生,我发觉你的话有些不实在。昨天晚上你在跟踪白娜的时候,我就跟在你的车后。那时你如果想接近她,有很好的机会,但是你却停车在那儿观望,而且也不曾喊叫她,那又是什么原因呢?”
“因为我实在太爱白娜,我不愿意她受到一点惊吓,也不希望我原先存在她脑海中的美好印象加以破坏,所以我等待她来接近我。却想不到,她总是逃避我,难道我的外表像一个疯子?”
吕奇凝望着,他发现周宣祈的神情不是假装,这才语气缓慢地道:
“周先生,你的语气倒很诚恳,使我相信你说的不是假话。可是,白娜告诉我的情况却刚刚与你的说法相反。”
“噢!她怎么说?”周宣祈显得很紧张。
“当她第一天发现你跟踪她的时候,她曾经跑到你面前抱着你。呼叫你的名字,可是你一点反应也没有,甚至目光呆滞无神,就好像是真的罹患了精神分裂症。因此,她产生畏惧的心情,开始逃避你,真的有这一回事吗?”
周宣祈连连地摇着头说:
“没有!绝对没有!如果她真的跑到我的面前,呼叫我的名字,我不知道会有多么的高兴。”
吕奇喃喃自语地说道:
“那么,白娜是在说谎了?”
“她在骗你,但是我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说这些假话。”突然,周宣祈的目光一亮。“一定是那些坏蛋在威胁她,教她不准接近我。如果真是那样,我应该原谅她。我甚至愿意我自己在疯人院待了一辈子,只要她不受到任何伤害。”
每一个人在吕奇面前的表情都是非常逼真的,使他根本无法去判断谁是在说谎。他发觉愈是想深入问题的核心,解开摆在面前的疑团,自己就会陷得愈深。于是,他把心中的杂念丢开,开门见山问道:
“周先生!你突然赶到这里来的目的何在呢?”
“我想请你帮一个忙。”
“我方才就说过了,你有任何困难,我都愿意帮助你。”吕奇诚恳地说。
“我不是要你帮助我,而是要你帮助白娜,想办法将她保出来,我相信,她一定不会是杀人的凶手。”
“周先生,你怎能够那样肯定呢?”
“因为我太了解她,她善良、脆弱。杀人是需要无比勇气的,白娜绝对办不到。杀害秦祥明的一定不是她!”
“噢!你也认识秦祥明?”
周宣祈目光黯然地点着头说:
“我当然认识他,因为他是我父亲生前的朋友。我见了他,还是叫他一声秦叔叔。”
“你知道秦祥明来到这儿吗?”
“不知道。”
“那么,你又怎知道他遇害,以及白娜涉嫌被逮捕的事呢?”
周宣祈苦笑着说:
“你应该想一想,我怎能够从疯人院里逃出来,又怎能够从星洲来到这儿,当然暗中也有人在帮助我。这些情况都是暗中帮助我的那位朋友告诉我的。他说,如果想拯救白娜,除了你之外,再没有别的人可以帮忙。”
“你以为我和霍金斯帮办的交情不错吗?”
“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朋友告诉我,只要你搜索到秦祥明不是被白娜所杀的证据,白娜就会获得释放,你愿意帮助我去救出白娜吗?”
“周先生,我也认为杀害秦祥明的不是白娜,现场所遗留的证物经过科学鉴定之后,她就可以获得释放。”说到这儿,吕奇停顿了一下,又接着道:
“你认识秦祥明的女儿秦露吗?”
“在星洲我见过她几面,她那个时候年纪还小,现在见到她,也许认识,也许认不出来了。”
“你愿意和我去见见她吗?”
“不!”周宣祈一面摇头,一面将背部贴在门板上,似乎有所畏惧,语气激动地说:
“我不愿见任何熟人,除了白娜之外。”
吕奇语气柔和地说:
“周先生,你不要害怕,我不会勉强你去见她的,那么,我还要请教你一个问题,如果你发觉迫害你的人及勒死你父亲的人之后,你又怎么办呢?”
“我要……我要……”周宣祈欲言又止地半晌没有说出话来。
吕奇紧逼着问道:
“周先生,难道你要用你的双手去勒死他,让他也尝尝残酷和暴行的滋味?”
“不!我不愿意那么作,我要亲手将他们送上法庭,让他去接受法律的制裁,你不会了解这三年来感受的痛苦,我能忍受疯人院的虐待却不能忍受谋杀亲生父亲的罪名,我一定要洗刷!一定要洗刷!”
“周先生,我很同情你的处境也想帮你的忙,请告诉我,如何和你连络好吗?”
“对不起,我不能告诉你,你也许会通知警方,将我逮捕,然后将我送回星洲的疯人院里去。”
“你看我是那种人吗?你最爱白娜,不愿她受到任何伤害,你将援救白娜的重大任务都交在我的身上,对你自己的安全又为什么不肯信任我呢?”
周宣祈似在犹豫。沉默了许久之后,他才从衣袋中掏出一张卡片,随手丢在门边的花盆里,疾声说:
“好吧,我信任你,再用我的名誉、前途、生命作一次赌注,如果你有什么消息要告诉我,请打电话到这家土耳其浴室找十四号服务生,就可以和我连络上了。”他说完之后,很快地打开房门,退了出去。
吕奇吁出一口长气,面对着一根死冷冷枪管的威胁算是解除了,然而他的心头却非常沉重,事情复杂得茫无头绪,他在良心上所感到的压力却更形加重了,他先走到门边,将那张卡片放进衣袋,漫无目的地在房内兜着圈子,突然,他想起秦露还在南美酒吧等候,于是匆忙地关熄了房内的电灯,走了出去。


当吕奇来到南美酒吧时,已是凌晨四点钟。柜台中只留下了一个酒保,另一个女侍正坐在一个角落的座位上打盹。秦露是唯一的客人,她面前放着的威士忌去了一半。一个二十来岁的少女能饮烈酒,而且有此豪量,颇使吕奇感到吃惊。
秦露面上略呈倦色,也有些酒意,吕奇的来临似乎使她精神一振,连忙笑着说:
“吕奇,你让我等得太久了,是不是先去警署探视了白娜?”
吕奇在她对面坐下,冷冷地说:
“秦露,你的笑容非常迷人,我真不明白你怎么笑得出来。”
“难道要我对你哭吗?”
“你父亲刚死!”
“是的,”秦露爽朗的脸上突然蒙上了一层阴云。“我应该大哭一场,但是要等到一切事情都结束之后,现在我必须强忍悲戚。”
“你有这种忍耐功夫,倒不简单,”吕奇的语气很难教人分辨出是在揶揄,还是由衷的赞佩。“秦露,开始你的故事吧,我已经企盼许久了。”
“好!”秦露点点头,又喝了一口酒:
“让我们先谈谈周伯钧的事业。”
“周伯钧就是周宣祈的父亲吗?”
“是的,他开了一家‘周氏信用投资公司’。你明白什么叫投资公司?就是别人将资金交给他,由他统筹运用,然后再将利润分给投资人,他的信用很好,业务也很发达,成了星洲的商界巨子。”
“那么,公司资产并非周伯钧一人所有了?”
“当然,其中大部分都是吸进的游资。”秦露似乎对商场中事非常内行,说来头头是道。“周伯钧的公司也有大量股票在市面流通,是委托星洲有名的‘狮子城证券公司’代为发行。行情一直不坏,是星洲有数的几种热门股票之一,周伯钧突然暴毙之后,股票暴跌,曾经引起星洲股票市场极大的紊乱。”
“那是意料中的事。”
“你绝对想不到其中发生了一件怪事情。”
“什么怪事?”
“周伯钧发行的股票暴跌,‘狮子城证券公司’的负责人黄万通却趁低价全力抢收,囊括了‘周氏信用投资公司’将近百分之九十的股权,也就等于接收了周家的产业。”
“哦——”吕奇低呼了一声,全神贯注地等待秦露的下文。
“于是,关于周伯钧遇害,一时传说纷纷。”
“都是些什么传说?”
“一种传说是——因为周伯钧峻拒儿子和白娜的婚事,使周宣祈饱受刺激,再加上白娜不告而别,使周宣祈精神分裂,在丧失理智的情况下勒死了他的父亲;这也就是警方所发表的周伯钧死亡的原因。”
“另一种传说呢?”
“说是黄万通想并吞周伯钧的事业而设下了阴谋,他先游说周伯钧,不同意周宣祈和白娜的婚事,继而又暗中唆使白娜不告而别,使周宣祈饱受刺激,情绪紊乱,这时他再买通职业凶手勒死周伯钧,将罪过加在周宣祈的身上,以达到他并吞‘周氏信用投资公司’的目的。”
吕奇不禁暗暗吸了一口长气,连连地摇头说:
“这种传说简直太令人难以置信了,有证据么?”
“什么证据?”
秦露冷笑着说:
“如有证据,怎能容黄万通逍遥法外,不过旁证倒是有的。”
“什么旁证?”
“周伯钧在商场中一向信誉甚佳,即使突然死亡,他公司的股票也不该骤然暴跌,那必然是某一个股票市场中有潜力的人在兴风作浪,除了黄万通还有谁?周氏公司百分之九十股权落在他手上就是最好的证明。”
吕奇点点头说:
“的确可疑。”
“我猜想,白娜一定受到了黄万通的好处,只要她挺身作证,黄万通就难逃法网。”
“这就是你们父女来这儿的原因?”
“是的。”
“和白娜接触过吗?”
“接触过;但她一口咬定,她不告而别完全是为了挽救周家父子的感情,与黄万通毫无关系。”
“她说的也许是实情。”
“原先我也这样想,现在却不同了。”
“为什么?”
“我父亲被害就是最大的证明,对方显然已知道我们搜索他的犯罪证据,所以先下手为强。”说到这里,秦露的目眶中有些湿润,“你现在该明白我为什么要控告白娜是谋害我父亲的凶手了。杀人者也许不是她,却一定与她有关系,三年来我父亲绝口不提此事,安然无事,和白娜一提到黄万通,就突然被杀了,你能说白娜是好人?能说当年周伯钧的死,与白娜、与黄万通毫无关系?”
吕奇一时语塞,因为秦露所假设的理由可说无懈可击,半晌,他才问道:
“秦露,你父亲对周伯钧的死因穷追不舍,只是单纯地要为老友尽一点力吗?”
“自然不完全是。”秦露喝了一口酒,才又接着说:
“我方才已经说过了,黄万通只囊括了周氏公司百分之九十的股权,另外百分之十的股权在我父亲的手里,黄万通在各方面对他施以压力,他都坚持不把那百分之十的股权出售。最近,黄万通所施展的压力已使我父亲无法承受,所以才决心将这件事情查个水落石出,却想不到……”
她终于哭了,一串眼泪流到了腮边,吕奇掏出手帕递了过去。
在两人之间,出现了一段冗长的沉默,良久,吕奇才轻声问道:
“秦露,你找我合作,就是这件事吗?”
秦露点点头说:
“是的,只要抓到黄万通的犯罪证据,将他送上法庭,我愿意以周氏公司的百分之十股权相赠,那相当于十万美元。另外……”
吕奇似乎知道她要说什么,连忙抢着说:
“秦露,不要说下去了,只要你所说的是真话,我愿意无条件地帮助你,不要谈什么酬劳,我喜欢钱,却不要不义之财,我喜欢女人,却不想在一个刚死父亲的孤女身上动歪脑筋,让我再重复一句,你所告诉我的事必须全部都是真实的。”
秦露连连点头说:
“请你放心,我每一句话都是真的。”
“你说周伯钧以前的老账房早晨七点多钟就可以来到这儿?”
“是的。”
“好!等我和他详谈之后再决定我们所进行的方针。”说到这里,吕奇看看表,时间是凌晨四点半。“现在我要去警署看看白娜,如果你不敢回游艇上去,可以到我的房里去睡觉。”
“谢谢你,”秦露开心地笑了:
“你比我想象中还要好。”
吕奇冷冷地说:
“我只是对好人友善,对待坏人,我有你想象不到的恶毒主意的。”
说完之后,他离座走到柜台付了酒资,向秦露挥挥手,疾步走出酒吧。


他的身体十分疲倦,然而,迎门而来的晨风却使他的头脑清醒,站在南美酒吧门口,他深深地吸进一口早晨的凉爽空气,在这一瞬间,他突然有了许多决定,飞快地跳上那辆租来的车子,向警署驶去。
吕奇一走进警署,就成了霍金斯帮办以及他的僚属们的视觉焦点,从霍金斯的目光中,吕奇发觉他是一个干练的资深探员。
“霍金斯先生!”吕奇很有礼貌地问道:
“白娜小姐已经被正式逮捕了吗?”
“没有。”霍金斯缓缓地摇着头,从碧色瞳仁中射出来的光芒像是要穿透吕奇躯体般锐利,语气非常冷:
“目前还在留质阶段,请问有什么事?”
吕奇以同情的口吻说:
“一个远在异国的年轻女子,一旦牵涉在一件谋杀案中,她内心必然异常焦急、恐怖,我想陪她谈谈。”
“请问,你是对白娜小姐有兴趣,还是对这件谋杀案有兴趣?”
吕奇发现对方非常难缠,心中一动,决定以自己的经历去换取对方的信任,于是他抬出了“反阴谋行动总部”,抬出了美国联邦调查局,以及……
霍金斯的态度果然大有改变,宽大的手掌握着吕奇的手,很客气地说:
“原来我们还是同行,请问你对这件谋杀案子有何意见?”
吕奇含糊其辞地回答:
“内情可能很复杂。”
“的确很复杂。”霍金斯皱皱眉头。
“现场发现那截烟蒂化验过了吗?”
霍金斯点点头说:
“化验过了,滤嘴上所残留的唇膏和白娜小姐所使用的唇膏完全相同。”
吕奇心头暗暗一惊,表面上却极为平静地问道:
“那么,你打算以这截烟蒂为证据控告白娜小姐触犯谋杀罪了。”
“你说呢?”霍金斯很技巧地反问。
“以我看,凶手不可能是个女人。”
“为什么?”
“一刀正中死者心脏,而且穿透前胸,那是‘专家’手法,不像白娜那种年轻女郎可以办到。”
霍金斯目光中显露一丝诡色,反问道:
“如果死者在毫无抗拒能力的情况之下,白娜可能办得到吗?”
吕奇不禁楞住了,半晌他才回答说:
“除非死者躺在地上,一动也不动地让白娜拿着刀去刺。”
“实际的情况恐怕就是如此,”霍金斯神色异常凝重说:
“根据解剖化验,死者的血液内存留着大量的麻醉药剂,由此可见,死者被刀刺毙命时,已经昏迷过去了。”
“有这种事?”吕奇吓了一跳,这委实太使人感到意外了。
“吕奇先生!”霍金斯递给他一支烟,同时问道:
“在秦祥明生前,你曾经见过他吗?”
“没有。”
“那么,你到他的游艇上去……?”
吕奇很快地接口说:
“正是要去见他,他原先在码头上的水手酒吧中喝酒,秦露打电话告诉他,我要去游艇见他,于是他先一步回到游艇上等我们,不料我们去时,他已经遇害了。”
“噢?”霍金斯碧色的眸子里射出异样的光芒。“前后相差多少时间?”
吕奇想了一想,估计着说道:
“大概二十分钟左右。”
“那种麻醉药剂约莫多久发作?”
“进入血液中只要一分钟就会使人昏迷。”
“我想你该从水手酒吧中着手侦察!”吕奇向他建议:
“也许秦祥明在酒吧中所喝的酒内就渗入麻醉药剂。”
“不会的,”霍金斯语气肯定地说:
“死者胃内并没有残留那种麻醉药剂,是注射的,验尸人员在死者左臂的静脉处找到了注射针孔。”
“难道死者会驯服地伸出手来被人注射?”
霍金斯耸耸肩头说:
“任何一件案子在未侦破之前,有许多难以解释之处,我要去一趟水手酒吧,你和白娜小姐去谈谈吧!”
吕奇向他道了谢,向办公室的内间走去。
那是一间留质室,有床,有椅,有桌,四面壁上都贴着海绵,大概是为了防备被留质的人触壁自杀而设。
仅仅几个小时之别,白娜就已显得非常憔悴,她狠狠地在吸着香烟,一个名歌星的优雅风范已荡然无存,看见吕奇进来,只是瞠目以对,张口无言。
吕奇在她对面坐下,以沉重语气说:
“白娜,霍金斯帮办认为你涉嫌很大。”
“就是因为那截烟蒂?”她的语气虽然不稳定,神情却未显得过份慌乱。
“那倒不是主要原因,最主要的是——你对我说了假话。”
“没有。”白娜连连地摇着头:
“我没有必要去欺骗你。”
“比如说,你和秦祥明的关系完全不是你所说的那么一回事,这几天你还和他见过面。”
“胡扯!”白娜吼叫起来:
“我连他的影子都没有见到过,这是谁说的?”
“先别问。”吕奇又转变话题:
“还有周宣祈,他根本没有伤害你的企图,你也没有跑到他面前抱住他,呼叫他的名字,相反地你还在躲避他,白娜,是有人在暗中威胁你吗?”
“这……这是周宣祈亲口告诉你的吗?”
“是的,”吕奇以锐利的目光盯着她:
“凌晨,他曾经到奥林匹克大饭店来找我,你知道他找我干什么?他要我营救你,不要使你受到任何伤害,即使你曾经作过对不起他的事,他也不怪你!”
“哦——”白娜痛苦地嘶叫,双手捂住面孔。
“周宣祈仍然是如往常地爱你,而你呢?”
“我也爱他如往昔,”白娜似乎鼓足了勇气才说出这句话。“我承认哄骗了你,也承认是躲避他,但是,我有不得已的苦衷。”
“将苦衷说给我听听。”
“你能够发誓不告诉第三者吗?”
吕奇不假思索地举起一只手,认真地说:
“我发誓不泄密就是。”
白娜的神情显示她的内心仍有犹豫,迟疑许久,才语气缓慢地说:
“在周宣祈出现以前,我接到一个无名电话,那人在电话中告诉我,周宣祈从疯人院里逃出来了。而且到了此地,他警告我,不得与周宣祈接近,否则就要杀害周宣祈以为报复,吕奇你替我想想,在这种情况下……”
吕奇打断她的话,问道:
“打电话给你的人,是男的还是女的?”
“是个男人。”
吕奇不打算立刻判明白娜的解释是真是假,他掉转话题说:
“白娜眼前的事我们暂且不谈,我想和你谈谈三年前的事。”
“三年前什么事?”
“你拒绝了周宣祈的私奔,不告而别,是自己的意愿还是受了别人的左右?”
白娜不假思索地回答:
“自然是出于自己意愿,这种事哪里能被别人左右。”
“你认识一个名叫黄万通的人吗?”
白娜皱眉思索了一阵,摇摇头说:
“没有印象了。”
“白娜,让我提醒你,黄万通是‘狮子城证券公司’的负责人,和周伯钧时有来往,你真的不认识吗?”
“哦!”白娜突有颖悟似的点点头说:
“我想起来了,五十来岁潮州佬,在周家见过一、两次。”
“当周伯钧被杀后,外界曾有传说,你的不告而别并非出于己愿,而是由于黄万通的唆使。”
白娜立刻疾声否认,“没有的事,他为什么要唆使我,再说,我也不会听他的话啊!”
吕奇心中的疑问都提出来了,所得到的答案却无助于解开他面临的疑团,他真不知道还有什么可问的。


正在这时,留质室的门打开了一线,在惊鸿一瞥中,吕奇看到了霍金斯帮办的脸,他明白对方出现的用意,立刻走了出来,一见面,霍金斯就神色凝重地说:
“吕奇先生,情况有些不对。”
“怎么了?”
“据水手酒吧酒保及女侍说,秦祥明昨晚根本就没有去过那儿,他是中国人,面孔、肤色都特殊,若在那儿喝酒,一定会留给他们深刻的印象,而且,也没有一个女人打电话到那儿说要找秦祥明的。”
吕奇大为讶异地说:
“那是秦露在说谎了?”
霍金斯又接着道:
“验尸人员已经解剖了死者的脑部,发现神经中枢已经麻痹了好几个小时,这证明秦祥明早已在昏迷之中,当你登艇的前几分钟才遭杀害,似乎存心要你目击这件谋杀案。”
吕奇大为不解地摇着头说:
“这就奇怪了?如果死者在被杀前就昏迷了好几个小时,秦露所谓打电话去水手酒吧与她父亲联络就是谎言了。但是死者是她的父亲呀!这……?”
霍金斯抢着说:
“我们可能上了凶手的大当。”
“怎么呢?”
“凶手杀害秦祥明的目的,是要使白娜蒙嫌。那截烟蒂显然是栽赃,却想不到我们从死者的血液中获得线索。”
“这样说来,秦露和凶手也有联系了?为了使白娜涉嫌,而杀害自己的父亲,这未免太骇人听闻了。”
“这要她自己来解释。”霍金斯语气严厉地说:
“吕奇先生,你知道她现在何处吗?”
“在我投宿的旅馆房间里。”
霍金斯向他的部下挥手说:
“去带秦露来。”
“且慢!”吕奇摇手阻止。“我不赞成你在此刻以正面的方式去侦讯秦露。”
“为什么?”霍金斯突然显出了傲慢的神色。
吕奇凑在他的耳边,低语一阵。这个外国佬脸上所浮现的倨傲神色一扫而空,代之而起的是钦服的眼光。连连地点着头说:
“好!好!我们分头去办。我会派人支援你。”
吕奇摇摇头说:
“支援倒不必,等有必要时,我可能要向你借一支枪。”
“OK!”霍金斯兴高采烈地回答。突然,他的眉头一皱,低声说:
“吕奇先生!我们应该如何处置白娜小姐?”
吕奇轻松地说:
“继续留质。”
“按照此地法律,留质是不能超过二十四小时的。”
“到时再说吧,每一分钟都可能有变化哩!”

秦露的故事破了,但是吕奇仍然很伤脑筋,如果说秦露为了布置一个陷阱,而牺牲了自己父亲的生命,那是无论如何也说不通的事,在返回奥林匹克大饭店的途中,他一再思索也得不到丝毫头绪。
车抵饭店门前,天际已然大白。吕奇私自默祷,但愿秦露还睡在他的床上,那样将有助于他的计划进行。
当他轻巧打开房门时不禁松了一口气,秦露果然还在。她睡得很甜,姿态也很媚。红色的恤衫和白色短裤虽未除去,却丝毫不减其性感,黑黑的长发披散在白色枕头上,像是万里晴空中飘浮着一朵乌云。
吕奇在有所行动之前仍然有些犹豫,他并没有十足的把握认为自己的判断非常准确。他站在床前沉静了一会儿,最后一咬牙,和衣躺到了秦露的身边。
行动是一连串的,一旦开始就要继续下去。吕奇第二步是一手揽住了秦露的腰,另一手抄进她的颈项,吻上了她的红唇。
秦露像一只受惊兔子般挣扎着,自然,她在挣扎中也看清了袭击者是谁。于是,挣扎轻微了,接着,有了反应,热烈而熟练的反应。
吕奇心中的不安消除了,因为他发觉秦露有过爱抚的经验。他不是她所接触的第一个男人,即使他判断错误,也不算是严重侵犯了她。
“自奇,”秦露终于在喘不过气来的情况下挣脱了他的怀抱,娇笑着说:
“你不应该乘人之危的。”
“那是因为你的睡姿太美。”吕奇轻佻地笑着说。
秦露面上的笑色突然一收,神气沉重地说:
“我的人,就是争取你合作的交换条件之一,我决不会吝啬,可是,我现在的心情不好,那样会使你扫兴。”
“放心!我不是急色儿。”吕奇松开了她,面色也正经起来。“有点事,我要跟你谈谈。”
“谈什么事?”秦露却又主动地靠近了他,一只手也在吕奇光裸的手臂上,有意无意地轻拢慢抚着。
“你父亲在‘周氏信用投资公司’有百分之十的股权,对吗?”
“是的。”
“另外百分之九十属于黄万通?”
“对!我不是已经告诉过你了吗?”
吕奇没有去理会她,转动了头部,目光望着天花板,语气缓慢地说:
“因为周伯钧突然死亡,所以才使周氏公司的股票暴跌,因为暴跌,黄万通才能一口气收购周氏公司百分之九十的股权。如果有证据证明周伯钧是被黄万通所谋害,那么,黄万通所获的股权就是非法的。依照法律,那百分之九十的股权就该发还周氏公司。”
秦露摇摇头说:
“我不懂得法律。”
“我也不懂,可是我请教过专家,据专家说,只要查出黄万通谋害周伯钧的证据,那百分之九十的股权就该还给周氏公司。”
“哦!”秦露张着嘴显得有些惊愕。
吕奇又接着说:
“周伯钧已死,周宣祈又罹患精神分裂症,这百分之九十股权就该由你父亲接收。”
“我父亲也死了呀!”
“别忘了你是合法继承人。”吕奇的眼睛里闪动着异样的光芒。
秦露神情有些迷惑地说:
“吕奇,我不大了解你说这句话的意义。”
“嗨!”吕奇一把搂紧了她,在她噘起的嘴上轻轻一吻。“这还不明白吗?只要我们能以谋害周伯钧的罪名将黄万通送上法庭,周氏公司全部股权就落到你一个人的手里了。”
“办得到吗?”
“我会尽全力,不过……”
“又有条件是不是?”
“你得到百分之百,只给我百分之十,不嫌太少了吗?”
秦露凝神望着他,许久之后,才叹了一口气:
“唉!我如果说一句心里的话,你相信吗?”
“当然相信。”
“吕奇!”秦露的神情突然忸怩起来,声音也很低:
“我喜欢你,这个世界上我已没有亲人了。如果你不讨厌我,我们可以结婚,那百分之百的股权,以及我,都不是你的吗?”
吕奇以古怪的声音说:
“令人难以置信。”
“你以为我在骗你?”
“只因为这消息来得太突然。”
“在我来说,是缘份,在你来说,是奇迹——你最感兴趣的钞票与女人竟然同时得到了。”秦露说来极其自然,一点也不像是矫揉造作。
吕奇却暗暗好笑,他所见识过的名门闺秀,欢场娇娥,不知有多少;也不知听说过多少甜言蜜语。别的事情他也许还无法立辨真假;唯独情话却可以判真伪。他敢肯定地说,秦露在作违心之论。但他表面上却丝毫未露声色,将秦露又搂紧了一些,佻笑着说:
“那真是人财两得了。”
“别说得那么难听好不好?”秦露白了他一眼。“也别那么高兴。能不能搜索到黄万通谋害周伯钧的证据还是问题!”
“那倒不是最棘手的问题。”
“难道还有大问题还没有解决?”
吕奇一个字一个字用力地说:
“问题在周宣祈的身上。”
“怎么说?”
“他实际上并没有疯,谋害他父亲的凶手落网之后,他也会要求重新检验。”吕奇说到这里,双手用力一拍。“好了!从黄万通手里夺回来的百分之九十股权到了他的手上,我们岂不是白费劲?”
“嗯!”秦露皱紧了眉头。“这倒是个大问题呀。”
“秦露,”吕奇一个指头在她的面颊上轻轻地摩挲着,同时,开始了进一步的探索,“女人在面临难题时,总要比男人冷静!来!让我听听你的主意。”
“我也没有什么好主意。”秦露轻描淡写地说,然而她那一对黑白分明的眸子里却射出了警戒的光芒。
“你随便说个办法也许可以触动我的灵机。”
秦露一直像一头温驯的绵羊般依偎在吕奇的怀里,现在她开始“反客为主”了。一只手像八爪鱼的须般缠上了吕奇的颈项,躯体也和他贴得紧紧的。以极为柔情的声音:
“吕奇,我想听听你的过去。”
吕奇发现对方在为自己的安全而进行探索了,因此,他故意皱紧了眉头说:
“不说也罢。”
“为什么?”
“恐怕吓着你。”
“吕奇,你以为我还是一个小女孩么?”秦露的嘴唇贴在他的脸上,嘘出的热气使他感到有一丝冲动。“你应该感觉得到,我已经是一个成熟的女人。说出来,我需要了解你。”
“如果教我说假话欺骗你,我良心上会感到不安;我若说真情实话,你又可能鄙视我。”
“我要听真话;也绝不会鄙视你。”
“我生长在贫民区,”吕奇开始编故事;他自信所编出来的故事必可赚人眼泪。“不知父母是谁。小时,经常与饥饿打交道,我年后又与牢狱结下不解缘。我偷过、抢过、骗过。一再地坐牢,使我更加精明,更加谨慎。去年圣诞节,在一个偶然的机会里使我弄了一大叠钞票。于是我买护照,改姓名,变成了上流社会的绅士,开始周游世界。我眷恋着目前的生活方式,可是,这笔钱总有用完的一天……”
秦露突然低吼着说:
“吕奇,不要说下去。”
“怎么!你讨厌我?”
“不!”秦露用力地抱紧他,显得很激动地说:
“我不但不鄙视你,反而觉得你坦白得可爱。我只恨这个世界,为什么有那么不平等的事。”
“秦露……”
“吕奇,”她仰起头来打断他的话。“别人可以杀死我的父亲,我为什么不能杀死别人?我要报复。”
“秦露,你要杀谁?”
“杀周宣祈。”她此刻的表情活像一个女巫。
“为什么要杀他?”
“嗨!吕奇,”秦露一只手撑着床榻,坐了起来。“你不是教我出主意的吗?在别人心目中,周宣祈只是一个从疯人院逃出来的精神病患者。他在这个世界上突然消失,绝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
吕奇突然觉得自己像是抱了一块寒冰。秦露的确成熟,成熟得令人可怕。这是她早已想好的计策,却在一种激动的情绪下说出来。在暗惊之余,吕奇也有一丝欣喜的感觉,他的假设已逐步证实了。
见他发楞,秦露忙又问道:
“吕奇,我的主意吓坏你了吗?”
“不!”吕奇故意在脸上浮现一股狰狞的笑容。“我见过的犯罪勾当太多,这算不了什么。我是在思索另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如何搜索到黄万通谋害周伯钧的证据?”
“你可以轻而易举地办到。”
“噢!你倒说说看。”
“我父亲的被害,白娜涉嫌最重,你可以去告诉白娜,她若然脱罪,只要一口咬定,当初她的不告而别,是受了黄万通的唆使,而且还得了黄万通的酬劳,这一次我父亲赶到这儿来查问这件事,她也曾和黄万通通过消息,这样就行了。”
“即使如此,也不能证明黄万通是谋害周伯钧的凶手呀!”吕奇提出了反问。
秦露柔媚地说:
“吕奇,你不是说,女人面临难题时比男人的表现都要显得冷静么?”
“你心里还有什么鬼主意?”
秦露诡谲一笑:
“暂时不告诉你。”
“嗨!你又摆出神秘姿态了。”
蓦然床头几上的电话铃声响了起来。
吕奇刚要伸手去拿电话听筒,秦露却抢先伸手将电话听筒按住了。以歉疚的语气说:
“对不起!我将你的电话号码告诉了周家账房,教他一到机场就打电话到这儿来。”
“你不是说他七点多钟才到吗?”
“现在几点?”
“五点四十分。”
“哦!抱歉,那不是我的电话。”
吕奇抓起话筒,立刻传来了接线小姐的声音:
“吕奇先生,星洲长途电话。”
她话声刚落立刻又响起了一个男人的声音:
“奥林匹克大饭店吕奇先生吗?”
“是的。”
“请转告秦露小姐,周阿财先生在前往机场途中被一辆福特汽车撞成重伤送医不治。肇事者弃车而逃,据说是黄万通的座车,有进一步的消息我再打电话来。”
“请问你是谁?”
对方已经将电话挂断了。
秦露见吕奇一脸茫然之色,连忙问道:
“吕奇,怎么了!”
“周阿财是谁?”
“就是周家的老账房啊!”
“他不能来了。”
“为什么?”
“在前往星洲的途中,被一辆福特汽车撞成重伤,不治身亡。据说那辆车子是黄万通座车。”
“哦——”秦露先是一声惊呼,接着愤怒地说:
“这是有计划的谋杀行为。可恶的黄万通!”
吕奇突然有一种恍然大悟的感觉,因而微笑着说:
“秦露,你不该生气,应该大笑。”
“为什么?”
“这样一来,黄万通谋杀周伯钧的事实岂不是更加明显吗?”
她笑了,在娇媚的笑容中有浓厚的得意神色,伏在吕奇的身上拍打着:
“吕奇,你真是个聪明的家伙。”
“秦露,你也不笨呀!”
“我们这一对真是天造地设。”
吕奇轻佻地说:
“秦露,为了我们即将发财,似乎该庆祝一番。”
“难道要开一瓶香槟吗?”
“不!是要……”吕奇一只手从她恤衫的下端侵了进去。
秦露突地用力挣脱了那只手,冷冷地摇着头说:“不行。”
“秦露,真想不到你的观念如此保守。”吕奇面上透露出失望的神色。
“并非保守,而是有很重要的事等着你去做。”
“什么事?”
“去游说白娜。”
“对!”吕奇从床上一跃而起。“你不说我倒忘了,白娜的供词是我们的计划成功与否的重要关键。”
“我等着你的好消息,”秦露娇笑着说:
“自然我也会准备好一份使你意想不到的好礼物。”
如果说这是秦露对吕奇的一项承诺,毋宁说是一个诱惑还要恰当得多。
这时,天色已经大亮了,人车都已经络绎不绝地出现在街头。吕奇走出奥林匹克大饭店之后,站在路边考虑了一分钟,匆匆进入了路边一座公用电话亭。
电话拨到警署,精力充沛的霍金斯帮办竟然通宵达旦地在等候吕奇的消息,他劈头就问道:
“嗨!你的进展如何?”
“还不错。”吕奇不想在电话中谈得太多。“星洲方面的资料到了吗?”
“恐怕要等到八点钟以后,国际刑警组的‘电子传送组’要八点钟才上班。”
“我想加要一份资料,能一齐到吗?”
“说吧!”
“今晨星洲通往国际机场的路上出了一件车祸,死者名叫周阿财,最好能将全部资料弄来。”
“好!我立刻以长途电话与星洲连络。还有别的事吗?”
“请教:贵地许多餐厅酒吧都是二十四小时通宵营业的,土耳其浴室如何?”
“吕奇,那得要看哪一个区域的土耳其浴室,你要问哪一家?”
吕奇掏出周宣祈留下来的那张卡片看了一眼,回答对方:
“名字很香艳,叫做‘妙女郎’。”
“哈哈!”电话听筒里传来霍金斯的爆笑。“去吧!那里是永不关门的,当心被那些‘妙女郎’拆散了你的骨头。”
“但愿她们拆散之后再能重新装配起来。”
“吕奇,”霍金斯的语气又正经起来。“我们何时见?”
“九点钟如何?”
“好的。出‘妙女郎’土耳其浴室向右转,走五十码有一家‘威基基餐厅’,我在那儿等你。”
“OK!”吕奇兴高采烈地应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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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昨天 20:31 | 显示全部楼层
三、险遭毒手


虽然太阳已从海边线上冉冉升起,而“妙女郎”土耳其浴室门口的霓虹灯仍然开着,高高的灯架上,一个曲线毕露,栩栩如生的裸女在向路人挤眉眨眼,除了吕奇之外,只怕谁也不会去注意“她”的风情。
吕奇一进门,就有一群肤色杂陈的女郎涌了上来,她们似乎永不疲倦,面上的笑容足以引诱蜜蜂,有的说的是“哈伊哈伊”的日语,有的则是说国语、广东话,还有半生不熟的英语,但她们却有一个共同的特点——上的比基尼装特小,身材也都非常丰满。
每个女郎的裤子上都有号码,吕奇唯独没有找到十四号,于是他用英语高声喊着:
“我要找十四号。”
那一群女郎的脸上笑容在顷刻间消失了,也都一哄而散,一个黄面孔的中年妇人却出现在吕奇的眼前,她的服装很整齐,像是领班之类的人物,向吕奇必恭必敬地说:
“先生!请跟我来。”
通过一条走廊,进入一道窄门,吕奇发现门框上有写上“特级”的字样,他才恍然大悟,难怪十四号没有在进门处迎客了。
在那中年妇人的引导下,登上二楼,眼前出现了两排幽静的房间,那妇人推开十四号房门,让吕奇进去,说了声“请稍待”,就带上房门走了。
房间又分成内外两间,外面陈列着土耳其式的浴桶,以及盥洗设备,内间则有一张铺陈华丽的床榻,看那床榻的宽度,绝非仅仅用来作按摩之用,难怪霍金斯要吕奇当心被拆散骨头了。
约莫过了三分钟,门推开,一个健美的女郎走了进来,一望可知,她必定是中国人,与楼下那群女郎一样地穿着特小的比基尼装,她一面锁上门,一面打量着吕奇,以纯正的粤语问道:
“先生,我为你服务过吗?”
“没有。”吕奇微笑着说:
“是朋友介绍我来的。”
“谁?”她已走到吕奇面前,为他松脱领带。
“一位从星洲来的周先生。”
“哦——”她略微有些惊讶地凝望着他。
吕奇自己开始解除衣服,同时以柔和的语气说:
“我一方面享受十四号小姐的服务,一方面也想和周先生见面,他在这儿吗?”
“让你先享受我的服务吧!”
吕奇不忍拂逆对方的殷勤,一夜辛劳,土耳其式的薰汽浴对他也大有裨益,于是听任她的摆布,幸而他在东瀛早就尝试过美女侍浴的风味,当着十四号的面脱得精光,倒还不太忸怩。
坐进浴桶,十四号为他开放了薰汽,调节好温度,将头凑到他的面前,低声说道:
“好好地享受一番,我去和周先生联络。”
“请告诉他,我有极重要的事要和他见面。”
“我会转告的。”她留下一个微笑,走了。
约莫过了五分钟,门又打开,吕奇抬头一看,不禁大吃一惊,原来是两个貌相凶恶的大汉,虎视眈眈地对着吕奇冷笑。
吕奇虽知情势不妙,却一点也没办法,手脚都在浴桶里,只有一颗头颅露在外面,看来只得眼睁睁在等待霉运临头了。
不等吕奇开口,其中一个大汉已来到了浴桶的面前,冷笑着说:
“先生,十四号小姐下班了,现在轮到我们两个来为你服务。”
“嘿嘿……”吕奇装出一脸干笑:
“二位在开玩笑。”
“谁跟你开玩笑,”那大汉的右手已抓住了调节蒸汽温度的旋钮,恶狠狠地问:
“听说你要找一位星洲来的周先生?”
“嘿嘿!”假使吕奇的身体在桶外,他一定会假装浑身发抖,眼前如逞英雄,必定吃亏。“是……是的。”
“姓周的叫什么名字?”
“叫周……周……”
“快说。”那大汉大吼一声,右手向左一扭。
只听嗤地一响,桶内的温度增高了,吕奇私心估计,总有摄氏三十七、八度左右,他无法忍受五分钟。
“他叫周百万。”吕奇信口胡扯,企图过关。
“周百万?”另一个大汉走过来扯住他的头发:
“朋友,说老实话吧,否则你就要脱一层皮。”
“真的呀!”吕奇声嘶力竭地说。
“真的?嘿嘿!让你尝尝烫猪的滋味吧!”
蒸汽又加大了,浑身灼烫,吕奇的额头上已滚下了汗珠,他两手拼命捶打!毫无用处,桶外的禁锢是牢不可破的。
“现在是摄氏三十九度。”那大汉冰冷的声音与浴桶内的温度恰成对比,“虽然不至于使你脱皮,但是三分钟之后你表皮下的微血管都会破裂,快说老实话,你要找的人是不是周宣祈?”
多年来,吕奇虽然不时在出生入死,其多半由他操着主动权,却从来没有像这次窝囊,他想到小时看见母亲倒提着鸡脚往开水里泡的情景,鸡是死的,还算人道,而自己是活的呀!
他知道硬赖账是无法过关的,便改口说:
“周宣祈可能是他另外一个名字。”
“你叫什么名字。”
“吕——奇。”
“你为什么不叫好奇?”那扯着他头发的大汉吼叫着:
“说老实话,你找周宣祈到底干什么?”
“没有……什么重要的事,只是……只是……”吕奇也不知道该如何说才好。
“朋友,别耍花样了。我们对你的情形清楚得很,你在为一个姓秦的女人卖命对不对?嘿嘿……”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冷笑:
“那臭娘们昨晚上了你的床,你他妈的就像孝子般认真起来了。”
“求求你们先关掉蒸汽好不好?”吕奇嚷叫起来。他这一辈子还不曾向人求过饶,可是那灼人的蒸气却逼得他露出了可怜相。
那大汉将蒸汽关小了一些,沉声说:
“好,给你朋友一个面子,不过,你可得说老实话,否则下一次就开到四十度以上,看看那臭娘们会不会给你收尸。”
温度骤降,使吕奇松了一口气,心头也在暗暗思索,要如何才能度过眼前的难关?
那二个大汉却不给他喘息的机会,又紧逼着问道:
“说吧,那姓秦的臭娘们想玩什么花样。”
“你们是说秦露吗?”吕奇慢吞吞地反问,他显然想拖延时间。
那两名大汉却粗中有细,竟然一语道破了吕奇的诡计:
“朋友!别妄想拖延时间,那样对你没有好处的。快说,姓秦的女人交了什么差使给你?”
“她想找出杀害她父亲的凶手。”
“根本是她杀的!”
吕奇连连地摇着头:
“那不可能,在她父亲遇害前,她一直和我在一起啊!”
“她不能教她的情夫动手吗?”那大汉以猥亵的语气说:
“她既然上了你的床,你难道没有发觉她早已不是原封货了?告诉你,姓秦的女人是星洲有名的飞女,阿飞情夫不知多少呢?”
“她为什么要杀死他父亲?”
“管她管得太严了呀!”
“这些都是闲话。”另一个大汉插嘴说:
“老实说出来,秦露给了一件什么差使给你?”
“她只是要我帮忙查出是谁杀害她的父亲。”
“最后再问你一次,她有没有在你面前提到过一个姓黄的人?”
吕奇心中一动,故作迷惑之色地反问道:
“叫黄什么名字?”
“叫黄……”
另一个连忙给他的同伴一个眼色,接着说:
“别问姓黄的叫什么名字,只要答复我秦露有没有提起过他?”
吕奇突然发觉自己走上了歧途,这两个家伙好像是黄万通的爪牙,那么,秦露所说的情形都是真实的了?她企图囊括周氏公司全部股权而订下杀死周宣祈的毒计,的确是因为父亲遇害而引起仇恨报复的心理了?
这……
那两个大汉又一齐低喝道:
“快说!秦露有没有向你谈起姓黄的事?”
不知是出于一种什么样的情绪冲动,吕奇突然语气坚定地回答说:
“她没有提起过。”
“我看你是真想尝尝脱一层皮的滋味了。”那大汉的右手又搭上了调节蒸汽温度的旋钮。
吕奇似乎已经把心放横了,咬着牙龈说:
“就算你烫死了我,也没有什么好说的。我所知道的,都已经告诉你们了。”
“算你小子有种。”那大汉又冷、又硬的声音,简直像一粒粒的冰雹。
嗤地一响,浴桶内温度骤增。若非吕奇早已咬紧牙龈,他一定会大叫出声。
就在这紧要关头,突然房门打开,那个健美的十四号侍浴女郎飞快地冲了进来,她一面关上蒸汽,一面笑着说:
“吕先生,他们二人是生手,不善于调节温度,还是让我亲自来为你服务吧!”
那两个大汉很驯服地退到一边,一句话也没有说。
吕奇再一次坠入迷阵之中,周宣祈选中这女郎作为联络人,必是安全可靠的。看情形,这女郎和那两名穷凶极恶的大汉是一伙的。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是周宣祈所托非人,抑或是周宣祈本人……
在他思索中,女郎已打开了浴桶。吕奇刚将两只手伸出来,那二名大汉却一左一右地将他挟持住了。吕奇被灼热的蒸气烫得浑身软弱,根本无力抵抗;即使有力量反抗,他也不会动,因为他想了解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十四号侍浴女郎非常仔细地为吕奇擦干了身上的水渍,又为他围上浴巾,然后向那两名大汉摆摆头。
“走吧!”那两名大汉合力拖着他。
并非走出房去,而是走向内间。吕奇不禁暗暗纳罕:难道是要将自己软禁在这儿吗?
他一念未已,十四号侍浴女郎已抢先一步,转动了一面高大穿衣镜,原来镜后隐藏着一道密门。
吕奇被那两名大汉推进去。转了一个小弯,豁然灯光通明,他发觉自己置身在一间华丽的套房之中。
套房之中有一个人在等候他,那人坐在一张高背的转椅里,椅背向着他。因此他只能看到那人的一点头发,以及上升的袅袅轻烟,吕奇深深吸了一口。金鹰牌雪茄,最上等的英国货。
“吕先生!我首先要为两位鲁莽的部属而道歉。”那人的英语很纯正,不过仍然听得出他是中国人。“请坐!我们可以开诚布公地谈一谈!”
十四号侍浴女郎为他挪过一张椅子。吕奇安详地坐下,一语不发。那两个大汉对他的戒备也没有丝毫松弛。
“我只是为老板办事。”对方的语气非常平和,从措辞中显示他曾受过高深教养。“希望你能与我合作。”
“你的老板姓黄的吗?”吕奇大胆地问一句。
“吕先生!”对方的语气严厉了一些。“我已决心让你置身事外,你就不要再掷进漩涡里去了。目前,我不打算再问你什么,也不打算探索秦露的动静,只希望你答应我一个小小的要求。”
“但愿我能作得到。”
“你一定作得到,放心,我会付出酬劳。”
“请说吧!”
“九时二十五分有一班飞机离境,你最好能赶上那班飞机。我将送你五千元美金的程仪。”
吕奇摇摇头说:
“只怕我办不到。”
“是嫌程仪太少了吗?”
“不!如果我能一走了之,我不会接受你们的钱。可惜我目前还不能离境。”
“有什么特别原因吗?”
“霍金斯帮办扣留了我的护照。”
“哦!”很温和的笑声。“我们老板是个很有办法的人。不但在星洲有势力,在这儿也有朋友。据我们所了解,你有良好的经历。霍金斯帮办对你已十足地信任,只要你想走,拿回护照应该没问题。”
“我倒没有把握。”
“吕先生,你是聪明人,不该为一个浪漫的女人,以及一笔可望而不可即的财富去卖命。现在是八点四十分,你考虑的时间不多,希望你在十分钟之内给我一个明确的答复。”
“我为了脱离险境,可以佯作应允,但我是一个守信的人……”
那位只闻其声,不见其面的神秘人物冷笑着打断了吕奇的话:
“别以为我们会上你的当,只要你答应,就非得履行诺言不可。否则,你不会活在这世界上。有许多愚者所遭遇的悲惨下场可以作为你的殷鉴。”
吕奇鼓着勇气说:
“就像秦祥明被一刀穿心,周阿财被车撞丧命那样吗?”
“吕先生,”语气严厉,声音冰冷。“问得愈多,知道的秘密愈多,那对你没有什么好处。请你考虑方才我提出的请求吧!”
“我留在此地对你们有什么坏处?”
“你是一个具有危险性的人物。”
“何不杀我永除后患?”
“非到迫不得已,我们不愿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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