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回密码
 点我注册

QQ登录

只需一步,快速开始

查看: 114|回复: 1

[完结] 孙玉鑫《拾魂楼》

[复制链接]
发表于 3 天前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拾魂楼 孙玉鑫著
  ——署名古龙《娇楼·梦楼·痴情楼》1993军事谊文版)

  内容提要:
  英俊少侠孙重楼,从小被人收养,得自武林世家真传,为人善良、机智、武功盖世,为查清父母被害真像,出道江湖,在江湖上,结识了师父被盗掳的千金,找到了同父异母的兄弟,查清了武林中许许多多、奇奇怪怪的悬念,少侠以他惊人的才智、揭穿了魔头的真正面目,瓦解了他身边的顽凶,最终为武林除了大害。
 楼主| 发表于 3 天前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古陌阡 于 2025-8-10 23:06 编辑

  第一章:登此山兮魄魂飞
  这座山,是“十万大山”中的一座。
  据说,它比“十万大山”中的“勾漏”主峰,还来的凶险,诡谲,高峻和广阔,不过这传说却很难证实。
  很难证实的原因,是从来没有人能到达过这座山峰!
  这座山没有名目,但当地人士们,却给它起了个骇人的名字,并世代相传,严禁儿女们踏进这座主峰。
  它的名字是——吃人山!
  山会吃人,真是听都没有听到过!
  可是这座“吃人山”,却真会吃人,信不信由你?
  相传在这二十年内,曾有百余位“不信邪”和“不服气”并“功力超绝”的武林朋友,进过这座山。然而,这百数十位武林高手,就像“泥牛之沉东海”般,消失了踪影,非只断无消息,并且是尸骨无存!
  “吃人山”,因此更名震天下!
  “吃人山”除了能吃人之外,还有什么好处呢?有!它有三种奇异的产物,是天生的,绝无半点人工培植。
  一是涧下的“沙金”,再是一种“奇果”最后是一种“怪藤”!
  “奇果”有补阳神效,自然也是配制“春药”必不可缺的东西,此果价值连城,晒干后,一两足值千两黄金!
  “怪藤”奇毒,燃烧起来,烟是紫色,嗅到一丝就立刻昏迷难醒,胜过江湖中任何绿林人物所配制的薰昏!
  不但如此,并且“怪藤”还另外有其他的效能。
  至于“金沙”的好处,已是任人皆知的事了,君不见“鸟为食亡,人为财死”,何况这无穷的“金沙”!
  就因为“吃人山”中,有这三种诱人的产物,所以它虽然凶险,有去无还,却仍有江湖中人不时潜往!
  直到三年前,证实了凡踏进山区的人,果然是尸骨无存之后,才断了武林及江湖人去发横财的念头。
  这一天,过午不久,往“吃人山”去的山道上,来了一人一马,看样子又是位不信邪贪横财才闯山的朋友!
  这人的那匹马,真是瘦弱的可怜!
  本来十分美丽的毛色,现在却图卷成堆,一块一块的贴在身上,并且已很难分出是什么颜色来了。
  因此一看就能知道,此马是久经风尘而没有洗刷过。
  四蹄近乎粗肿,乱毛成片垂着,腿,臂瘦骨外露,长鬃螂当,正应了“人穷志短,马瘦毛长”的俗话!
  再看这人,唉!比马还可怜!
  一袭长衫,满布灰尘。
  长衫木来是淡淡的蓝色,现在因为欠经风雨暴晒,底色早就退了,变成形容不出来的一种怪色。
  腰系的并非紫带,却是用奇特的绳子,编扭而成的怪状宽带,那双鞋,底平面破,早该扔啦!
  白色的袜子,成了灰色,头发上满是污垢!
  这人的年纪,最大才有二十岁,脸上的颜色还好,红红的,毫无病态,只是精神有些不济。
  这少年看来实在让人奇怪,他绝对不像是个武林或江湖朋友,而是一个百无一用的书生,走过很远道路的穷书生。
  不是武林中人,又由远道而来,那他走进这可怕而凶险素有“吃人”之名的怪山干什么呢?!
  难道是活得不耐烦,要自己找死?!
  这答案,现在谁也不知道!
  到了!到了!
  瘦马停蹄在“吃人山”的山口外面。
  马上的少年,这时由袖中取出了一张地图,在马上展开仔细看,他时时抬头四下打量,核对图上所绘的山脉情形!终于他点了点头,自语道:
  “这地图真够详细,是这座山了!”
  听他自言自语,已足证明,他是进山来的。
  接着,他将地图小心地收起来,放回袖中又道:
  “计算一下,我已赶前了两天,经这座山出去,又近了三天路程,多这五天时限,也许事有可为!”
  这句话,说明了他走这“吃人山”的缘故。
  原来他为了贪走近路,才要过这座“吃人山”,他心有急事,所以一路疾驰,现在比预定的日期已早了两天。
  他自语时说过,由此山跨过,又省了三天路程,由此可见他要去办的这件事,是如何紧急和重要了!
  那就不怪他虽非武林中人,也敢进“吃人山”!
  俗语说的好,初生犊儿不怕虎!
  少年此时,猛提马缰,得得地进了山口。
  山口旁的小溪,吟吟发出警告,树木和山石,也都焦急的连连狂喊,告诉他说,不能进去!不能进去!
  可是少年不懂溪流、树木、山石的语言,只向它们盼顾了一眼,留下了个永久的记意,就踏进了山区!
  XXXXXX
  他牵着瘦马,木立在一块大石碑前!
  碑上刻着字,字迹显明!他边看边念道:
  “此碑距离山口处,已有里半,从此开始,再若深入,就踏进了本山山区,那时再想后退已难!
  “碑右小道,可达十里外盛产金沙的‘宝涧’,涧名‘诱人’,取黄金诱人心意的意思!”
  “左行,可达‘奇果’产地,‘奇果’有园,多难计数,任君挑选量载,但须小心突发的危险!
  “直行,为上下山路,此路向无人过,荒凉至极,草长过人,沿途可经‘怪藤’产地,万莫起火以防中毒!
  “此山另有‘奇猿’聚族而居,平日甚少外出,力大如虎,可生吃人兽,途遇必遭惨杀!”
  念到这里,少年嗯嗯连声,自语道:
  “我只是要跨越此山,自该走中间这条路才是!”
  话声止住,又顺着条文念了下去!
  “朋友们,此时老天要向你们下个警告,此山一草一木,及所产三种东西并非任人取用的无主之物!”
  “此山为老夫所有,一切产物当然也是老夫的东西,因此老夫有保护此山的责任和义务!”
  “所以老夫不会使你们如愿而去,我警告你们,再善劝你们,回去吧,从此转身,出山去吧!”
  “否则不论你们左行右去,或直上山峰,只要越过石碑十丈,就有死无生,踏入了老夫的禁地!
  “凡不遵老夫劝说,踏入禁区以内的人,不论男女,不问理由,都将会被老夫无情处死,尸骨无存!”
  “回去吧,现在回去还不晚,你们该多想想,若死在此地,家中的父母妻儿,要如何伤悲,回去吧?”
  碑文完了,少年可也傻了!他想了想,摇着头道:
  “这不通,不通!就算山是你的,东西也是你的,你对那些前来偷取东西的人,也无权处死?!”
  “何况还有很多人,并非贪图什么金沙、奇果、怪藤而来,譬如我,只是路过,难道也犯了王法?”
  “天下没有这种不讲道理的人,不通!不通!我有急事在身,非快些到达目的之地不可,走定了这条近路!”
  说着,他不再犹豫,牵马登上碑后正中的山路!
  十丈!
  刚刚走到十丈,又有一座石碑,高有丈二,直立于前!
  碑上刻着六个鲜红的大字,是一一“回去,前进则死!”
  少年一呆,摇摇头,叹着气,牵着马往回走去!突然,他停步不前,蓦抬头,坚决自语道:
  “不错,按碑上文字的警告,往前是死,危险至极,不过我再走回头路,业已晚了,误事也不能活!”
  “何况今生未来的年月还长,若遇险则退,我还能作些什么?又怎能面对种种荆棘,挺立人间呢?!”
  说到这里,他猛一顿足,再次牵马奔登山路!
  这次他越过红字石碑,看都不看,勇往直前!
  阵风突起,黄叶飞舞,天变了!
  XXXXXX
  初秋的山风,吹到了少年身上,已有寒意,他抬头看了看天,道:
  “不好,要下雨,这怎么办才好?”
  说着,他步伐加快,向前直上。
  刹那间,牛毛细雨,纷飞飘落。
  这种雨,惹人喜也讨人的厌!
  在春末夏初,石板路上,情侣偎依漫步时,它会惹人喜的!
  但是现在,少年心悬大事,又走在这险峻荒凉的恶山中,满目凄凉,时近黄昏,它就太讨人厌了!
  少年紧皱着眉头,只顾忌疾前行!
  发,眉和脸上,已蒙上了一层细小水珠,双肩衣衫已湿,那匹瘦马,长毛湿垂,也贴在了峭露的脊骨上。
  就这一霎眼的工夫,天色阴暗了下来。
  移时,越法沉暗,目光已难看清五丈以外的事物!
  少年却仍然直挺着胸膛,勇向前行!
  他高一步,低一脚,走着他尚未走完的道路。
  雨湿,风寒,他凉得抖了几抖!
  瘦马虽瘦却和它主人一样,是生成的傲骨!
  抖抖长鬃,长嘶一声,四蹄踏着山石,昂首而行!
  又走了半晌,少年忍受不住这风寒雨湿的袭击了!
  转过山林,他仔细注目,在找能够暂避风雨的地方。
  天无绝人之路,又道说天助自助者,他突然发现,在不远处右转的上行山道旁,有了灯光!
  灯光不只一盏,数一数,一盏盏间隔着,竟有好几十盏,他虽然觉得这些灯光奇怪,但此时却别无选择。
  有灯光,必有人家,他立刻牵马走了过去。
  刹那,他走到了第一盏灯笼下面。
  他抬头看了看高挑的灯笼,脸上现出了喜色。
  原来灯笼多有三十六盏,每盏相距约有三丈,高高竹竿挑挂着,排出很远很远。
  这种排列法,就算大雨,大雪,大雾的深夜,行人也能借此看清山路,分清方向,不致失足落身危崖!
  他借灯光映射,隐约看出,在最后一盏灯光下,是一座巨大山庄的庄门,于是明白这排灯笼,是庄主人的善行安排。
  他不再迟疑,顺灯光照处,牵马走去。
  当他到达庄门前,却为了难。
  庄中黑沉沉,没有一盏灯火,自更看不到一个人,庄门却四敞大开,但是他总不能随便走进去呀!
  此时细雨更密,寒冷倍增,他想了想,遂高喊道:
  “有人吗?有人在吗?”
  没有回答,没人应声!
  他头发上的水珠,咕噜滚到了脖子颈里面,顺脊背流下,全身猛地一抖,牙齿已开始打颤!
  他无法忍受这饥饿寒冷交加的煎熬了,探头庄门内,左顾右盼,立即发现进庄门左行不远处,有三间石屋!
  这三间石屋,大概是专供应门下人们居留歇足用的,他不再犹豫,牵马走了进去,将马栓在石屋前的石椿上。
  他刚要推门进去,转念一想,又高声喊道:
  “有人吗?屋里有人吗?”
  依然没人回答,于是他接着喊道:
  “小可深夜过山,适逢阴雨,又湿又凉冒进贵庄,如今实是疲乏不堪,请恕小可擅入石屋了!”
  少年的确是个正人君子,此时此地,擅入石屋还忘不了先打招呼,他平日的为人就更不用说了!
  他在高声喊过话后,随即推门进了石屋!
  三间石屋,沉黑阴暗,他摸索半天,取出了火石火链,又从袜筒里面,掏出来没湿的火纸,引着了火!
  借火纸所发的微弱光芒,使他找到了一张长案上的半戳红烛,立刻将腊烛点燃,这才看清三间石屋内的大概!
  屋中到是百物齐全,墙角落还堆放着半担干柴,只是不论床上,椅上,桌上,地上,都已积灰寸厚。
  他皱了皱眉头,立刻脱落长衫!
  少年真是少不更事,试问在这险恶万端的深山内,竟有这样一座建造宏伟的山庄,岂不可疑?!
  再说,庄内若还有人,他适才牛吼般高喊,人家又岂有听不见的道理,何况石屋积灰寸厚,也该有所警惕才对!
  但是少年却想都没想这些事,掏出他那业已肮脏到家的汗巾,拂落墙上衣钉下的灰尘,将长衫挂好!
  但刚刚挂上衣衫,身后突然有人沉声喝道:
  “喂,你是怎么进来的?”
  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喝问,吓了少年一跳,横身猛地一抖!等回味过来,这是人声的时候,人家已接着说道:
  “你是哑巴,不会讲话?!”
  少年转过身来,看清来者竟然是个老苍头,穿着身半长不短的外衫,手里提着一盏灯笼。
  少年立刻恭敬的向老苍头一礼,道:
  “老人家多担带小可,小可夜行遇雨,为求避雨地方,又走迷了路,幸有贵庄前的灯笼指引,投向贵庄……”
  话没说完,老者已不耐烦的接口道:
  “谁问你这些来着,我只问你是怎么进来的?!”
  少年又是一礼道:
  “小可在贵庄庄门口,曾高声呼唤过两次,因为没人应声,又实在寒冷饥饿交加,迫不得已……”
  老者把瞪眼一道:
  “没人应声你就能自己进来,我知道你喊了,我要没听见人喊,下着雨出来干什么?
  “你喊过了,莫不成是你雇的我,你一喊我就要出声答应?你也不想想,点灯笼可也要个工夫呀!
  “现在我出来啦,也看到你,你怎么说,想干什么?简单点把话全说明白,越快越好!”
  少年应着是道:
  “小可想在贵庄,借宿一宵!”
  老者把脸一板道:
  “不行,你穿上衣服,牵着你的马快走,走!”
  少年一楞,又恭敬的施了个礼道:
  “老丈请行个方便!”
  老者头一摇,冷冷地说道:
  “少废话,走,你给我走!”
  少年有些动气,但转念一想,压住怒火道:
  “请问老丈,贵庄庄主可在,小可想拜候……”
  俗话说:阎王好见,小鬼难缠,少年这一点却够聪明,拜见庄主,借宿的事不和你这老东西商量!
  那知道这老者却接口道:
  “死了,庄主死了!”
  少年明知不实,却无可奈何,伸手摘下湿衣,重又穿上,一边穿一边在作最后的请求道:
  “老丈,在这穷山之中,夜深而有雨,小,可又已疲乏不堪,老丈何不行行好,让小可在这石屋内住上一夜?!”
  老者哼了一声道:
  “穷山?你知道这是座穷山,来干么?夜深有雨,谁让你偏偏在夜深有雨的时候走这座山的?”
  “你疲乏不堪,活该!再告诉你,这石屋你不能住,我赶你走,你爱信不信,这正是行好!”
  少年恼了,发出来年轻人火暴性子,道:
  “老丈,小可一再好言请求,只为借宿一宵……”
  老者却接口道:
  “告诉你,借宿是不行,要肯永远住下去的话那可以!”
  少年没有听出老丈话里有话,在火气头上,竟没三思,哼了一声,大踏步出了石屋,牵着马出庄而去!雨大了,他被雨一浇,火气没了,站在庄门口停步道:
  “老丈,当真不能商量商量……”
  老者接口叱道:
  “没有什么商量的!”
  少年长叹一声道:
  “天这般黑,雨如此大,小可万一在山道上失足,落身百丈崖下,粉身碎骨而死,老丈,难道你就……”
  老者哼了声又接口道:
  “我宁可看着你死在外面,也不让你进庄!”
  少年这次怒火按捺不下了,声道:
  “好,老丈这大年纪,如此为人,莫非就无儿女?!”
  老者只瞪了他一眼,却没回答,开始掩扣庄门!
  这时,突然有个高昂宏亮的声音传到,道:
  “孟成,请公子到大厅待茶!”
  少年闻声,虽未见人,却知是这庄内有权的人物,脸上现出了笑容,老者闻声,却面色一变,暗中咬牙!此时宏亮的话声又起,道:
  “先替公子带马!”
  老者孟成,猛一跺脚,以低声的声调对少年道:
  “这次你该高兴了,进来吧!”
  少年心胸仁厚,对孟成依然十分有礼,道:
  “老丈担带,马还是我自己牵……”
  那知老孟成却没好气的说道:
  “你想的好事,这马你今辈子别再想牵了!”
  说着,自少年手中抢过马鞭,头往半里外那座巨厅一指,神色黯然,声调冰冷的又对少年道:
  “那就是大厅,你自己有腿,我老人家懒得带路!”
  话声中,孟成也不再开扣庄门了,牵着少年那匹瘦马,向右方斜路一步步缓缓走去。少年突然唤止道:
  “老丈留步,小可的衣囊等物,还在马上呢!”
  谁知孟成把头一扭,道:
  “从此开始,你就一步登上了天,这瘦马,那些破行囊,这辈子你也用不着了,放一百二十个心吧!”
  他边说边走,无奈何的独自奔向巨厅!
  刚刚步上巨厅前的石阶,巨厅的两扇宽大而厚的木门,却“呀”地一声自动开启,有人自厅内发话道:
  “公子请进。”
  这话声,和适才两次传到的声音不同,绝不是同一个人!
  少年步入厅内,那厅门却又自动的掩阖起来!
  厅内温暖异常,摆设也不见华丽,但却点尘不染!
  怪的是,不见人影,悄静至极。
  少年眉头一皱,目光缓缓移动,最后盯注在那正发着熊熊火焰的大壁炉旁,那里有把奇特的高背椅子!
  这时候椅子忽然转对少年,少年这才放落悬心,原来主人是坐在这把椅子上,椅背太高掩遮了视线!
  少年一看见主人,立刻躬身道:
  “小可夜行……”
  主人并未起身还礼,只略以点头就接口道:
  “公子有话可以等一会儿再说,先将湿衣脱落,拉把椅子坐进壁炉,桌上有茶,可自己斟饮。”
  少年应一声是,遂不多客气,将湿衣脱落,斟上杯茶,端一把椅子坐到了主人的对面。
  此时少年方才仔细打量巨厅主人,主人年近古稀,面色苍白,貌相仁慈,穿着古铜色衣衫!
  自腰际到双足,却用一床很厚的毯子遮盖着,坐的那把椅子,不但能旋转,还有轮子可供进退!
  因此少年不由多看了这辆似车的椅子两眼,被主人发觉,主人微微一笑,手指自己双腿说道:
  “老朽孟了凡,年巳六十有五,二十几年前,不幸出了次意外,竟将双腿失去,变成个残废!
  “多亏老仆孟成,精手工艺,代老朽装置了这样一把椅子,可坐可卧可转可以进退,到还方便!”
  少年恭敬的听着,此时接话道:
  “小可孙重楼,河北人氏,山行迷路,又逢苦雨,故而冒进贵庄,只求赐下一席之地,明晨即行……”
  孟了凡微笑一笑,接口:
  “公子不必客气,这是老朽义不容辞之事。”
  孙重楼感激的说道:
  “庄主慷慨好意,令小可深深感激。”
  话锋一顿,接着又道:
  “庄主若须休息,请不……”
  这时,厅门突又开启,老苍头孟成走了进来。
  孟了凡一见孟成,立刻吩咐道:
  “孟成,你去厨下准备好些酒菜和饭,我今夜十分高兴,要和孙公子喝上几杯,畅谈一番!”
  孟成对主人,却十分恭敬,应声是道:
  “老奴就去准备。”
  说着,目光向孙重楼身上一扫,又道:
  “庄主您看,可要先取衣服来请孙公子换换?”
  孟了凡颔首道:
  “对对,不不,你先去烧上水,候公子沐浴过后,换上衣衫,然后再制办酒菜,越快越好!”
  孙重楼反而不好意思了,谦辞道:
  “这怎敢当,反正小可已习惯了这个样子……”
  孟成却没好气的接口道:
  “公子你是习惯了,可是那种味道,家主人却嗅不习惯!”
  这话说红了孙重楼的脸,孟成却在话说完以后,向厅右侧门而去,不用问,他按所说去准备去了。孙重楼脸上的红露还没全退去,孟了凡却笑着说道:
  “老仆孟成,生性梗直,公子莫罪。”
  孙重楼歉然道:
  “庄主说那里话来,实是小可的不是。”
  孟了凡话题一变,道:
  “此山凶险万端,公子怎会前来……”
  孙重楼叹了口气,道:
  “实不相瞒,家伯父异地为官,得罪上峰,困身囹圄,小可是前往思法谋脱,为赶时限,缠走近路……”
  孟了凡摇着头叹了口气道:
  “公子谬矣,由此山岭穿行,虽说要近上百五十里路程,但山势凶险,蛇兽众多,若遭不幸岂非更误了事?”
  孙重楼也摇着头,道:
  “谁说不是,但却悔之已晚!”
  说到这里,宾主都沉默了下来。
  半晌之后,孙重楼突然开口道:
  “庄主又是怎会在这穷凶山区中,建庄而居的?”
  孟了凡苦笑一声道:
  “一言难尽,公子非武林中人,老朽就是说明一切,公子怕也不懂,总之一句话,是‘虚名浮利误我’!”
  孙重楼话锋也一变,道:
  “庄主聚族而居,府上恐怕有不少人吧,可是食用百物,购置必不方便,又怎样来解决呢?”
  谁知孟了凡却垂头低声答道:
  “昔日舍下人口不少,如今却只有老朽主仆两个人了!”
  孙重楼一楞,道:
  “既然如此,庄主又何必还恋恋此地而不去呢?”
  孟了凡一指残废的双腿道:
  “双腿已残,年迈至此,怎出得了此山?!”
  孙重楼慨然道:
  “庄主,小可此次无法相助,但等家伯事了后,小可必然多请仆从前来,护送庄主出山!”
  孟了凡苦笑一声道:
  “公子盛情可感,可是老朽此心以死,主仆皆近就木之年,已不再作生出此山的打算了!”
  孙重楼却坚决的说道:“小可话说出口,必守信约,他年定然再来!”
  孟了凡蓦地抬头,脸上现出了奇特的激动神色!
  孙重楼不由问道:
  “庄主可是不信任小可?”
  孟了凡摇摇头,突然全身一抖,变了话锋道:
  “公子,此事再谈如何?”
  孙重楼点点头道:
  “反正小可有心,再谈也好。”
  这时老仆孟成,由后面走了出来,对孙重楼道:
  “洗澡水和干净衣服,全准备好了,公子从这门去,有路就向右拐,第一间屋子就是,请吧!”
  孙重楼道过谢,告罪而去!
  他刚走,那壁炉倏忽一转,出现了一道门户,一人当门而立,但因这人仍在秘道之内,因此看不清模样!
  老孟成这时正面对壁炉,突见壁炉转动,故意背身相向,甲块破布,在八仙桌上擦试起来。
  孟了凡也一转坐椅,侧向壁炉!
  壁炉内秘道的这人,就冷哼一声道:
  “孟成,你大概是活得不耐烦了?!”
  老孟成霍地转身对着秘道,刚强的说道:
  “不错,我还真有点不耐烦活了,你能怎么样?”
  秘道中人怒叱道:
  “老蠢奴,你道老夫不能杀你。”
  孟成呸了一声道:
  “半点不错,你还杀不了我!”
  秘道中人厉声道:
  “孟了凡,倘若这老蠢奴,再敢回嘴,老夫豁上在山主面前领次重罚,发誓立刻生剥了他的皮!”
  孟了凡见孟成还要开口,立刻阻止道:
  “孟成,我不准你再说一句话!”
  孟成把头一低,道:
  “是,老奴遵命。”
  孟了凡嗯了一声,坐椅再侧,正对着斜门道:
  “秦总管,老朽请问,你要将这位孙公子如何发落?!”
  秦总管冷冷地说道:
  “和那二百三十八个人一样!”
  孟了凡眉头一皱道:
  “秦总管,凭你这身武技功力,应该能够看得出来,孙公子不是武林或江湖人物,是个穷苦的读书人!”
  秦总管嗯了一声道:
  “不错。”
  孟了凡道:
  “这就是了,他既非武林人物,又不是贪图本山三种奇物而来,难道总管就不能网开一面,放他一条生路?”
  秦总管哈哈一笑,冷讽的说道:
  “孟庄主,你替他请求!”
  孟了凡道:
  “他伯父身系囹圄贪走近路,总管似乎……”
  秦总管声调一变,接口叱道:
  “孟了凡,你要明白点,此处已经不是昔日你那‘孟家山庄’了,你这条老命,已白检了二十几年啦!”
  孟了凡苦笑一声道:
  “此庄若仍是老朽的孟家山庄,老朽何用向阁下请求,不错,老朽是检了这条命,但却不是检自阁下之手!”
  秦总管怒叱道:
  “孟了凡,老夫警告你,山主适才传谕,有要事出山去了,因之老夫对你就有了生杀的主权……”
  话未说完,孟了凡哈哈一笑道:
  “这太好了,老朽度日如年,生不如死,山主既然不在,阁下又有了主权,就请成全老朽如何?”
  秦总管嘿嘿阴笑两声道:
  “怎么,你当老夫不敢?!”
  孟了凡软讽道:
  “也许有这一点,秦飞虎,让老夫也警告你一句,山主虽然不再,姑娘却还坐镇此处,你还顶不了天!”
  秦总管冷哼一声道:
  “老夫不信,杀了你之后,姑娘能……”
  话没说完,咯咯银铃般的娇笑声,已传到厅内!
  秦总管立刻停下话来,不敢再接说下去!
  娇笑声停变作动人的话声道:
  “秦总管,你说我能不能怎样呀?”
  秘道中的秦总管,威武顿敛,恭敬的说道:
  “孟老儿存心破坏山主金律,属下故意吓他……”
  娇声又起道:
  “我是你拿来随便赫唬人用的吗?!”
  秦总管连称不敢,不敢。
  一声冷哼传到,笑声变作了怒叱,道:
  “下次再犯,你去给我自己了断!”
  秦总管连声应是,那未露面的姑娘,才又说道:
  “这穷书生的是可怜,但也万无放他生出此山的道理,仍按旧规去办,多给他两天时限好了!”
  秦总管大声应是,孟了凡主仆却无言的垂下头来。

  第二章:卧彼楼兮志气消
  姑娘的话声又起,道:
  “我在‘幽阁’,稍待将这书生,安排住到‘梦楼’上,一共给他五天时限,期前,以贵宾待之!”
  秦总管恭敬声是,壁炉一转,他和秘道同时隐去。
  老孟成长叹出声,摇着头道:
  “庄主,老奴去准备酒菜!”
  孟了凡摆手道:
  “不必了,你去睡吧,没听姑娘刚才吩咐秦总管吗?这五天孙公子是姑娘的贵宾,一切自有秦总管照料。”
  孟成哦了一声道:
  “那老奴就去睡了。”
  说着,他自侧门中缓步而去。
  经过沐浴和换上干净衣衫鞋袜的孙重楼,缓步到了大厅,他和刚才的他,已全然不同了!
  孟了凡只觉眼前一亮……而心中竟也兴起莫名其妙的一种意念,似乎在这丰神英俊的少年身上,发现了什么!
  到底是发现了什么呢?孟了凡却又觉得难以捕捉到自己的意念,不过有一点他是肯定的,少年的气质慑人!
  孙重楼在经过沐浴后,那迂腐的书生气,竟也随着一盆脏水洁净去光,立于孟了凡面前,得施一礼道:
  “老丈恩情深,小可只有永感了!”
  孟了凡一笑道:
  “公子又客气起来了,请坐,稍待酒饭……”
  话还没有说完,厅左侧门内,已走出了两个人!
  前面是位奇特高大的猛汉,后面跟着一位赤红脸的老者,猛汉足有八尺高,端有个特大另的食盘。
  盘中精肴四样,好酒五斤,热炒四种,白饭一盒!
  其他杯盏匙筷皆全,都摆在了八仙桌上。
  然后那红脸老者,对猛汉一摆手,猛汉大步退去。
  孙重楼这时起座,笑对孟了凡道:
  “庄主请为小可引介……”
  红脸老者哈哈一笑道:
  “老夫秦飞虎,是此山的总管!”
  孙重楼立刻对秦飞虎拱手道:
  “小可冒进宝山,又使总管操劳……”
  秦飞虎嘿嘿一笑,拉把椅子坐于侧面,道:
  “不客气,公子你请随便用些酒饭,老夫正好借这个时间,和公子说点敝山的事情。”
  孙重楼恭应一声道:
  “是是,小可恭听。”
  孟了凡这时眉头一皱,对秦飞虎道:
  “秦总管,明天再说不行吗?”
  秦飞虎冷冷地把头一摇,道:
  “山主法严,秦某不敢违规!”
  孟了凡暗中把牙一咬,道:
  “是否能等公子将酒饭用过以后再说呢?!”
  秦飞虎又嘿嘿一笑道:
  “不行,老夫另有事务待理,等不得!”
  孙重楼真是一个百无一用的书生,他竟然还没有看出来这情形不对,反而满面含笑的对孟了凡道:
  “不要紧的,小可边听边吃也是一样!”
  孟了凡看了孙重楼一眼,无声低喟着,摇了摇头。
  秦飞虎冷冷地一瞥孟了凡后,对孙重楼道:
  “公子进山的时候,可曾看得那记事的石碑?”
  孙重楼点着头,道:
  “看到了,小可并曾念过一遍。”
  话罢,吃了口菜和饭,静待秦飞虎接说下去。
  秦飞虎嘿嘿笑着说:
  “公子认为那石碑所记的事,够清楚详细了吧?”
  孙重楼道:
  “很详细了。”
  秦飞虎声调一变道:
  “第二道六字血碑,公子也该看到了。”
  孙重楼一笑道:
  “它正当登山路上,怎有不见之理。”
  秦飞虎唔了一声道:
  “既然,如此公子又为何登上此山呢?”
  孙重楼道:
  “适才小可已对庄主说过一次,只为贪走近路……”
  秦飞虎沉声道:
  “恐怕另外还有原因吧?”
  孙重楼想了想道:
  “不瞒秦总管说,小可的确还另外有个原因才……”
  话没说完,孟了凡变了脸色,道:
  “公子另外还有何原因登上此山?!”
  孙重楼瞥了秦飞虎一眼,却问道:
  “小可敬问总管,这问题小可该答复那位才对?”
  秦飞虎冷冷地一扫孟了凡道:
  “公子,现在老夫再郑重的介绍自己一次,老夫是这个‘吃人山’的总管,孟庄主只是此庄的庄主!”
  孙重楼似是恍然大悟,道:
  “如此说来,总管的身份要高过孟庄主了?”
  秦飞虎不答是否,却道:
  “此庄是属此山管理的!”
  孙重楼哦了一声道:
  “那是说,对此山中各种事务,总管都有全权了?”
  秦飞虎一楞道:“山有山主,老夫是山主座下八大总管之一!”
  孟了凡却另有用心再加解释道:
  “秦总管是八大总管中,最得山主信任的一位!”
  孙重楼却突然摇了摇头道:
  “看来另外那个原因,只能对贵山主说了。”
  秦飞虎不由问道:
  “这为什么?”
  孙重楼道:
  “此事必须说与能作得全主的人听!”
  秦飞虎怒视着孙重楼道:
  “山主若是不想见公子呢?”
  孙重楼无奈的说道:
  “那只好留得小可下次再来时谈了。”
  秦飞虎冷哼一声道:
  “还有下次?!”
  孙重楼正色道:
  “这是当然,小可若不能将此事说出怎能安心?!”
  秦飞虎哈哈一笑道;
  “公子,你没有下一次再来的机会了,再说你另外那个登临此山的原因,讲与不讲,毫无关系了。”
  秦飞虎突然声调一沉,又道:
  “本山有规,规则定在山中两座石碑之上,公子既然有这大胆子登山,直达此庄,已是死定了……”
  “哗啦”!“当螂”!
  这两声脆响,打断了秦飞虎的话锋!
  再看孙重楼,手中饭碗,已打在地上,酒盏也散碎了一地,人却像个呆子似的,木楞在座上!
  孟了凡闭上了眼,他实不忍看孙重楼这种怕死的神态!
  秦飞虎反而高兴了冷笑连连,道:
  “公子,你当那石碑所记文字,是唬人用的?!”
  孙重楼脸色苍白的急声道:
  “总管,小可进山,不是为贵山珍宝……”
  秦飞虎冷冷地背出碑上文字道:
  “凡不遵守老夫的话,踏进禁区以内的人,不论男女,不问理由,都将被老夫无情处死,尸骨无存!”
  这段碑文念过后,他声调突扬,道:
  “公子,你是死定了!”
  孙重楼倏地站起,焦急的问了孟了凡道:
  “孟庄主,这……这是真的?!”
  孟了凡长叹一声道:
  “公子,这是事实,近二十年来是公子被本山处死的人,到今天为止,已有二百三十八位了!”
  孙重楼傻了,那一面孔的可怜相,令人不忍去看!
  秦飞虎嘿嘿笑着,道:
  “公子先不要着急,你还有活下去的机会!”
  孙重楼听说还有活的机会,立刻问道:
  “那太好了,请总管指示!”
  孟了凡闻言心中一动,暗忖道——
  “此事好怪,他怎在生死危急之下,答对上仍能不失分寸,面色虽变,但神情却未慌乱呢?!”
  秦飞虎在极端得意下,却没有多想,道:
  “本来山主规定,凡进入山区的人,都有死前为本山贵宾三日的权利,如今对公子,却又格外宽限了两天!
  “也就是说,今夜不算,从明朝天亮开始,公子有权为本山贵宾五日五夜,其间,除不能免死外,可要求任何招待!”
  孙重楼哭丧脸道:
  “那有什么用,早晚还是个死!”
  秦飞虎摇头道:
  “公子放心,本山主的规定,十分公平,绝非随便就处死公子,而是要给公子一个要求生存机会的!”
  孙重楼哦了一声道:
  “请问是什么机会?”
  秦飞虎道:
  “当公子为本山贵客期限满时,仍有半天逃亡闲暇,不过山路难行,长衣不便,又无水粮,自是死多活的少!
  “因此山主特为贵客着想,准备了登山的快靴,短小的劲衣,并赠两日食及水,供贵客逃亡之用!”
  孙重楼又哦了一声,道:
  “贵山真是想的周到,只是贵山人多,又满布各处,逃亡的人不论多快,怕也无法生出此山的!”
  秦飞虎冷哼一声道:
  “公子你想错了,若是这样,又怎能说是公平呢,公子请仔细听着这公平逃亡机会的要点!
  “一:公子比追捕之人,早逃半日!
  “二:本山除追捕公子之人外,他人不得协助!
  “三:追捕公子的人,只有两位,一是老夫,另外一位公子刚才也见过了,就是那猛汉‘金保柱’!
  “四:公子能获得鞋、袜、劲衣,水、粮及防身匕首一柄,匕首锋利异常,可吹毛断铁!
  “五:公子在作贵宾期间,可私下准备其他物品,以便利逃亡之用,只要公子能携带得动,任凭公子带走!
  “六:公子对追捕之人,也有施展任何手段之的权利,若将追捕之人解决掉,公子自然就能生出此山!
  “七:山主规定,追捕时限为四天,四天后,就算捕到公子,也不能够算数,也就是说,公子只要能迅速逃过四天四夜去,就平安无事了!
  “八:自动逃出山区,或避过追捕四日四夜后,公子不但可生出此山,并自即日起,为本山贵宾,有随时去留本山的权利!
  “九:凡逃越此山区半步,就以逃亡成功论,立成山主贵宾,非但兹后出进随心,并且永受本山上下人等的恭敬接待!
  “十:因逃亡成功而登山主贵宾之位者,有一特权可请山主释放两名等待逃亡的闯山人!”
  话锋一顿,含笑问道:
  “公子请说一句真心话,这办法公平否?!”
  孙重楼书生之见,他竟然点头道:
  “公平,公平,实在是公平!”
  孟了凡心有不忍,接话道:
  “公平当然公平,困难却也困难!”
  这是有心引使孙重楼按询问原因,孟了凡就可说出内情,那知孙重楼不但没听出话中真意,反而说道:
  “若没有一点困难,怎么会叫作‘逃亡’呢?!”
  这句话说笑了秦飞虎,却气恨杀了孟了凡!
  秦飞虎在笑声止后道:
  “今夜不算,自明天起,是公子作本山五日贵宾的第一日,从前那些朋友,没有公子幸运,他们只有三天!”
  孙重楼对这个帐却算得清楚,道:
  “多两天有多两天的苦恼!”
  秦飞虎却道:
  “不错,但在必死之下,多活两天总是多活两天!”
  孙重楼眉头一皱,道:
  “总管这话武断了些,小可相信在此公平而近乎优厚的机会下,有人是能够逃出贵山去的!”
  孟了凡得机会再作明确指点道:
  “也许今后会有人逃得成功,不过从前却都失败了!”
  孙重楼闻言一呆,道:
  “庄主,难道从来没有人逃亡成功过?!”
  秦飞虎怒瞪着孟了凡,孟了凡视而不见的答道:
  “不错,凡在这公平机会下逃亡的人,全已死了!”
  孙重楼木然呆坐在椅子上,半天没有开口!
  秦飞虎已交待完毕,开口道:
  “公子可还有什么疑问没有?”
  孙重楼长吐了一口闷气,道:
  “请问总管,可有商量否?!”
  秦飞虎冷冷地摇着头道:
  “别无商量的余地!”
  孙重楼无可奈何的叹息一声道:
  “看来小可是不能例外?”
  秦飞虎嘿嘿两声道:
  “无例外!”
  孙重楼双目一霎道:
  “即请贵山主饶命如何?!”
  秦飞虎轻蔑的答道:
  “那样死的快点!”
  孙重楼没有主意,楞了刹那之后,突然说道:
  “适才小可听总管说,自明日起,小可才是贵客……”
  秦飞虎笑了摇头道:
  “进入了山区之后,在未作公平逃亡以前,皆为贵客!”
  孙重楼哦了一声道:
  “现在也算?”
  秦飞虎颔首道:
  “当然也算!”
  孙重楼想了想道:
  “刚刚总管曾说,在小可身份还是贵山贵客的时候,除不能免死外,可要求任何的招待,是不是?!”
  秦飞虎冷哼一声道:
  “这是山主的规定,不会有错,不过老夫要警告公子一句话,若在作客期间,私自逃脱,却是早取灭亡!”
  孙重楼摇头道:
  “这不会的,总管放心,小可只是份内的要求!”
  秦飞虎道:
  “公子有这权利,想要什么就说好了!”
  孙重楼笑对着秦飞虎道:
  “贵山主只承诺需索的是‘任何招待’,小可当然也只能在‘任何招待’这四个字内出题目了!”
  秦飞虎嘿嘿一笑道:
  “公子确是聪明,正是如此。”
  孙重楼哦了一声道:
  “首先请问总管,小可今夜宿于何处?”
  秦飞虎一笑道:
  “是本山此庄最好的地方,名为‘梦楼’!”
  孙重楼嗯了一声道:
  “很好,如今请总管静听小可另外一个要求!”
  秦飞虎看了孙重楼一眼道:
  “公子此时好像心情平静下来了嘛!你说吧,老夫在听!”
  孙重楼此时果然已无惊慌失措之态,道:
  “总管应该知道,事情若是到了别无法想的地步,心不平静又能如何的道理,因此小可现在是不必忐忑!”
  秦飞虎讽嘲的说道:
  “也对,正该趁这五天时间,多吃多喝才是!”
  孙重楼嗯了一声,道:
  “总管善知人意,小可正是立刻要和孟庄主欢饮几杯,可惜盏已碎,碗已破,就烦总管去另取一份来用吧!”
  秦飞虎凶目一瞪道:
  “什么,老夫替你去取碗盏?哼!”
  孙重楼却面带微笑的说道:
  “并且小可还要请秦总管,代小可持壶斟酒!”
  秦飞虎闻言大怒,手指孙重楼道:
  “小狗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孙重楼突然脸一板,道:
  “秦总管,这是贵山主所定的待客规矩,小可有权要求‘任何招待’,如今小可要求过了,作不作是总管你的事情啦!”
  秦飞虎傻了,半天没有答出话来!
  孙重楼这时却转对孟了凡道:
  “孟庄主,小可如今知道,昔日在公平逃亡追捕下,为何始终没有人能够逃得活命的原因了!”
  孟了凡被刚才的经过赫楞了但内心对孙重楼却佩服到了顶点,也开始重新对孙重楼加以估计!
  因此立刻明知故问道:
  “哦!原因何在?”
  孙重楼一指秦飞虎道:
  “以此为比,显然有人对贵山主人之令阳奉阴违!”
  这话很重,孟了凡竟没敢答言!
  秦飞虎此时脑海中念头百转,下了决定,沉声叱道:
  “小狗听着,山主所论待客规条,并不包括老夫这总管身份的一级人在,你再乱语,莫怪老夫……”
  话未说完,大厅内突然传来震耳的话声道:
  “公子指罚甚是,老夫属下误令违谕之处,老夫今向公子致歉,但今后却盼公子对老夫威信,莫再试探!”
  声调一变,转为严厉道:
  “秦飞虎,你还不速按公子吩咐行事?!记住,公子畅饮过后,你自去‘十八刑殿’领受家法,快!”
  自这不见人只闻其声的话语传到,秦飞虎那张红脸,就变作了白脸,如今更是白里透青,青中带灰!
  等话声一停,秦飞虎恭敬应声后,转身而去!
  孙重楼怎肯失此大好机会,立刻扬声道:
  “小可闻声知人,必是山主降驾,不知可能容小可一拜?”
  话声又起道:
  “老夫现有急务出山,五日必返,那时定当和公子见上一面,并将亲镇山区,而祝公子逃亡成功。”
  这句话说过之后,孙重楼竟没有再作要求,这情形看在了孟了凡眼中,越发对孙重楼加深了认识。
  秦飞虎回来了,乖乖地持壶斟酒,直到孙重楼酒足饭饱推位而罢,他方始含恨而悻悻然的退去。
  刹那,猛汉金保柱走了出来,向孙重楼一礼道:
  “我奉山主面谕,陪公子去‘梦楼’安歇。”
  孙重楼哦了一声道:
  “秦总管人呢?”
  金保柱大嘴一撇,道:
  “公子不必多问,他现在在受罪!”
  他叫孙重楼不必多问,自己却将事实说出。
  孙重楼不再多言,告别了孟了凡,随金保柱而去。
  沿途,孙重楼一言不发,直到“梦楼”下孙重楼方始笑谢金保柱,并挥手相别,拾阶登楼!
  孙重楼一面登阶而上,一面打量此楼的形势暗记心中,踏上最后一级,轻推楼门,大步而进!
  刚刚迈进楼门,芝兰香气已阵阵袭来。
  他剑眉微微一皱,回手将门关闭,并上了小栓!
  奇怪的是他竟然没有点灯,而是在木立刹那隐约看到床桌后,缓步移进床旁,坐于床沿登脱了鞋子。
  按着脱落长衫,再解新袜,将长衫披叠放置床头里面,打个哈欠,又松了发帕,才开始来脱短衫短衫一脱,他里面竟然没穿衬挂,因之成了赤膊!
  再打个哈欠,一斜身躺在了床上。
  他刚刚躺好,不知何故却又突然坐了起来,摇摇头道:
  “我是给吓糊涂,刚才只顾喝酒,如今好渴。”
  说着,他瞥目八仙桌上,立刻登鞋走了过去,一摸茶壶,茶水却还烫手,移转两只茶盏,斟上两杯!
  然后挺挺胸,锤锤背,又打了一个哈欠,道:
  “自从离家到现在,始终就没脱过衣服和安心睡过一觉,现在反正是该死活不了啦,索兴脱个精光……”
  话声中,突然啊呀了一声,又道:
  “旧衣服全丢在沐浴地方了,这新换的衣服,糊涂的老孟成却忘了底裤,这……怎么脱呢?!”
  他摇摇头,端起热茶来吸了半口,又道:
  “好烫!唉,反正这里就只我一个人,门又下了栓,脱光了又有什么关系,人来再穿还不是一样!”
  他自言自语,越说越认为对,于是开始解他的腰带。
  岂料在左墙角旁的那张椅上,突然传来娇叱道:
  “你敢脱!”
  孙重楼吓了一跳,哦一声“妈呀”往床上就跑……
  娇声这时又起道:
  “少再装模作样的了,你当我看不出你来,穿好短上衣,将灯点起来,我有话问你,快些!”
  孙重楼在床上用棉被蒙着头,颤抖的问道:
  “你……你是人是鬼?!”
  软椅轻响,一条俏影移向桌旁,道:
  “告诉你别再装了,有什么用呢,我是人,鬼怎会开口说人话?”
  孙重楼怕归怕,却还能抬杠道:
  “别骗我,小可年幼时,常听家慈说,狐修成仙,幻化个女孩子的娇模样,专在古庄或林胜地迷惑少年男子……”
  俏影冷哼一声,道:
  “住口!”
  说着,一点火星移向桌上油灯,将灯点燃。
  有了灯,窒内自然亮了,孙重楼才敢仗胆由棉被透隙偷窥情形,接着把被子一抛,起身下床!
  “梦楼”中,不知何时多了位俏美至极的小娇娘!
  佳人虽美,但却冷若冰霜,睁着那对寒光闪闪的星目,直瞪着孙重楼,像是能看穿了孙重楼的心肺一般!
  孙重楼一面孔的惊讹之色,但却温文尔雅的向姑娘一礼道:
  “姑娘是何时来的……”
  说到这里,孙重楼目光不由得瞥向楼门的插栓,插栓却依然插扣着两扇木门,于是他停了话锋,惊啊出声!
  姑娘冷冷地瞟了他一眼,道:
  “真会作戏,我到要看你能装疯卖傻到什么时候?!”
  孙重楼霎霎眼,摇摇头,想一想,终于大胆的开口道:
  “姑娘真是人,”姑娘恼了,道:
  “我可告诉你,你再要胡言乱语,可是自己讨打!”
  孙重楼目光逼视着姑娘道:
  “小可门已下栓,而姑娘却能随意出进……”
  姑娘对他似是无可奈何,小蛮腰一扭,道:
  “难道我就不会比你先来这‘梦楼’?”
  孙重楼一楞道:
  “先来?姑娘先小可来这‘梦楼’作甚?!”
  姑娘白了他一眼,道:
  “实话对你说吧,这‘梦楼’本是夏天我午睡的地方!”
  孙重楼如梦方醒,但却正色道:
  “若真如此,姑娘应该知道,小可来并非自愿来的,更非此地主人,姑娘有仇有冤,不该找小可……”
  原来他依然把姑娘当成了鬼怪,并且还认为是个冤鬼!
  姑娘只有先说实话,道:
  “你听着,我是人不是鬼此山山主是我的父亲,这座‘梦楼’,是我夏季居留的地方,明白了吗?”
  孙重楼明白了,立刻含笑施礼道:
  “原来姑娘是本山主人的干金,小可有礼!”
  姑娘哼了一声,坐于椅上道:
  “你也坐下来,我有话问你!”
  孙重楼恭应声是,但却偷瞟了姑娘一眼后方始坐下。姑娘却十分大方的打量他半天,道:
  “首先我问你,你进了‘梦楼’干么不点燃灯?”
  孙重楼答道:
  “小可本有引火之物,可惜适才前厅沭浴时,忘记取出,身畔既然没了此物,如何能点亮油灯呀?”
  姑娘闻言,三寸香舌在樱口里面一搅,道:
  “这件事算你说的对,再问你,你一个人端茶,为什么要斟两盏呀?!”
  孙重楼依然自正心正的答道:
  “小可大厅多贪了几杯,再加贵山菜肴可口味美,也吃得较多了些因此十分口渴,急要喝茶。
  “但是茶太烫,茶盏又小,所以想了想斟了两盏,这样一盏冷凉,那一盏自是也已凉了……”
  姑娘明知孙重楼言不由衷,却依然被引得大笑了,道:
  “好,这一关又算你过去了……”
  话末完,孙重楼却接口道:
  “敢问姑娘,小可还要过多少关呀?!”
  姑娘性情好怪,说寒脸就寒脸,要无情就无情,突然把一张吹得破的粉脸儿一板,冷冷地说道:
  “姑娘高兴叫你过多少关,你就要过多少关!”
  孙重楼也怪,坏脾气竟也来了,正色道:
  “姑娘你既然是山主的千金,不会不知道小可已是算得逃亡的半死人,也是在五天时限内贵山的贵宾?!”
  姑娘闻言微微一呆,道:
  “当然知道,怎么样?!”
  孙重楼道:
  “知道就好,小可从现在起,到限时为止,一关也不想再过,姑娘要不算了,那就现在杀了小可!”
  姑娘这次傻了半响之后,霍地顿足起身道:
  “算你现在狠,你也不想,别的闯山人,只有三天时限,你怎会多出两天来的,哼!
  “还有,就算贵客,他也休想能在‘梦楼’居留,还有,我深夜到这里,你却不问是为什么……”
  孙重楼接口好快,道:
  “小可正想动问,姑娘深夜至此,是有何见教呀?!”
  姑娘又气又恼恨,扭蛮腰,猛跺脚,道:
  “来看你死了没有!”
  说着,身形二转已到了门前,开门后,猛一摔门,飞身而去,等孙重楼追到楼口,早没了影子!
  孙重楼作出个若有所失的样子来,还喟叹一声,道:
  “好位俏俊秀丽的姑娘。”
  话声中已退回“梦楼”,重又插上了门栓!
  刚要举步踱向桌前,楼中已响起那山主的话声,道:
  “公子请坐下来,老夫要和你谈谈。”
  孙重楼明明听出话声是何人所发,却故作不知道。
  “什么人说话,你是什么人?你在那里?!”
  山主仍未现身,却答说道:
  “老夫即此山之主……”
  孙重楼却哼了一声接口道:
  “你骗谁,山主人亲自告诉小可,说他有事离山……”
  山主的话声传来道:
  “不错,只因老夫发现小女暗登此楼,故而多留了片刻,如今有几句话要问问公子,盼公子实答:
  “首先老夫要问的是,公子真正的姓氏和年龄,然后望公子能再详述府上现有的人数!”
  孙重楼问道:
  “山主详问小可家世一切,要想作甚?”
  山主话声道:
  “公子放心,老夫保证实答之后,对公子百利而无一害!”
  孙重楼想了想道:
  “小可若在时限到后,不能逃生,反正是死,说说家世也没有什么,小可孙重楼京师人氏,但却是孤儿!”
  山主哦了一声,道:
  “公子不是还有一个伯父吗?”
  孙重楼嗯了一声,才待答话,山主却突然又道:
  “公子听清,老夫手下以星火报信,有人闯山,来者功力甚高,是故不能再和公子答对,等老夫事毕却已到离山之时,不过五日内,必然赶回,那时你我再作详谈,告辞了!”
  话声随即失去,孙重楼却这时伸手捏灭油灯,轻微的笑出声来。

  第三章:忆往昔天伦之乐
  他快步到达前面推窗眺望!
  满天乌云却声一团星火在散发毫光!
  伯愚从窗口走到桌前喝了口茶,半卧床上脑海中在思忖着些事情,此情此景,犹似当年!
  奶娘将“小调皮”交到伯愚手中,看来那样亲切叫人可爱!
  抱了一会将“小调皮”交回奶娘手中外出去了!
  伯愚猛听到房内怪叫声。
  惊魂不定三步当作二步赶着往俏佳人房里赶来!
  别看他是个年约四旬英俊的人物!
  此时他赤膊当门而立,掌中却握着一柄宝剑!
  室内牙床上,床帐高卷,一位俏佳人已半起斜靠着床头,鸳鸯棉被遮在胸前,似是刚由梦中醒来!
  她星眸一瞥伯愚,脸上现露出来激动而感怀的神色,没开口,却伸出柔荑向伯愚的身上一指!
  伯愚微微一楞,低头一看,接着尴尬的笑了道:
  “我来的太急。”
  俏佳人牙一咬下唇,半羞半笑着说道:
  “不好看,天凉,快关上门!”
  伯愚嗯着,将门关上,俏佳人黛眉微尴尬道:
  “放下剑吧!”
  伯愚哦了两声,把宝剑插在床头地上,道:
  “茵,又作了什么梦?”
  说着目光往床里面一扫,咦了一声道:
  “小调皮?!”
  又一声“小调皮”呢,说笑了俏佳人,她一指后面道:
  “我怕作梦赫了孩子,叫奶娘抱他睡了!”
  伯愚安心的哦了一声,俏佳人已接着说道:
  “瞧你,就算急也不用急成这个样子,上衣也不穿一件,这是秋天,你当你是块铁铸的?!”
  伯愚笑着一拍胸膛道:
  “比块铁铸的还结实!”
  俏佳人白了他一眼,道:
  伯愚听话的很,凌虚一弹,烛火熄掉,双足一搓,把鞋子登脱,人却依然是坐在床沿上!
  “你是成心?”
  伯愚楞楞地反问道:
  “你是指什么说的呀?”
  俏佳人嗔道:
  “不冷?”
  伯愚恍然哦了一声,一斜身,像条鱼似的滑进了鸳鸯锦被中,刚才赤膊,他并无事,如今钻进了热被窝,他可实怪竟猛地一阵抖了起来!
  黑暗中,只听到俏佳人悄悄地说道;
  “下次要再听到我半夜怪叫,不再理我……”
  伯愚打断她的话道:
  “没有下次了!”
  俏佳人声调有些哀怨地说道:
  “会有的,我恨死了自己!”
  伯愚却笑道:
  “我说没有下次,就没有下次,我若早知道小调皮可以跟着奶娘睡,连今夜这一次也不会发生!!!”
  俏佳人羞了道:
  “不害羞,这话你也说得出口?”
  伯愚声调不由一高道:
  “这有什么好说不出口害羞的呀,夫妻夫妻……”
  俏佳人半嗔半羞半恼的接口道:
  “你喊什么?这要叫底下人听到像什么样子?”
  伯愚逗她道:
  “自从开天辟地,有了男女,男女相悦,结成夫妻,夫妻之义……”
  俏佳人柔荑拧在伯愚的腿上,悄声道:
  “看你还敢说不?!”
  伯愚告饶不迭,道:
  “不说了,不说了!”
  他夫妇静默下来,好久没有声音。
  突然!
  俏佳人吁叹一声道:
  “伯愚,明天初八了吧?”
  伯愚明知娇妻问这句话的用意,故作不解道:
  “不错,后天是初九!”
  俏佳人微一摇头,自语似的说道:
  “还有八天就是中秋了!”
  伯愚没有答话,却在暗皱眉头!
  俏佳人竟然心里明白,道:
  “你不用皱眉,我不会再劝你走了!”
  伯愚压住内心的激动,平静的说道:
  “茵妹,不是我不听茵妹的劝,实在是走并没有用,那”落魂牌”在武林中,二十年来不断出现……”
  俏佳人接口道:
  “我知道,直到现在,武林中还没有一个人晓得谁是此牌的主人,因此就算躲到天边,也没有用!”
  伯愚嗯了一声道:
  “这是事实,再说,我们从今年就安排今年中秋盛会,并且准备当众声明退隐江湖,不再过问一切是非!
  “初一那天,才请子平兄把请柬派人发出,当夜就接到了这‘落魂牌’,牌上显示预言,我夫妻要在中秋之夜惨死!
  “茵妹,你可知道这并非巧合,而是牌主人早已计划好的作为,使我们无法逃避,无法脱身!”
  话锋一顿,他激动了起来,道:
  “茵妹,自你我双双出道江湖,谁听说过‘玉面仙剑锁龙手’孙伯愚,和‘飞天玉女’袁白茵怕过事,躲过人?!
  “两年前,岳父大人惨死江西,那遗言感动了我,再听你苦劝,才决心告退江湖,和茵妹欢渡未到的日月。
  “为茵妹,我宁愿抛却世上的一切,包括我的名誉和声望,为茵妹,我可以屈侮自己忍受世人的一切讽激……”
  袁白茵以手捂住了伯愚的嘴,道:
  “伯愚不许再说了,我知道你对我好……”
  伯愚叹息一声,抚摸着娇妻的玉手及腕,道:
  “那‘落魂牌’主,却在此时投下凶耗,既不知他是何人,就算逃向天涯海角,也躲不过他的追踪……”
  白茵接口道:
  “我懂,我好恨自己,十年来,我们仗剑江湖,我没怕过什么,这次为什么总不心安,这般畏惧呢?!”
  伯愚唉了一声道:
  “还不是为了小调皮!”
  白茵低吁一声道:
  “伯愚,传说凡是‘落魂牌’所到之处,这户人家必被斩草除根,但却不伤任何一位当场的外人是真?!”
  伯愚沉思了刹那之后,道:
  “有一次例外!”
  白茵急忙问道:
  “那一次?是那一次?”
  伯愚微吁一声道:
  “滇边大侠一家惨遭不幸的那次!”
  白茵奇怪的问道:
  “那次不是听说也没留下一个活口么?”
  伯愚嗯了一声,没有答话!
  白茵有些恼了道:
  “那你怎么说是一次例外啦?”
  伯愚道:
  “滇边大侠的四友,也死于当场!”
  白茵明白了,低声道:
  “那是说,他不杀外姓的传说靠不住?”
  伯愚冷哼了一声道:
  “以我判断,四友在当时,必然是负责保护滇边大侠的家小,‘落魂牌’若不先杀了四友,就难达目的!”
  白茵恍然大悟,道:
  “难怪你自从接到‘落魂脾’,竟连子平都不告诉,原来生怕众友尽义也惨死在此地呀!”
  伯愚却慨然道:
  “事是我孙家的事,我们没有权利把好朋友拉在火坑里,何况我有自信,足能对付得了‘落魂牌’!”
  白茵嗯了一声,突然压低声调道:
  “对孩子可有安排?!”
  谈到孩子,伯愚的心乱了!
  这些日子,他独居南楼书房,就是在苦思如何安排才有五岁的爱子,但却想不出一个妥善的办法来!
  他就怕娇妻问到这件事,可是偏偏这是避不了的!
  他没开口,白茵已经明白了,道:
  “我所以害怕,也正是为了孩子,伯愚,孩子既然肯跟奶娘,奶娘又不是武林中人,我想……”
  话没说完,室外突然传来阴森的话声道:
  “你夫妇不必痴心妄想,能把孩子送出去了,再告诉你们个消息,你们那生平好友,已经知道了这件事!”
  孙伯愚霍地仗剑而起,室外那人却嘿嘿一笑又道:
  “姓孙的,老夫劝你趁这仅有的几天,在温柔乡中多驻些时间吧,老夫至期再来,告辞了!”
  外面这人,在说出“告辞了”的时候,人已远去十丈,伯愚知道追亦无益,索性不去理会!
  白茵突然闻话,也坐了起来,此时不由问道:
  “那来人是谁?”
  伯愚反而心中不多疑虑向白茵道:
  “要来的也总是要来,你我一生怕过谁来?”
  二人计谋一番,也再无睡意!
  窗外明月星稀,一片凉意,远处传来敲梆声:“梆!梆!梆!”
  已是三更时分忽地院内有人落地!
  落地后伏窗窥听,二人互视一眼匆匆地走下床来,预作准备。
  白茵一点头,探手枕下,手中已拿着三粒她仗已成名的“飞云星石”,接着以传声对伯愚道:
  “前面交给我!”
  伯愚传声嘱道:
  “茵妹小心!”
  话声中,伯愚身形一闪,到了后窗,这时前窗外夜行风动,有人已欺向门前,并不只一个!
  白茵一咬香唇,玉手射出手中的飞云石星,才怨叱道:
  “大胆鼠辈,吃我……”
  她话没说完,外面的人竟然接口道:
  “好手法,大嫂,你这是待客之道么?”
  白茵闻言,粉面已红,伯愚却欢呼一声,疾射门前将门开启,才待开口,白茵已急声道:
  “冒失鬼,把门关好,穿好上衣再出去!”
  伯愚笑着从衣厨中取出衣衫,边穿边走了出去!”
  他还没开口,外面的夜行客已发出话道:
  “好哇大哥,子平说你在南楼书房,我们哥儿五个等不及他传报,就上了南楼,谁知人去楼空大哥你不在!
  “老五一急,错当已经有了毛病,拖着老四和子平下去搜,我们哥儿三个心念大嫂侄儿的安全,赶来后宅!
  “就算来得鲁莽,有些惊扰大哥大嫂的好梦,却也不致于就惹出大嫂用那‘要命’的石头紧招呼呀!”
  伯愚不辩,一直在笑。
  室内的白茵,哪有听不出来对方的一语双关之理,虽然十分害羞,但却深知对方脾气,她越羞就越糟。
  好在隔着间房子,彼此看不到面目,于是心里脸上却忍不住想笑,话却说得够辣够泼,道:
  “铜老三我可告诉你,你要连嫂子这几块石头都挨不起,今后就别鬼鬼祟祟的偷听‘壁脚’!”
  铜老三对着伯愚把舌头一吐,道:
  “哈哈,这可就难怪大哥你不敢了!”
  这句话说得没头没脑,使伯愚愣了一愣,
  白茵却知道铜老三没有好话,立即接口道:
  “伯愚别上当,不理铜老三说些什么,赶快请五坚兄弟去前面大厅待茶,我立刻就到。”
  以惜她话说迟了些,伯愚已开口问铜老三道:
  “三弟你说我什么不敢了?”
  铜老三哈哈一笑道:
  “独自一人,卧睡南楼的事,你再也不敢了!”
  伯愚默然一笑,道:
  “三弟还是这样贫嘴,走,咱们到前厅去。”
  铜老三笑个没完,道:
  “是,既然嫂夫人所命,大哥敢不听么?不过……”
  他话锋一顿,一拉伯愚的长衫道:
  “不过大哥在急忙之下,似乎是穿错了衣服,要不要先换上件能挡寒些的,再前去大厅呀伯愚低头一看,不由也笑了起来,道:
  “你我兄弟交深谊厚,我去换衣服,你们自己去前大厅吧,顺便招呼四弟、五弟和子平,我正有事……”
  铜老三接口道:
  “对,我们先去,大哥和大嫂换好衣服再来一样。”
  说着,他在哈哈大笑声中,拉着金老大和银老二,飞身而去,伯愚摇摇头,回转了上房!
  XXXXXX
  自五坚兄弟驾临,当夜就商妥了方策,他们要决定以全力逼使那“落魂牌”,现露出真正的面目!
  五坚的金老大银老二和铜老三,到时候守住前后互通的那道门户,钱老四和石老五,防护内宅!
  总管鲁子平,专司保护孙伯愚五岁的爱子孙重楼!
  孙伯愚夫妇,联手对付“落魂牌”。
  伯愚并且嘱咐鲁子平,当中秋夜过二更后,就想办法请赴会的武林朋友,移驾到南楼顶大平台,共同赏月!
  如此,当“落魂牌”对自己夫妇一家下手时,就不致于惊动其余的朋友,可以免去不少死伤!
  XXXXXX
  八月十五,日落黄昏,大厅上酒摆宴开,宾主欢饮!
  天色虽然还没有沉暗下去,华灯却已照亮巨第!
  鲁子平现在是以总管的身份,照料着各处!
  二更刚过,酒宴已毕,但却平安无事!
  鲁子平目光向孙伯愚投去,有所待示。
  孙伯愚微一颌首,鲁子平立即悄悄吩咐手下,各去准备,片刻之后,南楼上突然丝竹齐鸣,音起乐响。
  孙伯愚这时含笑站起,向众多友好亲朋抱拳道:
  “在下深感诸亲好友盛情,又因这多年来,愚夫妇行道江湖,蒙诸位百方维护,故而趁此机会与诸君集于一堂!
  “再者,愚夫妇要借此时机,对武林江湖朋友,有所声明,俗语说的将军难免阵上死,瓦罐不离井边破!
  “在下近一年来,感慨良多,与拙荆相商得同意,于今日禀陈诸君之前,自现在起,我夫妇声明退隐江湖!
  “有关武林是非,江湖恩怨,也从即时起,恩了怨休,往昔我夫妇若有开罪处,在此一揖下,起贵手高抬!”
  话锋一顿,孙伯愚夫妇,立刻恭恭敬敬向群侠深揖,施礼,本来欢洽的厅内群侠,此时不由得严肃起来。
  孙伯愚一揖之后,接着说道:
  “今逢中秋,月圆人团圆,我夫妇特在南楼,备下丝竹之乐,与群君共渡佳节,同赏月华!”
  声调微停,他面对鲁子平道:
  “子平兄,烦你暂时陪同在座群侠,先登南楼,小弟前往更衣,随即去南楼侍客,一路谨慎。”
  鲁子平高声一声,立即肃客南楼,群侠鱼贯而出,但却忍不住交头接耳,纷纷议论孙伯愚夫妇突然退隐江湖的事情。
  XXXXXX
  大厅中走没了人……
  不!还有老少三位,二女一男!
  孙伯愚正待亲往奉请这三位移玉,人家却已闪身起座,没往南楼,却缓步直走到他夫妇的身前!
  此时大厅中,除有两名侍役家丁外,就是对方三人和孙伯愚夫妇了,五坚业已悄然早退暗守后宅内厅!
  这二女一男,年龄相差极大。
  一位是白发的老婆婆,一位是美俊的中年妇人,那男子,却仅是个年于七岁的小娃儿,看上去象是一家人!
  此时,老婆婆目光一扫孙伯愚夫妇,道:
  “孙大侠该知道老身是谁吧?”
  孙伯愚看了他们一眼,道:
  “老人家驾临时,在下曾得家丁报告,知道您老人家就是‘寒山言仙婆’,只因听说仙婆坐关静修上乘道法,故而在下没感惊动……”
  言仙婆冷笑道:
  “你消息很灵,老身若非坐关六载,早就来找你了!”
  话说一顿,突然满面秋霜,手指身侧牵着小男孩的中年妇人,以冰寒的语调向孙伯愚道:
  “这是小女言丹凤,和外孙弃儿你不会不认得吧?”
  伯愚一楞,他实在记不得曾经见过这位言女侠了,不过言仙婆这样发问,想来自己是见过的,可是……
  言丹凤这时却哀然看了伯愚一眼,道:
  “莫非孙大侠是忘记了?!”
  伯愚急含笑说道:
  “女侠怨在下眼拙……”
  言丹凤轻喟一声说道:
  “那是七年以前了,在‘红柳庄’牟家,你为祝贺牟大侠的四十大庆,多贪了几杯,竟醉卧在……”
  伯愚猛地记起了这段往事,向言丹凤恭敬一揖道:
  “若非女侠提及,在下当真记不得了,事后听牟大哥说,那夜我醉后回转宾馆,竟误进了后楼!
  “多亏女侠不罪,并为照拂,等在下获知内情时,而女侠已经离开了牟家,因此未能面致谢忱。”
  言仙婆闻言,勃然大怒,它道:
  “你……你说什么?”
  言丹凤虽也罩寒霜,但也却阻拦住乃母道:
  “妈,我们不是说好了的,这件事情先由女儿来办的么?如今,才刚刚开始,妈您就出头了!”
  言仙婆冷哼一声,手指孙伯愚道:
  “傻丫头,你听他说的这些话来没有,多气人!”
  言丹凤却黛眉一皱道:
  “妈,不管他如今说什么,您能不能先不管?”
  言仙婆一咬牙,猛地一顿手中“寒山枯竹杖”道:
  “好好,我就冷眼看你如何解决!”
  白茵站在一旁,始终没有说话,但她却已瞭然这是一件什么事了,不过她仍然不想在此时多口,只在注意一切的发展!
  当她目光偶然扫过那小男孩子的时候,心头猛地一动,像,太像了!这小孩子像极了孙伯愚!
  但她实在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并非出自嫉妒,而是她深信乃夫孙伯愚,成婚已将八年,绝无非行!
  可是再看这小孩子,再听对方所说的话,实也有蛛丝马迹可寻,因此白茵不由暗自思忖——
  “莫非事情就那样巧,不,我要查问个明白,是假的话,我要知道为什么!若是真的,我要为她母子作主!”
  她想到这里,言丹凤却好对乃母要求道:
  “妈,女儿求您一件事……”
  那知言仙婆却不说理,话没听完就摇头道:
  “等你把这件事办好了之后再说!”
  言丹凤黛眉一皱,瞥目看到了白茵,立刻对白茵诚恳的说道:
  “袁女侠,你可能够答应我,先陪家慈到后面一谈?”
  白茵尚未答话,言丹凤却又接口说道:
  “这样你可以由家慈那里,获知事情的真象,而我和伯愚两个人,也有希望把一切困惑解开!”
  白茵略以沉思,答应了下来,道:
  “正和我意。”
  接着,白茵向言仙婆躬身行礼道:
  “仙婆,姑不论这事情有多严重,是真是假,晚辈深信,若只由当事人相谈的话,解决的希望大些!”
  言仙婆想了想道:
  “好吧,你带路!”
  话锋一顿,言仙婆转对她爱女道:
  “凤儿,厅内只留你母子,可要小心!”
  孙伯愚并非傻子,此时早已听出了端倪,逐正色道:
  “在下生平行事,不论对否皆无不可准人言者,因此在下认为,大家不必离开,就这大厅中说个明白!”
  别人尚未开口,白茵却瞟了他一眼道:
  “既然如此,你和言女侠独对一谈又有何妨?!”
  孙伯愚剑眉一挑道:
  “茵妹你别忘记,我们另外担心的那件事情,设若不幸,这件事和那件事是一件事的话,茵妹独处……”
  白茵接口道:
  “你放心好了,再说五坚不全在小心着么?”
  说着,转向言仙婆肃让先行,还非常客气的向言女侠告辞,坦然而大方的和言仙婆离开了大厅。
  言丹凤和孙伯愚,在白茵等人去后,反而沉默下来。
  半晌之后,还是言丹凤先开了口,她哀怨地瞟了孙伯愚一眼,悲伤万分的叹了口气,幽幽说道:
  “伯愚,昔日的那些话,你全忘了?”
  孙伯愚一愣,拱手道:
  “言女侠,昔日在下说过些什么来着?!”
  言丹凤双目悠忽圆睁,似已怒极,但她转念间却又恢复了楚楚可怜的样子,苦笑一声说道:
  “原来你真的忘了!”
  孙伯愚早已知道这件事的蹊跷,但因为对方是个女子,并且又是当局之人,所以他觉得很难开口详问究竟。
  可是如今事态越来越加严重,已无法顾忌太多了。
  于是他郑重的向言丹凤一礼,严肃的说道:
  “言女侠,在下生非痴愚,对言女侠所说的事情的内情虽不尽知,却已推出十之五六来了!
  “言女侠,这可能是一场误会,现在你我二人相对,若女侠无他不便,盼能将那事件,自始自终详说一遍!”
  言丹凤黛眉深锁,却冷笑一声道:
  “伯愚,当着你我的孩子,有这个必要再说当年么?”
  孙伯愚闻言骇极,竟不由暴退一步,道:
  “你我的孩子,你……你……”
  言丹凤一声哀叹,将身边的小男孩拖到孙伯愚身前,道:
  “他叫‘弃儿’,是你我两个人的孩子!”
  孙伯愚神色一变,沉声道:
  “言女侠,你这算什么意思?!”
  言丹凤黛眉陡扬,也沉声道:
  “孙伯愚,这话我正要问你?”
  那“弃儿”,却圆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看母亲,又瞧瞧孙伯愚,小脸上出现无比困惑的神色!
  这情形,立刻被两个大人发觉了,孙伯愚暗中冷哼一声,此时他已认定,言丹凤是“落魂牌”所差的对头了!
  言丹凤却关心爱子,当年那些事,现在说什么也不能叫爱子听到,于是星眸一转,忍泪止悲含笑对弃儿说:
  “乖儿,你到厅外玩去,别走远,等妈把事情办完,就去找你,记住了别走远,离厅门别太远!”
  弃儿看了孙伯愚一眼,点了点头,走出了大厅。
  孩子不在面前,言丹凤已没了顾忌,寒着脸道:
  “伯愚,现在我要听你一句话,你怎样发落我们母子?!”
  喜伯愚冷哼一声道:
  “言女侠,令堂大人是当代人深受武林尊敬的前辈,寒山一派,更是一向光明磊落,女侠今以这种恶毒手法……”
  言丹凤厉叱道:
  “住口!你把我言家当作什么样的人看了?!”
  孙伯愚怒瞪着言丹凤道:
  “这可要问女侠自己了,在下奇怪,女侠怎不肯惜自己清白,受人利用,就算毁了在下,女侠又有何益?!”
  言丹凤忍无可忍,道:
  “孙伯愚,你好狠心,当时在牟家醉酒污我清白……”
  孙伯愚沉声接口道:
  “言女侠,那夜在下酒醉不省人事,动不能动,虽说误闯后面宾馆,错进了女侠的房中,但……”
  言丹凤猛地一跺脚道:
  “你还说动不能动,你明知道,那夜真正醉酒在房中,动不能动,被牟家丫环扶抱回来的是我,不是你……”
  孙伯愚道:
  “言女侠,那夜在下也是席前酒醉,不能挪动……”
  言丹凤听出了破绽,道:
  “既然你酒醉不能挪动,又怎会错进我那房中的?!”
  此言出口,孙伯愚傻了,对呀?!对呀?!

  第四章:悲奇变兄弟遇合
  自己既然是在席前业已酒醉,不省人事,难已行动,却是怎又错走了宾馆,误入言女侠房中的呢?
  他语塞难答,言丹凤却已接口喝道:
  “你再看看弃儿,他像谁?像谁?”
  言丹凤哭出了声来,以袖拭去泪珠又道:
  “我若早知道,你是这样一个无情无义的东西,弃儿生下来后,决不会叫他姓你那个姓,我也决不活到今天!
  “孙伯愚,孩子我给你带来了,现在就算你认我言丹凤,我言丹凤也不愿认你这种匹夫……”
  孙伯愚剑眉一挑,接口道:
  “言女侠莫要激动,个中可能别有误会……”
  言丹凤怒声道:
  “这是能‘误会’的事吗?”
  孙伯愚却道:
  “在下敢在神前发誓……”
  言丹凤猛一跺脚道:
  “发誓发誓,你发的誓还不够,骗了我之后,第二天你发过誓,第三天你送我回寒山……”
  孙伯愚扬声接口道:
  “在下只在牟大哥府上,住过一夜,次日就告辞而去,牟大哥还亲自送了我十里路,何曾又陪女侠回转寒山?此事牟大哥可以作证!”
  言丹凤突然双目射出了凶光,道:
  “孙伯愚,你好狠呀!你明知牟大侠在太湖中已失踪多年,如今却话在言下,要牟大侠作证,哼!”
  “孙伯愚,你能对我如此,遇上机会更能对其他的女孩子如此,以你这种恶毒的淫徒,活下去……”
  此时,后厅内的言仙婆和白茵及五坚,也成了僵局!
  她们各怀成见,是争吵而不是论事!
  鲁子平在南楼招待各方贺客,五坚和白茵在后厅和言仙婆争辩,孙伯愚与言丹凤,却已动上了手!
  那个小调皮“孙重楼”,却没有人能照料他了!
  小孩子贪热闹,悄悄走出孙宅。
  转过花园,越过小园的门,他突然看到了远远的“弃儿”,这下子高兴了,跑向近前。
  两个孩子,首先是你看我,我看你,接着有一个先笑,另外那个也笑了,于是站在一起。
  孙重楼五岁,弃儿七岁,五岁的孙重楼还没开口,弃儿却已开口问道:
  “你是谁呀?”
  孙重楼道:
  “我叫孙重楼,这是我家。”
  弃儿大眼一霎,道:
  “你也是孙伯愚的儿子?”
  孙重楼点点头道:
  “你姓什么?你爹是谁?”
  弃儿眼睛红了,手往大厅里一指道:
  “我妈说我爹叫孙伯愚,今天带我来就是为了找爹,谁知爹不认我们,现在和我妈在厅里打起来了!”
  孙重楼呀了一声,小心眼里却算不过这篇帐来。
  楞了一会儿之后,才问道:
  “你可说我爹就是你爹?”
  弃儿嗯了一声道:
  “我妈这样说的,准没错!”
  孙重楼小眉一扬道:
  “那我妈怎会不是你妈呢?”
  弃儿道:
  “我妈也不是你妈呀!”
  孙重楼想不明白,摇着头道:
  “真奇怪。”
  弃儿到底是大了两岁,道:
  “大人的事都怪,刚才还好好的说着话,现在就一翻脸打起来了,真急人,我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孙重楼却把窗户一推开,道:
  “咱们看看,我爹常和些坏人打架,这没什么好急的!”
  弃儿不高兴了,道:
  “我妈可不是坏人,这次是你爹坏!”
  孙重楼哼了一声,道:
  “我爹才好呢,从来不和好人打架的!”
  话声一停,却又想起了一件事来道:
  “对了,不是你妈告诉过你爹就是我爹么?”
  弃儿点着头,眼睛却从窗外看看大厅道:
  “是呀,这没有错!”
  孙重楼也目不旁视的看着厅内,道:
  “那你说我爹坏,不就是说你爹坏,那要挨打的!”
  弃儿傻了,没有接话。
  大厅内,孙伯愚没有带兵刃,赤手空拳!
  言丹凤一柄青锋剑散势凌厉!
  后厅内,争论已到火燥的地步,不知是那个好事不懂好歹的仆人,在后厅内扬声大喊道:
  “不好了,老爷和那位姑娘,在大厅内动上手啦!”
  这句话,如火添油,使关心的人失去了理智!
  白茵急急忙忙往前厅奔去!
  五坚深知孙伯愚的为人,认定言仙婆所说昔日的事情,是有心捏造的,因之把仙婆当作了“落魂牌”!
  因此在白茵闻声推座而起的刹那,互望一眼,不约而同身形闪动,将言仙婆包围在中央!
  言仙婆,乍闻爱女和孙伯愚动手,知道孙伯愚武技超绝,功力深厚,心念爱女安危,自亦疾身而起!
  瞥目处,五坚竟已围上了自己,而白茵却已到后厅门际,她本就十分刚复,再加上对孙伯愚已有成见,立刻认定这是安排好的阴谋!
  心念及此,不由暴怒,手中寒山杖猛地一扫,劲风将五。坚逼得一退,她得此空隙,震破厅窗飞身而出!
  这时白茵已到了廊道,正拦着言仙婆,白茵只当仙婆是急欲去帮言丹凤,自不容成事实,扬掌就打!
  五坚就在这个时候也纷纷穿窗而出,铜老三立刻对白茵喊道:
  “这老婆子交给我们哥儿五个,一大嫂赶快去到后宅取来趁手兵刃,别忘了伯愚兄是手无寸铁呀!”
  白茵被铜老三提醒,急声道:
  “我就去,千万别放言仙婆到前厅!”
  话声中,铜老三暴应一声道:
  “大嫂放心,别先走你的!”
  说着,五坚已替下了白茵全力攻上!
  他们这些答对,都在时间急迫下说的,只求对方能懂,并不讲究其他,就因如此,越法使仙婆生了误会!
  她寒竹杖施展了杀着,并厉声喝道:
  “好的很,我老婆子只当贱妇也是女人,当知女人的困境,才听了他的甜言蜜语到后厅来!
  “不料这贱婢早生恶念,是有心把老身爱女孤孤零零扔在大厅,好叫姓孙的狗东西杀之灭口!
  “你们五个狗贼,助纣,围攻老身,咱们就拚一场试试,老身不信你们就能得手,打!”
  这老婆子边说边打,招招凌厉无比,式式向死处招呼,她真是拚了命,不顾自己的拚命猛攻!
  就在这个时候,后宅突然传来狂呼话声——
  “不好了!夫人死了!夫人死了!”
  话声传到五坚耳内,五坚个个不由目红如火,怒发冲天,铜老三一指言仙婆,悲而恨地喝道:
  “好个老贼婆,你母女无事生非,在这里缠住我们兄弟和伯愚,乘机暗算了孙大嫂,老贼婆,你母女还想活么?”
  五坚怒极,彼此都成了怒不顾身的拚死相搏了!
  孙宅发生突变,白茵惨死,家人惊呼,按说是传不到大厅里面的,那知这时一名家仆,却飞奔到了大厅!
  他猛地推开厅门,在门外喊道:
  “老爷,大事不好了,夫人在后宅被杀了!”
  这时,言丹凤宝剑恰好一个“直贯日月”刺向孙伯愚的丹田,孙伯愚已准备坐腰施身而避!
  突闻此言,孙伯愚全身猛地一抖,只觉头脑嗡嗡直响,竟忘了闪避言丹凤刺到的利剑!
  言丹凤乍闻凶信,却也一楞,她错当是乃母一时不忍,对白茵下了毒手,心中不由暗怨母亲不已!
  她在一楞之下,刺出的剑不由停下来,怎料事出意外,在她一楞剑停的刹那,突觉右臂及肘遇上了奇特的冲力,硬使她手臂不由自己往前一挺!
  这一挺,恰好把一柄锋利的宝剑,直插孙伯愚的腹中,孙伯愚双目诧然瞪着,手指言丹凤道:
  “你……你……你是杀我来的?真的?!真……”
  言丹凤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惊傻了楞楞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大厅窗外注目这场打斗始终不懈的两个孩子,也傻了,孙重楼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一拳擂在弃儿身上道:
  “你妈杀了我爹!”
  说着,他一声悲嚎“爹”,往窗里面爬,但刚爬上窗台,就因悲痛而昏倒在窗外地上!
  弃儿平白挨了一拳,也不还手,更不知如何才好,见孙重楼昏倒地上,不由拚命摇着,边摇边喊……
  此时,五坚和言仙婆,皆已带伤,却仍在浴血苦斗!
  这前后发生的事情,写来一篇,说来半天,但时间却是极短,统共连喝一杯热茶的工夫全没有!
  不过这暴喊,惨斗,却已惊动了南楼上赏月的群侠!
  鲁子平顾不得礼貌,连个招呼都不打,飞身扑向了大厅,就在他飞身出了南楼的时候,却又出了变故!
  五坚正和言仙婆血战,突然由半空中飞落下来两个蒙面怪人,这人首先是嘿嘿两声寒笑,接着对言仙婆道:
  “南楼上孙伯愚的那群朋友,就要来了,仙婆速去大厅带令爱走,这五个东西交给老夫!”
  话声中,这人欺身上前,右腕一扬,铜老三首当其冲,一声惨嚎仆尸尘埃,言仙婆却在这个时候,飞身而去!
  铜老三一死,五坚兄弟越法红眼,猛攻而向前……
  言仙婆竹杖震破大厅旁窗,飞身而进,当她看清事实之后,面色不由一变,孙伯愚还直站着,宝剑已穿透后心,爱女手推剑柄,楞立对面!
  言仙婆把头一摇,飞身而前道:
  “傻丫头,说什么你也不能杀他呀?”
  言丹凤木楞地摇头道:
  “我没想杀他,我……我……”
  言仙婆眉头一皱,猛地一掌拍在言丹凤肩上道:
  “你再看看……”
  这一掌,拍醒了言丹凤,她哇的一声哭出声来道:
  “妈,不是我,不是我,妈,我爱他,从在牟家那夜见到他,就爱……”
  言仙婆目光一扫大厅,急声道:
  “弃儿呢?”
  一声“弃儿”,母子连心,使言丹凤冷静下来!
  言仙婆立刻沉声道:
  “走,我们快走!”
  说声走,言丹凤松了手,被言仙婆拉出了大厅!
  弃儿就在厅外,她们找到弃儿之后飞快的由暗影中去了,刹那之后,鲁子平飞投进了大厅!
  言丹凤走得勿忙而悲痛,她那柄剑还插在孙伯愚的身上!
  因此孙伯愚虽也摔仆地上,却仍然没死!
  鲁子平来得正好,正是时候!
  他跪在地上抱着孙伯愚,泪如雨下,却无言可说!
  孙伯愚提着最后一口气,脸上竟会掠过一丝微笑道:
  “子平,听……听我遗言,千……万遵守……”
  鲁子平忍悲含泪道:
  “恩主吩咐,小的若违一字就死无葬身之地!”
  孙伯愚又微微一笑,道:
  “好,茵妹也死了,你快……快带楼儿走,走得越远越好……不要报仇……不能报仇……”
  鲁子平哭问道:
  “为什么!为什么?这仇非报不可……”
  孙伯愚滚下泪来,道:
  “子……平,我强提着这……这口真气,嘱咐,不能报仇,快带楼儿走,杀我和茵妹的,不是言……言女侠!
  “那……那‘弃儿’,很……很可能是……是我的孩子,当年……我……我,醉了,在……”
  鲁子平摇头哭着喊道:
  “那恩主怎不承认,主母是不会”
  孙伯愚却又滚下泪道:
  “我是……是在丹……丹凤走……前,才……突想……想明白一切,也……也知道了……是谁‘落牌魂’!”
  鲁子平道:
  “是谁?是谁?恩主告诉小的!”
  孙伯愚勉强摇了摇头道:
  “子平,就让他不仁吧,我却不能不义,我行事只能凭心,茵妹已经去了,她是无愧于任何人而坦然去的,我也要坦然去会她!
  “子平,不能报仇,更不能去找言家,记住,快带楼儿走,就走,走得越远越好,对弃儿,你……噢……”
  孙伯愚突然能字句不断的说话,鲁子平已经知道这是回光反照,果然话没说完,一代剑侠就此撒手人间!
  鲁子平心里乱,脑中乱,他紧咬着牙,擦干了眼泪,蓦地扑身对孙伯愚一拜,抽出言丹凤那柄剑,用带扎包好,飞身越窗而出。
  他飞纵迅速,一闪而去,目光自然的扫还窗外,却猛地现身落于地上。
  接着回身纵至窗外,暗呼一声“侥幸”!
  这才飞身经过窗下,似见有团黑影,心中一动而回,如今近前注视,果然正是小主人孙重楼,于是立刻抱着孙重楼飞纵远去。
  他走约一盏热茶的光景,那蒙面人才将五坚兄弟尽皆击毙,以足踢开碍事的死尸,狞笑一声道:
  “这就是你兄弟,当初一心要喝‘冬瓜汤’的报应!”
  话锋一顿,又狞笑了一声道:
  “还有个小畜牲活着,老夫必须斩草除根,那群好管闲事的匹夫们已经离开了南楼,老夫先放上把火!”
  说着,他袍袖一展,三粒火珠自袖中射出,打在大厅后窗上,火珠于是散碎成了一片火焰,烧着了大厅!
  果然向蒙面人所说一样,群侠已从南楼纷纷赶到,突见火起,自是救火要紧,接着有人发现了孙伯愚的尸体!
  XXXXXX
  孙伯愚新建的这座巨厦,落成于晨,火毁于夜!
  如今已是一片枯木断瓦,和七具尸体!
  群侠在沉默中,就地将七具尸体备棺掩埋,然后各怀悲泪,告别了孙伯愚夫妇的魂灵,离开了伤心之地!
  鲁子平并未远去,背着小主人孙重楼,隐身右面那高楼顶上,曾目睹故主这座巨厦,在熊熊烈焰中化为灰尽!
  就在这个时候,孙重楼醒了,立即暴呼哭喊一声“爹”,逼使鲁子平反手点了他的睡穴……
  ……
  突然,一阵楼板声响,惊断,孙重楼的种种回忆!
  这时,“梦楼”外传来秦总管秦飞虎的话声道:
  “孙公子可曾睡着?”
  孙重楼眉头一皱,没有应声。
  秦飞虎却不就此算完,嘿嘿冷笑两声又道:
  “秦某奉山主之命,给公子送来个同伴!”
  孙重楼一听“同伴”二字,心头一凛,他自己的事自可明白,在心凛而骇然下想起来和师兄“虎儿”的约定。
  于是心里暗暗埋怨道:
  “小虎哥你怎么不守约也进了呢,唉!”
  他一面这样想,却一面假作乍醒的样子道:
  “什么人扰人好梦?”
  秦飞虎隔门阴笑一声道:
  “我是秦飞虎秦总管。”
  孙重楼故作不耐道:
  “有什么事?三更半夜扰人好梦,这就是你们待客之礼?”
  秦飞虎冷冷地说道:
  “这是我们山主吩咐的,送个伴儿给公子!”
  孙重楼哼了一声,起身将灯点上然后离开了门楼!
  门一开,孙重楼傻了!
  门外除了那秦总管外,还站着一位挺刚毅的少年,虽然似曾相识,但却不是他心中所想的“小虎哥”少年一袭蓝衫,新被锋利兵刃刺削破了不少地方,一脸怒容,双目仰视观天,傲气凌人!
  秦总管狞视着孙重楼道;
  “公子,这是巧事,这位公子也姓孙,刚才来到,我们按成规对他说明,可是他不自量力竟想闯山而去!
  “结果自然不用问了,又被擒了回来,山主问过他几句话,吩咐按成规办事,并且谕令和公子都住在这‘梦楼’!”
  孙重楼带答应不答应的,嗯了一声道:
  “总管没想通还有什么待客之道吗?”
  “有的,可惜,孙公子想逃,到时候这贵宾身份已失,那就看姓秦的手段了!”
  孙重楼到好气的道:
  “秦飞虎,这些话你该到时候再说,说早了对你百害而无一利,你若不信,咱们就再试试?”
  秦飞虎紧咬着牙,一声冷哼,飞身而去。
  孙重楼笑了,接着和颜悦色的对少年把手一拱道:
  “孙仁兄请进,咱们同是受难的人,用不着客气!”
  那。道这位孙公子,脾气比他还要大,不哼不哈大步走了进来,目光一扫那张床,眉头一皱道:
  “我睡在那里?”
  孙重楼一笑道:
  “这所‘梦楼’上,就这一大间卧房……”
  话未说完,那位脾气大的孙公子,已不耐烦的接口道:
  “我是问我睡在那里?”
  孙重楼看了他一眼,一笑道:
  “仁兄想睡在那里就睡在那里好了!”
  对方眉头一皱,手指那张大床道:
  “你先来的,床你睡,被子能分一床出来吧?孙重楼一笑道:
  “当然能,就是仁兄要睡在床上,亦无不可!”
  对方哼了一声道:
  “我睡床你睡那里?”
  孙重楼大眼睛一霎,道:
  “这张床如此宽大,睡两个人……”
  对方冷哼一声,接口道:
  “我不贯和太同榻而眠!”
  说着,大步走向床旁,伸手抓起一床棉被,走向墙角!
  孙重楼眉头一皱,道:
  “在下能拜问一声,仁兄的台甫?”
  对方眼皮都不抬道:
  “不能,我不问你,你最好也别问我!”
  孙重楼一笑道:
  “仁兄何故拒人千里之外?”
  对方火了,道:
  “奇怪,我就是不愿意理你,怎么样?”
  孙重楼依然含笑道:
  “仁兄应该知道,在下和仁兄如今都是笼中之鸟……”
  对方冷笑连声道:
  “只怕未必!”
  孙重楼道:
  “在下相信仁兄已经知道,此山山主对待我们的办法,在下能作客五日,仁兄却只有三天,三天后……”
  对方怒声叱道:
  “你能不能闭嘴不说话?”
  孙重楼又看了对方一眼,道:
  “在下只是奇怪,你我同是被难三人,此时正该同悲命运,共谋逃出此地方的方法才是,那道仁兄……”
  对方霍地转身,手指孙重楼道:
  “我警告你,你再说话,别怪我……”
  孙重楼声调压过了对方,道:
  “你能怎样?”
  对方厉声道:
  “我不许你开口!”
  孙重楼冷冷地说道:
  “那你就闭上自己的耳朵好了!”
  对方牙一咬,大步而前,直逼了上来!
  “梦楼”宽广,一盏油灯实不够亮,但当两个人面面相对,又都是注视对方的时候,自然就看得清楚了不少!
  首先是对方脾气大的孙公子,惊咦了一声!
  接着,孙重楼心中又兴起了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于是两个人楞住了,互视不瞬!
  突然!对方手指孙重楼道:
  “你是孙重楼?”
  孙重楼闻声如“棒喝”,立刻惊呼对方道:
  “你是‘弃儿’?”
  说着,彼此又上下打量起来!
  半晌之后,弃儿突然走向墙角,把被子拿了起来,扔回床上,然后大步走进了孙重楼道:
  “还记得你打过我一耳刮不?”
  孙重楼点点头,但却没开口!
  天下事有时可真巧合得令人哭笑不得,他两竟在此处相逢!
  弃儿看了孙重楼一眼,又道:
  “你可知道,我是你哥哥?”
  孙重楼已不是先前那般温和了,冷冷地说道:
  “只怕未必是!”
  弃儿瞟过眼神,道:
  “这不会错,恨只恨……”
  孙重楼接口道:
  “恨只恨你妈杀了我爹!”
  弃儿摇头长叹一声道:
  “不是……”
  孙重楼怒喝道:
  “是我两同时亲眼目睹看到的是这样,你还赖!”
  弃儿看着孙重楼道:
  “不错,当年我们亲眼看到的事是这样,但事却有诡诈……”
  孙重楼冷笑一声道:
  “我倒要听听你怎样解释!”
  弃儿说道:
  “那时正有一家人,突然跑到大厅外,扬声喊着说你妈被杀了,这件是你还记起来不?”
  孙重楼道:
  “当然记得!”
  弃儿点着头道:
  “杀爹的就是那名家人!”
  孙重楼呸了一声道:
  “那家人在大厅门口,剑是你妈手里拿着,我两都看得清楚,你妈在乘我爹发呆的时候,一剑……”
  弃儿这时说道:
  “对,兄弟你注意厅……”
  孙重楼沉声道:
  “谁是你兄弟?”
  弃儿猛一咬牙道:
  “你承不承认等一会儿再说,现在听我说下去!”
  他声调一顿,盯了孙重楼一眼道:
  “当时那名家丁突报凶耗,爹发了呆,可是我妈也停了剑,这是我两在窗外完全看见的,对不对?”
  孙重楼想都不想答道:
  “不错,你妈也停了剑,可是她却接着震臂直刺过去,我爹那时根本不防,所以被刺穿胸腹……”
  弃儿接口道:
  “这我也承认,可是你注意过没有,我妈在停剑又突刺的刹那,身臂都有些不大自然?”
  孙重楼想了想道:
  “有,那还不是在突得机会下的激动……”
  弃儿摇头接口道:
  “不是激动,是身手已不由自主的缘故!”
  孙重楼冷笑一声道:
  “身手不由自己,但却能够杀人,这不是胡说么?”
  弃儿猛的一顿脚道:
  “那是另外有人,以一种高超的奇特功力,凌虚迫使我妈不能自主下,将剑直刺下去,而杀了爹!”
  孙重楼剑眉一挑,想开口却没有开口!
  弃儿却接口又道:
  “兄弟你不懂武技,听来似乎这是玄奇的神话,但一个人若功力已达化境,借力使力或……”
  孙重楼看了弃儿一眼,接口道:
  “你是说,当年有人以这种罕奇的功力,乘你母亲失神当空,凌虚出手撮住你母亲的手腕下得毒手的?”
  弃儿连连点头道:
  “正是如此!”
  孙重楼沉思刹那,突然场声问道:
  “你母亲现在在那里?”
  弃儿闻言,双目陡地落下泪来,道:
  “我妈和外婆,就在爹被杀的那一夜,死在路上了!”
  孙重楼闻言一楞,接着哼了一声道:
  “你想骗那个?”
  弃儿双目一瞪道:
  “骗?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孙重楼又冷哼一声道:
  “告诉你也没关系,有一年,我从‘通州’到京城,找鲁叔叔,还见过你外婆和你妈……”
  弃儿含悲摇头道:
  “兄弟你错了……”
  孙重楼怒声道:
  “我亲眼所见,那还会错?”
  弃儿却能平静的解释道:
  “就像我们亲眼看见,我妈杀了爹是一样!”
  孙重楼冷冷地说道:
  “那可真是巧事全被我们赶上了!”
  弃儿道:
  “让我告诉兄弟你当夜的实情,在外婆抱起我来,拉着我妈,飞身出了爹那座巨厦后,往城外疾驰……”
  ……
  当蒙面人火烧孙伯愚巨厦的时候,已过三更。
  四更时候,离京师十里的大路上,有人飞驰奔来!
  行的是两个人,但真正却有三个人!
  她们正是言仙婆母女,带着弃儿。
  不过弃儿是被言仙婆背着,所以看来只有两个人影!
  言仙婆母女,从孙伯愚的巨厦中,勿勿脱身而出,一路奔行,连句话都没说完,但她母女二人的心情,却是同样沉重!
  言仙婆背着弃儿,因此飞行方面慢了许多,但却正好和言丹凤展尽全力的迅捷相等!
  弃儿早想开口探问究竟,终因言仙婆飞行太快,劲风扑面,弃儿张不开嘴,可是小心眼里急出火来!
  正行间,倏忽一条人影从她们身后疾射而来,一纵越过了言仙婆母女数丈,将前路挡住!
  言仙婆母女,沉步停身,细看这人。
  这人蒙着脸,却哈哈笑着对言仙婆说道:
  “适才在孙伯愚家中,若非老夫敌住五坚,仙婆又怎能和令爱会合,逃了出来,难道已忘了老夫?”
  言仙婆哦了一声道:
  “阁下助过老身,老身这厢道谢!”
  蒙面人把头一摇道:
  “谢是不必,报答老夫是要讨索的!”
  言仙婆暗皱眉道:
  “报答?阁下想要什么报答!”
  蒙面人一字字冰冷的说道:
  “老夫要那姓孙的孽种,你背的孩子!”
  此言出口,使言仙婆母女大惊失色!

  第五章:蒙面凶手
  言仙婆对武林中的江湖经验,自然极深,略加思索,早已断定这蒙面之人,不但难惹并且别有企图!于是暗示爱女小心,开口问道:
  “朋友贵姓,有什么理由向老身母女讨这孩儿?”
  蒙面人阴笑一声道:
  “言老婆子,老夫若不是为了这个孽种,会帮你们的忙么?”
  言仙婆冷冷地说道:
  “老身母女和孙家的纠葛,是家务事,根本就不必谁来帮忙,再说老身也未曾请阁下帮忙过!”
  蒙面人嘿嘿两声道:
  “说得好,不过刚才要不是老夫独战五坚兄弟,替下你来,那些武林朋友发现孙伯愚死在厅内,能算完么?
  “大厅中只有你女儿和孙伯愚在,孙伯愚又是被你女儿一剑刺入胸腹而死,你母女还能平安脱身么?”
  言仙婆未开口,言丹凤却已听出端倪道:
  “这些事你怎么知道的?”
  蒙人面哈哈两声道:
  “老夫首先助了你一臂之力,然后才转身到后厅……”
  言丹凤故作不解道:
  “你曾助过我一臂之力?在什么时候?蒙面人道:
  “我扮成家人模样,在厅外大喊大叫,说那贱婢袁白茵被杀,使孙伯愚呆楞当场,失去戒备!接着以‘天环接引精功’,加给了你六分真力,送出那一剑去,这才能将孙伯愚杀……”
  言丹凤忽转对言仙婆道:
  “妈,您听见了吧,不是女儿杀了伯愚,而是这个狠毒万恶的匹夫,妈,女儿要为伯愚报仇!”
  话声中,伸手拔剑,一摸成空,这才想起自己的那柄宝剑,还插在伯愚身上,忘记拔出把它带走了!
  “凤儿不要鲁莽,你照顾弃儿,让妈来问他!”
  说着,言仙婆由背上松脱下来弃儿,上步沉声道:
  “报名!”
  蒙面人狞笑着说道:
  “言婆子,你可别不识好歹!”
  言仙婆怒声道:
  “人皆有名,除非你不是父母生养!”
  蒙面人哼了一声道:
  “言婆子,老夫既然蒙面而来,自然是……”
  言仙婆接口道:
  “自然是个见不得人的东西!”
  蒙面人咬牙出声,接着冷冷地说道:
  “老夫本来原意叫你们母女,平安回到寒山,因此虽然早有安排,却并没有真打算用上,如今可是你母女自讨苦吃了!”
  话声一顿,突然拍了两巴掌,接着冷哼一声又道:
  “你母女注意看看!”
  言仙婆和言丹凤,闻声注目,不由脸上变了颜色,言仙婆略以沉思,转对言丹凤道:
  “丫头,听妈的话,若到极难的时候,只要看妈打出杖内的‘寒星针’,你就立刻抱着弃儿向右方逃!不过妈却怕对方不容你母子逃远,因此你要下定决心,在逃遁时,中途将弃儿放下,然后全力缠住追敌,叫弃儿一个人快跑!”
  言丹凤点头不迭,却没有开口答话。
  原来在蒙面人双手互合拍出两声脆响后,自左偏十丈外的小树林中,随身转出来两个人!
  这两个人,不论模样穿着打扮,竟然就是活脱脱的言仙婆母女,那假言仙婆,手中也有一根假枯竹杖!
  因此言仙婆恍然大悟,才悄悄嘱咐爱女应变!此时那蒙面人,一阵哈哈怪笑之后道:
  “言婆子,你是老江湖了,可懂得这种安排!”
  言仙婆怒声道:
  “以假作真,怕仍然是真是真假还是假!”
  蒙面人嘿嘿一笑,手指假仙婆母女道:
  “这话不错,若揭开她们带的人皮面具,那自然真的是真的,假的是假的,只是谁来揭呢,言婆子,老夫为了要把孙伯愚一家,斩尽杀绝,已准备了几年,于今怎肯使功亏一贵!老夫并非嗜杀之徒,但却不能不早为应变准备,她们就是老夫所作种种应变准备的一种……”
  话未说完,言仙婆冷冷地接口道:
  “说了半天,你是不敢报名了”
  蒙面人一笑道:
  “这些话,都是因为老夫决定在你母女死前,报出名姓和露出真正面目缘故,才说的,并且还没有说完。”
  言丹凤忍不住开口道:
  “你话好狂!”
  蒙面人耸肩一笑道:
  “普天之下,除了那已死的孙伯愚,或能和老夫战成平手外,这多年来老夫就没有遇上过对手!”
  言仙婆眉头一皱,道:
  “匹夫,那你就动手试试!”
  蒙面人却摇摇头道:
  “不忙,老夫既然决定以真面目相示,就要把话说个清楚,反正天亮还早,有不少时间呢!”
  言丹凤闻言突然扬声问道:
  “你和伯愚有仇?”蒙面人冷笑一声道:
  “若没有仇,老夫何必杀他的全家?”
  言丹凤一指弃儿道:
  “我这孩子……”
  蒙面人沉声接口道:
  “你这孩子,也是孙伯愚的孽种,老夫当然要杀!”
  言丹凤厉声道:
  “狗贼……”
  话没说完,蒙面人却已接口道:
  “贱婢住口!老夫再作声明,并非嗜杀之徒,但孙伯愚的孽种却不能留,至于你们母女么……”
  说到这里,蒙面人拉长了“么”字,半晌方才又道:
  “老夫也给了你们留个活口的机会,只要交出孩子,然后候老夫去,老夫保证今后决不……”
  言丹凤接口叱道:
  “狗贼做梦,我……”
  言仙婆却怒视了爱女一眼道:
  “凤儿住口,一切由妈来解决!话声一顿,言仙婆转向蒙面人道:
  “你的话不用再说了,老身早已听懂,如今老身有几个问题,要你先作详细回答,你可愿意?”
  蒙面人一笑道:
  “可以,不管什么问题,也不问你们母女,稍待是顺从或是反抗,老夫只要知道,都能答复明白!”
  言仙婆嗯了一声道:
  “老身曾和孙伯仙谈过几句话,由他的话中听出来他并没有寄请柬到‘寒山’去,如何……”
  蒙面人嘿嘿笑着接口道:
  “言婆子你想的不错,那请柬是老夫令寄的!”
  言仙婆冷笑了一笑道:
  “如此说来,孙伯愚的一举一动,你都清楚了?”
  蒙面人哼声道:
  “老夫的一名亲信,隐身在孙家卧底!”
  言仙婆道:
  “老身要知道此人的姓名!”
  蒙面人想了想,道:
  “此人姓柯,叫柯春生!”
  言仙婆闻言双目连霎道:
  “这是实话?”
  蒙面人声调威凌的说道:
  “你又不认识他,老夫说假话和实话有何分别?”
  言仙婆冷冷的说道:
  “只缘此人名不见经传,所以老身有些疑心!”
  言丹凤在听到“柯春生”三个字时,似乎不太陌生,因此黛眉锁起来沉思着,此时突然接话道:
  “妈,武林中有这么一个人。”
  言仙婆故意哦了一声,转过头去,似在有所询问,其实却已传声道:
  “你记住这个人,将来有用!”
  传声甚快,立刻又转向蒙面人问道:
  “老身再问一件事情?”
  蒙面人并没开口,只是点了点头,言仙婆目光一扫蒙面人身后的那两个人道:
  “看来你除了这两个帮手之外,还另有接应……”
  蒙面人嗯了一声接口道:
  “老夫行事,向来是谋定而动,此处就只老夫和手下这两个乔饰你母女的人,不必再安排接应!”
  言仙婆一笑道:
  “说的好听,就凭你这两名手下,是老身的敌手?”
  蒙面人道:
  “她们是敌不过你,但却能胜你女儿,老夫和一名手下,敌住你们母女,另外一人宰这孽种是手到擒来!”
  言仙婆想了想突然说道:
  “看来你是个厉害的脚色,可能让老身母女商讨一番?”
  蒙面人大方的说道:
  “请便,老夫恭候答复!”
  言仙婆立刻转身对爱女道:
  “凤儿,今夜我母女逃生的希望不多,依妈看来,孙伯愚已经死了,我母女是凶手,跳到黄河也洗不干净,因此我们犯不着再为这小孩子卖命……”
  话没说完,言丹凤已骇然接口道:
  “妈,您这是什么话……”
  言丹凤在说话的当空,言仙婆却已传声道:
  “凤儿,等妈突然喝怒时,你要能立刻变应才行,那时接抱着弃儿,别顾妈,疾纵而逃,千万记住!……”
  联传声毕,不理言丹凤说了些什么话,就沉声道:
  “我认为对的准对,孩子给我!”
  说着,她猛地上步,已将弃儿从言丹凤手中抢了过来!
  言丹凤突闻慈母传声,顿时紧张了起来,弃儿被抢上过去,她竟本能地上前劫夺,情急之态决非作为。可言仙婆却猛地推开爱女,拉着弃儿对蒙面人道:
  “孩子交给你!”
  蒙面人嗯了一声,挥手对身后伪饰言仙婆的那人道:
  “二娘你去接过这孽种来,先带着走!”
  那伪饰言仙婆的二娘,娇应一声闪身而出!这时,言仙婆突然枯竹杖一指二娘,厉声道:
  “且慢……打!”
  “且慢”二字之后,跟着沉喝声“打”,使二娘一楞!
  一楞之下,“寒星针”已自枯竹杖内疾射出来,大蓬乌丝,罩着一丈大小的地区,那二娘怎能躲避!
  等蒙面人看出不好,再想接应的时候,却晚了一步,那二娘在一声悲唬下,仆倒地上,翻滚刹那死去!
  言仙婆却趁此时机,左手一甩一带,生生将弃儿甩飞出去,向身后投落,恰被言丹凤抱了个满怀!
  言丹凤抱住弃儿之后,飞身疾射向右方逃去,蒙面人怒喝一声道:
  “言婆子,这可是你们母女找死,休怪老夫!”
  言仙婆冷哼一声道:
  “四娘,你去追杀贱婢母子,快!”
  吩咐过后,蒙面人身形一闪到了言仙婆面前,那四娘却飞身向言丹凤,并且已将宝剑拔出!言仙婆突忽猛一顿足,拦住了四娘,枯竹杖直对着四娘的前胸,双目射出杀火,沉声道:
  “你若也想找死,就往前来!”
  蒙面人一声怒哼,全力出掌相迎!
  掌风相抵,言仙婆被震的倒退五步,蒙面人却只退后三尺,言仙婆暗自惊心,已知蒙面人的劲力深厚自己不少!
  此时四娘被迫绕出三丈外,由蒙面人身后走远路去追言丹凤,言仙婆再想阻拦却心有余力不足了!
  不过这时言丹凤,却已逃到右侧那片树林边沿,言仙婆看出四娘在林前决难追上爱女和外孙,放下了悬心。蒙面人目光一扫言仙婆,突然扬声对四娘喊道:
  “疾射‘流星雷’,阻止贱婢往树林里逃!”
  果然,那四娘闻声连连扬掌,四五支闪着绿火的飞弹,射进林中,树林顿时化成一片火海!
  言丹凤已无路可逃,回顾身后追来的四娘,轻功高过自己,略加沉思,深知若想再带着爱子逃脱已难!于是言丹凤下了决心,止住悲伤而严肃的对弃儿道:
  “孩子,你要自己逃了,不管往那里逃,只要逃开就好,现在你仔细听着,妈要嘱咐你几句要紧的话!
  “第一,你逃得活命后,向人打听‘济南府’,然后去济南‘三盛镖局’找‘言镇南’,那是你的堂舅!
  “第二,见到了人,把你挂在脖子上的那块玉给他看,他就会认你,然后再将发生的事情详说一遍!
  “第三,你是姓孙,不会错的,你爹就是刚才那个蒙面人杀的,要报仇和要明白内情,只要能找到那个叫柯春生的人就能办到!”
  “妈和外婆还能活着,最多半年,一定会去济南找你,若过了半年不去,那就是说妈和外婆也遭了毒手!今后报仇的事,全靠你一个人了,你要好好的学练武功,长大了拜访名师,现在快逃,快!快!”
  说着,言丹凤把爱子一抱,泪如雨下,但她接着一狠心,推开了弃儿,探手把怀中的许多银子放在弃儿袋中,又道:
  “你若是妈的乖孩子,就快些跑,跑得越远越好!”
  别看弃儿才七岁,却什么都懂,也没有哭,只对言丹凤道:
  “妈,我会到济南等妈和外婆来,妈放心!”
  言丹凤嗯了一声,还要再嘱咐几句,背后已传来那四娘的步声,于是言丹凤一推弃儿,迎向四娘!
  弃儿跑了,独自一个人不分东南西北的照直跑!
  ……
  孙重楼听到这里,看了弃儿一眼,道:
  “你真的逃出了毒手?”
  弃儿也看了孙重楼一眼道:
  “若没逃出毒手,今夜又怎会活着见你?”
  孙重楼眉头一皱,道:
  “后来你去了济南?”
  弃儿摇头道:
  “没有,我始终没有去……”
  孙重楼不由接口道:
  “那你怎知你妈和你外婆,是被那蒙面人所杀的?”
  弃儿悲呼一声,道:
  “你若不打岔,我早说清楚了。”
  孙重楼头一低道:
  “好,那你就说下去!”
  弃儿刚要接说当年的事情,孙重楼倏地悄悄摆手,低声道:
  “有人隐身楼外偷听……”
  孙重楼话声很低,暗中隐身的那个人,却仍能听到,那人没等孙重楼把话说完,已接口道:
  “原来你们是同父异母的兄弟,我恭贺你们在此地重逢!”
  弃儿虎地站起,刚要怒声沉喝,孙重楼一笑接话道:
  “姑娘何不请进来坐?”
  弃儿从暗中人的声音方面,也听出来是位姑娘,但却不知道这位姑娘是谁,不过却对这位姑娘兴起不满之意!他才要开口,暗中隐身的姑娘已答应孙重楼的问话道:
  “天太晚了,进来不便,再说你也不见得是真心欢迎我,有什么话,留在天亮之后说吧!”
  弃儿立刻接话道:
  “姑娘你隐身暗处已有多久了?”
  姑娘不答所问却道:
  你问这个作什么?”
  弃儿沉声道:
  “我兄弟能否相认,还在未知之数,因此今夜所谈的每一句话,都不能叫任何一个外人知道……”
  姑娘冷哼一声道:
  “我现在知道了,你要怎么样?”
  弃儿眉头一皱道:
  “因此在下要见见姑娘!”
  姑娘一笑,道:
  “你兄弟见过我的,你若有疑问,可以……”
  弃儿不等姑娘把话说完,已怒声接口道:
  “姑娘,你是自己走进来,还是要在下请你进来!”
  姑娘冷哼一声道:
  “好大的口气,你出来请请看!”
  弃儿冷笑出声,迈步奔向楼门,孙重楼却伸手阻拦住了他,先对弃儿施个眼色,然后才开口道:
  “这件事情交给我办如何?”
  话声一停,不等弃儿接口,已含笑对楼外道:
  “他不知道姑娘就是此山主人的千金,姑娘不该怪他。”
  姑娘噗哧一声笑了出来,道:
  “这事交给你办,难道你自认为办得成?不错,他不知道我是谁,你知道,那我该怪你了?”
  孙重楼也报之一声微笑道:
  “姑娘若肯帮忙,无事不成之理。”
  姑娘哼了一声道:
  “我凭什么帮你这个忙?”
  孙重楼依然微笑着说道;
  “就因为姑娘在无心之中,偶而听到了小可和他的秘密,因此姑娘有这个义务,帮上一次忙!”
  姑娘沉默了刹那,方始开口道:
  “念你很会说话,我答应你了,你要我帮什么忙。”
  “敢请姑娘在没有得到小可和他的同意前,不向第四者吐露,永远都不要吐露。”
  姑娘道:
  “好,我答应你,不过却有个条件!”
  孙重楼还没来得及接话,弃儿已沉声喝道:
  “就算你是此山山主的女儿,也应该知道偷听别人背后的谈话,是不礼貌并且极不应该的事情!偷听已经不对,听后对人保守秘密自是应当,现在你竟然还有脸提出条件来,我问你……”
  姑娘已接口叱道:
  “我可占诉你,你说话以前先想想清楚,这座山,是我家的山,这座庄,也是我家的庄!在姑娘自己家里,是爱到那里就到那里,更不用说了,这楼是姑娘名下的‘梦楼’了!你若是有秘密不能告诉别人的话,就该看清楚地方再和人家谈,干什么一定要跑到人家的地方来说呀?就冲着你这态度,和口不择言的胡说八道,根本不配和孙公子一起住这‘梦楼’,明天叫你换换地方!”
  弃儿越听越恼,才待开口,孙重楼突以传声道:
  “大哥,小不忍则乱大谋,我不知道你来这座山作什么,不过小弟却是怀有用意,不容失败,大哥不能再多话?!”
  弃儿乍闻孙重楼突然唤自己大哥,悲喜皆难自胜,对孙重楼的要求,自是不忍拒绝,遂点了点头。孙重楼暗自叹了口气,才扬声向楼外的姑娘道:
  “姑娘有什么条件?”
  姑娘却仍在恼恨弃儿,道:
  “我答应了你,一定办到,不过我可没有答应他……”
  孙重楼笑着接话道:
  “姑娘这就矫情了,我的事和他的事,有无法分割的关连,姑娘要这样说,岂不是存心整我?”
  一句‘存心整我’,说笑了姑娘,她反问道:
  “冲着刚才我第一次来时,我的态度还不该整你?”
  孙重楼对着无人处,一揖道:
  “小可赔礼如何?”
  姑娘一笑道:
  “好吧,看你的面子,这件事算了,不过……”
  孙重楼接口道:
  “小可多谢姑娘代守秘密,迟早必有所报!”
  那知姑娘却噗哧一笑道:
  “少来这一套,我还没有说出代守秘密的条件来呢!”
  孙重楼也一笑道:
  “小可所谓的‘必有所报’,也没包括要提的条件,反正姑娘明白,不管什么条件,小可也是非答应不可的!”
  姑娘哦了一声道:
  “你们的秘密,如此紧要?”
  孙重楼颔首道:
  “紧要到若稍以不慎,会死无葬身之地!”
  姑娘声调也郑重了起来的道:
  “那我不提条件了,并且一定守住这个秘密。”
  孙重楼谢道:
  “条件姑娘尽管提,能代守这个秘密,小可已永志不忘了。”
  姑娘一笑道:
  “条件简单,是……”
  她话锋突转,声调一低道:
  “秦飞虎巡庄来了,有话明天再说不晚,告诉你那楞头楞脑的哥哥,今后再说秘密话要加些小心,莫忘了隔墙有耳,我去啦!”
  话罢人寂,孙重楼和弃儿,也迅速的睡卧在床上,他们很清楚的听到,秦飞虎探看“梦楼”一遍后,飞身而去的夜行风声!
  是他兄弟在“吃人山”作客的第一天!
  中午,上等的酒饭摆在“梦楼”,由秦飞虎亲自带领着金保柱端到楼上,酒菜摆好,秦飞虎一脸假笑道:
  “两位可还有什么吩咐?”
  弃儿哼了一声,扭转头故作未见!孙重楼却十分大方的说道:
  “总管也不用点?”
  秦飞虎嘿嘿两声,摇头道:
  “老夫用过饭了。”
  孙重楼哦了一声道:
  “那就烦总管请老孟成来一趟可好?”
  秦飞虎残眉一皱道:
  “公子有事的话,老夫一样能办……”
  孙重楼摇头道:
  “不便不便,昨夜小可叫总管斟酒,后来听说,总管为此正受酷刑,使小可一夜难眠,现在决不敢再劳……”
  秦飞虎红脸变成了茄子颜色,道:
  “公子这话是听谁说的?”
  孙重楼目光一扫金保柱道:
  “是这位金朋友所说!”
  秦飞虎怒目瞪着金保柱道:
  “你还站在这里作什么,回去!”
  金保柱头一低,大踏步而去!他刚走出楼门,孙重楼已开口道:
  “秦总管,金朋友这些话,是在无心中说出来的,小可不该直讲给总管听,如今金朋友他……”
  秦总管一笑,接口道;
  “公子放心,他只是一个混人,他不敢对公子怎样的!”
  孙重楼摇头道:
  “总管错了,小可是看出总管对金朋友生了气,怕稍待总管会责罚金朋友,因此要向总管讨个人情!”
  秦飞虎冷哼一声道:
  “本山山规,自有章矩,不容人背信,他既然有那种胆量敢向公子说,自然就有本领去受规法的惩治!”
  孙重楼变色道:
  “秦总管,若是金朋友受半点刑苦,小可就否认刚才和总管所说的话,不信到时候咱们看!”
  秦总管勃然变脸道:
  “姓孙的,别忘了你算上现在,也不过还有五天好活”
  孙重楼却接口道:
  “至少五天半,别忘了我逃亡时你要晚半天才能去追!”
  秦总管气的不再开口,一拂衣袖快步而走!孙重楼在秦总管走后,立刻把“梦楼”的窗门完全打开,弃儿双眉一皱,莫明奇妙的问道:
  “二弟你熟?”
  孙重楼摇头一笑道:
  “小弟不熟,是要和大哥谈些紧要的话……”
  弃儿仍然不解,道:
  “那更不该打开窗门了?”
  孙重楼声调一低道:
  “昨夜就是个教训,姑娘临走时那句‘隔墙有耳’的话很对,如今门窗齐开,看谁能逃过我们的眼下!”
  弃儿这才明白,不由尴尬的一笑道:
  “兄弟聪明。”
  孙重楼报之一笑,手指桌上饭菜道:
  “大哥,我们边吃边谈!”
  “弃儿点一点头,兄弟面对面的坐下,孙重楼首先开口道:
  “大哥,昨夜话未谈完,就被那位姑娘打断……”
  弃儿嗯了一声,接口道:
  “三弟,在我没有详说当年以前,想问你件事情,三弟对我这个大哥的身份,是不是还有怀疑?”
  孙重楼头一摇道:
  “大哥,小弟当年也是尝尽千辛万苦,若非鲁子平叔叔,舍死忘生救我逃出,也早就死在仇家手中了!据鲁叔叔说,爹临死前,曾对他说了几句话,内中有一句就是有关大哥的,爹说你可能是他的孩子……”
  弃儿从这句话中,忆及昔日,不由把牙一咬道:
  “二弟,不是我敢来批评爹的为人,既然有这种遗言告诉别人,当我妈和外婆找他的时候,他为什么坚不承认呢?”
  孙重楼喟叹一声道:
  “大哥,我也这样问过鲁叔,鲁叔说,当时他也这样问过爹……”
  话没说完,弃儿已急急接口道:
  “爹怎么说的?”
  孙重楼头一低道:
  “鲁叔叔说,爹讲他也是在言姨刺中他要害之后,听言姨对她母亲哭喊‘我没杀他’之后,才想明白的!后来爹不但想明了大哥可能是他的孩子,并且进而也知道了谁是‘落魂牌’”,落魂牌是什么啊?”
  “落魂牌又是件什么东西啊?”
  “听人家说,‘落魂牌’是代表武林中某个人的信物,见到此牌的人,人人会被杀个净光!
  “我爹发散请柬,订定八月十五为庆巨厦落成大典之后,就接到了‘落魂牌’,牌上说明,八月十五夜三更杀爹一家……”
  弃儿不禁又接口道:
  “那‘落魂牌’是谁?”
  孙重楼长叹一声道:
  “此人是谁,到现在无人知晓,不过大哥,你我却是非找出他来不可,就是他,杀了我们全家!”
  弃儿似有所悟的说道:
  “二弟,那夜,我和妈及外婆,途遇的蒙面人,会不会就是‘落魂牌’,他只承认杀了爹和……”
  孙重楼接口道:
  “非常可能。”
  话声一顿,接说前情道:
  “爹接到牌后,曾有准备,后来大哥外婆和言姨突生是非,使爹误会就是‘落魂牌’……”
  弃儿猛一顿足道:
  “我全懂了……”
  话未说完,突然被孙重楼手式所阻,接着楼梯声响,上来了那位娇美刁蛮而又坦直美的姑娘!姑娘登楼之后,目光向开着的门窗一扫,道:
  “没想到两位都是雅人!”
  这句话,弃儿听不出真正的用意,皱眉未答。孙重楼一笑起身道:
  “姑娘早。”
  姑娘黛眉微展,嫣然一笑,道:
  “现在是什么时辰啦还早?!”
  孙重楼故意看了看天色,道:
  “该是还早,没到……”
  姑娘微哼一声,俏皮的笑道:
  “没到夜半三更哦?!”
  孙重楼一笑,道:
  “姑娘在说笑话了,请坐。”
  姑娘扫了孙重楼和弃儿一眼,拉开椅子坐了下来。

  第六章:玄机之楼
  孙重楼一指桌上的酒菜道:
  “姑娘也请用上一些。”
  姑娘头一摆道:
  “这是两位的份,我用过饭了。”
  弃儿剑眉一扬,开口道:
  “姑娘来这里可有什么事?”
  姑娘黛眉一皱,道:
  “怎么,来就非有事不可?”
  弃儿道:
  “我可不象兄弟他那样会说话,我们兄弟正要吃饭,姑娘有事的话,就请说,没事就请回去!”
  姑娘没恼,反问一句道:
  “回去?你要我回哪里去?”
  弃儿道:
  “回姑娘的住处!”
  姑娘嫣然一笑道:
  “好话,这座,梦楼‘就是我的住处,你可知道?”
  弃儿语塞,哼了一声没再开口。孙重楼含着微笑道:
  “姑娘要多原谅家兄些,我兄弟自当年儿时一别,至今才又重逢,自是有些‘兄弟间家常’要谈……”
  话未说完,姑娘哦了一声接口道:
  “什么叫‘兄弟间家常’呀?!”
  弃儿牙一咬答了话,道:
  “就是只能兄弟间互相诉说的话,不能对外人……”
  姑娘好象才懂,一笑道;
  “这可真抱歉了,我只当有昨夜一夜,今天上午整整半天,你们兄弟该说的话早说完了,那知道……”
  弃儿不耐烦的接话道:
  “姑娘现在已知道我们话还没有说完,可以请了吧?”
  那知道姑娘把头一摇道:
  “我可又要说抱歉了,你们那‘兄弟间家常’,请留到今夜出不了‘梦楼’的时候再谈不晚!现在是我有比你们兄弟共语还要紧的话,对你们说,我事情很忙,只有现在有些时间!”
  弃儿哼了一声道:
  “姑娘,你认为要紧的话,我兄弟未必同感?!”
  姑娘脾气若好起来,真比‘笑弥陀’还好,弃儿用这种极不礼貌的话回敬她,她却笑了起来。在笑声中,缓缓起座道:
  “你说的也许是对,这算怪我多事,好,我告辞了,看你们的‘兄弟间家常’完后,能不能就平安逃出这‘吃人山’去!”
  话声中,人已走近了楼口。孙重楼适时快步拦阻在门口,一笑道:
  “姑娘可否仍请坐下?”
  姑娘霎着星眸道:
  “我本来是坐着的,你这位气性大一心想死的哥哥,一再逐客,我可没有那么厚的脸皮,还赖着不走!”
  孙重楼脸上依然带笑道:
  “姑娘若存着这个想法,就有些厚此薄彼了!”
  姑娘微微一楞,道:
  “这话如何解释呀?”
  孙重楼道:
  “请问姑娘,小可自始至终,可曾说过逐客的话来?”
  姑娘摇一摇头道:
  “这倒没有。”
  孙重楼一笑道:
  “是喽,姑娘若只因为和家兄话不投己,就拂袖而去,请问对小可这始终恭谨的人,又当如何呢?”
  姑娘嫣然一笑道:
  “算你会说话。”
  声调一顿,瞥了弃儿一眼又道:
  “我留下来可以,你却必须劝劝你这位气性特大的哥哥,再别说他那种能横人心骨的话才行!”
  孙雪楼颔首道:
  “那是自然,小可相信家兄不会再说什么。”
  姑娘哦了一声,星眸一扫弃儿,遂又落座。
  弃儿心里有气,却因孙重楼话已说出口来,不便再讲什么,于是拔了些菜,走向一旁吃了起来。孙重楼在姑娘坐下后道:
  “请问姑娘,有何指教?”
  姑娘黛眉一锁,道:
  “你能不能换个称呼?”
  孙重楼哦了一声,轻擂着自己的头顶道:
  “这是真不应该,直到现在,小可竟然还没有详问过姑娘的尊姓芳名,姑娘要多原谅,如今……”
  姑娘突该冷冷地接口道:
  “如今想起来问了?”
  孙重楼歉然道:
  “小可疏忽的地方,姑娘还要担待。”
  姑娘哼了一声道:
  “够了,干脆你也用不着再问名姓,就叫姑娘好了!”
  孙重楼摇头道:
  “怎么行,不知不罪,姑娘……”
  姑娘又冷冷地接话道:
  “咱们还是客气些好!”
  弃儿在一旁忍耐不住,道:
  “真少见这样的姑娘,先是要人家改个称呼,当人家详问名姓时,却又变了主意,这算什么……”
  姑娘杏眼一瞪,道:
  “你说这算什么?!”
  弃儿刚要开口,孙重楼立刻施以脸色接话道:
  “这才算是‘吃人山’上的姑娘!”
  话锋一顿,不容姑娘开口,已接着说道:
  “既然是姑娘坚持如此,小可自无话说,如今拜问姑娘,今午来这‘梦楼’究竟有何指教?”
  姑娘以冰冷的语调说道:
  “本山对即将逃亡的贵宾,为示公平都有个安排,我就是为了这个安排方面的一件事情而来。”
  孙重楼嗯了一声,道:
  “请教详情。”
  姑娘道:
  “本山十分凶险,山路歧岔特多,有‘疑涧’,有‘浮沙’,有‘死水’,有‘毒潭’种种险地!因此凡将逃亡的贵客,在作客期间,概由本山明识地势的人,加以指点,为贵客未来的逃亡多留一些生机!”
  弃儿这时也听出内情严重,放下了饭碗!
  孙重楼依然沉稳的问道:
  “姑娘是特为指点小可兄弟地形来的了?”
  姑娘嗯了声道:
  “难道还有别的事不成?!”
  孙重楼一笑道:
  “姑娘不要动气,小可有此一问,只是感激之意。”
  姑娘闻言,那张寒霜般的脸,才稍见温暖:“指点你们地形的方面,有两种,一种是由我陪同走遍此山每个地区,再就是由模型上来……”
  孙重楼突然接口道:
  “姑娘是说,另外有个和全山地势一样的模型?!”
  姑娘臻首微颔道:
  “不错,你可是有些不信?”
  孙重楼立刻微笑着摇头道:
  “小可怎敢不信。”
  话声一落又起,道:
  “小可有个不情之求,姑娘可能答应?”
  姑娘微哼一声道:
  “明知是不情之求,自该知道我会不会答应!”
  孙重楼不理姑娘的这句话,道:
  “小可兄弟,想先看看那本山地势的模型,然后再烦姑娘劳步,亲自去各处走走,加以指点。”
  姑娘想了想道:
  “我答应你,现在你快用饭,稍待我会叫金保柱来请你们。”
  话声中,姑娘再次起座,移步门口,当她迈步要出楼门的刹那,却突然回头对弃儿道:
  “你这当哥哥的可没有弟弟幸运,只有三天作客的时限,因此你应该特别留心去看那模型,我这是好心指点!”
  弃儿没有答话,却报之一声冷哼!
  姑娘黛眉一挑,也冷哼一声,下楼而去。孙重楼等姑娘去远,立刻对弃儿道:
  “大哥,有个问题我忘记问你了。”
  弃儿抬头,看了孙重楼一眼道:
  “什么问题?”
  孙重楼道:
  “大哥入此山,不是无心的吧?”
  弃儿点点头道:
  “不错,奉令而来!”
  孙重楼闻言心中一动,道:
  “奉令?大哥是奉谁的命令?!”
  弃儿沉思了刹那,道:
  “我师父的命令!”
  孙重楼双目一霎,道:
  “来此作甚?”
  弃儿又抬头看了孙重楼一眼道:
  “你呢?你进这吃人山作什么?”
  孙重楼低低地说道:
  “说出来大哥也许不信,来干什么小弟并不知道!”
  弃儿啊了一声道:
  “怎么?你不知道?!”
  孙重楼喟吁一声道:
  “是的,小弟也是奉师谕来这吃人山,至于来作什么,谕令之上却没有写明,所以小弟才说怕大哥不信!”
  弃儿眉头紧锁,没有接话。孙重楼又道:
  “大哥您来是……”
  那知道弃儿接口道:
  “二弟,咱们两个人的师父,都够怪道,我也是接到谕示,要我进入此山,来干什么也不知道!”
  孙重楼傻了,摇摇头坐在椅子上沉思起来。弃儿目光一扫桌上的饭菜,道:
  “二弟先用饭吧。”
  兄弟二人默然吃过了这餐饭,金保柱已到了楼门口。他俩随在金保柱身后,向大厅走着,孙重楼突然开口问道:
  “金朋友,问你件事情行吗?”
  金保柱冷冷地回顾了孙重楼一眼,道:
  “姑娘吩咐过,你们不论有什么问题,可问姑娘!”
  孙重楼一笑道:
  “我要问的这个问题,只有你才知道。”
  金保柱哼了一声道:
  “从现在起我什么事也不知道。”
  孙重楼再作试探道:
  “我是要问,金朋友在这山庄负什么责任?”
  金保柱仍然哼了一声道:
  “不知道!”
  说着,他步履加快,不再理睬孙重楼和弃儿,弃儿眉头紧皱,悄对孙重楼道:
  “二弟你这是何苦,去找这种人下人的难堪?!”
  孙重楼微笑着说道:
  “大哥有所不知,这是小弟的一次试探……”
  他话声不低,被金保柱听了个清楚。金保柱霍地止步,转对孙重楼凶狠的说道:
  “我警告你,你少惹我!”
  孙重楼若无其事的说道:
  “我也警告你,你对我说话少用这种态度……”
  金保柱拳头紧紧握着,上前两步道:
  “你要嫌老子这个态度……”
  话没说完,孙重楼已挺胸而前道:
  “你放明白点,我现在是你们山主的贵客,再退一步说,最后逃不出这吃人山的时候,就只有死路一条!一个不能免死,也毫无求生机会的人,也是没有什么再可怕的事了,不信你就动手试试看!”
  金保柱铁青着脸,紧咬着牙,半晌之后,恨声道:
  “这笔帐,老子等你逃亡的那一天,会讨回来的,你小心就是!”
  孙重楼冷冷地一哼道:
  “你这是作梦!”
  金保柱不再接话,转身狠而恨的大步走着。刹那,到了大厅的门口,金保柱一指厅内道:
  “我们姑娘在里面,进去吧!”
  孙重楼笑了笑,和弃儿迈步进了大厅。
  大厅中,不但姑娘在,那位已然残废了的孟老庄主,也坐着他那把轮椅,在发着熊熊烈火的壁炉旁边。孙重楼首先含笑步向孟老庄主面前,拱手道:
  “老人家您好?”
  孟了凡报之一笑道:
  “公子好!”
  话锋一顿,目光一扫弃儿,接着又道:
  “听孟成说,昨夜又来了一位公子,巧的是竟和公子同一姓氏,有着一身不俗的武技,可是……”
  话没说完,孙重楼已含笑对弃儿道:
  “孙兄,请来见过孟老庄主。”
  弃儿昨夜闯山,最后失手被擒,接着就被押送到‘梦楼’,根本没到过这座大厅,自然也没见过孟老庄主。此时听说要他见过孟老庄主,不由哼了一声道:
  “我懒得动,也不想和这些人交朋友!”
  孙重楼知道弃儿误将孟老庄主,也当作了和此山山主是一家看,姑娘当面,他无法解释,只好对孟老庄主笑了一笑。
  孟了凡毫无不悦之色,却转道弃儿道:
  “请教这位公子是……”
  弃儿没好气的接口道:
  “我已声明过了,不想和你们这里的人交朋友了,所以若是没有必要,还是少打招呼好。”
  孟了凡眉头一皱,轮车一转,侧向一旁不再开口。弃儿大步走向姑娘,道:
  “请问模型在什么地方?”
  姑娘星眸一霎,道:
  “你这个人脾气好大!”
  弃儿冷冷地说道:
  “姑娘,我不是来听你批评的,模型……”
  姑娘也恼了,冷哼一声转身就走,边走边道:
  “真是不知好歹。”
  弃儿却倏忽上步拦在姑娘身前,道:
  “姑娘你到哪里去?”
  姑娘冷冷地说道:
  “带你去看这山势的模型!”
  弃儿没再接话,移身闪开了路。姑娘这时对孙重楼道:
  “你最好能劝劝你这位哥……”
  孙重楼闻言色变,立即接口道:
  “姑娘请守诺言!”
  姑娘先是一楞,继之哦了一声道:
  “稍时看过模型,我要和你单独谈谈。”
  孙重楼含笑点头道:
  “是,姑娘随时吩咐好了。”
  姑娘瞥了孙重楼一眼,转身出了后厅的大门。
  孙重楼兄弟,紧随于后,和姑娘登上了一座小楼。
  楼名“玄机”,看来是本山山主的一个要紧所在。
  这座楼,外观不见有何奇特的地方,是座普通的楼阁,但孙重楼兄弟踏进底层楼的正门后,已知不对!
  譬如他们兄弟所住的那座“梦楼”,建筑宏伟而华丽,胜过这座“玄机”楼多多,底层也只是方块木板铺成。
  但这座“玄机”楼的底面,竟是瓶板以银针浇缝铺成,只由这一点来说,已足证明此楼的重要性了!
  孙重楼发现这件事后,却若无其事,如同不知。
  弃儿眉头一皱,冷哼出声!姑娘闻声一停步,道:
  “你可是什么地方觉得不舒服?”
  弃儿目光向地下的铜板一扫道:
  “不错,这些铜板我看着讨厌!”
  姑娘冷冷地哼了一声道:
  “只要你每次进这‘玄机’楼,有本山的人陪着,铜板就是铜板,和地板没有两样并不吃人!”
  弃儿没有接话,孙重楼反而啊了一声道:
  “我说怎么走在上面,声音不对,原来是铜板呀?!”
  姑娘瞟了他一眼道:
  “你很有演戏的天才!”
  话声中,姑娘登上了角落处的旋梯!
  这种旋梯,更不多见,共二十四级,级级都是寸厚铜板铺垫而成,怪的是旋梯左右都没有扶手的梯栏!于是孙重楼战战兢兢的边上楼梯边道:
  “这多危险,万一倒足,只有滚下来的份了!”
  姑娘一笑道:
  “恐怕还不只滚下来呢!”
  孙重楼哦了一声道:
  “那还能怎样?”
  姑娘又是一笑道:
  “还能怎样要试试才能知道了。”
  孙重楼摇头道:
  “听姑娘这个说法,还是不试的好!”
  姑娘不知是何用意,竟然停步梯级上面道:
  “告诉你也没有关系,平常时候,譬如现在吧,就算失足,最多是滚下楼去,决不至于丧命!但是一到夜晚,或没了带路而私闯进来这座‘玄机’楼,恐怕就很难活命了!”
  孙重楼又哦了一声,用脚踩了踩铜板楼级道:
  “的是防盗的好安置!”
  “姑娘说完之后,已登上楼口,孙重楼继之到了楼上,身后突然传来一声震响,楼梯竟已失踪!
  震响时,孙重楼兄弟立即回头,可是仍然没有看到楼梯是如何失踪的,并且那长方形的通门,也已封死!孙重楼故作不解的向姑娘道:
  “这是怎么回事,我们被封在楼上,岂不……”
  姑娘接口道:
  “这是为了小心,当我们在静观本山形势模型时,不许别人前来打扰,所以我把楼口封了!”
  孙重楼哦了—声道:
  “原来如此,吓了我一跳!”
  姑娘冷哼一声道:
  “你的胆子要只有这么大,又不会来这‘吃人山’了!”
  孙重楼并不分辩,目光一扫楼上,诧然道:
  “请问姑娘,模型是在什么地方呀?”
  弃儿这时沉声说道:
  “姑娘,楼上空无一物,你让我们上来是何居心?!”
  姑娘不言不睬,却直向着对面的那道墙壁走去!
  事情真怪,当姑娘就要碰到墙壁的时候,南墙壁却倏忽自动裂开了道门户,姑娘迈步而进!
  孙重楼和弃儿,互换了一个眼色,也步进门内!
  这是一间广室,但却没有窗户,因此十分黑暗。
  姑娘早有准备,引着纸,点燃室内的两盏灯。
  这两盏灯,吊在左右,正中恰是三丈长两丈宽的一座山势模型,旁边并有附记,计八十项之多!
  姑娘在点亮灯后,就坐在墙角那张软椅上道:
  “这就是本山最最详尽的山势模型,包括我先前所说的一切危险地带,你们可以仔细的看,记住了附记!”
  于是孙重楼和弃儿,聚精会神盯注在模型上面。
  他俩略以过目,不由俱皆心神一凛!
  这“吃人山”只有两条路,一是进山口的原路,另外是山后一条出路,进山口的路已够险峻,出路却倍加危险!
  他兄弟二人,由不得抬起头来,互望久久!姑娘这时又道:
  “本山规矩,只有一个时辰留给贵客来看这模型,所以你们最好要快看,并要记得清楚才有用!”
  孙重楼闻言一笑道:
  “姑娘不能再多给我们些时间吗?”
  姑娘摇头道:
  “这由不得我!”
  孙重楼不信的问道:
  “姑娘何必这般小气?”
  姑娘黛眉一挑道:
  “你爱信不信,在到了一个时辰的时候,楼上会传来铃声,这时楼门也会自动开启,露出楼梯!那时候若能就走,自可平安出去,否则我片刻之后,楼梯重隐,楼门重阖,这道墙也就自动的封死……”
  孙重楼哦了一声接口道:
  “若是不幸被封在这间秘室的话,能怎么样?”
  姑娘冷冷地说道:
  “墙若封闭,室内就密不通风了,大概一天一夜之后,里面的人就会窒息而死,无法解救!”
  孙重楼眉头一皱道:
  “若被关在外面那间没有东西的室内……”
  姑娘接口道:
  “死状更惨!”
  孙重楼又哦了一声道:
  “也会窒息……”
  姑娘摇头说道:
  “不是,是会在劳累至极的时候,被分尸而死!”
  孙重楼闻言,心头一动,道:
  “劳累?小可不明白姑娘这言是指什么说的?”
  姑娘瞟了孙重楼一眼道:
  “象你这样聪明的人,会猜不出来?”
  孙重楼心头又是一动道:
  “无影无踪的事,让人由何猜起?”
  姑娘微微一笑,突然问道:
  “我奇怪你为什么要问这些事?”
  孙重楼头一摇,作出迂儒之态道:
  “君子防未然耳!”
  姑娘轻蔑地冷哼一声道:
  “时间别空过去,快看模型是正路!”
  孙重楼瞥望了弃儿一眼,见弃儿正在全神贯注的看着山势模型的各处,不由暗中点了点头!接着,又转对姑娘,正色道:
  “小可现在认为,不看这模型还要好些!”
  姑娘闻言竟然一惊,道:
  “这话怎么解释?”
  孙重楼叹一声道:
  “小可手无缚鸡之力,就是认清了地势也逃不出去的!”
  姑娘虎地一声站了起来,道:
  “你到现在,还说不会武技?!”
  孙重楼愕然道:
  “不会就是不会,分什么从前现在?”
  姑娘冷哼一声,霍地出拳如风,到了孙重楼的前胸!她拳先出,话却后说,道:
  “那你就等着挨打好了!”
  话完拳却早就到了,孙重楼惊慌失色,倏的一抱头道:
  “轻点打,我……”
  弃儿这时身形一闪,到了孙重楼的前面,正好接下了姑娘这一拳,然后他满面怒容的直瞪姑娘道:
  “你真要打,我来陪你!”
  姑娘当弃儿扑身拦阻的时候,也收拳而退,闻言冷笑一声道;
  “你还差的多呢!”
  弃儿也以冷笑相待道:
  “那何不试上一试?”
  姑娘轻蔑的瞥了他一眼道:
  “别认为你闯山的时候,一连伤了八个人,就自觉得不错,告诉你,那些人只是本山的无名小卒!”
  弃儿手指姑娘道:
  “也许是,不过姑娘你却不是无名小卒,可敢一战?”
  姑娘这次没恼,反而笑了,道:
  “想讨打有得是时间,现在看这模型是……”
  弃儿接口道:
  “我看完了,所以还有不少时间留给我们动手!”
  姑娘黛眉一挑,瞟了孙重楼一眼,没有接话。
  孙重楼故作不见,竟然转身步向模型而去。姑娘见这情景,真生了气,奴起了小嘴巴,偏偏孙重楼这时自言自语的说道:
  “是要仔细看看这模型才对,蝼蚁尚且贪生,何况我更有不能死的缘故,有一线生机,就不应该放过……”
  弃儿见姑娘久久没有答话,竟又说道:
  “姑娘请吧?”
  姑娘黛眉颤抖多时,突然猛一踩脚道:
  “你好狠!”
  这句话,也不知道她是指着谁?
  话说完了之后,她身形一闪,冲出秘室口!
  孙重楼和弃儿,互望了一眼,弃儿移步室外,就在这刹那的时间,外面空室内,已没有了姑娘的踪影!
  弃儿不由惊咦出声,孙重楼闻声也到了外室。
  他目光瞥处,只见楼口重开,并正又封阖!适时下面传来了姑娘的话声道:
  “我可警告你们兄弟,听到铃声,就快下楼,那时楼口和旋梯自会出现,迟误必死,别说我没告诉你们!”
  姑娘在气恼离去后,却仍然关心着这件事情!孙重楼趁楼口尚未完全阖闭的这一刹那,扬声道:
  “小可感激姑娘盛情,时间若到,小可决不迟误。”
  话罢,他兄弟又双双回到秘室,共研模型……
  孙重楼指着一处池沼地带,道:
  “大哥,此处似乎距离出山山口最近,以这模型上看来,渡过池沼地带,再转过这片树林,就可望出山!”
  弃儿摇头道:
  “二弟,现在不能就下判断,必须再去看看现场!”
  孙重楼点着头道:
  “大哥是否已经真的熟记住这模型了?弃儿嗯了一声道:
  “记住了。”
  孙重楼一笑道:
  “那就趁此时机,商谈一下逃时路线如何?”
  弃儿双目一霎道:
  “此处不会仍有监视的人吗?”
  孙重楼又是一笑道:
  “大哥没有留意,此楼不论墙壁地板和顶子,全是钢金以银汁浇缝建成,根本没有通风的地方!”
  弃儿也报之一笑道:
  “所以刚才二弟才以传声要我故意生事,气走姑娘?”
  孙重楼点点头道:
  “正是,‘梦楼’处处有秘道暗门,不便谈说要紧的话和事,所以才迫使小弟行此下策!”
  弃儿嗯了一声道:
  “二弟有什么要紧的话说?”
  虽然孙重楼自信此地不虑有人窃听,声调却仍然压低许多,道:
  “大哥,按时间来算,大后天一早,你就该离开此庄逃亡了,大哥可有别的打算或安排?”
  弃儿把头一摇道:
  “没有!”
  话声一落即起,道:
  “只是有件事情,我觉得非常奇怪!”
  孙重楼轻哦了一声道:
  “什么事呢?”
  弃儿道:
  “我想恩师既叫我们来,必有缘由的,这‘吃人山’必然是有秘密的,也许恩师是考验一下我们的武技和智谋。”
  孙重楼想道:
  “可是短短三天内,我们又能有什么发现呢?”
  弃儿叹息的又说:
  “恩师的指示,自有一定的道理,我们还是多计议一下,能逃出此楼的办法吧!”

  第七章:谈往事,难解此谜
  孙重楼在经过一阵沉默后又开口道:
  “大哥,我觉得我们这两位恩师,绝对不会毫无缘由的单为考验我们的武技功力和智谋,谕令我们来此!”
  弃儿微吁一声道:
  “我也这样想,但是……”
  孙重楼突然似有所悟的接口道:
  “对了大哥,会不会就是为了破解这‘吃人山’的秘密,才不约而同谕令我们到此地来的?!”
  弃儿想了想道:
  “若是如此,在短短三天中,我们又能侦得些什么呢?”
  孙重楼嗯着声,点着头道:
  “不错,三天的时间,若想揭发这个秘密……”
  他自动停下话来,双目连连霎动!弃儿不由问道:
  “莫非二弟又想起了什么事来?”
  孙重楼沉思不语,弃儿知道他正在苦思着某个严重的问题,遂不发问,以免分他的心神。半晌之后,孙重楼依吁一声道:
  “大哥,小弟适才苦思过种种可能,但都不通,唯有我们刚刚推测的那个缘故,还有些道理!”
  弃儿道:
  “可是指‘破解此山隐秘’……”
  孙重楼颔首接口道:
  “只有这件事还说得通!”
  弃儿重复前言道:
  “话又说回头了,短短三天时间,能作些什么?”
  孙重楼剑眉一顺道:
  “小弟有个想法,不知大哥意为然否?”
  弃儿看了孙重楼一眼道:
  “是什么想法?”
  孙重楼道:
  “所谓三天作客的这件事情,我相信咱们的恩师都未曾身临斯境过,因此他们不可能知道有这个规定!再者,就算这个规定恩师知道,在两位老人家的心目中,必然认为这个规定并难不倒我们!”
  弃儿猛地在腿上拍了一掌道:
  “对,若不是二弟提起这件事来,我到现在还不会想通呢,二弟,三日作客的规定,和我们何关……”
  孙重楼笑了,接口道:
  “大哥明白了?”
  弃儿也笑了道:
  “俗语有,话不说不知,木不钻不透,砂锅不打,一辈子不漏!经你提了个醒,如今是通而又通了!”
  孙重楼神色突然一正道:
  “大哥,那就要好好研究一下如何逃亡了!”
  弃儿闻言一摆道:
  “还研究什么逃亡呀?!”
  弃儿点头道:
  孙重楼知道弃儿会错了意,道:
  “大哥,作客期满,是非逃亡不可呀!”
  弃儿点头道:
  “那是当然,不过我们已经决定不走……”
  孙重楼接口道:
  “不走只是我们兄弟知道的事情,对此山的每一个人来说,却必须使他们深信我们已走,正在逃亡才行!”
  弃儿明白了,点头道:
  “不错,是要好好的打算才行!”
  孙重楼道:
  “大哥可有良策?”
  弃儿摇头道:
  “没有,反正是要在这座山上,和他们捉次迷藏!”
  孙重楼正色摇头道:
  “大哥,这迷藏却捉不得!”
  弃儿不解道:
  “这是为什么呢?难道还另有办法?”
  孙重楼颔首道:
  “他们比我们熟悉这座山多多,小弟敢说凡能藏人的地方,他们早就十分清楚,不会放过我们去的!”
  弃儿想了想说道:
  “这是定而不移的事。”
  话声一顿,又道:
  “二弟你看,我们该当如何呢?”
  孙重楼心胸早有成竹,道:
  “大哥初登此山时,他们可曾告诉过大哥另外一个规定?”
  弃儿想了想道:
  “是指逃亡后的期限而言?”
  孙重楼点头道:
  “不错,因此我们的危险期,是整整地三天!”
  弃儿摇头道:
  “二弟,你相信他们那些鬼话?”
  孙重楼微微的摇着头道:
  “自然不可尽信!”
  弃儿嗯了一声道:
  “那就是了,假若我们相信那可话,在已过时限后又出现在山中,他们必然会想尽办法暗算我们的!”
  孙重楼道:
  “这当然可能……”
  弃儿接口道:
  “不是可能,而是必然!”
  孙重楼皱眉道:
  “小弟和大哥的想法,多少有些出入!”
  弃儿不解的问道:
  “莫非二弟要试上一试?”
  这句话,引发了孙重楼一试的念头,道:
  “这样如何,大哥在暗处,小弟明着……”
  弃儿摇头接口道:
  “二弟,这可不是好玩的事,我劝你多作考虑!”
  孙重楼一笑道:
  “大哥放心,小弟既然敢明着露面,就必然有保护自己安全的力量,否则何必自寻死路?况且我们是要揭发此山的一切秘密?”
  一明一暗下起手来,又方便又得力,更可使对方自疑鬼神……”
  弃儿不解的接口道:
  “怎么叫‘自疑鬼神’?”
  孙重楼接道:
  “譬如我们发现了一个秘密,必须前去查证,那时小弟故意生些事情,缠住他们,大哥岂不就能暗中下手了?当事情查明之后,他们仍然不知自无话说,就算他们发现有什么可疑的话,也断然不会想到大哥身上!”
  如此一明一暗,时真时假,他们必然会疑神疑鬼自起恐慌,那就更对我们侦察一切有利了。”
  弃儿沉思刹那之后道:
  “话是很有道理,不去也十分危险!”
  孙重楼安慰弃儿道:
  “大哥放心,小弟会渡险履危如行康庄的!”
  弃儿仍不放心道:
  “定法不是法,再研究好了。”
  孙重楼摇头道:
  “大哥,时间业已迫急,必须就作决定才好。”
  弃儿眉头一皱道:
  “同隐暗处不更好吗?”
  孙重楼又摇着头道:
  “大哥不能过分蔑视此山的山主,一明一暗,那在明处的人,可以大大方方的为暗处的这个人安排一切……”
  弃儿懂了接口道:
  “这也是,假若二弟深具自信,我不再阻拦。孙重楼一笑道:
  “大哥放心,小弟说句狂言,遇有必要非搏斗不可的时候,这区区的‘吃人山’,还阻拦不住小弟的!”
  弃儿压低声调严肃的说道:
  “二弟劝我别轻视此山的山主,如今怎地却自己轻视起他来了,我初闯此山时,曾见识过……”
  话没说完,孙重楼已接口道:
  “小弟并没有轻视他的意思,大哥放心就是。”
  弃儿看了孙重楼一眼,语意深长地说道:
  “二弟你别忘记,我们还有血海深仇未报!”
  孙重楼闻言肃色道:
  “父母血仇,小弟不敢忘记的!”
  弃儿话锋一转道:
  “那就好,不论二弟是明留此山,或暗隐秘处,皆应小心谨慎,别使我为二弟安全耽心。”
  孙重楼恭应一声道:
  “是,小弟必然当心应付一切。”
  弃儿突然喟叹一声道:
  “我有句话早想问问二弟……”
  孙重楼接口道:
  “大哥直说就是。”
  弃儿道:
  “二弟对我昨夜所说,那蒙面人以奇特的功力,迫使我母亲不由自己剑刺父亲的事,是信是疑?!”
  孙重楼不加思索就答道:
  “小弟深信不疑!”
  弃儿看了看孙重楼道:
  “就只是因为我那样说?”
  孙重楼摇头道:
  “不只是因为大哥那一番话。”
  弃儿哦了一声道:
  “另外还有什么缘故呢?”
  孙重楼道:
  “大哥记否当年,小弟昏倒窗外大厅的事?”
  弃儿慨叹一声,颔首道:
  “我永远不会忘记的。”
  孙重楼悲涩的说道:
  “小弟虽然昏倒,只是目不能睁,身不能动而已,心却明白,也听得见,大哥现在该明白了吧?”
  弃儿点一点头道:
  “这样我就放心了!”
  话锋一停,又道:
  “不过我答应二弟,迟早必有一天,我会生擒那蒙面人,让他亲口再说一遍当年事情的真象给二弟听听!”
  孙重楼上前握住了弃儿的手道:
  “大哥,没有这种必要的!”
  弃儿却毅然说道:
  “有!我要他跪在父亲和大娘的灵前,详述经过,以安先人在天之灵!”
  孙重楼低头道:
  “多谢大哥!”
  弃儿闻言一楞,道:
  “你我是同父的兄弟,这谢字是由何说起?”
  孙重楼蓦抬头,明眸含泪道:
  “小弟是谢大哥对先慈的称呼。”
  弃儿哦了一声,低下头去道:
  “这是我应该的。”
  话声一落又起,有些哀怨的说道:
  “我十分奇怪,父亲和亡母当年的事情究竟是……”
  孙重楼接过话去道:
  “大哥,现在不谈这些事情可好?”
  弃儿叹息一声道:
  “我知道二弟的感受,不过我有句话非说出来不可,二弟你还记得,那年我们初次见面时我几岁吗?”
  孙重楼道:
  “当然记得,大哥七岁,小弟五岁。”
  弃儿颔首道:
  “二弟相信不相信,一个七岁孩子的判断!”
  孙重楼楞了一楞,道:
  “这要看是什么事情了。”
  弃儿道:
  “是关于对自己母亲的判断!”
  孙重楼十分含蓄的说道:
  “应该是可以相信的,因为在孩子的心目中,父母是最伟大的了。”
  弃儿看了孙重楼一眼道:
  “二弟既然这样说,我就不便再谈下去了。”
  孙重楼没有接话,因此弃儿只有沉默下来。
  正巧,这时铃声大鸣,那通口重又开裂,旋梯自动出现。孙重楼遂打破了僵局道:
  “大哥,我们应该走了!”
  楼外,总管秦飞虎冷着脸等在一旁。弃儿没有理他,孙重楼开口道:
  “总管仃立于此,敢是有何见教?”
  秦飞虎冷冷地说道:
  “老夫奉姑娘谕令,要奉陪两位游遍本山各处!”
  孙重楼哦了一声道:
  “姑娘人呢?”
  秦飞虎没好气的答道;
  “姑娘千金之体,不是专为指引路径的!”
  孙重楼讽嘲一句道:
  “这样说来,贵山总管是专为指引路径而设的了?!”
  秦飞虎语塞,他虽已怒极却莫可奈何。孙重楼这时接着又道:
  “既然如此,总管请再等半个时辰移驾‘梦楼’吧,小可和这位孙兄,看那山岭模型已经很累了。”
  秦飞虎哼了一声道:
  “这就十分抱歉了,老夫只是现在有空,再隔半个时辰,必须公干他事,就不能奉陪了。”
  孙重楼也哼了一声道:
  “总管可是认为,在半个时辰之内,能走遍全山?”
  秦飞虎摇头诡笑着说道:
  “真想各处全都走到,非十日不可!”
  孙重楼也奇特的一笑道:
  “如此说来,总管是准备只用半个时辰陪小可走走了?”
  秦飞虎冷冷地说道:
  “老夫没有这样说过!”
  孙重楼道:
  “说句准确些的话,总管能陪我们多久?!”
  秦飞虎道:
  “只要是在你们作客时限内,要老夫陪多久老夫就陪多久!”
  孙重楼一笑道:
  “这就是了,反正半个时辰办不好事……”
  秦飞虎早已明白孙重楼话中的用意,于是接口道:
  “话不是这样说,两位若是现在就去,老夫只好不去办理其他事务,两位若不就走,老夫岂肯空闲下来……”
  孙重楼再次嘲讽的接口道:
  “俗语有,食君禄报皇恩,总管当之无愧!”
  秦飞虎嘿嘿两声道:
  “这是老夫份内的事,你不必多操闲心!”
  孙重楼也报之两声冷嘿道:
  “总管不要忘记,陪同贵客一游全山,也是你份内之事!”
  秦飞虎刚说出个“那”字来,孙重楼已接着说道:
  “小可就如此决定了,到时候会奉请总管。”
  话罢转对弃儿道:
  “孙兄,我们回‘梦楼’休息一下可好?”
  弃儿点头道:
  “当然好,孙兄请。”
  他兄弟在虚假的理让声中,不睬秦飞虎,坦步去了。秦飞虎把牙咬得直响,对着孙重楼的背影道:
  “小狗,你等着瞧,秦老子要不把你分了尸,就……”
  话未说完,背后突然传来了姑娘的冰冷声调道:
  “秦总管这样恨他吗?”
  秦飞虎心头猛地一凛,立刻转身恭谨的说道:
  “姑娘圣明,这东西实在太可恶了!”
  姑娘冷笑一声道:
  “哦,有多么可恶?!”
  秦飞虎虽然听出姑娘这话的兆头不妙,可是他却毫无自己转圆的办法,无奈何咬紧牙关道:
  “姑娘若能听到他对属下所说的话,就会明白了。”
  岂料姑娘冷哼一声道;
  “你当我没有听到?!”
  秦飞虎似是理直气壮的说道:
  “姑娘既然听得清楚,自不会再怪属下恨这小狗了。”
  姑娘寒着脸道:
  “秦总管,人家哪句话说的错了?”
  秦飞虎不加思索说道:
  “譬如他故意为难属下,要在半个时辰以后才……”
  姑娘沉声接口道:
  “他乃贵客,山主订有明规,他丝毫没有过错!”
  秦飞虎急忙又道:
  “他以‘食君禄,报皇恩’嘲讽属下,这怎么说?”
  姑娘冷冷地说道:
  “把这句话当作赞语有何不可?”
  秦飞虎傻了,答不出话来。姑娘冷哼一声接着说道:
  “我懂,你明明是记恨着给他斟酒的那件事情,因此存心报复,秦飞虎,我警告你,你不要再违山规!”
  秦飞虎心肝肠子都几乎气炸,忍着愤怒恭敬的说道:
  “是,属下记得。”
  姑娘一字字威严的说道:
  “半个时辰之后,去‘梦楼’听候贵客的差遣!”
  秦飞虎这次一身皮肉都要爆了,但却不敢形诸如色,强忍着愤慨,假笑在脸上,低低地说道:
  “是,属下遵命。”
  姑娘扫了他一眼,道:
  “我再告诉你件事情,山主离山前的刹那,已经和孙公子谈过话,有吩咐请孙公子等他回山,你懂?!”
  秦飞虎闻言骇然道:
  “姑娘,果有此事?”
  姑娘怒叱道:
  “你说什么?!”
  秦飞立刻躬身承罪道:
  “因事出意外,致属下失态,祈姑娘恕罪。”
  姑娘冷哼一声道:
  “你知道山主的脾气,也知道山主的想法,说不定孙公子能蒙山主的恩典,真要有那一天,你……”
  秦飞虎接口道:
  “是是,属下感激姑娘指示……”
  姑娘冷冷地一笑道:
  “别说废话了,今后小心些就是!”
  话罢,姑娘转身而去,回到后宅。
  “秦总管”孙重楼指着右方一片枯木林道:
  “这些都是松树吧?”
  秦飞虎如今是不笑不开口,道:
  “可不是吗?”
  孙重楼剑眉微微一皱道:
  “秦总管,莫非是土质的关系,所以……”
  秦飞虎接口道:
  “公子聪明,那块地方不大容易生长东西。”
  孙重楼嗯了一声道:
  “林后大概就是那片池沼了吧?”
  秦飞虎道:
  “不错,池沼过去,再转过一片危崖,就是后岭出山的山口了。”
  弃儿手指枯松林问道:
  “有路通到池沼吗?”
  秦飞虎头一摇道:
  “没有路,若有人想从此地逃亡,必须渡过这片池沼,记得五年前有两位逃亡客,就是……”
  说到这里,他停下了话锋,不再开口。弃儿不由问道:
  “后来如何?”
  秦飞虎嘻嘻一笑道:
  “那两位朋友,没让老夫费事!”
  孙重楼哦了一声道:
  “总管是指,他们死在了池沼之内?”
  秦飞虎猫哭耗子般叹息一声道:
  “谁说不是,这片枯松林,就有毒,池沼更是奇毒无比,除非这人是陆地神仙,能脚不沾士走上几里路……”
  这东西真够阴损坏,竟又停话不说下文了。孙重楼这时换了话题道:
  “看来这条路是绝望了?!”
  老奸巨滑的秦飞虎,并不答话,弃儿眉头一皱道:
  “回去吧,这后山右方看过了!”
  秦飞虎这次竟自动开口道:
  “不,公子们还该往出山口近处去看看!”
  孙重楼一笑道:
  “有此必要?”
  秦飞虎也一笑道:
  “老夫不会叫公子白走路的!”
  孙重楼哈哈两声道:
  “那好,就再麻烦总管一次。”
  于是,秦飞虎在前,弃儿居中,三人步向出山口处。
  旋行弯走,山口已在面前!
  面前有一深涧阻路,涧宽约十八九丈,任是一等一的高手,也休想能以轻身功力一跃过涧!自涧到岸到出山口,只有半里路程,并且是条直路!孙重楼手指出山直路道:
  “秦总管,这条直路上可有埋伏?”
  秦飞虎笑嘻嘻着道:
  “公子猜呢?”
  孙重楼摇头道:
  “这不是能胡乱猜测的事!”
  秦飞虎又一声嘻嘻道:
  “老夫若说没有,公子也必不信,其实有没有埋伏,连老夫都不知道,因为近十年来……”
  孙重楼接口道:
  “逃亡客从来就没人能渡过这条危涧,可对?”
  秦飞虎嘿嘿两声道:
  “公子聪明,难怪山主会看重了。”
  孙重楼一笑道:
  “贵山主约小可五日后候他的事,总管知道了?”
  秦飞虎消然一笑道:
  “公子不要忘记,老夫是此山的总管!”
  孙重楼接话道:
  “是是,并且是最有权势的总管!”
  秦飞虎不答应这一句话,却手指危涧道:
  “公子怎不问问这渡涧的方法呀?”
  孙重楼一摇头道:
  “我手无缚鸡之力,问它作甚?”
  秦飞虎瞟了孙重楼一眼,转向弃儿道:
  “阁下会闯进本山,自是有身不凡的武技和功力,请问阁下,可能一跃十八九丈,渡过此涧吗?”
  弃儿白了他一眼,没有答话!孙童楼反问一句道:
  “请问总管能吗?”
  秦飞虎一摇头道:
  “老夫若有这样高的轻功,那就好了!”
  孙重楼一笑道:
  “总管,听说追捕逃亡的责任,是总管……”
  秦飞虎接口道:
  “不错,老夫和金保柱专司此责!”
  孙重楼又一笑道:
  “没有别人?”
  秦飞虎正色道:
  “公子莫非忘记了老夫曾说过的话了?”
  孙重楼歉然道:
  “抱歉,是小可一时疏忽。”
  话声一落又起道:
  “既然追人的只有总管和金朋友,总管自承是无法一跃而过此涧,那该是金朋友有这个能力了?!”
  秦飞虎哈哈的笑了起来,道:
  “公子又错了,金保柱号有一种奇绝的功力,但若叫他飞过此涧,杀了他也办不到!”
  孙重楼咦了一声道:
  “这就令人不解了!”
  秦飞虎不由问道:
  “何事不解?”
  孙重楼道:
  “若这逃亡的人,飞跃而过此涧,两位岂不就只有白瞪眼看他走的份了?!”
  秦飞虎颔首道:
  “不错,只可惜这多年来,还没见过这种事!”
  孙重楼连连摇头道:
  “没人能过此涧是一回事,追捕的本人没有这种功力又是另一回事,我若是此山山主,就……”
  他也停下话来,不再接说下去!
  秦飞虎却也不问,似是心有成竹!弃儿这时开口道:
  “没什么看头了,回去休息吧。”
  秦飞虎别有用心的说道:
  “阁下若是听劝,最好再仔细看看附近的地形山势,因为阁下不如这位孙公子幸运,只有三天作客的期限!”
  弃儿冷冷地说道:
  “三天怎样?”
  秦飞虎一笑道:
  “今天已经过去了。”
  话锋一顿,自言自语又道:
  “一寸光阴一寸金,寸金难买寸光阴呀?!”
  弃儿哼了一声道:
  “话是一路好话,可惜出自你的口中!”
  秦飞虎又是一笑道:
  “好话就好,管他谁说呢?”
  孙重楼这时突然长叹一声,道:
  “可惜呀可惜!”
  秦飞虎一楞,道:
  “公子可惜些什么?”
  孙里楼道:
  “可惜小可一介书生,不会武技!”
  秦飞虎双目一眨,道:
  “公子若通武事又如何?”
  孙重楼手指四外道:
  “总管请四顾一周!”
  秦飞虎如言向四方一眺,道:
  “看些什么?”
  孙重楼道;
  “总管可曾看见他人?”
  秦飞虎一笑道:
  “根本没有别人,自然看不见了!”
  孙重楼颔首道:
  “是喽,目下除了小可及这位孙兄和总管外,别无他人,若小可通晓武事,这岂不是个大好的机会?”
  秦飞虎一楞,尚未开口,孙重楼已接着说道:
  “那时小可和孙兄二人之力,刺杀总管,也不虑有人知道,然后从容以山藤结索,抛渡此涧,岂不就逃出去了吗?!”
  弃儿不解孙重楼的居心,接话道:
  “不错,孙兄我们何不一试?!”
  秦飞虎变了脸色,倏忽飘身退出丈外!孙重楼苦笑着头一摇,手一摊,对弃儿道:
  “孙兄,别忘了小可是一介无用的书生呀!”
  弃儿双眉皱了起来,秦飞虎脸上神色恢复了平静!刹那之后,孙重楼笑对秦飞虎道:
  “总管刚才怕了?”
  秦飞虎心头仍在怦怦乱跳,话却硬朗道:
  “笑话,就算公子通晓武技,老夫也不凛惟!”
  孙重楼了一声道:吗“当真吗?”
  秦飞虎脸上强挤出笑容来道:
  “自然是当真!”
  孙重楼道:
  “那要不要试上一试?!”
  弃儿接话道:
  “孙兄,良机难逢,就动手吧?!”

  第八章:行止间,隐伏危机
  秦飞虎又倏忽后退八尺,提聚功力严守以待!”
  孙重楼没有答话,也没有上前只苦笑一声!
  这声苦笑,使秦飞虎吊上半天去的那颗心,又噗通一声落在腔子里了,故作豪放而大方的一笑道:
  “公子不愧是读书人,会说吓人的话!”
  岂料孙重楼霍地上前两步,正色道:
  “秦飞虎,你当我真不会武技?”
  秦飞虎心胆又提了上去,试探的说道:
  “公子,开玩笑要适可而止!”
  孙重楼冷哼一声道:
  “那个和你开玩笑?”
  话声一落,对弃儿道:
  “孙兄,阻止他的退路!”
  弃儿应一声,飘身拦在唯一的那条回路上!秦飞虎脸色又变了,道:
  “公子,你……你这是当……当真?!”
  孙重楼看着秦飞虎道:
  “你说呢?!”
  秦飞秦强压着惊慌道:
  “我猜公子是在寻开心,何况公子根本就不解武技之事,再说,本山对贵客虽是百依百顺,但对……”
  孙重楼沉声接口道:
  “我不解武技你怎么知道?”
  秦飞虎强作笑容道:
  “公子自进入本山时起,就说不解武是,不是……”
  孙重楼哈哈一笑道:
  “我的话你能相信吗?!”
  秦飞虎傻了,脸上的颜色,更加难看!
  弃儿这时道:
  “孙兄和他多说什么,动手吧!”
  孙重楼目注秦飞虎,哈哈地说道:“秦飞虎,你想不到会有这种变化吧?”
  秦飞虎此时目光四下扫视,似在图谋如何逃出包围!
  孙重楼手指百丈危涧道:“你是自己跳下去,还是要我费事?”
  话语答对到现在,秦飞虎方始明白上了当。他咬了咬牙,厉声道:
  “小狗们听着,就算你们联手而攻,老夫也未必准败,就算老夫不幸败死,尔等也休想逃出山去……”
  孙重楼一笑道:
  “你忘了,以山结藤索,就能渡过此涧?!”
  秦飞虎嘿嘿地笑了道:
  “尔等那是作梦,渡过此涧,步向出口山路,就会死无葬生之地,不信尔等就试上一试!”
  孙重楼这时突然拍手笑道:
  “秦总管,这下可逼出你的实话来了吧?!”
  秦飞虎闻言一楞,道:
  “你……你仍然是……是玩笑……”
  孙重楼笑得打跌道:
  “总管,我一介书生会什么武技,不是玩笑的话,又何必只动口不动手,焉有空耗时间的道理?”
  秦飞虎这才“呼”的一声,吐出那口闷气来道:
  “公子,老夫劝你这玩笑今后少开!”
  孙重楼一笑道:
  “这种玩笑还能开第二次吗?”
  秦飞虎无言答对,怨火转向了弃儿,道:
  “阁下却是真想动手,对吧?!”
  弃儿不知孙重楼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好不答秦飞虎这句话,背转过身子去,假作眺望夕阳西下的山景!
  秦飞虎对孙重楼,早已恨的牙根发痒,但是因为孙重楼明有姑娘维护,暗有山主严谕伺奉,他莫可奈何。
  对弃儿,他就没有这种顾忌了,适才几乎被孙重楼吓破了胆,这份窝囊,他一股脑的发在了弃儿的身上。
  不过弃儿也以作客时限,知他有明着仍然不敢故山主的命谕,因此他眼球子一转,计上心来。慢步踱到弃儿身后,道:
  “我说你这位孙公子,咱们相识快一天一夜了,可还不知道公子你的台甫,公子的大名是?”
  弃儿霍地转身,怒目道:
  “没有名字!”
  秦飞虎嘿嘿一笑道:
  “公子,没姓的孤儿天下有,没名字的可没听说过!”
  他这话很不好听,弃儿当然明白!于是弃儿猛地赶上一步道:
  “狗奴,你这是自己讨打!”
  话声中,右掌已然扬起,秦飞虎倏忽飘退两步道:
  “且慢,公子你真想动手?”
  弃儿怒叱道:
  “不假!”
  秦飞虎坦然把胸一挺道;
  “老夫绝不还手,你打吧!”
  弃儿牙一咬,右掌起落数次,终于又放了下来。秦飞虎嘿嘿一笑道:
  “公子目下是我们山主的贵客,所以老夫空有一身动则足可使公子亡魂丧命的功力,却不能施展……”
  弃儿忍不下去了,接口道:
  “狗奴你仅管动手,你们山主若问,我可以证明是双方谈好,各自抛开立场而举行的一次搏斗!”
  秦飞虎嘴巴一撅道:
  “这是公子你一厢情愿,没有人证……”
  弃儿手指孙重楼接口道:
  “可请这位孙公子为证!”
  秦飞虎暗自得意,故作为难的摇头道:
  “这虽可以,只是老夫却不能向孙公子作此要求。”
  弃儿性烈如火,接话道:
  “那个用你要求来的?”
  话锋一顿,转对孙重楼道:
  “孙兄可能帮这个忙?”
  孙重楼答话很妙,道:
  “这忙是可以帮,但为身证人,必须公平,只是孙兄一人,邀请小可似乎在程序上还差了一点嘛?”
  秦飞虎接话道:
  “若是公子愿意的话,老夫也请公子帮忙!”
  孙重楼看看弃儿,再瞧瞧秦飞虎道:
  “我说两位,你们可是同时来请小可作此人证?”
  秦飞虎和弃儿,同时应声!孙重楼一笑道:
  “小可承蒙两位抬爱,敢不从命!”
  秦飞虎再次暗喜于心,弃儿立刻对秦飞虎道:
  “姓秦的,现在动手吧!”
  秦飞虎头一摇道:
  “且慢,老夫还有话要声明在先。”
  弃儿哼了一声道:
  “那里来的这多废话!”
  秦飞虎嘿嘿一笑道:
  “现在虽说已有人证,但公子总是山主的贵客,并且这次搏战是私事!公子时限到日的逃亡,那是公事!因此私事不能误了公事,所以这次私人搏斗,不能动用兵刃暗器,只可以拳来脚去!”
  弃儿冷笑一声道:
  “拳脚最好。”
  话声一顿,冷冷地又问一句道:
  “你还有什么话说吗?”
  秦飞虎从容的说道:
  “还有一件事情,就是怎样怎样才能分出胜负?”
  弃儿刚要开口,孙重楼已说道:
  “总管提到这件事情,必是有了打算,何不说出来听听听?”
  秦飞虎瞥了孙重楼一眼道:
  “老夫没有打算过什么,只是觉得这次较搏,最好是点到为止,因为不管怎么说,孙公子他还是贵客。”
  孙重楼想了想道:
  “小可提个办法可好?”
  秦飞虎一笑道:
  “那当然好了。”
  孙重楼道:
  “在地上划个丈二圆圈,然后你们较量拳脚,不许伤人,谁先被逼出圆圈就是谁输,伤人的也判为输!”
  秦飞虎看了弃儿一眼道:
  “公子你可赞成这个办法?”
  弃儿眉头一皱,才待开口,耳边突然听到孙重楼传声道:
  “大哥快答应下来。”
  于是弃儿应声道:
  “我不反对!”
  秦飞虎一笑道;
  “那老夫也只好赞成了。”
  孙重楼正色道:
  “两位可要记住,不许伤人……”
  秦飞虎接口问道:
  “伤人与否,以什么来作规?”
  孙重楼也接口道:
  “凡五官及身体各处外露部份,若看得出伤口或红肿的话,那就算是伤人,要判他输,反之不谕!”
  秦飞虎闻言,暗中高兴,但他老奸巨滑,又叮问一句道:
  “譬如臀部肿了,两臂青了等等,算不算伤人!”
  孙重楼摇头道:
  “小可说过在前,这不算伤人!”
  秦飞虎欣然道:
  “这样很好!”
  话声中,秦飞虎在地上拾起一块尖石,画了个圆圈!圈儿足有丈五,孙重楼笑着说道:
  “看来总管已迫不能待的要想动手了?”
  秦飞虎否认道:
  “这倒不是,公子已承诺身为证人,老夫不敢再烦公子亲自劳动,好在是画个圆圈,老夫还会,所以”
  孙重楼接口道:
  “所以总管就帮了个忙?”
  秦飞虎一笑道:
  “这是份内事,谈不到帮忙。”
  那知孙重楼把脸一板道:
  “讲好的丈二圆圈,你画成了丈五,是何居心?!”
  秦飞虎故作不解道:
  “现在又没有量尺,还不怎么画就怎么算数?”
  孙重楼摇头道:
  “怎么画就怎么算,小可并不反对,不过总管是当事之人,自己动手来画这圈圈不合适吧?”
  秦飞虎暗骂一声:
  “多事的小狗头!”
  表面上却应了声是道:
  “老夫忘记这一点了,抱歉抱歉,这不算好了!”
  孙重楼报之一笑道:
  “这才对,现在由小可来画!”
  说着,他将原圈以足毁去,以刚才那块尖石,又画了一个圈儿!这个圈儿,只有一丈,秦飞虎不由皱眉道:
  “公子,这圈儿太小了点吧?”
  孙重楼哦了一声道:
  “多大才算大?”
  秦飞虎道:
  “公子前说圈要丈二……”
  孙重楼接口道:
  “总管刚才说过,现在没有量尺,怎么画就怎么算!”
  秦飞虎语塞,暗自沉思:
  “这事有些奇怪,我那威震江湖的‘寒魄掌’,在丈二地方以外,才能发挥出功力来,这小狗却画了个一丈的圈子!莫非小狗知道我的武技和功力这不可能,恐怕是歪打正着,瞎忙儿恰好碰上个死耗子!”
  他在想心事,孙重楼趁此时机,传声对弃儿道:
  “这老儿怀有一身绝学,并练就了‘寒魄掌’力,所以小弟才画个一丈圈圈,使他那阴损的掌力无法施展!大哥和他动手,小心他那十指的尖甲,有毒,小弟不知大哥身怀什么功力,为了谨慎,请先护住身体。”
  弃儿看了孙重楼一眼,点了点头,表示知道。秦飞虎恰好看到,不由对孙重楼道:
  “公子,这算什么意思?”
  孙重楼故作不解道:
  “什么事算什么意思呀?”
  秦飞虎道:
  “我刚才正好看到,他向公子点头示意?!”
  孙重楼一笑道:
  “不错,这位孙公子是请小可下令动手,难道不对?”
  秦飞虎无奈,道:
  “只要公子公平……”
  话没说完,孙重楼勃然道:
  “秦总管,你说这话应该道歉!”
  秦飞虎忍着怒火道:
  “好好,我是一时失言,公子担待!”
  孙重楼还是瞪了他一眼,然后才对双方道:
  “请各自站在圈中,脚跟刚离圈线就行!”
  于是弃儿和秦飞虎,如言站好。
  圆圈离纸一丈,但二人站好之后,仍互距八尺,因此谁也无法伸手可及对方,遂各自提聚功力以待!
  孙重楼这时说道:
  “当我拍响双掌时,搏斗开始。”
  两人各自把头一点,静听掌声不懈!孙重楼看看秦飞虎,再瞧瞧弃儿,扬声道:
  “两位各请准备!”
  随着这一句话,他双掌猛地互合,传出一声脆响。
  圆圈中的两个人,却十分怪道,竟然谁也没动!
  孙重楼暗自点头,但也暗自惊心!
  他点头是,双方都够老辣,都够沉着,更都明白,在彼此互不清楚对手功力深浅下,攻不如守!
  他惊心的是,虽和弃儿已相处整整一日一夜,但因往事太多,对武技功力等,目下尚未谈到!
  因此他不知道弃儿的功力和技艺,究竟如何,再加上他已看出秦飞虎的出身,所以不能不替兄长耽心!
  这时圈中的两个人,已开始移动起来。
  不过彼此都十分谨慎小心,所以只是围着圈儿转移!
  孙重楼仔细注意,剑眉一展,脸上有了笑容!
  原来他已看出,秦飞虎技艺虽高,功力也深,但却仍有不少破绽,假如弃儿功力和他相等的话,自也应该看得出来!
  可是他又等了刹那,仍不见弃儿攻敌之隙,剑眉又皱了起来。由此他已断定,弃儿尚未看出秦飞虎的破绽!
  他再注目弃儿,不由心中稍安。
  弃儿虽然未能看出秦飞虎的破绽,可是弃儿本身却毫无破绽可寻,高手旁观,由此已可断定八成胜负了!
  这时,秦飞虎已自不耐,虎吼一声上步发掌!
  弃儿在秦飞虎发掌攻上的刹那,冷哼一声,双肩倏忽一抖,两臂斜甩而起,迎向秦飞虎的双掌!
  秦飞虎看是用了十成力,弃儿亦然,在这仅有一丈的圆圈内,若是双方掌力相抵,恐将立分胜负!
  就在双方掌力将相抵的刹那,秦飞虎倏忽地撤掌右向斜退,左掌沿由右至左,凶狠狠切向了弃儿的左肩及臂间!
  这变化出奇而快捷,更是凶险万分!
  那知弃儿早已有防,在秦飞虎右斜退步的当众,弃儿却身形微向左转,左足斜踏倒七星,右臂猛弹,推格开了秦飞虎的左掌!
  这种形势,秦飞虎成了牛背对着弃儿,弃儿右臂轻弹震开对手的左掌后,臂肘一曲,已撞在秦飞虎右软肋上面!
  秦飞虎奸诈失算,当左掌切空而被弃儿弹震开来后,已知不妙,立即应变仍慢半步,右软肋被撞个正着。
  虽说他已在应变退身,可是软肋娇嫩,碰不得也,于是哼了一声,跄踉斜退出去,秦飞虎尚未站稳,立被震飞出去!
  他横飞出圈,虽想挣扎,却也无能为力,砰的一声摔卧在圈外丈远的地方,左半片脸,立被砂石擦伤!
  孙重楼这时大声喊道:
  “停,搏斗完了,小可宣布,秦总管得胜!”
  弃儿早已会心,故意沉声问道:
  “孙兄你这是公平的判断?!”
  孙重楼也故作不解道:
  “自是公平!”
  弃儿手指正自地上爬起的秦飞虎道:
  “孙兄若是不瞎,该看得清楚,在下并未出圈,出圈并且被摔卧在地上的是他,却怎判断在下输呢?!”
  孙重楼一笑道:
  “兄台敢是忘了前议?”
  弃儿道:
  “什么前议?”
  孙重楼眉头一皱道:
  “较搏不能伤人,若违此规,受伤之人为胜!”
  弃儿哦了一声,顿足道:
  “忘了,真的忘了,否则……唉!”
  秦飞虎此时怒冲冲把衣衫一抖,对孙重楼道:
  “两位唱的一场好戏!”
  孙重楼竟不反驳,一笑道:
  “我说秦总管,原来你已知道小可是施弄狡猾了?!”
  秦飞虎气的把牙一咬道:
  “哼,老夫又不是三岁孩童!”
  孙重楼又是一笑道:
  “话不是这样说,小可确实是在公平作证!”
  秦飞虎恶狠狠瞪了孙重楼一眼道:
  “老夫不信,若受伤的是他,你能罢休!”
  孙重楼故作愕然道:
  “总管这话好怪,若是孙兄受伤,小可自是断他得胜,莫不成除此之外,小可还能怎样总管?!”
  秦飞虎哼了一声道:
  “反正现在老夫已经明白,若是那样你必有诡计”
  孙重楼哈哈一笑,拍手道:
  “总管不愧高明!”
  秦飞虎浓眉紧锁,道:
  “你不必再说这种嘲笑的话,老夫要是真够高明,就不会上你们这种当,在个小圈圈里找难堪了!”
  孙重楼双目一盯道:
  “小可的意思是说,万幸总管受了伤……”
  秦飞虎由不得接口问道:
  “要是他受了伤,你待怎样?!”
  孙重楼一笑道:
  “那很简单,回去见到你们姑娘的时候,小可坚决否认会当证人,甚或再多加上两句话,如此而已!”
  这番话,只气得秦飞虎七窍生烟,心火上冲!好半天,他才说出话来道:
  “你……你……”
  孙重楼哈哈一笑道:
  “小可怎样呀?”
  秦飞虎猛一跺脚道:
  “你今后当心一些!”
  孙重楼哼了一声,正色道:
  “秦飞虎你仔细听着,这次是你自找难堪,明知你们山主严厉的山规,只因你想打人出气,竟施弄诡计!”
  “小可固然是个不识武技是书生,但论起智谋来,你们还差得多多,所以小可将计就计给你个教训!
  “你若不忿不服,没有关系,同头等见到你们姑娘,或是等你们山主回来,咱们实话实说,请他们分分是非!”
  秦飞虎傻了,一言不发,大步就走!孙重楼这时又道:
  “秦总管,你能这样放心大胆的一个人回去吗?”
  秦飞虎肺肠几乎气断,可是无奈人何!
  弃儿和孙重楼,彼此看了一眼,双双把臂而行。
  回程上,他俩谈笑风生,根木不睬身后的秦飞虎!
  XXXXXX
  枯藤老树昏鸦!
  小桥流水平沙!
  是西风,却非古道,也无瘦马,但在夕阳西下!
  秦飞虎肃立在一个少年面前,状至恭敬!
  少年一袭乌衣,黑袜玄靴,却有一张白脸!
  除了脸手和牙齿外,少年可说是统体乌黑!这时少年以冰冷的语调道:
  “说下去!”
  秦飞虎恭应声是,道:
  “结果属下被他凌虚一掌,震飞出圈!”
  少年哼了一声道:
  “你就没有施展‘寒魄掌’力?!”
  秦飞虎道:
  “圆圈不足一丈,属下现在的功力……”
  少年不等秦飞虎把话说完,已接口叱道:
  “五年了,还没有什么进境,蠢的可恼!”
  秦飞虎恭身应是道:
  “属下今后准好好的用功!”
  少年瞪了他一眼道:
  “姑娘知道这件事?”
  秦飞虎犹豫未答,少年眉头一皱,道:
  “你有毛病?!”
  秦飞虎苦笑着说道:
  “属下没有禀告给姑娘知道!”
  少年哦了一声道:
  “这是为什么?!”
  秦飞虎喟吁一声道:
  “公子您不恕罪,属下死不敢讲!”
  少年沉声道:
  “仅管说你的,有事我给你作主!”
  秦飞虎道:
  “姑娘自那个叫孙重楼小狗来后,有些变了……”
  少年倏忽目射煞光,道:
  “秦飞虎,你可是找死?!”
  秦飞虎全身一抖,作出可怜之态道:
  “公子圣明,公子已恕过属下,属下方始敢说……”
  少年嗯了一声,道:
  “好,你就说下去,事若有些风影,我说过替你作主,当然就替你作主,若是信口开河,哼哼!”
  秦飞虎急忙道:
  “借给属下个胆子,属下也不敢信口乱说呀!”
  少年迭声催促道:
  “说要紧的话和事,快说!快说!”
  秦飞虎道:
  “当夜姑娘就把她那‘梦楼’腾了出来,让那个穷酸小狗住在里面,属下已经暗觉奇怪!二更时,姑娘突然一个人悄悄的登上‘梦楼’,公子,这时姓孙的酸丁还在大厅和孟老兄喝酒呢!”
  少年接口道:
  “这才对,她必然是去取自己遗忘的东西!”
  秦飞虎奸笑着摇头道:
  “不是……”
  少年猛地抓住了秦飞虎的手腕,沉声喝道:
  “不是,你怎么知道不是?!”
  秦飞虎腕骨欲折,强忍痛疼道:
  “公子松手,属下就要说到内情了!”
  少年把手一摆道:
  “快些说,你该知道我的脾气!”
  秦飞虎不敢怠慢道:
  “姑娘进了‘梦楼’,就再没出来,直到那穷酸喝完酒后,回‘梦楼’安歇,姑娘还在里面!”
  少年本来就全无血色的一张脸,此时越法的怕人了,白中泛出青煞,望之活似吊死鬼无常!他双目中的碧光一闪,道:
  “那时候你在何处?”
  秦飞虎道:
  “在给那酸丁小狗斟酒!”
  少年闻言一楞,道:
  “放屁!”
  秦飞虎急忙解释道:
  “说出来谁也不会信的,是山主的谕命!”
  少年傻了,双目连霎之下道:
  “有这种事,你说下去!”
  秦飞虎道:
  “属下为了一探这酸丁的虚实,悄悄地跟在酸丁身后,所以才知道姑娘先登‘梦楼’的事情!在楼内,他们先前并没有点灯,叽叽咕咕说了半天话,有时有姑娘的轻笑声传出,后来才点起灯来……”
  少年目露凶光,接口道:
  “从那小狗进楼,直到亮灯,有多久?”
  秦飞虎想了想道:
  “足有一顿饭的工夫!”
  少年恨怒至极的低声道:
  “好个贱婢!”
  话一停,厉声对秦飞虎道:
  “你说你的!”
  秦飞虎应了一声道:
  “是,后来属下突然听到楼门响,是姑娘飞身而出,回到后面,这就是小狗来时当夜的真情!”
  少年道:
  “今天一天又发生了些什么事?”
  秦飞虎道:
  “中午时,姑娘去了‘梦楼’,又回转后宅,然后召令金保柱,在小狗们饭后,请到大厅见面。”
  少年哦了一声道:
  “有什么事?”
  秦飞虎故意的喟叹一声道:
  “姑娘竟带着小狗,上了‘玄机楼’!”
  少年闻言一愣,道:
  “啊,有这种事,她……她们……”
  秦飞虎暗喜在心,接口道:
  “说是说陪小狗们同看山势模型!”
  少年哦了一声,想了想道:
  “也有些可能!”
  秦飞虎一摇头道:
  “公子,你怎么忘了,后来姑娘又吩咐属下,带路陪着小狗们走遍全山,若是看过了模型,又必再……”
  少年接口道:
  “对,你这话有道理,她们必有不可告人的鬼祟事!”
  秦飞虎叹息一声道:
  “公子圣明,有了这些蛛丝马迹,属下受伤的事,还敢和姑娘说吗?您要不信,稍待属下试上一试,保证姑娘不但不会替属下作主,反会教训属下一顿!”
  少年双眉锁成一圈,道:
  “秦飞虎,你就试一试去。”
  话声一顿,又道:
  “我回来可还有谁知道?”
  秦飞虎摇摇头,少年立刻悄声道:
  “代我守秘,我要暗中侦查一下这些事情,现在你去吧!”
  秦飞虎高兴的走了,他庆幸离间之计已成!
  少年在秦飞虎走后,身形一闪,顿失踪影!

  第九章:奸诈阴毒此少年
  这算得上是一次奇特的晚餐!
  地点是在孟庄的大厅内,主客共计四位。
  主人有孟了凡和姑娘,客人自然是弃儿兄弟!
  斟酒侍候的是老家人孟成,席上谈笑甚欢。
  弃儿似是也变得通达了不少,人有所询,虽十句只答二三。但已不像日间那样以冷面对人了。酒饭间,姑娘笑问孙重楼道:
  “公子看过山势以后,有什么感想?”
  孙重楼一笑道:
  “这山称得起凶险二字。”
  话锋一顿,接道:
  “不过还谈不到真能‘吃人’!”
  姑娘哦了一声,没有接话。老孟成在一旁开口道:
  “公子可懂这山为什么叫‘吃人山’?”
  孙重楼摇头道:
  “这个问题,小可正想请教你们姑娘。”
  孟成看了姑娘一眼,想开口终于又忍了回去。孟了凡这时道;
  “老朽请教公子一个问题可好?”
  孙重楼客气的说道:
  “庄主请讲。”
  孟了凡神乱凝重的说道:
  “公子如今业已明白了本山对外客的规定,当公子作客期满,必须逃亡时,以公子所见本山一切,可有希望平安逃出去吗?”
  孙重楼摇头道;
  “小可一个书生,休说此山险难重重,就是任小可自去,小可也毫无办法飞渡过那道危涧的!”
  孟了凡哦了一声道:
  “那么作客期满之后,公子有何打算呢?”
  孙重楼长叹一声道:
  “恐怕只有等死了!”
  孟了凡长眉一挑,道:
  “当真如此,公子岂不正是被此山‘吃’掉了么?”
  孙重楼摇头道:
  “山不会吃人,海却可吞人,作客期满,小可若必死时,那是死在一些恶人手中,和此山无关!”
  姑娘黛眉微扬道:
  “公子你说家父是恶人?”
  孙重楼正色道:
  “小可直言,姑娘莫罪,令尊大人不但是个恶人,并且是恶人群中的祸首罪魁,杀人的魔主!”
  姑娘霍地起座,沉声道:
  “你好大的胆子,敢这样说话!”
  孙重楼一笑道:
  “姑娘莫发雷霆,小可首先声明过,要请姑娘恕罪,再者,姑娘也莫忘记,小可现在还是贵山客人!”
  姑娘哼了一声道:
  “就算是,有这样批评主人的贵客吗?”
  孙重楼淡笑道:
  “小可认为是应该有的!”
  姑娘小嘴巴一撅,道:
  “该有的,为什么?”
  孙重楼一笑道:
  “天下既然有先以隆重之礼接待贵客,然后定个时限,再将贵客杀之割之宰之剥之的主人,也就该有身为贵客,吃着主人,却又骂着主人的客人!”
  他东一个‘主人’,西一个‘客人’,说来说去,成了‘绕口令’于是说笑了娇美刁蛮的姑娘!姑娘在嫣然一笑之后,道:
  “你好会讲话,咱们不谈这些了!”
  孙重楼也报之一笑道:
  “咱们现在吃饭要紧,什么也不谈了!”
  于是大家各自吃喝起来,不再谈话。
  这情形,和孙重楼与姑娘的互笑,以及他俩口称的两声“咱们”,几乎气炸了窗外窥探动静的少年!饭后,换上香茗,姑娘落落大方的对孙重楼道:
  “有件事公子可还记得吗?”
  孙重楼摇摇头道:
  “小可记性不好,姑娘请再提醒吧!”
  姑娘星眸一瞪孙重楼道:
  “你是真记性不好,抑或是有心……”
  孙重楼接口道:
  “姑娘恕罪,着实是忘怀了。”
  姑娘哼了一声道:
  “看来你现在没有什么事要对我说了?”
  孙重楼闻言立即明白姑娘话中之意,一笑道:
  “不不,姑娘,小可如今想起来了。”
  姑娘笑了道:
  “那你是现在说呢,还是另换个地方谈呀?”
  孙重楼目光罩定姑娘,只见姑娘频频示意,遂道:
  “这是件私事,小可希望换个地方去谈!”
  姑娘故作沉思之状,道:
  “好吧。”
  接着转对孟了凡道:
  “孟庄主,暂借庄主那间书房一用可行?”
  孟了凡怎能说个不行,道:
  “姑娘太客气了,容老朽吩咐孟成去收拾一下。”
  姑娘挥手道:
  “只说片刻,不敢再麻烦孟成了。”
  说着,起座转身而行。
  孙重楼向弃儿施个眼色,对孟了凡道过失陪,随在姑娘身后,转折向大厅右后方那道门户走去。孟了凡不知何故,目送着孙重楼的背影,突然说道:
  “慧眼独识英雄,信哉!”
  弃儿“事不开心,开心则乱,闻言哼了一声道:
  “这位孙兄是英雄,但那姑娘想非慧眼!”
  孟了凡看了弃儿一眼,道:
  “公子仙乡何处?”
  这是开场白,旨在逗引弃儿说话。
  弃儿业已知道孟了凡主仆的身份,因此现在对孟了凡主仆,已消除不少成见,人家好意动问,于是答道:
  “祖居京师。”
  孟了凡一笑,道:
  “公子若能恕老朽莽撞,老朽想问个问题!”
  弃儿道:
  “在下怎敢,庄主有话但请明言。”
  孟了凡左右看了一眼,声调一低道:
  “公子缘何登临此山?”
  弃儿剑眉微皱,道:
  “在下……”
  他无法说出实言,又不能不答孟了凡这个问题,因此当说出“在下”这两个字后,停顿了话锋。
  孟了凡久行江湖,立刻歉然道:
  “是老朽不当,不该问及公子为难的事情……”
  话没说完,弃儿已接口道:
  “在下是碰运气来的!”
  这话使孟了凡听得一楞,道:
  “碰什么运气?”
  弃儿笑道:
  “有人失踪,在下负责寻找,近一年来,在下几乎踏遍山川,朋友们说,这‘吃人山’或许……”
  孟了凡不由接口道:
  “公子找的人叫什么名字?”
  弃儿闻言心中一动,道:
  “此人姓柯,在下想来庄主是不会认识的!”
  孟了凡苦笑一声道:
  “老朽在这十几年内,见到过不少人,有朋友,也有老朽的冤家,所以才问公子所找的人的姓名……”
  弃儿接口道:
  “可有姓柯的?”
  孟了凡摇摇头道:
  “抱歉,这个姓氏不多,要有老朽会记得的!”
  弃儿失望的哦了一声,孟了凡又道:
  “这位柯朋友,是公子的什么人?”
  弃儿不加思索的道:
  “会是先父旧部!”
  孟了凡惊哦了一声道:
  “令尊大人也是武林……”
  弃儿摇头接口道:
  “先父是个读书人。”
  孟了凡又哦了一声道:
  “如此说来,这位柯朋友也不会武功了?”
  弃儿又摇头道:
  “不,此人有一身不凡的武技。”
  孟了凡霎霎眼睛道:
  “公子可能示下找他作甚么?”
  弃儿道:
  “先父有些遗物存放他处。”
  孟了凡笑了一笑,道:
  “这就难怪公子会涉险进山了!”
  话声一落又起道:
  “老朽本以为或能帮上个忙,那知……这真抱歉。”
  弃儿一笑道:
  “没关系,在下深信迟早会有一天,找到他的!”
  孟了凡看了弃儿一眼,别有用意的说道:
  “老朽听说,公子是昨夜闯山而进,留为贵客的,由此可道公子的武技功力……”
  弃儿接口道:
  “不高!否则就不会有失手被擒之事了!”
  孟了凡长眉一动,道:
  “恕老朽多问一句,公子作客期满之后,就必须逃亡出山,不知对逃亡的事情,可有准备?”
  弃儿心中又是一动,道:
  “在下尚无妥善准备。”
  声调一低,又道:
  “庄主可是有什么指点在下的么?”
  孟了凡头一摇,喟叹一声道:
  “老朽残发之人,倘若别有方策,岂肯苟活偷生直到现在,何况近十几年来,本山从来没有……”
  他突然停下了话来,目光射向厅门!
  弃儿位置恰正偏向厅门,不由向右侧顾,原来总管秦飞虎,不知何时已满面阴寒的站在那里!
  弃儿哼了一声,转回头来,秦飞虎大步而入!他在相距孟了凡三尺地方停步,沉声道:
  “孟庄主,你不嫌话说得太多了!”
  孟了凡一抚长须,道:
  “老朽认为话还说的太少!”
  秦飞虎阴哼一声道:
  “孟庄主,老夫劝你放聪明点,不要认为有人作主就可以妄言无忌,应该知道‘祸从口出’!”
  孟了凡冷哼道:
  “老夫只知道‘闭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
  秦飞虎残眉一挑,目射凶光道;
  “孟了凡,你这是恨怨当年的事吗?”
  孟了凡双目一瞪道:
  “就算如此,又怎么样呢?”
  秦飞虎嘿嘿说道:
  “孟了凡,你该知道山主现在不在山中。”
  孟了凡冷冷道:
  “山主离山前,会与老夫谈说甚久,告知即将离山一行,约数日后归,因此不劳总管提醒。”
  秦飞虎哦了一声道:
  “那你就更该明白,此时违犯山规是危险的事情!”
  孟了凡轻蔑的冷嗤一声道:
  “莫不成总管你还敢杀了老夫?”
  秦总管嘿嘿一笑道:
  “老夫还没有这个职权,不过另外却有人能……”
  孟了凡接口道:
  “那总管何不向姑娘进言……”
  秦飞虎诡谲的一笑,接口道:
  “你看姑娘是像能杀你的人吗?”
  孟了凡闻言心头一动,道:
  “谁能,最好你叫他试上一试!”
  秦飞虎没有接话,只是以一种无法形容的目光,看了孟了凡一眼,诡笑着,步向后面。
  弃儿早就看不惯秦飞虎这种态度,此时冷冷地说道:
  “你要到那里去?”
  秦飞虎闻此言微微一楞,继之残眉一挑道:
  “你可是在问老夫?”
  弃儿哼了一声道:
  “本公子是问你!”
  秦飞虎突然哈哈大笑起来,道:
  “你问老夫要去何处?哈哈……你问得着吗?”
  弃儿道:
  “本公子既然问了,当然是问得着才问!!!”
  秦飞虎双目凶光暴闪,道:
  “姓孙的,你当你自己是本山的什么人?”
  弃儿不接这一句话,却道:
  “秦飞虎,本公子只是要告诉你,你们姑娘现在后面,正和另外那位孙公子商谈事情……”
  秦飞虎心头一动,接口道:
  “这又如何?”
  弃儿冷冷地说道:
  “这就是说,目下你最好别去惊扰你们姑娘!”
  秦飞虎没有想到弃儿会说出这种话来,一时竟不知怎样回答才好,弃儿适时又一声冷笑道:
  “再说,本公子正有话要对你说!”
  秦飞虎趁风转舵,道:
  “说吧,你有什么事?”
  说着坐了下来,他果然不敢再去惊吵姑娘。弃儿瞟了一眼,道:
  “今天下午,我们走的是后山,可对?”
  秦飞虎嗯了一声道:
  “不错,是后山!”
  弃儿道:
  “明天一清早,本公子要去前山看看,这次必须走遍整个的山区,当然要你带路,记住别忘了!”
  秦飞虎冷哼一声道:
  “抱歉,明天不能奉陪!”
  弃儿故意把眼瞪了瞪道:
  “那你和姑娘说去!”
  秦飞虎嘻嘻一笑道:
  “这次恐怕姑娘不会再管此事。”
  弃儿冷笑一声道:
  “你愿不愿意去,和姑娘不管这件事,全是你们的问题,反正本公子是通知过你了,明天若是没人带路……”
  秦飞虎接口道:
  “没人带路你又能如何?”
  弃儿哼了一声道:
  “本公子能否如何,那要到时候看了!”
  秦飞虎一笑道:
  “既然如此,就到时候看吧,不陪。”
  话声中,秦飞虎再次起座,出厅而去。
  弃儿眼望着秦飞虎的背影,深觉此人,神态奇特。孟了凡早已看出不对,待秦飞虎走后悄悄对弃儿道:
  “孙公子可会看出这老儿的神色可疑?”
  弃儿微皱眉头道:
  “嗯,似是又有了新的仗持!”
  孟了凡声调更低道:
  “孙公子,有件事老朽因无必要,忘怀提起,设若秦老儿真果又有了仗持,老朽能猜出那是何人!”
  弃儿见孟了凡神色郑重,遂也将声音降低道:
  “是那一个?”
  孟了凡道:
  “姑娘的义兄,本山山主的首徒,据说也是山主的盟侄!”
  弃儿哦了一声道:
  “这人叫什么名字,权势难道远高过姑娘?”
  孟了凡道:
  “此人姓孔名一方,一身罕绝的奇技和功力,所以山主在几年前,凡有事离山,大权就交托他的手中!”
  弃儿道:
  “不论如何,他对姑娘总不敢过分跋扈吧?”
  孟了凡道:
  “内情究竟怎样,没人知道,不过老朽这多年来冷眼旁观,认为姑娘泰半以孔一方的意思为意思……”
  弃儿一楞接口道:
  “有这种事,真令人难解!”
  孟成在一旁低声接话道:
  “有什么好奇怪的,山主有意将姑娘配嫁孔一方,虽未明言,但已默许,姑娘和孔一方都能理会!”
  弃儿哦了一声道:
  “这就难怪了!”
  话声一顿,又道:
  “孔某人品德格如何?”
  孟了凡低吁一声道:
  “老朽刚才说过,此人心黑手辣,其余可知!”
  弃儿皱眉道:
  “那姑娘岂不是认错了人?”
  孟成叹息一声道:
  “姑娘生性聪慧,只是……只是……”
  他无法形容对姑娘的困惑,只是了半天,就此停话。我了凡接着说道:
  “姑娘一来是深受乃父影响,再者孔一方还长的不错,除非目睹他凶狠的手段和心性,是看不出他的恶毒来的!
  “再加上姑娘自幼就在山中,未会见过超乎孔一方的人物,久之自然生情,总之一句话,姑娘是受了他的蒙蔽!”
  弃儿沉思刹那,道:
  “孔某功力究竟有多深多高?”
  孟了凡摇摇头道:
  “难说,如以老朽昔日的技艺功力来比,只能和他作五十合的搏战,纵使展尽武学,拼死相斗,也绝难再支持十招!”
  弃儿心头一动,没有开口。孟成适时道:
  “孙公子,家主人的推测可能对了,若非那孔一方突然回山,就算借秦飞虎个胆子,他也不敢说出刚才那些话!”
  弃儿哦了一声道:
  “孔某既然回山,怎未见面?”
  孟了凡突然啊了一声,立刻转对孟成道:
  “你快些到后面去请姑娘来,就说我有事相谈。”
  孟成会意,点着头道:
  “对对,真得快去,否则误了大事!”
  说着,奔向了后面!
  后面,那应该是孟了凡私用的书房中,姑娘正和孙重楼在对坐谈着话语,彼此像老友似的,谈笑风生。
  他们俩个已交谈过几句话了,不过都不是紧要的事。在片刻沉然之后,姑娘才转入正题,道:
  “现在我该提条件了!”
  孙重楼一笑道:
  “姑娘仁慈,巾帼英雄,代守秘密必欲提出条件交换,岂不有些小家子气,姑娘意为然否?”
  姑娘嫣然一笑道:
  “小家子大家子,有何分别?”
  孙重楼又是一笑道:
  “恕小可再说得大胆些,姑娘若坚欲以条件交换代守秘密的话,也是欺人!”
  姑娘也报之一笑道:
  “就算是的,又有何不可?”
  孙重楼无奈的一摊手道:
  “姑娘要是这样,小可就无可如何了?”
  姑娘微微一笑道:
  “那你该听我说了个条件了吧?”
  孙重楼嗯了一声道:
  “恭候吩咐。”
  姑娘瞟了孙重楼一眼,道:
  “条件简单,我想知道内中详情!”
  孙重楼剑眉一皱,道:
  “内情十分复杂,不瞒姑娘说,有些事小可也不明白!”
  姑娘作色道:
  “你这是不愿意说了?”
  孙重楼正色摇头道:
  “小可虽不敢比古之季布,但也是一诺千金!”
  姑娘突然一笑道:
  “我相信你,那你就只说说你知道的好了。”
  孙重楼才待答话,心头惊念倏生,他剑眉一挑,瞟了书肃后窗一眼,然后诚恳的对姑娘说道:
  “姑娘,这是小可的一段悲惨伤心的往事,姑娘知道,并无益处,小可谈起,却倍感苦痛……”
  姑娘黛眉一蹩,接口道:
  “当真如此——?”
  孙重楼悲吁一声道:
  “姑娘,小可诺言已许,现在可以对姑娘保证,此事迟早有一天,会向姑娘坦述一切,以全信约的!”
  姑娘轻咬下唇,道:
  “那就算了。”
  话锋一顿,接着又道:
  “不过你别忘记,再有三天,你就作客……”
  孙重楼接口道:
  “是的姑娘,这小可知道。”
  姑娘郑重的说道:
  “你可有什么打算?”
  孙重楼微笑着说道:
  “姑娘应该知道,小可能有什么打算呢?像小可这样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除听天由命外……”
  姑娘不高兴地接口道:
  “孙公子,我希望你那些书并没有白读!”
  孙重楼故作不解道:
  “姑娘这话有何所指?”
  姑娘道:
  “书读得多,懂得的事理也该多才对,事理懂得多了,自然就能分得出好人坏人和是非来,公子可认为对?”
  孙重楼一笑道:
  “姑娘的话小可懂了,这和刚才那件事情是一样,姑娘如果心存疑念,也只好暂时抛开,到那一天小可会加以解释的。”
  姑娘星眸眨动道:
  “这样好不,我点点头,公子若也点点头,我就懂了,公子要是摇摇头,我也相信,如何?”
  说着,她不待孙重楼答话,就微领臻首,然后睁着那美而亮的星眸,一眨不眨的看着孙重楼。孙重楼脸上带着感怀的微笑,也点了点头!姑娘娇吁一声道:
  “那我就放心了。”
  话声一顿,又道:
  “不过就算如此,你也该作个打算呀?”
  孙重楼正要接话,孟成叩门而进,道:
  “姑娘,老奴庄主有要事奉请姑娘!”
  姑娘黛眉一挑,不悦的道:
  “有什么要事,非现在找我不可。”
  适时,姑娘身边传一人的“真气传声”道:
  “姑娘何不前去看看,这书房后窗,隐有一人窃听,此人来已多时,功力甚高,姑娘当心!”
  恰好老孟成这时答话道:
  “老奴不知,不过此事似乎十分紧要。”
  姑娘星眸突射奇光,扫了孙重楼一眼,孙重楼神态木然似正想着心事,不像是他传声提示的。姑娘在沉思刹那之后,道:
  “好,你先去,说我就来!”
  老孟成恭应一声去了,姑娘转对孙重楼道:
  “刚才你在想事?”
  孙重楼似乎没有听到,脸上仍然一片木然!
  姑娘黛眉一皱,倏忽转身到书房的后窗窗口!
  后窗外一身乌黑的孔一方,没防及此,自是无法躲避,现露了身形,姑娘寒着一张脸道:
  “孔一方,你这算什么意思?”
  孔一方白脸一红,道:
  “琴妹是问的什么事?”
  姑娘怒叱道:
  “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孔一方道:
  “刚才回来!”
  姑娘冷哼一声道:
  “莫非你把魂儿,掉在这书房后窗外了!”
  孔一方双眉一皱,道:
  “琴妹这话是什么意思?……”
  姑娘怒目而视道:
  “你若不是找失落的魂儿,为什么回山之后,不叫人先通知我,却鬼鬼祟祟的躲到窗外偷听?”
  孔一方不愧胸藏智谋的人,一笑道:
  “这是琴妹误会了。”
  姑娘哼了一声道:
  “这叫误会?”
  孔一方道:
  “琴妹,本来这是误会,小兄回来,谁也没见,便绕往厅后,准备去你那闺楼,叫你惊喜……”
  姑娘接口道:
  “惊是有的,喜却变作了恼!”
  孔一方脸上挂着笑容道:
  “琴妹可否容小兄说完……”
  姑娘猛地推拧后窗,道:
  “够了,我不要听!”
  后窗虽已关阖,孔一方话声未停,道:
  “琴妹至少应该相信,小兄不是神仙,算不到今夜此刻,琴妹约有朋友借孟庄主这书房谈话……”
  姑娘闻言越法恼了,接口道:
  “莫非这不可以?”
  孔一方笑声传来,道:
  “琴妹怎地说这种话,小兄只是解释断非有心偷听你们的谈话,而是巧合的误会,至于……”
  姑娘沉声再次接口道:
  “奉劝阁下,少在我的面前施弄狡猾,你只要回山,断无不找秦飞虎的道理,至于解释偷听的事,那是多余!”
  孔一方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道:
  “琴妹既然不容小兄解释,小兄只好遵命,只是小兄十分高兴的回来,一片挂念琴妹的衷情,如今……”
  姑娘接口道:
  “我听够了,你可能少说两句?”
  孔一方应声道:
  “是是是,小兄不说就是。”
  话锋一顿,接着又道:
  “对了琴妹,书房中那位朋友贵姓,可能为小兄介绍一下?”
  姑娘道:
  “明天总会见得到,现在介绍岂不多余?”
  这时孙重楼答话道:
  “小可孙重楼,阁下尊姓大名?”
  孙重楼一答话,孔一方立刻又推开后窗道:
  “在下孔一方……”
  话未说完,姑娘蓦地伸手,“砰”地一声将后窗又紧紧关闭,道:
  “你叫孔一方是不错,但不是就能随便把头从方窗里伸出来和人答话的,这算个什么样子!”
  孔一方此时那张脸,已变的要多难看有多难看了!
  双目中闪射出狠毒的绿芒,不过一窗相隔,窗内的人是无法看到!孔一方怒火难压,冷哼一声道:
  “琴姑娘,你不该对我这样!”
  姑娘不知何故,竟也压不住火气了,扬声道:
  “我不该对你这样,你说该怎么样才对?”
  孔一方冷冷地说道:
  “琴姑娘,你明白我明白……”
  姑娘怒声接口道:
  “我不明白,我对鬼祟的人,就是这个样子!”
  孔一方冷哼连声,不再多话,大跨步去了。

  第十章:仁信忠义彼公子
  孙重楼由步声中,听出孔一方并未转向大厅,遂看了姑娘一眼,道:
  “姑娘,你得罪了他!”
  姑娘哼了一声道:
  “那是他自找!”
  孙重楼道:
  “姑娘,他是贵山的什么人”
  姑娘扫了孙重楼一眼道:
  “你问这些干什么?”
  孙重楼微吁一声道:
  “他似乎已对小可生了疑心,所以……”
  姑娘接口道:
  “那是他自己的心骨。”
  孙重楼摇头道:
  “小可由他话中,听出他是十分关怀姑娘。”
  姑娘没有接话,冷着脸仍生着气。于是孙重楼又道:
  “小可在此还有几天时间,难免和他见面,因此敢情姑娘详为指示,他的身份一切……”
  姑娘语调平淡的说道:
  “他是我父亲盟弟的儿子,也是我父亲的弟子。”
  孙重楼看了看姑娘道:
  “就只这两种身份?”
  姑娘黛眉一挑道:
  “这还不够?”
  孙重楼一笑道:
  “小可看来,孔朋友不只这两种身份。”
  姑娘斜瞟了孙重楼一眼道:
  “莫不成你比我还清楚?”
  孙重楼又是一笑道:
  “小可只是由他谈吐神态口气上,听和看出……”
  姑娘不容孙重楼把话说完,立刻扬声道:
  “你听和看出了什么来?”
  孙重楼一笑道:
  “不说也罢,总之孔朋友的身份,是非常奇特!”
  话声一顿,又是一笑,然后接着说道:
  “孟庄主令孟成来奉请,姑娘……”
  姑娘寒着脸,接口道:
  “我要问你个明白,什么叫不说也罢?”
  孙重楼把两手一摊,才要答话,姑娘又说道:
  “孔一方的身份,那一点奇特?”
  孙重楼仍然面带微笑道:
  “孔朋友暗中偷听姑娘和小可的谈话被姑娘发现,他竟敢说姑娘不该对他那个样子,他胆量不小!
  “就算他是令尊门下,身份也高不过姑娘,况他本身是作错了事,可是他竟会冷哼着不睬姑娘而去……”
  姑娘沉声接口道:
  “够了!不许再说下去!”
  孙重楼作个无可奈何的姿式道:
  “是姑娘逼问小可,否则小可是不会说这话的!”
  姑娘没有接话,转身出了书房,走向大厅,孙重楼含笑相随。她步向孟了凡,边走边道:
  “有什么紧急地事……”
  孟了凡接口道:
  “孔少侠回来了。”
  姑娘黛眉微瞥道:
  “就是这件事情?”
  孟了凡颔首道:
  “老朽没有见到人,所以……”
  姑娘一楞,道:
  “既然你还没见他的面,怎知他回来了?”
  孟了凡道:
  “由秦总管神态和话语方面推断……”
  姑娘哼了一声,一摆手道:
  “知道了。”
  话锋一顿,转对孟成道:
  “你去把秦飞虎叫来!”
  孟成应命而去,孙重楼对弃儿道:
  “孙兄,我们该回‘梦楼’了吧?”
  弃儿明白,孙重楼是借故离开大厅,免得目睹秦飞虎这场难看,于是点一点头,缓缓起座。
  岂料姑娘扬声道:
  “谁也不许走!”
  弃儿双目一挑,才要开口,孙重楼立刻示意弃儿,姑娘看了他一眼道:
  “你真会替人操心!”
  孟了凡眼球一转,道:
  “姑娘可能允许老朽,在书房中接待两位孙公子?”
  姑娘想了想道:
  “好吧,我事情完了还有话要对你说。”
  孟了凡嗯了一声,转向孙重楼和弃儿道:
  “两位可肯赏光?”
  孙重楼本要谢却,突见孟了凡背着姑娘,正示意自己,神色严肃而迫急,于是顿改心意道:
  “却之不恭,庄主请。”
  他们三个人,转到了书房。孙重楼才待将门掩阖,孟了凡悄声道:
  “开着好,一来可以清楚的听到姑娘说些什么,再者我们若有秘密话讲,只要声音小些,不虑意外。”
  孙重楼闻言心头一动,尚未开口,孟了凡已然低声又道:
  “老朽等这个机会,已好久了,公子快请坐近老朽身旁,老朽有机密大事相烦,并求成全。”
  孙重楼一楞,看看弃儿。弃儿一指室门,低低的说道:
  “我守在门旁。”
  说着,弃儿跨步门侧,小心监防。孙重楼剑眉微皱,对孟了凡道:
  “庄主有何指示?”
  孟了凡悄声道:
  “此地怎敢吐尽心事,老朽昨夜冒死终宵急书,已将详情写成一册,如今拜交公子,公子一阅即明一切。
  “再者,老朽册内附有其他东西,当公子明瞭详情,逃出此山之后,拜求公子将东西送到……”
  孙重楼接口道:
  “庄主如此信任小可?”
  孟了凡一笑道:
  “老朽功力虽失,老眼不花,公子是当代英雄!”
  孙重楼看看孟了凡,只见孟了凡神色虽然郑重,却无半点犹豫之态,略以沉思,再作试探道:
  “庄主当知小可不解……”
  孟了凡正色接口:
  “公子若再对老朽说不解武事,就不应该了!”
  孙重楼皱眉道:
  “庄主此言怎讲?”
  孟了凡微吁一声道:
  “公子当真忍心看着老朽主仆,生不如死永为人下之奴?”
  孙重楼双目射出神光,道:
  “庄主又怎知小可必能逃出此山呢?”
  孟了凡道:
  “公子神华内敛,奇技在身,功力早达化境,出入此山,无异步履康庄大道,谁能难阻得住?”
  孙重楼微一挑动双眉道:
  “庄主太过谬赞小可了吧?”
  孟了凡正色摇头道:
  “公子,老朽说过,双目不花!”
  孙重楼想了想,道:
  “庄主谕示之事,可有时限!”
  孟了凡闻言一楞,声调又更低了许多道:
  “难道公子暂还不想出山?”
  孙重楼心中一动道:
  “譬如是这样的话……”
  孟了凡错会了意,颔首接口道:
  “整个的是一座山上,除老朽主仆,是半死之人,谈不到善和恶外,只有姑娘算得是个好人,公子……”
  孙重楼脸上一红道:
  “庄主错想了事……”
  孟了凡正色道:
  “不,老朽若是公子,必然带着姑娘走!”
  孙重楼剑眉一皱道:
  “小可再声明一次,庄主你误解了事情!”
  孟了凡竟坚持其见,道:
  “没有误解,公子应该带着姑娘走,带她远远离开这个万恶的地方,免得她陷身虎狼之手!”
  孙重楼双目一皱道:
  “乃父身为山主,她是山庄掌珠,那一个敢……”
  孟了凡摇头道:
  “公子读圣贤书,当知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况入鲍肆,久而不闻其臭,姑娘天性纯慈,公子何忍?”
  孙重楼看了孟了凡一眼,道:
  “庄主仍没回答小可所问!”
  孟了凡瞥了弃儿一眼,道:
  “就算公子律己守心,何妨代那位孙公子与姑娘……”
  孙重楼心头又是一动,接口道:
  “庄主何不先答小可所问呢?”
  孟了凡道:
  “山主有一盟侄,也是亲信的弟子,此人就是老朽适才和姑娘谈及的孔某,此人阴险恶毒无人能比!
  “老朽这多年来,冷眼旁观,山主似乎有意使爱女下嫁孔某,而姑娘纯性善良,若成事实……”
  孙重楼接口道:
  “这要看姑娘自己……”
  孟了凡有些焦急了,道:
  “公子怎这样糊涂,姑娘久在山中,难见外人,此山中人,无一不是凶狠毒辣之辈,姑娘能看中那个!”
  “因此孔一方就成了上选之才,老朽并不违言,论武技、功力和模样儿,孔一方该算勉强配得过姑娘……”
  孙重楼这时接口道:
  “这岂不是很好?”
  孟了凡竟然恼了,不由声调提高许多道:
  “老朽敢问公子,公子娶妻,是求人之贤慧温顺而知礼义,明是非,抑或是只取容貌和丰厚的嫁妆?”
  孙重楼道:
  “自以贤慧为主。”
  孟了凡道:
  “看着,孔某那付心肠,蛇蝎犹恐不及……”
  孙重楼一笑道:
  “庄主太过替人耽忧了,试问本山山主,岂是易欺之人,孔某若真是蛇蝎心肠,虎狼手段,山主他……”
  孟了凡扬声道:
  “他就是虎,孔一方是狼!”
  孙重楼又是一笑道:
  “虎毒不食子,庄主当知!”
  孟了凡怒视了孙重楼一眼,低沉的说道:
  “不错,虎毒不食子,但经虎驯养,其子也必是虎,公子除非希望姑娘也变作虎狼之性,否则……”
  孙重楼右手轻压在孟了凡肩头道:
  “庄主莫请激动,就算小可应诺庄主,那也还要看看姑娘愿否才行!”
  孟了凡盯了孙重楼一眼道:
  “此事是在公子身上!”
  孙重楼一楞道:
  “怎会在小可身上呢?”
  孟了凡长眉一皱道:
  “公子是当真不解,还是明知故问?”
  孙重楼摇头道:
  “小可何必明知故问呢?”
  孟了凡哦了一声道:
  “难道公子就没有看出来,姑娘对你的心意?”
  孙重楼诧然道:
  “什么心意?她……”
  孟了凡接口道:
  “凡入本山之人,最多作客三日,她却为你破例,那‘梦楼’,除姑娘外,平日只有两个人能够上去,她却让你暂住……”
  孙重楼剑眉一皱道:
  “庄主,平日能登临‘梦楼’的两位是谁?”
  孟了凡瞥了他一眼,含笑道:
  “公子为何要问此事?”
  孙重楼脸上一红,道:
  “随口一问罢了。”
  孟了凡摇头笑道:
  “事不关心,又何必问,既然发问,自是关心了!”
  孙重楼尴尬的一笑道:
  “这只好随庄主怎么说?”
  孟了凡也报之一笑道:
  “能登‘梦楼’的人,一是山主,一……”
  孙重楼不由接口道:
  “可是那孔一方!”
  孟了凡点点头道:
  “不错,正是这蛇蝎匹夫!”
  孙重楼没有开口,只在沉思着。孟了凡接着又道:
  “公子你可知道,姑娘从来没有亲自带人去过‘玄机楼’,更不用说亲自去指点逃亡路线了!”
  孙重楼淡淡地说道:
  “这些都是她应该作的!”
  孟了凡长眉又再次挑起,道:
  “公子你究竟是存了什么心?”
  孙重楼一笑道:
  “庄主,好在小可还有几天才走,此事缓一步再谈如何?”
  孟了凡无奈的微吁一声道:
  “任凭公子吧。”
  说着,从身畔取出一本小册子来,册中,还夹着一封信柬,递给了孙重楼道:
  “这是老朽拜烦的事,请公子千万收好。”
  孙重楼接过小册,当时没有展阅,贴身放好。大厅上恰正传来孟成的话声道:
  “秦总管来了,姑娘可还有其他吩咐?”
  姑娘大概是摇了摇头。所以孟成又道:
  “请问姑娘,老奴主人……”
  姑娘接话道:
  “在书房,你去伺候他吧!”
  随即听到老孟成的脚步声,移近书房。
  当孟成进入书房的时候,厅内正好传来秦飞虎的话声。秦飞虎恭恭敬敬的对姑娘道:
  “姑娘召令属下,有何吩咐?”
  姑娘早就看到了秦飞虎脸上的伤痕,道:
  “你受伤了?”
  秦飞虎应了一声道:
  “属下摔倒地上,擦伤了脸!”
  姑娘哦了一声道:
  “怎么摔倒的?”
  秦飞虎头一低道:
  “被公子击倒……”
  姑娘惊啊一声道:
  “是那位孙公子?”
  秦飞虎道:
  “是那位闯山的孙公子?”
  姑娘哼了一声道:
  “他因何把你击倒?”
  秦飞虎道:
  “双方印证功力,画一丈圈,出圈为输,属下……”
  姑娘怒声接口叱道:
  “你输了?”
  秦飞虎把头一摇道:
  “不,属下胜了!”
  姑娘黛眉一挑,道:
  “秦飞虎,你的胆子越来越大,竟敢撒谎?”
  秦飞虎急忙道:
  “属下不敢谎言欺瞒姑娘。”
  姑娘冷哼一声道:
  “你被人击出圈外,并且受了伤怎会反胜!”
  秦飞虎道:
  “另外那位孙公子作证,言明只是点到为止,不能有伤,否则那个先受了伤,那一个算胜!”
  姑娘一听:扑一声笑了,道:
  “这明明是作弄你,你竟然上当!”
  秦飞虎实话实说,就是有心施展狡猾,如今听姑娘这样说法,立刻作出尴尬而可怜的样子道:
  “谁说不是,只怪属下当时没想明白!”
  姑娘笑出声来,已然懊恼就为这句话发了脾气,道:
  “你身为本山总管,明知山主规严,令出必行,你竟敢和身为贵客的孙公子搏战印功,眼睛里还有山规吗?”
  秦飞虎低声道:
  “属下本来不敢,是另外那位作证的孙公子说,这是私事,并且只是印证一下功力,不算什么……”
  姑娘接口叱道:
  “孙公子是贵客,不论说些什么都可以,你可不然,难道孙公子说这是私事,你也当作了私事。”
  秦飞虎道:
  “属下错了!”
  姑娘哼了一声道:
  “此事等山主回来,自会问明,现在我要问你件别的事情。但我先警告你,你要实话实说!”
  秦飞虎道:
  “是,属下不敢说谎。”
  姑娘冷哼了一声问道:
  “孔一方回来了,你可知道?”
  秦飞虎暗中咬了咬牙,道:
  “属下知道!”
  姑娘怒声道:
  “怎不,怎不禀告我呢?”
  秦飞虎道:
  属下刚才找一位孙公子,就是要向姑娘禀告此事,可是那一位闯山的孙公子拦住属下,说姑娘和另外一位孙公子,正在书房谈机密大事……”
  姑娘沉声喝道:
  “所以你就又退出了大厅,对么?”
  秦飞虎恭应声是道:
  “是的,属下不敢去惊扰姑娘。”
  姑娘星眸含威,道:
  “你什么时候变得胆小了?”
  秦飞虎没有接话,只低着头不言不动。姑娘在这件事上,已抓不到秦飞虎的把柄,于是又道:
  “明天清早,陪两位孙公子去前山走走,记住,以贵客之礼相待,若再发生任何事故,哼哼!”
  秦飞虎恭应着说道:
  “是,不过姑娘,属下怕明天无法再陪两位孙公子了!”
  姑娘星眸一瞪道:
  “住口,秦飞虎你放明白,此山是我牟家的山,我是牟家的姑娘,山主不在,我就是施令的人……”
  话未说完,孔一方已寒着脸步进了大厅!他一脚跨进厅门,就开口道:
  “琴妹,这话可不是如此讲的?”
  姑娘双目一瞪,道:
  “不是如此讲,该当怎样讲?”
  孔一方冷冷地说道:
  “琴妹不是不知,这多年来,山主只要外出,此山一切就交由小兄代施号令,这一次似乎也不该例外吧?”
  姑娘冷哂一声道:
  “孔一方,每次家父离山,要你代行号令是不错,但是总有凭信交你执掌,这一次你有么?”
  孔一方嘿嘿一笑道:
  “琴妹是在矫情了,此次山主离山之时,小兄尚未回转,山主又怎把山令交给小兄代掌呢?”
  姑娘哦了一声道:
  “如此说来,这次阁下是没有山令了?”
  孔一方嗯了一声道:
  “没有!”
  姑娘冷笑一声道:
  “那阁下这次又凭什么要号令全山呢?”
  孔一方道:
  “适才小兄说过,是例规,是习惯,也是当然!”
  姑娘冷笑连声道:
  “是当然么?”
  孔一方也冷笑一声道:
  “小兄看不出有什么不能当然的地方!”
  姑娘星眸射威,一字字有威严的问道:
  “孔一方,你可是本山的人?”
  孔一方双眉一皱,脸色越法阴沉,道:
  “小兄是山主的弟子,又是盟侄,当然是本山的人!”
  姑娘冷冷一哼道:
  “那我问你,是例规大,习惯大,还是山令大?”
  孔一方不加思索道:
  “自然是山令最尊最高大!”
  姑娘一声怒喝,探手处,手中多了一支赤金山令,道:
  “孔一方,你可认识此物?”
  孔一方和秦飞虎都傻了,但却不敢怠慢,立刻躬身答道:
  “属下拜叩山令!”
  说着,双双当真跪拜了下去!姑娘银牙一咬,沉声对秦飞虎喝道:
  “秦飞虎,立刻击动金钟!”
  一声“击动金钟”,吓呆了秦飞虎!他不由颤抖着说道:
  “姑娘……容属……下说几……几句话!”
  孔一方此时苍白的脸上,泛出青色,气得声音抖动道:
  “秦飞虎,你若敢替我讲情,今后小心狗命!”
  姑娘沉声叫道:
  “孔一方,面当本山金令,你竟擅自开口,藐视山令莫过于此,你当本姑娘不能处治你么?”
  孔一方冷笑一声道:
  “琴姑娘,你最好今天杀了孔某!”
  秦飞虎在一旁说道:
  “少爷,你这是何苦?”
  孔一方冷哼连声道:
  “你惹不起人家琴姑娘。少开口!”
  姑娘猛一跺脚,道:
  “秦飞虎,你敢违令?”
  秦飞虎头一低道:
  “姑娘请息雷霆之怒,金钟若鸣,八大长老必将齐集厅内候谕,姑娘请想,将以何事交待八位长老?”
  姑娘怒声道:
  “这是本姑娘的事,你少问!”
  秦飞虎道:
  “姑娘,山主若非遇上奇难重大的事,都不去惊动八位长老,如今姑娘在盛怒之下,金钟……”
  姑娘厉声叱道:
  “秦飞虎,再不遵令,立即处死!”
  秦飞虎无奈,缓慢自地上站起,退出了大厅!
  孔一方仍然跪在地上,目射煞光,面目狰狞!
  刹那,金钟齐鸣,响澈全山!
  此时书房中的孙重楼,示意弃儿将书房门只留一隙,然后走近孟了凡身旁,以极低的声音问道:
  “庄主,八大长老是此山的什么人?”
  孟了凡也悄声作答道:
  “老朽那小册子上,都已写明,不过老朽没有想到,姑娘盛怒之下,会金钟召集八大长老……”
  孙重楼接口道:
  “八大长老功力如何?”
  孟了凡道:
  “除山主外,无人能敌!”
  孙重楼剑眉紧锁道:
  “庄主知否他们的名姓?”
  孟了凡摇头道:
  “十几年来,老朽只见过他们两次,一次是老朽这孟庄瓦解冰消的当夜,第二次是八年前的中秋节日!”
  孙重楼哦了一声道:
  “他们不是每逢中秋才出现吧?”
  孟了凡再次摇头道:
  “不是,那次是巧合,恰在中秋节日,山主未归,来了闯山盗宝的高手,守山护法和各总管,俱皆不敌,才……”
  孙重楼立刻接口道:
  “那次盗宝的高手们,共有几人?”
  孟了凡想了想道:
  “一共五个人!”
  孙重楼哦了一声道:
  “守山护法及总管,那天有几个人在?”
  孟了凡道:
  “有十二个人。”
  孙重楼点着头道:
  “如此说来,五名闯山客,功力是非常深了?”
  孟了凡嗯了一声道:
  “他们就是武林闻名的‘边塞五绝’!”
  孙重楼闻言一变色道:
  “五绝并非江湖凶恶之徒,怎会来此盗宝?”
  孟了凡道:
  “事后老朽始知,五绝中老二的独子,不幸被人劫掳而去,对方留函言明以此山奇果百枚交换,所以……”
  孙重楼接口道:
  “以五绝声望身份来说,应该去找那掳子的对手才是……”
  孟了凡接话道:
  “对方行事诡秘,无法侦知这人是谁,住于何处,因此拜山时讨求奇果,并曾说明,当到那人所示时地后,必不将奇果交换,只是以奇果为饵,捕获恶徒!”
  孙重楼哦了一声道:
  “五绝果然英雄本色,大概是因商谈无成,万般无奈,五绝才犯险闯山来盗取奇果的吧?”
  孟了凡颔首道:
  “正是如此。”
  孙重楼剑眉微叹道:
  “结果五绝被八名长老所擒了?”
  孟了凡长叹一声道:
  “五绝英雄人物,被困作殊死之斗,经半日血搏,知取果无望,逃跑亦难,是自尽而死的!”
  孙重楼感叹一声道:
  “原来如此,令人挽惜。”
  话声一落又起,道:
  “不过以八名长老来对付五绝兄弟犹荣,八名长老的功力由此可见!”
  孟了凡才待接话,门隙中却已传到了宏亮话声!

  第十一章:金钟鸣响会八老
  大厅内,话声如同春雷传到一一
  “八位长老,奉金钟之令而集,静听令谕示!”
  接着姑娘的话声,道:
  “敢烦忠老验过金令!”
  那忠老,答话很快,道:
  “老朽奉谕!”
  厅内沉默了刹那,接着忠老话声又起一一
  “果是本门金令,老朽等候示谕!”
  姑娘声调转为温和,道:
  “八老坐谈。”
  八老齐声应是,立即落座。此时,孙重楼暗对弃儿道:
  “守好这道门户,千万别出一点声音,我去看看!”
  弃儿却拦道:
  “此处仍能听到话声,又何必冒险?”
  孙重楼头一摇,传声道:
  “必须认识他们的面目!”
  话声止时,孙重楼已闪身出了书房。
  他由姑娘对八老那种恭敬方面,料知八老功力技艺必极高超,不敢在厅后门间窥探,遂悄悄由后门绕出。
  当他绕行厅外右侧,找妥隐身之地时,厅内正好传出姑娘的话声。姑娘语调威严,手指着孔一方道:
  “现在该你向八老解释了!”
  孙重楼小心注目,看到孔一方双肩以上部份,八老也只能看到四位,右侧坐的四老,全是背影!
  左侧能看清的四老,已足使孙重楼惊心动魄了。
  四个人一色打扮,所不同者,是胸际所挂的那块金牌,金牌上的铸字不同,是忠、孝、仁、爱!
  不用说,右侧难见面目的四老,是信、义、和、平。
  左侧四老的面目,孙重楼熟记心田,对厅内的答问,他根本没有兴趣,于是再悄行厅左,偷窥右侧四老的面目!
  果然,右侧四老胸前悬金牌是信、义、和、平。
  孙重楼看清八老面目后,心头一动,暗自一笑。
  他既然业已看清八老的面目,遂安心一听厅内的答对。这时恰是孔一方答话,道:
  “一方不愿多辨……”
  话未说完,八老为首的忠老,已沉声道叱道:
  “住口!”
  声调一顿,接着又道:
  “孔一方,在金令之前,面当老夫老兄,你是怎样自称!”
  孔一方暗中一咬牙道:
  “属下不愿多辩……”
  忠老怒哼一声接口道:
  “孔一方你听明白,在金令之下,不是你愿不愿意分辩的问题,而是你必须听从令谕答辩不可!”
  孔一方猛地一抖,牙一咬道:
  “属下认罪,不再答辩这总可以了吧?”
  姑娘适时冷哼一声,对忠老道:
  “忠老,如今您是亲眼目睹了吧?”
  忠老欠一欠身道:
  “是,老朽兄弟在金令之前,对此必有公正判决!”
  姑娘嗯了一声,道:
  “如今山主尚在,只是偶而外出,孔一方已目无金令,目无八老,设若有那一天,还得了吗?”
  忠老应一声是,立刻沉声对孔一方道:
  “孔一方,你认罪了?”
  孔一方冷哼一声道:
  “忠老刚才提醒过属下,属下面当金令,又蒙八老亲询,就算心中委屈,有满腹道理,又能怎样?”
  忠老冷笑一声道:
  “老夫给过你辩解的机会!”
  孝老接上一句道:
  “姑娘虽掌金令,也给你留过说话的机会!”
  孔一方狰狞的怒视着姑娘,道:
  “八老是说,属下自愿放弃答辩的?”
  忠老沉声道:
  “难道不是!”
  孔一方嘿嘿一笑道:
  “属下不能承认!”
  忠老长眉一挑,道:
  “孔一方,你好大的胆子,好一张利嘴!”
  孔一方依然冷笑出声道:
  “这是事实,胜过狡辩!”
  忠老大怒,厉叱道:
  “说!你把事实说个明白!”
  孔一方目光一扫姑娘捧着的金令,道:
  “八老圣明,金令高悬,属下怎敢!”
  姑娘恼了,才将金令放起,和孔一方答对,耳边突然传来细小的话声,使姑娘暂止收令。接着,姑娘娇脸上泛起了笑意,对孔一方道:
  “你很聪明,故意要惹我生气,收起金令,然后你就可以仗恃着一张利口,狡辩撒赖,哼!”
  孔一方闻言神色一变,尚未答话,姑娘已扬声喝道:
  “秦飞虎何在!”
  秦飞虎应声而前,伏跪于地。姑娘沉声喝道:
  “将你目睹经过,从实说出!”
  秦飞虎虽然是一心顺从孔一方,奈何金令当前,他不敢狡辩谎言,只好实话实说。秦飞虎说罢,姑娘对八老道:
  “敢问八老,秦飞虎的话可该凭信?”
  忠老欠身道:
  “秦飞虎所说,与姑娘所言相同,自足采信!”
  姑娘把头一摇道:
  “不,我必须问孔一方个口服心服!”
  孔一方此时凶性已敛,不待姑娘问他,已答话道:
  “属下承认这是事实,不过……”
  姑娘沉声道:
  “这次你自承认事情属实了!”
  孔一方嗯了一声道:
  “是,不过属下别有他情禀述!”
  姑娘冷着一张脸,转问忠老道:
  “八老是不是还要听他一述别情?”
  忠老怒目扫视着孔一方道:
  “姑娘,老朽兄弟认为已无此必要!”
  姑娘微一颔首,道:
  “既然如此,敢请八老判孔一方应得罪罚!”
  忠老应了声是,和另外七老交换了一个眼色,道:
  “老朽等认为,孔一方应发十八刑殿效力百日!”
  姑娘略以思索,金令倏扬道:
  “公判已定,就请忠老施刑!”
  话声一落即起,又道:
  “八老事毕,请回‘神宫’。”
  八老应声而起,孔一方蓦抬头扬声喊道:
  “琴姑娘她私通外敌……”
  忠老一声冷哼,冷虚出指,已封了孔一方的哑穴!
  孝老怒叱道:
  “你这是自找罪受,还不滚起来随老夫兄弟走!”
  孔一方面如败灰,自地上站起,恶狠狠的瞪了姑娘一眼,猛一跺脚首先大步向厅外而去。
  八老对姑娘微一欠身,才鱼贯出厅而去。
  姑娘此时目射冷光,瞪着秦飞虎道:
  “秦飞虎,如今轮到你了!”
  秦飞虎伏身于地,始终没敢抬头,闻言吓得一抖道:
  “姑娘开恩……”
  姑娘沉声喝道:
  “说,你脸上的伤,是由何而来!”
  秦飞虎不敢怠慢,将详情说了一遍。姑娘冷哼一声道:
  “就这一件事情,已难逃重责!”
  声调一变,又道:
  “山主不日即归,在这几天内,你给我当心一些!”
  秦飞虎连声应是,姑娘收起金令,挥手叱道:
  “滚,去叫金保柱来!”
  秦飞虎闻赦大喜,退步而行,出了大厅!孙重楼这时已回到书房,和弃儿自语道:
  “大哥在此等我,小弟去去就来。”
  弃儿一楞,道:
  “又到那里?”
  孙重楼微一摇头道:
  “大哥现在不要多问,事后,小弟会详细说经过的。”
  话锋一顿,又道:
  “三更以前小弟若不回来,大哥请回楼去,设其间若姑娘追问,大哥就说小弟偶感不适,先回‘梦楼’睡了!”
  话罢,不等弃儿追问,已闪身而去。
  XXXXXX
  是九条人影,停步在一处杂草横生的空阔野地上!
  倏忽,九条人影俱皆消失不见!
  箭余远外,另一条人影儿皱起了眉头!
  这影儿微一沉思,如行云若流水般到了当场!
  今日虽无月华,依然能隐约看清这影儿和模样!
  一袭长衫,眉清目秀,只惜那张黄焦焦,如大病初愈般的脸,使人不敢领教,他背着手,目光扫视着附近地上。
  这是一片乱草地,草长过膝。
  草丛中,自然难免有些散碎石头,有大有小。
  除此外,不见任何可疑之物!
  影儿剑眉一锁,头一摇,难信适才所见!
  突然,影儿笑了,上前两步,站在一块尺长石前!
  影儿探出左脚,在石上微微一点,草地倏忽开裂,影儿如同万丈高楼失足般,直坠了下去!
  草地重阖,像巨蟒毒吻,吞吃了这个影儿!
  XXXXXX
  脚步声传来,听声音,人数不少!
  刹那,八个人影由远而近,伫立在甬道上!
  甬道石壁插有火把,借火把光辉,看出正是八德八老!
  只见那忠老,凌虚出指弹向右壁一处地方,接着天顶忽然开裂一道门户,八老飞身而上,门户重又关闭!
  约隔霎眼工夫,天顶又启,那影儿自内冲拨而上!
  八德长老,正远在十数丈前,缓步而行。
  他们虽没有施展轻身功力,飞纵前进,却仍然快得出奇,霎个眼儿的工夫,已转向庄后好远地方。
  那影儿,远在十丈以外,不即不离!
  过山环,转峰头,到了后山近顶的地方。
  那影儿目光瞥处,暗自颔首!
  有一排参天古松,插于云端正阻视线,古松株与株之间,移植着极难长高的“龙松”,如今“龙松”已高有五尺!
  因此若不穿过这排古松和“龙松”,不论你在什么角落,或高或低的地方,都休想看见松树后面的真相!
  古松后,有座石洞,洞口上,有两个神工鬼斧雕凿刻成凸出的“神宫”篆字,字大如斗,色呈金黄!
  八老的身影,就在穿越过古松后消失,不问可知,他们进了这名为“神宫”的石洞之中!
  那影儿,如今也穿过了古松!
  他站在一株古松乾旁,面对着“神宫”石洞。
  他目光不看石洞,却向左右横处一扫,笑出声来。接着,他双手背向身后开口说道:
  “八位一路引我来此,现在又怎地藏于四外呢?”
  话声一停,果自洞外两旁暗影中,走出来了八老!
  那忠、孝、仁、爱四老于左,另四老在右!
  八老所取地势,已将这影儿的进退之路完全阻死!适时忠老目射威芒,盯着这胆大的人儿道:
  “真人不露相,老夫兄弟是失眼了!”
  这人儿一笑,道:
  “好说,小可也大意了些!”
  八老自云“失眼”,是没想到未曾瞒过这人儿去!
  这人儿回上一句“大意”,是赞佩八老发觉有人追踪之事!于是忠老哈哈一笑道:
  “彼此彼此,哈哈……”
  这人儿也微笑相报道:
  “那里那里,八位发觉小可在先,是小可输八位一筹!”
  忠老一笑道:
  “如此来说,更是彼此彼此了?哈哈……”
  平老这时突然开口道:
  “阁下由何处来?贵姓?”
  这人儿从容答道:
  “八德八老是多高的身份,却怎不知待客礼数!”
  八老闻言俱皆一惊,忠老立即问道:
  “阁下知道老夫兄弟八人是谁?”
  这人颔首道:
  “不错!”
  声调一顿,笑了笑又道:
  “小可不善说谎,那是巧合!”
  忠老哦了一声道:
  “是指在本山庄中大厅之内!”
  这人儿嗯了一声道:
  “正是正是,否则小可怎知八位是谁?”
  忠老双眉一挑,道:
  “阁下说了实话,恐怕是极为不利!”
  这人儿笑脸不变,道:
  “若为得失利害而谎言,小可不为!”
  忠老哦了一声,看看其余七老,七老俱皆微微颔首。于是忠老哈哈两声道:
  “好话,阁下可愿进这‘神宫’一谈!”
  这人儿笑道:
  “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忠老又看了众老一眼,对这人道:
  “阁下以信为本,老夫投桃报李,这‘神宫’并非任人来去之所,况此山另有山规,阁下明白?”
  这人儿颔首道:
  “明白,不过小可是蒙八老亲承为客,肃让而进,就算此山另有山规,似乎也当因人而施!”
  忠老摇头道:
  “老夫是有此心,但却不能破坏规法!”
  这人儿一笑道:
  “如此小可就要先拜问规法,然后告进!”
  忠老哦了一声道:
  “莫非阁下有些怕了?”
  这人儿摇头道:
  “心田永守一个正字,上天入地皆无怕理!”
  忠老头一低,再仰起,道:
  “那何不宫中落坐再谈?”
  这人儿笑道:
  “作客当不失礼,故而要先问问!”
  忠老一笑道:
  “好,阁下问吧?”
  这人儿道:
  “小可只有一问,是此山属于贵宫所管,还是贵宫应属此山之内,小可此问,至盼八老开诚一答!”
  忠老正色道:
  “阁下是问规法?”
  这人儿道:
  “应该说是一问规法,并及属权!”
  忠老道:
  “本宫属于此山,山规为上!”
  这人儿哦了一声,手一拱道:
  “如此恕小可冒造之罪,告进了!”
  话罢,坦然挪步,向“神宫”中走去。忠老这时阻拦道:
  “阁下好胆识,老夫兄弟不敢失礼!”
  声调一顿,又道:
  “平弟还不为贵客引路?”
  平老应了一声,对这人儿一笑道:
  “阁下来此是客,容老夫带路。”
  说着,平老越过这人儿,首先进了“神宫”。这人儿回顾忠老,忠老说道:
  “阁下请。”
  这人儿一笑,端庄而从容的步进了石洞!
  进洞是条直路,行约十丈右转,又十丈左。转旋甬路宽有两丈,石壁及顶,俱皆平滑如镜!左旋后,三丈外已现另一洞口,这人儿哦了一声道:
  “原来此甬仅仅是条通路。”
  忠老在他身侧五尺平行,闻言答道:
  “不错,穿过此甬才是‘神宫’!这人儿头一点道:
  “那必然是‘别有洞天’而‘豁然开朗’了!”
  忠老笑道:
  “怕不值识者一笑!”
  这人儿似情不自禁,竟自言自语的说道:
  “此间不染烟火气,难道世上无神仙!”
  八老闻言,无不动容,平老人走在最前面,此时竟停步回身,对忠老怀请示之意的看了一眼。忠老头一点,道:
  “平弟,‘听风轩’待客!”
  平老脸上现出了笑容,欣然高应道:
  “是大哥,小弟要快走几步了!”
  八老兄弟答对,这人儿竟能会心,再起步,开口道:
  “能进神仙洞府,赐座听风轩上,丝竹起,词调昂,忆古英雄,功名粪土,视今豪杰又如是行!”
  走在前面的平老,闻言竟然全身猛地一抖!忠老立即扬声道:
  “平弟当心足下!”
  这人儿又接了话,道:
  “心火半点染尘处,弱水危崖如康壮!”
  八老没人接话,只是平老步履更加快了!
  乍出洞口,远处有四盏灯笼飘飘而近!
  这人儿注目四外,赞叹出声!忠老长眉微微一扬,道:
  “阁下何故叹息?”
  这人儿悠悠然抑望着说道:
  “好气派!”
  适时,四盏灯笼已飘近身侧,是四名青衣小婢,各挑着一盏明灯,为八老及这人引路而来。平老不待四婢见礼,已开口道:
  “贵客临门,尔等速回宫去,传令‘听风轩’设宴,以‘玉牌’召请‘五秀’赐座,快!”
  四小婢万福为礼,转身而去。忠老笑对这人儿道:
  “我这八弟,已以最为隆重的礼数来迎接阁下了!”
  这人儿对平老微一拱手道:
  “如此盛情,却之不恭,但受之真真有愧!”
  平老一笑道:
  “老朽双目不花,愧否稍后即待即知,请。”
  一声请,大家加快了脚步。
  远处,本来隐约黑沉的一片楼阁,此时突放光明。
  不用说,那四名小婢,已传下了谕令!
  在灯火照明下,这人儿方始看清一切!
  迎面赫然是一座形式奇古的宫殿,虽相隔尚远,仍能看出巨桂蟠龙,画栋雕梁,气势宏伟!
  殿外宫门上房,横一巨匾,正是“神宫”两个金字!
  这时殿门四开,左一队佳人,右一队壮士,排排迎出!平老手挥处,扬声道:
  “今夜自即时起,宫门不得掩阖,不得喧哗,撤回所有巡宫护法,‘云宵楼’上,挑起‘金灯’,不得有误!”
  两队人齐声高应,群向这人儿和八老一礼,一齐转身回行,步履间,不带丝毫声息,果是悄悄而退!平老在话说完后,转身让开下路,道:
  “阁下请。”
  这人儿却不肯失礼,向忠老道:
  “忠老请!”
  忠老一笑,伸出手腕道:
  “阁下,你我把臂而行可否?”
  这人儿坦然出臂道:
  “荣幸之至。”
  他俩果然把臂而行,齐步进了官门!
  “听风轩”上,酒已残,丝竹停,已是三更!
  平老挥手处,侍婢已将碗盏收净,换上香茗。
  再挥手,余众俱皆躬身而退。平老看看忠老,道:
  “是否即以‘玉牌’送‘五秀’出轩?”
  忠老未答,转对这人儿道:
  “阁下之意呢?”
  这人儿目光一瞟那密密竹帘,道:
  “客随主便。”
  话声一顿,接着又道:
  “只是有些遗憾。”
  忠老哈哈一笑道:
  “可是因为未能和‘五秀’谋面?”
  这人儿微笑作答道:
  “忠老不以为然?”
  忠老又哈哈两声道:
  “难怪阁下,‘五秀’非只貌比天仙,胸间奇学亦世上罕见,以礼,老夫是应该请她们出来和阁下一见……”
  这人儿立刻接口道:
  “既然以礼当是,小可恭敬相请。”
  忠老目光一扫这人儿道:
  “只是老夫却难作主。”
  这人儿哦了一声道:
  “莫非以八老之尊,还请不动两位佳人?”
  此言此口,八老无不变色!忠老神色一变之后,道:
  “阁下‘两位佳人’一句,由何而来?”
  这人儿手指密密竹帘道:
  “难道帘后不是两位佳人?”
  忠老哈哈一笑道:
  “原来阁下对音律不甚了了!”
  这人儿作色道:
  “忠老此言,使小可难以心服,如今小可愿与忠老作赌,若帘后不是两位佳人,小可愿输……”
  话未完,帘后传来动听的娇娇话声道:
  “阁下愿输什么?”
  这人儿微微一笑,道:
  “由姑娘决定可好?”
  帘后佳人冷哼出声道:
  “凡赌就要公道,你胜时有何所求?”
  这人儿答道:
  “要看姑娘决定,小可输时是输什么东西了!”
  帘后佳人楞了一楞,道:
  “现在我已决定,你若输了,永为琴奴!”
  这人儿哈哈一笑道:
  “是诚雅事,不令唐寅专美于前!”
  这话说出,八老无不神色一惊!可是这人儿话未说完,又道:
  “不知身为琴奴,所司何事。”
  帘后佳人道:
  “日拭琴,夜伴琴,我姊妹东行,汝则随之东,西往随西!”
  这人儿豪放的说道:
  “能如是,负利于胜,小可认输,不必赌了!”
  帘后佳人语为之塞,八老也没了话说!刹那之后,帘后佳人传来一声吁叹,道:
  “既然不再作赌,请恕告辞!”
  这人儿有些急了,道:
  “姑娘且慢!”
  帘后佳人道:
  “阁下还有什么话要说?”
  这人儿道:
  “若是非赌不可,小可愿赌。”
  帘后佳人冷笑一声道:
  “那你先说,胜时如何?”
  这人儿道:
  “姑娘曾言,小可若负,永为琴奴可对?”
  帘后佳人道:
  “不错,我相信阁下不会这快就忘记它!”
  这人儿一笑道:
  “小可无琴,但却有剑,姑娘若负,永为小可剑姬如何?”
  帘后佳人竟未作答,这人儿不依不饶又道:
  “可行与否,请姑娘作答。”
  帘后佳人仍未答言,这人儿不由转向忠老道:
  “忠老,姑娘坚不作答……”
  忠老长眉一挑,道:
  “阁下,你要姑娘答些什么?”
  这人儿双手一摊道:
  “答覆小可对所赌胜负的事呀!”
  忠老哈哈一笑道:
  “阁下,你太认真!”
  这人儿一楞,道:
  “作赌自会认真!”
  忠老头一摇道:
  “那只是姑娘的退身之策……”
  这人儿哦了一声道:
  “退身之策?难道姑娘已经走了?”
  平老适时接口道:
  “早走多时了!”
  这人儿露出满脸失望之色,道:
  “出乎意料,出乎小可意料之外。”
  平老一笑道:
  “秀姑娘们的事,恐怕除山主外,谁也猜测不透!”
  这人儿话锋一转,道:
  “敬问平老,五秀是不是仅有两位……”
  平老未容这人儿把话说完,已接口道:
  “这一点目下无法奉告!”
  这人儿无奈,头一摇,索然道:
  “未睹佳人面,今生憾事以此为最!”
  忠老哈哈一笑道:
  “惟大英雄能本色,阁下之言老夫不以为妄!”
  这人儿又一摇头,缓缓起座道:
  “兴已断,请容告辞!”
  说着,他迈步就走。忠老一笑,伸臂相拦道:
  “阁下且慢!”
  这人儿哦了一声道:
  “忠老还有何见教?”
  忠老作式让坐道:
  “天大的事也要坐谈,阁下再请!”
  这人儿似是无奈,重又归坐。忠老以茶相敬,道:
  “阁下先喝上一口,然后老夫要请教几件事情!”
  这人儿看看忠老,一指香茗道:
  “非喝不可?”
  忠老一楞,道:
  “阁下此言似有所指,何也?”
  这人儿冷冷地一笑,道:
  “忠老当真不知?”
  忠老头一摇,正色道:
  “请直讲,阁下!”
  这人儿笑了笑,捧起香茗,缓缓倾于楼板上面!
  怪也骇人,一阵青烟起处,楼立被灼焦一片!
  八老目睹此变,俱皆怒容满面!忠老猛一跺脚,向轩外扬声喝道:
  “今夜何人轮值本宫?”
  轩外有人高应一声道:
  “属下石朴!”
  忠老哼了一声道:
  “给我上来回话!”
  轩外的石朴,先应声“遵谕”,随声射进来了一条蓝色的影子,蓝影落地之后,现出来一个英俊的中年壮汉。
  他,就是石朴,今夜“神宫”的总轮值,缘因“听风轩”八老招待贵客,所以他自己在此小心伺候着。
  这人儿当石朴飞身轩上时,心中一动,暗自点了点头。

  第十二章:听风轩内下毒人
  石朴也瞟了这人儿一眼,心中竟也一动!忠老适时手指烧焦的楼板道:
  “你仔细看看这个地方!”
  石朴目光瞥向楼板,神色一变,没有答话!忠老已接着说道:
  “你看清楚了!”
  石朴躬身道:
  “属下看清楚了!”
  忠老沉声喝道:
  “去把这个人给老夫带来!”
  石朴楞了楞,平老冷着一张脸开了腔,道:
  “怎么?很困难?”
  石朴头一低,接着躬身答道:
  “长老圣明,今夜到过‘听风轩’的人,不足十名……”
  石朴接口道:
  “属下一时错想。”
  话一顿,再次躬身说道:
  “属下要请长老限时一个更次。”
  平老看着忠老,忠老哼了一声道:
  “找一个下毒的狗才,也要一更天?”
  石朴道:
  “属下要求得知内情!”
  和老开口道:
  “好啦好啦,快些去办!”
  石朴如逢救命,当即应声即退!那知忠老适时接上一句道:
  “老夫要活口,他若死了,你活着也没了意思!”
  石朴闻声停步,道:
  “属下理会得!”
  忠老挥手道:
  “那就好,去!”
  石朴这次没再等待,转身而去。
  石朴走后,忠老伸手取过了这人儿用的那只茶盏,嗅了嗅,取出汗巾,这茶盏包裹起来,置于桌上!然后他对这人儿歉然一笑,道:
  “阁下,这要我怎么说呢?”
  这人儿好忘性,一楞道:
  “忠老指着那一件事说的?”
  忠老尴尬的又一笑道:
  “得了阁下。”
  声调一落即起,却改了话题,道:
  “我相信阁下还不会误及我八老兄弟吧?”
  这人儿恍惚似的噢了一声,手指汗巾中的茶盏道:
  “忠老是指这玩意儿?”
  忠老眉头一皱道:
  “只有这个玩意儿,是老夫兄弟抱歉……”
  话没说完,这人儿已开朗的笑了,道:
  “什么话,小可怎会疑及八位。”
  忠老叹出一口安心的闷气来,道:
  “阁下,刚才那石朴的话……”
  这人儿又接口道:
  “小可全听到了!”
  忠老一笑道:
  “那就好,阁下可能委屈些再等上一更天?”
  这人儿报之一笑道:
  “以小可看来,似乎不必了!”
  八老闻言,无不色变,平老首先说道:
  “怎么?阁下不信我兄弟能找出这下毒的凶手来?”
  这人儿微笑着答道:八老,不是小可性喜和人作赌,但是此事……”
  平老接口道:
  “好,阁下,我赌了!”
  这人儿看了平老一眼,道:
  “是平老一位和小可作赌,还是八位一体呀!”
  平老又要接话,忠老一摆,答话道:
  “请教阁下,这赌可能说明白些?”
  这人儿道:
  “小可认为,尽管八老一心一意要找出凶手,尽管石朴大侠全力侦询,到头来怕仍是要交白卷!”
  忠老哦了一声道:
  “阁下敢如此判断这事,必有心得,请教请教?”
  这人儿头一摆,道:
  “恕难奉告。”
  平老忍不住说道:
  “阁下这是在说,非赌不可了?”
  这人儿哈哈一笑道:
  “小可一方,怕是赌不成的!”
  忠老双眉紧锁,沉思有顷,道:
  “好,咱们赌了!”
  这人儿神色一正,道:
  “忠老,小可首先言明,要赌,小可是和八德八老作赌,除此以外,任何人出面也不行!”
  忠老慨然道:
  “赌赌赌,老夫八兄弟,交定了阁下这个朋友!”
  这人儿郑重的说道:
  “小可是说,八老找不出这凶手来!”
  忠老扬声道:
  “老夫兄弟,认为这凶手难逃!”
  这人儿冷冷一笑,道:
  “时限一个更次,四更天论定胜负!”
  忠老嗯了一声道:
  “一言为定,四更前找出凶手,阁下输了,若过四更,就算找出了凶手,阁下也算赢家!”
  这人儿扫视了八老一眼,道:
  “忠老,这话就如同白纸上写黑字了!”
  忠老双眉一挑道:
  “老夫兄弟说过的话,虽死不悔!”
  这人儿哈哈一笑道:
  “好,此事决定了,现在该谈谈赌些什么啦!”
  忠老目光一瞥这人儿,道:
  “阁下坚欲作赌,何不把早已想好的赌注说出来听听?”
  这人儿又一声哈哈道:
  “高明高明。”
  话声一落,接着又道:
  “小可若胜,自即日起,有权随时来‘神宫’作客,作客期间,八老当负责小可的生命安全!”
  八老闻言互望一眼,仁忠老嘻嘻一笑,道:
  “好算盘,不过阁下,老夫兄弟答应你了!”
  这人儿对仁老一笑,道:
  “仁老莫怪小可动此心机,生死是大事呀!”
  仁老又一声嘻嘻道:
  “得了阁下,就凭阁下这份胆识,连老夫兄弟都没放在眼中,目下山主恰又不在,老夫不信谁能拦得住阁下?”
  这人儿仍然一笑道:
  “仁老,小可的赌注还没下够呢!”
  仁老哦了一声道:
  “有意思,下下下,老夫兄弟是照注全收!”
  这人儿神色突转肃穆道:
  “小可为八老宫中贵客时,有权拒绝不愿相见的人!”
  仁老头一点道;
  “算数了,还有没有?”
  这人儿摇头道:
  “小可现在要恭听八老的赌注了。”
  仁老看看忠老,忠老把头一点,仁老才道:
  “老夫兄弟赌注也是两项,其一,要屈留阁下为我‘神宫’侍者一年,其二,阁下要将真面目及姓名来意说出!”
  这人儿头一点,道:
  “算数,可还另有其他附带条件?”
  仁老摇头道:
  “就这两项,没有其他的条件了!”
  这人儿却一笑道:
  “八老恕罪,小可有个附带条件要说!”
  忠老眉头一皱道:
  “阁下不嫌有些过份?”这人儿正色道:
  “附带的条件,必须说明!”
  仁老一笑道:
  “好好好,阁下你尽管说!”
  这人儿道:
  “施毒之人,若在四更后自首,该当如何?”
  忠老道:
  “已过四更,自是阁下赢了!”
  这人儿摇头道:
  “输赢的事,早经言明,现在小可是指施毒之人该当如何处之而言!”
  忠老道:
  “那是老夫的兄弟的事了!”
  这人儿一笑道:
  “小可认为,那人若是自首,就该得到宽恕!”
  忠老闻言一楞,道:
  “该得宽恕,阁下你……”
  这人儿接口道:
  “忠老,受害的是小可,小可有权作此要求!”
  忠老想了想道:
  “阁下之意,是要老夫兄弟不究其罪。”
  这人儿嗯了一声道:
  “说得再清楚一点,就是不论这人是谁,都不得加诸任何罪罚!”
  八老闻言似有所悟,仁老突然问道:
  “阁下莫非已知道这人是谁了?”
  这人儿一笑道:
  “现在恕难奉告!”
  忠老脸一红,道:
  “老夫服了阁下,这条件老夫兄弟答应了!”
  这人儿竟叮问一句道:
  “忠老,小可是说,不论这人是谁,都不加罪?”
  忠老哈哈一笑道:
  “老夫话还能听得懂,我答应了!”
  这人儿也哈哈一笑道:
  “如此小可代那人谢过忠老。”
  说着,他立刻对忠老施了一揖!忠老暗中摇头,仁老开口道:
  “阁下,我们等候结果,时间够长,苦守岂非太痴?”
  这人儿竟提出意见来道:
  “仁老真是可人,小可提议,何不仍请五秀驾临?”
  忠老眉头一皱,接话道:
  “不瞒阁下,她们身份特殊,是不便多烦扰的!”
  这人儿一瞥忠老道:
  “忠老可敢再打个赌?”
  忠老一楞,道:
  “阁下莫非打赌有瘾?”
  这人儿哈哈一笑,道:
  “忠老说得小可有些汗颜了!”
  话一顿,突然道:
  “这赌可以不打,但忠老何妨试上一试?”
  忠老头一摇道:
  “阁下也曾听清,要请玉牌去促驾才行,而……”
  这人儿头也一摇,接口道;
  这次小可相信,只要派人传几句话,人就会来!”
  八老闻言无不愕然,和老头一摇道:
  “阁下不是神仙……”
  这人儿好强的自信心,道:
  “试试何妨,若是人能来的话,岂不多一良伴!”
  信老霍地站起,道:
  “阁下有此自信?”
  这人儿竟颔首道:
  “信老若是不服,何不召唉一位贵使上来,看小可能否只凭三言五语,就将非以玉牌不能调遣的人儿请到?”
  信老目视着忠老道:
  “大哥,这件事你能信?”
  忠老头一摇,道:
  “实在难以令人相信,何况……”
  这人儿一笑道:
  “忠老,事情若不困难,可又不稀奇了!”
  忠老眉头一皱,仍然没有答应一试。这人儿眼珠一转,道:
  “忠老若有什么顾忌,那就作为罢论好了。”
  忠老目光一瞥这个人儿,下了决心,道:
  “激将无用,不过老夫真想见识阁下的才能!”
  信、平二老,闻言知道,含笑不语。忠老接着又道:
  “阁下说过,仅凭三言五语,能使她们不请自来?”
  这人儿嗯了一声道:
  “不必玉牌召请,小可保证她到!”
  忠老斜目一瞥这个人儿,道:
  “设能如此,则老夫就口服心服了!”
  说着话,忠老已示意信老,信老立刻扬声向轩外道:
  “于铎何在?
  随声一人答了话,就召进了听风轩。
  于铎年已四旬,看上去还够老成。信老手指这人儿,对于铎道:
  “这是老夫兄弟今夜的贵客,先见个礼。”
  于铎施礼,这人儿还了一礼,信老才又说道:
  “于铎你听清楚,贵客有几句话,要你带给‘五秀’,贵客怎样说,你就对五秀怎样讲,明白吗?”
  于铎应声道:
  “属下明白!”
  信老一笑道:
  “那你静听贵客的吩咐吧。”
  这人儿适时向于铎拱手为礼道:
  “于朋友,这趟辛苦你了。”
  于铎恭恭敬敬的答道:
  “贵客请吩咐好了,这是于某份内之事。”
  这人儿一笑道:
  “于朋友请见到姑娘之后,请告诉姑娘说,她适才在听风轩上,一帘之隔的那位贵客,被人下了毒!
  “石朴虽然已奉令缉凶,那客人却说,恐难找出真凶,因之特烦于朋友去告诉她,请她前来侦查此事!”
  于铎哦了一声道:
  “就这几句话?”
  这人儿嗯了一声道:
  “不错,就这几句话,已很够了。”
  于铎没再开口,却转对信老道:
  “属下敢请信老赐下玉牌。”
  信老才待解说内情,这人儿已开口道:
  “于朋友,这次不必用玉牌调请,她会来的!”
  于铎闻言一楞,双目盯在了信老身上。信老寿眉一挑,道:
  “去吧,贵客怎么说你就怎么办!”
  于铎不敢再问,恭应一声而退。八老在于铎走后,互望一眼,忠老转对这个人儿道:
  “阁下,你究竟有几分把握?”
  这人儿竟一笑道:
  “忠老,你有几分把握呀?”
  忠老扶了一下胡子,道:
  “说实话,我十分有九分在说‘不’字!”
  这人儿又是一笑道:
  “忠老能有九成把握,是该和小可再赌一场的!”
  忠老头一摇道:
  “不赌,除非有十成把握,老夫不再和阁下作赌!”
  “哦?”
  这人儿面带笑容道:
  “敬问何故?”
  忠老瞟了这个人儿一眼,道:
  “知己知彼百战百胜,阁下老夫现在还没作到这一点!”
  这人儿神色突然一正道:
  “忠老,有这句话,已足使小可改颜相向了。”
  义老始终没开过口,这时却道:
  “小哥儿,咱们谈谈如何?”
  这人儿恭应着说道:
  “老人家开金口了,请讲。”
  他们两个人很怪,义老不称这人儿为“阁下”,这人儿也没喊“义老”,开场白就透着比别人亲切。义老笑了笑道:
  “小哥儿,脸上那人皮面具何时才能取下来呀!”
  这人儿也笑了笑道:
  “不瞒老人家说,我是易过容,但可没戴什么人皮面具!”
  义老脸一红道:
  “老啦,第一阵就被小哥儿击落马下了!”
  这人儿摇摇头道:
  “胜败是兵家常事,老人家就该重跨宝鞍再决雌雄!”
  义老哈哈一笑道:
  “好话,小哥儿就再接我这第二阵!”
  话锋一顿,接着说道:
  “小哥儿如今可是孟家山庄的贵客?”
  这人儿含笑道:
  “老人家请暂停手,也给我留个重新上马的时间!”
  这句话,说得八老无不哈哈大笑!义老笑声一停,道:
  “小哥儿的坐骑如何?”
  这人儿慨然道:
  “还堪一战!”
  义老哦了一声道:
  “英雄出在少年。”
  声调一落又起道:
  “小哥儿尊姓可是‘第三位’”?
  这人儿哈哈笑了笑,道:
  “这次是身中伏兵,绊马索下宝骑失蹄!”
  义老一拍大腿道:
  “果然是小哥儿你,来来来,洗掉脸上那些肮脏东西吧!”
  这人儿一摇头道:
  “我一连被人击落马下两次,非回敬不可!”
  义老一笑道:
  “老朽已早有备,怕小哥儿要无功而退了!”
  这人儿目光倏射,道:
  “只怕未必!”
  说着,右手突然扬指着义老道:
  “贵山主行时,必曾和八老说过些什么,可对?”
  义老看看这人儿,蓦地哈哈笑了,道:
  “好,你我四阵比试,胜负各半,收了兵可好?”
  这人儿脸上含着温和的微笑道:
  “正合我意,这样免得不堪收拾!”
  他话刚说完,义老已转对忠老道:
  “大哥,这小哥儿就是山主要我们注意的人!”
  忠老头一点道:
  “适才答对之间我已听出端倪……”
  他话还没说完,轩外已传来于铎的话声,道:
  “秀姑娘驾到!”
  这一嗓子,使八老全惊楞当场。反而是这人儿提了个醒,道:
  “忠老别楞着了,该接的话就得接上啦。”
  这人儿话是如此说的,但他的人却起步向了轩楼口。忠老一步跨前,道:
  “阁下何往?”
  这人儿一笑道:
  “忠老认为小可要去那里?”
  忠老头一摇道:
  “老夫不愿推测,还是阁下自己说吧!”
  这人儿一指轩外道:
  “人家姑娘这次可不是奉玉牌召请来的!”
  忠老嗯了一声道:
  “老夫知道,但又怎样?”
  这人儿剑眉一扬道:
  “不怎样,难道不该去接?”
  忠老一笑,头又一摇道:
  “阁下身为老夫兄弟贵客,不敢劳动!”
  这人儿却把脸一板道:
  “忠老谬笑,秀姑娘是因小可之请驾临,小可怎敢失礼?”
  忠老语塞,但他又实在有碍难,不能叫这人儿去接,于是急中生智,立刻向其余七老示意道:
  “孝弟代我往迎。”
  话声一停,才转对这人儿道:
  “阁下请,咱们双双去!”
  岂料这人儿真真怪道,竟突然把头一摇道:
  “算了,还是忠老去接的好。
  说着,他背手缓踱,又回到原先坐处。
  忠老长眉一顺,暗自怀疑,此时孝老巳步下轩去。刹那,孝老又独自回来,手指这人儿道:
  “阁下你……你……”
  他竟说不出下文来了,忠老不解,悄声问道:
  “这是怎么回事?”
  孝老也低声作答道:
  “秀姑娘走的另一条路,人已早坐在竹帘后面了!”
  忠老闻言心头一凛,似蚊哼道:
  “孝弟,你是说他已知道,所以才不再坚持去接?”
  孝老悄语道:
  “是于铎代秀姑娘传话,说……说……”
  忠老心焦,不由声调一扬道:
  “是怎么说?”
  孝老瞥了端坐而从容的这人儿一眼,道:
  “秀姑娘说,这人儿那身功力,高深莫测!”
  忠老啊了一声,道:
  “有这等事,那……”
  他们兄弟在楼口悄声答对间,这人儿和秀姑娘,却已隔着一道密密竹帘,互相谈说起来。
  忠老孝老,只好互望一眼,转回坐处。此时正好秀姑娘开口,道:
  “阁下好心智,怎料我一定来呢?”
  这人儿欠欠身,温和的答道:
  “是姑娘有菩萨心,慈悲肠!”
  秀姑娘一笑道:
  “这样说,是我自己愿意的了?”
  这人儿神色郑重的说道:
  “姑娘闻报有人对小可横下毒手,份内当来一看!”
  秀姑娘哦了一声道:
  “阁下怕是想错了事,我在‘神宫’之中,仅负女乐丝竹之职,追查施毒之人的责任是八老的事!”
  这人儿一笑道:
  “小可不愿和姑娘分辨,再说姑娘也该义不容辞!”
  秀姑娘竟又哦了一声道:
  “义不容辞四字,阁下用得合适吗?”
  这人儿正色道:
  “那要看姑娘自己了!”
  秀姑娘冷哼一声道:
  “如今是我问阁下!”
  这人儿竟恭应声是,道:
  “小可答覆姑娘,那四字小可用的再合适没有!”
  秀姑娘叱道:
  “阁下好狂妄!”
  这人儿一笑道:
  “小可身为八老贵客,竟有人意图暗中算小可,在茶中施毒,八老难查凶手何人,姑娘劳趾岂非义不容辞?”
  秀姑娘似是难驳此问,因之没有作声。
  可巧,这时候轩内“滴漏”的铜壶,报出四更!这人儿目光一扫“滴漏”,笑对忠老道:
  “忠老,四更了!”
  忠老神色一变,道:
  “不错,阁下胜了,老夫兄弟如约就是!”
  这人儿又是一笑道:
  “忠老何不召请石朋友前来,问问详情?”
  忠老才待召唉石朴,四姑娘在帘后开口道:
  “请问忠老,是何赌约?”
  忠老脸一红,遂将作赌详情说了一遍!秀姑娘突然喟叹一声道:
  “输得不值,这赌注也太大了!”
  八老闻言俱皆一楞,忠老开口道:
  “怎叫不值?人家作客老夫兄弟这‘神宫’之中,有人竟敢面当老夫兄弟作了手脚,若不查个清楚,老夫兄弟颜面何存?”
  秀姑娘又吁叹一声道:
  “侦查内情本是该当,承诺作赌就大可不必了!”
  忠老道:
  “事实逼人,老夫兄弟怎能输这口气?”
  秀姑娘声调微扬道:
  “那我请问忠老,现在又如何呢?”
  忠老长眉一挑道:
  “这很简单,言出信随,约赌已负,自当……”
  秀姑娘接口道:
  “忠老只为难忍一时之气,却不知约赌负后,输得更惨!”
  话锋一顿,喟然一声叹息,又道:
  “事已至此,多说还有什么用……”
  忠老双目陡射冷威,道:
  “姑娘是知道老夫兄弟脾气性的,就算作赌输掉这颗吃饭的家伙,这赌也非打不可,那人也非找到不行!”
  秀姑娘反问一句道:
  “忠老,那人找到了吗?”
  忠老一字字威厉无伦的说道:
  “现在还没有,不过老夫兄弟有把握找他出来!”
  秀姑娘哦了一声道:
  “我能问问忠老,有什么办法达到目的吗?”
  忠老道:
  “今夜进入‘听风轩’的人不多,抽丝剥皮……”
  秀姑娘接口道:
  “不错,是好办法。”
  话声一停,突又扬声问道:
  “忠老可知,这要屈杀多少人吗?”
  忠老双眉一锁,扬声道:
  “老夫无法顾忌如此周到!”
  秀姑娘声调高扬起来,道:
  “就算忠老无可顾忌,但我请问,如此能达到目的吗?”
  忠老道:
  “该是能了!”
  秀姑娘冷笑出声,道:
  “该是?不!忠老要说个一定的话才行!”
  忠老想了想道:
  “抽丝剥皮之下,老夫不信他还能遁形飞去!”
  四姑娘再次冷笑道:
  “好话,若忠老已然决定用这个办法,那就必须算上厨房里的人!”
  忠老心一狠,道:
  “算上了!”
  秀姑娘声调带出气恼和威严来了,道:
  “很好,还要算上八老自己!”
  忠老闻言一楞,尚未答话,秀姑娘已接着说道:
  “并且还要算上婵妹和我!”
  忠老脸上现出了从未有过的尴尬神色,他没有想到秀姑娘会说这种话,正感为难,一旁作客的这人儿,却说出了令人惊心动魄胆冷神凛的话来……

  第十三章:虚实兼用连环计
  秀姑娘话语逼人,使忠老难作答!
  适时,这人儿哈哈一笑道:
  “姑娘,小可请来姑娘的玉驾,可不是为这件事?”
  秀姑娘心情转变的好快,声调立转柔和道:
  “哦,那阁下是为了”
  这人儿接口道:
  “明知故问,这又何必?”
  秀姑娘哈哈一笑道:
  “阁下高明。”
  话锋一落即起,道:
  “我可以问问,阁下是怎样发觉茶中有毒的吗?”
  这人儿哈哈一笑道:
  “这又是明知故问,恕不作答!”
  秀姑娘依然以笑为答,道:
  “好,这也不问,那阁下请我来此作什么呢?”
  这人儿目光一扫八老道:
  “简单,是请姑娘高抬贵手,莫使八老落不义之名!”
  秀姑娘竟未作答,八老听了个惊心动魄!”
  因此那和老忍不住开了口,道:
  “阁下这却是一厢情愿了!”
  这人儿也冷笑一声道:
  “小可不信,姑娘忍心拒人千里之外。”
  秀姑娘声调含威,道:
  “无可奉告,恕……”
  话未说完,这人儿突然目射精湛的神光,沉声道:
  “姑娘若是自认快得过小可,尽管请!”
  帘内的秀姑娘,半响没有开口,这情形不由令八老骇然!
  久久之后,秀姑娘才传出话声道:
  “阁下大概忘了是在什么地方……”
  这人儿冷冷地接口道:
  “没忘,这是吃人山内的‘八德神宫’!”
  秀姑娘冷哼一声道:
  “在这‘神宫’之内,我不信你敢妄动!?”
  这人儿淡笑道:
  “不信你就试上一试!”
  秀姑娘道:
  “记住你若忘动,八老不会视若无睹!”
  这人儿嘿嘿两声道:
  “八老可不是姑娘,他们一言九鼎,作赌已负,小可即是贵客,有出进宫之权,何况……”
  帘内的秀姑娘,这时扬声对忠老道:
  “忠老,你听到人家的话了吧?”
  忠老早已生疑,不过仍难明白内情,闻言答道:
  “秀姑娘,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秀姑娘扬声道:
  “怎么回事?哼?是你们和他的‘好赌’!”
  忠老越法不解,道:
  “作赌对这事何干?”
  秀姑娘叱道:
  “怎还不懂,如今他就拿着那场赌,来威胁我的安全!”
  忠老一楞,不由转对这人儿道:
  “阁下,这是当真?”
  这人儿一笑道:
  “忠老,你想不想找出那下毒的凶手来?”
  忠老颔首道:
  “当然想,不过这和……”
  这人儿接口道:
  “天下事,不论办那一件,忠老,怕都要付些代价吧?”
  忠老再次颔首道:
  “这是当然!”
  这人儿一笑道:
  “如此小可敢请八老暂作壁上观客。”
  秀姑娘缓了一声道:
  “阁下打的好算盘,只可惜忘记了谁才是‘神宫’的主人!”
  这人儿哦了一声道:
  “此宫主人莫非不是八老,而是姑娘?”
  秀姑娘冷哼一声道:
  “阁下当人之面行离间之计,有用吗?”
  这人儿一笑道:
  “就因为没有用,所以八老相信小可不是施计!”
  忠老这时又开口道:
  “阁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何不说出来……”
  话未说完,这人儿突然大笑起来了!
  这笑声震人心弦,令人窒息,功力深厚若八老,也由不得要提紧真气真力,护守心田始能忍受!
  这人儿笑声停止,威凌无伦的对竹帘说道:
  “秀姑娘,你想就这样走吗?!”
  秀姑娘话声音调变都了,颤抖着说道:
  “算阁下狠,不过我看你能狠到什么时候?!”
  这人儿微微一笑道:
  “姑娘,小可作客此宫,怎敢言狠,只是有两个不情之求,至盼姑娘屈意成全,则小可就感激不尽了!”
  秀姑娘强提着力气,道:
  “我能不答应你吗,说吧!”
  这人儿又是一笑道:
  “还是姑娘体谅人意,小可先道谢了。”
  话声一顿,接着又道:
  “第一件,请姑娘出帘一见!”
  秀姑娘出帘一见!秀姑娘哼了一声,道:
  “可以,第二件呢?”
  这人儿头一摇道:
  “咱们一件一件的来办,先办第一件!”
  秀姑娘这时转对八老沉声道:
  “八老,请记住今夜发生的每一件事情!”
  这人儿冷嗤一声道:
  “姑娘用不着以这言语威逼八老,小可先告诉姑娘一件事情,小可要见的是贵山山主,他没回来,小可不会就走的!”
  姑娘有话好说了,只见竹帘微卷,人已走了出来!
  姑娘好美,粉颊朱唇,柳眉星目,神色却是十分严肃!
  这人儿乍见秀姑娘,双眉倏忽紧锁一处,不对!不对,他埋怨自己想错了,对方不是自己要找的人。
  但他丝毫不将心事现于脸上,反对姑娘笑了一笑。
  八老目睹秀姑娘,却互望了一眼,神色难以描绘。
  这情形,自难逃过这人儿的那双神目,但他仍无表示。
  秀姑娘先开了口,道:
  “我出来了,说第二件事吧!”
  这人儿冷冷地说道:
  “敢情姑娘解释一下,缘何在茶中下毒?”
  此言出口,八老无不色变,骇诧的木楞在一旁!
  秀姑娘淡然一笑道:
  “哦,阁下说我下的毒?”
  这人儿答话极妙,道:
  “姑娘,请别听错了话,小可只是要姑娘解释为何下毒,并没有说下毒的人就是你这位姑娘!”
  秀姑娘哼了一声道:
  “奇怪,下毒的既然并不是我,我又怎能解释其由?!”
  这人儿哈哈一笑道:
  “不错不错,那小可只有请另外一位来解释了!”
  话声中,这人儿蓦地右手五指箕张,凌虚抓向竹帘!
  这人儿出手奇快,但那秀姑娘竟也不慢,况她就站在这人儿的身前,因此她探手处,玉指已将拈及这人儿的双睛!
  眼为心之神,这人儿一时大意,没有想到身前不足三步面面相对的秀姑娘,会暴下毒手!
  当然目下是先要自保,因之他右手五指倏忽撤回,猛地弹向秀姑娘的玉腕,左手却凌虚作势,抓一下那密密的竹帘!
  竹帘断落坠地,竟有三层,难怪这人儿虽提聚“神目”功力,仍然只能隐约看到帘内人的模糊轮廓!
  一声娇呼,和那竹帘断坠于地的声音,同时传到!
  秀姑娘玉腕中指,被弹震出去了五尺,呼痛不已。
  竹帘坠落,自是现露出了帘后的一切!
  大家都看清楚,这时一个娇娜美妙无与伦比的佳人背影,正自一闪而遁向地下一道门户之中!
  这人儿此时正背对着八老,但却和玉腕依然痛楚的秀姑娘当面!
  这人儿含着温和的笑容,对秀姑娘道:
  “小可实感抱歉,使姑娘受此痛楚。”
  秀姑娘怒目看着这人儿,冷哼未答。
  这人儿微微一笑道:
  “姑娘,你好端端的作你那‘婵’姑娘有何不好,为什么这样轻信人言,矫饰伪扮‘秀姑娘呢?!”
  忠老闻言看了其余众老一眼,脸上透出疑骇之色。
  这人儿话锋一转,对忠老道:
  “不是小可敢罚八老,八老知而不言是何道理?”
  忠老羞惭的头一低道:
  “不瞒阁下,秀姑娘身份特殊……”
  这人儿正色接口道:
  “忠老仍当小可不知道秀姑娘的身份?”
  忠老尴尬的一笑道:
  “阁下知道就好。”
  岂料这人儿突然接口说出了惊人的话语,道:
  “忠老,小可若是推测不错,秀姑娘已经不是秀姑娘了!”
  八老和那矫饰秀姑娘的婵姑娘,闻言无不色变!
  忠老长眉一紧,道:
  “阁下,此言何指?!”
  这人儿道:
  “不瞒忠老说,小可武技虽极普通,功力也未到深处,但却自幼得异人传授,双目可及极远地方!”
  “因此当秀姑娘和婵姑娘,以丝竹佐酒的时候,虽隔竹帘,却难遮住小可目光,小可才能向忠老说明,只有两个人。
  “适才秀姑娘和婵姑娘再现芳踪,小可隔帘注目,婵姑娘依然还是婵姑娘,秀姑娘虽也仍是秀姑娘……”
  婵姑娘接口叱道:
  “这当然,还用你废话!”
  这人儿微微一笑道:
  “姑娘稍安毋躁请容小可把话说完。”
  婵姑娘又接口道:
  “没有这个闲工夫听你胡说八道!”
  这人儿冷哼一声道:
  “婵姑娘,实话对你说吧,你这秀姊妹早就变了另外一个人啦,她的脸上,是带了一张活像真秀姑娘样的人皮面具!”
  忠老啊了一声道:
  “阁下看得清楚?”
  这人儿不答此问,转对婵姑娘道:
  “小可敢说,婵姑娘先前由此轩返回居所后,必然有一段不算短的时间,没见到秀姑娘,可对?”
  婵姑娘想了想道:
  “不错。”
  忠老巳知这人儿言下之意,神色一变,问婵姑娘道:
  “婵姑娘,那时已过三更,为何不就安歇?”
  婵姑娘道:
  “秀姊说,她记起还有一件事情没办……”
  这人儿不容婵姑娘把话说完,已接口问道;
  “请问婵姑娘,她回去之后,神色可是有些慌张?”
  婵姑娘想了想道;
  “这……对了,从轩内回去,一路上她没说过话,神色有些焦躁,和她从前的脾气不太一样!”
  八老此时十六只眼睛,都瞪着这人儿,似候解答。
  这人儿冷哼一声,突然转对八老道:
  “小可今夜冒造‘神宫’,该当何罪?”
  忠老一楞道:
  “阁下这是什么意思,老夫兄弟说的明白,阁下乃本宫贵客,现在好端端的正谈着要紧的事,又怎地……”
  这人儿一笑接口道:
  “忠老别急,小可此问是有道理的!”
  忠老哦了一声道:
  “什么道理?”
  这人儿道:
  “小可既然份为八老贵客,又与八老宫中上下所有朋友远无仇,近无怨,忠老,那人何必下毒要杀小可呢?”
  忠老瞠目道:
  “是呀?老夫直到现在仍然不明白所以!”
  这人儿又是一笑,道:
  “小可却十分清楚!”
  忠老哦了一声道:
  “请教请教。”
  这人儿道:
  “下毒的是秀姑娘!”
  他话声一落,接着又道:
  “诸位请听明白,小可是说,下毒的那个,正是带着一张人皮面具,活像秀姑娘模样的假秀姑娘!”
  “她为何要下毒暗算小可呢,理由只有一个,就是她已知道,她那矫饰的身份,无法瞒过小可的神目!”
  忠老看看诸老,爱老一点头道:
  “大哥,看来是如此了!”
  这人儿叮上一句道:
  “老朋友,内情还不只如此!”
  八老闻言,齐声惊啊道:
  “请讲,阁下还看出了些什么事来!”
  这人儿道:
  “这位假秀姑娘,必然是身怀叵测,和贵山山主有仇,并且仇深似海,所以才乘山主外出机会,伪冒他人!
  “小可更敢断言,真秀姑娘和贵山主之间,必有极为深厚亲密的关系,她矫饰秀姑娘,就为了可以手刃贵山山主!”
  八老和婵姑娘闻言无不色变,八老更是转身就走!
  这人儿却阻拦道:
  “八老那里去?”
  忠老道:
  “阁下真够朋友,释疑之德容老夫兄弟事毕重报,一切正如阁下所说,因此老夫兄弟必须前往擒她。”
  话未说完,这人儿已接口道:
  “忠老莫要鲁莽,再听小可一言!”
  忠老应了一声道:
  “好好,老朽恭听!”
  忠老如今对这人儿,是言听计从了,那老夫的自称也改了老朽!
  这人儿目光一扫八老道:
  “行事必须谋定而动,虽说小可也自认此次判断,八九不离其十,但对‘万一’之变却不能不防!”
  忠老不解的说道:
  “还有什么‘万一’之变呀?!”
  这人儿正色道:
  “有,有许多呢,首先请问忠老,若是不幸小可料错此事呢?!”
  忠老傻了,楞楞地无言以答!
  这人儿向他一笑,又道:
  “再者,小可判断不错,那真秀姑娘仍在假的手中,诸位前往擒她,她若以此人质威胁,岂非投鼠忌器?!”
  忠老又是一楞,道:
  “阁下,老朽真服了你。”
  声调一变,又道:
  “说罢阁下,要如何才好?”
  这人儿道:
  “首先八老必须全部动员,但出面的只能忠老一人和婵姑娘,忠老持‘玉牌’前往,不论她是真是假,都再难作怪!”
  “然后忠老要客气的问她,因何茶中下毒,忠老请记住,这一问只是借口,重要的是监视她离不开当地!
  “那时,其余诸老就可分出二人,暗中监视她,以防逃脱,另外五老,乘此时机去找那真秀姑娘!”
  忠老拇指一伸道:
  “好办法,就这么办?!”
  说着转对婵姑娘及诸老道:
  “走,此事要快!”
  这人儿适时道:
  “忠老,小可在此相候,愿能亲聆佳音!”
  忠老慨然道:
  “阁下放心,恕老朽兄弟暂时失陪之罪了!”
  话声中,他手一挥,和七老及婵姑娘飞身而去!
  诸老离去,听风轩内剩下这人儿自己了!
  他噗嗤一笑,自言自语道:
  “这那里是什么‘八德神宫’,简直是‘糊涂洞府’,今夜不虚此行,见好就放吧,我也该走了!”
  话是这样说,但他人却没动!
  就在他刚说完之后,疾风吹临,面前多了个人!
  此人,正是那“神宫”总轮值石朴!
  只见石朴目射寒光,停步在八尺以外,冷冷地说道:
  “阁下想走了?”
  这人儿目光一扫石朴,微微一笑道:
  “要走可还没走,正在等你!”
  石朴冷哼一声道:
  “阁下还有胆量等我?!”
  这人儿嗯了一声道:
  “不错,小可有这个胆量!”
  石朴冷哂一声道:
  “阁下认为我准会来吗?”
  这人儿耸肩一笑道:
  “现在你不是好端端站在此地吗?”
  石朴牙一咬,道:
  “口舌得意无用,石某要问阁下的来意!”
  这人儿一笑道:
  “石朋友莫非忘了,小可是你们八老的客人。”
  石朴哼了一声道:
  “他们好骗,想骗石某却难!”
  这人儿哦了一声道:
  “这样说来,你这‘神宫’总轮值的武技功力智慧和身份,似乎远要高过八德八老多多了?!”
  石朴心头一凛,道:
  “这些事阁下不必烦心!”
  这人儿哈哈一笑道:
  “石朋友错了,小可是非烦心不可呀!”
  石朴双眉一挑,道:
  “阁下,咱们打开天窗,说点亮话如何?”
  这人儿一笑道:
  “固所愿也,请!”
  石朴双目含威,盯了这人儿一眼道:
  “阁下,现在你这模样,恐怕不是真面目吧?!”
  这人儿竟反问一句道:
  “何不先谈谈石朋友你自己呢?”
  石朴心头又是一凛,道:
  “石某有何好说的地方?”
  这人儿神色一正道:
  “石朋友,当面真人莫说假话,你本来的面目是这样吗?!”
  石朴色变,退了一步道:
  “笑话,石某生来就是这个面目!”
  这人儿又哈哈一笑道:
  “那就算是小可昔日在‘二义庄’内看错了人?!
  话声一停,这人儿冷嘿一声站起,向轩外走去!
  石朴适时震声道:
  “阁下站住,石某还有话说!”
  这人儿竟不停步,更不回头,道:
  “石朋友,小可若不是有心等你,何必自言自语故泄内情引你上来,你不知感激,反而……”
  石朴闪身而前,拦住了这人儿的去路,声调一低道:
  “阁下,此处不便多谈,请随我来!”
  这人儿头一摇道:
  “石朋友可知道后山半腰那三座山洞?”
  石朴闻言一惊,道:
  “知道,那是……阁下提到那三座洞府作甚?!”
  这人儿道:
  “石朋友,你在此处干你的,小心些,八老虽然忠厚,那秀姑娘却十分厉害而聪明,要多注意!”
  “当真你若有话要说,今夜是来不及了,明夜初更至二鼓,可以到那三座洞府正中洞内,小可候驾!”
  话声中,这人儿倏忽身形飞起,竟自左角窗中穿了出去!
  石朴压低声音道:
  “阁下慢行,石某还有话说!”
  说着,石朴随之飞身追出,那知轩外空洞洞已无人影,石朴身形一拔,上了轩头,目光扫处不禁心神皆震!
  这人儿就在这刹那光景,竟已远去里余以外了!
  石朴摇摇头突有所觉,慌不迭双足一顿,一闪而去!
  他刚刚离开轩顶,一连串的黑影,已自宫内深处疾射而到,由正面的窗口,飞落进“听风轩”大厅之内!
  身落形现,竟然是八老及婵姑娘和另一位目射威凌的姑娘!
  忠老这时目光一扫轩内,立刻向轩外沉声喝道:
  “上来个人!”
  随声听到轩外远处一人也喝道:
  “你们没有听到,忠老在呼唤尔等!”
  这人声调一落,人已如疾箭般射进轩内,落地正是石朴!
  他躬身对忠老一礼道:
  “属下去查施毒……”
  忠老手一挥,阻止石朴再说下去,道:
  “你可曾见那个后生?”
  石朴明知忠老问的是这人儿,故作不解道:
  “后生?那个后生?”
  忠老猛一跺脚道:
  “就是先前那自称‘小可’的混账小子!”
  石朴瞠目道:
  “他不是您老的贵客吗?!”
  忠老脸一红道:
  “贵客个屁!”
  话出口,才知道是说错了,接着道:
  “老夫问你,看到他了没有?”
  石朴道:
  “属下奉谕去查下毒的事,刚刚回来。”
  忠老哼了声,转对那位姑娘尴尬的说道:
  “秀姑娘,果然被你料中,他跑了!”
  原来这位目含威芒,神态慑人的姑娘,就是秀姑娘!
  秀姑娘这时对着忠老冷哼一声,道:
  “忠老,不是我敢说您,这次您可糊涂的吓人!”
  忠老目射煞光,向其余众老沉声道:
  “走!咱们去前面找这个小子!”
  秀姑娘伸手相拦道:
  “您要去什么地方?”
  忠老道:
  “这小子既然在庄中作客,还跑得了秀姑娘接口道:
  “跑不了如何?”
  忠老道:
  “抓他回来!”
  秀姑娘冷笑一声道:
  “抓得回来吗?!”
  忠老将头一点,道:
  “只要这小子还在山中,当然能抓他回来!”
  秀姑娘眼珠一转,换上了笑脸道:
  “对,要不然山主回来,还真无法交待。”
  忠老叹息一声,转对其余七老道:
  “兄弟们,走!”
  秀姑娘已不再拦阻,八老话罢,立即飞身扑向山庄。
  婵姑娘就要随后追上,秀姑娘竟一把拉住了她道;
  “你要干什么?”
  婵姑娘一楞道:
  “去抓那个混账小子呀?!”
  秀姑娘噗嗤一笑道:
  “得了妹妹,有罪让这八个老东西去受吧,咱们回去!”
  婵姑娘又是一楞,再待开口,秀姑娘已接着说道:
  “妹妹,你当那小子这么简单?”
  婵姑娘道:
  “难道他已经跑了?”
  秀姑娘把头一摇道:
  “这也许不会。”
  婵姑娘闻言越法不解,道:
  “既然他仍在山庄,还怕抓不到吗?”
  秀姑娘哼了一声道:
  “他若不逃,自然是有这把握,不怕八老抓他!”
  婵姑娘双目连霎,她仍然不明白所以!
  秀姑娘星眸闪辉扫了姑娘一眼又道:
  “妹妹真笨,他会承认吗?”
  婵姑娘道:
  “十目所视,十手所指,由得他不认?!”
  秀姑娘冷笑一声道:
  “妹妹忘了,刚才忠老曾说,他自己承认是易容而来?!”
  婵姑娘这才恍悟一切,头一摇道:
  “这人好深的城腑?”
  秀姑娘脸上掠过一丝阴深的冷笑,道:
  “哼!现在由他去,反正……”
  她话并没有说完,已拉着婵姑娘飞身而去琴姑娘今夜精神真好,四更过后,方始离开大厅。
  弃儿曾经有两次要中途告退,都被琴姑娘挽留不走,其实弃儿并非真要回楼,而是有心矫作。
  现在该说的话全说完了,琴姑娘要走,弃儿自无再留的道理。
  到了大厅,弃儿向琴姑娘一拱手道:
  “姑娘,恕在下不送姑娘……”
  话未说完,琴姑娘竟一笑道:
  “公子是客,我该相送,请。”
  弃儿一楞,慌不迭地推谢道:
  “这怎敢当,姑娘请留步。”
  琴姑娘头一摇道:
  “路不远,公子别客气,走吧。”
  弃儿生怕孙重楼尚未回来,怎肯让姑娘相送,于是迫得改变话锋道:
  “在下是个男子汉,来来来,我送姑娘。”
  岂料姑娘一笑道:
  “公子真是个直性人,实话对公子说吧,我想送公子是不假,但最要紧的,还是想去看看令弟!”
  姑娘直说心意,弃儿只好没理找理道:
  “夜已深了,怕不便吧?!”
  琴姑娘星目一翻道:
  “这可是笑话了,武林儿女,那来的这些世俗讲究?再说,令弟今夜明明有心避我,我非问他个明白不可!”
  说着,已转向去“梦楼”的路上!弃儿眉头一皱道:
  “姑娘,这是你误会了,舍弟……”
  琴姑娘一笑接口道:
  “我没误会,也听清你说过他突然头痛……”
  弃儿立刻接口道:
  “是喽,所以姑娘就该……”
  琴姑娘竟又一笑道:
  “所以我就该去探看一下才对呀?!”
  弃儿一赌气,不再分说,甩开大步自顾自的走着。
  琴姑娘微然一笑,也快步跟了上去。
  “梦楼”已在面前,弃儿咬咬牙,停步转对姑娘道:
  “姑娘,虽说是武林儿女,应拼世俗之见,不过舍弟早已安歇,男人家,睡态很难想象,恐怕……”
  那知琴姑娘更聪明,接口道:
  “公子放心,我只在楼口外唤他几声,若真已睡,我就回去,要是已醒或根本没睡,我再进楼内就是。”
  弃儿无言可答,也没了主意,一面缓缓拾步登楼,一面心中暗暗祈祷,最好兄弟已经回到了“梦楼!”
  任凭弃儿多会磨蹭,小小一段楼阶,也难久耗,终于登上了楼口,这时他却也有了主意。
  他在想——
  “我先不推门,在外面轻轻呼唤两声,兄弟若已回来,断无不应之理,若无人应声,自是还没回来!
  “那时我挡着姑娘的视线,开门一线,头一探,向她笑上一笑,就说:‘真抱歉,舍弟睡了。’
  他越想越对,就低声唤道:
  “二弟……二弟……二弟……”
  楼中无人应声,弃儿推门一线,在空隙间略以张望,回顾姑娘道:
  “抱歉,他果然睡了!”
  岂料琴姑娘噗嗤一声笑了,道:
  “哦!真睡了?!”
  弃儿故作正色道:
  “这怎能骗……”
  话未说完,琴姑娘又一声轻笑,道:
  “床在门的左首,公子推的又是左一扇门,门开一线,斜目也看不到床,况楼中无灯,除非公子的眼睛,和别人不同?!”
  糟了,弃儿没有想到这些,如今红着脸尴尬至极!

  第十四章:一言九鼎隙追兵
  琴姑娘得理怎会饶人,嫣然一笑道:
  “依我看,令弟睡了是假,有病是真……”
  弃儿见话接话道:
  “是嘛,他本是病了!”
  琴姑娘星眸一瞥弃儿道:
  “他得了不敢见我的病,可是我却非叫他见见不可!”
  话声中,姑娘蓦地凌虚弹指,将那扇楼门震得大开!
  弃儿急了,才待变颜相问,琴姑娘已惊咦出声!
  随声,弃儿瞥目楼中床上,一颗心落了下去。
  孙重楼正拥被而卧,时已惊醒!
  弃儿这下子得着了理,脸一沉道:
  “姑娘,这算什么?!”
  琴姑娘本是预料孙重楼不在楼中,她才这般没遮拦的推门说话,今见人在,双颊立飞桃红,低下头去。
  孙重楼适时道:
  “是大哥和姑娘?”
  弃儿嗯了一声,大步而前,首先将灯点燃,道:
  “二弟,头怎么样了,还痛不?”
  这是告知孙重楼,别说错了话。
  孙重楼慨应了声道:
  “这一觉好甜,舒服多了。”
  话声一顿,立刻又道:
  “姑娘恕小可失迎之罪,只因……”
  琴姑娘红霞未退,侧面一旁道:
  “既然公子已无大碍,夜已深,不打扰了。”
  说着,姑娘就要拾阶下楼。
  孙重楼竟接话道:
  “姑娘来得正好,小可一时也再难入梦,何不请进一谈?”
  琴姑娘想了想,还没开口,弃儿已接话道:
  “刚才对姑娘你说,舍弟已睡,你不信,又关心,非来探看一下不可,如今来了,又不进楼真怪!”
  琴姑娘一赌气,进了“梦楼”,顺得将门掩阖。
  孙重楼一面请琴姑娘坐,一面道:
  “姑娘恕过小可,不下床……”
  琴姑娘只好以假用真道:
  “公子病体如何,可是真的好了?”
  孙重楼无病装病,皱皱眉,道:
  “小可想是不碍事了!”
  琴姑娘好心肠,好关怀,道:
  “要不要请人来把一把脉?”
  孙重楼苦笑一声道:
  “姑娘在说笑话了,荒山之中,那来的先生?!”
  琴姑娘闻言才知说错了话,星眸一转道:
  “孟庄主好一身医术……”
  孙重楼有心调侃姑娘,道:
  “算了,小可认为他是不愿意费这个心的!”
  琴姑娘一楞道:
  “这话怎么讲?”
  孙重楼道:
  “适才姑娘在厅外大发雷霆,小可突觉头痛欲裂,孟庄主时正当面,若愿费心,焉有不闻不问之理?!”
  琴姑娘脸一红,但仍强自解嘲道:
  “这就怪了,明天我要问问他!”
  孙重楼头一摇道:
  “小可今已见好,姑娘多一事何如少一事呢?”
  琴姑娘有下台的地方,自是顺之而降,颔首道:
  “那就算了。”
  话声一顿,改了题目道:
  “公子听到我在大厅中说的话了?!”
  孙重楼一点头道:
  “姑娘声如春雷,焉有听不到的道理?”
  琴姑娘神色一正道:
  “公子听到是不要紧,只请莫对人言。”
  孙重楼才待接口,楼外突闻人声道:
  “有灯,这小子八成在?”
  琴姑娘闻言一楞,不由移步窗前,推窗注目!
  适时,孙重楼以传声对弃儿道:
  “大哥,等一会儿有人来时,大哥千万少开口,记住记住。”
  他传声刚完琴姑娘已惊咦一声道:
  “怎么会是他们,怪?!”
  一声“怪”,人已离开窗口,奔向了楼门!
  她不慢,可是外面的人更快,正和姑娘迎在一处。
  琴姑娘倏忽后退,那人也适时止步,这才没撞到一起!
  那人看清对方是琴姑娘,不由惊叹一声道:
  “啊,是姑娘你?!”
  话声中,人影连闪,八德八老已进了“梦楼”!
  琴姑娘玉面含威,冷冷地说道:
  “金钟未响通报也无,八老怎地出了‘神宫’?!”
  那几乎和姑娘撞个满怀的人,正是忠老,闻言答道!
  “姑娘先请恕罪,内情容老朽稍待面陈!”
  话声中,双目射出神光,扫向弃儿和孙重楼!
  他在一扫之下,竟咦了一声道:
  “怪哉,我怎么变了?!”
  琴姑娘黛眉一挑,道:
  “忠老,这是怎么回事?!”
  忠老目光又在弃儿和孙重楼脸上扫过,头一摇道:
  “真真奇怪!奇怪奇怪!”
  孙重楼剑眉一皱,问姑娘道:
  “请问姑娘,这八位老人家,也是探望小可病体来的?!”
  琴姑娘面对忠老哼了一声,道:
  “忠老,请答我所问?!”
  忠老长眉一顺,道:
  “姑娘莫急,容老朽事毕详禀!”
  话一顿,大步奔向了弃儿!
  琴姑娘伸手一拦道:
  “忠老,莫非您忘记了本山的山规?”
  忠老没答这句问话,一指弃儿兄弟道:
  “姑娘他俩可是那两个姓孙的?!”
  弃儿忍不住气,沉声道:
  “不错,你姓什么,又是那一个?”
  忠老没有理他,转对其余七老道:
  “这个可像?”
  仁老头一摇道:
  “大哥,那小子比他矮了两寸多,他不是!”
  忠老突然面对孙重楼道:
  “喂,你站起来,站在地上!”
  孙重楼故意一楞,道:
  “老人家,你这算什么意思?”
  忠老沉声叱道:
  “少废话,老夫叫你站起来,你就站起来!”
  琴姑娘脸变了颜色,道:
  “忠老,您该知道,孙公子是我的客人!”
  忠老眉头一皱道:
  “姑娘,老朽说过,事后会详禀内情……”
  琴姑娘恼了,道:
  “忠老,难道我没有事前一听内情的资格?!”
  仁老一见事有不妙,立刻道:
  “姑娘有所不知,这两位之中的一位,竟去了‘神宫’,把‘神宫’中上上下下的,戏弄个够。”
  琴姑娘惊哦一声,道:
  “当真?”
  忠老道:
  “这是能随口乱说的?”
  琴姑娘回顾了孙重楼一眼,心中已有了数。
  但她不知何故,竟冷哼一声道:
  “忠老怎知那人就是他们之一?”
  忠老道:
  “山中别无他客,只有他们两个……”
  话未说完,突然有一声嗤笑,自窗外传来!
  八老和琴姑娘及弃儿兄弟,俱皆一楞!
  仁老扬声喝问道:
  “外面是什么人?!”
  窗外这人好大的胆,竟接口道:
  “山中别无过客,我是自己人!”
  这人话声一停,又一声嗤笑,嘲笑的说道:
  “什么‘八德八老’,简直是‘八个混账’!”
  八德八老一听,无不又羞又恨又怒,十六只袍袖展处,疾射出楼,分向四方找这发话之人去了!
  闻声时孙重楼头一摇,叹了口气道:
  “这真是从何说起?!”
  琴姑娘傻楞在那里,作声不得!
  刚刚八老声言,有人前往“神宫”搅闹,琴姑娘恍然悟及孙重楼头痛早退是假,夜探“神宫”是实。
  那知可巧外面传来话声,证明她是想错了。
  想错了这件事,并不紧要,紧要的是,这人怎会来到山内而不会有人发觉,如此山中隐秘岂不是……
  八老回来了,人没追到!
  琴姑娘自然要问,道:
  “如何,这人呢?”
  忠老老脸通红,低着头道:
  “姑娘,老朽兄弟今夜是栽到家了!”
  接着把“这人儿”在“神宫”中的事,详说一遍,并且说出八老上当,去擒秀姑娘的经过!
  然后话锋一转,又道:
  “刚才是姑娘亲耳听到,这人儿就在窗外口出狂言,可是老朽兄弟跟着追出去,竟连人影儿也没看见!”
  琴姑娘黛眉紧锁,想了想道:
  “我以‘金令’传谕,平老速回‘神宫’,调来秀姑娘去‘玄机楼’,其余诸老跟我来!”
  她话说完,平老飞身而去她也迈步就走!
  床上病卧着的孙重楼,适时开口道:
  “姑娘且慢,诸位也暂请留步!”
  琴姑娘闻声止步道:
  “公子有话要说?”
  孙重楼一脸秋霜,手指忠老等人道:
  “不是小可有话要说,是他们该有些话才对!”
  琴姑娘懂了,道:
  “公子,山中突然发生了重大事故……”
  孙重楼冷冷地接口道:
  “姑娘恕过小可直言,小可虽是误进贵山,却已守住贵山的规律,只等作客期满,逃不了就死!
  “因此对贵山发不发生重大事故,并不感兴趣,但对贵山中人,自毁山主规法,却不能不问!”
  琴姑娘黛眉一皱,道:
  “公子,人有错误,马有失蹄……”
  孙重楼头一摇,正色道:
  “不瞒姑娘说,这些事和小可无干!”
  琴姑娘忍着焦急,道:
  “公子,我承认他们错了,你就抬抬手……”
  孙重楼冷哼一声道:
  “姑娘,天下事理可是只有一个,小可误踏贵山,任是怎么解释,哀求,所得的回答是一样,规律如此!
  “现在事情轮到贵山兄弟们身上了,就要小可破了规律,姑娘,这不但岂有此理,也太不公平!”
  八老忍不下这口气,议老沉声道:
  “年轻朋友,那你要如何呢?”
  孙重楼道:
  “老朋友你错了,不是小可要如何,而是你们山主所立的规条法中,对你们该如何,那就如何!”
  义老一楞,扫了孙重楼一眼道:
  “抱歉,山主规律,恰好没有这一条!”
  话刚说完,岂料孙重楼探手枕下,取出一张东西,猛地往地上一丢,冷冷地嗤笑一声,说道:
  “所幸小可存了个心眼,取下贵山前大厅墙上那张山规律表,现在请你们过过目,看看有没有这一条?!”
  八老傻了,琴姑娘也木楞一楞,说不出话来!
  孙重楼嘿嘿一笑道:
  “今夜八老若不能按贵山山规自律,那可别怪小可,小可在贵山主回来时,要问他个一清二楚了!”
  琴姑娘从来没有想到,这文质彬彬的孙重楼会有那么大的脾气。
  八老更是羞愧恨到万分,不知如何是好。
  琴姑娘手握金令,现在自是这“吃人山”中最有权威的一个,和孙重楼又十分熟悉,想了想道:
  “公子,说吧,你究竟想要如何?”
  孙重楼道:
  “姑娘圣明,他们难道不敢向小可致些歉意?!”
  琴姑娘闻言,这才放落悬心,转对八老道:
  “人家公子开出条件来了!”
  忠老万般无奈,向前半步,对孙重楼拱手道:
  “公子,老朽兄弟着实鲁莽,公子海量!”
  孙重楼从不失礼,也抱拳一抱道;
  “老人家可要原谅小可些,小可适才耳聆老人家及被人愚弄一节,业已断定八位,作事鲁莽了。
  “如今八位来到‘梦楼’,本可和言悦色盘问小可和这位孙公子,那知前鉴尚在,已无余痛,实不应该。”
  琴姑娘星眸一闪,瞟了孙重楼一眼,接口道:
  “怎么样,此事可以了啦吧?”
  孙重楼一笑道:
  “在人矮檐下,怎敢不低头,不了又能如何?!”
  琴姑娘黛眉微皱,道:
  “我走了,中午来……”
  孙重楼接口道:
  “已近五更,小可和这位孙兄,谅难成眠,可否天亮之后,烦姑娘通知秦总管,陪小可等一游全山?”
  琴姑娘一笑道:
  “我几乎忘记此事,不用那个蠢材了,等我事毕就来。”
  说着,她当先离开“梦楼”,八老继之随行而去。
  他们远去后,弃儿忍不住悄声道:
  “二弟,闯进‘八德神宫’的人,真不是你?”
  孙重楼一笑道:
  “大哥,当然是我。”
  弃儿一笑,继之头一摇道:
  “我猜一定是你,不过刚才窗外人发话……”
  孙重楼道:
  “不瞒大哥,那是……”
  XXXXXX
  “玄机楼”中,琴姑娘玉面含威,高坐正中!
  八老两旁侍伴,婵姑娘立于琴姑娘身后。
  只有那秀姑娘,站在巨案前,恭敬的回答质询!
  琴姑娘左手捧着那威力无伦的金令,道:
  “秀姑娘,你要诚诚实实的答话!”
  秀姑娘瞥了琴姑娘一眼,道:
  “属下谨遵谕令。”
  “我先问你,你何故在茶中施毒?你在竹帘之后,那人和你遥隔丈八有余,这毒是如何下法?!”
  秀姑娘答道:
  “属下是趁侍婢送茶之便施毒……”
  琴姑娘沉声道:
  “敢不老实答话!”
  秀姑娘脸上掠过一丝阴森的狞笑,道:
  “这是实话,侍婢送茶,仍按宫中习惯先送给属下,属下故意一揭茶盖,然后对侍婢吩咐,该先敬来客。”
  琴姑娘哦了一声,接口道:
  “为何下毒?!”
  秀姑娘道:
  “属下由那人和八老言谈语答对中,听出是突然闯进宫中的不速客,姑娘应该知道,宫中不容外人窥探,怎能留他活命?!”
  琴姑娘冷哼一声道:
  “如此说来,你是一心为保‘神宫’的安全了?!”
  秀姑娘淡然一笑道:
  “这是属下份内之事,不敢有丝毫大意!”
  琴姑娘哦了一声道:
  “为何在施毒前,不禀陈八老,施毒后仍不知会呢?”
  秀姑娘道:
  “属下深知八老已被那人言辞说动,起了怜惜之心,诚恐明言八老必不赞成,因此没有在事前禀知八老!”
  “事后属下已知施毒无功,决定以一身所学,当八老之面擒获那人,逼出他的来历,疏忽……”
  琴姑娘沉声道:
  “本山中人,作事能疏忽吗?!”
  秀姑娘竟顶撞一句道:
  “有些事是极难免的,譬如八老,迎进那人,待之上客,结果恰中其术,自然也是有道疏忽……”
  琴姑娘沉声下:
  “八老疏忽否,自有令裁夺,现在我是问你!”
  秀姑娘银牙咬道:
  “属下也承认疏忽,愿受规法!”
  琴姑娘冷哼一声道:
  “我知道,你仗恃山主的宠信,又有‘玉牌’召请的荣耀,就目中无人,认为我罚不得你!”
  秀姑娘冷冷地说道:
  “这话是姑娘说的,属下从未这样想过,况如今姑娘金令在手,别说降罚,就是杀了属下,那个敢有怨言!”
  琴姑娘黛眉一挑道:
  “我劝你最好别试我的耐性!”
  秀姑娘面色随变,俯首没有答话!
  琴姑娘冷哼一声,接着说道:
  “孔一方比你远得山主信任,金钟召令八老之下,他已被封在‘阴风洞’中,再狠,也要一年之后才能出来!”
  秀姑娘闻言脸垂的更低,仍没敢接话!
  琴姑娘冷冷地一笑,道:
  “你要惹恼了我,那‘烈火洞’正等你一试!”
  秀姑娘全身猛地一抖,道:
  “属下不敢!”
  琴姑娘沉声叱道:
  “谅你不敢!你若关在烈火洞中,非百日不能出困,等你出困之时,容颜早更,不信山主还会对你宠爱!”
  秀姑娘蓦地跪伏于地道:
  “姑娘开恩,属下今后当知小心。”
  琴姑娘暗自喟吁一声,道:
  “说老实话,今日我不趁这机会把你打入‘烈火洞’,异日你仍将目中无人,不把我放在眼内。”
  秀姑娘慌不迭地哀求道:
  “姑娘,您是山主的掌上明珠,属下怎敢生藐视之心,况山主神目如电,也不会容人欺瞒。”
  琴姑娘一挥手道:
  “起来,我懒看你这种样子!”
  话锋一顿,对忠老道:
  “自即日起,追回‘玉牌’召请荣耀,由忠老监视,罚她在‘神宫’那‘天玄室’中忏过三十天!”
  忠老高应一声是,琴姑娘接着又道:
  “忠老,我可要亲自去查你的事情!”
  忠老躬身道:
  “老朽不敢误令!”
  琴姑娘嗯了一声,道:
  “此事办好,八老即刻清点山中高手,分搜山区各处,限正午时候回报佳音,不得有误!”
  八老齐声答应,琴姑娘缓缓起坐,对婵姑娘道:
  “你暂住‘神宫’中的‘坤院’,要谨慎从事!”
  婵姑娘恭敬应声,琴姑娘步向室外!
  适时,秀姑娘突然开口道:
  “属下有机密事禀陈姑娘。”
  琴姑娘倏忽转身而回,道:
  “说!”
  秀姑娘道:
  “此事是属下甘冒百死陈述,请回避左右。”
  琴姑娘黛眉一挑,想了想,挥手道:
  “婵姑娘你先回宫,八老请在楼外相候!”
  八老和婵姑娘,遵谕而退,玄机楼中只有她们两个人!
  琴姑娘正色道:
  “现在你可以说了!”
  秀姑娘向前几步,声调压低道:
  “姑娘,你当真一定要关属下在‘天玄室’内?”
  琴姑娘沉声道:
  “你面谓的机密大事,就是这个?”
  秀姑娘一笑道:
  “当然不是,只是属下想将功折罪……”
  琴姑娘心中一动,道:
  “那要看你说的是什么事了?”
  秀姑娘道:
  “这件事,是山主的秘密,也是姑娘的秘密,世上本来一共有三个人知道,二娘早死,现在……”
  琴姑娘暗觉惊心,接口道:
  “现在就只有你和山主知道了,可对?!”
  秀姑娘阴谲的一笑道:
  “是的!”
  琴姑娘冷哼一声道:
  “此事既然山主知道,我就知道!”
  秀姑娘别有含意的一笑,摇头道:
  “我说过了,这件事是山主的秘密,所以山主决不会说,姑娘今生今世就永远不会知道!”
  琴姑娘道:
  “自古至今,秘密从无好事,我不知道更好!”
  秀姑娘头又一摇道:
  “我也说过,它虽是山主的秘密,更是姑娘的秘密!”
  琴姑娘有些惊凛了,沉思刹那道:
  “你是要以这个秘密,来换取我收回成命?!”
  秀姑娘竟又一摇头道:
  “不只如此,因为这件秘密关系太大,所以我必须另外再多要求些东西,深信姑娘不会舍不得的!”
  琴姑娘现在竟有些怕了,她深知秀姑娘的阴狠,如今秀姑娘竟敢作此要求,不问可知,那秘密对自己一定十分紧要!
  于是她又沉思了刹那,才问道:
  “说说你另外的要求我听!”
  秀姑娘道:
  “请姑娘放出孔一方来,容我去宫中取我这多年来的私蓄,和孔一方离开此山,远走高飞!”
  此言出口,琴姑娘勃然变色,怒声道:
  “好个大胆的贱婢,原来你和他……”
  秀姑娘挥手道:
  “姑娘请先忍耐一些,听我说完要说的话,那时姑娘若仍认为不该放我过去,杀我剐我也不晚!”
  琴姑娘才待接话,楼下传来忠老话声道:
  “姑娘可有吩咐?!”
  不问可知,刚才她怒声沉喝,惊动了八老。
  琴姑娘冷眼看了看秀姑娘,扬声道:
  “没有事,八老仍请在楼外相候好了。”
  忠老没再开口,自然是又退到了楼外。
  秀姑娘这时接着道:“姑娘,孔一方是色中饿鬼,是无情人,他阴狠毒辣至极,我相信姑娘,不会把他当作真正的心上人的……”
  琴姑娘低声叱道:
  “贱婢越来胆量越大,还想再胡说些什么?”
  秀姑娘满面郑重的说道:
  “姑娘,我字字出于肺腑。”
  琴姑娘黛眉一挑道:
  “孔一方既然是这样的一个人,你又为何要和他远走高飞?!”
  秀姑娘神色突然有些黯涩,微吁一声道:
  “姑娘,此处只有我们两个人,我们又都是女孩子,这些话说出来正是时候,不过我要求姑娘听后别再高呼扬喝惊动八老。”
  琴姑娘嗯了一声道:
  “我答应你,说吧!”
  秀姑娘长叹一声道:
  “首先我问姑娘,姑娘可知道我多大年纪了吗?”
  琴姑娘一楞,道:
  “我只记得自己小时候你就在……”
  秀姑娘接口道:
  “姑娘,我三十九岁了!”
  琴姑娘黛眉一皱道:
  “这却看不出来!”
  话这一顿,接着说道:
  “三十九岁又怎样呢?”
  秀姑娘道:
  “对一个女人来说,她已走到了末路!”
  琴姑娘哼了一声道:
  “你未免太看重世俗人眼中的青春年华了!”
  秀姑娘悲叹一声道:
  “姑娘,岁月不饶人,这是最现实的!”
  琴姑娘叱道:
  “你当我不懂,但若真有爱情永好佳侣,心犀相通,看开些浮名虚利,荣华富贵,岁月又有何可怕?!”
  秀姑娘苦笑一声道:
  “套句姑娘的话,这些我也懂,不过姑娘,我有这种福份吗?十八岁时,已是山主的玩物……”
  琴姑娘低沉的喝道:
  “住口!”
  秀姑娘头一摇道:
  “姑娘,我说的是实话,别阻止我,五年前,我又失身给孔一方,事今要我选择,我当然是取孔一方而拼弃山主!”
  琴姑娘道:
  “仍没答我那句问话!”
  秀姑娘道:
  “我就要说到了,孔一方一心想要娶得姑娘,一因姑娘是山主之女,再者姑娘明白,你模样儿美又是位好姑娘!
  “不过要说了解他,明白他私心的话,却只有我,他私心万恶,说老实话,他今日娶得姑娘,明朝山主则亡!”
  琴姑娘惊啊一声,道:
  “你……你……你说这话可有证据?!”
  秀姑娘一笑道:
  “姑娘,他敢在五年前,乘山主外出之际,强占我的身体,难道还不算是最好的证据吗?”
  琴姑娘冷哼一声道:
  “我相信有这件事,不过大错不只铸成他一个人!”
  秀姑娘又是一笑道:
  “今趁姑娘金令在手,何不去开启此楼那个宝匣看看?”
  此言一出,琴姑娘神色陡变,道:
  “宝匣如何?”
  秀姑娘道:
  “此子狼子野心,已将山主之秘笈抄了副本!并且以假换真,把山主所得‘蓬壶九绝’神牌盗出!”
  琴姑娘傻了,道:
  “果有此事?”
  秀姑娘神色一正道:
  “他今在‘阴风洞’中,姑娘何不一搜他那卧室!”
  琴姑娘看了看秀姑娘道:
  “好,你听清楚,若真搜出秘笈副本和‘蓬壶九绝’神牌,我答应你离开此山,不过孔一方这匹夫却……”
  秀姑娘接口道:
  “姑娘,先前说的这些秘密,不过是附赠姑娘而已,真秘密要比这些价值高的多,也是非孔一方此人不换!”
  琴姑娘黛眉紧锁,沉思未答!

  第十五章:泄机密语语惊心
  秀姑娘坚决表示,那有关琴姑娘本身的最大秘密,非于孔一方的自由交换不可,使琴姑娘为了难!
  秀姑娘这时声调一低,道:
  “姑娘何不先搜孔一方的卧室,然后再谈其他?”
  琴姑娘扫视了秀姑娘一眼,扬声向楼下喊道:
  “忠老请与孝、仁二老登楼!”
  三老闻谕,立即飞身而上。
  琴姑娘面含威凌的说道:
  “今得密报,孔一方早有不轨之心,私录山主所藏秘文,并盗换至宝,三老即赴‘古槐园’,仔细搜索!”
  三老闻言色更,应命即行!
  琴姑娘心中一动,接着又道:
  “忠老再烦义老,先将秦飞虎擒下候询!”
  忠老恭应一声,和孝、仁三老飞身而去。
  三老走后,琴姑娘黛眉一扬,对秀姑娘道:
  “有句话我愿意先告诉你,设若三老搜出那两样东西,孔一方叛证确实,我当然会按所谈作的!”
  “不过你要知道,家父若回山之后,我必须实禀一切,以家父之能,你和孔一方有把握逃过追捕吗?”
  秀姑娘苦笑一声道:
  “未来的事谁敢说它一定。”
  琴姑娘突然上前两步,声调一低道:
  “今夜的事,你和我知……”
  秀姑娘接口道:
  “姑娘,这些事孔一方都已知道了……”
  琴姑娘头一摇道:
  “我是指你告密自承等事说的。”
  秀姑娘哦了一声,道:
  “姑娘究竟想说什么?”
  琴姑娘声调更低,道:
  “这些事既然只有我一个人知道,我若不说,家父不会晓得,何不在搜出孔一方叛据之后……”
  话未说完,秀姑娘已知其意,道:
  “姑娘的好意,我只有心领了!”
  琴姑娘黛眉微皱道:
  “你心领了?你可知道我要说些什么?”
  秀姑娘苦笑一声道:
  “知道,姑娘是要我仍回‘神宫’去,这秘密姑娘保证不说,然后以叛据判孔一方之死,就……”
  琴姑娘接口道:
  “你既然都已猜到,我问你,这样不是最好吗?”
  秀姑娘看了琴姑娘一眼,道;
  “为什么?你为什么!”
  秀姑娘摇摇头,没有回答。
  琴姑娘想了想,似有所悟地道:
  “哦……我明白了,你怕我会……”
  秀姑娘又一摇头道:
  “不相信姑娘一言九鼎。”
  琴姑娘不解的说道:
  “那你还有什么不能的呀?!”
  秀姑娘看了看琴姑娘上前两步拉住的琴姑娘的手,诚恳的说道:
  “姑娘,你真使我从心里面觉得惭愧,实话对姑娘讲,我沉沦已深,深到早已无法自拔的地步了!”
  琴姑娘也诚挚地说道:
  “你既然自己还知道这些,又怎地不能自拔,秀姑娘,我相信你能,你能克制自己,你能……”
  秀姑娘苦笑着摇头接口道:
  “不能,永远也不能了,姑娘,我过惯了安逸的生活,在山主这二十多年的调理支派下,我早就不是我了!”
  “我只是个行尸走肉,任由山主摆布的刽子手和淫妇,我没有心肝肺肠,就有那也不是我的……”
  琴姑娘突然接口道:
  “假如算真是这样,你岂不是更该答应我那个办法吗?!”
  秀姑娘奇特的一笑道:
  “不错,可是姑娘,那样的话你就是活不了多久啦!”
  琴姑娘心头一凛,道:
  “怎么,你会暗算我!”
  秀姑娘坦然,点头道:
  “怎么不会,我岂肯永远叫姑娘握着刀柄?”
  琴姑娘傻了,半天没有开口。
  过了一会儿,琴姑娘似是想起来反驳的话语,才道:
  “不,你不会那样的!”
  岂料秀姑娘却坚决的说道:
  “会!我一定会那样的!”
  琴姑娘微微一笑,摇头道:
  “你若是会那个样子,现在就不会对我实说了!”
  秀姑娘竟也一笑道:
  “姑娘,我现在告诉你,正是因为突受姑娘仁厚慈爱的感召,有心先断了未来的机会……”
  琴姑娘懂了,手一紧道:
  “秀姑娘,难道你就不能永远相信我……”
  秀姑娘摇头道:
  “不能,姑娘你可知道,巨恶大奸都不是傻子?”
  琴姑娘皱眉道:
  “这我知道,可是现在说这些干什么呀?”
  秀姑娘道:
  “那道理十分简单,是人们先天就有的‘惰性’仍然,方寸间一点良知未泯时,痛悔流涕,时过又安之若泰了!”
  “我也是一样,现在正是方寸一点良知未泯的时候所以,我自封了退路,否则事过,对姑娘就只有恨怨而没有感激了!”
  琴姑娘微吁一声,改变话题道:
  “你既然决心非这样不可,我们就不再提这件事好了,不过你很清楚孔一方的为人,要走何不单独一个人走?”
  秀姑娘又苦笑出声道:
  “就因为我太清楚孔一方,才作此决定!”
  琴姑娘诧然道:
  “我真不明白,你……”
  秀姑娘接口道:
  “只有我能控制孔一方!”
  琴姑娘皱眉道:
  “你该知道,若是三老回来,果然搜出他叛逆的罪证,按照山规来说,他是非死不可,人死岂能……”
  秀姑娘突然神色一正道:
  “假如姑娘不能把孔一方释放,那个秘密你永远不会知道!”
  琴姑娘黛眉一挑道:
  “在他叛据确实,而经三老证明后,放他谈何容易?”
  秀姑娘道:
  “我已想到这一点,并且也早有了办法!”
  琴姑娘哦了一声道:
  “说出来让我听听!”
  秀姑娘道:
  “姑娘在取得他的罪证后,调出十八刑殿,着令八老带他回转‘神宫’亲询,那时我自有办法教他逃走!”
  琴姑娘想了想道:
  “走那一条路出山?”
  秀姑娘坦然道:
  “由姑娘谕示,只要调开沿路的埋伏就行!”
  琴姑娘想了想道:
  “就走后山那危崖毒涧好了。”
  话一顿又道:
  “可是今夜逃走?”
  秀姑娘颔首,道:
  “再迟逃亡就更加困难了!”
  琴姑娘道:
  “今夜何时?”
  秀姑娘道:
  “二更和三鼓之间。”
  琴姑娘想了想道:
  “好吧,到时候我在暗中亲自送你!”
  秀姑娘感激的说道:
  “多谢姑娘成全之恩。”
  琴姑娘叹息一声道:
  “不过你要记住,山主无所不能,将来……”
  秀姑娘一笑接口道:
  “姑娘放心,山主不会找到我们的。”
  声调一落又起道:
  “就算不幸被山主追获擒回,也不怪姑娘,那时虽经百苦百刑,也断不会说出和姑娘的约定!”
  琴姑娘黛眉一紧道:
  “我并不是为自己的事……”
  秀姑娘温柔的一笑,接口道:
  “姑娘如此仁厚,我就更感激了。”
  琴姑娘想了想,道:
  “让我仍像从前一样,唤你声‘四娘’吧,四娘,你仔细想想还有什么要我去办的事没有?”
  一声四娘,叫得秀姑娘心神一凛,突然紧张的说道:
  “好久好久,你没有这样叫过我了。”
  琴姑娘头一低道:
  “四娘担待。”
  秀姑娘(之后即以四娘为称)苦笑一声道:
  “没什么,本来是‘名不正则位不顺’。
  琴姑娘没有接话,却满含歉意的看了四娘一眼。
  四娘声调再低,道:
  “现在姑娘别再瞒我,后面‘梦楼’中那两位孙公子之一,是否就是昨夜易容而进‘神宫’的人?”
  琴姑娘嗯了一声道:
  “我也疑心过这件事,但却没有证据。”
  四娘一笑,道:
  “听说另外那位孙公子,叫什么弃儿……”
  琴姑娘头一点道:
  “不错,这件事只有我一个人知道……”
  声调一顿,惊讶的问道:
  “奇怪,四娘你是怎么知道的呀?”
  四娘双目陡射光芒,似欲有言,却终于叹了口气道:
  “这两位孙公子,好像从前见过!”
  琴姑娘闻言一楞,道:
  “从前见过?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
  四娘苦笑一声道:
  琴姑娘暗感奇怪,不由瞥了四娘一眼。
  四娘已然查觉,道:
  “姑娘,他们进入本山,是为了什么?”
  琴姑娘道:
  “先来的那位孙公子,是位书生,他说为贪近路,误进此山,后来的孙公子,很难说话,不明来意。”
  四娘眉头一皱,接口道:
  “姑娘,对这两个人要多加小心才是!”
  琴姑娘哦了一声,别有用意的说道:
  “莫非四娘已看出来什么不对的地方?”
  四娘郑重的说道:
  “姑娘相信他们的话,是误打误冲进山来的?”
  琴姑娘才待接话,忠、孝、仁三老,已飞身楼中。
  忠老手捧着一只宝盒,递交琴姑娘道:
  “果如姑娘所说,已搜得孔一方的叛据。”
  琴姑娘启盒看过,立即传令道:
  “就请忠老提出孔一方,暂押‘神宫’之内,等山主回来亲自询问,要严加看守,小心戒备!”
  忠老想了想道:
  “十八刑殿地方严紧,何不……”
  琴姑娘接口道:
  “忠老,我们搜集孔一方叛据的事情,他并不知道,因此才要忠老悄悄将他带出刑殿,暂留神宫之内。
  “忠老明白,以孔一方的为人,刑询无用,谋叛亦非一人之力可成,这些都是我们该先山主一步知道才对!”
  忠老懂了,一笑道:
  “还是姑娘聪明,老夫兄弟告退。”
  琴姑娘含笑道:
  “我预祝成功。
  三老笑应一声,下楼而去。
  三老走后,四娘向琴姑娘一拜道:
  “娘姑对我的情义,只有永铭肺腑,今生恐怕无法报答了,这一拜,就算是叩谢大恩大德吧。”
  琴姑娘慌不迭扶起她来,道:
  “四娘,从现在到你离山而去,还有些时间,我愿意能在这个时间内,听到四娘最后的决定。”
  四娘苦笑一声道:
  “姑娘,这怕要使你失望了。”
  琴姑娘无可奈何的一皱柳眉,道:
  “那我就只有祝福你了!”
  四娘又一声苦笑,道:
  “我知道姑娘的心意,我更明白姑娘在想些什么,姑娘,孔一方不能死,至少他不该死在姑娘和山主手上……”
  琴姑娘哦了一声,接口道:
  “这为什么?”
  四娘长叹一声道:
  “有些事会出人意料之外的,孔一方和我,就是其中的一件,山主回来,姑娘可以问他……”
  秀姑娘双眉一皱道:
  “家父知道内中的原因。”
  四娘颔首道:
  “山主最清楚这些事了!”
  琴姑娘虽然听出四娘话中别有所指,却想不明白,只好怀着这闷葫芦,等到山主回来再说!
  此时,四娘话锋一顿,声调一低道:
  “姑娘,现在该我告诉你那个秘密了!”
  琴姑娘瞥望四娘一眼,道:
  “你真有秘密要……”
  四娘吁叹一声道:
  “当然是真的,不过我说出来之后,怕姑娘不会相信,因此我在没有说出内情之前,要姑娘答应我几件事!”
  琴姑娘双目一霎,道:
  “你说吧,是什么事?”
  四娘郑重的说道:
  “这秘密你听入耳中,信也好不信也好,要紧压心头,干万不能对山主或山中的其他人吐露口风!”
  琴姑娘哦了一声道:
  “若有此必要,我会当心的!”
  四娘摇头道:
  “姑娘,此事不能儿戏,姑娘要有所承诺才行!”
  琴姑娘无奈道:
  “好吧,我守信不向任何人说!”
  四娘道:
  “还有,当山主回来,知道我已和孔一方逃走时,必然会追问姑娘,姑娘最好以‘不知’二字作答!”
  琴姑娘道:
  “这我懂,不会自承是有心纵放你的!”
  四娘又一摇头道:
  “这并不是怕山主会追捕我回来,也不是替姑娘开脱,而是若山主知道内情,怕是非杀姑娘不可了!”
  琴姑娘闻言一楞,道:
  “有这严重!”
  四娘道:
  “这和我对姑娘说的秘密有关呀!”
  琴姑娘哦了一声,没再接口。
  这时匆匆人影走动,琴姑娘以眼传语挥手说道:
  “莫要迟疑,快把……”
  话未说完,楼下传来义老的声音说道:
  “秦飞虎擒到!”
  楼上的四娘,闻声悄悄说道:
  “姑娘,秦飞虎早已参与孔一方谋叛事,不过你要知道,千万作为不知,好等山主回来……
  言下之意,琴姑娘自然理会!
  于是琴姑娘嗯了一声,四娘接着又道:
  “姑娘请在此处亲询秦飞虎,我们那些没说完的话,今夜初更再谈。”
  琴姑娘说:
  “初更你在宫中等我。”
  四娘点点头,对琴姑娘一笑下楼而去。
  接着,琴姑娘召令义老押着秦飞虎登楼!
  秦飞虎被擒,莫名其妙,不知大祸已发!
  义老把他押在琴姑娘面前,手一松,沉声道:
  “乖乖地跪下回话!”
  秦飞虎身为总管,又是山主的亲信,目下靠山孔一方出了事,他是知道的,因此当义老对他喝叱时,扬声道:
  “义老,你把我秦飞虎当成了什么人?”
  义老冷哼一声道:
  “你认为你是什么人?”
  秦飞虎道:
  “老朽大小也是本山八大总管之一,你怎能……”
  琴姑娘开了口道:
  “秦飞虎,你总管之职,从现在起免了!”
  秦飞虎一楞,道:
  “姑娘金令在手,就这样不顾一切?”
  琴姑娘冷哼一声道:
  “怎么,我免不得你?”
  秦飞虎道:
  “姑娘现在金令在握,操本山生杀大权,免属下的总管之职,那个敢讲不字,只是属下甚觉不解……”
  琴姑娘冷笑一声道:
  “你就会明白的,不用急!”
  话锋一顿,声调一沉道:
  “秦飞虎,你可知孔一方现在何处?”
  秦飞虎狡猾万分,道:
  “属下不知。”
  琴姑娘微微一笑道:
  “你总该知道,孔一方因何被禁的吧?”
  秦飞虎眼珠一转,道:
  “那时属下在场,自是知道。”
  琴姑娘哦了一声道:
  “很好,你说说看!”
  秦飞虎道:
  “他不服姑娘掌令,言语间得罪了姑娘!”
  琴姑娘哼了一声道:
  “没有别的原因了。”
  秦飞虎道:
  “属下看到听到的是如此!”
  琴姑娘声音一变,叱道:
  “你何不想想,以孔一方的身份,和深受山主信赖,及对本山种种建树来说,为这种小事,我会禁押他吗?”
  秦飞虎闻言心头一动道:
  “那姑娘究竟是为了什么事呢?”
  琴姑娘一笑道:
  “秦飞虎,你不知道?”
  秦飞虎心中又是一动,道:
  “属下不够聪明,猜不出来!”
  琴姑娘怒声道:
  “我不是要你猜,是要你说!”
  秦飞虎暗目心凛,道:
  “属下从何说起呢?”
  琴姑娘一字字含着威凌道:
  “从你何时参与背叛本门,孔一方都给了你些什么任务,你又做过些什么事情开始说起!”
  此言出口,秦飞虎如坠冰窖,统体生寒!
  他答不上话来,楞在地上。
  义老哼了一声道:
  “秦总管,听到没有,有话就照实的往上回吧?”
  秦飞虎心中盘算了刹那,道:
  “姑娘,属下敢问是谁诬告……”
  琴姑娘怒叱道:
  “诬告?你好大的狗胆!”
  声调一落又起,道:
  “在孔一方‘古槐园’中已搜出了手抄的山主秘笈,和偷去的真正奇宝,及不少证物!”
  说到这里,琴姑娘故意停下话来,冷笑连声!
  双目神光射注着秦飞虎,不再开口!
  秦飞虎全身皆颤,想说话却不知如何开口才好!
  琴姑娘目光一扫秦飞虎,才缓缓说道:
  “据孔一方的口供,和所得证物对照,你是他的亲信,参与过他的机密,但是你并没得时间到底作过什么”
  秦飞虎上当了,立刻苦丧着脸道:
  “姑娘圣明,属下……”
  义老怒叱道:
  “身为叛逆,是那个的属下?”
  秦飞虎全身一抖,改口道:
  “姑娘圣明,小的被迫参与孔一方的事是事实,但不曾作过不利山主的事更是事实,因此求姑娘从宽发落。”
  琴姑娘看了看义老,道:
  “义老都听清楚了没有?”
  义老躬声应道:
  “老夫字字入耳,记得清楚!”
  琴姑娘一点头,又转对秦飞虎道:
  “秦飞虎,照按山规,或等山主回来施罚时,你该得什么罪刑?”
  秦飞虎哀求道:
  “姑娘开恩。”
  琴姑娘冷笑一声道:“秦飞虎,这要看你自己了,你明白吗?”
  秦飞虎不傻,当然明白,道:
  “小的感激姑娘的恩点,不过小的所知不多……”
  琴姑娘接口道:
  “知道多少,就是多少!”
  秦飞虎道:
  “孔一方只是要小的时机成熟时,破坏山中埋伏中枢,以便他所接近的人,得能长驱直入!”
  琴姑娘哦了一声道:
  “他所接近的人是谁?”
  秦飞虎摇头道:
  “这个小的就不知了?”
  琴姑娘道:
  “孔一方本来准备何时发动阴谋的?”
  秦飞虎想了想道:
  “这是秘密,他也不知道,只对小的说,不会很久了,大概在年前一定会发动,详细日期……”
  琴姑娘哦了一声道:
  “如此说来,孔一方还不是首脑人物了?”
  秦飞虎嗯了一声道:
  “他说事成之后,他就是本山的山主……”
  义老冷哼一声道:
  “他是在作大头梦!”
  话声一顿,又道:
  “他和那些阴谋劫夺本山的鼠辈,如何联系?”
  秦飞虎道:
  “小的并不清楚,不过凡是他在山中的时候,每个单日的夜初更,他必然要护守在‘古槐园’外……”
  义老着急,接口道:
  “园外何处,快说?”
  秦飞虎道:
  “在园外靠那‘毒涧’的石条路上!”
  琴姑娘道:
  “若有人适巧经过,你该怎样?”
  秦飞虎道:
  “他要我以总管之职,挥退那人,若来者是山主或姑娘时,他要小的禀陈,说他正在习练‘三元神功’!”
  琴姑娘闻言黛眉一挑,义老对姑娘道:
  “山主怎会把‘三元神功’传给这个小子!”
  琴姑娘略加沉思,道:
  “义老别忘记把这些事通知忠老!”
  义老嗯了一声道:
  “请问姑娘,可许老夫兄弟便宜从事?”
  琴姑娘想了想道:
  “不可以毁去他那一身功力,但可将神功追回!”
  义老应声道:
  “老夫也是这个意思!”
  话锋一顿,突然说道:
  “姑娘,今天正是单日!”
  琴姑娘一笑道:
  “我不会忘记的。”
  声调一落即起,转对秦飞虎道:
  “你还有什么没说的事吗?”
  秦飞虎一摇头:
  “小的是知道的事和话,全说了!”
  琴姑娘一点头道:
  “那我再问你件事情,孔一方谋叛山主,既然对你说过,并且你已自愿参与,事成之后有什么好处?”
  秦飞虎迟疑了半晌,方才说道:
  “山中三种珍宝,任小的各取一袋,退隐江湖!”
  琴姑娘哦了一声道:
  “一袋金沙,足够你富甲一乡,其余两种东西,更是无价之宝,只能卖得你这个人了!”
  声调陡然转厉,道:
  “你们起意背叛,已有多久?”
  秦飞虎道:
  “已有十个月另几天了!”
  “有这多日子,你们焉有不私藏本山三种……”
  话未说完,秦飞虎已接口道:
  “小的敢对天发誓,从未取过……”
  义老接口道:
  “孔一方莫非也没擅取!”
  秦飞虎苦笑一声道:
  “小的落到今天,是有什么话说什么话了,小的先前有:这个心,是孔一方阻止了小的,他说不能因小而失大……”
  义老冷笑一声道:
  “以老夫看来,他是根本不打算事成遵守诺言!”
  秦飞虎苦笑一声道:
  “这也许,不过小的却是为财而亡!”
  言下不胜懊悔,低着头,状至可怜。
  琴姑娘黛眉一皱,转对义老道:
  “义老,我将秦飞虎交给你了,候山主回来再定罪刑,不过义老却要当心,莫将他们押禁一处!”
  义老闻言知意,道:
  “姑娘放心,老夫自有分寸。”
  琴姑娘一笑,道:
  “一宵未眠,我真累了要去休息,烦义老闭此楼吧。”
  话声中,琴姑娘转下楼去了。
  义老这时凌虚出指,点封了秦飞虎四处穴道!
  然后一推秦飞虎道:
  “别让老夫费事,走!”
  秦飞虎垂头丧气,如待宰羔羊,无言的走着,义老将楼封闭,押着秦飞虎转向庄外“神宫”而去。
  琴姑娘虽说要回去休息,下楼之后却转向了梦楼。
  梦楼中,孙重楼兄弟皆已醒来,姑娘到的恰是时候。
  孙重楼让过琴姑娘,落坐之后,立刻问道:
  “今早可是姑娘要亲自指点前山路径?”
  琴姑娘瞟了他一眼,道:
  “我早就吩咐下去,稍待金保柱会来的,我现在来梦楼,是另外一件重大的事情,告诉你们。”
  孙重楼和弃儿闻言微微一楞,互望了一眼但未开口。

  第十六章:搜毒涧步步危厄
  琴姑娘见弃儿兄弟没有追问,淡淡的道:
  “这件事和两位关系最大!”
  弃儿忍不住问道:
  “是什么事情?”
  琴姑娘道:
  “本山自即日起,撤换了专司追捕的人!”
  孙重楼哦了一声道:
  “不是秦总管和金保柱了?”
  琴姑娘摇摇头道:
  “换了人,不过今天晚餐时,两位若能移驾到前大厅去用饭的话,我会给两位介绍认识他们的!”
  孙重楼看了弃儿一眼,道:
  “姑娘,按说小可是不当问,只因……”
  琴姑娘已知孙重楼想问些什么,接口道:
  “秦总管犯了山规,金保柱不足以当重任,所以我无奈之下,自‘十八刑殿’调上两个人上来负责此事!”
  孙重楼一笑道:
  “什么是‘十八刑殿’?”
  琴姑娘冷冷地瞟了他一眼道:
  “你没去过?”
  孙重楼头一低,道:
  “姑娘何必逼小可……”
  琴姑娘目光一瞥孙重楼,接口道:
  “好,不谈这件事了。”
  话声一顿,接着又道:
  “昨夜你病的太巧,我白白耗了一夜,没有和你作次长谈,你若没有什么不方便,现在……”
  孙重楼含有骇意的对琴姑娘一笑,道:
  “明朝就轮到家兄逃亡了,姑娘可能恕过小可……”
  琴姑娘声调一沉道:
  “那由你说,在什么时候合适?”
  孙重楼道:
  “第五天夜初更如何?”
  琴姑娘哦了一声道:
  “那是说后天的晚上了?”
  孙重楼嗯了一声道:
  “姑娘不嫌太晚吧?”
  琴姑娘没答他这句问话,反而说道:
  “你不会再改期了吧?”
  孙重楼一笑道:
  “这是约会,小可不敢失信。”
  琴姑娘瞟了他一眼,道:
  “那就一言为定了。”
  声调一变,接着又道:
  “今天还有必要去前山走走吗?”
  孙重楼道:
  “家兄对地势尚未熟练……”
  琴姑娘神色一正道:
  “以我看,就剩这一天了,相信你们兄弟必然还有些话要说,何况在你的安排下,早有成竹……”
  孙重楼接口道:
  “姑娘是说,今天前山之行可以免了?”
  琴姑娘一笑道:
  “你认为如何?”
  孙重楼报之一笑道:
  “既然姑娘认为可以免掉这一趟,免了就是。”
  琴姑娘星眸一转,道:
  “事已决定,我要告辞了。”
  于是孙重楼和弃儿,送到了楼口。
  XXXXXX
  “什么人?”
  在后山半腰那三座洞府前,半箭地方,一条人影飞射而落,落地之后,即有所觉,立刻出言喝问!
  可是四外洞洞,那有回声!
  这条人影,停立未动,借星月之辉,看出他是石朴!
  石朴突然离开“八德神宫”,来到后半山这三座洞府前,不问可知,是遵守和昨夜人儿之约,来此相会。
  他飞落当场,觉出似已有人在侧,出声喝问竟无回答。
  他沉思刹那,甩开大步奔向那三座洞府。
  洞府前,他再次停步,暗自思忖——
  “昨夜这人儿约我来此,言明是正中的这座洞府,时间是初更,如今时间到了,怎地未见人来?”
  转念间,他又想起先时觉查有人在侧的事,头一摇,作了决定,左顾右盼了刹那,身形一闪进了正中洞府。
  这三座洞府,石朴熟悉至极。
  左、右两洞,深各两丈多些,正中的洞府,三丈多深,都是死洞,可能是千百年前兽居之处。
  但是自从“吃人山”出了名,孟家庄遭了劫,占住此山的主人,认为这三座洞府毫无利用价值,遂废弃不闻不问,因此洞中久积土尘,不够洁净。
  再加上洞在后半山腰,几乎经年不见日光,洞内潮湿无比,若有人进洞,首先会受不了那种气味。
  石朴一闪进了正中的洞府,隐身入洞五尺地方,洞内黑过洞外,所以洞外若有人来,洞中人会立刻看到。
  他在洞中等了约有一盏热茶转凉的时间,仍不见昨夜的这人出现,不由心中焦躁起来。
  他下定决心,再等上盏茶光景,若这人儿仍不见影,只好回去,不,他就前往庄中“梦楼”一会。
  “不过盏茶时刻,石朴等不及了,才待迈步出洞,突闻其声,声音轻若蚊哼,入耳却字字分明,道:
  “所约是初至二更,阁下既已前来,何不多等一下,顺便有个热闹,阁下也可作个观客!”
  石朴只听人声,难见人面,心中不无忐忑之感。
  那传音的人,不问可知,是昨夕的人儿,这人儿说有热闹可看,不知是什么热闹,莫非是……
  他思忖未已,洞外突现人踪!
  来人好俊的轻身功力,纵越如飞,到了洞前。
  石朴业已看清对方,不由暗自惊骇。
  洞外这人,一身玄色夜行衣衫,背插三尺青锋,左臂扶着一人,在洞外向四处略以张望,竟直对正中洞口走来。
  石朴大惊,此时出洞已迟,无可奈何飘身后退,到了洞底深处,身形一伏,隐在一角不再挪动。
  他刚刚躲好,洞外这人已挟着那个不知是死抑活的人进:了洞,还好,就在进洞五六尺地方停了下来。
  接着这人伸出手指,点向所挟之人!
  所挟之人在一轻哼下,醒转过来。
  那人醒来后,立刻惊咦一声道:
  “四娘,这……这是……”
  石朴适才早已看清这人是那四娘,但却不知四娘所挟的人是谁,如今闻声知人,心胆提到了咽喉间!
  那人竟是孔一方,已被金令判决为叛徒的恶魔!
  石朴在“吃人山”,“八德神宫”中,已有多年,深知孔一方的为人和那身罕奇的武技,自是有些不安!
  况今夜太巧,竟恰好碰上对方见不得人的事情,同在一座死洞之内,迟早必被发现,那时……
  石朴在慌急之下,想出了个无奈的办法。
  这时四娘已开口道:
  “你不用多问了,我们现在就走!”
  孔一方一楞道:
  “走?走到那里去!”
  四娘一笑道:
  “笨东西,走就是走,离开这‘吃人山’!”
  孔一方头一摇道:
  “四娘你是怎么啦,现在我们怎么能走,别管琴丫头以金令迫我就范,那没有用,只要老儿回来……”
  四娘冷哼一声,接口道:
  “你还在作梦,何不先提提真气看?”
  孔一方闻言大惊,就地跌坐提力相试!
  那知在一试之下,他变了脸色,正要喝问,四娘已接着说道:
  “你仔细听看,你太轻视琴丫头,她以金令找你麻烦,将你囚在十八刑殿,你当那是真的?”
  孔一方瞠目道:
  “莫非她另有用意?”
  四娘哼了一声道:
  “告诉你吧,她在你所住的‘古槐园’中,令八老搜出了秘笈副本和‘蓬壶九绝’,已抓到你谋叛的证据!”
  孔一方惊啊一声道:
  “后来突然调押我在‘八德神宫’……”
  四娘接口道:
  “那正是要八老逼问你谋叛内情!”
  孔一方道:
  “我这身功力是……”
  四娘道:
  “是琴丫头亲手毁的!”
  孔一方咬牙切齿的说道:
  “很好……四娘,适才我不是正在‘雨轩’和八个老儿谈说闲话吗,却怎地又霎眼来到此……”
  四娘哼了一声接口道:
  “八老奉令套问你的口供,要你说出其余参与叛谋之人,知道不论用何刑罚,你都不会松口,才……”
  孔一方本是此山中人,听到自然想起一个可能,急忙接口道:
  “他们可在酒菜中,放上了‘忘忧草’!”
  四娘颔首道:
  “算你还聪明,正是放了‘忘忧草’!”
  孔一方神色惨变,道:
  “好狠的狗贱婢!”
  四娘瞟了他一眼,道:
  “我本来不知道这件事情,是‘侍琴’这丫头暗暗告诉了我,我一急,火焚了‘小天楼’,调虎离山……”
  话未说完,孔一方感激的抓住四娘香肩道:
  “四娘,我不知道对你说什么感激话才好。”
  四娘嫣然一笑道:
  “咱们两个还有这种必要吗?”
  孔一方苦笑一声道:
  “四娘……四娘,我……我……”
  四娘接口道:
  “是我们,现在那八个老儿,必然已知中了调虎离山之计,发现你已逃脱,焉能不搜,我们快逃才是正经。”
  孔一方目光向洞外一扫,道:
  “四娘你看,宫中金灯施令,全山皆已发动搜索我们,此处又是死路一条,怎能逃出山去呢?”
  四娘不慌不忙的说道:
  “谁告诉你说这一条是死路的?”
  孔一方一楞道:
  “这不是后山半腰中那‘三圣洞府’吗?”
  四娘点头道:
  “不错,是‘三圣洞府’。呀!”
  孔一方道:
  “这三座洞府,只有一个入口洞室,岂不是条死路?”
  四娘道:
  “若一条死路,我会傻到带你来吗?”
  孔一方闻言知意,不由大喜道:
  “四娘,莫非此洞另有秘道?”
  四娘哈哈一笑道:
  “你功力虽失,聪智仍在,谁说不是。”
  孔一方双眉一皱道:
  “既然另有一条秘道,我却怎不晓得?”
  四娘白了孔一方一眼,哼了一声道:
  “傻东西,我才真是老鬼的亲信人呀?哼!”
  孔一方脸一红道:
  “说的是!”
  声调一顿又起,愤怒的说道:
  “我好恨!”
  四娘明知故问道:
  “恨,你恨什么?”
  孔一方道:
  “我恨那暗中侦破我一切策谋的人,若不是他,再有十八天,这座‘吃人山’就是孔某的家业,现在……”
  四娘闻言暗自心惊,道:
  “原来你已决定了举事的日期啦?”
  孔一方尴尬的看了四娘一眼,道:
  “别怪我没有告诉你,只因我怕万一之变……”
  四娘淡笑一声道:
  “所幸你没有告诉我!”
  孔一方哦了一声道:
  “四娘,你还在恼我?”
  四娘又是一笑道:
  “看你想到那里去了。”
  孔一方仍然不解,道:
  “那你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四娘哈哈笑出声来道:
  “若是你告诉我,举事详情和日期,此时消息泄露,所谋成空,说不定你还会疑心是我告密的呢!”
  孔一方头一摇,抚摸着四娘的粉颈道:
  “你越这样说,我越法不安,四娘,我知道你对我好,往者已矣,来日可追,我孔一方会有报的!”
  四娘瞟给他个媚眼儿道:
  “什么你啦我啦的,咱们俩个人还要分吗?”
  孔一方猛地紧抱住了四娘,久久无言!
  洞内的石朴,这时却慌了神。
  四娘说了明白,此洞有条秘道,自己现在能借洞的黑。沉,隐藏身体,稍待可没法再躲了!
  四娘和孔一方,又全在洞口,若想悄悄溜走都办不到,他怎能不急,不由暗恨那约自己来此的人儿了!
  这时,孔一方和四娘,渐渐松驰了紧搂着的四臂,两个身子,也由毫无缝隙而分开,孔一方突然说道:
  “奇怪,这事透着奇怪!”
  四娘猜到何事,有心的问道:
  “奇怪什么?”
  孔一方道:
  “策谋举事,十分秘密,琴丫头是怎样发现的!”
  四娘早就有了答对,一笑道:
  “说你聪明,有时却又傻的怕人!”
  孔一方摇头道:
  “你这样说我不服!”
  四娘又一笑道:
  “我问你,这次你回来,琴丫头对你的态度如何?”
  孔一方想都不想道:
  “一改常态,想来实在奇怪!”
  四娘卟哧一笑道:
  “有什么奇怪我是女人,知道女人的心性,还记得五年。前那个夜晚吗,我一见你,不也是……”
  孔一方哦了一声道:
  “难道琴丫头是为了那孙重楼?”
  四娘含指点在了孔一方额头道:
  “那还用说傻东西!”
  孔一方双眉一挑,恨道:
  “哼,迟早总有一天,她们会落在我的手中!”
  四娘正色道:
  “慢着,咱们可得先好好谈……”
  孔一方接口道:
  “莫非你不赞成我发誓报仇?”
  四娘冷哼一声道:
  “你有什么仇要报!”
  孔一方皱眉道:
  “当然有仇要报!琴丫头……”
  他话未说完,四娘已接口道:
  “一方,男女相爱是勉强不来的,琴丫头不爱你,没有罪咎,当然,你爱她也不是罪咎,不过……”
  孔一方恨声道:
  “不过什么?”
  四娘声调一沉,道:
  “不过你真的是爱她吗?”
  孔一方头一低道:
  “这不是我真爱或不爱她的问题……”
  四娘怒声道:
  “在你来说,也许是的,但是就在一位姑娘的地位,爱或不爱才是最大的问题,你不是至情人,今后少谈这些事!”
  孔一方看出情势不利,话锋一转道:
  “不谈就不谈,再说如今谈起来空惹烦恼,只是我仍然不解,就算琴丫头变了心意,也难知道我那秘密呀!”
  四娘神色也转变了,一笑道:
  “这是你笨,凭琴丫头,断然不会发现你这秘密的!”
  孔一方哦了一声道:
  “那就奇怪了,除她之外……”
  四娘接口道:
  “以我推测,毛病是出在你偷窃‘蓬壶九绝’牌上!”
  孔一方依然不解,道:
  “这怎么会,此牌窃取已有数月……”
  四娘冷冷地接上一句道:
  “此次那老儿走前,曾经在‘玄机楼’上……”
  孔一方懂了惊问道:
  “难道是老鬼发现的?”
  四娘冷哼一声道:
  “是不是他不敢说一定,不过老鬼自‘玄机楼’走出之后,神色怕人,气哼哼的去找琴丫头!后来琴丫头送老鬼离山,老鬼临走对她说:那件事就交给你了,要小心,莫打草惊蛇……”
  话未说完,孔一方已接口道:
  “那就不会错了,必是老鬼发现无疑!”
  四娘瞟了他一眼道:
  “好在一切都过去了,只要……”
  孔一方面露狰狞道:
  “过去了?只怕未必!”
  四娘哦了一声道:
  “现在你一身功力尽失,能逃出山去,以我身畔所带的珠宝,找个山明水秀的地方,安享天年……”
  孔一方瞥了四娘一眼道:
  “四娘!你看有这个打算?”
  四娘道:
  “我为你甘愿抛弃此处的一切,难道还有二心!”
  孔一方苦笑一声道:
  “四娘你误会我了,我不是指你还有其他心意而言。”
  四娘奇怪的问道:
  “那还有什么事呢?”
  孔一方头摇了摇道:
  “不瞒四娘说,我功力已失,若能有四娘为伴,找个山明水秀之乡安尽天年,自是不再希望其他……”
  四娘目光一闪,道:
  “是另有问题。”
  孔一方再次苦笑道:
  “四娘,你忘记还有另外一批人了……”
  四娘黛眉一挑道:
  “另外一批人,是什么人?”
  孔一方叹息一声道:
  “那些和我商妥进攻此山的人呀?”
  四娘道:
  “他们怎么样?”
  孔一方头一摇道:
  “他们不会放过我去的,假如我一身功力全在,他们也许有几分惧怕,如今我功力已失,恐怕……”
  四娘一笑,接口道:
  “我当是什么事,这个你可以放心,我们要去的地方,连老鬼他都找不到,何况你那些狐朋狗友!”
  孔一方深锁眉栓道:
  “只怕我们出山之后,就已被擒!”
  四娘冷哼一声道:
  “那是他们在作梦!”
  孔一方看着四娘道:
  “四娘你不知道,他们的手段……”
  四娘再次冷哼一声,接口道:
  “好了好了,我保证谁也追不到我们,时间不早了,快些走吧!”
  孔一方无奈的一点头道:
  “好,我只希望能走得了!”
  四娘不再理他,转身向洞中深处走去。
  石朴一颗心,提到了咽喉,脑海中电旋着万一之时应付的办法。
  XXXXXX
  八德神宫“雨轩”之内,出了怪事!
  八德八老和随侍的弟子们,俱皆昏睡不醒。
  八老五位是伏案而卧,三位竟滚倒在地上。
  随侍弟子们,更是歪的歪斜的斜样儿不同。
  这时,一条人影飞落进“雨轩”中!
  这人一身紫衣,紫巾蒙面人,对这“雨轩”似乎很熟,身形飘落之后,目光向轩内一扫,竟然卟哧一声笑了出来。
  接着紫衣人头一摇自言自语道:
  “真没想到,她是用这个办法。”
  话声一顿接着又道:
  “我仍要追上去看看!”
  说着,身形倏忽而起,疾射远去!
  紫衣蒙面人刚走,又有两个人飞落轩内。
  这并不是巧合,而是整个的一座“八德神宫”,目下这“雨轩”外,余皆黑沉沉没有灯光。
  刚到这两个人,却是孙重楼和弃儿兄弟。
  弃儿身形落下,立刻说道:
  “那紫衣人是她?”
  孙重楼一笑道:
  “不会错,大哥不是明明看到,她在轩外直等到孔一方被另外那位姑娘救走,才进轩的吗?”
  弃儿头一摇道:
  “怪事,她们在捣什么鬼?”
  孙重楼一笑道:
  “见怪不怪,其怪自败。”
  话声一顿,道:
  “大哥,我该去会石朴了。此处不是平安了吧,大哥莫处嫌疑之间,也快走吧。”
  弃儿点一点头,道:
  “看来二弟不亲眼看到我走,是不会放心去的。”
  话罢,不待孙重楼接口,已飞身而去。
  弃儿走后,孙重楼正要离开,心头警兆倏生,略以闭目,神色间思过一丝疑云,蓦地顿足一闪无踪。
  他身形乍失,“雨轩”中已多了一位雄伟的老者!
  老者一身灰色长衫,发髯仍是一片乌黑,剑眉虎目直鼻方口,双目微微启阖间,神光慑人!
  老者看到轩内情形,冷哼出声。
  想了想,转身就走,耳边突来语声道:
  “阁下是此山山主?”
  老者闻声转对轩内,心头一凛,迎面丈外那轩窗旁,站着一位黄衫人,年约二十三四,气度从容!
  此人那张脸,看来令人叹息,似大病初愈,苍白的怕人!
  但那眉目自口鼻子五官轮廓,因此在心头一凛下,又加了些骇罕,于是由不得将双眉微微一皱。
  年轻人也剑眉微皱道:
  “请答话!”
  老者一笑道:
  “你凭什么要老夫答话?”
  年经人冷哼一声道:
  “凭着现场这种情形,成吗?”
  老者冷嘿两声,目光一扫八老睡态,道:
  “只怕还差些!”
  年轻人哦了一声道:
  “原来你不是此山的山主。”
  话声中,年轻人转身就走,奔向另一面轩中的后门。
  老者身形倏闪,已早一步站在了后门前,道:
  “就想这样走?”
  年经人神态越发从容,道:
  “你就想这样拦?”
  老者心头一动,道:
  “话未说完,就此而去,岂不失礼?”
  年轻人微微一笑道:
  “你既非此山山主,就没话好说了!”
  老者哦了一声道:
  “老夫若正是此山山主呢?”
  年轻人淡然一笑道:
  “空口无凭!”
  老者嘿嘿阴笑成声道:
  “那就毫无办法可想了,老夫总不能双肩抗着这座山,来证明这山是老夫所有,老夫就是山主。”
  年经人竟冷冷说道:
  “你抗得动仅管抗,这不是我的事!”
  老者双眉一挑道:
  “要怎么样你才相信,老夫就是山主?”
  年经人道:
  “简单,招呼个人上来,一试即知!”
  老者嗯了一声,头一点道:
  “好办法,还有吗?”
  年经人头一摇道:
  “除此之外,别无他途!”
  老者目光一扫年轻人道:
  “有,老夫就知道另外还有一个更好的办法!”
  年经人瞥望着老者,冷哼一声没有接话!
  老者暗自心凛,不觉依然接说下去道:
  “莫不成老夫将你擒住之后……”
  年经人接口道:
  “慢吐狂言,那要先擒住我才行!”
  老者本应暴怒,难料他反而哈哈地笑了起来!
  笑声乍止,老者似乎自语的说道:
  “有意思,罕见的年经人儿,竟都会集在老夫这小小的‘吃人山’中了,这没别的话说,只有试上一试!”
  话声中,老者大步向年轻人逼去!
  岂料这年轻人,身不动,膀不摇,理也不理!
  老者心中早存不安,目睹年轻人能这般沉着,越加忐忑,但他无法收势,只有再回前逼近!
  双方本只相距丈远,三步之后,已剩了四尺!
  年轻人依然视若无睹,峙立如山!
  老者反而停下步来,心头打着阵鼓!
  刹那的沉默,气氛突转肃穆紧张。
  老者冷哼一声,右手缓缓扬起!
  那知这年轻人,仍木立不动,视老者无物!
  老者忍无可忍,沉声叱道:
  “好狂妄的小子,老夫不信你能不躲!”
  话落掌落,掌势虽不闻半丝风声,却威凌无比!
  年轻人竟还没有挪动,不过他这时右手轻抬,凌空拂下!
  一声如同地裂的巨震传出,这木造的“西轩”怎能禁受,只见……

  第十七章:穷山随时有风险
  老者以七成真力,发出他名震天下的“摧心无影掌”,虽说他已看出,这年轻人不凡,但总认为这一掌对方不敢不躲!
  那知事出意外,年轻人不但没躲,反而看似十分随便的一拂右掌,竟是打算和老者实对一招!
  双方掌力相抵,狂风突起,雷震倏传,只震的这木造“雨望”门窗俱颤,顶瓦碎堕!
  老者暴退两步,年经人却只挪了挪右脚!
  一招相抵,看似强弱已分,老者变了脸色!
  其实老者虽被震退两步,却非为此而变颜变色。
  使他脸色随变的原因,是另外一件事情!
  适才他气恼难忍,愤然出掌,用了七成真力心中认定这年轻人必然要躲,所以没替昏卧轩内的八老等人着想。
  但当这年轻人不但不解,反而拂掌相迎时,老者才想起轩中昏卧的部属,深知必遭波及!
  就在老者转念下,双方掌力已然相接,传出巨震!
  于是老者心头大震,在这种罕奇功力交抵下,旋出的劲气,足以裂金石而穿重甲,何况是昏睡的人,料及部属绝难幸免!
  那知这年轻人竟早有防备,拂掌而出,不但将老者震退,亦能使双方内力旋出的劲势升于空间,不致伤人。
  年轻人的这手技艺和深厚的功力,才使老者变了脸色!
  他双眉陡扬,目射精光,右掌再次提起!
  黄衫年经人也剑眉挑飞,目射寒光而待!
  老者目光这时一扫八老,收敛了功力道:
  “年轻人,轩外一谈如何?”
  黄衫年轻人苍白而冷漠的脸上,透出了半丝笑容,道:
  “山主是顾虑到八老和这些人了。”
  老者眉头一皱,道:
  “年轻人,你为何突然改了称谓?”
  好傲的黄衫年轻人,他冷冷地说道:
  “既然你客气的唤我一声年轻人,我自当投桃报李。”
  老者双眉一展道:
  “这不同,你称我的是‘山主’!”
  黄衫年轻人道:
  “莫非山主否认?”
  老者笑了,道:
  “先时我自承山主,年轻人却不信,如今事实未改,又突然认定我是山主了,请教所以?”
  黄衫年轻人道:
  “你若非山主,在我拂掌相抵时,你不会目光注视八老,神色有悔有憾,更不会发现掌力上升时,面露先惊后喜之色!”
  “适才你已不耐,再次提掌,但当目光重又扫向八老后,立即收敛功力,提出轩外一会之议……”
  老者哈哈的大笑起来,接口道:
  “我服了你年轻人。”
  话声一顿,神态转为诚恳道:
  “年轻人,我这八位老者和四名侍者,是怎样关作了你,我愿今代他们向你陪罪,只希望说明原因……”
  黄衫年轻人依然冷漠的接口说道:
  “山主误矣!”
  山主哦了一声:
  “莫非不是年轻朋友你……”
  黄衫年轻人再次接口道:
  “就因为不是我,所以我才在这里等候山主!”
  山主闻言微微一笑道:
  “年轻朋友,你怎会料定我能来呢?”
  黄衫年轻人道:
  “山主来时,可时走得后山偏右一条路。”
  山主神色间露出了惊喜,道:
  “原来年轻朋友还有伙伴……”
  黄衫年轻人冷哼一声道:
  “山主,我是独身来此的!”
  话一落又起,道:
  “不管山主信否,百丈之内,就算是飞身落地,蛇行虫爬,皆难瞒过我的双耳,所以知道山主……”
  山主心中不信,话接得却快,道:
  “如此说来,年轻朋友可当得人寰第一高手之誉了!”
  黄衫年轻人又冷哼一声道:
  “第一第二或第九十九,这只是数字而已,算不得什么,山主也不妨认为我是信口开河。”
  山主的老脸红了,道:
  “年轻朋友请别误会,我……”
  黄衫年轻人冷冷地接口道:
  “我为了不使八老再遭意外,所以才在暗中护守,如今山主露面,我事已了,后会有期,告辞了。”
  话声一落,他转身就走。
  山主慌不迭相拦道:
  “年轻朋友暂留步。”
  黄衫年轻人目注山主道:
  “山主还有什么见教?”
  山主指昏卧的八老道:
  “此事究竟是怎样发生的,可能见示?”
  黄衫年轻人道:
  “可以,山主问问‘秀姑娘’即知!”
  山主闻言,双目陡射寒光,道:
  “年轻朋友,你怎知道本宫有位秀姑娘?”
  黄衫年轻人哼了一声道:
  “有人这样称呼她!”
  山主不由沉声问道:
  “是谁?”
  黄衫年轻人轻蔑的一扫山主,道:
  “山主是该以这种态度和语调,来问我吗?”
  山主强压着愤怒,道:
  “年轻朋友恕我一二,请问是谁这样……”
  黄衫年轻人接口道:
  “是孔一方,山主若找不到这两个人的时候,可以救醒八老,一问便知,八老是被秀姑娘以药物所迷!”
  话罢,黄衫年轻人身形倏闪,竟在山主身前飞纵而去,山主拦已不及,双眉陡扬,狰狞的阴哼一声!
  接着,他左袖一抖,一道宝闪,穿轩窗而出,疾射半空,随即一声巨爆传出,空中现出了九盏红灯!
  红灯乍现,赫!“吃人山”变作了光明境!
  全山各处,灯笼火把亮子油松倏地俱皆点燃,成了一座灯山,跟着全山高手齐动,将各个路径阻住!
  这时,一人飞射进了雨轩,只看这人那份矫捷的轻巧,就能料知必是本山罕见的一位奇绝高手!
  这人身落轩内,正站在山主左侧五尺地方,微一躬身道:
  “山主何时回来的,有何大事发出‘九绝灯’令?”
  山主时正俯身以药救治忠老,接话道:
  “柯二弟传令下去,全山封锁,不得我亲口许诺,任何人不得擅行离山,违则立即格杀!”
  柯姓高手应了一声道:
  “包括姑娘或孔一方?”
  山主沉声道:
  “不论何人皆在限令之内,四姑娘亦然!”
  柯姓高手闻言一楞,但却没有询问,告退而去!
  八老被救醒了,和山主在详谈一切……
  XXXXXX
  四娘和孔一方,转身步向洞内深处,急坏了石朴!
  事迫燃眉,石朴作了决定!
  他不愿此时此地与孔一方及四娘为敌。
  不过若被二人发现,却只有挺身而搏一途!
  想到搏战,石朴平静下激动不安的心情。
  别说目下孔一方功力尽失,只有四娘一人,就算以一搏二,石朴也有十成把握,将人擒下。
  不过困难的是,这样以来,他恐怕在这“吃人山”中,就再难掩饰本来面目和这一身罕奇的功力了。
  写来一篇,想来却是一霎眼的工夫。
  就在这一霎眼的工夫,出了奇事!
  四娘和孔一方,竟没再往洞中深处走,在相距石朴丈远地方停了下来,只见四娘手在石壁上一按,地面立即陷出一道门户!
  孔一方和四娘疾由门户中消失,下陷地方,也自动升起,又与地平,不现丝毫空隙!
  这情形,看呆了石朴!
  刹那之后,石朴笑了,自语道:
  “原来人家约我在此,是有心借四娘和孔一方二人的逃亡,指示我这条可供往来的秘道!”
  话声一停,他立即开始学四娘样儿去壁间摸索。
  盏茶光景之后,终于被他找出了那暗门开关。
  他马上试验,门户果然开启,约隔刹那,又自动关闭。
  石朴高兴了,无意中获知这条秘道,对他忍辱此山所谋之事来说,已有了万一之时的退身之地,自更不俱!
  门户乍闭,身旁突传话声道:
  “石大侠,山主突然回来,业已发现孔一方秀姑娘逃亡之事,你我今夜已难畅谈,等我代你引开琴姑娘后,火速回转神宫要紧!”
  石朴闻知人,立以传声问道:
  “阁下究竟是何人,琴姑娘……”
  传声未完,耳边语句又起道:
  “琴姑娘已走,山主现在神宫,此时前山灯火明亮,已寸步难行,石大侠若已想好答对山主的言语,就快走吧!”
  石朴闻言心中一凛,飞身洞口向外扫视!
  谁说不是,全山皆已亮起灯光,路径亦皆阻闭!
  石朴略加沉思,脸上闪过笑容,倏忽顿足飞身出洞!
  这时,二十几丈外,一条黄影已现踪迹,引起了山中高手的注意,喝呼连声向黄影追来!
  自此石朴方能安然出洞,并追踪其余高手之后。
  黄影儿直扑八德神宫,追踪者紧逼不舍!
  石朴杂于追者身后,他像是自己人,自然没人注意。
  黄影儿不知存何心意,快到八德神宫的刹那,突然长啸一声,半空中身形悠转,侧向神宫外右方射去!
  那地方是一片池泥,十分荒僻!
  黄影儿以“凌空虚渡”的绝顶轻功,如闪电般疾驰,追者目睹他如飞鸟般凌越云空,自是更加急追!
  但是黄影儿的功力太高,飞越池沼上空,不只没再想法借力,反而步步升高,闪得一闪已没有踪影。
  追者个个被池沼边沿所逼,停了下来,互望着木楞骇然无言,他们无法纵越这里许的绝池,只有瞠目摇头!
  石朴这时在人群后面,突然扬声问道:
  “这人逃向了那里!”
  随声,追赶黄影儿不舍的八名高手,立既转身回顾,他们才是看清楚石朴,不由俱皆脸上一红。
  他们都认识石朴,更知道石朴是八德神宫中的一位总轮值,于是纷纷向前上礼,把所见的情形详说了一遍。
  石朴早就知道一切,闻报难禁心中暗笑。
  接着他把手一挥,道:
  “火速发出灯令,通知……”
  他话还没有说完,背后已传来威凌的声调道:
  “不必了!”
  石朴闻声知人,忙转身形恭恭敬敬地说道:
  “属下给山主请安!”
  那八名高手,也躬身候谕,却没开口!
  山主,正是那黑发灰影的老者!
  此时他寒着脸,向八名高手一挥手道:
  “尔等各回原先守地,未得谕令不准擅离!”
  八名高手,连声应是,躬身为礼后,飞身而去。
  石朴身份甚高,因此问上一句:
  “山主是何时回来的,今夜……”
  山主再次接口道:
  “石朴,你是什么时候离开八德神宫的?”
  石朴赴约甚早自不知八德八老及一干待者被迷之事,若一个回答欠当,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不过石朴是老经验了,在这一刹那间,脑海中已电旋般将今夜发生而他知道的事,映印了一遍!
  他有了决策,躬身答道:
  “属下初更时,巡查宫中,发现一男一女两名夜行人自宫中逃出,向后山方向而去,属下……”
  话仍未说完,山主又接了话道:
  “可曾看清对方的面目?”
  石朴犹豫了一下,没有立既答复。
  山主的脸又寒罩冰霜,道:
  “答话!”
  石朴应了声是,道:
  “属下所以迟未答对山主者,因有所疑……”
  山主哦了一声道:
  “何所疑?”
  石朴道:
  “那女的很像秀姑娘……”
  山主惊啊一惊道:
  “那男的呢?”
  石朴道:
  “更像孔少山主……”
  山主现声叫道:
  “那个是孔少山主?”
  石朴坦然道:
  “孔一方孔少山主!”
  山主牙一咬道:
  “是谁封他少山主的?”
  石朴有心矫作道:
  “山主每逢出山,必由孔少山主代理全山事务,他每次谕示施令,皆以少山主自称,因此……”
  山主语寒,道:
  “孔一方和秀姑娘往后山作甚?”
  石朴道:
  “属下说过,这一男一女好像这秀姑娘和孔少……”
  山主沉声道:
  “孔一方就是孔一方,从今后不准以少山主称他!”
  石朴应声道:
  “是属下并没看清究竟是不是他们,只是!”
  山主嗯了一声道:
  “相隔很远!”
  石朴道:
  “是的,属下那时正巡在‘北望楼’,而人影起自‘风、雨、云、涛四轩’之间,所以无法看得清楚!”
  石朴这样回答,是有道理的!
  在“三圣洞”中,他亲耳听到秀姑娘和孔一方的答对,并不知秀姑娘是骗孔一方,认定“小西楼”已毁!
  不过他经阅广泛,没眼见的不说一定的话,又怕“小西楼”果已被烧,所以才说正巡“北望楼”那知道这番话,却和八老被迷“雨轩”中的事,不谋而巧合,无心中使山主对他兴起了一丝疑云,一扫而空!
  山主这时哦了一声道:
  “你可曾示警八老?”
  这问题,石朴更有办法答个圆满了!
  他头一摇道:
  “属下没有惊动八老。”
  山主道:
  “是何缘故?”
  石朴道:
  “当时属下虽没看清对方究竟是谁……”
  话不必全说清楚,山主极端聪明,听话头已知话尾。
  于是嗯了一声道:
  “不错,若果是他们两个人,自无惊动八老的必要。”
  石朴恭应道:
  “是的,属下追踪他们,在将到后山的刹那,竟遇上了意外,和两个蒙面人搏战甚久,终被逃脱!”
  按说山主应该惊骇才对,岂料他却淡然一笑道:
  “我知道了。”
  话锋一顿,又道:
  “那黄衣人飞过了池沼?”
  石朴道:
  “是的,属下早就尾随八大高手之后,本意想……”
  山主手一挥道:
  “你的用心我懂。”
  声调一落即起,道:
  “你回神宫,调动宫中高手,严封各个通路,除八老外不得任人出进,我事毕再另外分派你该作的事!”
  石朴应命而退,回转神宫!
  山主却一声冷笑,展袖飞身直扑向庄中!
  他人起空中,拂袖处,天际出现了一盏杏色亮灯,亮光久久不减,将减时,蓦地发出一声雷爆,化为满天黄烟!
  这是代表他本人的“杏灯花雨令”,至尊至敬!
  令出,人也落在了“孟家山庄”中!
  这巨厦外广场上,不知何时集结了近百名高手!
  山主降驾,那近百名高手肃然恭迎。
  山主目光一扫大家,简略的说道:
  “我在‘梦楼’,齐天石去召姑娘见我,快!余者立即封锁全山,天明后,配合各处轮值,由外而内一寸一寸给我搜索回来!”
  话罢,身形腾起,飞射到了“梦楼”。
  他到梦楼来,是有缘故的!
  第一、当他尚未离山时,已对孙重楼兴起异样的感觉!
  第二、适才在八德神宫雨轩之内的那个黄衣人,山主有些疑心可能就是“梦楼”中的贵客!
  第三、他在和黄衣人对抵一掌而不胜,黄衣人飞身而去后,他已救醒了八老和一干侍役弟子?
  在几经盘问下,知道了不少他要知道的事,包括了孔一方的谋叛,和秀姑娘突然失踪,及眼下山中贵客的人数。
  目下的贵客,仍是只有“梦楼”上的两位孙公子,其一,明晨即将由贵客身份变为逃亡之人,另外一位,也就是他疑心过的那一位,还有两天时限。
  根据雨轩和他对掌的黄衣人的衣衫,及后来那飞越池沼黄影儿的身法,他证明二者为一,这点他深具自信!
  那黄衣人所穿的黄衣,他认识,衣上另有暗记,那是他这“吃人山”中,专为误入山区贵客准备的衣服!
  因此,他必须立刻去“梦楼”一探!
  他飞身楼下,到底身份不同,经验也深,竟不私窥,反而大大方方的拾阶登楼,步履从容!
  走在楼阶中间时,突然停步喝道:
  “孙公子睡了么?”
  怪!竟无人答话!
  他双眉一挑,提高声调又道:
  “谁在附近?”
  这次有了回音,一人随声自二三十丈外飞临近前。
  这人在阶下止步,恭敬答道:
  “属下顾同听令。”
  山主道:
  “你可知道今夜何人应值此楼!”
  顾同躬身道:
  “回山主的问话,此楼没有应值弟子。”
  山主哦了一声道:
  “这是为什么?”
  顾同道:
  “是姑娘下令,此楼免去应值之役!”
  山主哦了一声道:
  “原来如此!”
  话声一顿,想了想又道:
  “好,你上楼去,向两位贵客言明,说老夫来拜见。”
  顾同应声才待登楼,楼窗开启,孙重楼探出头来。
  这没有错,山主再次扬喝,顾同答问,若“梦楼”仍有人在,自无不知之理,因此孙重楼推开了楼窗。
  孙重楼推开楼窗,立即客气的说道:
  “不敢再劳通知,在下已经醒了,请容迎接,”
  山主当楼窗开启,孙重楼探头之时,心中一凛!
  原来山主已认定那横越池沼的黄影儿,就是这口口声声说是不解武技的孙公子,才突然前来一探!
  没有想到,孙公子竟在楼中,这就有些奇怪了!
  因为山主在黄影儿横越过池沼后,立即飞临山庄,按池沼地域路途来说,任那黄影儿身法多快,也断然不会先赶回“梦楼”的!
  可是现在事实证明,孙公子在!
  孙公子既然是在楼中,那黄影儿就该另有其人了!
  所以孙重楼探头而出,使山主心头加了三分沉重!
  如今,孙重楼声言出迎,山主只有先收起疑虑对答。
  他对窗口上的孙重楼一笑,道:
  “没有这种道理,老朽不敢当公子出迎。”
  说着,挥手悄对顾同道:
  “传令下去,全山亮起灯来!”
  话声中,山主已大步登上楼头。
  顾同自去传令,楼门适时而开,孙重楼迎了出来。
  孙重楼当先施礼,道:
  “山主回来了,在下……”
  山主迎上前去,故作客气握住孙重楼的双手道:
  “因与公子有约,事毕即归。”
  边说,双手已提聚了真力。
  孙重楼唉呀连声,痛的脸上都变了颜色!
  山主暗悔孟浪莽撞不迭,立刻歉然松手道:
  “老朽只顾高兴,竟握痛了公子。”
  孙重楼尴尬的苦笑一声道:
  “山主再若用上点力,在下这双手可就要断了!”
  山主一笑,道:
  “来来来,咱们楼中谈。”
  于是在谦让中,进了“梦楼”。
  宾主落坐,孙重楼首先说道:
  “山主何时回来的?”
  山主一笑道:
  “有一会儿了。”
  话声一顿又道:
  “深夜来拜,实在失礼。”
  孙重楼也一笑道:
  “那里的话,那里的话。”
  山主目光一瞥全楼,咦了一声道:
  “还有一位孙公子他……”
  孙重楼头一摇,接口道:
  “他人很怪,更难相处,三天来,没共过五句话!”
  山主哦了一声道:
  “是这样呀?他人呢?”
  孙重楼手一摊道:
  “谁知道,他每夜初更就出去,天快亮了才回来!”
  山主心中一动,道:
  “夜夜如此?”
  孙重楼道:
  “三夜了,全这个样子。”
  山主头一低,想了想道:
  “公子没有问他是去何处?”
  孙重楼道:
  “问过,他只怒瞪我一眼,哼一声就不再理我!”
  山主双眉一挑,竟也哼了一声!
  刹那之后,山主又道:
  “请问公子,他穿的是什么衣衫?”
  孙重楼竟也苦笑一声道:
  “他真怪而不太讲理,在下误造宝山贵庄时,衣衫脏破,蒙孟庄主赐以两身长衣,一蓝一黄!其后他也到了,白天,他穿他自己的衣服,但每夜外出,却换上在下借自贵庄的黄衫,山主您说……”
  山主霍地站起,道:
  “他也睡在这张床上?”
  孙重楼点点头,道:
  “他睡外面!”
  山主大步走到床前,探手在床上摸了刹那!
  不错,床里面一半,十分温暖,证明了孙重楼没离开过此楼,是在睡卧安眠,外面一半,却是凉的!
  山主在摸试床被的刹那,孙重楼暗中一笑!
  接着孙重楼故作不解的问道:
  “山主在作什么?”
  山主一笑,道:
  “没什么。”
  话锋一顿,接着说道:
  “公子请坐,老朽有事请教。”
  孙重楼应了一声,坐于右侧道:
  “不敢请问何事?”
  山主道:
  “公子仙乡何处……”
  话没说完,孙重楼已接口道:
  “在下祖居京师,只惜……”
  他自动停下话来,看了山主一眼,道:
  “山主问及在下这些事情,可有原因?”
  山主一笑道:
  “有,说来也许公子难信,公子颇象老朽一位故人!”
  孙重楼哦了一声道:
  “莫非山主的那位故人,也姓孙?”
  山主微微一楞,才答话道:
  “正是!”
  孙重楼双目一霎,道:
  “山主可能示之那故人的名字?”
  山主沉思,似在考虑该不该说。
  孙重楼适时已接着问道:
  “在下作客已有三日,尚未请教山主贵姓尊名……”
  山主一笑接口道:
  “老朽姓牟!”
  孙重楼哦了一声道:
  “敬问台甫。”
  山主正要答覆,楼外已传来琴姑娘的话声道:
  “孙公子,山主可在……”
  山主闻声接口道:
  “是琴儿,为父在此。”
  琴姑娘当着山主的面,似是处处守规循矩,道:
  “女儿可能登楼?”
  山主笑了,道:
  “上来吧。”
  话锋一顿,突又改变了主意,道:
  “不必了,夜已深,别扰孙公子安歇,为父这就下去,我们回房里谈去,你稍微等上刹那。”
  话声中,山主已站起身形。
  孙重楼明知山主会调琴姑娘前来,是相询八德神宫发生的种种事情,故作不解含笑道:
  “牟山主,在下已毫无睡意,何不请多留片刻?”
  牟山主也含笑相答道:
  “天太晚了,老朽还有诸多私事和小女相谈,不再烦扰,明晨当令手下来请,再作畅谈。”
  孙重楼不便再说什么,于是相互拱手而别。
  “玄机楼”中,牟山主父女令人送去茶点,拼退左右,互距三尺对坐,神色肃然低低相谈。
  牟山主首先寒着脸道:
  “我出外仅仅三天,就发生了许多大事,琴儿……”
  琴姑娘立刻接口道:
  “容我详陈。”
  接着,琴姑娘把发生的事情,除她和秀姑娘那番谈话外,俱皆毫无增减的详述了一遍。
  牟山主双眉紧锁,道:
  “孔一方盗去的神牌呢?”
  琴姑娘道:
  “已放置女儿的钱箱之内。”
  牟山主道:
  “那手抄的秘笈……”
  琴姑娘接口道:
  “放在了一起!”
  牟山主嗯了一声,突然道:
  “你可知道,秀……四娘为何偕孔一方同走?”
  琴姑娘把头一摇,道:
  “这件事女儿直到现在,还想不明白。”
  牟山主双眉又狠狠一皱,道:
  “可知另外那个姓孙的小子,叫什么名字?”
  琴姑娘道:
  “他自己说,从小失去爹娘,只知道姓孙,没有名字,不过他却记得小时候慈亲喊他时的乳名……”
  牟山主哦了一声,接口道:
  “是什么?”
  琴姑娘道:“叫弃儿!”
  一声弃儿竟使牟山主顿时色变霍地站起!
  琴姑娘吓了一跳,道:
  “您,认识他!”
  牟山主没答这句话,竟沉着脸道:
  “火速传令下去,着各处出进山道的卡口,加入添灯严守莫懈,天亮后,为父要亲自一寸寸的搜他出来!”
  琴姑娘不知弃儿业已隐起,道:
  “他?爹指的他是谁呀?”
  牟山主道:
  “还有谁,孙弃儿!”
  琴姑娘道:
  “咦,弃儿不是在‘梦楼’么?”
  牟山主冷哼一声,瞥了她一眼,没有答话!

  第十八章:人生何处不相逢
  琴姑娘已知不对,接着又道:
  “爹,您可是说,昨夜在山区各处出现的黄衣人影,就是孙弃儿?”
  牟山主头一点道:
  “不但昨夜是他,前夜大摇大摆,在八德神宫出进无阻,戏耍得八德八老团团乱转的那人,也是他!”
  琴姑娘咦了一声道:
  “不对呀?”
  琴姑娘话说出口,已然懊悔。
  目下以整个“吃人山”中的人来说,也只有琴姑娘一个人能猜到黄影儿是谁,更知道绝非弃儿!
  至少昨夜在八德神宫中的那人儿,不是弃儿,因为彼时弃儿正和他在一起,没离开过大厅!
  她想到这一点,所以不由咦一声,说了声不对!
  牟山主立刻沉声道:
  “怎样的不对法?”
  琴姑娘不能说,不,是不愿意说!
  可是牟山主又连连催问道:
  “怎不开口,莫非想隐瞒些什么?”
  琴姑娘心头一凛,急出了主意,道:
  “他初来的时候,不是被擒……”
  牟山主哼了一声,接口道:
  “真是女孩儿的见识,他既然有心要来,又怎肯施展出真正本事,假作被擒,岂不一举三得?”
  琴姑娘一句谎言,领得牟山主步上了歧途,自是高兴,闻言更作不解的样子,问道:
  “怎会一举三得呢?”
  牟山主道:
  “他有心而来,但却不知山中虚实,有无厉害埋伏,故作被擒,免去闯山埋伏之危,这是一得!”
  “因伪被擒,证明他本领了,我们自不会对他再防或特别留意,他就能乘虚探查一切,是二得!”
  “譬如昨夜今晚,出事之后,连为父都根本不往他身上怀疑,别人更不会疑及是他,这是三得!”
  琴姑娘作出恍然之态,道:
  “设若真象爹爹所说,现在他岂有不走之理。”
  牟山主道:
  “他事未了,不会走的!”
  琴姑娘道:
  “爹爹料他还在山中。”
  牟山主嗯了一声道:
  “不会错。”
  话锋一顿,接着又道:
  “你去传令吧,告诉大家,多加小心,发现他藏身之地时,首先报之为父,候为父令谕行事!”
  琴姑娘应了一声,道:
  “爹,女儿累了……”
  牟山主瞥了他一眼,道:
  “传令之后,你休息去。”
  琴姑娘应声要走,牟山主突又说道:
  “可曾查出四娘是由何处逃脱的。”
  琴姑娘实话实说道:
  “后山‘三圣洞’中!”
  这句话,使牟山主竟又一凛,挥手道:
  “火速传令,我要亲自去‘三圣洞’看看!”
  琴姑娘闻言暗喜,躬身而退。
  她传过了令谕,目睹牟山主飞身驰向后山,星眸一展,顿足而起,她并未回转居处,却奔向了“梦楼”。
  “梦楼”中,琴姑娘和孙重楼宾主对坐!
  琴姑娘寒着一张吹弹得破的小脸,道:
  “怎么样,说是不说?”
  孙重楼笑着道:
  “在下身世,有什么好谈的……”
  琴姑娘冷冷地接口道:
  “我是问你们兄弟两个人的身世,缺半点都不行!”
  孙重楼道:
  “此非其时,姑娘若信得及在下”
  琴姑娘一摇头道:
  “从前可以等,现在办不到了,还是刚才我乍来时说的话,你实说了一切,我永守秘密,否则……”
  孙重楼接口道:
  “否则姑娘就真的要向山主告密?”
  琴姑娘肃色道:
  “不错,我和你都别无选择!”
  孙重楼也肃色道:
  “当真?”
  琴姑娘冷冷地说道:
  “嗯,并且请将令兄转告你的事,也详述出来!”
  孙重楼故作无可奈何的叹息一声,其实,他也正要自动向琴姑娘说明一切,因之不谋而合。
  于是他话说当年,当年……
  一个月黑,风高,天低,雪大的夜晚!
  “通州”东大街底的“关爷庙”,成了苦哈哈们的皇宫,别看亩大的庙墙都半塌了,正殿可还能遮避风雪!
  俗话说腊七腊八,冻死叫花!
  老天爷比世上任何一个的势利鬼,还要势利!
  大官富绅老爷太太小姐们,要赏雪景,想来个“踏雪寻梅”,老天爷就一拉脸,硬下上半个月的雪。
  衣重裘,跨骏马的爷们,出来了,跑着马直嚷天边!
  西巷底那土墙边上,昨夜就生生冻死了两个该死的!
  他们一身上下,找不出半寸棉,这冷的天,竟也想趁雪景高雅,放着热被窝不睡,冻死岂不活该。
  你知道吗?当地的高雅人士,给东大街底这“关爷庙”,起了个名字,叫他作“肮脏地方”!
  说它肮脏,可没肮脏到藏污纳垢,更看不到楚馆秦楼,只因为凡是穷小子,没家的,孤苦的,全睡这不花钱的“天赐店”,穷就离不开臭,您见过每天至少洗一次澡的叫花郎吗?没有,那就好了,这岂不就是肮脏!
  再说,不管是什么年头,古今中外,干净身子干净骨头,就不如那些肮脏身子干,净皮值钱。
  来,请来看这“关爷庙”中的众生样。
  半截牛油脑,脑泪直流,横七歪八,睡满了臭小子。
  龇牙的,叭打嘴的,打鼾的,放屁还直登腿的,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他们没有被子,清一色的麻袋片!
  俗话向来不假,宁看着一百具尸体,不看十个活人睡觉,睡态之怪,说玄点,比地狱的冤鬼还叫人怕!
  大殿睡满了,庙门口虽然说顺风儿凉,仍然有人。
  不过人可不多,只有两个讨饭的叫花子。
  看不见他们的头脸,虾弓着身,用一层又一层的麻袋片儿盖铺着,一个短些儿,靠里,一个长点儿,在外。
  地上,横着两根“吓狗棒”,说它是“吓狗棒”并未过份,里面那根,长才五寸,您说遇上恶狗这管个屁用?
  外面那一根倒是够长,四尺挂零,可是细得能比美“姜太公”那钓鱼竿,别说打狗,打老鼠也会震成三半截!
  “吓狗棒”旁边,有只全新的大海碗,花子能有新东西,甭说,那绝对不是买的,就一定是“借的”。
  碗里面,映雪发光,那份干净,水洗不成,他们同行一看就懂,是用那三寸伶俐舌,舔成这个样子。
  这时候,“关爷庙”门对着的“郭员外府”中,恰好响起了更鼓声,三声三梆,正三更!
  嗖!噗咚!跟着是一声“吭哼!”
  从“郭员外”府的高后墙上,飞下来了一个人,这人能从四丈高墙上纵落,轻功不错,姿态活象支燕儿。
  可是脚一沾地,却现了眼,竟然没能抗住,往前连抢了三步,到底还是“噗咚”一声,摔了个跟斗。
  这下子摔的不轻,别看他忍了又忍,依然吭出声来,但是他不顾痛疼,挣扎站起,左顾右盼!
  顾盼之下,他傻了,焦急的神情现在脸上。
  一条东大街,这是街底,往前看,三十丈左右只有两道墙,一道是“关爷庙”的破墙,另一道就是“郭员外”府的后墙,再没有人家,自然也就看不到门户,他急欲逃命,追敌已近,这可怎么办才好!
  在正急忧下,目光不由扫上了“关爷庙”的大门。
  他低头一想,把牙一咬,一个虎跃,到了庙阶上面。
  这才看出来,他背后还背着一个皮包袱,包袱长有三尺多,是黑羊皮的,毛冲外,紧紧系在背后。
  再看,他左肩和左腿,似乎受了重伤,已转动欠灵。
  这就难怪了,难怪他落身街心,无法站稳。
  他站在石阶上,已看清了大殿,两道清眉一挑,摇了摇头,这时,一声胡哨,突然传来。
  他猛一跺脚,十分快捷的解脱背后皮包袱,自语道:
  “我死不足惜,恩主可只有这一条命根子了,如今事急燃眉,我又身中歹毒暗器,只好先藏好小主人再说。”
  说着,他竟一步跨在那短些的麻袋片旁,三不管掀起麻袋,把藏在黑羊皮内的一个小孩子,硬塞了进去。
  他手好快,三把两把,重将黑羊皮包袱背在背后,不用说,这是诱敌之计,实者虚虚者实,真真假假!
  藏好小主人,他放了心,略以沉思,迈步就奔向街心,他不打算再活了,但在死前,要把追敌诱向歧途。
  那知刚一迈腿,猛咕叮的一支枯手,抓住了他的脚脖子,接着一声嘻嘻,坐起来了个蓬头白发的老叫花!
  老告花直摇头,笑嘻嘻地说道:
  “我说朋友,这可不行,老叫花子爷儿两个啥全干,可不干贩卖人口!”
  他急了,连忙分辩:
  “不,不是,这是我的小主人,因为家毁了,强敌追得紧,我又身中歹毒暗器……”
  话没说完,老叫花把头一摇接口道:
  “少来这一套,你拐了人家孩子,大人还有不追你的道理,现在你把孩子往我爷们被窝里一塞,可知道我们爷们要犯什么罪!”
  这时,胡哨声更近了,远处并且有了回声!
  他分说已难,无奈何起了杀人意,手往快靴筒里一探,刚抓住匕首的把儿,那老叫花却又开了口道:
  “朋友,你只要敢动刀动枪,我就破出这条老命来喊,那时候追你的人也会闻声而来,大殿里的伙计们也会惊醒,别糊涂!”
  他傻了,急怒之下,道:
  “我没骗你,这孩子有来历,是京里‘鼓楼’孙家的最后丁口,我叫……”
  话又没说完,老叫花却停了手,道:
  “鼓楼孙家可是‘积善堂’孙大员外家?”
  他急忙点头,道:
  “正是,孩子身上有标记,现在没工夫给你看,逃过今夜,你一看就知道我说的是真话。”
  老叫花想了想,嘻喟一笑道:
  “孙大员外可是好人,你吗……我看着也不太象个坏蛋,好吧,我就信你这一遭,是真是假,天亮了再说,你走你的吧!”
  老叫花把话说完,身子一溜,又滑进了麻袋片内。
  他安心了,迈步就奔向街心,老叫花突又坐起,道:
  “喂喂喂,你往哪里去呀?”
  他手向东大街另一端指指,道:
  “我要诱开来敌!”
  老叫花呸了一声,道:
  “放屁的话,人家都围起这两条街来啦,你这样走,我保你走不出半箭路,就得被人家擒住,那时候刀挖肉,嘴开口,全吐出实话来了,结果你准死,这小把戏也别想活,我们爷们更是搭头!”
  他一听,很对,由不得问道:
  “那我往什么地……”
  话未完,老叫花一指大殿里面道:
  “要跑也从这里面跑,至少是能把追你的人引走,快!”
  他应了一声,果然迈步往殿里奔去!
  那知道老叫花却突然压低了嗓门道:
  “来不及了,追你的人功夫太高,人已经要到了,快些,就攒到我这麻袋片里吧,不过你要记住聪明点,必要时还得开口!”
  他顾不得多想老叫花的话,如言攒进了麻袋片里,把身子往麻袋中一缩,藏了起来,谁知道老告花好怪道,竟拉着他衣领,把头拉出来了一半,这样是看不见脸,可露着后脑瓜和半截脖子。
  他刚刚藏好,耳听到夜行风动,“关爷庙”门前,平空多了十几个黑衣人,并且个个都有黑巾蒙面!
  黑衣人排站着,却一动也不动,似有所待。
  刹那,一条白影如天线倒挂,由空而降,现出了个身材修长玉巾蒙面的银衣人!
  银衣人玉巾刚好蒙着口鼻,因此那一对寒光闪射的眼睛,看得分明,只见他目光一扫庙门内外,沉声问道:
  “人可是在里面?”
  黑衣人排于左首的那个,答道:
  “按雪地足迹来看,他是进了这关爷庙”
  银衣人嗯了一声,手一挥道:
  “搜,别把这群苦朋友惊醒,手脚要轻快,眼睛睁亮些!”
  黑衣蒙面人们,低应声是,个个如炊烟般轻功,闪身都纵进了庙中,庙外街心上,就只剩下了那银衣人!
  银衣人目睹手下,在庙中分散开来排搜后,缓缓举步登上石阶,寒光闪闪的双扫阶上,停下步来!
  接着,银衣人用脚一踢那长些的麻袋片,老叫花猛咕叮的被踢坐了起来,眯着一对老眼,看着银衣人发呆!
  银衣人嘿嘿一笑,道:
  “我知道你没睡着!”
  老叫花火气不小,呸了一声道:
  “见你的大头鬼,刚要睡就被踩醒,这不才又想睡,你又踢了我一脚,还睡个屁!”
  银衣人没生气,却哦了一声,道:
  “刚才有人踩醒了你?”
  老叫花气还很足,啊了一声道:
  “谁说不是?”
  银衣人头一点,问道:
  “是个什么打扮的人呀?”
  老叫花白瞪了银衣人两眼,竟没答话,身子一缩一溜,又进了麻袋窝中,头一蒙照睡不误!
  银衣人嘿嘿一笑,又踢了一脚,这一脚重了些!
  老叫花被踢的哎哟出声,坐起道:
  “你想干什么?”
  银衣人冷冷地说道:
  “回答我刚才的问话!”
  老叫花眼一霎,哼了一声道:
  “凭什么?”
  银衣人声调森人的说道:
  “就凭着我想知道!”
  老叫花突然嘻嘻一笑,道:
  “你真想知道?”
  银衣人刚要接话,岂料老叫花把手一摊又道:
  “拿来!”
  银衣人微微一楞,道:
  “你要什么?”
  老叫花道:
  “俗话说得好,皇帝虽狠,也不差饿兵,我是个要饭的,不是专为大爷们报信的,所以要银子!”
  银衣人似是懒得噜嗦,探囊扔出一个银棵,老叫花掂了掂棵子,嘻嘻嘻嘻地直笑,收起银子之后,道:
  “这小银棵有不少两,我愿意回答两句话。”
  银衣人哼了一声道:
  “先回答我刚才问的!”
  老叫花嘻嘻笑道:
  “那个跺醒我的人,够高,穿着蓝色短棉袄,背后背着个大羊皮皮毛的包袱,是黑羊皮的!”
  银衣人嗯了一声道:
  “人往哪里去了?”
  老叫花手指殿内,道:
  “进去了!”
  银衣人目光一闪,又问道:
  “是进去了还是……”
  话还没有问完,老叫花已接口道:
  “银子!”
  银衣人一楞,目光已现凶芒,老叫花却似无所觉,接着又道:
  “我说过了每一锭银子,回两句话,这位爷您若还想问别的,对不起,您非再给我银子不可!”
  银衣人冷哼一声道:
  “天下的银子就这样好嫌?”
  岂料老叫花摇着头道:
  “不瞒这位爷说,老花子活到今天,赚银子这还头一遭,要不我怎么会还向您要?”
  银衣人哦了一声,道:
  “那你是看我好欺负了?”
  老叫花又一摇头道:
  “爷您可别冤枉老花子,我没打着欺负您的心,说实话,我只是看出来爷手头宽快。”
  这话,使银衣人笑了,他果然又取出了一个银锭,扔给老叫花,老叫花不等他开口问,已回答道:
  “那个人没进大殿,绕向右后面去了。”
  银衣人嘿嘿两声,道:
  “我也料他是如此!”
  老叫花也嘿嘿两声,道:
  “他背的黑羊皮包袱,里面不是珍宝,是个小孩子,一直哭个没完!”
  银衣人双目射出喜色,道:
  “你听得清楚!”
  老叫花又嘻嘻一笑,摊开双手道:
  “爷再赏银子。”
  这次银衣人火了,他怒叱道:
  “我还有一问没问,怎么你又要银子?”
  老叫花好象满有理似的,道:
  “爷您虽然没问,可我却告诉您说他背着的是个孩子,这还不一样?”
  银衣人怒声道:
  “你多话是你愿意,这不一样!”
  老叫花可不抬杠,身子一缩,象条鱼般又滑进了麻袋片中,这很明显,老告花话答完了要睡觉!
  这种动作,惹恼了银衣人,他猛又一脚,第三次把老叫花踢得坐了起来,抱着小腿哎哎哟哟没完!
  天知道,他三次挨踢,连毛也没碰上一根倒霉的是他身旁避仇躲难的汉子,挨了踢还不敢吭半声!
  银衣人此时狂笑着,双目射出杀人的火气!
  老叫花哎哟过后,大声喊道:
  “你凭什么踢我?”
  银衣人冷哼一声道:
  “臭花子,我警告你,你若敢有问不答,惹得老子火起,很可能一剑割下你的脑袋!”
  岂料老叫花竟不怕死,他把脖子一伸,双手抓住了花子衣领,扬声道:
  “你唬哪一个,老花子我世面见多了,告诉你,除死无大灾,要饭再不穷,我早活够了!”
  银衣人厉声叱道:
  “臭花子,你再喊喊看?”
  老叫花可不听这一套,道:
  “我不敢喊,笑话,喊就喊,你不是有剑吗,来来来,对准点,别歪了,就向我这细脖子上面下手,快,看那一个怕!”
  他这样一叫,大殿上的穷哈哈苦朋友们,可全醒了,纷纷爬了起来,银衣人又气又恨,却无可奈何!
  老叫花这时一看人多,喊的更欢了,扬声叫道:
  “伙计们,殿里还有十多个蒙脸穿黑衣服的小子,咱们把他们那蒙面的玩意儿撕下来,看看有没有认识的人!”
  这一手真损,逼得银衣人发出一声胡哨,率领着那十几个蒙面黑衣人,飞身疾纵向远处黑影里逃去。
  人刚走,老叫花却对殿里大伙叫道:
  “人已经跑了,你们好好的再给我睡,那一个不听敢起来,看我老花子不讹他白吃三个月才怪,还有,省点蜡烛,把它灭掉!”
  您说有多邪性,满大殿的穷哈哈,竟然全都害怕他,真的又躺了下去,并且熄灭了那半截蜡烛。
  穷朋友,吃得饱就睡得着,一会儿又都打起鼾来了。
  过了刹那,老叫花悄悄伸手,一拉那躲难的汉子道:
  “别真睡,追你的人已经走了,你也该起来逃命啦!”
  那汉子嗯了一声,挣扎半天,才坐了起来。
  老叫花残白眉毛一皱,道:
  “怎么,舍不得走?”
  那汉子苦笑一声道:
  “不是舍不得,是走不了啦!”
  老叫花啊哈一声,道:
  “好哇,我为了救你,破上这条老命,壮着胆子和杀人不眨眼的强人‘扯蛋’,如今人走了,你反而讹上了我……”
  那汉子急忙摇头又摆手,道:
  “不是,只因为我左肩左腿,被歹毒的暗器所伤,如今毒发,已寸步难行!”
  老叫花哦了一声,道:
  “那危险不?”
  那汉子凄然一笑道:
  “不瞒老人家说,我活不成了!”
  老叫花双目连霎道:
  “有这么厉害?”
  他点点头,右手托着左肩道:
  “不信老人家看我的左肩,现在八成连小腹都变成黑的了!”
  老叫花哦了一声,道:
  “这样说来,你是死定啦?”
  他没开口,只是凄凉的一笑,老叫花似乎不信,动手去探看他肩头的伤,看清之后,竟也不由的长叹出声。
  这老叫花很怪,长叹之后,继之却嘻嘻一笑,道:
  “我老叫花子路走的多,也很识货,你是被一种叫‘张口等’的毒辣暗器所伤,再有一个时辰,就会张着嘴巴干死!”
  他低着头,右手不自觉的去摸短麻袋中的孩子。
  老叫花声调一变,又道:
  “喂,咱们商量点事可好?”
  他神色诚恳的说道:
  “不管怎么说,今夜在下和小主人的两条命,是老人家救的,大丈夫有恩必报,仇不能忘,老人家若有吩咐,只要在下能够办到,绝不摇头!”
  老告花嘻嘻一笑,道:
  “你这么说,我真不好意思。”
  他却豪放的一笑道:
  “是应该的,您说好了。”
  老告花又一声嘻嘻道:
  “是这样,你呢是死定了,所以我想借你这具尸体用用,来……”
  话还没说完,他已慨然接口道:
  “可以!”
  老叫花一楞,道:
  “你也不问问我干什么用?”
  他苦笑一声道:
  “人死已无知觉,还管你干什么用,况且若能用这具尸体,报你今夜大恩……正好了却……”
  “了却心事”这一句话,还没说完,老叫花已接口道:
  “朋友,你爽快,我老花子也不能含混,现在告诉你,我这徒弟,养了条‘小长虫’没东西喂他,所以……”
  他神色一变,道:
  “你要把我喂蛇?”
  老叫花头一点,还没接话,他却突然一声长叹,又道:
  “随你吧,反正我死无知觉,喂蛇喂虎任凭!”
  老叫花头摇成“货郎鼓”,道:
  “不不不,你可要弄清楚,我们那条小乖虫,是不吃死人的!”
  他闻言一惊,变色道:
  “你想现在就……”
  老叫花头又一点,道:
  “要趁你没死喂它?”
  他勃然大怒,手指老叫花厉声道:
  “办不到!”
  话声刚刚出口,老叫花已冷哼一声道:
  “你答应可以在先,再想反悔已难,给我乖乖地躺好吧!”
  接着,老叫花右手食指在他身上一点,他立即昏死过去!
  接着,老叫花从地上抓起那根细长的“吓狗棒”,一转一旋,“吓狗棒”分成一短一长两根。
  然后动手退掉对方的衣衫,一抖短些的那半“吓狗棒”,一条银色五寸小蛇,滑进了麻袋片中。
  移时,老叫花以唇作声,嘘嘘不绝,银色小蛇在嘘声中,懒洋洋的爬了出来,十分不情愿的爬回了短棒内。
  老叫花重将“吓狗棒”接合,棒尾突然敲向右旁那短麻袋片上,喝道:
  “小懒虫,该滚起来了!”
  随声,从短麻袋片内,钻出了个乱发垢面的小孩头,红面孔,直鼻子,还有一对黑白分明的大眼睛。
  这娃儿未语先笑,也是嘻嘻两声,道:
  “师父,您管闲事,徒儿我睡我的蒙头觉,这有多好!”
  老叫花呸了他一口,道:
  “放屁,师父惹了麻烦,就该你来挡,没听说吗,父债子还,滚起来!”
  小叫花一吐舌道:
  “师父您就行行好,我刚作了个‘五子登科’的梦,大元宝滚滚而来,小媳妇用轿抬,什么张员外和李员外,老远看见我就下拜……”
  老叫花“吓狗棒”一抡,真往小叫花头上招呼!
  小叫花好滑溜,大头一晃,人已脱出了麻袋片,道:
  “别打别打,这不滚起来了吗?唉!可怜的小媳妇,不知那年咱们才能又在梦中团圆,我师父是铁心肠,专门会棒打鸳鸯……”
  说得老叫花忍不住噗哧笑了,道:
  “没出息,狗掀帘子,就只有张嘴,上月底见到人家姑娘,手也僵了,脸也红了,嘴巴也结了,给我丢人,没出息!”
  小叫花嘻嘻一笑,道:
  “不那个样子,咱们师徒能脱身吗,女孩子要成了牛皮糖,那比这满头虱才还可怕!”
  老叫花哼了一声,道:
  “没空闲磨牙了,你背起那个孩子来,仍然用黑羊皮包好,咱们师徒非快走不可!”
  小叫花这次很听话,飞快的把事办好,老叫花却捧起昏死的人来,轻轻一抛,把人抛在了“关爷庙匾”后面。
  然后探手取出刚刚讹自银衣人的两个银锭,自语道:
  “算你小子福大,留管你换换季吧。”
  说着,把两锭银子,也扔在了匾后,一卷麻袋中,草绳一捆,背后一背,捂好短“吓狗棒”,小叫花说了声走他们师徒两个,身形闪处已没了踪影!
  郭员外府内,梆敲四更!
  十数条人影,自四面八方飘落在“关爷庙”石阶前,正是那去而复转的银衣人,和他蒙着脸的手下!
  银衣人已看清石阶上空无人在,猛一跺脚恨哼出声!
  适时,远处金光一闪,“关爷庙”石阶上,平添了一位身穿金衫,头蒙金巾的高大人物,金巾细密,却仍然能够看到他发光的眼神!
  金衣人哼了一声,头都不回,道:
  “怎么样,人走了吧?”
  银衣人恭敬而前,肃立答道:
  “是,属下该死!”
  金衣人冷哼一声,手指老叫花没有取走的那新海碗道:
  “你出道已久,可说经过了不少大风大浪,怎么会看走眼的,这老怪物一身上下都是标记,你却认不出来!”
  银衣人俯首无言,不敢接话。
  金衣人却突然一笑,改口道:
  “其实这也是你的幸运,假若你认出他来,以他的性格来说,现在你早就无法站在我面前了!”
  银衣人心有不服的说道:
  “今夜这种耻恨,属下发誓必雪,总有一天,属下会再和他相逢在江湖上的!”
  金衣人冷哂一声道:
  “省省心吧,你这辈子休想动他半根毫毛,再碰上他,你最好是转身走另一条路,免得找死,走啦!”
  他说走就走,疾射而行,银衣人和那十几个黑衣手下,也紧随着他的身后,各展功力纵飞远去!

  第十九章:莫测高深郭员外
  仍然是“通州”,依旧在“关爷庙”前!
  这是五年以后的的一个大白天,“关爷庙”变了,庙主在两年前,把这鬼地方送给了“善堂”,重修一新!
  如今“关爷庙”,不是苦朋友穷哈哈们的“天赐店”了,他们现在只能止于庙阶,进庙不行。
  不过“善堂”却也为这群穷哈哈,作了件善行事,在每年的三月三,六月六,九月九,腊月十二,舍衣舍粥!
  钱是每人十枚,衣服一件,人数限为三百名,少一名不发,多一名不管,苦朋友想能挨上号,你就乖乖排队。
  今天,是六月六,“关爷庙”前,从清早到近午,苦朋友们已排成了长龙,秩序井然,没人争先恐后。
  “善堂”为了使穷哈哈多点好处,在这四个日子里,设了庙会,因此人山人海,热闹非常。
  正中午,“善堂”开始发放钱和衣服了。
  就在这个时候,“关爷庙”后那片泥塘旁的小径上,走来了两个人,一老一小,一个败衣破衫,一个却穿的十分干净。
  破衫败衣的,是个蓬头垢面的老叫花,左手托着一只崭新的大海碗,右手握着格枯竹而细如柳丝的长竿。
  十分干净的这个,是小孩子,十岁,乌光的头发,新蓝衫,千层花的双皮梁布鞋儿,雪白的袜子。
  小孩牵着老叫花的破衣摆,噘着小嘴!
  老叫花却笑嘻嘻地,象是刚摔了跟斗,瞪眼瞧,那不是石头,竟是块斗大的金元宝似的,来得心花朵朵开。
  他们到了“关爷庙”右后墙了,老叫花停了步。他对着小孩子嘻嘻一笑,嘱咐道:
  “咱们就快分手了,嘱咐你的话和事,可别忘了,等一会儿我……”
  小孩子把头一摇,接口道:
  “我要跟你去。”
  老叫花也把头一摇道:
  “不行,我老花子为了你,已经有五年没有出来要饭啦,现在手也痒嘴也馋,老毛病就要犯,我总不能为你不要这条老命呀?”
  就听孩子哭丧着脸,道:
  “我陪你要饭嘛。”
  老叫花把眼一瞪,道:
  “没出息,我要饭是欠了祖师爷的,非还这笔债不可,你好好的要那门子饭,胡说八道!”
  小孩子耍上赖,道:
  “我不管,反正我是跟定您!”
  老叫花把细竹竿往庙墙上一靠,停下来,一支手搭在小孩的肩头,道:
  “咱们爷们要趁现在这个功夫,把话说明白,这五年来,老花子给你洗过骨,换了筋,打通了你任、督二脉,一身真力,几乎全都送给了你,人贵知足,你还想我老花子些什么东西?!”
  小孩子大眼霎着,道:
  “我什么也不要,就要您!”
  老叫花一笑,道:
  “我什么都能给你,就是我不能给你!”
  小孩子眼皮霎个没完,脸变了颜色,眼也红了,看样子就要哭,老叫化不忍了,长叹一声道:
  “孩子,我不是告诉你了吗,老花子也有仇人,人家找上门来了,虽说还有些日子,可是我得准备呀,所以不能再带着你!”
  小孩嘴一噘,道:
  “可是您能带着小虎!”
  一声“小虎”,他们面前又多了个人,这人看上去也不过十七八,可是已经长的比老叫化还高了。
  身子骨好壮,真象一支窜山跳涧的猛虎,也是一身败衣赤足草鞋,蓬头垢面,可是模样儿却奇俊!他刚出现,那小孩子舍了老叫花,扑向他的身上,委屈的说道:
  “小虎哥,他不要我了,你和他说说好不?”
  小虎,嘻嘻一笑,道:
  “你叫‘小龙’我叫虎,人家凡是讲到我们两个,总是说‘龙虎’什么,没人说‘虎龙’什么的,所以真说起来,你比我高,遇事作事,你该挺起胸膛,头顶天,脚踏地,到东就到东,去西就去西,男子汉大丈夫,该叫人来靠你,你靠人就没有脸了。”
  小孩子想了想,道:
  “可是小虎哥,我喜欢他……”
  小虎又是一笑,道:
  “当然你喜欢他,我更知道你也喜欢我,不过小龙,你喜欢我们是一回事,你自己该走自己的路又是一回事,你很聪明,我相信这些话你懂!”
  小孩子似懂非懂的沉思着,小虎嘻嘻一笑,又开口说道:
  “小龙啊,咱们这么办,现在你听他的,咱们暂时分开,我答应你,等你到十五岁的时候,再在这里见面。”
  小龙头一抬道:
  “小虎哥,一定哟!”
  小虎道:
  “只要你今天听他的话,到你十七岁那年的六月初六,我一定在这庙右后墙转角地方,等你一天。”
  小龙小脸上现出了笑容,道:
  “好,他也要来。”
  老叫花一声嘻嘻道:
  “放心,我只要不死,准来。”
  小龙想了想,道:
  “我今年多大了?!”
  老叫花看了小虎一眼,小虎开口道:
  “今年你十岁,属龙的。”
  小龙一听,又噘了嘴巴,道:
  “那还要七年嘛?!”
  小虎嗳了一声,道:
  “没错,你没听人家说嘛,朋友亲戚远来香,又道说,光阴霎眼过,七年很快就到了!”
  小龙无奈点点头道:
  “好吧,我一直盼着就是。”
  小虎一笑,却转对老叫花道:
  “师父,郭员外已经到了。”
  老叫花嗯了一声,挥手向小虎道:
  “你去你的吧,咱们师徒事完了老地方见。”
  小虎头一点,猛地抱起小龙道:
  “小龙,咱们七年后见了,你今后不管作什么,千万别忘记我师父教你的那些把戏,要天天练,日夜练,要小心,谁也别告诉!”
  小龙点着头道:
  “我听你的小虎哥,我也盼着你。”
  小虎紧抿着嘴,放下小龙,话都不说转身跑了。
  可是却瞒不过老叫花,他老眼注视着地上,那里有两滴泪水,是小虎子放下小龙时,滴在地上的。老叫化抽了抽鼻子,忍下心酸,一拉小龙儿道:
  “咱们也走了,去排队,迟了讨不到衣服和钱了。”
  “话声中,老叫花抓起细竿,转过了庙后墙。
  老叫花和小龙儿,来晚了,竹牌已挂到了二百九十四号,队也只剩下了六个人,这是规矩,硬排上也没有用。
  老叫化带着小龙儿排好队时,已惊动了“善堂”的大善士,立于庙门阶上的郭承宗郭大员外。竹牌挂足了三百号,钱也舍没了,衣服也正好光,老叫化却喊上了,道:
  “还有两个,还有两个。”
  “善堂”执事皱起眉头,向前道:
  “苦朋友,你没有看见高挂着的竹牌吗,三百号发足了,不再发啦。”
  老叫化不说理,道:
  “就还剩了我们爷儿俩啦,您老就行行好,多挂两个竹牌不就行了,要不我来替您挂。”
  执事面含秋霜,叱道:
  “你这大年纪,怎不懂事?”
  这时,过来了“关爷庙”一带,穷哈哈们尊敬的“龙头”大哥,龙头大哥四十来岁,黑壮如同半截铁塔。他走向前来,对老叫化说道:
  “喂,你是那儿来的?”
  老叫化一声嘻嘻道:
  “俺从山东来,路可不近。”
  龙头大哥哦了一声道:
  “这难怪了,原来你还不知道我们这儿的规矩,我告诉你,此处只发三百号,不能多也不会少,如今正好发光,你懂了吧?”
  老叫化哭丧着脸道:
  “懂是懂了,我们可怎么办呢?!”
  龙头大哥浓眉皱起,道:
  “老朋友,我是这一带的龙头,你的困难我也明白,不过我却不能为你叫人家善堂破例,再说我也没这大面子,这么办,我领有一份,送给你父子……”
  老叫化怎么能收他的,要是收了,岂不把一切安排推翻,因此接口道;
  “龙头老大,你可别弄错了,我们不是父子,也不是师徒,他是个孤儿,只知道姓孙,跟着我有五年了,我要饭可不能叫人家好孩子要饭,不信你看看我和他两个人身上穿的……”
  这番话虽然还没说完,却已惊动了郭大员外,郭员外接了口,道:
  “老朋友,你贵姓呀?”
  郭员外一开口,善堂执事立刻拍上了马屁,对老叫化说道:
  “老头,你的运道来了,这位郭员外,是我们这里的第一富绅,更是第一大善士,你只要答话得体……”
  郭员外别看人富,就听不惯这种马屁话,一皱眉头道:
  “张执事,我在问人家话,你横里一打岔,可叫人家什么时候开口呢,善款既然发完了,你就请休息吧!”
  张执事张新发,碰个钉子诺诺的走了。郭员外又对龙头大哥道:
  “你也忙去吧。”
  龙头大哥又对郭员外一礼,大步儿走了开去,老叫化这才嘻嘻的一笑,道:
  “员外爷,我老花子不报名姓可好?”
  郭员外笑了,道:
  “好好,我也不再问你名姓了。”
  老告花说了声“谢谢您”,郭员外目光盯在小龙儿身上,说道:
  “这姓孙的小孩子,果然是个孤儿?”
  老叫化笑了笑道:
  “员外爷,您老圣明,五年前是我在山东地碰上他的,他说他不知道家在那儿,和那儿人,只知道姓孙,就算他不是孤儿,现在也是孤儿了。”
  郭员外叹了口气,道:
  “你这话很对,不过我看这孩子不象苦娃儿,跟着你怕……”
  老叫化接口道:
  “不瞒员外说,我恨不得能碰上个真善人,收留下这个孩子,您想,跟我能有什么出息呢?”
  郭员外哦了一声,道:
  “你这话当真?”
  老叫化正色道:
  “员外爷,你要不信,尽管给这孩子找个养家,我老叫化若是有第二句话,就不是父母生养。”
  郭员外低头想着心事,过了一会儿,郭员外似是下了决心,道:
  “这孩子可识字?”
  老叫化嘻嘻一笑道:
  “认识字,可不多。”
  郭员外嗯了一声,道:
  “譬如说我想收留他……”
  话没说完,老叫化喜形于色,慌不迭的对小龙儿道:
  “孩子,你还不说谢谢,还不快施个礼!”
  郭员外却拦着他道:
  “慢着慢着,等我把话说完。”
  那知老叫化接话道:
  “员外爷您放心,这孩子是你的了,他小名叫‘小龙’,从现在起,没人再管他的事!”
  说着,老叫化和小龙招招手,细长竹竿一顺,转过脸去,快得象只“地窜”,在人群中一钻再钻没了影子。
  从此,小龙儿成了郭员外府的小厮,在别人看来,他是一步登上了天。
  老叫化钻到人群中,这才用那破衣袖,擦了擦老眼。
  要说他和小龙没有感情,却是冤枉,不过感情是一回子事,他必须离开小龙去干些别的,又是一回子事了。
  今天庙会还真够热闹,老叫化在人群中施不得功夫,跟着人潮慢慢的走,他要去和小虎子会合。
  东转西转,人渐渐少了,他也到了西街上,蓦抬头,却突然又低了下来,人一侧,步进一条小巷。他边走,心中边想——
  “这可真是路窄偏偏逢冤家,这小子看见我了,只希望他别糊涂,两避着走!”
  想到此处,背后已起了话声:
  “这是条死巷子!”
  老叫化故作没有听到,还走他的。
  背后那人接着又道:
  “古大侠,请你留步!”
  老叫化不能再装耳聋了,缓缓转过身来。他假作不认识人,道:
  “恕老花子眼拙,你……”
  那人嘿嘿一笑,突然手一抖,一锭银子抛到了老叫花的足前,接着又道:
  “一锭银子答两句,这是规矩!”
  原来那人,竟是五年前大雪夜,身穿银衣的夜行客。
  那夜,银衣人半蒙着脸,今朝,却毫无遮掩。
  那夜他身穿一件银衣,今朝,依然是银衣一件。
  银衣人模样儿十分英俊,只是自右眉到右耳轮间,多了一道刀疤,疤痕不深,但颜色不合皮肤,看来狰狞。
  老叫化现在也不装假了,寒着脸道:
  “原来是你!”
  银衣人双目射出了凶光,道:
  “我就知道古大侠会认得我的,一别五年,古大侠你好?”
  老叫化冷冷地说道:
  “你为问好来的?”
  银衣人一声狞笑道:
  “我为改名崔桐的鲁子平和那姓孙的孩子而来!”
  老叫化淡淡一笑道:
  “老夫不认识他们!”
  银衣人颔首道:
  “这个我信,不过五年前大雪夜,在关爷庙中是你救了他们,所以今天我只好问你要人!”
  老叫化哦了声道:
  “要是没有人呢?”
  银衣人道:
  “那只有请古大侠原谅,我就要你!”
  老叫化眉头一皱,道:
  “你先报个名姓出来!”
  银衣人道:
  “古大侠练就神目,据说任何蒙面纱巾,只要还有空隙,就难隐藏真正面目,我是那夜的人……”
  老叫化接口道:
  “知人知面难知心,不错,你是那夜的银衣人,这逃不过老夫双眼,但是现在我在问你名字?!”
  银衣人咬咬牙道:
  “银衣人士金剑客……”
  话未说完,老叫化接口道:
  “原来你就是最近十年,闯出名的‘毕一剑’?!”
  毕一剑嗯了一声道:
  “不错,正是在下。”
  老叫化道:
  “毕一剑,假如你还记得那夜,你们当家的话,我劝你还是转身走了的好,免得遗恨今生!”
  毕一剑闻言似乎一楞,好象已经不记得什么话了。老叫化提他个醒儿,道:
  “陈长华虽说自大,却有自知并知人之明,凭你想要老夫这颗头颅,还差一些!”
  毕一剑嘿嘿一笑道:
  “姓古的,你弄错事了,陈长华只不过是山主座下三帮中的一帮的个总管事,当家可没他的份呢!”
  毕一剑是无心中吐露了机密,话说出口,已然懊悔不迭了,老叫花听了这句话,却着实的吓了一跳!
  名震江湖,声威震慑武林的“金衣毒叟”陈长华,竟然只是个总管,那山主又是谁呢?老叫化念头一转,有了主意,对毕一剑嘻嘻一笑道:
  “华一剑,听老夫良言相劝,你赶快逃命去吧!”
  毕一剑哼了一声道:
  “毕某不信你能杀我!”
  老叫化又一笑道:
  “你很聪明,老夫自从当年做错了一件事后,就立誓不再杀人,自然现在我也不会杀你!”
  华一剑怒声道:
  “姓古的,凭功力你也杀不了我!”
  老叫化别有所指道:
  “你已是死定的人,老夫何必下井投石呢,刚才你泄露出秘密,想不死怕很难了!”
  毕一剑沉声叱道:
  “毕某来通州,别人不知……”
  老叫化嘻嘻一声道:
  “这话不错,可是有个人却要除外,毕一剑,是谁派你来的呀,你认为他不会多派个人?!”
  毕一剑闻言色变,不由得向身后看去!
  他回头之下,身后无人,再看老叫化,就在他瞥目回顾的这刹那,走了个无踪无影,毕一剑几乎气炸了肺!
  这是条死巷,老叫化除了飞身越墙而逃外,别无去路,毕一剑怎肯罢休,双足一顿飞身而起。这时,在身后传来了话声,道:
  “毕堂主留步!”
  毕一剑闻声知人,心胆俱碎,立即现身落下,弓着身子恭敬的说道:
  “属下遵命听谕。”
  这人冷哼一声,道:
  “毕堂主请抬起头来。”
  毕一剑神色已变,仍然低着头道:
  “属下我……”
  话未说完,这人已不耐烦的接口道:
  “叫你抬起头来,你就抬起头来,仔细认认老夫是谁!”
  毕一剑早知道这人是谁,但在严谕之下,只好把头抬起,这人也是一身金衣,但却长得瘦小,显然不是陈长华。这时,这人又哼了一声,道:
  “你看清楚了。”
  毕一剑恭应声是,道:
  “属下不知副帮主驾到……”
  这人仍然没有容得毕一剑把话说完,再次接口道:
  “你看清楚了,老夫是副帮主,不会有错吧?!”
  这话使毕一剑不知如何回答才好,他只好一言不发。金衣人嘿嘿一笑,突然扬声道:
  “你泄露本山秘密,按规定当处死,可有话说?”
  毕一剑惶恐的答道:
  “属下并非有心,只因巧遇古月苍,思及五年前的一段仇恨,一时失慎,将陈总管……”
  金衣人怒声叱道:
  “帮规所限,多言何益!”
  毕一剑眉头一挑,瞬即复原,道:
  “可否容属下返帮领罪!”
  金衣人笑连声道:
  “难道老夫的处罚不公?!”
  毕一剑眉头再次扬起,却又按捺下去,道:
  “洪副帮主,属下身奉帮主面谕而来,必须将此行种种亲自向帮主禀陈之后,始能领罪。”
  洪副帮主沉声道:
  “对老夫说明也是一样!”
  毕一剑忍耐不住了,抗声道:
  “属下并非逃避处罚,要求返帮领罪不是过份,副帮主就算必欲杀我而后快,似乎也不必这样急吧?!”
  洪副帮主厉喝道:
  “毕一剑,你妄泄本帮秘密,按规当死,老夫行刑是遵重规条帮法,是公事,你放明白!”
  毕一剑嘿嘿两声道:
  “司马召之心,路人皆见!”
  洪副帮主恼了,狞笑道:
  “好个大胆的毕一剑,你显然已存叛帮之心,否则怎敢出言侮蔑老夫,既然如此,老夫要看看,你有多高的剑术!”
  话声中,洪副帮主大踏步向毕一剑逼去。
  毕一剑眉比挑起,那道刀疤,也发出了紫光,这是他怒极的表示,也是他在动手杀人前,必有的现象。
  不过今朝毕一剑却有自知之明,论在帮中的资历,他晚过洪副帮主,论一身技艺和功力,他更差了一筹。
  何况今朝洪副帮主,握有他泄露机密的把柄,当真杀了他的话,回帮绝对不会受到帮主的严责!因此毕一剑在这刹那之间,想全了厉害得失,于是微微一笑道:
  “洪副帮主,可能容属下再说句话?”
  洪副帮主冷哼一声道:
  “你尽管说,老夫在听。”
  他说是在听,步履却未停止,依然直逼而前。毕一剑似也明白对方之心,步步后退,边退边道:
  “属下在和古月苍会面前,打听出来了当年帮主一再严谕的那件事情,因此已用本帮‘剑令传言’报告帮主……”
  说到这里,毕一剑故意停下话来,探看对方的动静!
  洪副帮主步履停了,看来是对这句话发生了畏惧。毕一剑这时声调一扬,又接着说道:
  “洪副帮主,现在可以答应押解属下回帮之后,再领规法了么?!”
  洪副帮主冷冷地说道:
  “我怎能信你所说是实话?!”
  毕一剑道:
  “若是虚假,属下岂不是自投罗网?!”
  洪副帮主想了了想,道:
  “那件事多年行已如泥牛沉海,如今你说突有发现,岂不太巧了些?”
  毕一剑一笑道:
  “这不比副帮主在此地出现还巧!”
  洪副帮主暗自忖思了刹那,道:
  “对那件事的消息,来源何处?”
  毕一剑摇头笑道:
  “副帮主,那是属下今朝唯一的护身符,我们都不是小孩子了,该懂得怎样才能保护自己!”
  洪副嘿嘿一笑,道:
  “毕一剑,你也该懂得,此事若真,帮主的‘剑令’指日可到!”
  毕一剑颔首道:
  “当然,属下预料明天此时,帮主的‘剑令’就会到达,不过详情却还是要属下面禀的!”
  洪副帮主早已得计,嗯了一声道:
  “很好,老夫就等着帮主的‘剑令’,你随我来!”
  毕一剑摇头道:
  “请副帮主指示时地,属下去会。”
  洪副帮主一笑,道:
  “毕一剑,你巧获那件事情的端倪,所以才能幸得破例,但却并不是说,你已有了特权!”
  毕一剑道:
  “这个属下知道,不过按帮规来说,此时属下还是自由之身,必须仍然为帮主前令奔跑尽心。”
  洪副帮主哼了一声,似是无奈的耸耸肩,道:
  “你对帮规真记得清楚,好吧,我住‘佟家老店’,你别忘了,若在明天中午饭后,不见你到,你就会以叛帮罪……”
  毕一剑接口道:
  “属下在四年前,就知道副帮主很照拂属下,早就等这一天来到了,所以属下绝不会上当!”
  洪副帮主一笑道:
  “看吧,老夫有的是时间!”
  毕一剑以牙还牙道:
  “属下日夜月月年年小心!”
  洪副帮主哼了一声,转身大步去了。
  毕一剑用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喘出一口长气,然后转动眼珠,步步摇头,脸上现出惶急的神色。
  他自己明白,为了不使冤家对头的洪明亮得逞私心,说出了使对方非罢手不可的假话,但是未来却越法危险。
  明天,明天很快就会来到,除非在这期间,真获得天助,或得帮主恩宠外,未来身受之惨,已可想象!
  获天之助,毕一剑不作这种梦,那么他就只有得帮主恩宠这一个办法了,于是他不再怠慢快步奔向巷口。
  相距巷口还有三步,突生警兆,念头尚未转过,双眉穴道已被制住,接着哑穴被封,不能言语。
  洪副帮主满如狞容,站在他面前,以只有毕一剑能听到的声音,说道:
  “毕一剑,你明白,老夫想杀你已不是一天了,我那侄儿,只是直楞了些,你竟然就下毒手,事后还加他一个永不翻身的罪名,毕一剑,老夫恨不得吃你的肉,喝你的血,剥你的皮,把你化骨扬灰!”
  毕一剑功力已失,有口难言,只有刀疤射光,目射凶芒,洪副帮主却嘿嘿一笑,探手取出一支特殊的手套!将手套在毕一剑面前一扬,又狞笑一声道:
  “就算你所说,巧获有关那件事的话是真,老夫也将先宰了你,不过你可以放心,老夫不会用独门的手法和功力杀你!”
  说着,洪明亮已将手套戴于右手,毕一剑这才看清,那是一只五指铸有如狼爪般钢钩的歹毒东西!洪明亮右手一扬,已抓住了毕一剑俊脸之上,道:
  “帮主不是爱过你这模样儿么,现在看他还爱不爱!”
  他手腕用力,毕一剑脸上现出了五道血槽,深有数分,长够三寸,毕一剑的俊脸,立刻变成了“花皮西瓜”。
  接着,洪明亮手起手落如同擂鼓,毕一剑头、脸和前胸,已没有半寸好皮肤了,鲜血横溅,流滴不止。
  洪明亮一声狞笑,手再扬,猛的起落四次,毕一剑双膝双肘皆被击碎,人却早已疼死仆倒在地上。洪明亮得意的一笑,对着痛昏在地上的毕一剑道:
  “老夫要你鲜血流尽而死,你等着尝这个滋味吧!”
  话声中,他抓起毕一剑,又进了死巷底,飞身登上了一户人家,将毕一剑放置房坡上,拍开穴道,飞身而去。
  毕一剑现在能开口了,但却说不出话来,能睁眼了,只是看不见东西,也能行动,只是毫无气力!
  血还不停的流着,伤处多且重,况面对六月烈日,至多再熬上半个时辰,阎老五那里就又多了个冤鬼!
  就在这个时候,有人悄悄飞上了房坡,以一块够大的厚毯子,包起了毕一剑,悄悄背好悄悄而去!
  郭员外手指着那广大的仓房,笑对小龙儿道:
  “这是‘枣仓’里面存放的,是一篓篓的初倍枣子,准备做成‘蜜枣’和‘脆枣’,或‘枣泥’然后批售出去。”
  小龙儿似懂非懂的点点头,郭员外拍拍他的头顶,又道:
  “这生意做了三代啦,从今天起,你就是看这枣仓的伙计,放心,这东西没人偷的,但却必须有人看着。”
  小龙儿又点点头,这孩子难得开句口。
  郭员外看了他一眼,手摸着他的头发,慈祥的说道:
  “仓里窗纸碎得多,全的少,就算都是好的,也抵不住耗子和猫,苍蝇和蚊子尤其讨厌,这要全靠你小心啦。”
  小龙儿现在明白了,他的职务是看枣仓,赶走耗子打跑猫,苍蝇蚊子更不用说,小龙儿从小就讨厌这些。
  这时,郭员外话声又起,道:
  “你有没有名字?”小龙儿摇摇头。
  郭员外似乎书念了不少,一笑道:
  “小龙,我看你这孩子,不是池中物,总有一天,风起云涌,替龙登天,我给你起个名字,就叫‘重楼’如何?!”
  小龙心头一凛,这是巧合么,他想了想,点点头,算是认可了“孙重楼”这个名字。
  郭员外这时接着又说道:
  “书房你知道了,我准你去向我借书看,吃饭到前厨房,大家一块吃,每月你有一吊钱的工钱,存在我银行里,生着利,有朝一日你要走了,我本利给你结清,也许有点用处。”
  小龙儿,不,孙重楼,他仍然是以点头来代表答话。
  郭员外再没说什么,自己走了,从此,孙重楼就成了郭府里面的看仓人,吃饭、睡觉,赶猫打耗子外带看书。
  其实,每天二五更,他都在跌坐调息,用功不已。
  老叫化古月苍,在武林中,真如俗话所说“高山上点灯”——名(明)头大了,他就是人称第一奇客的“怪丐”!
  若论武林辈份和年纪来说,古月苍已是老一辈中罕见的人物了,和他同一时代的高手,世上只剩下了三位。
  “怪丐”够怪,把小龙带走,一去五年,竟然一招一式也没传授给他,但却又已倾囊而教,怪得使人不解。
  XXXXXX
  孙重楼才十岁大,不管怎么说,还是个小孩子,小孩子有小孩子的心性,想把他关在大仓房里,不容易。
  可是在此处,他除了坐卧在仓房的临时板床上之外,根本出不去,再说他谁也不认识,没地方好玩。
  不要紧,他有他的办法,枣子现成,吃枣吐核,就是他的玩乐,他那强板床,脚头靠着窗户,正合适。
  他躺着看书,那是本怪书,古月苍留给他的,他早已背得滚瓜烂熟,可是那书上的图,老是理解不开。
  如今好了,一边看书,一边吃枣,却可懒得动手,书一侧,小嘴巴一张,卟的一口,核就射向了窗户!
  窗后是夹道,十年八年没人到,郭员外说的好,窗户纸早就破了,窗棂上露出一个个大小窟窿。

  第二十章:大有来头莽和尚
  他吃的枣核,都在最高的那个小窟窿中穿过,落在夹道,半年后,他看都不用再看,嘴一张,保险没错,卟的一声核就穿过了小窟窿,接着叭的一声,碰到了后墙,然后又一声轻响,核滚到核堆里去了!
  日继夜,年跟年,孙重楼十二岁了!
  这一夜,一更刚过,孙重楼才练完了上乘的内功。
  突然,街犬狂吠,家狗汪汪不止!
  接着,卟通一声,有个笨重东西,摔在枣仓后面夹道内。
  孙重楼刚吹灯躺下,虎地一声又坐了起来,很清楚的听到,有东西在扒夹道里的核堆,半响才没了声音。
  刹那,传来夜行风声,孙重楼立刻悄悄躺下,假作睡熟,一动不动,也一声不吭,但他却在窥听。墙头上有了人,还是三个,内中一人道:
  “老六,怎么,可有这小子的影子?”
  老六答了话,道:
  “不是这里,我们别家瞧瞧!”
  又有一人适时道:“六弟,下面是不是平地?”
  老六嗯了一声道:
  “嗳,我下去瞧瞧!”
  好大胆的贼,说下来真下来,纵在了夹道中!接着,这人飞身又回到了墙头,道:
  “他妈的,下面都是枣核,还有湿的,堆到快平了窗!”
  先前那人接话道:
  “这样说,那小子不会躲在这家了,他带着那么重的刀伤,逃不远,咱们别家去搜搜!”
  说着,夜行风动,这三个人走了。
  过了一会儿,夹道里有了声音,后窗适时洞开,一条人影,一翻而进,这人正好采在板床上,没能站稳,摔了下来。
  孙重楼一滑下了床,先关上窗,接着要点灯,摔倒床上的不速之客,好亮好快的眼,已看清了一切,立刻道:
  “别点灯,请别点灯,我不是坏人……”
  孙重楼根本不害怕,更不听这个人的话,已打着了火纸,点起灯来,然后睁着一双大眼,看着这个人。这人焦急之色现在脸上,恳求的说道:
  “小弟弟,我是个保镖的,碰上了仇家,他们三个打我一个,我不敌,为他们在腿上砍了一刀,侥幸逃到这里,你点灯……”
  话没说完,孙重楼卟的一声已把灯吹灭,道:
  “你象是好人,我吹了灯听你说下去。”
  这人道:
  “我姓崔,名桐字子华,是京中《八达》镖行的三路镖头,叫镖头那是好听,其实是个趟子手头儿。”
  孙重楼突然问道:
  “什么叫‘趟子手’?!”
  崔桐苦笑一笑一声道:
  “就是下手,也是伙计,管着套车,拿零碎,搬银子,守夜等等,它是无所不作,就作不了主!”
  孙重楼哦了一声道:
  “原来比我还可怜。”
  崔桐又苦笑了一声,道:
  “小弟弟,靠自己的力气吃饭,这没有什么可怜的。”
  孙重楼没接话,黑暗中,他那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却闪着奇光,这情形,着实吓了崔桐一跳。
  若不是因为孙重楼是个小孩子,崔桐必然会认为他碰上了武林中的奇客,前辈的高手,一位身怀上乘功力的人!
  崔桐作梦也想不到,面对面这看枣仓的孩子,就是他七年前救出来的小主人,孙重楼是根本已认不得崔桐了。
  当年,他太小,人又在梦睡中,家中出事,被人救走,这还是听老叫花说的,救他的人是谁,老叫花就是不说,并且严嘱他不到功力无敌,不许吐露自己的身世。
  他们主仆互不认识,冥冥上苍,却安排了个巧遇的机缘,就算这次是乍合即分,他年却有了寻找的地方。
  崔桐在疑惑中,接述遭遇道:
  “去年随大镖头保镖太原,‘石家庄’外遭到劫匪,幸赖大镖头武功高强,将悍匪击退,不料我却命乖,夜行和冤家狭路相逢。”
  孙重楼道:
  “你腿伤的重不重?”
  崔桐道:
  “够重,不过不要紧,我带着最好的伤药,只要能休息两天,就会好的,只是……”
  话还没有说完,孙重楼已接口道:
  “你就在这枣仓里休息好了,没人问的,我给你准备地方,就算你那些仇人再来,也不会找到你的,你放心吧。”
  孙重楼真是说到做到,在高与仓顶近乎齐平的一袋袋干枣包上,给崔桐铺下了安歇地方,并扶着崔桐上去。
  一天,两天,三天!崔桐的腿伤,已好了十之六七。
  当然,最好是能再休养几天,可是崔桐归心似箭,已经告诉了孙重楼,在今夜初更过后,就要离开。
  孙重楼小孩心性,他非要崔桐教他一手功夫不可,这可难坏了崔桐,不论什么武技,也不是一教就能会的呀!
  何况崔桐自老主人一家被难,早已对武技生出恨恶之心,目下孙重楼是个天真的孩子,对他又有救助之恩,他绝对不愿意害这孩子,不能教,半招也不能教!
  可是孙重楼却磨个没完,无奈之下,崔桐想出来了个办法,六月天苍蝇蚊子恨煞人,这办法就是由苍蝇蚊子身上想出来的道!
  他告诉孙重楼,去铁匠店打一双二尺长的钢筷子,用来夹那些讨人厌的苍蝇和蚊子要练到筷筷不空!
  他又说,然后再练夹活的,要夹腿,不能夹到翅膀,要夹尾巴,不许夹上头,要个个不死,并且不能再飞!
  老天爷知道,这算那门子功夫,换个大人,早就笑了,一听就知道崔桐在推托,在信口开河,不负责任。
  可是孙重楼却不然了,他认死结儿,信了实。
  崔桐走啦,孙重楼拜托行里的大伙计,打来了一双钢筷子,这可好了,他白天吐枣核,晚上夹蝇蚊!
  古话说:瞎猫碰上死耗子!孙重楼钢筷子千夹万夹,这晚上叫他碰上了只倒了霉走背运的蚊子,死在钢筷之下!
  孙重楼笑了。这是他七年来,第一次笑,擦擦筷子,继续不断,就这样一年又一年,再一年……
  孙重楼十四了,人却要比同年的孩子矮半个头。
  时逢腊月春正即到,事忙完了,郭员外命人召去了孙重楼,员外爷笑嘻嘻地,告诉孙重楼个好消息。
  正月过后,孙重楼就成了郭员外帐房的助手了,月薪银子一两,管吃管住管着念书,郭员外不亏待人。
  同时,郭员外对孙重楼说,六年来,孙重楼大门没出一步,只这份听话,就惹得郭员外疼爱喜欢。
  如今快过新年了,行里有老伙计,要到京中去收帐,这次带孙重楼去去,看看京华的热闹,开开眼界!
  郭员外要孙重楼换上新衣,赏了二两银子,并且一再吩咐老伙计,要象对小东家一样的照应着孙重楼,别叫他作事,尽量玩。
  老伙计遵命而行,孙重楼高兴万分,就到了京师。
  他们住的是熟店,正阳门外打磨场“沙回子”的“全福栈”,沙回子有张麻脸,在打磨场赫赫有名。
  老伙计们去收帐了,临走可关照了沙回子,请沙回子分个老实店伙计,陪着孙重楼看光景,沙回子一口该承,找了个叫“白家福”的伙计,陪着孙重楼上大街。出了客栈,白家福象背书似的开口道:
  “你要去什么地方玩吧,是天桥,还是花街,走庙会还是……”
  孙重楼接了话,道:
  “先去八达镖局!”
  白家福一听一楞,道:
  “八达镖局?”
  “你去那儿干么?!”
  孙重楼道:
  “找人,那儿有个朋友!”
  白家福看了看左右,没发现可疑的人物,这才悄声道;
  “算了,别去啦,这两天八达镖局要出事,你好不容易来趟京城,好生生的乐和两天多好,别往是非窝里跑!”
  一听八达镖局要出事,孙重楼更是非去不可了,白家福无奈,说明白带到地头他不进去,在巷子口上等。孙重楼答应了,只转了两三个弯,就到了八达镖局那条巷子啦,白家福往里一指,说道:
  “就在巷子里,我可不进去,你瞧见街过这家茶馆了没有,我那儿等你,你可快出来!”
  孙重楼应着声,人却已经进了长巷。
  八达镖局,在巷子的中间,黑亮的大门,开着,门两旁,有拴马椿,定马石,大门口,左右各站着两名壮汉。孙重楼到了近前,守门壮汉之一,已在上下打量着他,见他要拾阶而上,立即横身拦住,道:
  “小兄弟,你有什么事?”
  孙重楼很大方的答话:
  “找个朋友。”
  守门壮汉脸上有了笑容,道:
  “你找那一位?小兄弟你贵姓大名呀?”
  孙重楼道:
  “我叫孙重楼,找崔桐崔镖头!”
  守门的四名壮汉,全是一楞,摇头道:
  “你大概弄错了,我们这儿只有一位崔镖头,可不叫崔桐。”
  孙重楼答话很快,道:
  “他又有个名字叫崔子华。”
  这次找对了,壮汉立刻进去通报,崔桐作梦没想到孙重楼会来,闻报先是一阵羞惭,急忙出迎。在客厅里,敬上茶崔桐已想好了说词,他要直接承认四年前自己是胡说八道,为求脱身。
  不料孙重楼却已开口道:
  “崔镖头,行里来收帐,郭员外待我好,叫我跟来看看光景,所以我来拜见你,并且向你道谢。”
  一声“道谢”,说傻了崔桐,未容相询,孙重楼又接着说道:
  “你教我用钢筷子夹蚊蝇,我练成了,现在是百夹不空,要生要死,要夹那里,都能随心而发又准又快!”
  说到“钢筷子夹蚊蝇”,崔桐脸已红了,等听完了全句话,崔桐目瞪口呆竟洋楞在座上答不出话了。
  他一句戏言,怎料想孙重楼日夜勤习,结果是“钢梁磨绣针,只要工夫深”,人家练成了绝艺!
  崔桐在惭愧之下,说了实话,可是孙重楼却依然十分感激他,并以古之韩信受辱的事相比,声言能有这种绝技功在崔桐。
  孙重楼越是这样说,也越法叫崔桐惭愧不安。
  崔桐在暗中起了个念头,别的他无能为力,但却有足够的金钱来为这曾经救护过自己的孩子,安排将来。
  他也是个直心肠的热情汉,尤其是不久之后,自己就要面临一个生死的难关,他更明白,这难关是死多活少。因此当孙重楼把话说完之后,他一抓孙重楼的肩膀道:
  “来来来小兄弟,到我那间小屋子里去谈。”
  到了后院,孙重楼跟进上房,房中布置十分高雅,很象郭员外的那间书房,因此孙重楼不由的说道:
  “看起来作个三路镖头满不错嘛,大概你一个月工钱不少?”
  崔桐只笑了一笑,但却苦在心里。
  不错,从当年在通州“关爷庙”门口,被那奇特的老花子所救,仗着那锭银子,他又回到了京城。
  他知道那些玄衣人,仍在天涯海角搜索他的下落,于是他用崔子华这个名字,投身在八达镖局。
  他隐藏起一身功力,开始作趟子手,不到两个月,被老镖头看出他练过功夫,又见他为人直爽,升作了三路镖头。
  当然,老镖头仍旧没能看破他的真相,不过从那个时候开始,却时常叫他随镖行走江湖路上。
  起先,他还怕被敌人发觉,日子久了,他才放落悬心,也明白他这趟子手头手的身,保护了自己的安全。
  那明里暗里的敌人,谁也想象不到,一位曾在武林得过侠名的高手,曾去屈就三路镖头的职位。
  可是事要发生,谁也阻止不了,就在一次和老镖头保镖路经石家庄的时候,遇上了“冀北五虎”劫镖。
  双方动手,老镖头以一敌二,另外五位二镖头,差五虎太多,刹那间都带了彩,却仍是拼死相抗。
  以崔桐的职位来说,护镖当该,抢先和敌人动手还轮不到他,可是他不能见死不救,也不能任凭五虎把镖劫走,于是握了柄单刀,一纵而前,他的功力,又高过五虎多多,三下五除二的就打伤了三虎,五虎见不是路,呼啸而去。
  老镖头只是以感激的眼光,看了他几眼没说什么,但等事了回到镖局,却找他在内宅,谈了个通宵。
  自此,他就成了八达镖局的总管,不出镖,只过问局里其他的事,身份却仍然是个三路镖头。
  同仁们都替他不平,认为老镖头有些忘恩负义,久了,才知道他有喘的旧病,用力过劳就非死不可,这才停了议论。
  四年前他夜行碰上了五虎中的二、三、五三虎,和五虎的师叔,江湖人称“百手佛”的莽和尚。
  力战之下,被莽和尚“百步神弹”打落兵刃,大腿上也挨了一刀,这才逃进了郭员外府,巧遇上孙重楼。
  就在五天前,五虎进了京,以江湖道上的规矩,拜望八达镖局,人没进来,却留了一份拜帖。
  帖子上写的明白,在腊月二十三的这天初更,请三路镖头崔子华,驾临北城脸刘家菜园,一决生死!
  具名的竟是那“百手佛”莽和尚。
  莽和尚是以江湖之礼而来,崔桐只有回帖应约,这种事,不但退缩不得,就算找个助拳的朋友,都会丢人!
  消息传开,震惊了整个京城的十家镖局。
  这到不是因为约搏的事情罕见,而是对方放着八达负责镖头不找,却找上个趟子手头儿的事罕见!
  于是第二天,十家镖局的练镖头们,都到了八达。
  八达镖局的鲁老镖头,不便实言,只以“也觉奇怪”这四个字来答覆大家,这当然无法使大家满意。
  他们坚请崔桐一谈,鲁老头谢绝了,他们留的话,说水不亲土亲,土不亲行亲,不容莽和尚张狂!
  并且声明,他们已有决定,在二十三的晚上,会一人不缺的在菜园集合,谈不到助不助拳,若有不平却必须要管!
  就在崔桐心焦意乱的当空,不知天多高地多厚的孙重楼到了,使崔桐突兴决念,要有所报答孙重楼。他给孙重楼斟上一盏茶,道:
  “小兄弟,你先坐着,我去里间拿点东西,很快就来陪你。”
  说着,他含笑走进里间,隔了盏茶的工夫,手拿着小皮包儿出来了,把皮包往八仙桌上一放,道:
  “小兄弟,我有件事情托烦你,盼你别摇头。”
  孙重楼霎着大眼睛道:
  “我能办的准答应。”
  崔桐一笑,指着小皮包道:
  “这件事你准能办到。”
  孙重楼看看皮包道:
  “是要我替你送给谁?”
  崔桐摇摇头道:
  “小兄弟,这个小皮包,我要烦你替我保管些日子,过了腊月二十三,我会自己去取回来。”
  孙重楼有些不明白的说道:
  “这为什么?”
  崔桐一笑道:
  “小兄弟你可以不多问么?”
  孙重楼也一笑道:
  “好,我就不问,不过我大概腊月二十五就回通州,最迟你可要在二十四晚上去取哦?”
  崔桐神色有些凄然,道:
  “好,不过我过了二十四还没去的话,小兄弟可以打开看看,你知道能在什么地方找到我了。”
  孙重楼奇怪的问道:
  “你要到什么地方去呀?”
  崔桐苦笑一声道:
  “咱们说好的不问!”
  孙重楼嗯着点点头道:
  “我住在一个叫‘沙回子’开的客栈里,告诉你一声,省得找错了。”
  崔桐笑笑,没有接谈,孙重楼突然想起白家福的话来,接着问道:
  “问你别的事可以吧?”
  崔桐颔首道:
  “当然可以,小兄弟请随便问。”
  孙重楼道:
  “我听到沙回子店里伙计讲,八达镖局这些日子有了麻烦,究竟是什么麻烦,要不要紧,和……”
  崔桐很快的接口道:
  “小兄弟别听人家闲言闲语,八达镖局好好的,那儿来麻烦,你看这象有麻烦的样子么?”
  孙重楼诚见少,人更坦直,哦了一声道:
  “没有麻烦就好,我走了,外面还有店伙计等着我……”
  崔桐马上接口道:
  “这怎么行,他人在那里,我派人去告诉他一声,让他先回去,我们吃了午饭去玩玩逛逛。”
  孙重楼自幼孤苦,不论什么事,向来是自己动手,听崔桐这样说,想了想之后,摇头道:
  “我自己去。”
  崔桐不能不陪,陪着他见到了白家福。
  白家福对崔桐似乎十分畏惧,连声应着是,然后只嘱咐孙重楼早些回店,就脚下抚油,溜了个快。
  丰盛的一顿午饭过后,崔桐陪着孙重楼畅游各处,使孙重楼多识了不少见识,他这才相信行万里路,读万卷书的古话。
  晚饭在外面吃的,吃过饭,崔桐亲自送他回店。崔桐走后,白家福悄没声的向他招手,在走廊上,白家福象个小偷儿似的,左看右瞧,没有人,他才问道:
  “那位是姓崔叫崔子华的镖头吧?”
  孙重楼嗯着,道:
  “是他,有事么?”
  白家福急的摇头道:
  “你可真是我一个人的小爷,白天我不是对你说过,八达镖局遭事了么,就是这……”
  话没说完,孙重楼已十分不高兴的说道:
  “你少胡说,我问过崔镖头了,他说八达镖局根本就没麻烦!”
  白家福乐了,牙一龇道:
  “我的傻小爷,要出事有麻烦的,正是这位崔镖头,你问他怎么会说呀?!”
  孙重楼一楞,道;
  “你这个话可当真?”
  白家福想了想,道:
  “你跟我来,我们掌柜的正好没出去,坐在帐房里,是真是假,你可以问问沙掌柜的!”
  孙重楼当然要问,在帐房里,沙回子弄清楚了因由后,承认白家福说的不错,麻烦出在崔桐身上,孙重楼深觉奇怪,道:
  “沙掌柜,崔镖头为什么骗我呢?并且还要我代他保管一个小皮包,这又是为什么?”
  沙回子老江湖了,十分感慨的说道:
  “小老弟,这事很简单,百手佛莽和尚,是江湖上有名的人物,约搏崔镖头,不用多问,他们是有仇……”
  话没说完,孙重楼已接口问道:
  “我是在问他为什么骗我!”
  沙回子微吁一声道:
  “你来探望他,他不愿叫你替他担心,除了骗你之外,还能说什么呢?那小皮包的事……”
  孙重楼竟又接口道:
  “我已经明白了,再请问沙掌柜你那件事情,那莽和尚约崔镖头动手,是在什么地方,什么时间?”
  沙回子道:
  “快了,二十三初更在北城菜园里!”
  孙重楼没再多问,道声谢,转身回了客房。第二天天一亮,郭员外府里陪他来的大伙计,就叫醒了他,道:
  “孙重楼,起来起来,我有话要对你说。”
  其实孙重楼醒着,五更时他还练功来着呢,大伙计楞头楞脑的这么一叫,他正好借机坐起床上。大伙计没容他问,就接上话道:
  “我要赶出‘永定门’外收帐,很可能今夜回不来,所以叫醒你吩咐几句,沙掌柜对我说,你很关心八达镖局那姓崔的事……”
  孙重楼明白了,接口道:
  “我们是朋友。”
  大伙计皱皱眉道:
  “我没空间问你是在那里交得这份朋友,但是我必须告诉你,这事咱们管不了,省省心吧!”
  孙重楼道:
  “这你放心,虽说我才十四,可还懂得好歹,你忙你的去,朋友我已经拜望过,也算尽了心啦。”
  大伙计放心的笑了,道:
  “这就好了,咱们明儿见。”
  说着,大伙计走了,他却一翻下了床,三把两把洗过脸,坦然无事似的走出了沙回子的客栈。
  斜对面就有个“豆汁”摊,他坐下去,要烧饼油条,半碗豆汁,吃东西是假,躲着伙计白家福是真。
  果不然,白家福从店门里探出头来,一见孙重楼在喝豆汁,放了心,头一缩就回绕了,孙重楼趁这机会,抛下两个大钱,快步的走进一条小岔巷,又一转,没了影子。
  沙回子的店,在打磨场,不很远就是有名的“王麻子”刀剪店,外带膏药铺,他去远进了王麻子店。
  不大会儿,他高高兴兴地出店走了,在街头上,揖拜行人问路,按人家所指,他一步步走到北城脸刘家菜园。
  整整一个上午,他直围着刘家菜园转,不论斜巷,小道,走了个熟又熟,方满怀欣慰的往回赶。
  他自以为十分谨慎小心,那知从他到京中起,一举一动,却都没能逃过一个人的监视,但他可不知道。
  他走远了,从刘家菜园后面远巷中,闪出来了一个人,目送他身影渐小之后,这人颔自笑了。这人笑着,也迈步缓缓而行,边走边自言自语道;
  “有意思,活脱脱是我当年的影子,好心肠,好血性,好仁义,不过我却要看看,老花子都是传给了些什么功力!”
  这人也没了影子,好象仍然是追踪着孙重楼!
  孙重楼往回赶,但并不急,过了“北河桥”(今为北新桥)人已经多了起来,路旁有家小饭店,他走了进去。
  小饭店好名字,叫“狗不理”,专卖包子稀粥。
  孙重楼一脚跨饭店的时候,心中突然一动,倏忽回头,有个人,一身蓝衫,也适巧倏忽背对了他。
  孙重楼没多想,在堂官礼让中,入了座。
  刚刚坐定,想起那人的一身蓝衫好熟,立刻拨步跑向门口,那人早不见了,他不由眉头一皱,重又归座。
  五个大吃了顿饱饭,心情愉快,顺着一条直路,走到了打磨场的另一头,刚过两个横巷,面前有人拦住了路。
  抬头看,是个一脸横肉的大汉,三十五六的年纪,短打扮,皮绑腿,抓地虎快鞋,一看就知道是个江湖人!大汉嘿嘿笑着,道:
  “小兄弟,你是从那儿来的?!”
  孙重楼绝不以貌服人,再说,凭他现在这点处世的经验,谈识人那也早了些,所以他还是很直爽的答话:
  “从通州来……”
  大汉哦了一声,又问道:
  “京里有家?”
  孙重楼摇摇头道:
  “没有,是和大伙计来收帐的,现在住在沙回子的客栈里。”
  大汉笑了,道:
  “京里可还有熟朋友?”
  孙重楼刚要直说,突然记起崔桐有麻烦的事来,立刻将已到舌尖的话,硬吃了回去,摇头道:
  “没有!”
  大汉冷笑起来,道:
  “小小孩子,就不诚实,老子亲眼看到,你和八达镖局姓崔的小子,走在一起,又吃又玩,乐合的很,难道你们不是朋友?”
  孙重楼沉着的功夫可算到了家,不忙不乱的说道:
  “我要真交上这么体面朋友,就又好了,还用在人家枣房里当小伙计,受那种好人绝受不了的罚!”
  大汉哼了一声,道:
  “不是朋友他陪你吃喝玩乐!”
  孙重楼道:
  “那是当初他在通州,丢了东西,好巧我送货捡到了,等他半天,回来我才物归了原主,所以……”
  话还没全说完,在孙重楼身后,突然传来哈哈笑声,其实,背后有人,一共三个,孙重楼早知道了,却故作不晓。
  对方笑出声来,他才回头,吓!竟然是个高大凶狡的和尚,和尚身后,紧随着两名短衣大汉。
  孙重楼立刻明白,他遇上了冀北五虎和那莽和尚了。
  和尚在笑声止住后,对问孙重楼话的大汉道:
  “别没影子的吓了人家孩子,咱们走。”
  说着,和尚在前,三名大汉随后,威武的转身而去!
  孙重楼暗中一笑,舌头一吐,也十分得意的回了店。
  他们一东一西分道走,斜巷中蓝影一闪,出来了另外一个人,这人就是晨间在刘家菜园露过面的人!这人微笑着,又自言自语的说道:
  “好调皮的孩子。”
  话锋一顿,又道:
  “什么莽和尚,简直是个瞎和尚!”
  XXXXXX
  劈劈拍拍,鞭炮声能震聋了人们的耳鼓!
  家家如此,户户一样!
  灶君老爷上天了,此番去多言好事,再回来广降吉祥。
  郭员外府中派出来的大伙计,帐收齐了,本来至少还要两天才能收全,沙回子帮了忙,在二十二午后就收全了数!
  沙回子肯帮忙,那全是为着孙重楼!
  沙回子是真光棍,眼里不揉沙子,他不管怎么着,总觉得孙重楼这个孩子不和常,有点怪!
  不过别看沙回子眼睛亮,看出来孙重楼怪,但是就没有办法说出孙重楼究竟怪在什么地方!
  他小心,更谨慎,悄悄和大伙计商量好,帮忙早收全了帐,这样在二十三这天,孙重楼就必须回通州了。
  沙回子认定要不如此,二十三晚上刘家菜园,孙重楼准到,万一惹出什么麻烦或意外,全都不好。
  大伙计更怕事,自然是早回去早好,所以二十三清早,大伙计就叫白家福算帐,要带孙重楼回通州。
  天下事就叫怪,白家福算好帐回来,对大伙计说,西楼三号有位客人,说认识你,叫我送了封信来。
  大伙计一看信,傻了,没多说,把信小心藏好,又喊来白家福,告诉说今天不能走了,还要住一夜,沙回子听白家福回报,悄悄请来大伙计,道:
  “你这是怎么会子事,干什么又不走了!”
  大伙计不解释,却一个劲的苦笑,沙回子无奈说道:
  “走不走本来不关我的事,反正我心尽到了,万一真出了事,到时间可别埋怨我沙回子不够朋友!”
  大伙计还是不答话,仍然只有苦笑。
  孙重楼今天很特别,吃过午饭和睡了,一直睡到日将西。起身来,洗个脸,摸着肚子拿了手纸就走。
  大伙计问也不问,但却心里有数,知道他去了何处。孙重楼刚走,房门就被人推开了,那人问大伙计道:
  “他走了?”
  大伙计慌忙起身,道:
  “走了,刚走。”
  那人嗯了一声,转身而去,没看清面目,只见那袭蓝衫,一闪一飘的远去。
  XXXXXX
  刘家菜园,今晚成了光明世界。
  几百支火把,几百盏灯笼,把亩大的刘家菜园照亮如同白天,平日鬼也不上门的菜园子,今夜满是人头!
  您要数,数不清,足有几千人!
  东边,有两排椅子,后排椅子后面,高挑着十盏明灯,前排椅子,坐着被约而来的崔桐,鲁老镖头和八达镖行同仁。
  后排椅子,坐的是京中十大镖局的镖头们!
  西面也是一样,椅子虽分两排,却只有六把,前面一把,坐着孙重楼见过一面的凶和尚,后面是冀北五虎。
  瞧光景看热闹的人,都站着,站的都很远,谁都知道,今夜是拼命,热闹要看,看热闹搭上性命可不干!
  初更鼓动,崔桐站了起来,他对还在二三十丈外的莽和尚一抱拳,又向身后京师各路镖头一礼,扬声道:
  “崔子华应约而来,请莽和尚答话!”
  莽和尚嘿嘿一笑,起身道:
  “崔镖头,给你助拳的不少哇!”
  崔桐冷哼一声,道:
  “朋友别看走了眼,崔某在京师多年,有了事,拦不住朋友关心,助拳根本谈不到!”
  莽和尚凶眼一瞪,道:
  “这样说来,你是一个人接了。”
  崔桐冷冷地说道:
  “不错,崔某一个人,来领教领教你莽和尚及冀北五虎的高招!”
  莽和尚沉声道:
  “我这五个不成气候的师侄,早已是你的手下败将,用不着再比,今夜是佛爷和你两个人的事!”
  崔桐一笑,伸出母指道:
  “好,这才够英雄!”
  适时,鲁老镖头起身扬声道:
  “莽和尚,八达镖局是鲁某的镖局,为镖局结仇,你该找姓鲁的算帐!”
  莽和尚嘿嘿两声道:
  “等姓崔的事了,就轮到你!”
  震达镖局总镖头侯震远,这时起身抱拳对莽和尚道;
  “侯某有一事不明,想请教台前!”
  莽和尚扫了侯震远一眼,道:
  “请讲!”
  侯震远道:
  “江湖有江湖的规矩,武林有武林的道义,崔镖头护镖是本份,大和尚你是该找鲁镖头才对!”
  莽和尚道:
  “话不错,若是崔子华,当年以二路镖头的身份护镖,今天我和尚不会找他,他才三路镖头其实就是趟子手头儿的身份,掩饰自己的功力,已犯镖行规矩,因此我和尚要先找他清了旧债!”

  第二十一章:奇技
  候震远被莽和尚问住了,八方镖局老镖头方镇,起座道:
  “大和尚,你责问的对,可否容我们问个清楚!”
  崔桐不待莽和尚答话,已扬声道:
  “莽和尚,在你未明白内清之前,先不要侮蔑崔某人格,崔某为避仇家,寄身八达镖局,所以鲁老镖头并不知道崔某识得武技,五虎劫镖,崔某不能任彼等伤人,迫不得已方始出手……”
  话未说完,莽和尚已哈哈大笑起来,道:
  “崔子华,如今佛爷不能听凭你来说了!”
  崔桐冷叱道:
  “莽和尚,崔某不惜犯险说明原委,并非惧与你战,只为是非不容倒置,说出以释群疑罢了!”
  莽和尚一笑道:
  “那很好,话你已说明白了,初更已过,我们别使四外看热闹的朋友们久候,就动手如何?”
  崔桐概然道:
  “正合崔某之意!”
  莽和尚道:
  “以江湖拜帖,约你一搏的是佛爷我,所以仍按江湖规矩,由你划出道来,作生与死的决战!”
  崔桐朗朗一笑道:
  “崔某愿相让,道由你划!”
  莽和尚秃眉一皱道:
  “崔子华,你这话当真?”
  崔桐扬声道:
  “如白染皂!”
  莽和尚狂笑起来,道:
  “好,你既然如此豪爽,佛爷我礼上往来,听清楚,你就站在那里,佛爷以十粒钢丸飞弹奉敬,你只要能全躲过,佛爷立率师侄退走,从今夜起,在江湖道上除名,你我恩怨也一笔勾销!”
  莽和尚,人称“百手佛”,他那百步见准的钢丸飞弹,由强弓射出,从出道到现在,还没人能躲过十弹!
  可是崔桐早已横了心,立刻接话道:
  “一言为定!”
  莽和尚卖个乖巧道:
  “你可以用兵刃来格打!”
  崔桐更是豪气,道:
  “我赤手空拳闪避!”
  事已决定,站在崔桐身后和附近三五丈的人,都自动的躲了开来,鲁老镖头这时低声问道:
  “子华,还是用兵刃吧,至少好一些。”
  崔桐摇摇头,也悄声道:
  “不用兵刃,至少可免伤了四外的人!”
  这是何等胸襟,崔桐说的不错,弹丸飞到,若以兵刃迎格,崩飞出去,难保不会伤了无幸。
  鲁老镖头咬咬牙,又道:
  “子华记住,我宁愿八达镖局这四个字,绝迹江湖,也不愿你有丝毫伤损!”
  这话崔桐懂,因此他一笑道:
  “您的仁慈崔子华深感,不过我只要三寸气在,死可以,不能身受侮辱!”
  这时,莽和尚已催问道:
  “话说完了没有!”
  崔桐立即答道:
  “你可以动手了!”
  莽和尚一笑,道:
  “不瞒你说,我这十粒弹丸,是用得带有钢刺血槽的一种,中则重伤,你要多加小心!”
  崔桐道:
  “多谢提醒,即请发弹!”
  莽和尚嗯了一声,伸手摘下背后宝弓,挽弓拉弦合弹对准了崔桐,就在这个时候,有人高声喊道:
  “和尚慢着!”
  莽和尚垂下弓来,数千观客和江湖武林朋友们,也人人注意,只见在相距崔桐身前五丈,已多了个俊秀的孩子!
  不用问,正是孙重楼,他下了场!冀北五虎也看清了他,对莽和尚道:
  “师叔,果然这个小东西和崔子华是朋友!”
  莽和尚叱道:
  “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孩子,又能如何?”
  崔桐这时却大步而前,焦急的说道:
  “小兄弟,你这是干什么,快退到一旁去!”
  孙重楼却摇摇头,探手囊中,取出了那个小皮包道:
  “还给你,我不替你保管了!”
  崔桐还要开口,孙重楼却不再理他,直奔向莽和尚。他走在恰是崔桐和莽和尚中间地方,停了下来。
  莽和尚秃眉一挑,用弓指着孙重楼沉声道:
  “你来作什么?”
  孙重楼冷着一张小脸道:
  “我来和你算账!”
  莽和尚一楞,道:
  “算什么账?”
  孙重楼嗯了一声道:“可还记得,有一天中午刚过,你和五虎,在打磨场长巷里面,对我喝三呼四的事吗?”
  莽和尚点头道:
  “自然记得!”
  孙重楼道:
  “记得就好,你们当我是小孩子,好欺负,其实我那天心情好,今夜心情不好了,所以来找你们算账!”
  莽和尚被他这句话引笑了,道:
  “好好,我向你道歉,这该可以了吧?”
  那知孙重楼头一楞,道:
  “别噜苏,我当面向你叫阵,也是按江湖规矩来的,你要认败,怎能再和崔镖头动手呀?”
  莽和尚傻了无奈何问道:
  “那你要怎样呢?”
  孙重楼道:
  “很简单,咱们非动手不可!”
  莽和尚眼一瞪,道:
  “小娃儿,我有好生之德,你用这个办法救不了崔子华的!”
  孙重楼大眼睛一瞪道:
  “少胡说,我是来找你算账的,和什么崔子华不崔子华没有关系!”
  莽和尚又一瞪眼道:
  “这么说不动手是不行了?”
  孙重楼点着头道:
  “那是当然!”
  莽和尚笑了,道:
  “好,那你说怎么动手法?”
  孙重楼道:
  “刚才我听到了你和人家崔镖头动手的办法,我认为那个办法颇有意思,用不着费事再换了!”
  这话出口,四外传来惊呼和爆笑声,莽和尚刚要接话,孙重楼却又是道:
  “不过我可没有人家崔镖头大方,你有飞丸神弹,我也有其特的小玩意儿,我接你的,你接我的,谁受了伤谁算输!”
  莽和尚一楞,道:
  “你也练有暗器?”
  孙重楼一笑道:
  “怎么,你看不起我?”
  莽和尚道:
  “是什么东西?”
  孙重楼又是一笑道:
  “到时候再说也不晚,反正是你先打我,我再还打你,何况我那小玩意儿,不是铁的,比你的弹丸仁厚,伤了你也不会重,放心好了!”
  这话的语调,好像是他准能打伤莽和尚,一样?莽和尚真是又气又恼又想笑,刚要再问一句,孙重楼却接着又道:
  “你说过,别叫看热闹的人久等,咱们就这样说定了,你先发弹丸,你若不敢动手,就认败走路!”
  莽和尚想了想,猛一跺脚道:
  “好,佛爷换十粒不带钢刺的弹丸,也不对上半身下手,你小心!”
  那知孙重楼哼了一声道:
  “比法和你刚才说的一样,弹丸也不准换,否则就是你怕了,不敢接我那小玩意儿!”
  莽和尚真被逼得无可奈何,皱着秃眉道:
  “这可是你自己找的,若受重伤,别怪我佛爷!”
  孙重楼不理他,却对四外人群说道:
  “我知道,大家都不忍我真的动手,所以我必须声明几句,莽和尚的丸弹,能唬别人,唬不住我,谁管闲事,我就和谁没有完!”
  这可好,他把大家的嘴巴都封死了。莽和尚,也不再客气,手指孙重楼道:
  “小娃儿,你报个名字出来吧!”
  孙重楼道:
  “我叫孙重楼!”
  莽和尚哼了一声,道:
  “今后你还是住平房吧!”
  崔桐闻言大吃一惊,不由仔细盯住孙重楼,此时孙重楼一笑,探手处多了两支怪异的兵刃!
  等大家注目看清楚那是什么之后,都哈哈大笑起来!有人却已出声喊道:
  “筷子!筷子!”
  孙重楼一笑,道:
  “对,是筷子,不过这不是过年吃饺子的竹筷子,而是专吃铁弹丸的钢筷子!”
  莽和尚叫他气的脸发了红,沉声道:
  “小鬼头,你当心了。”
  孙重楼嗯了一声,道:
  “来吧,越快越多越好!”
  莽和尚用了五成真力,发出第一粒弹丸,打的是孙重楼右手腕,莽和尚仍有仁厚,不肯对小孩子真下毒手!
  虽然只用了五成真力,弹丸脱弦而出后,却依然是快似闪电,挟着一声怪异的啸响,弦音传出,弹丸已到!
  讵料孙重楼看也不看,躲更不躲,在人群惊呼声中,只见他钢筷一伸,一声轻响,竟生生把钢弹丸夹住!
  这奇技!震惊了大众,轰雷般的叫好声,传出数十里!
  莽和尚一呆,一咬牙,弓弦再响,又一粒弹丸,较前快了许多,直击向孙重楼的右腿,莽和尚是火了!
  那知孙重楼依然是从容出筷,夹向弹丸,又一声轻响传出,这次是“外甥打灯笼——(照舅)”被他接住!
  叫好声越法的响了,那些镖客,那些武林中人,那些身怀武技的江湖朋友,全傻了,个个目瞪口呆!
  莽和尚又羞又恨又恼,一声怪叫,弓弦连响,施展出他生平绝技,百步穿扬飞出神弹,联珠八粒射到!
  再看那孙重楼,人不动,气不喘,色不改,右手动作如飞,口中计数不停,轻响也不停传出!莽和尚十粒弹丸发光了,孙重楼左手微松,高喊道:
  “一、二、三……九、十,整整十粒,我全收了!”
  这次,怪哉!竟然没人叫好?
  有数百盏灯火照明,看得仔细,难怪没有叫好的声音,原来一个个,都呆傻如同木食,那里还能出声!
  莽和尚双睛,比谁瞪的都大,可也比谁全没有神!
  冀北五虎,成了五支猫,脸上颜色都变啦。
  孙重楼首先把一付钢筷放在靴子筒里,笑对莽和尚道:
  “多谢大和尚成全,好了,你和五虎请吧?”
  莽和尚没开口,五虎已起座转了身,天下就多得是下井投石的朋友,不知是那一位,高叫道:
  “不公平,和尚该接人家小英雄那小玩意儿了!”
  一个喊,十个叫,上百人应声,乱成一堆!
  孙重楼眉头一皱,摇摇手,你说有多怪,刹那人群就都静了下来,热利眼势利眼,一点不错,叫人看着害怕!孙重楼在人群静下后,扬声道:
  “我是说玩话的,那里有什么小玩意儿,谁再逼我,我可用筷子找他算账!”
  听了这句话,大家才不再乱喊,可是那莽和尚,却拿着他那张弓,走了过来,在相距孙重楼丈外停步道:
  “我败了,败的心服口服,也知道小友你必有更高明的暗器,你不忍施展,此情我永感不忘,现在向你告辞!”
  他话声一停蓦地将宝弓一折为二,扔在地上,僧衣摇摆处,他大步的走了,孙重楼这时扬声喊道:
  “大和尚,我喜欢你,说句话,我们能交个朋友吗?”
  远处传来莽和尚的话声,道:
  “你不弃,我高攀,咱们一言为定!”
  一场腥风血雨,被个十四岁的小孩子化为了祥和,自崔桐起到一干镖局镖头止,无不喜笑颜开。鲁老镖头这时对众同行道:
  “今夜值得庆贺,谁也别见外,不许推辞,请到寒舍,我们畅饮几杯。”
  大家都是直爽人,俱皆应诺,起身而行,崔桐自然不放孙重楼走,紧拉着孙重楼的手,一直摇却说不出话来!
  这时,孙重楼耳边突然传来极低但却清楚的话声,道:
  “有人来找崔桐和你的麻烦了,告诉崔桐,事急的时候,叫他往菜园南边跑,千万大意不得!”
  这话声,有些熟悉,却没想起是谁,更怪的是,崔桐就近在身侧,竟然毫未听见,孙重楼不由惊疑不已!
  就在这个当空,有人哈哈笑道:
  “崔朋友慢走一步,莽和尚的事情了啦,现在该老夫和你算算旧债了!”
  此言出口,所有的人又都静了下来,大家注目,只见在两丈外,多了五个奇特的人物,是三女二男!
  男的,身穿金衫,脸罩全色面纱,女的一白两紫,也是各用和衣服同色的纱巾,掩遮着本来面目!
  这三女两男,是分成两排面对着崔桐,金衣二男在前排,三女在后排,那白衣女子,位于正中!
  按武林俗规来看,五人中的身份,应该是白衣女子为最高,身份高,自然也就表示出权势大!
  崔桐看清对方之后,心头一凛,才待开口,孙重楼已附他耳说道:
  “刚才有人告诉我说,这些人很厉害,叫你在脱身的时候,往南面跑,你可千万不要忘记了!”
  崔桐嗯了一声,向那两位金衣人道:
  “你们找我?”
  左边的金衣人,冷冷地说道:
  “不错,是找你!”
  右边的金衣一指孙重楼道:
  “也找他!”
  孙重楼一楞,道:
  “我不认识你们呀?!”
  右边的金衣人冷哼哼一声道:
  “你是姓孙吗?”
  孙重楼道:
  “不错我姓孙,可是却不认识……”
  右边的金衣人接口道:
  “姓孙那就不会有错了!”
  孙重楼大眼睛一霎,道:
  “看你们这种凶巴巴的样子,好像是寻仇来的?”
  右边的金衣人冷笑一声道:
  “可以这么说!”
  左边的金衣人,这时对崔桐道:
  “姓崔的,老夫刚才的话,你可会听清?”
  崔桐心中有数,已经知道这三女二男是什么来路了,不过他有心再作个试探,确定所料对否,接话道:
  “崔某好像是听到说……你们找我是为了算算旧债!”
  左边的金衣人颔首道:
  “正是!”
  崔桐道:
  “也许崔某开罪的江湖朋友太多,因此忘记和阁下是在何时何地结仇了,阁下可能稍事提个醒儿?!”
  左边的金衣人冷冷地说道:
  “姓崔的,你认为老夫不敢话说当年,别忘记,当年能毫不理会一切,宰了姓孙的一家,今夜自更不怕那个敢出头管事!”
  有这句话,崔桐更加瞭然了,他双目已射出火来,沉声道:
  “够了,崔某忍辱苟活了这多年,就为了找你们这群匹夫,如今相见,恰合崔某心意,只是有些话……”
  话没说完,右边那金衣人已接口道:
  “崔桐,你愿意在这里谈,也希望把你这些好朋友牵连进去吗?!”
  崔桐闻言心头一凛,他由当年对方下手老主人一家的手段上,知道金衣人这话不是威胁恐吓,真能作得出来!于是正色道:
  “这个你放心,我要说的话只有一句,就是你们既然能找我,就该知道这个小兄弟不是我那小主!”
  右边那个金衣人,嘿嘿一笑,道:
  “崔桐,现在再替这小狗解说,不嫌迟了一些。”
  崔桐厉声道:
  “匹夫们该知道崔某的为人,是就是,不是不能硬说他是,崔某已欠这小兄弟很多,却不能……”
  话未说完,左边的金衣人已沉声接口道:
  “好了崔桐,当年你救了他,仁义足可对得过那死鬼,现在……”
  鲁老镖头这时插口道:
  “朋友们,老朽姓鲁,是此处八达镖局的负责人,想问朋友们几句话!”
  两个金衣人没答话,却突然哈哈狂笑了起来!”
  那金衣人的笑声,惹起京师各大镖局镖头们的反感!
  震远镖局总镖头候震远,首先以责难的声调和语气道:
  “朋友,鲁老镖头的这句话,当真如此好笑?”
  金衣人闻言笑声倏止,竟不理会候震远,左边的金衣人却对崔桐道:
  “姓崔的,老夫再把话说的明白点,若不希望你把这些自以为道义的朋友拖下水,最好就跟老夫走!”
  鲁老镖头年纪大了,经验自也最为丰富,仍不动气道;
  “朋友,江湖有言,冤是有头,债是有主,老朽和镖行诸友,在没弄楚何是非以前,不会横里出头……”
  右边那金衣人接口道:
  “鲁子达,老夫劝你多识相儿,别给自已一家人惹祸,我们这段事你管不了!”
  鲁子达不愧老江湖,闻言抱拳笑道:
  “是是,老朽度德量力,没想管谁的闲事。”
  话声一顿,接着一笑道:
  “阁下能叫出老朽的贱名,老朽却不识阁下,真是汗颜,阁下若无不便的话,请赐下尊姓大名可好?”
  右边的金衣人哼了一声,候震远却接话激讽道:
  “鲁老哥,我看你这就有些自不量力了,人家好朋友说的话有多狂,威风又有多大,不过却蒙着脸……”
  候震远话没说完,右边的金衣人已怒声道:
  “老夫姓洪字明亮!”
  洪明亮这三个字,震惊了所有的镖头,候震远和鲁子达彼此互望一眼都低下头去,洪明亮却阴笑一声又道:
  “候震远,现在你满意了吧?!”
  候震远激动的挺了挺身子,似欲开口,但他最后想及妻子家人的安全,无奈的忍气吞声没有接话!
  孙重楼初生犊儿,虎都不怕会怕人,黑白分明的一双大眼一瞪,道:
  “喂,你干么这样横呀?人皆有姓名的,见了面问问名姓,这是应有的礼貌,你干么不高兴?”
  这时,左边的金衣人却对崔桐道:
  “崔桐,走吧?!”
  崔桐冷哼一声,转向各镖局镖头道:
  “诸位的友情厚谊崔桐永铭,这件事纯是私事,至盼诸位不必过问。”
  孙重楼突然开口问崔桐道:
  “你真要跟他们走?”
  崔桐苦笑一声,道:
  “小兄弟,这是真的,刚才多亏小兄弟解围,但是这件事小兄弟你却管不了,我去啦,若是不死必然去看望小兄弟。”
  洪明亮嘿嘿一笑,道:
  “崔桐你少来这一套,说实话,今夜你去不去还没什么,这小子却是非去不可!”
  崔桐怒声道:
  “姓洪的,你要崔某怎样解释才信?!”
  洪明亮冷哼一声道:
  “怎样解释都没用!”
  孙重楼小胸膛一挺,却道:
  “你们一定也要我去?”
  洪明亮嗯了一声道:
  “不错,你是我们的主客!”
  孙重楼坦然的说道:
  “你当我不敢跟你们去,走就走,我还正想跟着去看看到底这是怎么一回事呢,走吧!”
  洪明亮这时对崔桐道:
  “崔桐,别连个孩子都不如!”
  崔桐看着孙重楼,刚要开口,孙重楼却先一步说道:
  “走就走嘛,这有什么好怕的!”
  说着,孙重楼拉着崔桐的手,大踏步奔向了正南方!
  本来金衣人和三个女子,该另走一个方向,但是看到孙重楼和崔桐奔了南,反正不怕人跑,遂也大步跟上。走着,孙重楼低声道:
  “记得刚才我告诉你的话吗?你跑你的,我拦着他们,快!快!”
  崔桐楞了楞,孙重楼已看出原因,又道:
  “你只管走你的,我不要紧,想走随时能走!”
  以先前孙重楼绝技服那莽和尚的事来说,现在说的话不由崔桐不信,于是崔桐嘱一声“珍重”,飞身就逃!
  洪明亮怒叱一声,就待追赶,背后传来那白衣女子的话声道:
  “他逃过今天,还能逃过将来吗,你给我好好的守着小的吧。”
  洪明亮收住飞纵之势,恭应一声,连上两步到了孙重楼身左,才待出手抓拿孙重楼的右臂,蓦地有人喊道:
  “洪副帮主小心毒蛇!”
  洪明亮目光一瞥,一条雪白的影子已到了右手腕上,他倏忽收手,慌忙后纵,白影已堕落地上!
  他注目看时,那有什么毒蛇,原来只是段尺长白绳!知道上了大当,再看孙重楼,已被人拖起向南边疾射逃去。
  洪明亮和另外一名金衣人,双双怒叱出声,拨身而起,一纵数丈疾逾闪电追向那人身后!
  这时,一条蓝影放过了救应孙重楼的人,飞迎向洪明亮和另外那名金衣人,双方在空中相逢,只听那蓝影道:
  “杀人不过头点地,得放手时且放手,两位回去吧!”
  话声中,蓝影双袖微拂,好高的功力,竟将洪明亮和另外那名金衣人,由空中硬送了回去。
  蓝衫却不停留,人在空中微微一顿,蓦地发出一声响彻云霄的长啸,身影倏转,又射向来时路上。白衣女子冷哼着,双肩未动,两足未登,人已疾射半空,追向蓝影,并娇叱一声,喝道:
  “阁下既然敢管这段闲事,又是此非凡身手,就该报个姓名才是,想这样一走了之,谈何容易。”
  蓝影没有答话,但身法慢了下来。
  白衣女子飞纵本快,蓝影微慢,已被追成首尾之势,白衣女子这时凌虚出手,一缕指风直袭蓝影笑腰大穴!
  岂料蓝影头都不回,凌虚飞纵业已渐渐缓慢的身躯,就在白衣女子指风将及之下,倏忽直射高空!
  随即在半空一声震笑,如流星渡弧划苍穹而逝!
  此等功力和身法,使白衣女子心头猛地一凛,她立即飘堕地上,不再追赶,面对蓝影去处,不言不动!
  这时,那两名紫衣姑娘和两位金人,已飞纵而到,被崔桐所迫,自道名姓为洪明亮的副帮主,低声道:
  “这人好高的身法,帮主可会看出他是何来路?!”
  白衣女子没有开口,却一挥手向西方缓步而去,洪副帮主等人没敢再问,随着白衣女子身后而下。
  XXXXXX
  崔桐在奔向南方逃脱后,越过一排民房,正找暂可隐避之地,突然身旁传来低沉的话声,道:
  “这里有封信,请崔大侠找个地方静静看,并请即按信上所说去办!”
  话罢,一封信已由旁侧房脊射了过来,崔桐一面接住信柬,一面开口道:
  “朋友是那一位?”
  无人答话,四外空洞洞的也不闻声响,崔桐知道对方不愿现在和自己相见,只好长叹一声飞纵而去。
  XXXXXX
  这天清晨,两位金衣老者,两名紫衣姑娘陪同一位雪缕的中年夫人,到达了郭承宗郭员外府外的大门口。一名金衣老者,恭敬的对雪缕的中年夫人道:
  “这就是郭家!”
  中年夫人,望之最多二十四五,美艳绝伦,但双目启阖间,却有一种令人畏凛的寒光,使人不敢仰视!她闻报只微微点头,道:
  “叩门,照我吩咐的说!”
  金衣老者恭怀一声,立即叩门,当应门老仆出现时,他和老仆低语几句,那老仆人点着头去了。
  刹那,三女二男被请进了客厅,老仆人并命人端上香茗,不久,郭员外到了,主宾礼罢落座而谈。郭员外以谦和而带笑的声调道:
  “刚刚家院报知,说夫人有重要大事必须和我相商,请问是……”
  中年夫人接话道:
  “妾身言云,不远千里来到通州,就为受姨母遗命,找寻失踪十一年多的表弟,据说……”
  郭员外微一皱眉,接话道:
  “莫非老朽能帮得上忙?”
  言夫人颔首道:
  “正是,听说我表弟就在府上!”
  郭员外啊了一声,道:
  “有这种事?那太好了。”
  言夫人道:
  “表弟姓孙,本来的名字叫斌雄……”
  郭员外摇头接口道:
  “我这里只有一个姓孙的,是山东人氏,没有名字,是我给他起了重楼这两个字,除此外……”
  言夫人也接口道:
  “员外可能请出他来一见?”
  郭员外长叹一声,摇摇头道:
  “诸位来晚了!”
  言夫人一楞,道:
  “难道他已经走啦不成?!”
  郭员外竟又摇摇头道:
  “不是走了,是没有回来,他随着我枣行里的大伙计,到京中收账,遇上了意外,据大伙计回来说,他是……”
  说到这里,郭员外突然目露惊骇,停下话来但却上下打量着言夫人及大家,神色渐渐严肃起来。过了一会儿,郭员外冷冷地问道:
  “你们也是从京中来的吧?!”
  云夫人嫣然一笑,道:
  “员外想到什么地方去了?!”
  郭员外郑重地说道:
  “不瞒言夫人说,我听大伙计回来讲,重楼这孩子是被三女二男威逼着要带他走,被人莫名其妙的拐跑了,那三女二男的衣着,正和夫人……”
  言夫人哦了一声道:
  “正和我及徒人所穿的一样!”
  郭员外颔首道:
  “不错,完全一样!”
  言夫人又是嫣然一笑,道:
  “妾身也不瞒员外,贵使见到的人正是妾身及一干属下!”
  郭员外霍地站起道:
  “那你不是重楼的表姊了?!”
  那知言夫人却道:
  “妾身正是他的表姊。”
  郭员外哼了一声道:
  “那你为何要威逼着带他走?!”
  言夫人微吁一声道:
  “员外是世代乡绅,不知道武林中事,和员外解释也没有用处,表弟既然不在,妾身也不再多烦员外了,就此告别。”
  郭员外似乎有些想不通筒中玄妙了,道:
  “你当真是重楼的表姊?!”
  言夫人郑重颔首道:
  “员外是识书人,请想,我表弟并非大富大贵的身份,贱妾何必冒充亲戚自找麻烦呢?!”
  郭员外道:
  “对对,有些道理。”
  言夫人道:
  “员外试想,他还会不会回来?!”
  郭员外想了想道:
  “我想他若是能够自主,或能问路来的话,是该回来的,第一他无处可去,第二我待他和自己的子女一样,所以……”
  言夫人笑了笑,起身道:
  “只要他能平安就好了,妾身还另外有事,告辞了。”
  郭员外并没有留客,只吩咐老仆送他们出去。言夫人等五人,走在路上,洪副帮主低声道:
  “我们要不要在此地安排个人,暗中监视着郭家?!”
  言夫人想了想,道:
  “那小鬼和郭家并无渊源,我们早就侦得实情,多年前古月苍在‘关爷庙’扔下他走的,再说那蓝影不会比我们傻,早已想到我们曾找到通州,也岂肯再让小鬼回来送死!”
  另外那名金衣人,此是“金衣毒叟”陈长华,这时深沉的说道:
  “属下有件事情深觉不解,祈帮主指示。”
  言夫人冷冷说道:
  “什么事?”
  陈长华声调一低道:
  “十一年前,古月苍救走这个小鬼,极可能已传了他一身功力,但是六年前却弃之而……”
  洪副帮主却接口道:
  “陈总管,他果是古月苍救的?!”
  陈长华心头一动道:
  “据毕一剑所说,那睡卧‘关爷庙’庙门外乞丐的样子,除了是古月苍老鬼外,再无别人!”
  洪副帮主道:
  “不过却缺少直接的证据!”
  言夫人目光一扫洪副帮主道:
  “陈总管说的不是这件事,你何不先听听再表示意见?!”
  洪副帮主恭应一声是,陈长华接着说道:
  “属下不解的是,古月苍何故把这小鬼留在通州,作人家的小厮?!”
  言夫人冷冷地一笑,转问洪副帮主道:
  “你知道?”
  洪副帮主垂头道:
  “属下也难理解此事。”
  言夫人兹了一声道:
  “陈总管能注意到这个问题,可见是真正为这件事在侦索,你身为副帮主竟没想到,哼!”
  洪副帮主全身一颤,没敢接话。
  言夫人适时解答这个问题道:
  “我为这个问题苦恼过,几经调查,才知道古月苍六年前去了雪岭,带着个孩子非常不便,又不放心别人,才利用这郭姓乡绅!”
  陈长华恍然大悟道:
  “原来如此。”
  言夫人嗯了一声,道:
  “刘家菜园救走那小鬼的人,你们可知道是谁?”
  陈长华看看洪副帮主,没先开口,洪副帮主摇头道:
  “属下未能看清。”
  陈长华这才说道:
  “抱着小鬼的人,是古月苍。”
  洪副帮主目光一暴,道:
  “总管看得清楚?!”
  陈长华颔首道:
  “虽然没见那人的前身,但看背影已知是他,再说紧急之下,能以‘蛇’字来吓人的也只有他!”
  言夫人一笑道:
  “陈总管说的对,正是他!”
  洪副帮主尴尬的笑了笑,道:
  “好在属下已令红、黑两队包围搜索,相信不久会有佳音的。”
  言夫人没有答话,却挥手道:
  “我累了,快些点走。”
  于是他们脚步加快,出了通州!

  第二十二章:征途
  夜三更,一条又一条人影,飞纵近了郭员外府,然后他们打个招呼,分散开来纵落郭府的庭院内。
  五更,黑影重新集合,接着一个又一个的飞向远处!
  像这样,一连五夜,从第六夜起,黑影不再出现,直到第十夜,依然没有发现有夜行人窥伺!
  就在第十夜的三更天,“关爷庙”中已绝了人影,守庙的老香火,早已卧睡,大殿上却来了夜行之客!
  三个人,自空而降,闪进大殿,就坐在大叩垫上。
  大殿中没有灯,因此无法看清这三个人是谁,不过他们开始低低交谈后,您立刻就会明白都是谁了。
  首先是苍老的声调,道:
  “小龙,看明白了吧?”
  小龙,自然是孙重楼,由小龙身上推想,另外两个人不用说,是小虎和老子古月苍了!
  孙重楼这时嗯了一声道:
  “他们一连五个晚上埋伏在郭员外家中,就是为了找我?”
  小虎接答道:
  “那还用说,可惜师父没上这个当。”
  古月苍一笑。道:
  “叫我上当不大容易。”
  孙重楼却道:
  “都为我多管了闲事,连累大家,小虎,你说那群坏人,会不会毫不讲理欺负郭员外他们呢?”
  古月苍道:
  “这不会的,冤有头,债有主!”
  孙重楼道:
  “我和他们当真有仇?!”
  古月苍不答此问,却道:
  “小龙,你多大了?”
  孙重楼道:
  “十六呀!”
  古月苍嗯了一声,道:
  “是喽,还有一年!”
  孙重楼不解的问道:
  “什么还有一年?”
  古月苍道:
  “我们本来约定好,在你满十七岁的六月初六,在‘关爷庙’后墙转角地方会面的,你忘了?”
  孙重楼道:
  “没忘呀,可是现在……”
  古月苍不容孙重楼把话说完,已接口道:
  “这不算,你还得回去,到我们相约的日子再见。”
  孙重楼摇头道:
  “不,我不回去。”
  古月苍声调一沉,道:
  “小龙,我告诉你实话吧,你身怀杀家的大仇,必须雪报,要想报仇就必须再回到郭家去!”
  孙重楼啊了一声,道:
  “谁是我杀家的仇人!”
  古月苍道:
  “听清楚,我和你父母家人,是道义朋友,本想早到一步……帮你父亲个忙,没有想到仍然晚了……”
  孙重楼接口道:
  “先告诉我,仇人是谁?”
  古月苍道:
  “我这就带你去,不必问了。”
  孙重楼霍地站起来道:
  “好,那就走。”
  古月苍却对小虎道:
  “小虎你该走了,小心点,对方如今必然还在四下搜索我们,谨慎些,别再给我惹麻烦。”
  小虎答应一声,拍拍孙重楼的肩头道:
  “小龙,我另外有事先走了,你别忘记咱们六月初六的约会。”
  话说完,不等孙重楼开口,身子闪处已飞纵而去。
  小虎刚走,古月苍已抱起孙重楼,腾身而起,他只在庙墙上微微一闪,竟直射越过郭府后墙,飘落院中!落身之后,古月苍对孙重楼一摆手,支开“枣仓”后窗,双双进了枣仓,点上灯后古月苍才开口道:
  “小龙,我这里有一封信,你仔细看看,看过之后,一切都明白了!”
  说着,古月苍自怀中取出一封信柬,交给孙重楼。
  孙重楼就灯下拆开来,仔细阅读,信上开头写的是——
  “小龙,当你在郭家府枣仓灯下,看这信的时候,我已走了……”
  孙重楼啊了一声,抬头找人,谁说不是,古月苍就在这一刹那,悄没声响的走了,还到那里找他!
  孙重楼没有办法,只好继续看信——
  “……走了,你的身世和杀家仇人是谁,只好等再相逢时告诉你,你若想报仇,必须留在郭府,不过从现在起,却不能叫任何外人知道你又回到了郭家,否则你的仇家得到消息,你也许要问,为什么偏要把你留在郭府,现在我就告诉你这个原因……”
  孙重楼把信看完了,自言自语的说道:
  “原来如此,谁能看得出来,郭员外的三代前人,竟是武林中绝无敌手的第一奇客,不过这多奇怪,他那罕奇的绝代功力,怎不传给自己的子孙呢?!”
  他想不通,摇摇头,目光又回到信上,接着由信柬上移向整个的枣仓,大眼睛一霎,苦想起来。
  “这信柬上说,那被人尊为“武林至圣”的郭老前人,因难觅一位骨格品德第一的弟子,所以没有传人,遁世隐居前,将一生绝学,绘写成了一卷奇书,藏在祖宅大地窖中,然后和生平知友‘云鹤二贤’同隐,将地窖出进方法告诉了二贤,并请二贤遇上奇材时可以代为成全,这事虽已过了百五十年,但二贤传人皆曾受遗命,古月苍为二贤第四代弟子,所以详知地窖进出之法……”
  想到这里,孙重楼不由又自言自语的说道:
  “这不是更怪了吗,老花子若是知道出进的方法,怎不自己取走这卷奇书,使本身的功力百尺竿头更上一步呢?!”
  他仍然没有想通,又摇了摇头,不过这次他却下了决心,信内附着地窖开启的方法,和所在之地,他要试试。
  巧的是,原来五十年前,郭府这祖宅的地窖,现在上面加盖的建筑,竟然就是孙重楼看守的这座枣仓!
  于是孙重楼开始动手找寻准确地点,他端着油灯,刚要举步,忽然听到了声音,立即灯隐在枣袋后面。
  果然,外面有人说话道:
  “奇怪,老马你看到没有?”
  另一个人,不用说正是老马,道:
  “看什么呀?”
  先前那人道:
  “枣仓里面有亮!”
  老马吓得哆嗦,道:
  “见你的大头鬼!”
  适时,有个威严的声音说道:
  “谁在外面!”
  老马闻声答道:
  “员外爷,是我和王成。”
  郭员外哦了一声道:
  “夜半三更你们干什么不睡?”
  老马期期艾艾地答道:
  “肚!肚子疼,要上……”
  郭员外哼了一声道:
  “又赌钱了对吧!”
  王成接话道:
  “员外爷,刚才我看见枣仓里有亮。”
  郭员外叱道:
  “胡说!赌了半宿钱,我看你是叫三十二张骨牌(牌九,撩花了眼,拿‘虎头’当了‘大天’!”
  老马闻声噗的笑了,郭员外哼了一声,道:
  “还不去睡,明天就是‘破五’,大清早还要发火鞭呢!”
  王成和老马应着是,悄没声的去了。
  半晌,孙重楼没听到外面还有动静,才又仗着胆点上灯,按信柬上附绘的详图,找到了准确地方。
  但是他今夜还不能下手,第一没有趁手的器具,第二夜深人静,若有屁大的响声,都能传出很远,遂熄灯休息。
  老花子信上写的明白,这次再进枣仓,谁也要避,因此他又多了个怎样准备吃喝的问题,没法子,只好偷!
  想偷,现在却正是时候,他立刻悄悄爬出后窗,此地是轻车熟路,又正赶上过年,东西现成,可是他却空手而回。
  原来厨房里暖和,众伙计竟全在厨房里耍钱!
  他无可奈何的空手回来,刚爬进枣仓,已看清在他平日睡的板床上、多了个包裹,打开来竟全是吃的东西!
  他明白了,这不是小虎就是老花子送来的吃食,现在他不饿,重新包好,躺卧板床上面睡了。
  天刚亮,他还躺着没有起床的时候,有人在开启那枣仓的门锁,他猛地爬起,拿着包裹,慌不迭躲在高处。门开了,听到郭员外的话声,道:
  “老马,你去点爆竹,王成,你把这些东西都放在仓里,快些。”
  一会的工夫,仓门又锁上了,孙重楼擦擦脸上的冷汗,直摇头,他心中在想,作贼可真不是滋味。
  他由高处下来,目光瞥处,不由大喜!
  原来在仓门角落地上,堆放着不少器具,是刚刚郭员外叫王成拿进来的,这些器具,正合他应用。
  于是他胡乱的吃了点东西,立刻开始找寻地窖确实的入口,俗话说的好:时来运若转,夜壶能升天!
  孙重楼苦到日子了,从小到现在,十六年来,已无愧于“孟子”上所说——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种种了。
  他没费多少力气,已找出了地窖入口的所在,至中午已、用空置麻袋将所掘土沙装起,并以干枣袋遮描住痕迹。
  黄昏时,他悄然由入口而进,走未过丈,突觉身形一斜,双足一滑,再也留不住滑脚,直摔了下去。
  砰!他摔坐在一张奇特的兽皮椅上,因有软垫,所以丝毫无伤,回顾身后来路,竟然无法再能分出门户!
  不过他并不急,既已来了何不相安,遂找寻老花子信上所说的那卷奇书,找了好久,才惊咦一声呆在旁边!
  这地方就算从前是个地窖,现在也不是了;现在的布置,雅静绝俗的,却正是座书房,并且点尘不染!
  房中,一支龙架,架上垂灯,灯光明亮!
  是喽,谁点上的灯!又是谁来打扫收拾这座书房!
  想到这里,孙重楼楞了,傻了,也呆了!
  他不由的四下注目,他并不怕,怕却满面疑色!他眨动着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摇着头,自语道:
  “老花子弄错了,这里有人,既然有人,我偷进来就是很不应当了,走,出去,就算还要来,也该禀知郭员外才对!”
  话声中,他当真不再顾念老花子所说的那卷奇书,开始找寻适才进来的入口,就在这个当空,背后,传来话声道:
  “好孩子,我总算没有看错你!”
  孙重楼闻声知人,转过身来,小脸儿通红,低头道:
  “员外爷别生气,我……我……”
  郭员外承宗,就站在墙角,这时上步伸手,拉着孙重楼道:
  “我会生气?哈哈……不错,刚才你若是毫不知耻,只顾一心找那奇书,我是会生气的!”
  说着,郭员外把孙重拉坐在那张兽皮椅上,笑着又道:
  “重楼,实话告诉你说,这座由地窖改建的书房,我就是留给你用的,古月苍自以为聪明,这次是上当了!”
  孙重楼要起座答话,郭员外摇摇头,手指椅前大书案旁墙间的一条黄丝长索,脸上带笑道:“这里的一切,从现在起,全归你有了,那卷奇书,就在案上,吃喝别愁,我会像昨夜一样送,若发现书中不解的问题时,拉动这条黄索,我就会来的!”
  孙重楼竟不知如何答话才好了,郭员外又手指西墙一所大铜镜道:
  “镜后是供你方便的地方,一推就行!”
  说着话,郭员外竟直对着南墙走去,竟见他举袖同南墙轻轻一拂,人已消失在刚刚裂开一丝的门户中!
  孙重楼急忙呼唤道:
  “郭员外,员外爷……”
  他呼唤着,人已离座起追,南墙开裂的门户,适时阖闭,但他并不停步,也学郭员外的样子,对墙而行!
  砰!头砰在墙上,门户却没有开!
  他摸摸墙上阖缝地方,摇摇头,无奈何的回坐椅上。
  他一肚子疑问,真想拉动墙上垂下来的黄索,请郭员外来问个明白,但在仔细想过之后,中止此念。
  如今别无事件,只好开始翻阅那卷奇书……
  XXXXXX
  北方的盛夏,说玄点真能热死人!
  五月天,已经能逼得狗儿当下着舌头,喘个不住!
  晌午天,大道上十里二十里不见个人影,是平常事,可是小河沿,垂柳下,树荫中,却横满了人!
  今年的天酷热,闷得人心火冲头,口里喷烟!
  可是孙重楼,却不分日夜的在勤习上乘剑术,功力和一种玄妙的轻功身法!
  XXXXXX
  六月初四的初更天,“关爷庙”后树林中的那片空地。上,站着四女二男六个人,似在等待什么。
  刹那,林外来了一人,坦步走进林中。
  这人一袭蓝衫,步履潇洒,在相距六人丈外停步!
  先到的六个人,二男正是金衣洪明亮和陈长华,四女除从前出现过的紫衣二婢和自称是言夫人的女子外,又多了个白衣的老婆婆!蓝影停步之后,立刻含笑说道:
  “郭承宗如约而来,请教言仙婆有何吩咐?”
  言仙婆,自然是指着那个白衣的老婆子,她冷冷地答道:
  “郭员外,当真你不知道我老婆子的来意!”
  郭承宗一笑道:
  “言太婆何不直说?”
  言仙婆手指言夫人道:
  “郭员外去年见过小女吧?”
  郭承宗颔首道:
  “见过!”
  言仙婆哼了一声道:
  “小女认不出郭员外是谁,那是她的眼拙,可是郭员外你竟违背了昔日的誓约,老身……”
  话未说完,郭承宗已接口道:
  “言仙婆你这种指责,恕郭某不能接受!”
  言仙婆沉声道:
  “郭员外,可要老身再说一遍当年我们所定的誓约!”
  郭承宗一笑道:
  “郭某不能代你作主!”
  言太婆满头白发倏忽冲起,道:
  “你这是威逼我!”
  郭承宗又一笑道:
  “天下没人能够威逼你言太婆去作什么,这和天下没人能够威逼我郭承宗去作什么一样!”
  这话双关,回答的不亢不卑!
  言仙婆敛不怒火,满头直矗的白发,又飘披双肩。她皱了皱眉头,道:
  “老身知道,你和那孙伯愚是神交之友,道义之交,因此当年事发之后,来找我商谈……”
  郭承宗接口道:
  “言仙婆,郭某守约至今……”
  言仙婆沉声道:
  “你敢留孙家孽子,还说守约!”
  郭承宗一笑道:
  “第一,当我收留窥重楼这个孩子的时候,并不知道他是伯愚兄的后代,第二,这也不在誓约之内……”
  言仙婆怒哼一声道:
  “你说这不在誓约之内!”
  郭承宗道:
  “言太婆,昔日伯愚兄对令媛始乱终弃,姑不论他有否苦衷,令媛是否全对,伯愚兄夫妇亦皆惨死令媛之手……”
  言仙婆接口道:
  “郭员外可是认为老身母女手段太辣了吗!”
  郭承宗摇头道:
  “手段辣否,不关郭某之事,昔日约定,只说因伯愚兄有错,郭某不再过问他的事,所以……”
  言仙婆又接口道:
  “郭员外,十二年前,老身母女前往孙家,是以武林之礼拜望,孙氏夫妇较技不敌而死,并非谋杀!”
  郭承宗冷冷也说道:
  “惜无人证!”
  话锋一顿又道:
  “也因为没人证明那是阴谋,所以郭某才不闻不问!”
  言仙婆冷笑一声道:
  “当时老身没有想到,崔桐竟有那大胆子,救走狐儿,更没料到,古月苍敢管老身的事……”
  郭承宗微吁一声,接口道:
  “这实在出人意外!”
  言仙婆嘿嘿两声道:
  “最最出乎老身意外的,却是你郭员外,不但收养了孙家孽子,并且传授他一身功力!”
  郭承宗正色道:
  “他在京中管那段闲事以后,我根本没有传过他半点武技,信与不信全凭言仙婆你了!”
  言仙婆哦了一声道:
  “现在你传他了对吗?”
  郭承宗颔首道:
  “不错,但那是他的机缘!”
  言仙婆闻言一凛,道:
  “机缘?这话怎么讲?”
  郭承宗坦然道:
  “他在无心中,发现了寒家三代前祖‘仲敬’公所留的奇书,因而习成了罕绝人寰的功力!”
  言太婆和言丹凤,(读友注意:据弃儿说,她母女早被人暗算而死)闻言色变,道:
  “当真!”
  郭承宗不悦的说道:
  “郭某向无谎言!”
  言仙婆想了想,道:
  “其实这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老身比他早得这卷奇书几十年,不信真力火候会输给他!”
  郭承宗只是笑了笑,却没有答话!
  这情形,惹动了多疑的言太婆,于是她试探着问道:
  “郭员外,老身能问问你笑些什么吗?”
  郭承宗道:
  “可以,先曾祖‘仲敬’公行事,算齐天意,生平好友,谨令曾祖言前人和古月苍曾祖师,同隐时……”
  言仙婆不由接口道:
  “莫非奇书有全与不全之说!”
  郭承宗一笑道:
  “全否郭某不知,不过‘仲敬’公向来行事因人而施,郭某相信,云鹤二前人所得怕不一样!”
  言仙婆心头一动,转变话题道:
  “那孩子现在何处?”
  郭承宗摇头道:
  “昔有誓约,郭某不助伯愚兄夫妇,也不帮言仙婆你们,因我你这个问题,我不能答复!”
  言丹凤突然开口道:
  “请问一声,今后有关云、孙两家的事,员外你插不插手?”
  郭承宗目射威芒道:
  “这要看你们行事是否残忍而定了,在我看来,杀人不过头点地,这恩和仇可以休了!”
  言丹凤道:
  “郭员外,孙重楼有朝一日,若知道他父母惨死我手之后,你可能保证,他不向我母女寻仇吗?”
  郭承宗哈哈一笑道:
  “这和当年郭某对令堂说的话一样了,我可以保证他不寻仇,但无法保证他不找你印证功力!”
  言太婆哼了一声道:
  “员外这话,等于告诉老身母女,孙重楼有朝一日,将和老身母女昔日对孙家一样了?”
  郭承宗摇头道:
  “未来事,恕我无法预料!”
  言仙婆道:
  “如今老身再向员外问一句话,员外今后对我言家,是不闻不问呢,抑或协助那孙家的孽子呢?”
  郭承宗正色道:
  “我必然保持三代祖对贵府的友谊!”
  言仙婆母女闻言稍觉放心,但对追索孙重楼却更加紧迫了!
  这时,郭承宗目光一扫言仙婆母女,道:
  “言仙婆,还有事么?!”
  言仙婆强自换上笑脸,道:
  “不用打扰郭员外了。”
  郭承宗微微一笑,若无其事的说道:
  “那郭某回去了,希望今后别再扰我的清静!”
  言仙婆空自含恨,却也只能藏在肺腑。
  郭承宗转身大步而去,走未三丈,却停步转身对两名金衣人道:
  “言、孙两家的事,和你等无关,你等有时虽系奉令行事,但手段却该忠厚一些,否则必有报应!”
  洪明亮和陈长华,对“仲敬”公的事毫无所闻,但是目睹主人母女都有些畏惧,自然不敢接话多说!
  可是郭承宗话并没完,目光一扫他们两个人又道:
  “还有,你们若将今夜的事情,泄露出去,只要传入我的耳中,可别怪我无情,立刻处治了你们!”
  话声中,他再次转身,大步去了!
  陈长华眉头一皱,看着郭承宗的背影没有开口。洪明亮却哼了一声,低声道:
  “总有一天,老夫要动一动你!”
  岂料言仙婆蓦地扬掌,打在了洪明亮脸上,叱道;
  “你是作死,再说这种混话,立以帮规处治!”
  洪明亮身为一帮副主,竟然说挨打就挨打,心中这份仇怨,自不用提,但他表面却不敢现露出来!
  挨了下重的,还得恭敬应是,寄人篱下也真够可怜。
  言仙婆适时传谕道:
  “我料孙重楼必在附近,不过有郭承宗在,我们最好暂离通州,传令下去,着严守通州四方要道!”
  陈长华恭应一声,向言婆仙母女一礼,飞纵而去!
  言丹凤这时对洪明亮道:
  “据黑衣队秘报,在通州前十里的一处地方,发现古月苍的踪影,你要加紧侦索,限明夜有确实的消息报告!”
  洪明亮也恭应一声,施礼而去!
  言仙婆眉头紧起,仰颈天际似有所思。
  言丹凤却眼珠一转,突然悄声道:
  “大娘(这称呼耐人寻味),我想出了个办法!”
  言仙婆看了她一眼,哦了一声,道:
  “是关于那件事情的?”
  言丹凤声调更低,道:
  “大娘您看,真到我们擒获孙家孽子的那一天,郭承宗会不会像他自己说的一样,不来过问呢?!”
  言仙婆冷哼一声,恨恨的说道:
  “孙伯愚当年成婚,是由他作的媒,他会不问?!”
  言丹凤点着头,低声道:
  “若真如此,我们必须想个叫他不管这事的办法才行!”
  言仙婆微吁一声,摇着头道:
  “这件事谈何容易!”
  言丹凤双目中流露出诡诈的光芒,只嗯了一声却没有接话。
  言仙婆似感意外,不由看着爱女说道:
  “你刚才说,想出了个办法来,是……”
  言丹凤微笑着摇头道:
  “小妹(这称呼奇怪)后来又仔细一想,那办法很幼稚,所以……”
  言仙婆嗯着声,接着微微一叹,道:
  “从长商量吧,现在该走了。”
  于是她们两个和紫衣二婢,展动身形飞驰而去。
  XXXXXX
  六月初五,中饭的时候,通州“关爷庙”前空地上,已。有人摆架空摊位了,做生意的人,个个精灵!
  还有精灵的,就是那些花子,明天才舍钱舍衣,现在就有人坐在台阶下面,这样早就排队,明天是稳拿一份!
  现在坐在石阶下面的花子,有十八九个,他们团团围着,在下“五方棋”,个个聚精会神,目不旁视!
  因此也就没有闲人,去注意他们!
  刹那这十八九个花子散开了,你走东,我走西,不过他。们却都按顺序,留下了夏铺冬盖的破麻袋!
  傍黑,从通州外东路上,来了四个花子,他们低着头,步履快捷,人人左手持一条细竹杖,腰中插根短的!
  他们右手,各自托着一只崭新的大海碗!
  那西路上,这时也来了四个花子,那打扮模样和东大路来的花子,是一模一样,他们也进了通州!
  “快活楼”,是通州有名的酒楼,楼头右侧紧靠着窗口的八仙桌,围坐着七个人,正在浅饮低酌。
  楼梯声动,上来了一名汉子,一身玄衣劲装,但却没带兵刃,这汉子略以观望,直向围坐的七人走来。他停在那高居上坐的金衣者身畔,俯身低声道:
  “怪事来了!”
  金衣人眉头一皱,低沉的叱道:
  “是什么怪事,使你如此匆忙?!”
  玄衣汉子道:
  “适才得报,自通州四外来了十六名花子……”
  话没说完,金衣人已冷哼一声道:
  “这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玄衣大汉声调不由微扬,道:
  “这些花子和古月苍有关!”
  这句话,使金衣人变了脸色,一指旁圆凳道:
  “你坐下来仔细讲。”
  玄衣大汉告坐后,立刻说道:
  “这十六个花子的打扮,和古月苍一模一样!”
  金衣人啊了一声,沉思刹那,道:
  “打扮可能一样,难道模样也相同么?”
  玄衣大汉期艾刹那,才道:
  “怪的是他们模样也是相同,再说属下等人,从未见过古月苍,只按谕令注意衣衫等物,所以……”
  金衣人不等玄衣大汉把话说完,已接口道:
  “可曾去‘悦来栈’禀知大娘和帮主?!”
  玄衣大汉摇头道:
  “属下奉令不得擅去大娘和帮主居留地方。”
  金衣人嗯了一声,没再接话,却低头沉思不已。半晌之后,金衣人脸上有了笑容,道:
  “很好,古月苍虽然刁滑,这次却弄巧成拙了,目下固然避过了我们,但更可证明他来了通州!”
  其余围坐三面的汉子,闻言俱皆颔首。金衣人扫了身旁的玄衣大汉一眼,道:
  “你立刻回去,召令手下不必再往四下埋伏了,都散住通州大小客栈中,严密注意着这十六名花子!”
  玄衣大汉应命而去,金衣人这时转对围坐的六人道:
  “你们也快点吃,吃完到‘关爷庙’前找我!”
  他话说完后,立刻起身下楼而去。

  第二十三章:巧骗
  六月初六,到了善堂开始发放钱和衣服的时候了。
  郭员外没有露面,据说人有些不舒服。
  可是今天通州却多了不少生面孔的外乡人,他们三三两两,往来闲逛着,但却总不离开“关爷庙”一带。
  一位灰衣老者,倒背着双手,迈着八字步,不慌不忙的这里瞧瞧,那边看看,逛过来,又逛过去,十分闲散。
  突然,有个年轻的花子,悄没声的走到老者的面前!
  老者瞥目时,这个花子对老者一笑道:
  “老爷子,花子向您讨锭银子!”
  花子讨要,似是天经地义,但是开口要讨一锭银子,却是世上难见,因此老者嘿嘿的笑出声来。
  花子却上前半步,道:
  “老爷子您认得一位叫吕拾圆的人吧?”
  老者闻言一楞,但他也随即沉着的说道:
  “认识,有什么事么?”
  年轻的花子一笑,道:
  “那没错了,您老爷子尊姓可是洪?”
  老者正是洪明亮,他遵令脱下金衣,换上灰衫。
  年轻的花子竟然能开口叫出他的姓氏,他不能不觉得惊奇了,目光又上下一扫这个花子,冷冷地说道:
  “就算是吧,你有什么事?”
  年轻的花子神色转为郑重,道:
  “吕拾圆吕爷嘱咐过我,叫我打听个姓古的老花子,现在有了下落,不过吕爷答应过,要给我一锭银子……”
  洪明亮不待花子说完,探囊里取出一锭银子,交到了花子手中,然后向四外看了一眼,低声道:
  “随我来!”
  那知年轻花子却摇头道:
  “洪爷,您弄错了,要随我来,再迟姓古的就走啦!”
  洪明亮略似沉思,道:
  “好,你先走着,我会跟上的。”
  年轻花子点了点头,转身向东方大街另一端走了去。
  洪明亮这时目光一扫不远地方的三个人,微一仰头,示意叫三人暗随那年轻的花子,然后向另一方招手,立刻有两名大汉来到身前。洪明亮低声对两名大汉道:
  “注意此处,有事立刻禀告陈总管!”
  两名大汉应了声,转身分开去了。
  洪明亮这才迈步紧随着年轻花子,向东大街走去。
  那年轻化子,在东大街向左转去,洪明亮趁着这时际,手向斜巷一指,那三名暗随花子的人分出两名快步奔进了斜巷。
  斜巷另外的出口,正好岔到东大街左转的南街上,那两名汉子见巷中无人,一连两纵而到了巷口。
  他们互相点一点头,步法缓慢的踱出了巷子。
  很巧,那年轻的花子还没有走到巷和街口的交处,于是他俩走在年轻花子的前面,谈笑着装作若无其事。
  年轻花子好象根本没有发觉他们,仍然不疾不慢的走着,过了一条小街,花子又转弯向右而去。
  洪明亮眉头一皱,紧行迈步走近年轻花子问道:
  “喂,你要带我到什么地方呀?!”
  年轻的花子咦了一声,道:
  “您不是要找那姓古的老花子么?”
  洪明亮嗯了一声,道:
  “是呀,不过你……”
  年轻花子手向路南一扇竹篱门看道:
  “就到了,那老花子就在里面。”
  洪明亮眼珠一转,问道:
  “我再问你句话,里面除了姓古的老花子外,还有什么人?”
  “还有个小花子,年纪嘛……和我差不多!”
  洪明亮闻:言大喜,急声道:
  “可还有个身量不高,大眼睛的孩子?”
  年轻花子霎霎眼,道:
  “孩子?没见过什么孩子呀。”
  洪明亮接着改口又问道:
  “说是孩子,其实也有十七八了,只是长的要比同年的孩子矮些,一对大眼睛,穿的衣服朴素但很干净!”
  年轻的花子摇着头道:
  “没有,至少我没见过这个孩子。”
  洪明亮点点头,笑着对年轻的花子道:
  “那里面你进去过?”
  年轻花子摇摇头道:
  “这可没有,我怎么敢随便往人家里跑!”
  洪明洪眼珠一转,道:
  “只要那姓古的老花子住在里面,你进去就没有关系。”
  年轻化子霎霎眼,道:
  “这……这是为什么?”
  洪明亮笑了笑道:
  “我和那古老花子,是熟人,所以……”
  年轻花子的眉头一皱,反问他一句道:
  “那你自己进去好了嘛?”
  洪明亮老奸巨猾,己然不会没有话答,他摇摇头道:
  “你不知道,从前我有件事对不起他,他要是突然看见我,准会和我拚命,你若能帮忙先进去……”
  年轻花子摇头接口道:
  “今天善堂里发钱发衣服,我还找人替我排着队……”
  洪明亮哈哈一笑,由身子又拿出一锭银子,道:
  “这锭银子就算善堂领的如何?”
  年轻花子笑了,接过银子来说道:
  “谢您,我就进去,只是进去怎么说呢?”
  洪明亮早已想好了办法,道:
  “不用多说什么,好在你是个花子,要东西吃总可以的,若见到那姓古的老花子在,出来告诉我就是。”
  年轻的花子笑,道:
  “这倒简单,就这么说定了。”
  话声中,年轻的花子迈步走到竹篱门前,还回顾看了洪明亮一眼,又笑了笑,接着拉开嗓门喊道:“里面的主人有什么吃的东西,给花子一点吧。”
  说着说着花子已经走了进去。
  洪明亮站在门外推开那竹篱小门丝毫不松懈。
  先前他对这年轻花子曾动疑心,但当年轻的花子听话走进这户人家后不由疑心尽去。
  此时他的三名手下,业已分三面包围了这户人家,虽说因在白天不能行近,不过却已不虑古月苍逃脱。
  他本想分出一名手下,去通知帮主,但却又怕内中有错,想了想,自己或能敌挡于是快身的赶了过去。
  年轻的花子悄声道:
  “你过来吧,事情巧,里面没有人!”
  洪明亮眉头一皱,道:
  “他走了还是……”
  年轻的花子摇摇头,手一扬道:
  “出去办事了,桌子上留着个纸条,您看。”
  说着将手中的纸条,递给了洪明亮。
  洪明亮接过纸条,仔细一看,上面写一一
  “酒虫发作,沽酒即归,来时候我。”
  下面并没有具名,却画着一只海碗,碗中有酒!
  这正是老花子古月苍的暗记,洪明亮不由大喜,他眼珠一转,扫了面前这年轻花子问道:
  “现在没事再麻烦你了,大概你还能赶上善堂……”
  年轻花子比谁都聪明,接口道:
  “也许,那我可以去了。
  他行行走走奔跑着远去。
  洪明亮这时招手唤近那三名手下,悄声道:“你们分出一人,去客栈禀陈帮主,就说业已侦得了古月苍的藏身之地,请帮主移驾至此,越快越好。”
  “另外两个人,一去庙会地方,将陈总管及所有高手,立即调来此处,一去四外将一干埋伏的高手召来,快!”
  他这三名手下闻令即动,眨眼远去。
  移时,陈长华率众分三面首先到达,继之另外一名灰衫人,带同六大高手赶到,那自称是言丹凤的帮主,和两名紫衣婢人是最后到达。
  洪明亮首先简略的说明发现此处的经过,然后将古月苍所留的纸条,呈交给帮主过目参考。
  帮主迅捷的将人手分散,严谕不得现露形迹,她和二名紫衣婢及洪明亮,陈长华与另外一灰衣人,隐身室内。
  古月苍外出沽酒,出去不久,帮主判断,大约顿饭光景之后,必会回来,即使稍迟,也不会太晚!
  再按古月苍纸条留字来看,那一定是给他的徒弟小虎子看的,就算古月苍迟归,小虎子也即将来到!
  所以她和洪、陈等人,缄信此次定不虚此行。
  于是她们静坐以待,只等古月苍师徒自投罗网!
  此时,在“关爷庙”后墙转角处,小龙“孙重楼”,小虎子和古月苍,却手牵着手步向了不远处的小树林。
  进林之后,古月苍首先问小虎子道:
  “怎么样,事情办好了?”
  小虎子嘻嘻一笑,从身上掏出两锭白银,道:
  “师父放心,小虎子办事一定周到,敢说他们现在还在那间没人的屋子里,傻等师父回去呢!”
  古月苍一笑,手指银子道:“这是那儿偷来的?!”
  小虎子又一声嘻嘻道:
  “师父记得当年那件一剑两锭银子的事么,小虎子青出于蓝要胜于蓝,这是叫洪明亮甘心送给我的!”
  古月苍一拍小虎子肩头,道:
  “好,你坑、蒙、拐、骗、讹、讨、诈七字秘诀全学会了,今后已经不怕再会饿死,我可以放心走啦!”
  小虎子一楞,道:
  “师父您说什么?”
  古月苍微吁一声道:
  “小虎子,现在已经到了你我师徒该分手的日子了!”
  小虎子傻了,霎着眼道:
  “师父,您可又是找主意耍小虎子?”
  古月苍正色摇头道:
  “这是实话,我要和你们分手了!”
  孙重楼一听,伸手拉住了古月苍的草绳腰带道:
  “那可不行,我还有许许多多的话要说要问呢!”
  古月苍看看他,又看看小虎子,道:
  “我明白,你首先要问你自己的身世,可对?!”
  孙重楼颔首道:
  “不错,再还要问崔桐是我什么人,还有……”
  古月苍不答此问,却手指着小虎道:
  “小虎子,你可知道你的身世?”
  小虎子一呆,突然问道:
  “师父,我只知道是个孤儿,莫非也……”
  古月苍长叹一声,自身畔取出一册大仅如拳,厚只两分的小本子来,看看小龙,又瞧瞧小虎道:
  “你们的身世互有关联,这本小册子上写的分明,小龙姓孙,小虎姓文,你们父母的遭遇都很凄惨!”
  小虎子大眼连霎,脸上失去了他那顽皮的笑容,道:
  “师父,我是那里人氏,父母是……”
  话未说完,古月苍接口道:
  “别问我,看看这本小册子吧,行事必须仁厚,待人要守忠信,非遇迫急,不得杀人命!”
  说着,把小册子递给了小龙,小虎子道:
  “师父,您既然知道,何不就告诉徒儿呢?”
  古月苍微微摇头道:
  “当年收你是迫不得已,我始终没叫你在祖师爷前磕头,就为今天,从现在起,穷家帮和你再也没有关系了!”
  “师父我,为了你们这两个孩子,已延误了自己的大事,现在你们已有成,今后天涯海角,有缘再见了!”
  话声中,古月苍身形展转,已飞纵而去!
  孙重楼和小虎子,喊叫着就追,古月苍却扬声道:
  “速离通州按册上所写而行,我们或有再见之日,否则要自误误人了!”
  小虎子闻言停了步,他知道,就算追也追不上,孙重楼这时的功力,要真想追,却不怕古月苍跑掉,但是小虎子既然停了步,他再追又能如何呢?
  小虎子一停擦擦眼睛,道:
  “小龙,咱们不能追了,师父要走,追上也没有用,只是我十几年来就没离开过他老人家,现在……”
  他说不下去了,眼泪如涌泉般的流滴下来!
  孙重楼眼圈也发了红,劝小虎道:
  “别难过,咱们先找个地方看看这本小册子再说!”
  小虎子嗯了一声,点点头,道:
  “师父临走时说得很对,咱们先离开此地要紧!”
  孙重楼答应着,却道:
  “小虎哥,我只出过一趟门,今后……”
  小虎子接口道:
  “小龙,这个你放心好了,南北东西不管是什么地方,都熟,你随我走就是,现在咱们去津沽!”
  于是这一龙一虎二小,奔向了前程。
  XXXXXX
  当夜,宿在荒郊,他俩并躺在草地上,谁也不开口。
  天上星河闪辉,人间是万家灯火,只有他们两个人,各怀心事,满肚子话,一脑子事情,说不出道不出!
  半天,小虎子先开口道:
  “小龙,你还没睡?”
  孙重楼摇摇头,却没有答话。
  小虎子长叹了一声,道:
  “我也睡不着,小龙,咱们生堆火看看那本小册子可好?”
  孙重楼一跃而起,道:
  “对,白天只顾赶路,把这件事给忘了。”
  说着,他立刻采些柴枝,小虎子也从旁帮忙,一刹那间,已堆积了不少柴枝,足够烧个半天了。
  小虎子从身旁取出引火之物,发着火后,孙重楼取出那本小册子,交给了小虎子低低地说道:
  “小虎哥,你先看。”
  小虎子把头一摇一摇,道:
  “来,咱们两人一块看,遇上疑问也好商量!”
  他俩就在火旁展开了小册子,注目下,不由都傻在那里!
  小册子第一页上,只有九个字,写的是——
  “欲明身世,先过‘吃人山’!”
  他们互望一眼,翻到第二页,上写着一一
  “再渡‘红水河’!”
  再翻一页字也不多,写的是一一
  “巫山脚下‘莫家庄’,找‘莫巧手’!”
  于是他们一页页翻下,小册子只有十一张薄绢,前十张写的是十个地方,这些地方他们必须全部走到!
  第十页上只有三个字——“拾魂楼!”
  第十一页上,也只有最后一页,字多了,写着一一
  “现在你们已经都知道了自己的身世,是优、是冤、是报、是否,全由你们,别人不得作主!”
  完了,小册子看完了,他俩个却哭笑不得!
  天下怪书不少,大概都没有古月苍留给他俩的这本小册子怪,没头没尾,看了还不如不看!
  上面不但没有指明,那十处必须去的地方在那里,再没有半点对身世有关的语句,是岂有此理的大笑话!
  半晌之后,孙重楼似有所悟,道:
  “小虎哥,你看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小虎子苦笑一声,摇头道:
  “没办法,师父这本小册子,比天书还难懂!”
  孙重楼眼珠一转,道:
  “我倒看出来件事情,大概这十个地方,都和我们的身世有关,并且必须全部经历到后,才会……”
  小虎子倏地跳了起来,接口道:
  “好兄弟,你这个推测很对,走了,咱们去‘吃人山’。”
  孙重楼一把拉住小虎子,道:
  “小虎哥慢着,你可知道‘吃人山’在那里?”
  小虎子傻了摇摇头道:
  “不知道,这……师父真怪,怎么不写清楚……”
  话还没说完,孙重楼突然低声道:
  “小虎哥,快些弄灭了火,有人来了!”
  说着,孙重楼已抓起了大片草坪,盖于火上!
  小虎子眉头一皱,先把那本小册子带好,接着也开始用草坪湿土掩盖火堆,刹那已将火压灭,但却仍有浓烟!
  孙重楼一指十丈外的草地道:
  “小虎哥,我们到那个地方藏着,看来的是些什么人!”
  小虎子却一指不远处那座树林道:
  “为什么不躲到树林里?”
  孙重楼摇头低声道:
  “树林里不好,我们能到,人家也能想到!”
  说着,他已当先蛇行飞跑去,小虎子只好跟候他的身后!
  他们藏好之后,却还没有人,小虎子不由低声道:
  “小龙,当真你听到了动静?”
  孙重楼悄声回答道:
  “嗯,难道小虎哥你没听到?!”
  小虎子没答话,不过他自己知道,是真的没有听到什么动静!
  可是又过了刹那,五条人影如幽灵般飘落火堆旁边,小虎子不由心中一动,侧目看了看小龙!
  这时五条人影之一,已用脚踢开火堆上的草坪,因此刚刚散淡了的白烟又自火坪里冒了出来!
  那人冷冷哼一声,对其余四个人中间一位道:
  “帮主神目,刚才此地果然有人,并且走还不久!”
  听这声音,已足使小虎子害怕,此人正是洪明亮!
  不用说,那功力高出洪明亮多多的帮主也来了。
  果然,在洪明亮话声一停后,言帮主嗯了一声道:
  “你再仔细看看,曾有几个人在这里停留过?!”
  洪明亮蹲下身去,仔细看了半天,道:
  “夫人,这事很怪,只有两个人的足迹!”
  陈长华在一旁开口道:
  “那大概是古苍月师徒了!”
  洪明亮却冷笑一声道:
  “陈总管该记得,‘金衣飞叟’傍晚传到的消息,那古月苍是单人独身出了关,又怎会又来到此地?!”
  陈长华也不客气,冷笑着回答道:
  “这并非我不记得‘飞叟’传得的消息,而是由于副帮主日间亲身所办的那件事上,得了经验!”
  洪明亮不由语塞,但却为之气结!
  也无法反驳,白天被小虎子骗了个苦,不但白扔了两锭银于,并且因为全将人手调集一处,竟使古月苍师徒从容而逃!
  现在陈长华以这件事来激讽他,他怎能不气恨!
  他想了想,又蹲下身去仔细查看,移时抬头道:
  “处处是两个人,还是两个小孩子!”
  陈长华人称“毒叟”,其为人和心不问可知,如今得了理,自更不肯饶人了,于是接口道:
  “噢?是两个小孩子,副帮主,这何以见得?!”
  洪明亮没有理他,却对言帮主道:
  “帮主,按足迹大小判断,是两个孩子!”
  言帮主似乎对洪副帮主也没好感,哦了一声道:
  “成人足迹也不会相同,不能凭此判断的!”
  洪明亮连碰钉子,不但对日间骗他的小虎子恨之入骨,对陈长华更是恨怒至了顶点,暗中发狠要,将有报复!
  但对帮主,他却不敢放肆,于是眼球转动已然得计,道:
  “属下只能看出这点小事,也许陈总管另有高见。”
  陈长华嘿嘿一笑,他蹲下身去,仔细检视已灭的火堆,他伸手在火堆四方附近地方按压着,然后起立道:
  “帮主,属下认为不论这人是谁,还没有远逃!”
  说着,他目光扫向了远处的树林中。
  言帮主微微颔首,陈长华也探手囊中,然后挥向天空,一刚火光射出,刹那空中传来一声轻爆,出现了一盏火灯!
  不久,十数条黑影,迅疾无伦的投到当场,个个肃立不言不动,静候着命令,陈长华手指树林道:
  “内有敌者,必须搜出,快!”
  这十几名玄衣高手,闻令而动,他们似是早已默契,不约而同,分散四面,毫无顾忌的扑进了树林!
  此时,小虎子一拉孙重楼,悄然伸出了大拇指,有些不胜钦佩之意!
  孙重楼小脸儿一红,笑了笑。
  小虎子接着又拉了拉孙重楼,向身后一指,伸出右手食中二指,在草地上作了一个向前走的样式!
  这意思很明白,对方人太多,功力又高咱们得便走吧!
  那知孙重楼摇摇头,指指眼睛和耳朵!
  他是说,不想走,要听下去,看下去!
  小虎子暗自着急,因为双方实力实在相差太大,再说,现在不论是听是看,都不可能听看出所以来!
  但是孙重楼一心要听下去,看下去,小虎子不能当胆小鬼,于是心一横,看就看,听就听吧,有了问题再说!
  大约过了半顿饭的时间,那搜索树林的十几名玄衣高手,都由林中走了出来,为首的躬身对帮主道;
  “属下等搜通林中每一棵树,没有看到人踪影!”
  洪帮主沉声叱道:
  “陈总管下令搜捕强敌,自有所见,你等办事不利,未能搜出敌踪,竟敢以虚言唐塞,胆子不小!”
  现实“报”的债,可真要得快,陈长华被击得面红耳赤,无言可答!
  此时帮主目注陈长华身上,道:
  “陈总管,林中并无敌踪!”
  陈长华不敢再妄自判断,俯身道:
  “属下的能力仅仅及此,也许对手太刁滑了些!”
  帮主冷冷地一笑,道:
  “由此而行,路不过三条,谅他们也尚逃不远,你等立即分作三队,从这三条路上追踪,天明时要‘杨柳村’见我!”
  话一停,帮主向两名紫衣婢挥手,疾射而去!
  于是洪明亮和陈长华,各率一对高手,分作三处,迅捷无伦的排搜追捕下去,转瞬走没了影子!
  小虎子见人已去远,把头一摇,道:
  “我说小龙,刚才你不走,当真是要看看听听?”
  孙重楼一笑,道:
  “那时候走不了的,就算能躲过洪明亮他们三队人,也必然要被那言丹凤追上,何必自找麻烦?!”
  小虎子斜眼瞧着小龙,道:
  “这些是师父交给你的。”
  孙重楼摇头道:
  “这种事用不着人教,只要仔细一想就明白了。”
  小虎子却也摇摇头道:
  “真奇怪,师父在的时候,那天都曾夸我几遍聪明,可是刚才要照我那种聪明办法作,却成了傻瓜!
  “我也想过,并且仔细的想过之后才说出来的,却又怎么想的和你不一样呢?小龙,告诉我这是什么道理?”
  孙重楼大眼睛一霎道:
  “小虎哥,你是怎么想的呀。”
  小虎子一笑道:
  “我想我自己呀,譬如刚才,我是这样想的,自己功力不敌,留在这里若被发现,必难逃命,所以决定走!”
  孙重楼头一摇,道:
  “我也是想自己,不过却不是想该不该逃,而是先把自己比成对方,然后想若遇上这种事,会怎样作。”
  小虎子明白了,嘻嘻一笑,拍了小龙肩头一下道:
  “小龙真有你的,这下子我可好了。”
  孙重楼嘻嘻一笑,道:
  “虎哥,咱们也该走了。”
  小虎子嗯了一声;道:
  “对,咱们直奔‘杨柳村’,这办法可刚学会!”
  孙重楼瞥了小虎子一眼道;
  “说实在话,我们越是离他们近,他们就越法想不到,不过我们可也不能大意,必须特别谨慎。”
  小虎子嘻嘻一笑,拾起他那打狗棒道:
  “放一百二十个心,他们逮不住咱们哥儿俩个的!”
  孙重楼目光盯在小虎子打狗棒,突然道:
  “小虎哥,我记得老花子说道,你和穷家帮再也没有了关系,当真如此,咱哥儿俩个何不换换衣衫。”
  小虎子一听乐了想了想道:
  “说得对,咱们加快点脚步,赶到‘杨柳村’换!”
  说着,哥儿俩个加聚功力,展开身法,疾箭般去了。
  XXXXXX
  杨柳村是个大镇,正当京师去津沽的一半路程,更是往来的咽喉要道,因此商家林立,热闹非常。
  杨柳村共有八家店房,四家够得上称作大店,四家略简陋些,小虎子和小龙,黎明时分已到了村内。
  小虎子一拉小龙,道:
  “先住店,住小的,但是要单间!”
  关于这种事,孙重楼是门外汉,听小虎子的准没错,他们走到一家叫“鸿安”的客栈,住进了单间!
  小虎子这身打扮,真想住店还很难,多亏有孙重楼一道,店小二才敢拿他当客人来看。
  他哥儿俩个刚坐定,小虎子就叫进店家,道:
  “小二哥,你们这个地方,可有大的估衣店?”
  店小二看了看小虎子,道:
  “有三四家呢,客官您想买衣服?”
  小虎子会装,未语先笑,脸一红,道:
  “不错,我离家好几年,落魄此地,我这兄弟不辞关山,把我找到,要回去总得换换这身打扮……”
  甭再爷说下去,店小二已经明白了,一笑道:
  “小的正心中生疑,奇怪您公子爷不象受苦的人,却怎么这个打扮,原来如此,不过公子爷现在天还早……”
  小虎子不容店小二把话说完,探囊取出半两银子道:
  “小二哥,这点给你买杯酒喝,顺便麻烦叫开估衣店的门,照我们哥儿两个的身量,检好的拿四套来。”
  俗话说得好,有钱能使鬼推套,何况店小二还是一个爱贪小便宜的普通人,接着银子,连声道谢,转身去了。
  刹那,整套的新衣,搬上了六套,小虎子哥儿两个,选中了两套,付过银子,换好衣衫,一笑道:
  “小龙,你别出去,等着我,我去办件要紧的事!”
  孙重楼看着小虎子,没答应,小虎子笑嘻嘻的走了。
  约隔顿饭光景,小虎子高高兴兴地回来啦,关上房门,坐在孙重楼身旁,声调一低说道:
  “咱们不住这家店了,换一家,现在就走!”
  孙重楼应声道:
  “换那一家,我猜要和那言丹凤住一个店了,可对?”
  喊来店小二,多给了外赏,他们又进了“荣华客栈”,荣华客店名字虽俗,设备一切都是名符其实。
  荣华客店一共有两个厢院,一名“幽庐”,一名“雅园”,幽庐有了客人,小虎子定下了雅园。
  幽庐和雅园,隔着一道墙,孙重楼立刻明白,幽庐现在的住客,必然是那言丹凤和那紫衣女婢。
  店家去后,小虎子关上院门,却开着堂屋的房门,拉着孙重楼到了左暗间,声音一似耳语般说道:
  “小龙,咱们隔墙的这一间,就是那女帮主住,他们话声稍大,我们耳朵贴在墙上就能听到!”
  孙重楼摇摇头,道:
  “我睡右暗间,人家说的话我不想听!”
  小虎子一楞,道:
  “江湖上说的好,要知心腹事,须听背后言,小龙你别忘了,这是咱们的冤家,他们说的话十有八九是在计算我们!”
  孙重楼点点头道:
  “这当然,不过我们听了又有什么用呢?”
  小虎子想了想,突然扬起脸问孙重楼道:
  “小龙,你愿不愿意擒住他们,问个明白!”
  孙重楼不加思索的答道:
  “当然愿意,但是这谈何容易呀!”
  小虎子嘻嘻一笑,道:
  “容易,我能办得到,现在咱们先补睡一觉,等醒了之后,吃喝个足然后我保你成功!”
  孙重楼看看小虎子,嗯了一声道:
  “好,你睡这间,我到那一间去。”
  小虎子笑一笑,鞋子一退,衣衫一脱,睡了。
  孙重楼却到了右暗间,脱落鞋子,五心朝天跌坐床上,原来他悄没声的以上乘功力,在调息周天!
  XXXXXX
  响午早过,小虎子由梦中醒来!
  刚开口呼唤孙重楼,蓦地捂住嘴巴,他一时大意,小龙二字几乎脱口而出,险险乎坏了大事!
  他悄然下床,登上鞋子,耳边已听到隔墙传来的话声道:
  “你们这么多人,又分成了三条路追来,竟会连点消息也没有,反而是远离在关外的‘飞叟’建了奇功!”
  小虎子一听“飞叟”二字,心里已在砰砰地跳,再听说“建了奇功”,一颗心已到了嗓子眼上!
  这时,隔壁又听到了洪明亮的话声,道:
  “帮主,古月苍既然落到‘飞’的手中,已足证明昨夜荒郊火堆旁,属下判定是那两个小鬼的事不错。”
  帮主又没好气的说道:
  “不错又怎么样,还不是空谈!”
  洪明亮连声应着是,道:
  “这两个小鬼,看来要比古月苍还狡猾,不过古月苍既已被擒,事就好办多了,他必然知道这两个小鬼的下落!”
  帮主冷哼一声,道:
  “你真够聪明,这种事别人是想不到的!”
  这是反话,因此洪明亮半天再没开口!
  小虎子在隔壁听急了,三步两步跑到了右暗间,一边掀着门帘一边悄声道:
  “小虎,小龙,刚才我……”
  他这才发现,孙重楼已不在房中,不由楞在门旁。
  这时,堂屋的门开了,孙重楼由院中进来,孙重楼对他摇一摇头,拉着他到了右暗间!
  小虎子忍耐不住,开口低声道:
  “师父去了关外,现已被擒……”
  孙重楼摇头接口悄声道:
  “别急,我也听到了,可是我却不信!”
  小虎子一楞,皱着眉头道:
  “你不信,这不可能是假消息……”
  孙重楼再次接话道:
  “这消息不会假,但人却会假,你再想想,这女帮主带着这么多高手,都没找到我们,师父有好多的功夫,怎会被人家找到擒住!”
  孙重楼声调又是一低,说道:
  “你忘了通州那十六名老花子的事了,这次是一样!”
  小虎子认为有些道理,点点头道;
  “你说的对,师父岂是这么容易被擒的!”

  第二十四章:搏战
  孙重楼一笑,道:
  “小虎哥,咱们称呼要改改,免得发生问题!”
  小虎子把头一点,低声道:
  “谁说不是,刚才我醒来,就几乎喊你小龙!”
  孙重楼微微一笑,道:
  “从现在起,咱们不喊小龙小虎,我叫你大哥,你叫我兄弟或二弟,这样就能大声呼唤了!”
  小虎子也笑一笑,点着头道:
  “就这样,刚才你出去了?”
  孙重楼一指外边,道:
  “洪明亮和陈长华来了,所以我起来防备着。”
  小虎子没开口,却暗中埋怨自己睡的好死!
  他俩个还没吃午饭呢,现在都到晚上,自然很饿,小虎子正想告诉孙重楼,喊来伙计要点东西吃,隔壁突然又传来陈长华的话声道:
  “属下派人将所有的客店都搜遍了,也没有发现这两个小鬼头,帮主指示,我们是等一晚上,抑或是前往……”
  帮主冷冷地接了话道:
  “等下去,传令他们,初更前在此村进口左方,那两株古槐树边候令,行踪必须慎密!”
  陈长华闻言,似是会意了些什么,笑应道:
  “帮主料事如神,不错,那地方小冤家是一定会去的!”
  帮主哼了一声道:
  “昔日的‘翠柳园’,如今已是一片瓦砾,那你不知道这件事,还大成问题,我只是略尽人事罢了!”
  接下去,是陈长华的应诺声。
  孙重楼双眉一皱悄问小虎子道:
  “大哥翠柳园是个什么地方?”
  小虎子摇头道:
  “谁知道,二弟你没有听他们说么,是瓦砾……”
  孙重楼看了小虎子一眼道:
  “那是说现在,从前必然是个很美丽的花园。”
  小虎子淡然的说道:
  “管这个干么,反正我们也不去!”
  孙重楼却摇,摇头道:
  “不,我要去看看!”
  小虎子心中暗自着急,“翠柳园”他真不知道是什么地方,但是“杨柳村”这个地方,他听老花子说过和孙重楼有关!
  不过他也就是明白这一点点事,那还是当正在通州关爷庙门洞装睡,崔桐没到前,老花子偶然对他说的。
  他记得清楚,老花子说孙重楼是杨柳村的后代,现在那女帮主又推测孙重楼,会去已成垣瓦砾的”翠柳园”,他顿时明白,翠柳园极可能是孙重楼昔日的家宅,所以故意淡然应声,说“反正不去”的话。
  没想到孙重楼窥却也听出了端倪,坚持要去,去并没有关系,问题是明知对方调动不少高手,此去岂非送死!
  想到这里,小虎子低声道:
  “二弟,人家今夜调动高手前往,我们再去岂不是……”
  孙重楼接口道:
  “大哥,我俩何不现在就去?”
  小虎子深知孙重楼的个性,既知阻拦不住,现在先去自比夜晚后行要好的多,于是颔首道:
  “好,我们先招呼店家,吃点什么再走!”
  孙重楼笑一笑,小虎子变着嗓门,喊来店家要了两碗凉面,三口两口吃下肚去,略整衣衫才待出店……
  蓦地院门外有人探头向院中视窥,小虎子隔窗喊道:
  “谁呀,大白天的探头探脑鬼鬼祟祟?”
  院门外面,随身走进一个金衣老者,正是陈长华!
  陈长华声调十分沉着,站在院中对屋内抖手道:
  “请问尊客有一位姓孙的公子?”
  小虎子刚要回答他“有”,孙重楼已扬手道:
  “有,我就姓孙,有事么?”
  说着,孙重楼示意小虎子,小虎子推门而出!
  陈长华瞥了小虎子一眼,抖手道:
  “错了,恕老朽冒失之罪!”
  他话声中,转身而去,出了院门。
  孙重楼这时悄声对小虎子道:
  “大哥,现在走可好。”
  他俩坦步而行出店的时候,关照店家,锁好院门!
  走在街上,小虎子臂肘一碰孙重楼道:
  “二弟,怪我们疏忽了,只换衣衫没改形貌,这有什么用。”
  孙重楼一笑,道:
  “人的形貌也能改么?”
  小虎子点着头道:
  “怎么不能改,你没听说过易容术?”
  孙重楼摇摇头突然说:
  “引鬼上门,有人走我们身后了。”
  小虎子哦了一声,道:
  “二弟,要不要戏弄他们一下,我预料在大白天,他们是不会毫无顾忌的动手的,咱们想个办法……”
  孙重楼低声接口道:
  “大哥,就按那女帮主所说,引他们到翠柳园吧!”
  小虎子闻言一楞,道:
  “那个地方偏僻无人,有利于他们……”
  孙重楼笑了笑,没开口,脚步加快了许多。
  小虎子也只好并肩跟上,快步走着。
  杨柳村不小,到村头要走上半天,老远就看到那两株巨古槐树了,孙重楼这才开口悄声道:
  “后面跟踪的人,越来越多了。”
  小虎子白了孙重楼一眼,道:
  “多就多吧,再回头已经来不及啦。”
  孙重楼又笑了笑道:
  “大哥,可还记得师父留下来的那本小册子?”
  “到这个时候你却还提起小册子来,管什么用?”
  孙重楼似是十分得意的说道:
  “小册子第一页上,‘欲明身世,先过吃人山’么,大哥,现在咱们用不着费这个事了!”
  小虎子闻言心头一动道:
  “你又有什么主意?”
  孙重楼抿嘴一笑,道:
  “不用舍近求远,我已有了更好的办法!”
  小虎子也不傻,立刻明白了孙重楼的意思,道:
  “这个办法多省事?”
  小虎子摇头道:
  “省事是省事,只怕事没省下,反而有了多事!”
  孙重楼微微一笑,道:
  “这怎么办呢?”
  小虎子翻了白眼道:
  “怎么不会?”
  话锋一顿,接着又道:
  “你何不回顾身后看个清楚!”
  孙重楼明白了小虎子的言中之意,竟又笑道:
  “小虎哥是怕他们人多,”
  小虎子瞟了孙重楼一眼,道:
  “你不怕?”
  孙重楼摇摇头道:
  “不怕,再说我……”
  小虎子接口道:
  “你信不信,那个被称为帮主的女人,此时必然已经得到她手下那群的报告,正往此来……”
  孙重楼嗯了一声道:
  “我信,正希望她来?”
  话锋一顿,接着又道:
  “大概你还不明白我的话,凭我们俩个的武功技艺对付陈长华或能勉强,若再加上那帮洪明亮……”
  孙重楼接口道:
  “再多加上几个也没有关系!”
  小虎子瞥了孙重楼眼,道:
  “小龙,你有把握!”
  孙重楼道;
  “应该有,不过我没试过!”
  小虎子傻了,道:
  “你这算是说了句什么话?”
  孙重楼大眼一霎道:
  “小虎哥,我这一年多,已学了不少……”
  话没说完,小虎已接口道:
  “这我知道,只是怀疑短短的一年,你能有多大成就!”
  孙重楼道:
  “没试过,可是郭员外说,我已经是天下无敌的高手了!”
  小虎眨着眼,没有接话。
  于是孙重楼又说道:
  “我想反正总有一天,我想找人试一试……”
  小虎子苦笑一声,接口道:
  “所以你决定今天找这群魔王试手!”
  孙重楼头一摇道:
  “不只是为试手,还另有原因?”
  小虎哦了一声道:
  “还有什么原因?”
  孙重楼道:
  “那个女帮主,自称叫‘言丹凤’,可是从她出现到如今,脸上始终蒙着块白绢,看不出模样……”
  小虎子眉头一皱道:
  “奇怪,你要看她的模样干什么?”
  孙重楼剑眉深锁道:
  “有个重大的原因!”
  小虎子哦了一声道:
  “说出来听听!”
  孙重楼道:
  “我五岁的时候,见过言丹凤一面,听过她说话的声音,现在的这个言丹凤,口音不像,脸又看不见,所以……”
  小虎子明白了,接口道:
  “这件事很重要?”
  小虎子嗯了一声道;
  “十分重要,先父是被那言丹凤一剑刺入腹中死的!”
  小虎子神色疑重起来,想了想道:
  “这就不同了!”
  话说完,小虎子低声沉思着半晌之后,又道:
  “小龙,既然如此,索兴今天闹个大的可好?”
  孙重楼道:
  “怎样闹法?”
  小虎突然回顾身后一眼,道:
  “现在那姓洪的还没来,陈长华也没到,咱们走到那两株古槐树前时,身法加快,闪向树后,引他们迫近!
  “然后你东我西,突然阻住道路,少开口,就动手,尽快的用奇特手法,把他们全收拾下来如何?”
  孙重楼颔首道:
  “就这么办!”
  ……
  听孙重楼述说往事已入迷了的琴娘姑,这时突然说道:
  “翠柳园中的那场搏战,你不必说了!”
  孙重楼哦了一声,道:
  “这为什么?”
  琴姑娘冷冷地说道:
  “你们赢了那场大战,不是吗?”
  孙重楼道:
  “姑娘怎知我们赢了呢?”
  琴姑娘道:
  “否则你又怎会来到这‘吃人山’的?”
  孙重楼微微一笑道:
  “原来如此!”
  琴姑娘依然冷冷地说道:
  “本来如此!”
  话锋微顿,突然问道:
  “你可会如愿?”
  孙重楼不明姑娘所指,道:
  “如愿?指什么事……”
  琴姑娘道:
  “揭落那女帮主的蒙面雪绢!”
  孙重楼颔首道:
  “我做到了。”
  琴姑娘心头一动,道:
  “她可是那言丹凤?”
  孙重楼喟吁一声,点着头道:
  “不错,正是她!”
  琴姑娘瞟了她一眼,道:
  “不用说,你已经杀了她……”
  孙重楼摇头接口道:
  “没有,我不能杀她!”
  琴姑娘似感意外,道:
  “这又为什么呢?”
  孙重楼道:
  “她是我弃儿大哥的母亲,先父的……”
  琴姑娘哦了一声道:
  “对,你不能杀她,可是也不能就这样罢休呀?”
  孙重楼垂头低吁一声道:
  “结果她逃走了。”
  琴姑娘惊咦一声道:
  “这怎么会?”
  孙重楼苦笑一声道:
  “那时我经验不够,只点了她的穴道,岂料她已练成‘回气神功’,冲开穴道逃之夭夭!”
  琴姑娘闻言心头猛地一震,道:
  “陈长华和洪明亮呢?”
  孙重楼道:
  “我毁了他们那身功夫,放他们走了!”
  琴姑娘黛眉一皱道:
  “没问明结仇的内情?”
  孙重楼道:
  “问过,他们知道的不多。”
  琴姑娘道:
  “就算只有点滴线索,也可以慢慢追查出……”
  孙重楼接口道:
  “不必追,结仇的经过我早就知道了。”
  琴姑娘星眸一霎,道:
  “为什么结仇的?”
  “先父因酒失性,做了件自己不知道的错事!”
  琴姑娘哦了一声道:
  “是对言丹凤?”
  孙重楼嗯了一声道:
  “不错!”
  话锋一顿,他神色一正,又道:
  “不过这是我从前认为的事,现在……”
  琴姑娘接头道:
  “现在不同了!”
  孙重楼郑重而严肃的说道:
  “不同了,从前我所想的事,错了,先父并非是二娘所杀,并且二娘母女,也早已遭了毒手!”
  琴姑娘想了想,道:
  “这些话好像听你哥哥说过。”
  孙重楼嗯了一声道:
  “不错,是姑娘那夜暗中偷听到的!”
  琴姑娘白了他一眼,道:
  “你哥哥的话可信?”
  孙重楼正色道:
  “当然可信!”
  琴姑娘却摇头道:
  “这事要是我,就不会轻信他的话!”
  孙重楼剑眉一皱,道:
  “以姑娘的身份,是不该这样说的!”
  琴姑娘粉颊一红,道:
  “我这可是为你!”
  孙重楼冷冷地说道:
  “我很感激!”
  琴姑娘见话不投机转了话题,道:
  “令兄呢?”
  孙重楼淡然道:
  “他走了!”
  琴姑娘闻言一惊,道:
  “明天中午以后,才是逃亡的时候,他怎么……”
  孙重楼接口道:
  “这是你们的规定,家兄没有必须遵守的义务!”
  琴姑娘有些发火了,道:
  “今夜你的火气好大!”
  孙重楼突然一笑道:
  “姑娘担待些,因在下说及寒家不幸之事……”
  琴姑娘报之一笑,接口道:
  “好了,话也说过啦,别再烦心……”
  孙重楼接口道:
  “姑娘没有再想知道的事了?”
  琴姑娘道:
  “没啦,你放心,我会守信的!”
  孙重楼一笑道:
  “其实我也并不怕姑娘说给人听!”
  琴姑娘哦了一声道:
  “当真!”
  孙重楼正道:
  “不错。”
  琴姑娘冷冷一笑,站了起来道:
  “这可是你说的,出了事别怪我……”
  孙重楼接口道:
  “姑娘现在还有功夫管别人的闲事吗?”
  琴姑娘闻言一楞,道: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孙重楼一笑道:
  “你当然不懂!”
  孙重楼又是一笑道:
  “那就让我提你个醒儿。”
  话声一落即起,道:
  “立身楼中,和那四娘的谈话莫忘,自然喽,今夜初更时,目睹四娘和那姓孔,逃脱而不追……”
  琴姑娘傻了盯着一双星眸道:
  “你……你……你全知道……”
  孙重楼接口道: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琴姑娘颓然又坐在位子上,没开口!
  孙重楼这时微吁一声道:
  “姑娘有件事不知当讲不当?”
  琴姑娘仍然低着头,没有答话。
  孙重楼盯问一句道:
  “姑娘请答一句话?”
  琴姑娘蓦然抬头,星眸射威芒,道:
  “你若想威胁我,那是做梦!”
  孙重楼诚恳的说道:
  “在下家遇横祸,天涯索仇,姑娘幼被劫掠,不认父母,说来都是可怜人,在下又怎会威胁姑娘呢?”
  琴姑娘黛眉紧锁,道:
  “你既然都知道了,我也不必瞒你,说老实话,我对四娘所说的那些话,还不能相信。”
  孙重楼剑眉一皱,道:
  “这为什么?”
  琴姑娘摇摇头道:
  “难说理由,也许事情来的太突然了!”
  孙重楼想了想,道:
  “姑娘可能回答我几个问题?”
  琴姑娘道:
  “可以,只要我知道的事……”
  孙重楼接口道:
  “一年以前,四娘曾否离开此山过?”
  琴姑娘立刻回答道:
  “她来此山不足一年!”
  孙重楼听言心头一动,道:
  “从前她住在那里?”
  琴姑娘道:
  “四娘常说在‘莫家庄’如何如何,我想……”
  孙重楼听言心头又是一动,道:
  “可是‘巫山’脚下的‘莫家庄’!”
  琴姑娘想了想道:
  “大概是,她有好几次都谈到巫山风光!”
  孙重楼突然冷哼一声道:
  “果然是她!”
  琴姑娘一楞道:
  “她?怎么样?”
  孙重楼道:
  “你还记得,家兄和我在此楼初遇时,曾说当先父遇难当夜,言仙婆母女途遇金衣人的事?”
  琴姑娘嗯了一声道:
  “不错,有这件事。”
  孙重楼又哼了一声道:
  “姑娘当时隐身暗处,听得清楚,家兄说那金衣蒙面人,曾安排好另外那个假的言仙婆母女!”
  “金衣蒙面人,曾称另外那两名假仙婆母女为二娘和四娘,二娘当时死于仙婆之手,那四娘……”
  琴姑娘懂了,接口道:
  “这很可能是巧合!”
  孙重楼摇头道:
  “不是巧合,秀姑娘是四娘,也就是曾被我擒住过的假言丹凤,我敢大胆的说一句话,此事决不会错!”
  琴姑娘道:
  “证据!你有什么证据!”
  孙重楼道:
  “姑娘记得有人潜人八德神宫……”
  琴姑娘接口道:
  “我早就知道,那人是你了!”
  孙重楼颔首道:
  “不错,那人是我,不过我却用一种奇特药物,改了脸上的颜色,可是四娘有心,只一眼就认出我来!
  “所以她才暗中下毒想将我毒死,事败之后,她已知后果不甚,才不惜出卖了孔一方泄露一切秘密……”
  琴姑娘接口道:
  “你既然知道她就是那假言丹凤,为何任她逃走呢?”
  孙重楼长叹一声道:
  “先时我只是疑心,如今才有了证据!”
  琴姑娘不解道:
  “怎会突然有了证据?”
  孙重楼道:
  “是姑娘告诉我的!”
  琴姑娘闻言一呆,道:
  “这是从那里说起?”
  孙重楼道:
  “那巫山脚下的‘莫家庄’……”
  琴姑娘仍然不解,接口道:
  “莫家庄如何?”
  孙重楼是:
  “正是在下必须去的地方!”
  琴姑娘摇着头道:
  “她此番逃出去,恐怕不会再回莫家庄了!”
  孙重楼瞟了姑娘一眼,声调一低,突然道:
  “姑娘身世……”
  琴姑娘接口道:
  “我仍有存疑,要仔细探索才行!”
  孙重楼神色一正,道:
  “姑娘不瞒你说,我对山主已起了疑念!”
  琴娘姑没有接话,在思索着。
  孙重楼声调仍然极低的说道:
  “四娘既然是山主的侍妾,我相信寒家的恩怨,问山主要个公道是份内应该的事,因此在下决定……”
  琴姑娘此时接口道:
  “我劝你对这件事要多作考虑!”
  孙重楼哦声道:
  “莫非姑娘另有所见?”
  琴姑娘黛眉微挑,道:
  “在我没有侦得自身身世内情前,谁也休得对山主不利!”
  孙重楼剑眉微皱道:
  “姑娘是在强人所难了!”
  琴姑娘微吁一声道:
  “这你要担待。”
  孙重楼暗沉一声,正色道:
  “此事恕在下不能承诺……”
  琴姑娘扬声接口道:
  “这由不得你!”
  孙重楼剑眉一挑,道:
  “笑话,在下的事若由不得自己……”
  话没说完,孙重楼突有所觉,立刻停下了话来!
  琴姑娘却不知情,竟接口道:
  “我说由不得你,就由不得你,不信你试试!”
  她此言方罢,楼门这时已启,山主已当门而立!
  事出突然,琴姑娘不由惊立起座!
  山主这时含笑道:
  “琴儿,什么事由不得孙公子呀!”
  琴姑娘无言可答,心中一急,竟直说道:
  “他认识四娘!”
  此言出口,琴姑娘立即生悔!但话已说出再难收回。
  “哦,公子当真认识小妾?”
  他坦承四娘是他侍妾,不知何意!
  孙重楼这时已下决心,自无顾忌,一笑道:
  “不错,我认识那位四娘!”
  山主双眉一皱,随即恢复了自然,步向室内。
  他在孙重楼对面坐下,缓缓的问道:
  “公子是在何处认识小妾的,老朽愿闻其详!”
  孙重楼目光一扫琴姑娘,只是琴姑娘正满脸傍徨,不知如何是好,心中不由一动,暗忖道——
  “我既然决定要和这姓牟的山主谈个清楚,何不索兴连姑娘的事,也一道问个明白呢?”
  想到这里,立既答语道:
  “在下见过那位四娘多次,只可惜她次次都是以巾蒙面,不过有一次却大意的露出了真正面目……”
  山主哦了一声,接口道:
  “怪!竟有此事?”
  孙重楼冷笑一声道:
  “不怪,事出有因!”
  山主双目一转,道:
  “请道其详?”
  孙重楼道:
  “据今一年多前,在京中北门,刘家菜园中,她率领着陈长华和洪明亮,曾出手要将在下擒住!
  “半年多前,在通州地方,她率领手下,又四出追擒在下,于‘杨柳村’翠柳园旧址,在下摘落了她的面纱……”
  孙重楼说到这里,故意停下话锋,静看山主的反应?
  那知牟山主十分沉着,喜怒惊惧皆不现于形色!
  孙重楼暗哼了一声,才接着又道:
  “不过山主你这位宠妾,并非已真面目和真姓名示人,是乔扮作死亡多年的言丹凤言女侠……”
  牟山主接话了,道:
  “公子认识言女侠?”
  孙重楼冷冷地说道:
  “言女侠是家兄的生母,在下的二娘!”
  牟山主哦了一声道:
  “令兄是那位?”
  孙重楼道:
  “就是闯进你这‘吃人山’来的那一位!”
  牟山主又哦了一声道:
  “令尊是谁?”
  孙重楼冷哼一声,说出乃父孙伯愚的名字来,那知话说完,牟山主竟霍地起座,满面惊诧……

  第二十五章:辩论
  牟山主霍地起座,惊、诧、骇、凛中,带有悲容!
  他手指着孙重楼,半晌之后才急声问道:
  “孙伯愚是你什么人!”
  孙重楼冷冷地说道:
  “先父!”
  牟山主睁大了眼睛,道:
  “令堂可叫袁白茵?”
  孙重楼听人提及慈母,不由心中一惨,道:
  “正是!”
  牟山主一步而前,激动的伸手抓住了孙重楼的双臂!
  孙重楼并未躲闪,暗中却已提聚了护身罡气,小心戒备着,假若牟山主想不利孙重楼的话……
  岂料牟山主非但没有丝毫暗算孙重楼之心,反而双目赤红,连连摇动着孙重楼的双臂,急声问道:
  “说,快说,我那伯愚弟夫妇是如何遭害的!”
  孙重楼剑眉紧锁,一瞥牟山主的双手,道:
  “山主可否松脱双手再谈其他?”
  牟山主闻言,老脸一红,立即松脱双手,道:
  “贤侄担待愚伯,我实在太……”
  孙重楼十分沉着,接口道:
  “请山主收起激动,也盼山主暂时不要改变彼此的称谓和关系,在下一切突发的事故,皆难相信!”
  牟山主楞了,半晌之后才开口道:
  “贤侄是不信愚叔的身份?”
  孙重楼也十分激动,但他强自压制着说道:
  “不瞒山主说,在下认定了那被称为秀姑娘的四娘,就是昔日假冒女侠的冤家,受‘落魂牌’调派的恶徒!”
  “可是山主承认,她是你的侍妾,因之在下非常自然的要疑及山主究系何人,是故对山主所说的话,不敢轻信!”
  牟山主双眉锁住了一处,颔首道:
  “不错,这不怪贤侄生疑,就和那孔一方与贱妇勾结的事一样,太突然了,徒使愚伯无从解释。”
  孙重楼冷笑一声,道:
  “牟山主,孔一方和那四娘勾结背叛山主的事,山主对在下没有解释的必要,在下也没有知道缘故的必要!
  “可是对山主宠妾,率领高手多人,在河湖中追索在下,必欲除掉在下而后快的事,山主怕非解释一番不可了!”
  牟山主缓缓闭上了双目,慢慢又坐了下来。
  刹那之后,牟山主声调极为温和的说道:
  “愚伯不怪贤侄你有这种想法,事出突然,愚伯也方寸乱矣。”
  话余一顿,想了想接着又道:
  “这样好了,姑不论贤侄对愚伯疑惑些什么,愚伯认为浊者自浊,清则自清,总会有水落而石出的!
  “愚伯首先答应贤侄,尽快的将那贱妇捕回,那时一切不难迎刃而解,现在先办几件更必要的事……”
  孙重楼哦了一声道:
  “还有比擒获四娘更重要的事吗?”
  牟山主颔首道:
  “有,贤侄可愿一听?”
  孙重楼冷哼一声道:“在下这多年都等了,再等片刻自无不可!”
  牟山主瞥了孙重楼一眼,摇头长叹一声!
  接着他对琴姑娘说道:
  琴儿去一趟‘玄机楼’,在‘宝库’中有只‘玉匣’,把它拿来,顺便令人送些茶点过来用。”
  琴姑娘看看孙重楼,又瞧了牟山主一眼,方始应命而去。
  琴姑娘走后,牟山主随口问孙重楼道:
  “弃儿呢?”
  孙重楼已存决念,遂坦然答道:
  “家兄仍在贵山,必要时会出来一见山主的!”
  牟山主长叹一声道:
  “看来贤侄似乎把愚伯当成那‘落魂牌’了!”
  孙重楼冷冷地说道:
  “山主圣明,在下正是这个看法!”
  牟山主蓦地抬头,却又一声长叹道:
  “如今任凭贤侄怎样想和说,愚伯都能谅解。”
  孙重楼答道:
  “现在随便山主如何说,在下也难改心意!”
  牟山主闻言,竟然笑了,道:
  “好刚强,不愧是我伯愚弟的爱子!”
  话锋一顿,目光在孙重楼身上打量了很久,又接着问道:
  “贤侄先前那不解武技之言,是欺人的了!”
  孙重楼淡然道:
  “为侦仇家,通权一时,谈不到欺人否!”
  牟山主哦了一声道:
  “贤侄既然敢对愚伯直问当年,自是已无所惧了!”
  孙重楼正色道:
  “为索仇家,身入虎穴,不敢怀惧!”
  牟山主拍手夸道:
  “好!好个‘不敢怀惧’!”
  话一顿,又道:
  “既然如此,何不也请来弃儿?”
  孙重楼冷笑一声道:
  “此时不必!”
  牟山主正色道:
  “稍待琴丫头取来玉匣,贤侄就会明白愚伯的身份,和令尊、堂的交情,自然也就不会再疑及愚伯!
  “因此愚伯提义,该请弃儿也来,大家共商一切,再说,贤侄既然心无所惧,又怕些什么呢?”
  孙重楼剑眉一挑,沉思未答。
  牟山主接着问道:
  “令尊、堂身遭不幸时,贤侄几岁!”
  孙重楼道:
  “五岁!”
  牟山主双眉一皱,道:
  “怎会逃出恶徒的毒手?”
  “蒙鲁恩叔子平拚死相救!”
  牟山主脸上现出喜容,道:
  “愚伯几乎忘记,鲁子平现在何处?昔日愚伯与令尊仗剑行道武林时,义救子平,三人结为兄弟。”
  孙重楼记起了这段事,不由接口道:
  “山主难道就是昔日与先父齐名武林的‘红柳庄’主,江湖人称‘飞天神龙生死判’牟镇方的牟伯父!”
  牟山主霍地起座道:
  “贤侄终于记起愚伯来了!”
  如今该着孙重楼发呆了!
  他半天竟没能说出第二句话来!
  虽说乃父慈母遭难之时他才五岁,却非不知人事!
  从小,他就时常听乃父慈母及恩叔鲁子平说过,乃父有位共生死同患难的盟兄,叫牟镇方!
  后来不知什么原因,乃父和牟镇方中断了联络。
  他记得非常清楚,乃父曾说,在他还没有降生斯世前两年,乃父曾最后一次在牟伯父的“红柳庄”作客。
  从那次以后,据说隔了不久,有消息传到,“红柳庄”突然成了空庄,乃父慈母和鲁子平,都曾亲往探看过!
  事后证明,果如传闻,庄中已无一人!
  自此,武林中江湖上,再也没了牟镇方的消息。
  岂料多少年后的今天,他竟会和牟镇方面面相对在这“吃人山”上,更奇特的是他们几乎成仇家?
  想到这里,孙重楼不由自己的说道:
  “不可能,这决不可能!”
  牟镇方似乎已知孙重楼话内所指,叹息一声,道:
  “贤侄可是仍难相信愚伯的身份?”
  孙重楼此时已渐渐冷静了下来,道:
  “在下生晚,未能识得牟伯父,但听先父母每一谈及牟伯父,无不赞佩来说,山主绝非……”
  牟镇方苦笑一声接口道:
  “是否贤侄因这‘吃人山’的名谓,对愚伯有了,成见?”
  孙重楼冷冷地说道:
  “难道不对?”
  矣镇方道:
  “贤侄可知内情?”
  孙重楼冷笑一声道:
  “武林中江湖上,对‘吃人山’的口碑,山主必有所闻,进而对山主的为人,自亦不可知!”
  牟镇方再次苦笑一声道:
  “贤侄可曾听令尊说过,愚伯那红柳庄?”
  孙重楼道:
  “听说过,但不甚详。”
  话锋一顿,突然又道:
  “山主且慢,在下对山主是否牟伯父,尚难证明,因此请山主在彼此称谓上,最好仍按……”
  适时,琴姑娘捧着一只玉匣来到,牟镇方立刻接口道:
  “这玉匣中,有不少东西足能证明愚伯的身份。”
  说着接过玉匣,立即开启。
  玉匣中,除一柄三寸小剑外,余皆文件。
  牟镇方取出那柄玲珑而闪着精光的小剑,和一封信柬,对孙重楼道:
  “令尊人称‘玉面仙剑擒龙手’,这柄小剑,就是他的信物,此柬,是他的亲笔,贤侄可以拿去仔细看看。”
  孙重楼瞥了牟镇方一眼,坦然伸手接取信柬和那柄短剑!
  短剑无鞘,其锋利由闪闪的光芒中,一望即知!
  设若牟镇方存有恶意,在一步之隔下,暴然射出这柄短剑,相信孙重楼是很难躲避得开的!
  当然,孙重楼是有备而伸手接取信柬和短剑的,不过就算如此,若突遇袭击,也难免受伤!
  牟镇方竟君子避嫌,将信柬和短剑放置桌上。
  孙重楼暗中一笑,取了过去。
  他先看那柄短剑,剑身雕刻着四个字,是——
  “玉面仙剑!”
  四个字的下面,刻着一只手,孙重楼明白,这只手代表着乃父“擒龙手”的美称,不会有错。
  再看信柬,正是乃父写给牟镇方的,字里行间,在在显示出两人感情友谊的深厚,无异同胞手足!
  如今,孙重楼相信了,他相信面对面的这个人,就是父亲的盟兄,人称“飞天神龙”的牟镇方!
  适时,牟镇方低沉的说道:
  “日子长远了,但珍贵的友情永存。”
  说到这里,牟镇方双目中突现泪光,果断而刚毅的又道:
  “我发誓自今之后,为伯愚弟夫妇复仇而活!”
  孙重楼暗中注意牟镇方真怀悲慨,而非矫作,不由减去了几分怀疑,增加了几分奇怪!
  突然,孙重楼想起一个问题,立即问牟镇方道:
  “牟大侠是怎样成为这‘吃人山’主的?”
  牟镇方一声吁叹,道:
  “说来话长。”
  声调一顿,又道:
  “贤侄如今请回答愚伯一句,对愚伯的身份还有疑问吗?”
  孙重楼摇头道:
  “如今我已相信,山主是牟大侠了!”
  牟镇方瞟了孙重楼一眼,道:
  “但对愚伯其他的事,却还有疑,对吗?”
  孙重楼坦然领首道:
  “不错,牟大侠要多原谅。”
  牟镇方苦笑一声道:
  “没有什么,我会解释清楚的。”
  话锋一顿,又道:
  “有句话愚伯必须问明,如今天已大亮,昨夜身着黄衣,出没于本山的怪影,可是贤侄?”
  孙重楼微一点头道:
  “是在下和家兄。”
  牟镇方嗯了一声,立即转向楼外扬声喝道:
  “来人呀。”
  随声有人在楼下恭应,接着到了楼口。
  牟镇方对那人沉声道:
  “传令下去,各处守防高手,一齐撤回!”
  那人闻言一楞,道:
  “山主还另有示否?”
  牟镇方双眉一皱道:
  “叫他们各回原地!”
  那人懂了,躬身而退。
  牟镇方等那人退下,才转对孙重楼道:
  “弃儿何在,请他出来,愚伯要和你们一谈当年。”
  孙重楼一笑道:
  “仍无必要,在下可以代表家兄!”
  牟镇方无奈,点了点头道:
  “好吧,愚伯就说说当年伤心之事,信否在贤侄了。”
  孙重楼又是一笑道:
  “可信的在下自然会信!”
  牟镇方未语之前先是一声长叹,道:
  “那年愚伯四十整寿,令尊曾去了‘红柳庄’!”
  孙重楼嗯了一声道:
  “此事在下知道,先父与言女侠的事,就发生……”
  牟镇方点头接口道:
  “不错,愚伯却没想到,那件事会落此结局。”
  孙重楼冷着一张脸道:
  “还请山主谈谈自己的事吧。”
  牟镇方道:
  “这样好了,你想知道些什么事情,就问……”
  孙重楼十分干脆,接口道:
  “好,首先请问,山主因何离开‘红柳庄’的?”
  牟镇方脸上现出了怒恨之色,道:
  “说来恨人,愚伯是被迫抛弃了家业!”
  孙重楼哦了一声道:
  “被何人所迫?”
  牟镇方探手囊中,将一物扔在桌上,道:
  “贤侄自己来看!”
  孙重楼目光一瞥,惊咦一声道:
  “落魂牌!”
  牟镇方嗯了一声道:
  “不错,是‘落魂牌’!”
  孙重楼剑眉深锁,道:
  “详情如何?”
  牟镇方苦笑一声道:
  “说来贤侄不要多心,愚伯生辰之后,出了令尊和寒山言女侠的事,为友人事,愚伯必须去趟寒山!
  “于是愚伯谁也没有通知,悄然独身前往寒山,结果言仙婆时正坐关,言女侠尚未回去,愚伯扑了个空!
  “扑空之下,回转‘红柳庄’,贤侄呀……”
  说到这里,牟镇方已泪落襟前,悲不自禁。
  孙重楼没有出声,琴姑娘也未曾慰问。
  半晌之后,牟镇方收住悲泪,接着又道:
  “就在愚伯寒山一行徒劳往返时,‘红柳庄’已出了问题,全庄男女高手百三十五名,俱皆丧命!”
  孙重楼不由惊啊一声道:
  “有这种事?”
  话声一顿,接着又道:
  “怎未传入江湖呢?”
  牟镇方苦笑一声道:
  “贤侄再听下去,就明白了!”
  这时,那老人家恰好送来茶点,使牟镇方停了话锋。
  老人家走后,牟镇方喝了口茶,又开始接着没讲完的前情,道:
  “大厅中赫然钉着这块推命的‘落魂牌’,愚伯立即知道已陷危境,马上打定了一个主意。
  “首先将所有死尸,藏葬于庄中地室内,将庄中各处收拾洁净使任何人看不出此庄已遭不幸。
  “然后愚伯携带了要紧的物件,悄然离家,到达十万大山中的这座穷山之内,深藏不出!”
  孙重楼冷冷一笑道:
  “此山‘吃人’已有数十年之久,山主的话……”
  牟镇方接口道:
  “不错,乍听来十分矛盾,说穿了却分文不值,此山有几名江湖巨盗深藏不出,对来犯者不留活口!
  “愚伯是有一年,误入此山,几乎中了他们的暗算,结果将他们收服,因此在无家可归下,想起这座山来。
  “自愚伯成了山主,对来犯的江湖武林人,从未诛杀,但却也不容彼等再出此山,免得泄露消息!”
  孙重楼想了想问道:
  “那些还活着的江湖朋友们呢?”
  牟镇方道:
  “如今全是愚伯的忠实属下了!”
  孙重楼哦了一声,道:
  “山主何故立下种种不当的山规?”
  牟镇方道:
  “旨在防备那‘落魂牌’,贤侄聪明,应该想到,愚伯真是个恶毒的人,就不会在山口立碑,一再警告进山之人了!”
  这话有理,使孙重楼一时间无言可答。
  但是刹那之后,孙重楼已想到了个问题,道:
  “可是山主却时常出山?”
  牟镇方颔首道:
  “不错,愚伯难忘被迫退隐之耽,属下死节之恨!”
  孙重楼哦了一声道:
  “这多年来,山主可有发现?”
  牟山镇方长叹一声道:
  “没有,那落魂牌竟断无消息!”
  孙重楼别有用意的说道:
  “以目下山主的力量来说,似乎已不怕那‘落魂牌’了!”
  牟镇方一笑道:
  “此山种种设置,就为了他!”
  孙重楼话锋突变,道:
  “山主可知,先父母遇难前,也是收到了那‘落魂牌’?”
  牟镇方摇头道:
  “愚伯只知伯愚弟一家突然遇难,虽曾走访多人,咸皆不知内情,据说五坚兄弟同时遇难,子平兄又下落不知……”
  孙重楼接口道:
  “如今山主应该说说那位四娘了!”
  牟镇方猛地一擂桌道:
  “现在想来,这贱妇的来历可疑了!”
  孙重楼冷冷地说道:
  “难道山主早没发现她的可疑处?”
  牟镇方摇头道:
  “她是秦淮河上的一名歌妓……”
  孙重楼接口道;
  “歌妓会怀有一身奇罕的功力?”
  牟镇方道:
  “这一点愚伯调查过,她是昔日名震辽东黑道中,人称‘毒心秀士’汪广峻的么女,家传武技!”
  孙重楼道:
  “汪广峻下场如何?”
  牟镇方道:
  “死于仇家之手,子女流散,四娘是排行第四,叫玲玲,被乳娘带出,流落秦淮成了歌伎。”
  孙重楼道:
  “山主对这位歌伎是在下仇家一事,有何看法!”
  牟镇方道:
  “如今说来,她必系‘落魂牌’的亲信无疑,不过欲知一切内情,却非将她擒捕之后……”
  孙重楼接口道:
  “她每次出山,山主难道不知?”
  牟镇方正色道:
  “她自来此山,就没有出去过!”
  孙重楼道:
  “没到此山前呢?”
  牟镇方道:
  “愚伯是一年前在秦淮和她相识,半年多前才迎归此山的,对她从前的作为,未曾关注过!”
  孙重楼嗯了一声,没再接话。
  牟镇方解释的十分清楚,目下应说已无可疑地方了。
  琴姑娘始终在旁静听,现在突然问道:
  “孔一方到底是什么来路?”
  牟镇方一挥手道:
  “如今那有闲工夫谈这个东西!”
  话锋一顿,转对孙重楼道:
  “贤侄是否可以请出弃儿侄来一见?”
  孙重楼一笑道:
  “不忙,在下还有所请教!”
  牟镇方双眉一皱道:
  “还有什么事呀?”
  孙重楼道:
  “据在下所知,孔一方和那四娘,已勾结外人,定好日期,想攻占山主的这座‘吃人山’……”
  牟镇方哈哈一笑,接口道:
  “不错,彼辈时已知孔一方事败,但却认为业已侦知愚伯此山虚实,不再等待,决定今夜三更来犯了!”
  孙重楼道:
  “这般人可和‘落魂牌’有关!”
  牟镇方道:
  “很难说,愚伯早已下令,今夜要留几个活口,到时候贤侄可以亲自问问他们,必有所得!”
  孙重楼淡然一笑,话题疾变,手指琴姑娘道:
  “牟山主,现在可能一谈琴姑娘的事?”
  牟镇方心头一凛,却立刻答话道:
  “贤侄可是要问琴儿的身世?”
  孙重楼暗服牟镇方的应变本领,道:
  “是的,听说琴姑娘本来姓郭?”
  牟镇方正色道:
  “谁说的!”
  孙重楼不能说是听四娘所说,只好一笑道:
  “是与不是,山主自然明白!”
  牟镇方在听到孙重楼说出琴姑娘姓郭的当儿,已知这话是谁说的了,他故作不解,坚决问道:
  “贤侄不知,此事必须分个清楚!”
  琴姑娘仁慈忠厚,不由说了实话,道:
  “四娘说……”
  牟镇方怒容满面,接口道:
  “又是这个淫妇,她是怎么讲的!”
  琴姑娘话说出口,已然懊悔不迭,闻言避重就轻道:
  “她向我求情,赦免孔一方,说我并非山主……”
  牟镇方猛一跺脚道:
  “好恶毒的淫妇,竟想借刀杀人!”
  孙重楼看了他一眼道:
  “有这种可能吗!”
  牟镇方叹息一声道:
  “贤侄怎的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呢?”
  孙重楼故作不解道:
  “在下不明白糊涂在那里?”
  牟镇方道:
  “她本可安稳的隐藏着不可告人的身份,时机到来,与孔一方及外敌联手,一举成功,攻占此山!
  “只因贤侄来到,她怕身份泄露,又因孔一方失误,露出马脚,知难再留,临行才施展这借刀杀人之计!
  “她明白愚伯归来,必将盘问贤侄和琴儿,于是谎言告诉琴儿,说昔日是她将琴儿偷出郭家!
  “贤侄再想,琴儿跟着愚伯已十几年了,若她这恶计得逞,贤侄误信是实,自己当她是愚伯的人了!
  “这样的话,愚伯所说识她仅仅一年的话,岂不成了谎言,由此推断,贤侄又怎会再信愚伯呢!”
  琴姑娘不由接话道:
  “对,我几乎上了她的当!”
  孙重楼却淡然一笑道:
  “山主说识她仅仅一年,她在某件事上,却暗示和山主相共已久,这差别甚大的日期,耐人寻味……”
  牟镇方不待孙重楼话罢已接口道:
  “这就是她的阴险处!”
  孙重楼不答话锋,接着他没说完的话道:
  “日期的差别,正象征着一是一非,若山主的话可信,四娘自是心怀叵测,不过反之也就证明山主不实了!”
  牟镇方慨然道:
  “不错,因此为了释疑,愚伯必须拼挡一切,将山中事安排妥当后,立刻海角天涯去搜捕这淫妇回来!”
  孙重楼一笑,手指琴姑娘道:
  “请问山主,姑娘究竟……”
  牟山主接口道:
  “贤侄还在信了那淫妇的话?”
  孙重楼再次一笑道:
  “不瞒山主说,在下现在对两边的话,都难信任!”
  牟镇方喟吁一声道:
  “论关系……”
  孙重楼接口道:
  “在下不否认山主就是先父昔日的盟兄!”
  牟镇方双眉一皱道:
  “既然如此,贤侄当知孰可信孰又难信了?”
  孙重楼淡淡地说道:
  “这个问题,此时言之过早!”
  牟镇方似乎不愿意再为此事谈论下去,遂点头道:
  “不错,这问题留待擒获淫妇后谈吧!”
  孙重楼脸上仍无任何表情的道:
  “不过有关琴姑娘的事,似应现在说明!”
  牟镇方早有所略,闻言道:
  “琴丫头是愚伯的亲生女儿!”
  孙重楼瞥了琴姑娘眼,冷冷地对牟镇方道:
  “牟山主,这话是真!”
  牟镇方恼了,沉声道:
  “贤侄,你这话应当问吗?”
  孙重楼剑眉一皱,道:
  “牟山主莫发雷霆,只因在下获有证据,山主至今并未娶妻!”
  牟镇方闻言并没有表现丝毫惊骇之色,却叹息一声!
  然后他扫了琴姑娘一眼,道:
  “你先离开一会儿!”
  琴姑娘星眸一眨,道:
  “女儿有什么不能听的吗?”
  牟镇方紧锁双眉道:
  “有些事和话,女儿家是不便听的!”
  琴姑娘无奈,凄然含悲的离楼而去。
  牟镇方这才低声对孙重楼道:
  “贤侄,琴丫头的生母,和令兄的情形相同!”
  孙重楼闻言一楞,道:
  “先父却有妻室!”
  牟镇方道:
  “愚伯这段伤心恨事,必须对贤侄讲吗?”
  孙重楼有些歉然了,头一低道:
  “在下只是关心姑娘,别无他意!”
  牟镇方目光一扫孙重楼,突然哈哈地笑了起来!
  孙重楼不由道:
  “山主因何而笑?”
  牟镇方摇头,仍然笑而不答。
  孙重楼恍有所悟,又低下了头!
  半晌之后,牟镇方首先开口道:
  “贤侄对今后可有打算?”
  孙重楼当然早有打算,但却不能直说,于是道:
  “若山主能破例容在下兄弟离山时,在下自然仍本初衷,天涯海角去侦探那‘落魂牌’的下落!”
  牟镇方一笑道:
  “愚伯说的明白,定此山规,旨在防护自身安全,贤侄兄弟,并非外人,当然可以来去任便!”
  孙重楼拱手为谢道:
  “如此在下就先谢山主了。”
  话锋一顿,突然又道:
  “在下还有个不情之求,祈山主成全。”
  牟镇方一笑道:
  “贤侄说吧,愚伯无不应诺!”
  孙重楼微微一笑道:
  “有两位朋友,也想离开此山,山主能放行吗?”
  牟镇方心头一动,脸上含笑道:
  “是谁?”
  孙重楼道:
  “就是此庄的庄主主仆。”
  牟镇方哈哈地笑了,道:
  “可以,贤侄想何时动身?”
  孙重楼道:
  “若无不便,今天走最好。”
  牟镇方哦了一声,沉思着没有答话。

  第二十六章:遇敌
  移时,牟镇方严肃的说道:
  “贤侄可能多留一天?”
  孙重楼双目一霎道:
  “有此必要?”
  牟镇方声调一低,道:
  “今夜强敌压境,愚伯至盼贤侄兄弟能助上一臂!”
  孙重楼沉思着,牟镇方接着又道:
  “贤侄放心,对方无一善类!”
  孙重楼有了决定,道:
  “在下答应山主,多留一天,不过有句话要说到前面,今夜来敌不论善恶,山主不要指望在下兄弟出手!”
  牟镇方双眉一皱道:
  “若彼辈果系穷凶极恶之辈呢?”
  孙重楼道:
  “在下相信还能分出善恶!”
  牟镇方喟吁一声道:
  “看来愚伯和贤侄兄弟,见面的时间不对!”
  孙重楼接话道:
  “不,是见面的地方不对!”
  牟镇方心头一动,突改话题道:
  “贤侄可还记得,来此当夜,愚伯临行时说的话吗?”
  孙重楼颔首道:
  “记得,正要请教山主有何示下?”
  牟镇方微笑着说道:
  “目下贤侄对愚伯尚存疑念,此事本不当谈,不过错过今朝,贤侄即将他往,再见之期难料……”
  孙重楼接口道:
  “在下有个感觉,与山主再见之期非遥。”
  牟镇方一笑道:
  “那当然好,只是未来事,谁敢断定,因此愚伯要趁这时候,把心中的一件大事和贤侄说明。
  “小女牟琴,贤侄已甚熟悉,琴儿个性刚强,心地却十分仁厚,武技功力,也算小有所成……”
  孙重楼不由接口道:
  “山主和在下谈及姑娘作甚?”
  牟镇方微吁一声道:
  “不瞒贤侄说,当贤侄光降此山时,愚伯即已看出贤侄丰格超绝,乃人中之龙,已有附攀之意……”
  这话说的十分明显,但却出乎孙重楼意料之外!
  自始至今,孙重楼对四娘之言并未深信,但有关琴姑娘身世一节,却另有感触,认为可信。
  如今牟镇方突然表明心意,使孙重楼不能不改变了看法,因之他在态度上言语间,也渐渐温和。
  牟镇方在话声微停后,笑了一笑,道:
  “如今既然已知贤侄出身,愚伯自更安心,有意将琴儿终身相托,不知贤侄你的心意如何?”
  当面锣鼓对,逼得孙重楼涨红了脸,低头无言。
  牟镇方伸手一拍孙重楼的肩头,诚恳的说道:
  “贤侄,愚伯和你一样,是不会忘怀昔日‘红柳庄’被毁的仇恨,此间事了,愚伯也要天涯海角一行!
  “那淫妇,愚伯必须生擒为证,‘落魂牌’究是何人,愚伯也必须侦知,因此归期难定?
  “琴儿若随愚伯远行,非只不便,并且走危险,如留在山中,万一敌者潜进,她怕不沦入敌手而为人质!
  “所以愚伯几经考虑,再加上冷眼旁观,已知琴儿对贤侄的心意,决定恳求贤侄,带她同行?”
  这是好事,说老实话,孙重楼曾有决定,若牟山主果非姑娘之父时,他要想尽办法,带姑娘走!
  现在事出意外,反而使孙重楼犹豫起来。
  牟镇方适时叮问一句道:
  “贤侄莫非认为小女不堪……”
  孙重楼即接口道:
  “山主,在下答应相伴令媛些时日,但对其他些的事,请莫谈可否!”
  牟镇方哈哈一笑道:
  “好,愚伯相信,这是个好的开始。”
  话锋一顿,他立刻扬声对楼外喊道:
  “去请姑娘来,快!”
  楼下人应声而往,牟镇方话题一变,道:
  “贤侄是否能请令兄出来一见了?”
  孙重楼道:
  “晚间必如山主之愿可好?”
  牟镇方颔首道:
  “当然好!”
  声调一顿即起,又道:
  “愚伯为求脱嫌,愿与贤侄相约,期以一年,一年后的今日,仍请贤侄与令兄驾临此间如何?”
  孙重楼慨诺道:
  “在下决不误约!”
  话声中,琴姑娘的倩影已出现在楼门口。
  牟镇方缓缓站起,召手对琴姑娘道;
  “琴儿你过来,为父有个好消息告诉你!”
  琴姑娘珊珊行近,牟镇方手指孙重楼道:
  “你孙世兄弟,明日就要离山,适才为父商诸孙世兄,也带你出去走走,已蒙孙世兄慨诺……”
  女儿家,甘愿也带三分娇羞,接口道:
  “爹,人家不……”
  牟镇方哈哈一笑道:
  “人家,你家的,你是你!”
  话锋一顿,转对孙重楼道:
  “愚伯还有些事情待理,你们谈一谈吧。”
  说着,不待孙重楼和琴姑娘表示意见,已大步下楼而去!
  XXXXXX
  是夜!
  初更已过,二鼓不到!
  “吃人山”中,灯火俱熄,鸦雀无声。
  二更!
  一连串黑影,自庄外欺进了庄墙!
  庄中人,似皆入梦,毫无所觉!
  于是一个接一个的夜行人物,飞射而入,进了腹地。
  数一数,吓!竟有二十四名之多!
  二十四条黑影,已将庄中巨厦团团围住。
  庄中人,却依然不知强敌已到。
  有两条人影,自正东方疾射出队,落于巨厦门口。
  他们好大的胆子,竟伸手去试推两扇木门!
  怪!怪事!
  那两扇木门,竟随手而启,呀然出声!
  门开处,里面黑洞洞,难见人物。
  嗖!嗖!嗖!
  又有三条黑影飞临门际,他们五个人凑在一处。
  内中一人低声道:
  “不对,这情形不对!”
  又一人嗯了一声道:
  “大不了老贼他早有准备,好在我们也谋定而来,明着打和暗着干没啥分别,动手就是!”
  先前开口的那人,又道:
  “依我看,还是再等一等!”
  另外一人道:
  “等什么?”
  先前那人道:
  “等‘滇南兄弟’的通知!”
  那人嗳了一声道:
  “陈兄刚才说的好,反正今夜是明是暗都要干,还等个什么劲,先发出三粒火弹,取个亮就动手吧!”
  先前那人不再坚持了,道:
  “好吧,岳兄请发火弹!”
  话声乍停,巨厦内突然传来一阵惊人的笑声!
  随即传来宏亮的话语道:
  “尔等何必施放火弹,待老夫传令挑灯照明如何?”
  声止,灯光倏见,“吃人山”成了“灯山”,无计其数的灯笼和火把,霍然齐明,一座山亮如白昼!
  灯火照明下,二十四名夜袭客,自然皆难遁形!
  适时,巨厦中话声又起,道:
  “老夫当是何人,有这熊心豹胆,敢于夜袭老夫的‘吃人山’,原来是你们这些穷凶极恶的老儿!”
  话声中,牟镇方一袭雪衫,自巨厦门中从容步出。
  身后,跟随着四名怪异的人物。
  这四个人,可以说等于两个!
  因为左侧两人,不论面目衣着神态,活像一个模子里倒出来的,他俩那张脸,苍白的如同无常!
  右侧两人,也是一样,只是那张脸黑如锅底!
  那二十四名闯山的人物,无一不是黑道中成名多年的高手,对牟镇方身后这四个人,却皆不认识。
  牟镇方在相距二十四名黑道高手三丈停步,目光一扫众人,脸上掠过一丝轻蔑的冷笑,道:
  “你们全来了?”
  二十四名黑道高手,本是各自为政,此次为了联合进攻“吃人山”,才举出了临时号令的主脑人选!
  主脑人,是名震江湖的“滇南三毒”,论功力、技艺、谋略和阴损狠毒,在二十四名高手中,是拔尖的人物!
  不过三毒却有自知而知人之明,对“吃人山”主是谁,他们不知道,但却知道山主武技罕绝无人能敌。
  更知道“吃人山”中,藏龙卧虎,高手如云,因此他们三人,悄悄和另外两名魔头联合,许以重利暗中接应。
  此时答对牟镇方的问话,仍以“滇南三毒”中的老大,“笑面毒神”姚冬佩为主,他未语先笑,道:
  “山主你好,今夜老夫和诸友,该来的全来了!”
  牟镇方冷哼一声,道:
  “姚冬佩,今夜你是施令者!”
  姚冬佩嘻嘻笑着道:
  “没法子,大家看得起老夫,老夫只好充数!”
  牟镇方嗤笑一声,目光在二十四名来犯的高手群中一扫,双眉紧紧皱起,略加沉索,沉声喝道:
  “哭笑二怪何在,叫他俩出来答话!”
  此言出口,滇南三毒不由惊心。
  他兄弟联合了哭笑二怪,暗中策应和下手,别无人知,讵料乍见牟镇方,就被人家一口道出!
  哭笑二怪的凶名在外,武林中江湖上,无人不知,这两个老怪,巳十数年没在江湖行走,虽也想不到这次也来了“吃人山”!
  人的名树的影,牟镇方提及二怪,虽说来犯的一干黑道高手,皆感意外,但却无不欣然色喜。
  因为他们本是勾结孔一方,按谋行事的,不幸孔一方事败,他们势成骑虎,遂商定今夜硬攻“吃人山”!
  但对牟镇方和山中高手,不无惧意,现在听说有哭笑二怪在幕后主持,成功有望,自是高兴。
  姚冬佩在闻言心头一凛下,答话却快,道:
  “哭笑两位前辈来是来了,现在可还没到现身的时候,你若识时务,趁早献出本山三宝……”
  话未说完,正西方远处,突然传来数身爆响,一道光闪飞临半空,牟镇方哈哈地笑出声来,手指姚冬佩道:
  “老儿说得太狂了些,自己看!”
  姚冬佩不防是诈,和所率高手立即回顾,一望之下,竟无所见,已知上了大当,才待应变,耳边传来了声声惨号!
  注目处,所率二十三名高手,已有六名尸仆于地,头骨尽碎,脸上血肉模糊,死状极惨!
  动手的人,正是立于牟镇方身后的那四位!
  这四位,没有兵刃,徒手而搏!
  但是手法怪异,出招猛毒,就这刹那间,又有二人伤亡惨死,姚冬佩一咬牙,沉声喝道:
  “仍按前议,大家立即出手,火弹进攻,围起牟老儿来,这四个东西让与老夫兄弟对付!
  于是,一干黑道高手,纷纷扑向牟镇方而去!
  有十数人,当举步时,已探手囊中取出了火弹!
  牟镇方面含威煞,状极从容,似早有所备!
  姚冬佩兄弟,在施令群雄攻向牟镇方后,各探右手,取出了他们名震江湖的独门兵刃“虎爪金钩”!
  牟镇方座下那四名怪人,此时竟暴然飞退,八道目光,不看姚冬佩兄弟,却罩在牟镇方身上!
  牟镇方适时一声沉喝,对攻向近前的黑道高手们道:
  “尔等且住,听老夫一言!”
  姚冬佩虎爪金钩一挥,扬声道:
  “姓牟的,识时务者为俊杰,有话快说!”
  牟镇方哼了一声,道:
  “对尔等这些万恶鼠辈,老夫本当不教而诛,但体上天好生之德,再作警告,火速退下山去,免遭不测!”
  姚冬佩嘿嘿两声,道:
  “姓牟的,你就只这两句话吗!”
  牟镇方手握胜券,若按他的脾性来说,此时早已下令将一干来犯的黑道高手杀尽诛绝了!
  只因孙重楼和琴姑娘,隐身一旁,为了表示他的仁厚和并不嗜杀,才强压着怒火,出言警告!
  当然,他明白这般黑道枭雄,不会罢手,乐得表现自己的风度和仁心,使孙重楼改变想法。
  果然,一千黑道高手,自姚冬佩以次,咸皆蠢不畏死,并且错当牟镇方恐惧所致,有心谈和。
  牟镇方越法得计,故意再作让步道:
  “姚冬佩,老夫真言相告,老夫隐居此山,并无独占山产三宝之意,再说,这三样东西皆非仁人君子希冀之物……”
  未话说完,姚冬佩已接口道:
  “那很好,老夫与诸友,皆非仁人君子,至盼能获得此山三宝,你既然无意独占,何不共分!”
  牟镇方怒叱一声道:
  “老儿住口,听老夫把话说完,老夫在此,只为暂避某一仇家,如今已事过境迁,不日即将离山他住……”
  姚冬佩再次接口道:
  “那好哇,你去我来,公公道道!”
  牟镇方沉声道:
  “此山所产三宝,君子人获得,无一不是济世活人之物,但尔等得到,却必为世人之害,老夫岂肯相容!
  “今作最后一次警告,尔等勾结老夫叛徒孔一方之事已泄,老夫早有准备,设再不悟,必将死无葬身之地!”
  姚冬佩叱道:
  “言狂话傲,何不拿点真的出来!”
  牟镇方冷哼一声道:
  “井底之蛙,妄断青天,老夫业已仁至义尽,若退,姑念无知,容尔等平安出山,否则……”
  姚冬佩接口喝道:
  “否则怎样?”
  牟镇方道:
  “老夫再提醒尔等一事,老夫座下四侍,就是昔日江湖中人闻名丧胆的‘南煞北魔’两对兄弟!
  “他弟兄归老夫座下,心性已改,早不嗜杀,但若有老夫之令,昔日寒人心胆的凶狂事迹,今将重现!”
  “南煞北魔”一语,着实惊住了一干黑道高手!
  只惜他们出道稍晚,无人识得“南煞北魔”这两对兄弟的真面目,再加上利欲熏心,虽惧而不退!
  牟镇方本心就不想使这般来犯的枭雄活命,此时哈哈一笑,目光一扫“南煞北魔”,手指姚冬佩说:
  “姚冬佩,尔等退否,答老夫一言!”
  姚冬佩看了看左右,扬声道:
  “已入宝山,焉能空手而返!”
  牟镇方又一声哈哈道:
  “利欲熏心,蠢不畏死,老夫再退一步,尔等火速去唤‘哭笑二怪’前来,他二人当识‘南煞北魔’……”
  话没说完,姚冬佩已扬声向左右喝道:
  “时不我与,立即动手!”
  此言方罢,已有三粒火弹射向巨厦门内!
  牟镇方竟不施救,一声长啸,挥手对南煞北魔道:
  “施展全力,格杀彼等!”
  令下,南煞北魔各自呼出一声怪啸,扑向人群!
  这时,巨厦中也有了动静,嘶嘶连声,打入巨厦中的三粒火弹,竟突然灭掉,接着一队玄衣高手,由巨厦中走了出来!
  人数是一十六名,人手一剑,个个目射寒光,作势待令,牟镇方冷着一张脸,对玄衣武士挥手道:
  “围,记住,不容人逃,生擒彼辈!”
  十六名玄衣武士,齐声暴应,围了上去!
  他们奉命围擒来敌,当然并不攻搏,只是围于四周!
  圈内,那南煞北魔,虽是徒手,攻于来犯黑道高手群中,却如虎之赶羊,群雄遇则亡,碰则死!
  怪异的是,有几次刀剑业已刺中南煞北魔,他们竟如无觉,通体如同金钢所铸,惊凛了一干黑道中人!
  眨眼,二十四名来犯的强敌,除姚冬佩兄弟外,只剩下了十名,而南煞北魔越战越勇,如疯似狂?
  适时,两声怪笑一声鬼哭,自远处传到!
  牟镇方闻声知人,扬声喝道:
  “玄衣剑士听命,火速退守巨厦门际!”
  玄衣剑士,闻令而退,分作两排,守于门前。
  那“南煞北魔”,也闻声知警,停手止步,一排平立,如待强敌,蓄气纳力,静等拼死之战!
  场中,平添了两个怪人!
  一修长,像是十殿无常,煞白的一张脸,望之令人顿生悲意,由不得就想痛哭一场才好!
  一白胖,笑佛脸,看上去就想要笑,确实怪哉!
  这人寰二怪,一哭一笑,落身当场,目光首先瞥了南煞北魔,冷哼一声,似乎并未把这四人看在眼中!
  但当二怪目光移向牟镇方时,却皆心头一凛,神色一变,这情形看在隐身暗处的孙重楼眼内,不禁心动!
  哭怪看看笑怪,彼此点了点头。
  哭怪未动,笑怪前行,在相距牟镇方丈五外停步。
  接着笑怪一声呵哈嘻嘻,开口道:
  “滇南三毒这三个小子,该死,只告诉我和哭老儿说,此山宝藏对我们有用,没说此山的山主是你。”
  听这句话,不用说,哭笑二怪认识牟镇方!
  牟镇方接口很快,冷冷地说道:
  “现在你们知道了吧?”
  “嘻嘻……”
  笑怪说道:
  “当然当然,现在知道了!”
  牟镇方道:
  “那该作何打算!”
  笑怪又一也嘻嘻道:
  “藏宝总是藏宝,藏宝对我和哭老儿有用,更是事实,总不能因为你是此山主人,我们就罢手的!”
  牟镇方哼了——声道:
  “谈谈如何?”
  牟镇方干脆的说道:
  “志道不同,没什么好谈的!”
  适时哭怪一声鬼哭,到了近前道:
  “老牟,咱们可是老朋友了,对不?”
  牟镇方头一摇道:
  “老夫不交阁下这种朋友!”
  哭怪哇的一声哭了出来,道:
  “这话叫我伤心,十分伤心,想当年……”
  牟镇方厉声叱道:
  “什么当年现在,老夫一概不知,你们两个老怪物听清楚,老夫念尔来时不知内情,现在网开一面……”
  笑怪一声怪笑,哭怪一声悲啼,笑怪接口道:
  “老牟,一对一,我和哭老儿不说狂话,干不过你,可是二对一的话,老牟,你就要遭报了。
  “念在昔日有那么一段不算薄的交情上,今夜咱们再联联手,我和哭老儿保准你再无后顾之忧,可好!”
  牟镇方冷笑一声道:
  “二对一你们就有把握!”
  哭怪长锐一声道:
  “老牟你忘记了当年那一场好战?”
  牟镇方嗤笑一声道:
  “没忘,更没忘记你们抱头鼠窜的狼狈样子!”
  笑怪一声嘻嘻,道:
  “就凭老牟你一个人?”
  牟镇方冷冷地说道:
  “你们明白,那时我伯愚老弟是凑巧赶到的!”
  哭怪哇哇两声道:
  “老牟,如今‘玉面’已成朽骨,‘仙剑’深埋黄土,再也没有能凑巧赶到来帮你一手的盟弟了!”
  哭怪这话说坏了,使牟镇方心头一动,立即得计!
  于是神色一变厉声喝道:
  “哭老儿,你怎知我伯愚弟惨死之事?”
  哭怪一楞,但却没忘那声怪哭,道:
  “我当然知道……”
  牟镇方和这哭笑二怪,另有渊源,可说十分明了这两个老怪的个性,此时不容哭怪话罢,已接口叱道:
  “你当然知道?笑老儿呢?”
  哭怪一声悲号,道:
  “我知道他就知道!”
  牟镇方道:
  “哭老儿,有关今夜的事,咱们暂时放在一边,先谈谈我那惨遭不幸的伯愚盟弟夫妇!
  “你们两个老儿,一向是不分是非,难辨忠奸,耳软手辣而心黑,大丈夫敢作敢为,我盟弟的事,有没有你们的份!”
  哭怪一声悲啼,一声嘻嘻枭笑,牟镇方竟接着又道:
  “一声长号悲啼,一声嘻嘻枭笑,只有我姓牟的明白,这是你们两个人彼此在打招呼,今夜……”
  笑怪突然沉声道:
  “打招呼又怎样?”
  牟镇方道:
  “心中无鬼,何必商量!”
  笑怪嘿嘿两声,道:
  “就算有鬼,必须商量,你又能如何?”
  牟镇方厉喝道:
  “老夫如何?告诉你们两个老儿,此山老夫可以不要,此命可以扔在这里,也要宰了你们两个替愚伯弟复仇!”
  哭怪一声凄号,道:
  “就凭你!”
  牟镇方手指二怪道:
  “老儿们说,‘落魂牌’究竟是何人?”
  笑怪嘿嘿连声道:
  “姓牟的你这不是明知故问……”
  哭怪号哭一声,接口道:
  “你老小子就是‘落魂牌’呢!”
  牟镇方神色肃穆,一字字如敲金石般道:
  “很好,老夫早就疑心你们这两个老儿了,目下江湖中,敢于毁我‘红柳庄’,下手愚伯弟的没有别人!
  “只因老夫苦无证据,奈何不了尔等,今夜鬼使神差,你们两个老儿自投而来,血债血还,纳命来吧!”
  话罢,牟—镇方挥手对十六名玄剑士道:
  “巨厦,此山,尔等不必再顾,召令八老及一干高手,将来犯强敌尽皆诛戮,不得放走一人!”
  十六剑士闻令即动,扑向一干黑道枭雄!
  牟镇方手指“南煞北魔”两对兄弟,道:
  “鼠辈还有一队接应,在‘玄机楼’后隐身,你们前往劫杀,不得放走一人,杀个干净!”
  “南煞北魔”一言不发,转身飞纵而去!
  牟镇方手向腰际一探,寒光闪处,他那名震武林的“神龙软杖”撤出,面对二怪一声冷哼,扑身攻上!
  哭笑二怪再也无从解释,加上本性的刚强和狂傲的习惯,遂也各自哭笑一声,迎了上去!
  笑怪是一支“量天尺”,哭怪是根“丧门棒”,三人往中间一凑,再也分不出那是那个来了!
  适时隐身暗处的孙重楼和琴姑娘,正自争论!
  琴姑娘道:
  “你听清楚了吧!”
  孙重楼剑眉一皱,道:
  “姑娘是指什么?”
  琴姑娘道:
  “这两个老怪,已经承认了当年……”
  孙重楼接口道:
  “在下仍然存疑!”
  琴姑娘急了,道:
  “他俩自承就是‘落魂牌’,难道还会有错?”
  孙重楼道:
  “他俩并不承认。”
  琴姑娘道:
  “还要怎样才算承认?我爹刚才说的明白,质问他们毁‘红柳庄’,杀令尊的往事,他俩并未分辩。”
  孙重楼接口道:
  “不错,但是他俩也没有坦承呀?再说牟山主也没给他俩分辩的机会,就挥手攻了上去!”
  琴姑娘火了,一跺脚道:
  “你这人好不通情理,我爹是你盟伯,这你已承认了,两老怪又是你的什么人,你却相信……”
  孙重楼再次,接口道:
  “姑娘,话不是这样说……”
  他们争辩未已,场上突然传来哭怪一声惨号,和牟镇方的一声闷哼,三条人影接着倏忽分开!
  争辩的人,停了话喽,注目不懈!
  场上,笑怪那条左臂,被鲜血染红,左手小指及无名指,由第二节起,生生被牟镇方软杖扫断!
  这是皮肉之伤,大概还不妨碍动手拼搏!
  再看牟镇方,胸前衣衫已破,却无伤损!
  琴姑娘喘了口粗气,放下悬心,才待开口,场上哭,笑二怪已双双飞身而起,扑向了牟镇方!
  牟镇方一声怒喝道:
  “正合老夫之意!”
  琴姑娘似欲出手,孙重楼伸手抓住她的右臂道:
  “姑娘要作什么?”
  琴姑娘一挣右臂,没能挣脱,道:
  “你松手!”
  孙重楼正色道:
  “姑娘,”刚才他们只是在招法上相较,如今却无不透传真力于兵刃上,已成威力无伦的内功争搏!
  “姑娘若没有胜过他们三人的内功修为,此时出手,休说相助山主,恐怕人在丈外就会被罡风震伤了!”
  琴姑娘并非不懂,适时是心急失智罢了。
  经孙重楼提醒,自然不会再莽撞向前,但那姑娘家的小。性,却使她不甘认错,娇嗔道:
  “松手,少管我的事!”
  孙重楼一笑,松了手道:
  “在下已尽到了心,姑娘不信我也无可奈何了!”
  话声乍停,场上突然传来凄厉惨号之声……

  第二十七章:二怪授首
  场上,已成生死存亡内功拼搏!
  琴姑娘似欲出手相助山主,被孙重楼劝住。
  姑娘家小性子,明知已错也不承认,正和孙重楼故意娇嗔不依不完时,场上突然传来凄厉惨号之声!
  随着这声凄厉惨号,一条人影倒飞出来,摔于地上!
  琴姑娘关心至甚,目不旁视,立刻看清楚这人是那哭怪,哭怪的“哭丧棒”已失,左腿似是已断!
  但他一声鬼哭之后,竟又挣扎飞起,扑了上去!
  哭怪连受两次重伤,再扑上,形同疯狂!
  笑怪“量天尺”下的技艺和功力,向比哭怪弱上半筹,怪的是这次出手,笑怪却能自保无伤?!
  哭怪那“哭丧棒”虽失,一条腿虽伤,竟无碍拼搏,非但无碍,并因引发了凶性,出手更见凌厉!
  哭怪威震天下的功力,是他那“寒魄透骨掌”,如今已施展出来,阵阵阴煞寒风,直逼牟镇方!
  场上交手的三个人,迅疾无伦,影儿飞旋难分彼此!
  琴姑娘紧锁黛眉,神情紧张。孙重楼瞥了她一眼,道:
  “你不放心?”
  琴姑娘气还没消,怎有好脸,道:
  “你很放心对吗?!”
  孙重楼一笑道:
  “不错,我没有什么不放心的!”
  琴姑娘怒哼一声,起身就走,孙重楼不由相拦道:
  “你要到那里去?”
  琴姑娘白了他一眼,道:
  “躲开,我爱上那里就上那里,不用你管!”
  孙重楼含笑道:
  “话是不错,不过目下场上争战未已,南煞北魔在‘玄机楼’侧,也正与一队强敌拼搏,姑娘此时现身而出……”
  琴姑娘接口道:
  “怎么,此时现身而出不可以?!”
  孙重楼目光一瞥场上交手的牟镇方,道:
  “姑娘有把握自保?”
  琴姑娘哼了一声道:
  “别太小看了人!”
  孙重楼道:
  “牟山主那根软杖,此攻多守少,出招玄妙,万不会败,你若这时现身而出,正好逼他……”
  说到这里,他停下了话锋。琴姑娘一楞,接口道:
  “逼山主怎样?”
  孙重楼这才又道:
  “逼牟山主罢手认败!”
  琴姑娘越法不解,道:
  “这怎么会?”
  孙重楼一笑道:
  “适才哭怪受伤,是因求功心切,若真论技艺功力,以二敌一,牟山主就算保得不败,想胜利却难!你若此时现身而出,二怪必将分出一人突然对你下手,你若被擒,二怪人质在手,牟山主还能……”
  琴姑娘没了话说,头一低重又隐起身形!
  孙重楼在和琴姑娘说话时,目光却仍然罩在场上,注意着哭笑二怪和牟镇方的拚搏,他是有心人!
  琴姑娘缓缓抬头,看了孙重楼一眼,突然问道:
  “你看得清楚?”
  孙重楼明知姑娘问的什么,故作不解道:
  “看清楚什么?”
  琴姑娘黛眉一挑,道:
  “他们动手的情形!”
  孙重楼道:
  “勉强还能分清他们的身法和招数!”
  琴姑娘闻言,头又一低道:
  “我却什么也看不出来!”
  孙重楼一笑道:
  “这是经验,算不得什么。”
  琴姑娘头一摇道:
  “这不是经验别骗我!”
  孙重楼又一笑道:
  “要不要我把动手的情形说给你听?”
  琴姑娘微羞面带笑道:
  “这当然好。”
  孙重楼目光盯注场上,道:
  “十六名玄衣剑士,功力齐整,因此对方虽有三毒,也难闯出剑阵,久战更将不支,你可放心!”
  琴姑娘急瞪了孙重楼一眼,道:
  “你明知道我是问二怪……”
  孙重楼含笑接口道:
  “别急嘛,我要说完一方再说一方呀!
  琴姑娘没接话,却白了孙重楼一眼。孙重楼视若不见,道:
  “哭怪虽已受伤,却仍不碍动手,他那左腿,好象并没折断,而是错了骨节,如今似乎已经自己接合上了!
  “笑怪看上去飞纵起落间,已没有刚才快捷了,他那‘量天尺’的招法,十分诡奇,好象另有杀手设施!
  “哭怪掌法奇特,是一种歹毒的阴功不会有错,否则牟山主断然不会以左手紧护前胸,小心戒备……”
  琴姑娘不禁接口道:
  “我爹力气还够?”
  孙重楼笑了,道:
  “这你放心,牟山主对付二怪现无败象!”
  琴姑娘道:
  “以你看,他们这场拚搏结周如何?”
  孙重楼道:
  “这很难说,有时看来可胜的一场拚搏,会因某种大意而负,自然喽,功力相差过甚,又当别论。”
  琴姑娘道:
  “别提大意的事,只以他们功力的判断……”
  孙重楼摇摇头道:
  “还是很难说。”
  琴姑娘不解道:
  “这为什么?”
  孙重楼道:
  “第一我不清楚他们彼此的功力技艺,第二就目下来说,牟山主似乎有所深藏,笑怪亦然,所以难下判断!”
  琴姑娘哦了一声,突然问道:
  “若是这一场生死拚搏,到了最后我爹不敌,并且十分危险的时候,你可肯仗义出手帮我爹一次忙?”
  孙重楼正色道:
  “当然会的!”
  琴姑娘闻言心中一宽,对孙重楼嫣然一笑道:
  “这我就放心了。”
  孙重楼却瞥了她一眼,道:
  “不过我仍然不知道那样作对不!”
  琴姑娘啊了一声道:
  “当然是对,你想想,二怪是敌,我爹是你盟伯,何况这场拚搏,我爹说的明白,是为复令尊、堂之仇……”
  孙重楼苦笑一声道:
  “现在不谈这些可好?”
  琴姑娘又恼了,道:
  “说来说去,你还是不信我爹……”
  孙重楼蓦地手指场:上道:
  “好一招‘神龙旋飞’,笑怪受伤了!”
  果然,随着孙重楼这句话后,传来笑怪一声怪笑!
  接着人影倏然分开,停下了手!
  牟镇方,神龙软杖再次占血!
  哭怪和笑怪,平肩而立,相距牟镇方八丈以外!
  哭怪目射冷光,紧瞪着牟镇方,一言不发!
  笑怪左肩头赤红一片,一条左臂已难挪动!移时,哭怪看看笑怪,道:
  “老二,怎么说?!”
  笑怪一声凄笑,道:
  “老大,十年河东十年河西,牟老儿已胜似当年多多,不过老大,真分生死可还早呢,是不?”
  哭怪嗯了一声道:
  “当然,不过有这必要吗?!”
  笑怪嘻嘻连声道:
  “你的腿,我的肩,总该不是白拾的吧?!”
  哭怪牙一咬,道:
  “那老二你说要如何?”
  笑怪道:
  “老大,生有处死有地,那块黄土不埋人,我看这座‘吃人山’的风水就不错,咱们卖了如何?!”
  哭怪闻言,一声悲嚎,道:
  “听你的老二,既然决心把这条老命卖在此地,那未要讨价还价卖个满数才行,老二以为然否?”
  笑怪头一点,道:
  “这当然,咱们货卖识家!”
  话一顿,接着扬声又道:
  “老大,咱们向牟老儿讨个价吧!”
  话声乍停,哭怪一声凄厉鬼哭,笑怪一声罕绝的枭笑,两条人影倏忽拔起,疾厉无伦的扑向牟镇方!
  这声势、威猛,使琴姑娘震凛之下,惊呼出声!
  她惊呼出声时,哭笑二怪,已全力扑向牟镇方立处!
  这声势,端的惊人!
  牟镇方虽然身怀罕奇的功力,也不敢轻蔑二怪这破出生死的全力一击,因之倏忽飞退左侧三丈以外!
  牟镇方飞闪退避二怪全力扑袭,给二怪以可乘之机!
  二怪之一的笑怪,人在空中,突然一声狂笑!
  哭怪忧然,立以一声凄号为答!
  接着,哭笑二怪空中互一对掌,哭怪射向牟镇方,那笑怪对掌之下,借力提气,横飞了出来!
  笑怪疾射无伦横飞出来,并非和哭怪合攻牟镇方,而是兴趣起了歹毒主意,横飞疾扑向琴姑娘藏身处!
  原来“吃人山”中,绝无女性高手一事,二怪早知,适才琴姑娘和孙重楼话不投己,霍地站起时,已被二怪发现!
  彼时二人正和牟镇方血战一处,百忙中只是扫视了一眼,再加上琴姑娘迅即重又隐起,所以二怪没能看清。
  这次琴姑娘目睹二怪全力进攻,惊呼出声,却被二怪看了个清楚,立即悲哭狂笑互通意见。
  结果是由哭怪全力先缠住牟镇方,笑怪突袭琴姑娘。
  二怪虽然不知琴姑娘的身份,却因三毒曾和孔一方暗中联络过,知道“吃人山”中的女子,皆与山主关系深渊!
  适才一战,二怪也知得胜不易,再者三毒所率手下,就这半响工夫,已有多人被十六剑士所诛。
  另有一队接应,至今断无消息,不用说,全被南煞北魔缠战难脱,时间若久,越法不堪想象!
  琴姑娘泄露了藏处,使二怪决定将入擒获,作为人质,最后结局若胜,多一人质无害,若败,这人质的用处可就大了。
  所以二怪突在空中互对一掌,使笑怪可借力提刀疾射而到琴姑娘身侧,将琴姑娘迅捷擒下!
  此时,笑怪已将疾射而到,牟镇方和哭怪已战在一起!牟镇方在力敌哭怪之下,扬声警告琴姑娘道:
  “琴儿当心笑怪暴袭!”
  牟镇方这一声扬喝警告,可谓失智!
  他若不喊这声“琴儿”,二怪不会知道琴姑娘的身份,就算不幸落于二怪之手,二怪也没有把握能镇住牟镇方。如今却不然了,哭怪一声悲啼,喊道:
  “老二,听见了没有,这丫头有大用!”
  话声传到时,笑怪已早将“量天尺”插于腰际,巨灵般的右掌,挟“幽冥摄魂鬼爪”阴功,抓向姑娘!
  琴姑娘银牙一咬,探手撤剑迎出!
  岂料剑锋相距笑怪下压的身躯还有三尺,竟倏忽被弹震开来,鼻端立刻嗅到腥味,摄魂鬼爪已临前胸!
  琴姑娘花容失色,张口无声,眼见难逃毒手!适时孙重楼突然一声怒叱,道:
  “面对无幸,竟用这种歹毒功夫,这是你自找难堪!”
  话声中,只见孙重楼右袖一拂,一股和风吹出,迎向那已伸到姑娘胸前巨灵般的幽冥摄魂鬼爪!
  笑怪成了哭怪,一声厉号,他那庞大白胖的整个身躯,如遭强力般倒弹了出去,飞丈二,平摔地上!
  身躯落地,挣扎欲起,竟没办到!
  再看他刚刚伸出的那只鬼爪,五指皆断,鲜血崩流!好个狠而义气的笑怪,重伤难支仆地难起下,牙一咬对哭怪吼道:
  “老大你退吧,咱俩人要留下来报仇的!”
  哭怪正和牟镇方力搏,从未梦想笑怪会难竟功,自然更想不到,笑怪阴沟翻船会身受重伤!
  乍闻笑怪厉号,已心胆皆寒,百忙中才扫了笑怪一眼,耳边已传到笑怪的话声,才知笑怪已寸步难移!
  他立即一声鬼哭,拚力一招攻退牟镇方,扑向笑怪!哭怪刚刚扑到笑怪身侧,开口问了句道:
  “老二如何?还能走……”
  最后那句“话”还没说出口,牟镇方已涌身扑到!
  牟镇方左手虚握成掌,食指蓦地对准哭怪太阳穴弹下,右手内力透传,神龙软杖横扫而到!
  不知哭怪是因笑怪重伤悲失灵智,抑或是另有缘故,他虽然也闪身而起,却未避过,被牟镇方一指弹中!
  他连一声鬼哭都没呼出,身躯一滑仰仆地上!
  牟镇方那全力扫出的一杖,因哭怪滑落,没有扫中,但重伤难行坐于地下的笑怪却正好被一杖击中后心!
  在这当空,孙重楼扬声喊道:
  “牟山主火速收杖!”
  可惜话声已迟,笑怪后心被软杖击中,脊椎骨粉碎,口中狂喷鲜血,卧于哭怪身旁死去!
  牟镇方一声长啸,身躯一旋,飞临三毒等敌人圈中,一条软杖起落间,惨号不已,瞬间而止!
  南煞北魔,适时飞射归来,不问可知全胜而回。
  琴姑娘傻立在孙重楼身旁,这变化太突然了,暂时惊呆了她!
  孙重楼剑眉紧锁,大步走到哭笑二怪身侧,俯身探视。
  哭怪太阳穴巳穿,脑骨早碎,死巳多时!牟镇方这时上前扶住琴姑娘,频频安慰道:
  “琴儿,没吓着吧?”
  琴姑娘摇摇头,一转身扑在牟山主肩上,哭了起来!
  她虽坚强,可是没经过今夜这种场所,更没有亲眼看到过现在满地的尸体,于是不由失声而哭。
  孙重楼瞥了牟镇方一眼,一言未发,转身就走。牟镇方心头一凛,出声道:
  “贤侄那里去?”
  孙重楼冷冷地说道:
  “回去休息!”
  牟镇方压着激动,含笑道:
  “今夜强敌压境,哭、笑二怪更是当代无敌的两大魔头,适才笑怪中途突袭琴儿,若非贤侄……”
  孙重楼然一笑,接口道:
  “若是没有在下,他俩死得或更早些!”
  这话,使琴姑娘怒目而视道:
  “你……你这算什么话?”
  孙重楼冷冷地说道:
  “实话,这种实话在下相信牟山主他懂!”
  牟镇方果然懂,但却必须装作不懂,愕然道:
  “贤侄此言是何所指?”
  孙重楼看了琴姑娘一眼,道:
  “牟山主不懂!”
  牟镇方道:
  “愚伯实在难解!”
  孙重楼冷笑一声道:
  “牟山主既然身怀罕奇的佛家神技‘天禅指’,怎不早些施展,竟和二怪互以兵刃拚搏不已?”
  牟镇方哈哈一笑道:
  “贤侄你误会了!”
  孙重楼哦了一声道:
  “误会?恐怕未必吧!”
  牟镇方又是一笑道:
  “愚伯若是会什么‘天禅指’,焉有不早施展为之理!”
  孙重楼手指着哭怪的太阳重穴道:
  “这种功力还瞒不过在下!”
  牟镇方扫了孙重楼一眼,道:
  “贤侄认定如此?”
  孙重楼剑眉一挑,道:
  “难道有错!”
  牟镇方没有接话,却上步到了哭怪尸体前,伸手抓起尸体,提近了孙重楼,突了松手扔尸于地道:
  “贤侄仔细看看,这老怪致命之处的太阳穴!”
  孙重楼闻言目光一闪,随即注目哭怪太阳穴上。刹那,孙重楼涨红了脸,尴尬说道:
  “牟山主担待,在下看错了!”
  牟镇方长吁一声,出掌在哭怪太阳穴旁轻轻一按,一支长约寸半的“鸟石木”针,自太阳穴中一跃而出。
  牟镇方以二指捏住木针,顺手在哭怪衣衫上擦了擦血迹,又吁叹了一声,方始将针收放囊中。
  孙重楼心头突起疑云,道:
  “牟山主的手法真快!”
  话语,一语双关!牟镇方似是没听出这话的用意,头一摇道:
  “什么快,说来惭愧!”
  话锋一顿,他一翻衣袖又道:
  “贤侄请看此针!”
  孙重楼在牟镇方卷起衣袖时,已然看懂。
  牟镇方双袖边沿上,皆有针囊,斜插着两排“乌石木”针!
  “乌石木”,产自苗疆“天木峒”吕寨,此木坚如金石,性奇熟而有毒,以此木削刻为针当作暗器,出人意外!
  尤其是牟镇方,双袖中暗藏此针,更是令人想象不到,难怪以孙重楼这高的功力,都没看出针伤哭怪之事。
  现在,解释清楚了,孙重楼疑念渐去。他,孙重楼,本是天性仁厚的热血男儿,已知己错,疑云风扫而净,立刻正容道:
  “小侄因有所误,再加上父母血仇未报,适巧伯父侍妾四娘又是可疑的仇家,所以小侄始终心存成见……”
  牟镇方不容孙重楼把话说完,已接口道:
  “贤侄不必解释了,伯愚弟夫妇,昔日是为愚伯的事,和二怪结仇,竟遭暗算,愚伯未能防患于先……”
  孙重楼突然说出惊人的话来,道:
  “牟伯父,小侄至今仍难相信二怪是我的仇家!”
  牟镇方闻言一楞道:
  “适才愚伯问及二怪的话,贤侄莫非没有听清?”
  孙重楼道:
  “小侄都听到了,只是二怪并未承认!”
  牟镇方叹息一声,道:
  “这要怨愚伯太小心了,若非深知二怪的厉害,乌石木针出手后,绝不会加上那一软杖!没有一仗,哭怪断然不会斜避一旁而击中笑怪,二怪只要有一个活口,此事就不难问个明白!”
  话刚说完,暗影中有人答了话,道:
  “二怪虽死犹生,我能为证,当年的仇人不是他们!”
  牟镇方闻言色变,手向南煞北魔一挥,道:
  “余敌未清,搜,这次留下活口!”
  南煞北魔闻令则动,孙重楼却急声道:
  “牟伯父火速喝止他们,这是哥哥来了!”
  牟镇方随即止住南煞北魔,暗影中也正好走出来两个人来,前面那位,正是弃儿,后边一位,牟镇方和琴姑娘却都不认识。
  孙重楼看到后面那人,立刻笑着迎上前去!
  他和那人四手相挽,状至亲切!牟镇方心头一动,道:
  “贤侄,这是那位朋友?”
  孙重楼还没开口,那人已步向牟镇方拱手说道:
  “牟山主好。”
  一声问好,问傻了牟镇方!孙重楼急忙引介道:
  “小虎哥,这是我牟镇方牟伯父。
  原来乍到的人,竟是小虎子。小虎子嘻嘻一笑,重又拱手和牟镇方见礼,道:
  “哎呀呀,我小虎子作什么梦可也没梦想到,这‘吃人山’的狠毒山主,竟会是昔日的‘红柳庄’牟庄主!”
  这话,使牟镇方哭笑不得,更难答话!小虎子话却—没完,又一声嘿嘿道:
  “如今好了,既然知道山主是牟庄主,牟庄主又是我小龙弟的盟伯,我可以放心大胆的站在这里了。”
  孙重楼生怕牟镇方无法下台,立刻接话对小虎及弃儿道:
  “小虎哥,我和牟伯父的一点误会,业已讲清,至盼哥哥您和小虎哥,也能排除成见,恭敬相待。”
  有了孙重楼的这句话,小虎子不好意思再冷嘲热讽没个完结了,于是笑了一笑,转对牟镇方道:
  “牟山主,不知不罪,您可别生气!”
  牟镇方心中,早已气怒到了家,但却发作不出,只好强作笑容,摇着头,岔以其他话语,对孙重楼道:
  “此处不是讲话之地,贤侄,我们大厅坐吧。”
  孙重楼应着声,才待肃请弃儿先行,那知弃儿却对小虎子道:
  “怎样,可肯帮个忙?”
  小虎子正色道:
  “当然肯,怎么说!”
  他俩这种答对,使孙重楼无法捉摸,不由道:
  “大哥,是什么事?”
  小虎子代答道:
  “先前你不是通知弃儿见面……”
  牟镇方听到这里,不由看了孙重楼一眼。琴姑娘亦然,孙重楼立即先加解释道:
  “伯父莫怪小侄,小侄来时,就和虎哥一路,一明一暗早进了此山,家兄来临,出人意外,因此……”
  牟镇方故作坦然的一笑,接口道:
  “愚伯我懂,那时贤侄视愚伯为可能的仇家,自是处处设防,再以刚刚贤侄拂袖而杀笑怪的神功来说,这山中的这些埋伏,又怎能困得住贤侄和弃侄儿,自然更困不住这位虎侠了!”
  小虎子嘻嘻一笑道:
  “牟山主可别这样说,凭我这条只会吓唬人的假虎,还没法渡险履危,这全是小龙一个人的本领!”
  牟镇方装作坦然道:
  “一样的一样的,英雄出在少年。”
  孙重楼这时接话道:
  “小虎哥,你和我大哥见面,后来是……”
  小虎子道:
  “后来是成了好朋友,劲对劲,脾气又对脾气,一商量,认为小龙弟你那办法还不够完美……”
  孙重楼笑了,道:
  “若只是大哥一人,决没有这多鬼心计!”
  小虎子嘻嘻一笑,道:
  “结果,我们冒险出来了。”
  说到这里,话锋一顿,他转对牟镇方道:
  “我说牟山主,你可真该好好的谢谢我和弃弟!”
  牟镇方哦了一声,还没接话,琴姑娘已冷冷地开口道:
  “为什么?”
  小虎子双目一霎,对琴姑娘道:
  “我说姑娘,你的心意我小虎明白,有火要发你就对小龙发,这几天,私底下他早把姑娘介绍的清清楚楚了!
  “那知现在见了面,他大概是喜昏了头,竟然没郑重的介绍一番,这自然难怪姑娘要挑毛病……”
  这话,使孙重楼红了脸,才待开口,琴姑娘已抢先说道:
  “你这个人莫非连话都听不懂?我问你是为什么家父要好好的谢你们,这和挑毛病有什么关系!”
  小虎子哦了一声道:
  “没关系?”
  琴姑娘答话很快,道:
  “没关系!”
  小虎子嘻嘻一笑道:
  “那什么事和挑毛病有关系呀!”
  琴姑娘想都没想,道:
  “你早来了,他竟然没告诉我,这……”
  话到这里,她才会过意来,立刻改口道:
  “这和挑毛病也没有关系!”
  话说出口,惹得大家笑了!一笑之下,她真恼了,才待接话,小虎子已开口道:
  “有人在‘八德神官’放火,八德八老已被来敌引向岐路,可巧我和弃弟赶上,顺手人情把他们给制住了!”
  牟镇方闻言,双目寒煞暴射,道:
  “有几个人,现在那里?”
  小虎子道:
  “四个人,都在后山洞里了!”
  牟镇方双眉一挑,目光向身后一人示意,这人闪身而去!
  小虎子眼珠一转,对那人扬声道:
  “喂我说朋友,请留活口如何?”
  牟镇方暗中把牙一咬,接上一句道:
  “别伤他们,囚在‘烈火洞’中!”
  那知小虎子经验太多,嘻嘻一笑道:
  “牟山主,那不成了生烤活人了吗?”
  牟镇方气的牙痒,只好再次传令道:
  “交给八老,要留活口!
  那人应了一声,无声远去。牟镇方此时强压怒火,笑对小虎道:
  “虎侠说的不错,老朽是该感谢的!”
  话声中,他再次肃容。小虎子竟然把头一摇,道:
  “不慌山主,我和弃弟有件事还没办完!”
  说着,他大步走到哭怪身前,伸手将哭怪扶架起来。
  牟镇方心有所疑,但他还能沉得住气,没有发问!琴姑娘性仁而朴直,立刻问道:
  “你要干什么?”
  小虎子没有理他,却对弃儿道:
  “弃弟,你可真有一套,这老怪果然还没有僵挺!”
  经小虎子一说,众人才都满意!
  那死已多时的哭怪,尸体竟未僵直,自然是怪事!
  弃儿冷冷地说道:
  “人虽死,筋骨血脉还能多活半天,自然僵不了!”
  琴姑娘不服,接话道:
  “哼,那为什么人刚死,就硬硬的!”
  弃儿扫了他‘一眼,道:
  “人刚死,并不僵,隔刹那,才因表面上的活力已经消失而僵,但那是假的僵直,又隔片刻,就会棉软!”
  这时,小虎子已直架起哭怪尸体。弃儿只在正、反、左右侧面,各看了一眼,就摇头道:
  “不是!”
  什么“不是”?“不是”什么?没人能懂!
  接着,小虎子又架起来笑怪!弃儿只瞄了瞄,就冷冷地说道:
  “也不是!”
  于是小虎子又放落了笑怪的尸体,摇着头走向一边,但他为防意外,却不询问!
  孙重楼聪慧天生,此时业已料到弃儿的用意。
  因此他也不发问,视若不见!琴姑娘看不懂,又想不明白,不由问道:
  “喂,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一声“喂”,这向小虎子,也是在问弃儿。
  可是弃儿和小虎子,却都没有理会她!

  第二十八章:巫山探幽
  琴姑娘又羞又恼,找上了孙重楼!她这次指名问话,道:
  “重楼,这是怎么回事?”
  孙重楼明白,却故作不解道:
  “我怎会知道呀!”
  琴姑娘黛眉一挑道:
  “你不能问问!”
  孙重楼没了办法,只好向小虎道:
  “小虎哥,这是怎么回事?”
  小虎子多乖巧,一笑道:
  “小龙,难道你看不出来,我只是听令行事,知其当然而不知其所以然,问我有什么用?”
  孙重楼深知弃儿的脾气,所以才问小虎子,如今小虎子避重就轻,把话题儿一推就又推了回来。现在他只好向弃儿领教了,他正要开口,弃儿却看了他一眼,目光又一扫牟镇方和姑娘,道:
  “我是要查明哭笑二怪,是不是那金衣蒙面人!”
  孙重楼哦了一声,暗中颔首,果然和他所想的一样。
  牟镇方心头一沉,故作不解,道:
  “什么金衣蒙面人?”
  孙重楼答道:
  “当年家兄随他外婆及慈亲,由舍间离去后,行经中途,遇上一个金衣蒙面人,率同手下截住去路。
  “那蒙面人声言,必须将寒家斩草除根,其意即指家兄非死不可,结果家兄虽幸逃大劫,但言外婆……”
  弃儿在旁接上了话,道:
  “那恶贼谋定而动,早准备了两个贱婢,乔扮我外婆和母亲,其一当时被外婆击死,另一个杀了我母亲!”
  “后来外婆也杳无消息,自是亦被那金衣蒙面人害死,你今坚指二怪之一是‘落魂牌’,所以我……”
  牟镇方哈哈一笑,接口道:
  “弃侄儿,二怪之一是‘落魂牌’,这没有错,但‘落魂牌’却未必就是那‘金衣蒙面人’呀?!”
  弃儿冷哼一声道:
  “落魂牌就是金衣蒙面人!”
  牟镇方双眉一皱道:
  “何以见得?”
  弃儿道:
  “金衣蒙面人和先慈及外婆答对时,我在旁边,由双方答问的话语中,证明那金衣蒙面人就是落魂牌!”
  牟镇方摇摇头道:
  “哭笑二怪,诡作无伦,相信他们的话,非上当不可!”
  弃儿哼了一声,没有答话。孙重楼这时却道:
  “我的看法和家兄一样,也不相信哭笑二怪就是落魂牌!”
  牟镇方一思忖,道:
  “可能说说个中的道理?”
  孙重楼一笑,道:
  “山主原宥,此非其时!”
  牟镇方不便再问,也一笑道:
  “我想一切在擒获四娘贱婢后,自会明朗。”
  孙重楼未作可否,只是笑了一笑。
  牟镇方道:
  “我们厅里坐吧。”
  孙重楼看看弃儿和小虎子,小虎子笑嘻嘻的说道:
  “说实话,坐可不必,能弄点吃的就行了。”
  琴姑娘本是一肚子不高兴,却被这一句话逗笑了。
  于是厅内落座,摆上了吃食。
  XXXXXX
  牟镇方离开“吃人山”了。
  他是和琴姑娘,孙重楼兄弟及小虎子,以及孟了凡主仆一道出山的。
  午间到达了山外的小镇后,孟了凡主仆就告别先走了,其余的人在打尖用饭。
  饭间,牟镇方向孙重楼兄弟及琴姑娘和小虎子声明,他要和大家分道而行了,他发誓天涯海角也要擒回四娘。
  在饭后分手的时候,牟镇方又一再关照孙重楼,别忘记了一年后,大家仍在“吃人山”一会的约定。
  孙重楼笑诺,并预祝牟镇方如愿成功,找到四娘。
  小虎子这时候悄悄示意孙重楼离座,说出了弃儿的心意,一句话,他和弃儿对牟镇方始终未释疑念。
  小虎子接着又表明他已决心和弃儿一道暗中追踪在牟镇方身后,直到解除心疑为止,所以告诉孙重楼一声。
  孙重楼在沉思刹那之后,作了决定,并把决定告诉了小虎子,小虎子大喜,点点头,双双归座。
  刚刚坐下,小虎子就立即提议说,目的地反正是巫山,为了便于侦索四娘和一切,四人不如分作两拔。
  于是决定孙重楼和姑娘一路,小虎子和弃儿一路。
  临行,孙重楼一再嘱咐弃儿和小虎子,若有消息,千万不要妄动,必须谋定再行,以免落人算中。
  小虎子和弃儿应着声,跨马而去。
  XXXXXX
  琴姑娘和孙重楼,停蹄在一株参天古槐树下。
  孙重楼仰望云穹,若有所思。
  琴姑娘黛眉微挑,冷静的看着沉思不语的孙重楼。
  好半响——琴姑娘实在忍不住了,冷冷的说道:
  “怎么样,还能再看看别的东西吗?”
  孙重楼哦了一声,尴尬的说道:
  “当然能,其实……”
  琴姑娘接口道:
  “其实什么?你当我不知道?!”
  孙重楼一楞,道:
  “你……你知道什么?!”
  琴姑娘冷哼一声,道:
  “你当我看不出来,这一路上,你专走荒凉的地方,没有主动的先向我说过一句话,这为什么?”
  孙重楼吁叹一声道:
  “姑娘……”
  琴姑娘眼一瞪,截口道:
  “你叫我说什么?”
  孙重楼一笑,道:
  “是我错了,琴妹。”
  一声琴妹,消解了琴姑娘满腹怒火。她温柔的对孙重楼一笑,道:
  “其实我知道你的心事,不过光是愁并无用处。”
  孙重楼看了琴姑娘一眼,笑一笑,没有开口。琴姑娘也报之一笑又道:
  “你为什么走这种荒僻的路呢?”
  孙重楼一指古槐干上,道:
  “琴妹你看这个。”
  琴姑娘抬目望处,树干皮上,有一处经利刃削成的“丫”字,丫字那笔竖划,指向左方,因此整个的字变成横置。琴姑娘星眸一扫孙重楼,道:
  “是暗记?”
  孙重楼嗯了一声,没有接腔。琴姑娘道:
  “可是弃儿哥哥留下的?”
  自牟镇方说明和孙家的关系之后。孙重楼和琴姑娘在称呼上,就自然的改变了,她们是楼哥和琴妹。
  因此琴姑娘对弃儿的称呼,也改了。
  不过由于弃儿别无名号,迫使琴姑娘只好称他为“弃儿哥哥”。
  孙重楼这时又点点头,仍然没有开口。琴姑娘十分聪明,黛眉一挑,道:
  “按这个情形来说,我们好象在追踪谁嘛!”
  孙重楼心头一沉,仍没答话。
  琴姑娘本想再叮问一句,话到唇边又收了回去。孙重楼指着左侧小路,道:
  “琴妹走吧?”
  琴姑娘嗯了一声,缓催坐骑,边走边道:
  “按照这个方向走的话,不知几时才能走到巫山?”
  孙重楼一笑,道;
  “琴妹不是曾下过判断,说四娘不会回巫山了吗?”
  琴姑娘一笑,道:
  “不错,但那至少是条路线,似乎强过象这样没头没脑的乱跑一阵,除非楼哥你是另外获得了消息!”
  孙重楼神色郑重的说道:
  “琴妹,你要听实话?”
  琴姑娘也正色道:
  “你能说实话?”
  孙重楼微吁一声道:
  “我们是在追迹着孟庄主主仆!”
  琴姑娘似感意外,道:
  “啊,原是追踪他们!”
  孙重楼一笑道:
  “琴妹先前是怎样想的?”
  琴姑娘头一低,道:
  “我认为你们是在追踪我爹!”
  孙重楼别有用心的说道:
  “不会的,除非很巧,山主也正好走这条路!”
  琴姑娘瞟了孙重楼一眼,道:
  “直到如今,你对我爹的称呼都没改!”
  孙重楼神色一正,道:
  “琴妹原谅。”
  琴姑娘哼了一声道:
  “原谅?凭什么?”
  孙重楼苦笑一声道:
  “山主虽然说明了一切,但很难使人相信……”
  琴姑娘眼一瞪道:
  “奇怪,有什么难使你相信的?”
  孙重楼道:
  “第一,山主和先父为知己道义之友,据武林中人言,他们是共生死的好朋友,向来患难相助。而先父母身遭不测时,山主……”
  琴姑娘接口道:
  “我爹不是声明过,他当时正在山中潜隐,习功准备复仇,以致中断武林中的消息,并不知道……”
  孙重楼摇摇头,接口道:
  “琴妹,我要说的不是这个。”
  琴姑娘哦了一声,道:
  “那是什么?”
  孙重楼道:
  “我是说庄主在发现牟家红柳庄族众门下,被所谓‘落魂牌’所杀后,为什么不邀约先父协力对付敌人?”
  琴姑娘想了想,道:
  “我爹不是说过吗,那时自觉难敌‘落魂牌’,而令尊的功力,未必高出我爹,所以……”
  孙重楼一笑道:
  “琴妹不嫌这种解释,理由不够充份!”
  琴姑娘却正色道:
  “我爹就是这样的性格,自己遇到困难,不愿拖累好友!”
  孙重楼哦了一声,道:
  “二怪的事又怎么说?”
  琴姑娘不解道:
  “二怪怎样?”
  孙重楼道:
  “我相信你也看得出来,二怪并不是那‘落魂牌’!”
  琴姑娘一楞,道:
  “这怎见得呢?”
  孙重楼道:
  “琴妹当真不知道,还是……”
  琴姑娘有些火了,道:
  “我当然是真不知道。”
  孙重楼笑了,道:
  “我相信你真是不知道,因为你心太好了!”
  琴姑娘星眸连霎,道: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孙重楼微吁着道:
  “琴妹说过,山主的功力,难敌‘落魂牌’,并且也说先父恐怕也不是‘落魂牌’的敌手,难道忘了?”
  琴姑娘明白了孙重楼之所指,闭口无言!
  孙重楼接着又说道:
  “何况二怪一向焦孟不离,而‘吃人山’上这场搏战,山主以一敌二,竟然丝毫没现败象,岂不奇怪?”
  琴姑娘沉思着,这时说道:
  “多少年来,我爹为了报仇,苦心研习绝艺,到现在不论技艺上,功力上,若能胜过二怪,也不算意外!”
  孙重楼点点头,道:
  “这个说法很对,但却也是绝不可能!”
  琴姑娘赌气的问道:
  “你既承认说法对,又说不可能,算什么意思?”
  孙重楼道:
  “假如山主这多年内,曾巧获奇缘,或得到什么罕奇的武学宝典,专心苦研而成,这说法是对的!”
  “设非如此,而只是就昔日所知,静修苦练,功力日深固是必然,但若说就能以一敌二不败,这便绝不可能!”
  琴姑娘依然不解,道:
  “为什么不可能?”
  孙重楼道:
  “二怪不是痴傻的呆子,这多年来,他们也不会放弃进修功力绝技,山主有十年时间,二怪一样也有十年时间,你懂了吗?”
  琴姑娘突然想起一件事来,道:
  “对了,我爹确曾获得了一册奇书,才……”
  孙重楼接口道:
  “可是藏在‘玄机楼’中,被孔一方偷录过的那本书?”
  琴姑娘一惊,道:
  “这事您怎么会知道的?”
  孙重楼一笑道:
  “琴姑娘忘了,当时我隐身一旁?”
  琴姑娘哼了一声道:
  “你是事后才对我说的!”
  孙重楼道:
  “不错,那时我还不能确定琴妹的立场!”
  琴姑娘又哼了一声道:
  “现在我仍然是从前的我!”
  孙童楼一笑道:
  “至少表面上,我们不是敌对了!”
  琴姑娘白了孙重楼一眼,道:
  “我问你,是不是直到现在,你当真对我爹还存着疑念?”
  孙重楼苦笑一声道:
  “说实话,我不能不存疑念。”
  琴姑娘道:
  “那你打算如何?”
  孙重楼摇摇头,没有作答。
  琴姑娘却郑重的说道:
  “楼哥,你一定抱着这种想法的话,我们就难走在一路了!”
  孙重楼突然手指一株树干道:
  “琴妹快看!”
  琴姑娘循指望处,树干上那个“丫”字,现在左横了,变成个“>”号,“>”号下面还多了个“×”号!因此琴姑娘不由皱眉道:
  “这又是什么意思?”
  孙重楼神色严肃道:
  “小虎哥告诉我,孟庄主主仆有了危险,现在是向右方这条路上走的,我们现在要快些追!”
  琴姑娘对孟了凡主仆,十分关怀,闻言立刻道:
  “那就快走。”
  一声说走,他们两个人同时各催坐骑,疾驰而去。
  XXXXXX
  孟了凡和他那老仆孟成,作梦也没有想到今生还会有生出“吃人山”的一天,在听说可以离山的消息后,自是喜出望外。
  他们主仆曾在暗中商量过,认为这件事必有阴谋。
  这多年来,他主仆已熟悉了牟镇方的性格,深知这次若不是牟镇方被迫万难,是决不会慨然放自己主仆离山的。
  所以商量之下,他主仆决定和孙重楼兄弟走一路,为的就是可以不被任何人加害或暗算他们。
  但当获知牟镇方也是一路时,他主仆临时又改变了计划,决定单走,以期及早脱出牟镇方势力和视线以外!
  他主仆别过大家之后,因都有代步,奔驰极快。
  疾驰十余里,孟了凡突然勒马回顾,确定身后无人追踪。
  乃又一指小路,和孟成双双改变了路线。
  孟了凡昔日已是武林中的一个人物,但二十年困居山中,人又成了残废,不论功力智慧都已今非昔比了。
  所以很容易的,被人紧紧监视而不觉。
  当然,孟了凡也会十分留心身后,无奈人家早有安排准备,在他离开孙重楼之后,已步上了险途。
  他主仆在中途下马,休息并吃了干粮。孟成在吃东西后,问孟了凡道:
  “主人为什么不将这多年所闻所见,告诉孙公子?”
  孟了凡苦笑一声道:
  “这有三个原因,一是当年占我山庄杀我家小门下的人,并非牟镇方,虽说他可能是那主谋之凶,但我却无证据!”
  “其次,孙公子和牟镇方是世交,此时若说些什么,未必有效,不如等到个合适的机会再说好。第三,我已得道琴姑娘不是牟家女儿的秘密,孙公子将琴姑娘带出‘吃人山’,自有打算……”
  话未说完,孟成接口道:
  “我看不会有错,姓牟的就是主凶,不谈别的,只说这些年他威协我们主仆的事,已足证明他不是好人!何况一干误进山中的武林江湖朋友,在山中种种埋伏和高手的袭击下,悉皆惨死……”
  孟了凡又苦笑一声,摆摆手,道:
  “你错了,牟镇方并没有杀过一个误进‘吃人山’的人!”
  孟成一楞,道:
  “没有,主人您是忘了还是……”
  孟了凡摇头道:
  “我没忘,死的不少,但却没有一个是好人,至于其他误进山中的武林朋友,仍然平安的活着!”
  孟成傻了,道:
  “主人,这当真?”
  孟庄主点点头道:
  “不假,起先我也不知道此事,直到二怪率众夜袭山庄时,亲眼见到了那些高手,才明白了一切。”
  孟成不解的问道:
  “这就怪了,那些人无不各有家园,怎肯留在山中不走的?”
  孟了凡长叹一声道:
  “这是个谜,可惜无人能够解破?”
  孟成想了想,道:
  “主人,别为人家的事烦心了,您说现在第一步该到那里去?”
  孟了凡又一声长叹,道:
  “先去大姑奶奶那里啊!”
  孟成想了想,颔首道:
  “对,大姑爷交游遍天下,也许能打听出来当年那事的始末缘由,主谋是谁,以及为了什么?”
  孟了凡没有接话,却示意孟成扶他上马!
  今日的孟了凡,已是毫无功力可言的残废人了,上马之后,和孟成重又踏上行程,打马疾进。
  他主仆刚走,便有两名凶悍的汉子,突然现身而出。
  两名凶汉互望一眼,一笑,快步追向他们主仆。
  就在这时,小虎子和弃儿到了,看到草地上遗留的粮渣,彼此把头一点,催动坐骑也追了下去。
  他俩一先一后,在行经一株参天古树旁,小虎子手一翻,寒光闪处,树干上多了一个“丫”字!
  两名凶悍的汉子,停步在一座树林前,倚在树干上,窥望着远去已只剩两点黑影的孟了凡主仆!突然,两名凶汉之一,嘿嘿的笑道:
  “老范,果然没出主人的判断,这老不死的,真的要去找他那大女儿,咱们再等等,也该追上去了!”
  姓范的汉子一笑道:
  “老胡,在主人手下,你比我高,一切是由你作主!”
  老胡也一笑,道:
  “什么高不高,还不是一样!”
  老范道:
  “说真的,前面那道关,不会误事吧?”
  老胡哼了一声道:
  “误事?除非他们都不想活了!”
  老范想了想,道:
  “免得误事,老胡,咱们这就追上去吧?”
  老胡嗯了一声,和老范又向前面追踪着去了。
  当然,这些话,小虎子和弃儿全听了个清楚,所以小虎子在树干上刻留了个“丫”号,下面并多了个“×”号!接着,小虎子又对弃儿道:
  “咱们也分开吧,你压后,我超前!”
  弃儿头一点道:
  “对,这次可要留个活口才行!”
  小虎子一笑道:
  “那当然,非叫老鬼现出原形不可!”
  说着,小虎子挥挥手,一马当先,飞驰而去。
  弃儿却缓缓催马,安步而行。
  孟了凡主仆,转入了更荒凉的山路。
  时近黄昏,落日余晖格外美丽。孟了凡在马上摇指远处,道:
  “孟成,我们一口气越过这山去如何?”
  孟成在马上,看老主人如此高兴,遂道:
  “好啊,我在前面带路。”
  孟了凡突然悲伤的一声叹息,道:
  “豪兴虽不增当年,但是人却是不行了!”
  孟成有心打散主人的忧烦,一笑道:
  “谁说的,老奴却还不服老!”
  孟庄主摇摇头,道:
  “不服老奈何筋骨衰退,何况我功力尽失,久未乘马,要想连夜勉强越过这座山峰,只怕是心有余之事了!”
  孟成正要接话,前面山路上突然传来喝声道:
  “不含糊,老江湖到底是老江湖,能自知这座山今生今世也过不去了,姓孟的,请下马吧!”
  话声中,两名玄衣大汉,已飞跃而近,到了面前。
  由对方飞纵快捷的身法上看来,是武林高手之流!孟了凡闻声知变,苦笑一声,悄对孟成道:
  “你快跑,总要留下一个给大姑娘送信的人!”
  孟成二十年没离开过主人,如今深知厉害,应一声,拨马便走,那知马头尚未拨转,身后已有人笑道:
  “想跑呀,得啦,你们主仆就认命吧!”
  前有强敌后有人阻,孟成犯了火爆脾气。他手指前后四名凶悍汉子,厉声道:
  “我主仆和尔等有何仇恨?!”
  后面两名汉子,正是老范和老胡。老范阴阴地一笑,道:
  “没有仇恨,姓范的杀人,一向不问有没有仇恨!”
  孟成破口骂道:
  “禽兽不如的东西,尔等……”
  孟子凡此时已知难以逃生,摆手对孟成道:
  “孟成不必再说了。”
  话锋一顿,转对老范道:
  “你们谁能作主?!”
  老范狞笑着说道:
  “打发你主仆上路的事,谁都能作得了主!”
  孟了凡冷冷地扫了这姓范的一眼,对孟成道:
  “孟成,你一生辛劳,到头来却落个陪我惨死……”
  孟成慨然接口道:
  “主人,这算得了什么!”
  孟了凡苦笑一声,凛然的对老范道:
  “那你们就动手吧!”
  老范哼了一声,向对面两名大汉道:
  “哥儿们别站着,动手!”
  一声“动手”老范和老胡,双双撤剑奔向孟了凡,男外两名大汉,却各撤钢刀奔向了孟成。
  适时,一声断喝,寒光闪处,暴响传出,夹击孟了凡主仆的四个人,同被震退三步,孟了凡主仆身前,多了那小虎子!
  小虎子早在暗中看清楚,从姓范的起,这四名大汉他全不认识,因此心头蒙上了一层阴影。
  老范和老胡,被震退三步之后,自也目注小虎子不瞬。老胡目光一扫,老范狞笑着对小虎子道:
  “朋友你要管闲事?”
  小虎子嘻嘻一声道:
  “这话问的多余,闲事我已经管上了!”
  老胡嘿嘿冷笑,道:
  “好,那就报个名姓出来吧!”
  小虎子眼一翻,道:
  “你们呢,是那个道上的朋友?”
  老范接口道:
  “你既然闲事都管了,怎会不知道爷们是那个道上的朋友?”
  小虎子哼了一声,道:
  “我心里有数,但还要问个明白!”
  老胡狗眼连转,道:
  “莫非你也是‘吃人山’出来的?”
  小虎子肩头一耸,道:
  “难道你们不是?!”
  老范阴阴一笑,道:
  “爷们是专杀从‘吃人山’出来的人,你小子既然和姓孟的一路,没话说,爷们就算上你一个!”
  话声中,老范示意另外两名汉子,两名汉子钢刀猛甩,奔向小虎子,而老胡此时宝剑一顺,已先一步刺向小虎子肩头!
  小虎子嘻嘻一笑,对孟了凡主仆道:
  “狗东西打着如意算盘,庄主请到我身后……”
  话还没有说完,三般兵刃已到。
  小虎子剑展一招“风扫落叶”,分将对方兵刃抵住!
  老范却乘此际,悄没声息的飞身而起,挺剑刺向孟了凡!
  孟了凡功夫早失,自难抵挡,小虎子此时被三人围攻,救应不得,老孟成虽说业已年过,却仍能拚命,于是他抽出护身钢刀,拦向孟了凡马前!
  孟成够狠,他并不格架老范的宝剑,钢刀击处,却恶狠狠照定老范后心和后腰,暴然砍下!
  老范宝剑已到孟了凡前胸,孟成的钢刀也到了他的后心,他若想伤孟了凡,自己也必难逃一死!
  无奈之下,老范抽剑转身而避!
  孟了凡此时一催坐骑,奔上了山路。
  老范恨透了孟成,狞哼一声,展剑向孟成下手!
  孟成本就不会武技,只是当年侍候孟了凡时,见识了不少,真到要紧关头,那能是一名武林高手之敌,因此一招就被老范将钢刀碰飞!
  老范宝剑陡然变式,如条灵蛇般刺到孟成前心!
  孟成无法躲开,再说他目视老主人孟了凡已疾驰远去,有心多拖些时间,自更不躲不闪,反而赤手空拳扑向老范。
  这种打法简直是白白送命,但这份赤忠豪气,却使姓范的心底生寒,手中剑不由顿了一顿!
  就在此时,一条人影飞扑而至,黑影人首先将孟成推向一旁,断然扑奔老范,孟成看得清楚,这人正是弃儿!
  小虎子先来,弃儿又到,孟成料定孙重楼就在后面,自是高兴万分,面弃儿这时已和老范杀成一处。小虎子见弃儿一到,精神变振,掌中剑飞,杀伤一名大汉。
  弃儿一上来就施展罕奇功力,不数合,便将姓范的斩于尘埃,那知就在此时,一声震喝,面前多了个奇特的怪人!

  第二十九章:突来金衣蒙面客
  老范范横,老胡胡顶,和早已埋伏于山路进口处的两个汉子,许盛,吴伟,只当孟了凡主仆,已是网中之鱼。
  不料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虎子和弃儿双双赶到,虽说范横,胡顶等功力不低但若比诸虎子弃儿,那却是小巫之大巫,云泥有别相差天地!
  不数合,老范首遭斩伤,那知此时,一声断喝,人影倏现,一名蒙面的金衣人,已出现在虎子和弃儿面前,使虎子弃儿不由心头一震,老范乘机一滚站起,裹好伤处。
  尤其弃儿,自七岁那年,目睹金衣人率众围攻外婆和母亲,自己逃出死神魔掌至今,从未忘怀过此仇此恨。
  十几年来,外婆毫无消息,母亲下落不明,若非已死,断无不见之理,自是把这金衣人恨入骨中。
  况如今事态已明,那金衣人非但是惨杀外婆及母亲的元凶,生父和大娘,也是惨死彼手!
  血海深仇,怎敢淡忘,现在面面相对,自是激动万分。
  虎子虽仍以虎子为名,那是因为他直到今天,还摸不清自己的身世,怪异的恩师老花子,却知而不言。
  因此论年纪,他最大,谈经验,更是丰富,于是他左手紧握住弃儿的右腕,悄声道;
  “大弟沉着,莫中敌计!”
  弃儿投以感激的一瞥,嗯了一声。此时,金衣蒙面人挥手向范横道:
  “这里有我,尔等还不去干该干的事?!”
  范横恭应一声,手一挥胡顶等人已纷纷扑向孟了凡主仆!虎子把牙一咬,对弃儿道:
  “大弟,支持住,小龙就到。”
  弃儿目光注于金衣人身上,道:
  “虎哥放心!”
  虎子俏声道:
  “我是说要大弟你支持,不要拚搏!”
  弃儿嗯了一声,道:“我懂,虎哥办你的去!”
  答对甚快,虎子应声而起,截住了范横等人!
  虎子这次却是拚了命!
  孟了凡主仆,本就英雄,如今虽说功力已失,但豪气不灭,目睹此景,孟了凡圈马而回。
  虎子以一敌四,功力再高,有时有怕对方分散人手去追孟了凡主仆,如今却没了后顾之忧。
  因此虎子在一式“大风起兮”,将四名巨盗震退之后,得空回顾孟了凡主仆,笑了一笑道:
  “孟庄主,您这是孤注一掷!”
  孟了凡哈哈一笑道:
  “不错,赢的话却是一赔三。”
  他们应用“骨牌”的赌法,答对上了话。
  不过事实也确是如此……孟了凡主仆若是单独逃遁,范横和胡顶这两个鼠辈,很容易以三敌住虎子,分一人向他们主仆下手!
  那时他们主仆若快一步可望逃生!
  自然喽,若慢一步,那就只有死亡一途。
  可是现在,逃不掉了,这等于已将全部家当财产,都押在了“孤丁”(骨牌中有一门叫“孤丁”,押一陪三。)上,要三家统统能赢庄家,那才赢,有一家不幸输了,这‘孤丁’上的家当,就被庄家吃去。
  这一战,虎子若输,输则必死,虎子一死,孟了凡主仆自然更活不了,那时连个逃亡的机会都没有了。
  虎子若赢,却也不一定就能保得住大家不死。
  因为弃儿之对金衣蒙面人一战,才是孟了凡主仆以及虎子的生死决判,弃儿若输,大家就是输定了局。
  这也就是说,虎子,弃儿和孟了凡的生死,要看虎子和弃儿是不是全能赢,否则后果就是个“死”字!
  此时,范横和胡顶,再次扑上,那许,吴二人,却绕转左,右两边,去斩杀手无缚鸡之力的孟了凡主仆。
  虎子早已有防,人更聪明,在答对间已护围着孟了凡主仆,退身到一株双合抱的巨木干前!
  马匹不要了,孟成抱扶着双腿已废的孟了凡,紧紧贴身在巨木干下,虎子防守一前,是固若金汤!
  此时范横等人,若想格刺孟了凡主仆,则必须先将虎子击毙,可是对虎子这身功力来说,范横休想如愿!
  不过时间却有利于范横等人,虎子再狠,再了得,功力再高,久战必疲,疲则隙生,自甚危险。
  范横心狠意毒,和胡顶二人,狼狈为奸已久,知道急进无功而危险重重,立刻彼此暗自打定了主意。
  于是他们两个,招呼许,吴二人,分开来猛扑虎子,二人齐上,许、吴攻出被虎子格退后,范,胡接着出手。
  这样成了范、胡等各有休息时间,而虎子却连喘息工夫都没有的车轮大战,久之虎子非活活累死不可!
  虎子的兵刃,一共有两种,一是长剑,现正使用。
  再就是那属“穷家帮”的“七煞降魔棒”,虎子自离开老花子,退出穷家帮后,就没再用他那根奇棒。
  这原因有两个,一是他已非穷家帮中弟子,实不愿再以穷家帮中的武技兵刃,来对敌作战。
  再就是那奇棒还另有奥妙,不到方不得已,虎子是不肯轻宜来用这根奇棒和冤家较量。
  现在,范横等巨匪,存心可诛,想活活累死虎子,虎子格架攻击间,脑海中已作了个决定。
  他将在必要时,用那根“奇棒”!
  此时弃儿和那蒙面的金衣人,却仍未动手!
  这情形并不怪,一是写来一篇,当时却只刹那,再就是弃儿十分沉着,决不急进并有所待。
  虎子告诉过他,他自己也很明白,二弟马上可到!
  何况他明知这次和金衣蒙面人的一战,这生死必分的一战,能平心静气沉着应付,就保定了一半不输!
  其实,这还不是弃儿至今迟未动手的重要原因。
  重要的原因是,他某一种奇特的潜能,使他突然有了个怪异的感觉,这感觉,现在他还没有想出是什么来。
  再看那金衣蒙面人,他也很怪。
  金衣蒙面人为什么也迟迟的不动手呢?
  草非他和弃儿一样,是兴起了一种怪异的感觉?!
  不!绝对不会。
  那他迟迟不动手的原因,必然是因为有把握随时随地,置弃儿于死地,所以才大方的等待。
  到底对不对,总要证明的。
  弃儿表面上神静气闲,不动声色。
  其实,却在苦想那很难捉摸的感觉,突然,金衣蒙面人开口了,道:
  “我真不想杀你,当年如此,现在还如此!”
  弃儿闻言,心头一动,有了主意。于是冷哼一声道:
  “说的好听!”
  金衣蒙面人一笑道:
  “我知道你不会信,可是……”
  就在这个时候,弃儿灵犀豁通。
  他想了起来,那怪异的感觉是什么!
  什么?是什么?
  原来他疑心面面相对的金衣蒙面人,是他人所矫饰。
  缘何突然兴起这个感觉来的呢?
  很简单,他幼时对金衣蒙面人的印象,太深刻了!弃儿恍悟根本,立刻接话道:
  “住口,当然你知道我不会相信,当年你若不是为了斩草除根,又怎会和四娘到林中搜我?””
  其实,当年弃儿逃脱之后,乃母和那被呼为四娘的女人,缠战了好久好久,直到金衣蒙面人杀死言仙婆后赶到,才将她击毙的。
  这些往事,弃儿并未当场。
  可是弃儿如今谋定而动,有心使诈。
  使诈,要和乎情理,否则没人会信。
  说到情理,弃儿认定当年金衣蒙面人,在知道自己逃走。之后,是不会不到那片树林中搜索的!
  果然,这一诈诈出了真情。金衣蒙面人一楞之后,才接话道:
  “不错,我承认搜索过那片树林!”
  话一顿又道,“但是却并没有杀你的意思!”
  弃儿抖叱道:
  “住口!杀我外婆及慈母于先……”
  金衣蒙面人接口道:
  “且慢,我若要说令外婆尚在人世,你信吗?”
  弃儿闻言,心头大震!但差转瞬间,已知言妄,咬牙切齿道:
  “我外婆惨死,固然我未曾目睹,可是慈母……”
  金衣蒙面人又接口道:
  “这话也不错,但却另有内情,你若还能记到十几年前往事,应该想得起来,才见面时我是怎样对令外婆说的!可是令外婆和令堂,误会我这是计,坚不相信,因此才逼得我无路可走了,不能不以仇对相待……”
  弃儿得到试探的机会了,接口道:
  “你当年那些话谁能相信,不用说别的事,只说你要先慈投顺,叫你放弃一地方的负责人来说,就根本办不到!”
  金衣蒙面人闻言,似乎楞了楞,才接话道:
  “弃儿,那时我却是由哀的请求!”
  弃儿已然有数:又故意冷哼一声道:
  “你要先慈和先外婆分开来往……”
  金衣蒙面人接口道:
  “这也有什么不好吗?试想若不如此,我怎能安心?!”
  弃儿笑了,这笑意是爽朗的,道:
  “够了,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金衣蒙面人道:
  “有,还有很多……”
  弃儿挥手接口道:
  “我看算了,这场戏没有什么意思!”
  金衣蒙面人啊了一声,道:
  “你……你认为这是场戏?!”
  弃儿哈哈大笑,道:
  “难道不是?”
  话一停,声调转厉,道:
  “我真替你可怜,一个人,若连自己的真面目都被迫出卖,其他又何必再说,告诉你,你矫饰的并不像!”
  这句话,似有万钧重量,竟使金衣蒙面人震退三步,这三步,越法露出了马脚,弃儿喝道:
  “报名受死!”
  金衣蒙面人犹豫刹那,也笑了起来,接着他手指弃儿,道:
  “可笑你将真作假,还自以为是,好,既然你自己非找死不可,我就如你所愿,加以成全!”
  话声中,金衣蒙面人撤剑攻上!弃儿以剑相格,道:
  “等我将你擒住后,自有办法问你个明白!”
  说着,剑身一震,反扑上去。
  弃儿错了,他不该说这句话。
  假如他不说这句话,金衣蒙面人或许在大意之下,真能失手被擒,弃儿极可能得到些线索。
  可是现在坏了,金衣蒙面人由于这一句话,加了小心。
  搏战十数合后,弃儿放下悬心。
  这名金衣蒙面人,是他人矫饰无疑了。
  因为这人功力技艺虽说不低,但却要比现在的弃儿,差了一筹,百数十合内,必将落败。
  可是当年那位金衣蒙面人,不同了,只以火候来说,十几年后的今日,也不会如先前。
  弃儿有了把握,才瞥目虎子!
  瞥目之下,不由暗惊。
  虎子功力很高,以一敌四未现败象,但攻守之间,招法却已有些迟缓,不问可知,力气有些不济了。
  弃儿为安虎子之心,虽明知自己若想胜这假的金衣蒙面人,非百招之后不可,却说了假话,扬声向虎子喊道:
  “虎哥,我这对手是假小子,不久就会生擒住他!”
  金衣蒙面人是假货,胡顶最最清楚!
  这几个小子,平日里就专门假冒唬事,当然谁会知道谁,这次事也不例外,心里早有了数。
  只是不同的,这次奉了上谕,认定有人撑腰。
  再说这假的金衣蒙面人,人虽假,功夫可不假,要比范横这等专以唬人的狗东西,强得多多!
  所以范横才安心依计行事,满心认定大功即成。
  何况金衣蒙面人的真假,对方并不知道,自认安心。
  如今被弃儿一语说破,焉得不心慌意乱,手足无措!
  范横手足无措,胡顶更是心慌,如此,虎子压力顿时一减轻,手中本待拔取“奇棒”的动作!
  那假的金衣蒙面人,并没有见过虎子和弃儿!
  自更不了解弃儿和虎子的武技,本领和功力!
  他那主子,对他很清楚的介绍过弃儿和虎子,对当年事,也说了个详细,因此乍一冒充,十分相像。
  对弃儿和虎子的本领功力,自然也介绍过,否则这名假金衣蒙面人,怎敢放心大胆安之若素。
  如今却不然了!
  对上手,他已试出弃儿的功力,不是想像中那样容易对付,已有些心虚,再听弃儿这句话,因心虚而当成了真事!
  高手搏杀,最怕走心,他一失神,被弃儿斩落一只衣袖!
  他衣袖落地,吓出一身冷汗!
  可是一旁早已走心,暗察颜色的范横,却几乎吓破心胆,喊叫出声,错当这假的金衣人,断去一臂!
  假金衣人在吓出一声冷汗之后,反而沉静下来,他立刻改变战略,长剑挥处,由攻改守。接着沉声向范横等四人喝道:
  “别听这娃娃的大话,三百招内,他休想能占便宜,尔等四人是怎么回事,到现在还没成功?!”
  范横接话问道:
  “头儿,你的话不会有错?”
  假金衣蒙面人叱道:
  “范横,你大概忘记主人的话了!”
  这声断喝,比什么全要紧,全管用!
  范横果然不敢再多说一个字,又猛扑攻向虎子。
  这时,孙重楼和琴姑娘,飞骑而到!虎子一见孙重楼赶到,精神一抖,大喝一声道:
  “接虎爷这一剑!”
  一剑攻上,化招四式,各挟雷霆之威点向范横等人!虎子继之对孙重楼道:
  “龙弟护好孟庄主,其他的事别管!”
  话声中,一剑四式已将范横等逼退。
  孙重楼这时却飞身下马,闪身到了当场!
  范横不知死期已至,竟转势攻向了孙重楼。
  孙重楼尚未动手,琴姑娘倏忽近前,奇剑出鞘,一式“送君归去”,利刃斜扫过了范横的脖颈。
  好快剑,好横的范横,他那颗狗头,随着琴姑娘这一式奇招,从颈上跌落下来,咕噜噜滚向一旁!
  那残尸,倏忽一缩,仆到地上。
  胡顶一见,魂亡胆冒,转身就逃,虎子一声断喝道:
  “阎王奉请,狗贼你回去吧!”
  话罢,掌中剑脱手飞出,贯背穿胸将胡顶钉在地上。
  许、吴二人,怎敢再留,一东一西逃下。
  琴姑娘冷哼一声,滑出而到吴伟身后,剑起血飞,吴伟有所畏,已不伟,没了吃饭的伙计!
  许盛最狠,竟对着琴姑娘遥遥跪下道:
  “我不跑,问什么说什么,只求饶命!”
  琴姑娘怎肯去理他,呸了声,扭过头去。
  虎子上步封了许盛的穴道,准备稍待发落。
  假金衣蒙面人,这时早已慌了神,撤剑而遁!
  面前人影一闪,孙重楼已阻住了进路。
  金衣蒙面人转身时,弃儿,虎子双双逼来!
  他长叹一声,举剑自刎!
  这时右腕突觉一麻,长剑落于地上,接着动不能动,知道已被对手封住了穴道,只好叹息一声闭上双眼,右边却已响起孙重楼的话声道:
  “朋友,你穴道被封,但头能动,也能开口,可愿回答我几句话?”
  假金衣蒙面人,苦笑一声道:
  “什么也不要问我,杀了我最好!”
  孙重楼一笑道:
  “朋友何不睁开眼?”
  假金衣蒙面人,睁开了双目,孙重楼依然满面带笑道:
  “可容许我背你摘下这蒙面的玩意来!”
  说着,孙重楼已伸手将纱巾摘落。
  纱巾一摘,这才看出,此人是个年约四旬凶悍汉子。孙重楼剑眉一挑,道:
  “能说姓名吗?”
  这汉子头一摇,道:
  “说也没用,你不会知道。”
  孙重楼冷冷地一笑,道:
  “那是我的事,你不必多操心。”
  凶悍的汉子没再接话,低头不语。
  此时虎子已拍开了许盛的穴道,嘻笑的看着许盛。
  许盛矮小而胖,那张活似狗熊的脸,此时色呈苍白,全身都有些颤抖,看看虎子,不知如何是好。虎子双目一霎,笑嘻嘻地说道:
  “贵姓?”
  许盛答话很快,抖着说道:
  “我叫……叫许……许盛。”
  虎子哦了一声道:
  “名字不错。”
  话一顿,接着一变声调道:
  “咱们有仇?”
  许盛摇着头,没答上话来,虎子扫了孟了凡主仆一眼,又问道:
  “和孟庄主有仇?”
  许盛又摇了摇头,虎子嘻嘻一笑道:
  “没冤没仇的,你又为什么苦苦要害别人呢?”
  许盛哭丧着脸道:
  “没办法,吃人家的嘴短。”
  虎子指假扮金衣蒙面人的凶汉,道:
  “你不会对我说不认识他吗?”
  许盛摇摇头道:
  “不会,我认识他。”
  虎子一笑道:
  “许朋友,你这个人满痛快,够朋友,好,我再问你几话句之后,你就可以无拘无束的走了。”
  许盛一听就可以放自己走了大喜过望,道:
  “你问,我知道的一定说。虎子嗯了一声道:
  “那个小子叫啥名字。”
  那个小子,自然是指假扮金衣人的凶汉。许盛立刻作答道:
  “他叫汪平洽!?”
  话没说完,虎子哦了一声道:
  “可就是江湖人称‘长江水豹’的汪平洽?”
  许盛点头道:
  “正是他……”
  虎子脸一变,道:
  “你大概就是‘长江三霸’中的一霸吗?”
  许盛尴尬的一笑道:
  “我是滥芋充数。”
  虎子神色一正,接口道:
  “你太客气。”
  话锋一顿,冷哼一声道:
  “几年前,你和已死的那个范横,暗中勾结,施展阴谋诬蔑人家无辜清白女儿的事有吧?”
  许盛傻了,脸色越法苍白,虎子怒哼一声,叱道:
  “说话,有是没有?”
  许盛吓得全身一抖,道:
  “有有,不过那是范横的主意……”
  虎子厉声叱道:
  “没有你的事?”
  许盛全身又是一抖,道:
  “范横抓住了我一件事情的把柄胁迫我……”
  虎子恕哼一声,又接了话:
  “你可知道,女子以清白为先,败坏一个女孩子的名节,比身犯淫行辱及那女子身体还要万恶!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被狂徒歹人侮辱,是无可奈何的情,忍一时,尚可活命,可是若毁其名节……”
  话还没有说完,弃儿已接口道:
  “像这种东西,那有这多工夫和他哆嗦!”
  虎子对弃儿一笑,转向许盛道:
  “你听到了没有,我这位大兄弟光火了?!”
  许盛苦丧着脸,急声哀求道:
  “刚才说过,你只要再问几句话,就叫我无拘无束的走,现在你们问什么,我答什么”
  虎子一笑,转到孙重楼道:
  “龙弟,还有要问的话没有?”
  孙重楼目光一扫,对汪平洽道:
  “能答应我几句话吗?”
  汪平洽冷哼一声,就是不开口。
  孙重楼眼珠一转,一笑道:
  “汪朋友,我想你是不会认识你们主子的,可对?”
  汪平洽看了孙重楼一眼,仍没答话,孙重楼道:
  “因此你并不是骨头特硬,而是根本无法。答对,可是?”
  汪平洽低着头,叹息了一声。
  孙重楼嗯了一声,道:
  “你恶名在外,横行多年,如今我只问你有关自己的一句话,可觉得冤枉?”
  汪平洽蓦抬头,欲有所言而止,孙重楼深深一笑道:
  “当然了,蝼蚁尚且贪生,何况是个人。”
  话到这里,孙重楼话锋一顿,微吁一声,看看汪平洽又道:
  “不过你若想不死,总要有个交换条件才对。”
  汪平洽这次开口了,道:
  “你要什么作为条件?”
  孙重楼头一摇道:
  “这要看你,因为该死的是你,不想死的又是你,所以应拿什么来作你不死的条件,也要看你!”
  汪平洽当然懂,叹了口气道:
  “我明白,只有一个消息能换我不死。”
  孙重楼故作不解,哦了一声:
  “是个什么消息呀?”
  汪平洽叹息一声道:
  “我的主人是谁!”
  孙重楼若无其事的一笑,道:
  “不错,这消息很有点价值。”
  话锋一顿又道:
  “不过,令主人若不是‘落魂牌’的话,价值就不够高了!”
  汪平洽头一摇,道:
  “我已经不希望再求生了。”
  孙重楼哦了一声,道:
  “这是为何?”
  汪平洽道:
  “很简单,我不知道主人是不是‘落魂牌’!””
  孙重楼一笑,道:
  “可是你这身衣服……”
  汪平洽接口道:
  “像我这种打扮的,一共有十个人!”
  孙重楼又哦了一声道:
  “我猜十个人当中,九位是听令行事的朋友!”
  汪平洽苦笑一声道:
  “不错。”
  孙重楼剑眉一挑,道:
  “你们怎样能分出谁是主人来呢?”
  汪平洽立刻接话答道:
  “有‘落魂金牌’者,是主。”
  孙重楼哈哈一笑,道:
  “汪朋友,你可曾作过主人?”
  汪平洽神色一变,低头没有答出话来,孙重楼接着又道;
  “你们平日见面,也各蒙其面?”
  汪平洽此时平静多了,因此答对也沉着了些,他道:
  “这是规矩,谁也不能现露出自己的面目来。”
  孙重楼看了虎子一眼,虎子会意,插上话:
  “见你们主子呢?”
  汪平洽道:
  “也是如此。”
  虎子一笑,道:
  “我觉得很怪。”
  汪平洽看了虎子一眼:
  “是那件事?”
  虎子冷冷地说道:
  “你们都蒙着脸,衣衫又都是一样,我十分奇怪你们主子,是用什么方法来吩咐你们!”
  汪平洽摇着头道:
  “这是他的秘密,我们无法知道。”
  孙重楼点点头道:
  “他可有认错了人的时候?”
  汪平洽摇头道:
  “从来没有错过。”
  孙重楼突然肃声道:
  “既然你们必须守规蒙面,他又如何呼唤你们呢?”
  汪平洽道:
  “以号数来分。”
  孙重楼哦了一声,道:
  “你是几号?”
  汪平洽道:
  “第八号。”
  孙重楼点着头道:
  “他可曾命第九号去办事?”
  汪平洽道:
  “有,每一号都会轮流到的。”
  孙重楼神色又是一正,道:
  “再问你一件事就行了,你可曾做过主人?”
  汪平洽过了半晌,才把头一点道:
  “作过,只是……”
  孙重楼把手一摆,道:
  “不必解释。”
  接着转对虎儿道:
  “虎哥,你发落那姓许的吧。”
  许盛一听说要发落自己,又变了脸色,道:
  “我问什么答什么,你说过……”
  虎子接口道:
  “不错,我说过让你无拘无束的走路。”
  许盛连连点头道:
  “是是,你是这样说的。”
  虎子一笑,道:
  “那就好,你现在可还有什么拘束?”
  许盛木然的摇着头道:
  “没……没有。”
  虎子又是一笑道:
  “是喽,你没有拘束,是不是该走了?”
  许盛高兴了,道:
  “我可以走啦?”
  虎子再次一笑道:
  “我想人在世上,你再无拘束,当然可以走了,因为另外还有个地方,还有不少人,等你对质很多事呢!”
  许盛这次听出不对来了,神色惊恐的说道:
  “我……我……你……你……你……”
  虎子冷哼一声,接口道:
  “不错,我要打发你上路,你呢,要负你过去所做所为的责,世人知道恶有恶报,你懂?!”
  许盛此时穴道早解,闻言转身就逃!虎子哈哈一笑,道:
  “若是放你这种东西逃生,世人谁还相信报应!”
  话声中,出指点下!
  凌虚数步,许盛摔仆地上,腿一挺死去!

  第三十章:料有阴谋暗算人
  许盛一死,汪平洽头更低了。孙重楼看了汪平洽一眼,道:
  “汪朋友,我可是说过不杀你的!”
  汪平洽没有开口,只苦笑一声,孙重楼神色一正道:
  “俗话说,杀恶就是行善,但善人却和恶人不同,譬如你跟范横许盛来比,就很不同。他们,所作所为早就该死,假如不死,会人神共愤然了,你虽恶,却不是十恶不赦之徒……”
  话没说完,汪平洽接口道:
  “够了,论作恶,我恶行不比范横和许盛少,我也自知求生无望,只请是刮是杀给我个痛快!”
  弃儿久久没有开口,此时上步说道:
  “汪平洽,有关当年的事,谁告诉你的?”
  汪平洽苦笑一声道:
  “刚才说过,是持有金牌的人!”
  弃儿怒哼一声,不再发问。”
  孙重楼却已上下仔细的注意汪平洽好久,然后一笑道:
  “我说过不杀你,就不杀你!”
  汪平洽却没有半丝高兴的意思,道:
  “我相信将要受的,比死还难受!”
  孙重楼摇头道:
  “未必,见仁见智不同。”
  汪平洽又苦笑出声,道:
  “好吧,请告诉我要怎样对付我?”
  孙重楼道;
  “你早已猜到了,何必我说?”
  汪平洽沉声道:
  “破去我一身功力,还不如杀了我好!”
  孙重楼又摇一摇头道:
  “话不是这样说,你若肯从此安份守己,作个良民,以你目下财物来说,不死正可以享几年清福……”
  汪平洽哼了一声道:
  “能吗,我主人能放过我去吗?”
  孙重楼一笑道:
  “只要你就此潜隐,我料他难奈你何!”
  汪平洽摇头道:
  “你们不懂,说出来也不会信,我这身功夫一失,不出半个时辰,就会惨死在附近几里地内!”
  孙重楼明白了,故作不解。
  虎儿也懂了,更不说明。
  他俩只是会心的互望一眼,虎儿点了点头。
  接着,汪平洽耳边传来话声——
  “汪朋友,我这是以‘真气传声’,和你讲话,你不必回答,更不要有任何表情,说对时,你霎霎眼好了。”
  汪平洽果然没再开口,也没有表情。
  传声又起……
  “现在我用奇特的手法,点封你某一处穴道,非但没有毁掉你这身功力,反而将你的潜力提到顶点。不过在十天之内,被封的地方就要发作,十五天后,会奇痛不止而全身收缩而死,你要记住这一点!
  “汪朋友,我封穴之后,你要装作功力尽失的样子,这很简单,你只要不提聚功力像平常人一样就行。
  “最好是萎然不振,在此地坐息一下,接着心有所惧的悄然离去,我会在你不远地方,暗自接应!只要引得另一个杀你的金衣人到,我保证你毫发无伤,然后我会安排得使你不死,平安而再无忧烦!听明白,你这身功力,仍要破掉,但我能使你再无后顾之忧,安安稳稳作一个好人,愿意的话就霎三下眼睛!”
  一下,两下,三下!
  汪平洽连霎了三次眼,这表示了他愿意。于是孙重楼开始发话:
  “你准备好,我们有事他往,不能为你耽误!”
  汪平洽娇作无可奈何的说道:
  “已成俘虐,生死由不得我!”
  孙重楼一笑,倏忽出指点下。
  事后,汪平洽如脱力般,松垂下双肩。
  孙重楼招呼一声虎儿,找回了孟了凡主仆的马匹,重上起程,他们安闲的慢慢远去,走没了影子。
  XXXXXX
  两名金衣蒙面人,面面相对。
  其中立于东方的那人,冷笑连声,立于西方的,却深深的问道:
  “很好笑?”
  东方的金衣人道:
  “嗯,有一点。”
  西立的金衣人把肩一耸,道:
  “我到不感觉。”
  东立者哼了一声道:
  “当然,俗话说当局者迷!”
  西立者竟哼了一声,道:
  “不错,是当局者迷!”
  东立者有些恼火了,道:
  “够了,是自己了断,是让我帮忙?!”
  西立者故作不解道: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
  东立者沉声道:
  “这话不够明白?”
  西立者道:
  “话是够明白了,只是缘由我不明白!”
  东立者道:
  “问缘由,好,我告诉你,你是八号,名字叫汪平洽,出身长江水面,这很够了吧汪朋友?”
  西立者,汪平洽,不用说,东立者是奉命杀他的人。汪平洽点一点头,道:
  “很好,很够了,主人曾说,谁的名姓号数泄露了,就是宣布了他的死令,也就不必再问理由……”
  东立者头一点道:
  “对,规矩你到没忘!”
  汪平洽一笑道:
  “在主子身旁候差了这多年,焉能忘记规矩。”
  东立者也一笑道:
  “那很好,汪平洽,你动手吧?”
  汪平洽手一摆道:
  “且慢,我还要问件事情。”
  东立者冷冷地说道:
  “你真不够痛快!”
  汪平洽也冷冷地说道:
  “痛快不痛快,等我问完了要问的事,你再下断语。”
  东立者奸笑一声道:
  “说的是,也许在咱们九大替身中,你是最痛快的一个!”
  汪平洽也报之一声奸笑,道:
  “今日我死,明朝尔悲,兔死狐悲,缘因物伤其类耳,朋友你此处事了,可以仔细回味我这句话。”
  东立者半天没答上话来。
  汪平洽却也没有再开口。久久之后,东立者方始声调低沉的说道:
  “汪朋友,我有时间限制!”
  这话非常简单,要汪平洽早些发问。汪平洽一笑道:
  “主人现在附近,这个问题最好是让主人回答。”
  东立者声调一冷,道:
  “汪平洽,我劝你省点事好!”
  汪平洽一笑,道:
  “好,看在同是九大替身的份上,这个问题就问你好了,恕我不知你的名号,只有以阁下来作称谓了,”
  东立者接口道:
  “随你的便。”
  汪平洽哼了一笑,道:
  “阁下就这样命令汪某自绝或受戳?”
  东立者先是一楞,继之笑了,道:
  “汪朋友真不含糊,请看这是何物?”
  话声中,东立者右手高举,已多了一面,“豹头落魂金牌”!汪平洽看了金牌一眼,凄然一笑,道:
  “很好,阁下动手吧?”
  东立者哦了一声。道:
  “我认为汪朋友还是自己了断的好。”
  汪平洽冷静至极,道:
  “怎么,汪某遭遇强敌,被人拿擒破了一身功力,已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平常人,难道阁下还有顾虑。”
  东立者摇着头道:
  “就算汪朋友这身功力还在,我也无所惧!”
  汪平洽冷笑一声,道:
  “当然,‘落魂牌’办事,一向是谋定而动,既然派出暗中监视的人来,这人的功力自然要高过对方!”
  东立者因有纱布蒙面,看不清表情,但从他说话的口气方面,已证明了他的惊和怒。他接话很快而激动,道:
  “汪平洽,你敢这样称呼主人?!”
  汪平洽哈哈一笑,道:
  “除死无大灾,汪某死都死定了,不知道还有什么可怕的事,反之,阁下才应该以我为鉴,多小心才对!”
  东立者怒叱道:
  “死与不死不同,我可以叫你受尽百刑而死!”
  汪平洽又是哈哈一笑道:
  “没什么不同,多受点活罪而已!”
  东立者手指汪平洽道:
  “住口,火速自绝!”
  汪平洽头一摇道:
  “办不到,我非要你动手不可,我要你今生,今世日日夜夜也忘不了杀我的种种情形!
  “然后当有朝一日,落魂牌狗脸一翻,也不认你是他的鹰犬爪牙,而下令处死你的时候,我好来引导你的鬼魂!”
  东立者不能再听下去了,怒啊一声道:
  “你这是自找死前的活罪受!”
  话声中,东立者大踏步奔向了汪平洽。汪平洽微微一笑,道:
  “阁下大可以不必如此神态,汪某功力尽失,逃不得,抗不能,轻步而前,已很够赫唬天的了!”
  东立者哼了一声,道:
  “我再给你一个机会,火速自了!”
  汪平洽头又一摇,道:
  “阁下如今已一连违反了落魂牌几次规令,设若我猜的不假,在你身后,必还有监视的人,只怕……”
  汪平治突然停下话来,脸上出现了怪异的笑容。
  尤其是那对眼睛,使那金色纱巾蒙面的东立者,不能不心神不安的回头盼顾,盼顾之下,东立者只得连连后退。
  果如汪平洽所料,东立者身后,不知在什么时候,又出现了个金纱蒙面的金衣怪人!东立者才待开口,刚出现的金衣人已沉声说道:
  “魏三冬,首先献上金牌!”
  东立者名魏三冬,首先献上金牌,以“落魂牌”的规矩来说,他,魏三冬,如今和汪平洽一样,是宣布了必死的刑条!魏三冬才待不由自己的取出金牌,汪平洽已拦阻道:
  “魏兄且慢!”
  魏三冬猛一转身,厉声道:
  “都是你这鼠辈害我……”
  汪平洽高声道:
  “魏兄住口,按那老的规律,名姓说出,就是业已判死,现在你就是杀了我,对方也不敢饶你,不能饶你!”
  魏三冬傻了,不知如何才好。刚出现的金衣蒙面人,这时又道:
  “魏三冬,还不献出金牌?!”
  汪平洽接口道:
  “老魏,魏兄,你不该问问他些什么吗?”
  魏三冬暗自点头,才待开口,对方却已抢先说道:
  “金牌三种,你该知道,我奉‘虎头金牌’谕令,监视你们的行动,并遵谕得便宜行事,懂吗?”
  汪平洽一笑,道:
  “懂个屁,拿出金牌来看看!”
  魏三冬唉了一声道:
  “对,我要看看这‘虎头金牌’了!”
  汪平洽接上一句道:
  “还有,必须问问他你犯了那条规戒?”
  魏三冬点一点,对刚来的金衣蒙面人道:
  “不错,这些你要说过明白!”
  那金衣蒙面人冷哼一声,探手处,取出了一面“虎头金牌”,落魂牌牌分四种,最具权威的是那“落魂死令”。
  其次,是龙,虎,豹三种金牌,魏三冬所持的“豹头落魂令”,比这“虎头”的小了一级。
  对方虎头金牌现出,魏三冬没了话。可是对方却将牌高举,道:
  “魏三冬,取下蒙面金纱!”
  两个人这次没商量,魏三冬乖乖的脱下了蒙面纱揭。
  如今,面面相对的“落魂牌”三大替身,只有一大蒙面了。蒙面者,首先将虎牌收起,道:
  “魏三冬,献上豹头牌!”
  汪平洽又接了话,道:
  “魏兄,问呀,问你是什么罪名?”
  蒙面人不等发问,已扬声道:
  “魏三冬,你只是奉令诛杀违规的汪平洽,不合听他分辩,伤及主人,家法家规两不能恕!”
  汪平洽冷哼一声道:
  “你这就错了,落魂牌老儿,必欲杀我,只为我非敌人对手而不幸被擒,但我自份,有功无过当然不服!”
  “不服之下,当然要问个明白,魏兄若不能详细解释,即执法不公,他解释了之后,却被赐死,这算那门子规矩?!”
  魏三冬道:
  “对呀,这算那门子的规矩?”
  蒙面人冷哼一声道:
  “汪平洽,老夫不会再和魏三冬一样,听你胡言触犯规戒!”
  话锋一顿,手指魏汪二人厉身又道:
  “听着,主人才智盖世,早有详算,行前谕示老夫,已断定汪平洽设若被擒,不至于死,会出买了主人!”
  “因为如此,对方顶多是毁他一身功夫,放他逃生,现在事实果然这般,可见主人识人之明。况主人也早就断定了,魏三冬心性不稳,难当大任,尤其是在遭遇急变之时,不足以独当方面……”
  汪平洽接口道:
  “这不都是废话?!”
  蒙面人冷笑出声,道:
  “老夫奉令按规行事,循不得情,假如汪平洽你功力还在,老夫自份难敌你们二人,如今……”
  汪平洽哼了一声道:
  “姓汪的是早已死定了数的人,别看功力尽失,仍然能拚命犯险,至少会咬下你一块肉来尝尝!”
  蒙面人不再多说,大步逼了上来。
  不过他也十分小心,因为魏三冬这身功力不低!蒙面人边走,边向魏三冬道:
  “再不献出金牌,你可要多受些活罪了!”
  汪平洽却对魏三冬道:
  “没忘记我先前说过的话吧,除死无大灾,我们是闯刀山经险难长大的,不是听赫唬长大的!”
  魏三冬在明知必死之下,自然也横了心,头一点道:
  “对,他妈的老子留着这面金牌压棺材了!”
  汪平洽手一拍道:
  “这才对。”
  话声一落,扫了蒙面人一眼又道:
  “魏兄,对手的这小子,比你高不到那里去,从容对付,我虽然功力尽失,你放心,会帮你大忙!”
  蒙面人嘿嘿一笑道;
  “魏三冬,一个功力尽失的人,说能帮你大忙,你能信吗,嘿嘿这明明是别具心肠……”
  汪平洽接口道:
  “魏兄,马上就动手了,别听闲话走了心,我能不能帮上大忙,最多霎个眼的工夫就能证明了!”
  魏三冬看看汪平洽,头一点道:
  “老汪,这事我懂,现在我们两个是在一条船上了!”
  汪平洽又一拍手道:
  “是喽,那你就放心应敌,施展全力,我看准了机会,不发则已,一发之下必能让这小子躺下的”
  蒙面人已走近了魏三冬,却手指汪平洽道:
  “汪平洽,看来你是要尝尝断魂离骨的滋味了!”
  汪平洽深然一笑,道:
  “我们老魏说的好,他留那豹头金牌压棺材了,我呢,要用你现有的这块虎头金牌,到典铺里当了换酒啊!”
  蒙面人真恨透了汪平洽,但目下魏三冬当面,不敢大意,只好先擒下魏三冬之后,再整汪平洽!
  魏三冬已将宝剑撤出,蒙面人也将利剑取下!
  面面相对,魏三冬有人先攻!汪平洽开口点醒了魏三冬道:
  “老魏,你绝不是他的对手,否则落魂牌那老儿,也不会放心叫这小子来了,所以要以逸待劳,防而不攻!”
  魏三冬头一点,道:
  “对,我差点上当!”
  话声中,魏三冬果然严守方位,不想攻击。
  蒙面人的功力,有高出魏三冬一分也许还多些的火候,在百招之内,应有把握能格毙魏三冬!
  可是魏三冬若以逸代劳,只守不攻,在体力上说来,守的人要以攻的人多占一分,这样两个人就拉平了手。
  。这话也就是说,魏三冬不攻而只守,蒙面人要想格毙魏三冬的话,那就非要两百招以上不可了。
  这正是汪平洽的诡计,诡在何处,后文自有交待。
  蒙面人不能再不动手,宝剑一震,攻了上去。
  魏三冬稳扎稳打,以逸待劳,任你是什么招法,他是招格招,遇式架式,当真连半招都不还!
  蒙面人为求竟攻,只有加快招法!
  三十招,五十招,八十招了。
  八十招,蒙面人未能攻越魏三冬防地一步!
  百招!百二十招!
  魏三冬已被迫退出五尺!
  百五十招时,魏三冬退后了两丈!
  此时,魏三冬已渐觉不支而乏力!蒙面人边攻边道:
  “如何,汪平洽帮过忙了没有?”
  魏三冬不开口,此时开口,更耗气力。
  可是蒙面人说这句话的时候,也喘了两口气!因此汪平洽冷冷地在旁接了话:
  “老魏,别听这小子的,这小子说一句只有十一个字的话,已经喘了两口气,余力不多了!你支持着,只要再有五十招,这小子就再攻也无力了,那时我这功力尽失的人,才能帮上大忙!”
  魏三冬一听,认为很对,笑了笑。
  蒙面人一听,又恨又急又气,可又无可奈何!
  这是事实,蒙面人反驳不出来!
  百七十招!百八十招!
  魏三冬已勉强格架了,气力已消耗了十之七八!
  蒙面人,攻势亦缓,自然也是气力不济的原因。
  百九十招!
  蒙面人提聚功力余力,猛自上而下劈出一招!
  魏三冬抬剑横格,这一招虽然格过,人却被震倒地上!
  百九十一招,蒙面人横剑斜刺下来!
  魏三冬欲起无力,勉强双手捧剑将我一招挡住?
  蒙面人也双手合握着剑柄了!
  百九十二招,蒙面人又一式“横扫江河”!
  这一招,魏三冬又挡住了来势,不过他双手再也无力屋剑,当前被震飞出去了六七尺远!
  完了,魏三冬现在连爬一步的气力,都没有了!
  蒙面人?蒙面人却还能再战三合!
  因此蒙面人狞笑出声,笑声和喘息声交杂下,再次双手捧剑高高举起,暴然由上劈下,斩魏三冬的人头!
  魏三冬只有闭目等死,这时有些恨及汪平洽了!
  不过在极度乏力近乎脱力之下,一个人连想都懒得多想了,因此他恨汪平洽的念头,一掠而过。
  这时,蒙面人的宝剑,已到了魏三冬的头顶!
  那知怪事来了!
  蒙面人的宝剑利锋,竟没有落下!
  魏三冬是闭着眼,没觉脖子痛,自然要睁眼看!
  一看之下,魏三冬笑了!
  只是汪平洽握着蒙面人的手腕,轻巧的就将蒙面人那柄锋利的宝剑,夺到手中,扔向远处。
  怪事还不只此!
  汪平洽夺去蒙面人宝剑后,竟将手摘下了蒙面人的纱巾。
  蒙面人不蒙面了,是个五旬老者。
  魏三冬几疑见鬼,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为什么蒙面人不躲,不抗呢?
  这疑团,马上得到了解答。老者蒙面人纱巾被摘,呼惊出声道:
  “啊!你……你的功力还在?”
  魏三冬恍然大悟,又笑了。汪平洽却已对老者道:
  “半点都不错,汪某人的这身功力还在,这一点,大出那‘落魂牌’老儿者的意料之外,当然也包括你!我想你更明白‘落魂牌’老儿的规矩,纱巾被摘,露出面目,那更是只有死路一条,不错吧?”
  话声中汪平洽伸手封了老者的穴道。
  然后探手进入老者囊中,取出了那面虎头金牌。
  老者此时是欲哭无泪,上了大当。不过魏三冬却高兴了,挣扎站起,道:
  “老汪,原来你功力没有被毁呀?!”
  汪平洽一笑道:
  “没有,这你没有看到吧?”
  魏三冬摇摇头道:
  “别说是我,那老鬼也没想到。”
  汪平洽又是一笑,指老者对魏三冬,道:
  “老魏,你可知道,这老小子救了你一命?”
  魏三冬一愕,道:
  “什么?这小子刚刚几乎要了我的命,你却说……”
  汪平洽嘻嘻一声道:
  “这小子要晚到一步,你是不是就向我动手了?”
  魏三冬道:
  “不错,我正要动手的时候,这小子来了!”
  汪平。洽道:
  “说的是喽,你认定我功力已失,自然无防,向前动手,是轻而易举,你手伸出的刹那,我能不杀你吗?!””
  魏三冬神色一变,道:
  “对对!我因为认定你功力已失,断不曾再用兵刃,更不会小心戒备,一动手,怕不……哈哈!”
  汪平洽却突然把脸一变,道:
  “老魏,你的功力技艺都高我一些,这不错吧?”
  魏三冬微笑着道:
  “相差不多,不多一点,一点。”
  这是客气话,不过说的不是时候!汪平洽没笑,脸更冷了,道:
  “现在呢?”
  魏三冬像少了个心眼,竟听不懂这句话,道:
  “现在……现在……”
  汪平洽冷冷地说道:
  “我是说,如今你经过一场苦战,功力火候技艺因气力丧失,可还能比我高那么一点一点吗?”
  魏三冬现在懂了,道:
  “那当然就不如你了。”
  汪平洽一笑道。
  “是喽,虎在龙中我不打,我会等虎归山林之后,再抓我吗?魏兄,你是聪明人,这道理该懂吧?!
  魏三冬懂,当然懂,所以他没有答话。汪洽平又是一笑道:
  “我想,现在魏兄也该明白,我为什么故作功力尽失。只等你们两位都力疲气丧之下,才出手了?”
  魏三冬低着头,道:
  “汪兄,难道你还要对我下手?”
  汪平洽哈哈一笑道:
  “为什么不呢?”
  是呀!汪平洽为什么不呢?!
  谈无情,双方早已无情!
  算朋友吗?先前却想要人家的命。
  如今三十风水轮倒转,有啥屁好放?汪平洽看老者,而再瞧瞧魏三冬,道:
  “魏兄,你可多耽待!”
  话声中,汪平洽立即出手!
  魏三冬想躲,可就是躲不动!
  对!是躲不动,不是躲不开。
  一个人,在失力之后,略经休息下,一身疲乏全来了,那时他动都不想动,也实在是不能动!
  因之魏三冬一身功力,尽被毁去。
  老者的命运,更坏,不但功力被毁,左臂还永远不能再动。
  接着,汪平洽从魏三冬身上,取去了豹头金牌,然后拍开了老者的穴道,他自己,笑嘻嘻走了。
  汪平洽一走,老者和魏三冬,都长叹出声。
  这才是两败俱伤呢!魏三冬看了老者一眼,道:
  “贵姓呀老兄?”
  老者苦笑一声,道:
  “朱,朱山宝。”
  魏三冬唉了一声,道:
  “朱兄,现在该我们商量商量,怎么办了。”
  朱山宝头一摇道:
  “一条路,死!”
  魏三冬头也一摇道;
  “能活,有希望活!”
  朱山宝一楞,道:
  “用什么办法?”
  魏三冬道:
  “只要老儿没再派人出来,咱们就能活!”
  朱山宝苦笑一声道:
  “能活?哼!除非逃出这个人世!”
  魏三冬附着朱山宝耳边,低语频频,朱山宝笑了,连连点头,双双悄然而去。

  第三十一章:落魂牌呼之欲出
  魏三冬和朱山宝走了,目的地不详,他俩是否真的已逃过了“落魂牌”的搜捕追杀,目下也是不详。
  不过有件事情,却有了解答,那就是汪平洽。
  汪平洽在魏、朱二人远走后,又现身而出。
  因为他是奉着孙重楼传声所令,此时要等待结局。
  结局,出乎人的想象。孙重楼和弃儿及虎儿,竟然没再露面,汪平洽等了很久,也没见人来。
  直到后来,汪平洽想通了原因,才疾驰而遁。
  原因,更简单了,请看在相距刚才发生事故的地方,不远处那片林中,就会明白一切。
  林中,有孙重楼,有琴姑娘,有弃儿和孟了凡主仆,除孟了凡因行动不便坐在马上外,余皆下马而谈。首先开口的是弃儿,他向孙重楼道:
  “二弟,你这样作究竟是为了什么?”
  孙重楼一笑道:
  “一个很重要的原因。”
  弃儿眉头一皱,道:
  “说嘛,是什么原因?”
  孙重楼却反问道:
  “大家来猜猜可好?”
  琴姑娘瞟了孙重楼一眼,道:
  “你反正鬼心计最多,我们猜不出。”
  孙重楼一笑,道:
  “今天我们收获极大,最重要的是,假如今后再有金衣蒙面人出现在我们面前,我一眼就能知道他是真是假!”
  众人闻言,不觉喜疑参半。弃儿接话问道:
  “由那里能看得出来呢?”
  孙重楼又笑道:
  “从汪平洽、魏三冬和朱山宝身上!”
  琴姑娘有些急恼的说道:
  “你不能讲得再详细清楚点?”
  孙重楼瞧瞧琴姑娘,道:
  “汪平洽在被擒之后,无心中说出一件事来,那就是他的身份,在金衣‘落魂牌’手下是第八个替身!‘”
  弃儿嗯了一声道:
  “这是我们都听到的!”
  孙重楼也嗯了一声道:
  “不错,所以我才有心的和汪平洽随口答话,其间,我是在暗中注意汪平洽的一切一切!”
  琴姑娘奇怪的接上一句:
  “一切一切?”
  孙重楼点一点头,道:
  “不错,一切一切。”
  虎子嘻嘻一笑道:
  “得了我说小龙,你就说个明白吧!”
  孙重楼道:
  “是嘛,我是在说,但必须从头说起。”
  琴姑娘哼了一声,道:
  “好好好,你就从头说起。”
  孙重楼不理会大家的着急,仍是慢吞吞的说道:
  “结果在我自认对汪平洽身上,凡能看到的,我都记清楚了之后,就安排一个试探的机会……”
  琴姑娘黛眉一挑,道:
  “你点对汪平洽的穴道,是在安排机会?”
  孙重楼头一点道:
  “应该说是设计一个·机会,不过这个机会,对手若不是’落魂牌‘的话,就根本没有办法办到!”
  弃儿哦了一声道:
  “天下人不同,譬如……”
  弃儿接了口,道;
  “二弟,说要紧的事!”
  孙重楼应了声是,道:
  “我从了解自己的身世之后,就暗自思忖‘落魂牌’的人性和习惯,和大哥重逢后,又增加了对‘落魂牌’的认识!因此当汪平洽,率众以‘落魂牌’姿态出现,终于被擒现露原形后,我已料到‘落魂牌’必然另外还设有监视的高手!
  “当时,我并没有想到利用汪平洽,因为虽然明知另外还有别人,但却对我们找‘落魂牌’的事无补。可是在汪平洽无心中说出,他是第八名替身时,我触动了灵机,以人的求生恶死天性,和汪平洽作了商量……”
  弃儿不由接口道:
  “和汪平洽附身低语,就是此事?”
  孙重楼笑着点头道:
  “不错,汪平洽为了活命,终于答应了下来。”
  虎儿哈哈笑着说道:
  “所以你就封了他的穴道,保留了他的一身功力……”
  孙重楼含笑接口道:
  “虎哥,说实话,我并没有保留汪平洽的一身功力,而是以特殊功力,毁了汪平洽那身技术!”
  弃儿啊了一声道:
  “不对呀,汪平洽明明功力还在……”
  孙重楼一笑,接口道:
  “小弟不是说过么,用特殊的功力,使汪平洽自毁一身技术,再说清楚点,他功力是还在,但却只能保持两个时辰!”
  众人恍然,虎儿哦了一声!孙重楼又接着说道:
  “在当时,汪平洽却不知道,我这样作,目的在引使那监视的高手,没了防护之心,易于处理……”
  弃儿不解的接话道:
  “我仍然不懂,就算引出那监视之人,又如何呢?”
  众人皆有同感,不由全看着孙重楼。孙重楼笑着道:
  “大哥听下去就懂了,结果,魏三冬出现了,汪平洽知道他在一旁,为了讨好我,不惜和魏三冬话来话去的答问。别看汪平洽是有心讨好,还真有用,最有用的一句话,就是叫我知道了魏三冬是九大替身中的老七……”
  琴姑娘哼了一声道:
  “老七老六,有啥分别,又有什么用?!”
  孙重楼神色一正,道:
  “用处大了,我先前说过,已将汪平洽身上所能看清的一切,都看清了,现在又有了个同样打扮的人,这能没用吗?”
  虎儿首先懂了,道:
  “原来你要认上一认老七和老八,那点不同!”
  孙重楼拍手道:
  “对了,我早是问过汪平洽,证明他们在‘落魂牌’面前,大家也是蒙面相见,互不相识,试想,九个金衣蒙面人,再加上‘落魂牌’自己是十个,谁有金牌,不论是龙牌,虎牌和豹牌,就能吩咐别人!当然,该谁拿着金牌,该吩咐哪一号去办事,事先自是‘落魂牌’早有安排,百不一失的!
  “可是‘落魂牌’,总应该一眼就能认出他这些替身来才是,否则各自蒙面,他如何支派手下呢!所以我立刻知道,‘落魂牌’对九大替身,必然有一个辨认的办法,虽说人处久了,容易分别谁是谁,但这并不适用于蒙面的人,何况身材背影还很大的差别,自更难认!由此,我断定!落魂牌分别替身的巧妙,是在他这九位替身所穿的衣服、鞋子、带子等上面……”
  琴姑娘不由得点头道:
  “对,不怪你总是高人一筹。”
  孙重楼笑了,道:
  “只是多留了些心而已。”
  琴姑娘由衷的说道:
  “事事若能比别人多留些心,这人就不会犯错了!”
  孙重楼对琴姑娘笑了笑,反而笑得姑娘羞了起来。接着,孙重楼说道:
  “我在汪平洽身上,用了心,魏三冬出现,我立刻仔细注意,再经声明魏三冬是老七,我很容易的发现了其中玄妙!最后朱山宝出现,平心论,出我意外,但对于我对证事情方面,却有了极大的帮助……”
  虎儿道:
  “大概是那个地方不同……”
  话没有说完,孙重楼已接口道:
  “对,他们一身除了那一个地方,互本相同外,其余的全是一样,才更足证明,我找到了破绽。”
  茶儿替买一皱道:
  “破绽到底是在哪里?”
  孙重楼道:
  “他们的衣服扣子,每件金衣,只有扣子九粒,从下摆右衣缝开始算起,九粒都是同样大小的,是老九,有八粒小些的,是汪平洽,老八,七粒小些的,是老七魏三冬,朱山宝是老五,因他有五粒小扣子。”
  弃儿想了想,道:
  “我明白了,不过这里面还有个问题呀?”
  孙重楼一笑道:
  “不错,有个问题,譬如‘落魂牌’出现我们面前,他该是九个小些的扣子,抑或是九粒大些的扣子呢!”
  弃儿点点头道:
  “对,我就是说还有这个问题。”
  孙重楼道:
  “想起来这是个问题,说实话,这却又不是问题!”
  弃儿不解的说道:
  “这怎么讲呢?”
  孙重楼道:
  “事情简单,扣子大小,本来没什么关系,但是‘落魂牌’为什么偏偏喜欢手下用小扣子呢?”
  弃儿仍然不解,道:
  “这话我没听懂。”
  孙重楼慢慢解释道:
  “譬如汪平洽,八粒扣子,一粒大些的扣子,魏三冬,是七粒小扣子两粒大些,这是什么呢?!这是因为‘落魂牌’性狂而傲大,所以任何东西,凡是大的,全代表他,因此我敢保证,衣衫上有九粒大扣子的人,必然是‘落魂牌’无疑。”
  众人互望了一眼,各自颔首认为极对。琴姑娘开口道:
  “那么有九粒小扣子的,是老九了?”
  孙重楼点头道:
  “我认为大概是这样。”
  琴姑娘嫣然一笑道:
  “现在我也明白,你为什么不露面的道理了。”
  孙重楼扳之一笑道:
  “我相信是难不过你的。”
  话说完,孙重楼突然凝思起来,似有十分重天为难的事情,琴姑娘悄然前进,道:
  “有什么为难?”
  孙重楼微吁一声,道;
  “有件事要好好的商量才行,现在动身吧,前面大的城镇上,找家店房,再仔细来谈。”
  于是一行动身而去。
  XXXXXX
  魏三冬和朱山宝,没了马匹,又失去功力,只有一步步走着,他们绕行僻处,防备不测之变。
  汪平洽在久候孙重楼不至后,恍有所悟,疾驰而行。
  他也没敢走转向大道的路,竟也奔上荒径。
  因此,在刹那之后,就追上了魏、朱二人。
  魏三冬和朱山宝,看到汪平洽由后面疾驰来,神色大变,躲是不能,只有硬着头皮等在荒径上!
  真是怪事!
  汪平洽一闪就驰过了魏、朱身旁,别说停步了,竟然连句话都没说,好象根本就没看见他俩似的!
  汪平洽远去魏、朱二人瞠目互望良久。
  最后都耸肩摇头,边走边谈。魏三冬首先开口道:
  “这可真是怪事,他想干什么?”
  朱山宝头一摇道:
  “那个知道,不过准有急事是不会错了。”
  魏三冬眉头一皱道:
  “莫非他已经和那个姓孙的有了联络?”
  朱山宝冷笑一声道:
  “不可能,乌鸦凤凰,再难同林!”
  魏三冬苦笑一声,没再接话。反而是朱山宝,在想了想后,道:
  “老魏,我突然间有了个感觉。”
  魏三冬哦了一声道:
  “什么感觉?”
  朱山宝道:
  “假若不是今天突遭奇变,我们就算是直到老死,或遭遇强敌不幸丧生,彼此也不可能知道名姓!”
  魏三冬苦笑着点头道:
  “自从我们当年失足,入了‘落魂牌’罗网之中,别说姓名身世了,连这个身子也不属已有!”
  朱山宝长叹一声道:
  “谁说不是,大家朝夕相处,却连一句最普通的问候话都不能说,彼此猜忌,视如冤仇,这真是……唉!”
  魏三冬接过话锋道:
  “还有,就象这次的事吧,当我奉令谕接豹头金令,获知汪平洽名姓,并要杀他的刹那,竟有些欣然……”
  话没说完,朱山宝已接口道:
  “半点不错,当我接棒虎头令杀你的时候,也是如此,现在想来,仍然是百思不得其解,你说多怪?!”
  魏三冬道:
  “我认为,那是一个人在久被压制下,已失仁心仁性的表现,因为他除了恨之外,别无所得!”
  朱山宝点着头道:
  “诚然,如今好了,真象‘佛家’所说‘得大解脱’!”
  魏三冬笑了,朱山宝也笑了。然后,朱山宝接着又道:
  “老魏,你看我们能回去吗?!”
  魏三冬头一点道:
  “能,从前山,谁也意不到我们有这大胆量!”
  朱山宝道:
  “话是对,万一‘老儿’根本没有出山……”
  魏三冬摇头接口道:
  “不会,断然不会!”
  朱山宝想了想,道;
  “这可要谨慎,不是开着玩的!”
  魏三冬笑道:
  “放心,这些年来,小弟也多少有点准备!”
  朱山宝哦了一声道:
  “什么准备?”
  魏三冬又是一笑道:
  “准备了两件事!”
  朱山宝楞了的看着魏三冬,没有接话。魏三冬一拍朱山宝肩头道:
  “一件事,认清‘落魂牌’是谁……”
  朱山宝不由接话,道:
  “这怎么可能?!”
  魏三冬微微一笑道:
  “怎么不能!”
  朱山宝哦了一声道:
  “说说你是如何能认出他来?”
  魏三冬抬起右足,道:
  “朱兄看,我们所穿的鞋子!”
  朱山宝低头看着魏三冬的鞋,再看自己的鞋,莫名其妙的说道:
  “鞋子莫非有什么不同?”
  魏三冬道:
  “从投身魔穴,就等于是卖身投靠,不论衣食住行,全有他供应,但也全由他安排和限制!我们的鞋子,乍看来,和他穿的一样,但若时时留心,日日注意,你就会发现和我们穿的不一样了”
  朱山宝哦了一声道:
  “是那里不一样呢?”
  魏三冬道:
  “鞋底,我们所穿鞋子的底,五分厚,他的八分;我们鞋底走六层缝合,他的却是十层缝合,不信你数!”
  说着,魏三冬脱下鞋子,数给朱山宝看。
  果然,是六层缝合而成。魏三冬穿好鞋子,接着又道:
  “这次是他亲自吩咐我的,我认定他决不放心那孙重楼,现在早已率领高手,暗中追下去了!”
  朱山宝点点头道:
  “有可能!”
  话锋一顿,接着又道:
  “老魏,可不是我不信你,若能说出件事实来……”
  魏三冬笑着接口道:
  “可以,我答应你!”
  魏三冬看了朱山宝一眼之后,才道:
  “记得有一次,谕令下来叫某一个人去火焚‘洛阳’的‘太玄观’,那次去的共有三位……”
  朱山宝接口道:
  “记得,有这件事情!”
  魏三冬一笑道:
  “去的三位当中,有一个是我……”
  朱山宝摇头道:
  “这并不能证明什么?”
  魏三冬又是一笑道:
  “别急嘛老朱。”
  话声微微一停,接着又问朱山宝道:
  “老朱,你可知道那次施令人是谁?”
  朱山宝神色十分奇特的看看魏三冬道:
  “你说是谁?”
  魏三冬一拍朱山宝的肩头,道:
  “那人就是阁下!”
  说完,哈哈的大笑了起来!朱山宝神色却十分愕然,不待魏三冬笑声止住,就接了话道:
  “老魏,你是怎么知道的!”
  魏三冬把脸一扳,道:
  “老朱,你忘了我们有言在先,不能询问?!”
  朱山宝无奈只好笑笑作罢,魏兰冬反而叮上了一句,道:
  “怎么样,我说的可对,”
  朱山宝不答此问,道:
  “是不是对施令人是谁,你全能知道?”
  魏三冬点点头,又摇了摇头道:
  “不错,但也不对!”
  朱山宝眉头一皱,道:
  “老魏,你这算什么意思?”
  魏三冬苦笑一声道:
  “你怎么不多用点心想想呢,若不是你我两个,功力尽失,被迫说出名姓,我虽认出你是几号,又能如何?”
  朱山宝颔首道:
  “不错,唉!”
  魏三冬话题一变,道:
  “不过现在却有了用,此番回山,只要是我们九大替身出现,名姓虽然不知,他是几号我却瞭然!因此内中有没有‘落魂牌’老儿,也休想瞒过我去,如此我就有了应对的办法,安然去,安然回来!”
  朱山宝想了想,道:
  “假如有‘落魂牌’呢?”
  魏三冬苦笑一声道:
  “那就是我们应得的报应了!”
  朱山宝不再讲话,点了点头。
  二人脚步增加快了一些,但已到了极限。又走了两三里路,朱山宝才想起另一件事来,开口道:
  “老魏,你才说过一共准备了两……”
  话没说完,魏三冬已接口道:
  “你现在才想起来呀?”
  朱山宝一笑,道:
  “还不晚吧?”
  魏三冬也笑着摇头道:
  “不晚,正是时候。”
  朱山宝看了魏三冬一眼,道:
  “那就说吧?”
  魏三冬道:
  “另外一件是我准备了两面‘龙头落魂金令’!”
  朱山宝傻了,楞在了一旁说不出话来。魏三冬笑了,又道:
  “这很简单,只要留心,没有事作不到的!”
  朱山宝叹了口气,道:
  “老魏,我服了你,走吧,就算是死在山上我也认了命!”
  于是他们不再答问,步向前程。
  XXXXXX
  “店家,你来一趟。”
  “是,您好。”
  店小二推开那扇木门,走进了厢院。
  厢院内,三间房,够讲究。
  可是这三间房中,却只住着一位客人,客人是拂晓时候来的,来了就问有没有清静厢院。
  那时,店小二记得清楚,这位客人是满头大汗,脸色绯红,气直喘,象是跑了连夜的路。
  如今,距这位客人住进厢院不到顿饭光景,店小二听到呼唤,推门进了院子,然后走到堂屋门口。
  店小二刚要开口,屋里已传出了急喘的声音。
  店小二立刻推门进去,三步当作两步,跑到右暗间门口。
  他挑帘一看,傻了,转身就跑!客人适时开了口,道:
  “回来,快!快!”
  店小二留住步子,转身进了暗间。
  客人,虽只说了四个字的一句话,却已累得象条耕完二十亩地的老牛,脸色苍白,冷汗直滴。店小二慌张而惶然的说道:
  “您老这是怎么啦!”
  客人先一个劲的摆手,半晌,喘息稍慢,才开口道:
  “老毛病,倒……倒……碗水给我……”
  店小二赶紧动手,并将客人扶了起来。
  客人喝下半碗水,好多了,又半晌,才安静下来。
  店小二这时又开口道:
  “请个郎中来给您老看看可好?!”
  客人闻言,直摆手,道:
  “不必,我就会好的!”
  尽管客人是这样说,可是店小二心中却直发毛,俗语说,人吃五谷杂粮,没有不生病的,谁也保不起会病倒!
  可是一家招商客栈中,却最怕这个,要是客人有个好和歹,不只人命关天,生意也要大受影响。因此店小二劝上一句;道:
  “我说您那,有了病可就得找个郎中,要不郎中是干嘛的呢?您老休息着,小的还是去请……”
  话没说完,客人又摆上了手,道:
  “我这毛病不是病,你不懂,天下的郎中也不懂!”
  店小二一听,他可笑了,摇着头道:
  “您老可真会开玩笑,有病硬说不是病,若当真是连郎中都不懂您老的病,那您老这病可就麻烦了。”
  说着,店小二转身就走。客人火了,不过虽然生气,声调却还不高,道:
  “慢着,听我告诉你是什么毛病!”
  店小二停下来,脸上带笑,心里头直打鼓,看着这位奇特的客人,暗中却在想客人这毛病十分厉害。客人话语一停,连喘了两口气,才又说道:
  “我赶了夜路,太累,这是,最要紧的是,我饿了,我只要一饿就是这个样子,明白了吧?!”
  这次,店小二是真的从心眼里笑了,道:
  “我的天,您老怎不早说,您老想吃点什么?”
  客人想了好半天,才有气没力的说道:
  “你们店里有斧头吧?”
  店小二一楞,刚放落的悬心,又提到了嗓子眼!客人一看店小二这个样子,恍然大悟,接着道:
  “不是斧头,是小剪刀,我要剪剪手指甲。”
  店小二大喘一口气,应声有,他出了暗间而去。
  刹那,剪刀先送了来,客人在店小二走后,勉强支持着坐起身子,从椅背上抽下来搭放的金衣。金衣到手,这客人从金衣里面贴袋中,取出了两面金牌。
  噢,原来这位客人,竟是汪平洽。
  他取了虎、豹二金牌,想了想,将虎牌又塞在枕头下面,然后用那把剪刀,开始来剪豹头金牌的边沿。
  他用上了吃奶的力气,只剪下来了指头端大小那么一点大,可是脸上的汗珠子,却流滴不止!
  累!真累!
  不,他不是累,但却混身上下没有力道。
  当他在那林中,唬走了魏三冬和朱山宝后,再次现身,等候孙重楼却在这个时候,他恍悟了一件事情。
  论素行,他最不端!
  论作恶,他似乎还要恶过朱魏二人!
  那他凭什么能得到对方的恩释,还保留着这身功夫?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所以他想通了这个问题,问题简单,孙重楼用了一个奇特的手法,使自己功力毁失于未来!
  功夫毁失于未来,未来又有多久呢?
  他很聪明,孙重楼要他办的事情,办好了再没有什么事值得还保留他这一身功夫,那……
  于是他胆颤心惊,跑!快跑!能跑多远就跑多远!
  因为他必须逃过可能中“落魂牌”的追击,并且还要远离开早走一步的魏三冬和朱山宝二人!
  否则,狭路相逢时,自己功力突在那时失去,以二杀一,汪平洽肚里有数,那只有死路一条!
  这也就是,他途遇魏、朱二人,步履不停的原因。
  当然,他在途遇朱魏时,功力技艺还在,为了永绝后患,是可以也似应该杀掉对方的!
  不过,天下事很怪!很怪!
  就象两个冤家,平日甲谋算乙,乙也在谋算甲,势不两立,非死其一不可,手段唯恐不辣,不狠!
  可是突然有一天,甲遭了不幸,或大火烧了个片瓦不存,或是另有别的不幸,而乙,亦然,于是二人成了苦难馀生。
  那时,又狭路相逢,甲顾乙,顿生自怜,乙看甲,亦然,这两个生平决不两立的冤家,再也提不起互斗的精神来了。
  汪平洽也一样,在自知不久就要毁去这身功夫之下,不再想其他的事,只要求他本身的平安了。
  他一路疾行,总算不错,赶到了这座镇上。
  更幸运的是,在功夫未失前,住进了店房。
  可是当他踏进这厢院房中后,呼叫一声店家时,坏了!
  他那身功夫,突然失去,人,成了软糖,软到了不能再软,不只软,并且酸,不只酸,还有些风寒潮湿般麻疼!
  于是他忍不住哼唉出声,引来了店小二。
  魏、朱二人,功力技艺失去时,没这样痛苦,那是因为汪洽平手法不够厉害,和魏、朱二人事前已经休息片刻的原因。
  至于汪平洽就不然了!
  他知道功力将会毁失下,耗尽力气奔逃,一直未停,再加上孙重楼手法玄妙,他才多受了这番痛苦。
  汪平洽苦忍过去后,可也想起今后的一切。
  人再狠,再厉害,他不吃饭也不行。
  吃饭嘛说来简单,有钱就可以解决。
  对了,钱!钱!钱!
  俗话说,一文钱逼死英雄汉,半点不错,当真能被逼而死,那也罢了,怕只怕半死不活,看白眼,受误解,失所亲,被爱者弃,宾友叛,父母所恨,子女冷落……
  那滋味,那苦境,非个中人恐怕不会明白的!
  男人,无钱加无志,非偷即盗!
  女人,有志加无钱,又想钱的话,就天知道了……
  汪平洽为了钱,才迫而分解那豹头金牌!

  第三十二章:白衣人以退为进
  往日,汪平洽何必来动剪刀,用两根牙一咬就成了!
  现在,用了剪刀,耗上吃奶力气,才剪下一点点来。
  休息一下,再次动手,又剪落一段!
  然后将残碎金牌也塞到枕下,调息起来。
  别看如今他的功力已失,经过调息,已无酸、软、麻、痛的感觉,真的和一个平常的人差不多了。
  店小二送来了面,恰好,汪平洽填饱了肚子。
  然后他关照店小二,将那两块碎金子去换成白银。
  他告诉店小二,换来先存在柜上,别叫他,他要好好的睡上一觉,一切事,等他醒来再办。
  店小二接过金子,笑应着走了。
  汪平洽倒头就睡,他奔驰终夜,睡得跟条死猪一样。
  下雨了!下雨了!
  汪平洽正走在荒郊中,被雨浇成了落汤鸡!
  身上一凉,不由一抖,汪平洽,由梦中醒来。
  睁开眼,正对着窗,天都暗下来了。
  不对,下雨若是作梦的话,怎会醒来有水珠顺颊而流呢?
  一正身子,汪平洽傻了,傻成了块木头。
  眼前,多了个人!
  这人,一身金衣,金纱蒙面,在巳昏暗的天时里,房间中,这人直立在床边,手中拿着巳凉了的茶水壶!
  不用说了,下雨是这茶水壶在作怪!
  汪平洽只觉得全身发麻,筋骨皆颤,动不能动,连他那一对眼珠子,都象被定住了一样!
  金衣人缓缓的将茶壶放下,声调威凌的吩咐道:
  “起来!滚起来!”
  汪平洽正要起来,突然心中一动,伸手摸向枕下。
  枕下那虎令和巳残的豹令,歇已无踪。
  金衣人此时大马金刀坐在椅上,沉叱道:
  “找什么,滚起来!”
  汪平洽真的滚翻下床摸向自己的金衣!
  金衣人哼了一声,吓得汪平洽缩回手去。金衣人嘿嘿冷笑两声,道:
  “你这两块金牌,是那里来的?”
  汪平洽颤抖着答道:
  “是魏三冬和朱山宝的东西。”
  金衣人听了似感意外哦了一声,道:
  “那又怎样到你手中的?”
  汪平洽这时心情已稍见平静,能够思考问题了,所以没有立刻答覆金衣人的问话,在思考着什么。金衣人接着怒声又道:
  “赶快答话!”
  汪平洽答了话,道:
  “慢着,你是谁,跑进我住的房中,对我喝来呼去,你凭着什么?你是谁,先说你是谁?”
  金衣人霍然站起,手指汪平洽道:
  “你可是要找死?”
  汪平洽不知何故,胆子壮了,冷笑一声道:
  “你敢杀人,好大胆的贼。”
  他话锋一顿,对外扬声喊道:
  “来人呀,有……
  有“贼”的“贼”字,没叫出来,已被金衣人捏住咽喉,喊不出声,也喘不出气来,双手不由挣扎起来。
  金衣人似是觉出不对,啊了一声松开手!手一松,金衣人立刻说道:
  “你若再喊,我就立刻宰了你!”
  话一顿,又道:
  “魏三冬和朱山宝何在?”
  汪平洽此时心中已有了数,不过有时人会料错事,平日要是错了,没什么,如今偶有错失,可就有死没活!
  话虽不错,但若不冒个险,怕也脱不了死,万←这险冒对了,一切如他所料,就许幸逃死难。想到这里,汪平洽更加稳下心神,道:
  “我和他们两个人,并不认识。”
  金衣蒙面人哦了一声,道:
  “你在骗谁?”
  汪平洽作出诚挚之色,道:
  “你不信我也没有办法。”
  金衣蒙面人停了停,才又问道:
  “那你怎知他们的名姓的?”
  汪平洽作出畏惧之色道:
  “我不能说,也不敢说,说出来我要打官司了!”
  金衣蒙面人哼了一声,道:
  “不能说的也要说,不敢说的,也非说不可,至于你怕打官司,这到可以放心,咱们没官司好打!”
  汪平洽喜形于色,道:
  “你说的可是真心话,不打官司?”
  金衣蒙面人点点头,表示出心意。汪平洽这才说道:
  “我是个布商,有一车子布,和卖布所得的三四钱银子,贪图早些到这镇上做生意……”
  金衣蒙面人不耐烦了,接口道:
  “只说要紧的!”
  汪平洽故作一呆,道:
  “要紧的?这些全要紧嘛……”
  金衣蒙面人哼了一声道:
  “烦俗事不提,说如何知道他们名姓的事。”
  汪平洽霎霎眼道:
  “是嘛,我就是在说,为贪快,我错过了宿头,只好找个树林子休息,那知偏就碰上了怪事。我刚进树林,把我那独轮车藏好,正要睡,又来了两个人……”
  说到这里,汪平洽故意看了金衣人一眼,又道:
  “对了,他们就穿着和你一样的衣服,但是可没蒙着头,坐在离我不远的地方,谈着话。原来他们遇上了仇家,说什么被人毁了功夫,我也不知道毁功夫是什么事,但却能听得出来并非好事。后来又谈到了怎么办,说什么‘落魂牌’老儿会杀他们等等,最后,是我不小心,弄出声音,被他们发觉!我怕死了,可是他们并不凶,只是问我是干什么的,我说了实话,他俩一商量,用两块金牌换去我的一车布和所穿衣服……”
  金衣蒙面人哦了一声,接口道:
  “后来呢,快些说?”
  汪平洽道:
  “我那几两银子也给了他们,换上他们的金衣,”
  金衣蒙面人接口道:
  “住口,你想骗那个?”
  汪平洽……呆之后,正色道:
  “我谁也没骗,说的是实话。”
  金衣蒙面人哼了一声道:
  “就凭他们说那块金牌是金的,你就换?”
  汪平洽嘴一噘道:
  “你当我连金子都分不出真假呀?哼!”
  这可好,反而说的金衣蒙面人没了话。
  汪平洽有小鬼般的聪明,他已明白金衣蒙面人,和自己一样是“落魂牌”的九大替身之一。
  除了“落魂牌”,九大替身谁也不认识谁的,在这种行情下,有得是话可以说,反正没有对证。
  结果,汪平洽说他在换好东西走后,才想起来不对,自己这一车布和两身旧衣服,不值半块金牌,于是他认为内中有些不妥,又悄悄赶回去暗中窥探。正好看到内中一人,突然把另外那人杀了……然后推车而去,他吓得要命,也就连夜飞跑,到了这小镇上。
  金衣蒙面人自然不信,可是汪平洽说的有情有理,而金衣人此时已知魏、朱二人功力已失,不信也信了两分。
  金衣人问及出事地点,汪平洽不打楞的就说出地方,金衣人要汪平洽陪他去,汪平洽却死也不肯。
  汪平洽说的有理,天已黑了,到了那里正半夜,他怕。
  要去可以,明天天一亮就走。
  金衣蒙面人只好答应,因为还有人等他的禀陈呢。
  于是金衣蒙人警告汪平洽,别打算逃,逃必死,然后说,天一亮就来找他,去出事的地点。
  汪平洽答应了,却向金衣蒙面人讨索金牌。
  金衣蒙面人自然不可能再把金牌给他,他却死也不依。
  这矫造,十分象,使金衣蒙面人相信了他,给他十两银子暂用,对他说,明天事了,一切若是真实,保证有五十两金子给他,他才勉强答应下来。
  于是金衣蒙面人推窗飞身而去。
  汪平洽见金衣人已走,喘了口气,不过却深知金衣蒙面人并没有真走,此时必在暗处监视自己的行动。
  他眼珠一转,有了妙计,高声叫唤店家。
  这时正忙,半天那店家才来。
  汪平洽先问自己换的金子,店小二说是换了十六两八钱银子,存在柜上,汪平洽点点头,叫店小二送吃食来。汪平洽好象不再过了似的,对店小二说:
  “半斤好酒,听清楚,最好的酒,支烧鸡,三样饭菜,一个汤,汤要清淡些的,少放盐!”
  店小二应着声,才要走,汪平洽却一把抓住了店小二。店小二一楞,汪平洽声音压低,笑着道:
  “你们这里可有‘粉头’?”
  所谓“粉头”,是当年对出卖天赋本钱的女人的称呼。店小二常办这种事,笑着道:
  “当然有,不过现在……”
  汪平洽接了话:
  “找个最标致的粉头来,要脾气好,识得趣,先陪我喝酒!”
  店小二应着声走了。
  刹那,粉头先到,还真够标致,就是打扮俗气。
  躲在暗处的金衣蒙面人,现在才真的放落心,走了。
  菜也送到了,汪平洽和粉头还是真吃真喝。
  注平洽吃的快,刹那吃了个饱,然后叫粉头一个人慢慢吃,他去前面办点小事情,就溜出了厢院。
  他不敢走大门,那外面的金色长衫,也没穿,厢房中存的银子,也没要,爬出后墙,逃之夭夭……
  XXXXXX
  半塌的古刹中,大殿上有了灯光。
  一个金衣蒙面人,坐在那已半烂的拜垫上。
  另外,两名金衣蒙面人,肃立左侧!
  右侧,另有两名金衣蒙面人在。
  面对坐着的金衣蒙面人,还站着另一名金衣蒙面人。
  数一数,一共六名!坐着的为首者,沉声对面立于前的蒙面人道:
  “如何,人不见了吧?”
  这名金衣人,低头没有答话。中坐者,竟长叹一声道:
  “你获得这两块金牌,本是一件奇功,如今功过相抵,十分可惜,那个东西一定是汪平洽!”
  中立的金衣人,听到功过相抵,心中已无所惧,抬起了头来。然后以有些激动的声调道:
  “属下深受主人恩遇,功不功到无所谓,不过这次的错失,属下想来不能不觉得有些冤枉!”
  坐者哦了一声,道:
  “冤枉?”
  中立者头一点道:
  “不错,属下越想越觉得冤枉!”
  坐者没有立刻发话,似在沉思中立者此言的由来。半晌之后,坐者点了点头,开口道:
  “我将明白你说冤枉的道理了,这件事我要好好想想!”
  中立者却接话说道:
  “属下之意,绝非这次功过相抵而说冤枉,要紧的是,今后再碰到这种事情,岂不又无可奈何?”
  坐者却冷冷地说道:
  “天下无此巧事,再说,这次你本来可以逼汪平洽来的!”
  中立者道:
  “属下若知道是他,焉肯放过?”
  坐者冷哼一声道:
  “错杀一百,不放一个,就是因此而发!”
  中立者没了话说,又低下头去。坐者在话声停下之后,接着又道:
  “我料汪平洽逃必不远,况功力技艺尽失,你们连夜分途搜捕,我相信会在天明前捉到他,然后还要追踪那姓孙的去呢!”
  中立者应了一声之后,道:
  “属下对汪平洽功力技艺已失事,仍有怀疑!”
  坐者一笑,摇头道:
  “不必怀疑,他那功力是毁失了!”
  中立者才要接问,坐者已又开口道:
  “他若功力还在,必不肯毁去豹头金牌变钱备用,更用不着以剪刀来帮忙,再说,也不会睡的那样死!”
  中立者没再开口,此时却在点头。
  于是坐者一挥手,中立者和其余四名金衣蒙面人,皆对他躬身一礼后,飞身出庙,向镇内外各处,搜捕汪平洽去了。
  这时,天是二更。
  二更,镇外半塌古刹发生了上述的事情。
  三更。小店中汪平洽租居的厢院内,也有了变化。
  大胆而聪明的汪平洽,没逃远,他又回到厢房中。
  大大方方推开厢院的门,从里面关好。
  厢房内还有灯亮着,不用说,那粉头还在。
  果然,汪平洽推门进去的时候,粉头起迎。汪平洽笑着扶粉头坐下,道:
  “别太客气,你吃好了?”
  粉头嗯了一声,道:
  “刚才有人找爷您……”
  汪平洽一点头,接口道:
  “我知道,是问我借钱的人,他有借没还,已经好多次了,我刚才出去就为躲他,他再来的话,就说我还没回来。”
  粉头又嗯了一声道:
  “爷您要不要招呼小二哥收拾东西?”
  汪平洽摇摇头道:
  “没关系,明天一早叫他收拾好了。”
  粉头瞟了汪平洽一眼,道:
  “那爷您不叫他准备水,净净身子?”
  汪平洽一笑道:
  “你猜我刚刚干么去了,哈哈。”
  说着,汪平洽拴上门,步向里间,边走边道:
  “你进来的时候,别忘了吹灯!
  粉头没应声,却噗了一声把灯吹灭!
  XXXXXX
  日上三竿,又是一天!
  没人再找汪平洽的麻烦,看来这五名金衣蒙面人,昨夜没能搜到汪平洽,只好暂时作罢,去追孙重楼了。
  汪平洽醒来,有粉头伺候着,这小子倒不含糊,赏了粉头二两银子,并且告诉粉头,今晚上还要她服事。
  这镇是不小,但却不是大城,粉头一夜得了二两银子,是从来没有的事,怕她今夜不来才怪!
  粉头一走,汪平洽招呼进店小二,取回柜存的银子,再要店小二去买合身的衣服,两套,从里到外,还有鞋子。
  然后嘱咐店小二,若有人问他,就说昨夜走了,现在厢房住着一家三口人,给了店小二三分碎银子,堵住了嘴巴。
  午饭乍过,汪平洽就又蒙头儿睡,直睡到店小二敲门。
  又快天黑了,汪平洽睡眼难睁的去开门!
  门一开,店小二送来衣服,汪平洽接过衣服和鞋子,店小二退出门去,就在要带上院门的时候,出了绝事!
  有两个人,一身是土,住店的,正由另一名店小二领着路往后而来,经过厢院,正看到汪平洽。
  这两位中的一位要躲,另一位拉着他,打量汪平洽一眼,冷笑出声,接着推门进了厢院。
  汪平洽已转身向厢房走了,突闻门声,一回头,傻了!
  当门而立的这两个人,正是魏三冬和朱山宝!汪平洽不愧聪明人,立刻笑了,先向店小二道:
  “小二哥,这两位就是我等的朋友,快去准备脸水茶,快快!”
  话一顿,目光一扫魏、朱,又道:
  “还有,再去买两身衣服和鞋子,拿钱去。”
  说着,拿出两银子递给小二,小二要接,朱山宝却伸手一拦道:
  “不必破费,你去弄脸水和茶好了。”
  店小二去了,朱山宝回身关上了门。汪平洽肃手相让道:
  “魏兄、朱兄里面请。”
  朱山宝嘿嘿一笑,道:
  “真是庙里不见顶上见,打扰了。”
  说着和魏三冬示个眼色,大踏步进了厢房。
  坐下之后,谁也不开口,似有所待。果然,等店小二送完茶水和脸水走后,朱山宝立刻开了腔:
  “窄路偏偏逢冤家,汪平洽,这真不太巧是吧?”
  汪平洽却不答此问,手指院门道:
  “我先去关门,有话回头说!”
  朱山宝一笑道:
  “请便,反正我也不怕你跑了!”
  汪平洽没答话,去关上院门,重入房中落坐,朱山宝冷笑的看着汪平洽,然后一声冷笑,道:
  “咱们的帐,该算算了吧?”
  汪平洽却若无其事的接话道:
  “随便,只要朱兄认为还有必要,算就算!”
  魏三冬却道:
  “老朱,有话好说,好说……”
  朱山宝知道内情,笑对魏三冬道:
  “放心吧老魏,若是这小子那身功夫还在,你也不想想,他会对我们这样客客气气的么?”
  魏三冬一听,明白了,虎的一声站起道:
  “哈哈,汪平洽,你也有今天!”
  说着就要上前动手,被朱山宝阻止住。朱山宝阻止了魏三冬,对汪平洽一笑道:
  “怎么样,先把我那虎头令牌交还吧?”
  魏三冬接上一句:
  “对,还我那豹头……”
  汪平洽不待魏三冬话罢,已接道:
  “抱歉,两面金牌都物归了原主啦!”
  这话出口,魏、朱二人同时一惊!汪平洽接着将昨夜发生的事情,详说了一遍,然后道:
  “信不信任凭两位,现在,我们是一样了,不管是谁,再碰上追命鬼全活不了,早死,晚死,早晚会死!两位要是仍然没有看开事情,非先杀我不可,我也没有办法,不过我当然不会束手待毙,一定拼命!拼起命来,可能三败俱伤,就算我死了,你们两位迟早也要落到‘老儿’手中,那时死的更惨!”
  朱山宝想了想,道:
  “话是不错,可是你毁我功力的恨与仇……”
  汪平洽接口道:
  “咱们别提这件事,时候不同!”
  朱山宝哼了一声道:
  “怎么个不同法?”
  汪平洽一笑道:
  “魏兄在场,可作见证,当时你非杀魏兄不可,所以才逼得魏和你动手死拼,力竭刹那,我才下手……”
  朱山宝接口道:
  “对呀,还是你先下的手呀!”
  汪平洽一笑道:
  “我能不下手么?那时你高举着剑,魏兄已无力躲避,我若不下手,魏兄岂不早死多时,现在怎会坐在此地?”
  朱山宝语塞,魏三冬却点头道:
  “老朱,这话是实情!”
  朱山宝此时又想起了问话,道:
  “就算对,你又何必毁我这身功夫?”
  汪平洽一笑道:
  “你那时是‘落魂牌’使者的身份,我能饶你?”
  魏三冬又接了话,道:
  “对老朱,时候不同,这不怪他!”
  朱山宝语塞,却想起了另外一个问题,对魏三冬道:
  “老魏,他毁去你的功夫又怎么说?”
  魏三冬一想,对呀,于是怒对汪平洽道:
  “你说说我听听,那为什么?”
  汪平洽仍然笑着,道:
  “你怎么这样问我,朱兄没出现前,是你一心要杀我的,我侥幸没死,在那个时候,换了你该怎么办?”
  魏三冬想着这句话,没能马上开口。汪平洽却话声接着又道:
  “再说,若没有我救你,你早已死在朱兄的剑下,你原本要杀我,我反而救了你,我还那点不对?”
  魏三冬左想右想,没话能反驳汪平洽。朱山宝是自知缺理,于是代替魏三冬道:
  “既然如此,你还为什么要毁掉老魏的功夫呀?”
  汪平洽道:
  “这更简单了,我已早被人点了穴道,功力将失,若不毁了魏兄的功力,魏兄若仍然杀我,我怎么办?”
  魏三冬道:
  “我还怎会再杀你呢?”
  汪平洽叹息一声道:
  “现在我自然相信你不会再杀我了,可是当时我怎敢想呢,何况论本领,我又最差?”
  朱山宝没有再接话,魏三冬也没开口。汪平洽竟然长长的叹了口气,道:
  “唉!说来说去,是‘落魂牌’这老儿害人!”
  魏三冬点点头,认为这话很对。汪平洽接着又说道:
  “这些年来,我们出生入死给他卖命,到头来,不管有没有不对,后面先派上个监视你的人!万一,象我们这次的事,出了毛病,功力技术不敌他人,这有什么话说,可是他却不问青红,杀了你再说!这若是伺候别一个主子,遇上这种事,必然加以慰勉,那时我们又有多么感激,再遇上事,能不卖命么?”
  这番话,说的魏、朱二人频频叹息而头首。汪平洽话声一顿之后,十分真执诚恳的说道:
  “如今我们下场相同,就算功力技术仍在,恐怕也难以逃出‘落魂牌’的魔掌,何况都已成了普通的人。对我突然出手,将二兄功力技术毁去一节,愿自承过错,二兄不论对我怎样施罚,我绝对含笑受之。”
  朱山宝头一摇道:
  “算了,过去的就叫它过去吧。”
  魏三冬更痛快,道:
  “汪老弟,那个再提这段事,就是混蛋!”
  三个功力技术尽失的孤独的江湖人,由此结成了知友。
  汪平洽首先招来店小二,要了点菜和酒。
  酒菜送到,汪平洽才吩咐小二,去通知昨夜约好的粉头,不要来了,魏、朱二人,为此还开了几句玩笑。
  最后,三人据席而畅饮,无话不谈。
  汪平洽首先问及朱、魏二人的打算。魏三冬皱着眉头道:
  “我和老朱,本打算要回去一趟的!”
  “回去?”
  汪平洽以诧异的语调发问。朱山宝苦笑→声道:
  “不回去一趟怎么成,我和老魏都身无分文!”
  提到钱,汪平洽也傻了!
  不错,他现在还有半来两银子,一个人,省吃俭用的话,可以凑合活个年儿半载:三个人的话,两个月就光了!
  “落魂牌”可没少给他们钱,不论金子银子,他们三个人都有三五百两的家当,算得起是不少了。可是“落魂牌”厉害,有银子,有金子,除去身畔带个三两五两外,全得放在山上自己房中!
  外出公干,一切花费自有“落魂牌”安排,不用费心,平日里没想到这一天,现在,三个人可抓了瞎!汪平洽想了想,道:
  “对,回去是个办法,趁着老儿不在……”
  朱山宝接口道:
  “我和老魏,也就是想到这一点,才敢回去!”
  汪平洽道:
  “老儿九大替身,现在只剩了六个,那孙重楼一身技艺功力,怕还在老儿之上,因此我断定老儿目下是没有时间回山!不过我们功力虽失,平日毫无所惧,如今若微露马脚,那就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没回了!”
  魏三冬笑嘻嘻的接话道:
  “放心,我早有准备。”
  于是他接着把曾对朱山宝说过话,又说了一遍。汪平洽心计比魏三冬快,闻言拍手道:
  “成了,那是可以回去的。”
  话锋一顿,接着又道:
  “不过为了小心,最好还是谋定而动。”
  朱山宝也认为对,三个人遂商量起来主意。
  XXXXXX
  这不是“吃人山”,到象极了“吃人山”!
  因为进山口处,和昔日孙重楼及弃儿和虎子走过的那地方不同,绝不相同,好象根本就是两座山峰。
  不过有些巧合的是,从进山口,经大半的时光之后,转过山环,面前相对的形势,竟和孙重楼夜登“吃人山”个时,所看到的“灯阵”是一样。
  但是现在为白天,自然没有“灯阵”。
  看上去,尽头路也有一座山庄,正象孟了凡那孟家山庄一样,所谓一样,当然是从外表上看来如此。
  至于内部是否仍然如此巧合,那就不知道了。
  在天光微暗中,三名金衣蒙面人进了山口。
  在一株参天古木下,他们停了下来。
  其中一人,自身畔取出一圈细索,索端有支小钩,走到古木干后,古木干后侧有个碗口大的深洞,这人,将索探放树枯洞中,小钩垂下。
  只见他手一动,腕一甩,接着一提!
  熟能生巧,他提出了个用桐油厚纸包紧的小包裹!
  打开包裹,里面赫然是两面“龙头落魂令”!
  由于这金令,使人立刻明白这三个金衣蒙面人是谁。
  他们正是魏三冬、朱山宝和汪平洽。
  自古就有高明人传下一句话来,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高明,的是高明,天下人谁又不爱财呢!
  汪、朱、魏三人,在功力技艺尽失下,竟然冒充昔日的身份,以十比一的侥幸希望,来取自己多年的积财。
  假如他们功力仍在,凭那身本领,就算是夜走千家盗百户,也不会着急到今后的生活而冒此大险的。
  金令取到,魏三冬藏诸于怀,收好细索小钩,和汪平洽、朱山宝,大摇大摆的进了山区!
  他们又停步了,是在已能看清山庄的地方。
  魏三冬走到一块山石前,探手石后,拉动了索铃。
  刹那,两名黑衣蒙面汉子,飞纵而来。
  魏三冬高攀金牌令,两名黑衣蒙面汉子,肃立候谕。
  魏三冬以威严的语调,吩咐立备三匹快马,取干两黄金,分三个小钱匣放置,立刻送出山口!
  两名黑衣蒙面汉子,应声而去,他们三人,转身又走向了回头路,可是心里直打鼓,生怕万一之变……

  第三十三章:一封素柬不辞去
  当他们三个人,还没走出山区防地时,身后已传来了马蹄奔驰声,三个人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步履却不敢不放从容。
  刹那,马蹄停于身后,三人转过身来。
  送金子的人,多了一个。
  那多出来的一个人,白衣白鞋白巾蒙面。
  白衣人,骑一匹白马,气派吓人!白衣人首先下马,向三人拱手道:
  “在下闻报‘龙令’出现,特来候谕。”
  魏三冬取出龙令道:
  “你可要验看一下?”
  白衣人手一摆,道:
  “在下不敢。”
  话一顿,眼光向个令上着盯又道:
  “请检看黄金。”
  说着,白衣人手一挥,两名黑衣壮汉,已将三只钱匣取下,就路边打开,捧向魏三冬面前候检。
  魏三冬一丝不苟的检看过,头一点,黑衣蒙面汉重将钱匣上锁,放置三匹空马之上,躬身退向一旁。魏三冬接着向朱、汪二人挥手,道:
  “两位请,时间所限,怕要疾驰了!”
  朱、汪二人会意,立即扶鞍上马。
  是石路,凹处被碎石一垫,竹笺直刺进了马腿脚内。
  白衣蒙面人,面目虽被帛布蒙着,但魏三冬却深深知道,白衣蒙面人必然在十分注意着自己三人!
  因此魏三冬心头忐忑,深恐朱、汪二人露出马脚。
  还好,汪、朱二人自知小心,上马时极为从容。但在汪、朱二人上马之后,魏三冬才待足踏马鞍上马的刹那,白衣蒙面人突然对魏三冬道:
  “在下要跟三位一路出山。”
  魏三冬头一转,人依然坐在马上,却开口道:
  “去何处?”
  白衣蒙面人道:
  “有十分重大的事情,面陈主人。”
  魏三冬冷冷地说道:
  “那往巫峡走,要能日行三百里的话,两天之后可以看到主人的指标,其余的事,你该会办!”
  白衣蒙面人恭应一声,道:
  “是!”
  话锋一顿,声调微低又道:
  “请问三位此行目的……”
  魏三冬沉声叱道:
  “你当真要问?!”
  白衣蒙面人立刻解释道:
  “在下怎敢,只在想……”
  魏三冬哼了一声接口道:
  “主人不会问你这件事,你若有胆先提,我劝你最好一路上就想好了答复的话语,免得……哼哼!”
  这种声调话语,恰合身份。
  因此那白衣蒙面人,没敢接话。魏三冬却又冷哼一声,接着说道:
  “别认为你这身着白衣,能保护你的一切!”
  说着,嘿嘿冷笑两声,勒住着缰,当先走下。
  汪、朱二人,也甚合身份的一言不发,随在魏三冬马后,三匹马从从容容展蹄得得地去了。白衣蒙面人在魏三冬三人去远后,转对两名壮汉道:
  “回去,一切小心,将‘灰云’放出,说明此事,并附禀主人,说我业已出山,不日即往报到!”
  两名壮汉恭应一声,白衣蒙面人催马而去
  XXXXXX
  一盏孤灯,几个人影。
  孙重楼和虎儿、弃儿与琴姑娘,在互商如何安排孟了凡主仆。
  虎儿知难,首先开口道:
  “这件事不简单,孟庄主双腿已残,不但是行动,不便,在逃避敌人追杀方面,也不易掩蔽。”
  孙重楼微吁不声道:
  “还不只是这两点,最要紧的是,有时我们无法分出人手去照应他们主仆,但又不能置诸不问。”
  琴姑娘道:
  “何不想个安顿他们主仆的办法?”
  孙重楼道:
  “这也就是我们今夜要商量的!”
  弃儿想了想道:
  “把他们安顿在那里才平安呢?”
  虎儿眉头紧皱,在沉思。
  琴姑娘虽然担心,但乍出江湖,没地方好想。
  孙重楼也无处可以安顿孟庄主主仆,因之剑眉锁起。虎儿突然神色一喜,道;
  “有个地方可以安顿他们了。”
  孙重楼大喜道:
  “那里?”
  虎儿道:
  “那正是我们要去的地方。”
  弃儿哦了一声道:
  “巫山十二岭?”
  虎儿头一摇道:
  “不是,是到成都府外。”
  孙重楼欣然接口道:
  “是‘紫竹林’内穷家帮。”
  虎儿一笑道:
  “小龙你认为那如何?”
  孙重楼颔首道:
  “好地方,不过师父他老人家不在帮中的话……”
  虎儿嘻嘻一笑道:
  “这要半唬半塞才行。”
  琴姑娘愕然道:
  “什么叫半唬半塞?”
  虎儿又一声嘻嘻道:
  “我已被师父除名穷家帮,但我相信,师父绝不会通知帮中的人,所以我仍可以帮中身份办这件事。不过凭我的身份,要在帮中安置外人,还差一点,只好说这是师父的意思,那就叫半塞半唬!”
  这话说的大家都笑了起来。
  于是决定如此,并商同沿路不再理会敌方的追击。
  事情商妥,各回寄居店房的室内,准备次日天明,就向孟了凡主仆说出,然后加疾行动。
  就在他们商这此事的当儿,孟了凡主仆,却也正在商谈着。
  孟了凡半卧半躺在床上,孟成坐在一旁。孟了凡将茶碗交给孟成放好,叹了口气道:
  “我真懊悔跟他们离开‘吃人山’!”
  孟成侍奉孟了凡多年,深知主人感慨所由,道:
  “老爷您想的太多了。”
  孟了凡头一摇道:
  “当初想快离山,错想报仇雪恨,如今离开吃人山,才知道反而寸步难行,处处要人照料。”
  孟成安慰老庄主道:
  “有老奴在,老爷何虑之有?”
  孟了凡苦笑一声道:
  “你生无缚鸡之力,况已年迈,孙公子兄弟及那位虎侠,各有血仇在身,如今多了我们主仆,累他们处处不便,唉!”
  孟成没有接话,这是实情,有什么话好说呢?半晌之后,孟了凡又开口道:
  “孟成,我们该想个办法才对!”
  孟成点着头道:
  “老奴听您的吩咐!”
  孟了凡想了想,道:
  “我想连夜先走,给他们留一封信。”
  孟成苦笑一。声道:
  “老爷,万一路上碰到冤家,那……”
  孟了凡叹息一声道:
  “自己的事,必须自己担当,拖累别人不是应该的!”
  孟成道:
  “话是不错,但我们主仆残迈无能……”
  孟了凡扫了孟成一眼,接口道:
  “我意已决,取纸笔来。”
  孟成想了想,不再多说,取来纸笔。
  XXXXXX
  孙重楼拿着这封信柬,直摇头。
  虎儿、琴姑娘和弃儿,也只有苦笑。
  没别的办法,一条路,去找他们主仆。
  于是算清房饭店费之后,孙重楼,琴姑娘一路,弃儿、虎儿作一路,一东一西去找孟了凡主仆。
  他们约定,天黑之后,仍然回到这个山镇中见面。
  地点,仍在分手的这座店内。
  XXXXXX
  有了千两黄金和三匹马的汪、朱、魏三人,也有了重新生活下去的勇气,挺胸催马,精神焕发。
  俗话说:人是铁饭是钢,形容人必须吃的饱才行!
  如今,人是皮囊钱是气,有了钱,皮囊自然会涨涨的,鼓涨的,精神气力和雄心,全到了顶点。
  和们三个人,一口气奔了五十里路,才在林内歇马。
  歇下来,很自然的就商量到未来。汪平洽首先开口,道:
  “两位,咱们怎么说?”
  什么事怎么说,魏三冬和朱山宝心里明白。朱山宝接了口道:
  “我认为首先该找个店房,然后再谈别的事!”
  魏山冬道:
  “不,目下先要弄清楚;我们是否有人追踪!”
  汪平洽一笑,道:
  “当然有,这是规矩!”
  一句“当然有”,吓坏了魏三冬和朱山宝。汪平洽又是一笑,道:
  “别急,大概在对时之内,我们会很平安!”
  朱山宝声调一低,道:
  “这由何见得?”
  汪平洽道:
  “是‘落魂牌’老儿的规矩,追踪的人,绝不敢在没得确证前,对我们下手,但要得确证,却非对时不可!”
  魏三冬道:
  “道理何在?我是问对时的由来!”
  汪平洽缓缓的说道:
  “这要归功我当年乍到山上,所负责的事了,老儿有四只异鸽,非只识路,并能日飞数千里!我相信那白衣小子,对我们已动了疑心,不过却不敢动手,到时必然放出信鸽,和老儿联络!”
  朱山宝皱皱眉头道:
  “你说那白衣小子已动了疑心,有什么根据?”
  魏三冬也接口道:
  “对,有什么根据?”
  汪平洽道:
  “我们忘了一件事情,露出马脚!”
  魏三冬哦了一声道:
  “那件事情?”
  汪平洽一笑道:
  “我们三个人,不应该同时出现在山中的!”
  朱山宝闻言一楞,没有接话。魏三冬想了想后点着头道:
  “对,这不合规矩!”
  汪平洽摇摇头道:
  “这件事没有成规,三个人同时出现也没有什么,问题是我们该多办点事,但却疏忽了!”
  朱山宝这时接口道:
  “不错,那有用三名金衣替身,只为传令需索千两黄金的事,难怪那白衣小子,要跟着我们走!”
  魏三冬霍地自地上站起,道:
  “那我们快些走!”
  汪平洽一笑,伸手相拦道:
  “走,走到那里?”
  魏三冬道:
  “不管那里,反正走得离山区越远越好!”
  汪平洽摇头道:
  “没有用,我们快不过那些鸽子的。”
  朱山宝道:
  “话虽如此,但不能就等死呀?”
  汪平洽道:
  “现在走,死的成份怕多些。”
  魏三冬愕然道:
  “这是为什么?”
  汪平洽道:
  “追踪我们的人,不但功力本领高超,并且一定十分聪明,我们停,他停,我们走,他也走!因此在任凭我们走出多远,都没有用,一朝消息传来,老儿谕令追杀,不出顿饭时间,我们就必遭毒手……”
  朱山宝接口道:
  “所以我们还是早走远些好呀?!”
  汪平洽又一摇头,道:
  “走当然要走,但要商量好了才走!”
  魏三冬道:
  “还商量什么?”
  汪平洽笑对魏三冬道:
  “坐下魏兄,我们坐下来谈。”
  魏三冬无奈,重又坐在地上。
  汪平洽声调压低道:
  “以我的判断,追踪我们的人,是那白衣小子……”
  朱山宝皱眉接口道:
  “管他是谁,全能要我们的命!”
  汪平洽了扫朱山宝一眼,道:
  “朱兄莫急,小弟之意,是指追踪者就只有一人!”
  魏三冬仍然不解,道:
  “以现在我们的情形来说,一个人足够要我们的命!”
  汪平洽摇摇头道:
  “魏兄,小弟焉有不知道这个的道理,小弟之意,是告诉二位,对方就只有一人追踪,我们却三个人……”
  朱山宝明白了,接口道:
  “你可是说,我们能分三方面逃脱?”
  汪平洽颔首道:
  “正是正是,稍待等我们去尽疲劳后,各自上马,分途疾驰,相信那白衣小子会傻楞在原处,不知如何是好!”
  魏三冬想了想道:
  “是个办法。”
  话锋一顿,又道:
  “我们在什么地方聚会呢?”
  朱山宝还没开口,汪平洽已抢先道:
  “金陵城中如何?”
  朱山宝接了话,道:
  “不妥当,据我所知,老儿在金陵城中有落脚的地方!”
  魏三冬又想了想,道:
  “这地方最好是不太为人注意,但也不能太偏僻!”
  汪平洽嗯了一声,道:
  “孙重楼他们,是去巫峡,老儿必然也是走这条路,我们该走相反的方向,咱们在‘徐州’见如何?”
  朱、魏二人,颔首赞成。
  汪平洽道:
  “两位对徐州可熟?”
  魏三冬头一摇,朱山宝也说没去过。
  汪平洽笑了,道:
  “徐州城内南大街上,有家聚福栈,咱们就那儿见,不见不散,谁先到谁等,直到咱们碰了头!”
  朱山宝摇着头道:
  “这要有个时限才对。”
  魏三冬也接上一句道:
  “不错,总不能永远等下去呀?!”
  汪平洽想了刹那,道:
  “这样好了,从明天算起,在足一百天的最后一日,为时限,满了百天,先到的就可以不必再等!”
  朱、魏二人答应了下来,此事说定。
  汪平洽接着又悄声道:
  “我们同时上马出林,然后分道而行,行前,魏兄莫忘是施令者,该谕令我和魏兄会面的时限及地点!”
  魏三冬一笑道:
  “是骗那白衣小子?”
  汪平洽道:
  “当然,该叫这小子跑点冤路的!”
  魏三冬又是一笑,道:
  “我有数了,你们放心。”
  事已说妥,休息已毕,三人各自止马。出林之后,魏三冬扬声谕令道:
  “两位事了,别忘记在成都的事还急着办,时限不能稍误,我先去了,咱们成都府见。”
  汪平洽和朱山宝恭应一声,三人分三途驰去。
  他们刚走,一匹白马和马上的白衣蒙面人,已现身而出,看看远去三途的汪、朱、魏频频摇头。刹那之后,白衣人自语道:
  “不管了,我只追踪这施令者,就不会有错!”
  话声中,白衣人抖缰催马,追向了魏三冬。
  白衣人人影马踪刚刚消失,远处汪平洽却又圈马而回,他目送魏三冬的去路,长叹出声。接着,汪平洽十分歉意的自语道:
  “魏兄,这不怪我,谁叫你是发施号令的人呢?!”
  说着,汪平洽催马,改走另一条小路,奔向了北五省。
  朱山宝在奔驰一阵后,方才想通了这个问题,一方面暗惊汪平洽的毒计,一方面却也自庆幸运!
  因此他判断汪平洽徐州之约,是虚构,所以朱山宝也改了目的地,不去徐州,转走向了烟水苏杭路!
  XXXXXX
  小店中,外出找寻孟了凡主仆的人,重又见了面。
  他们摇头叹息,都扑了空。
  在无奈之下,他们除暗自祝福孟了凡主仆平安外,已无他策,于是不再犹豫,踏上行程。
  目的地是巫峡,孙重楼必须找回四娘。
  说到四娘,谁也想不到她的藏处何在,别说孙重楼一行人,就是牟镇方,也休想打探到她半点消息。
  她和那已失功力技艺的孔一方,从离开吃人山后,就没了踪影,她曾说过,她藏身之处,没人能够找到。
  如今果然谁也不知道她去了何处?
  XXXXXX
  成都府城内的西街“贵宝栈”,是孙重楼一行的寄居地,栈内东跨院,五间上房,清静而古雅。
  孙重楼叹息着,失望至极。琴姑娘安慰他道:
  “楼哥,我们再想别的办法,别急。”
  孙重楼苦笑声,道:
  “我不是急,只是失望而已。”
  琴姑娘道:
  “看山庄残毁的样子,至少有经年没人了。”
  孙重楼点点头道:
  “何止经年,怕有不少年以上了。”
  琴姑娘微微一笑道:
  “虽然此庄早毁,但并不虚此行。”
  虎儿和弃儿,不解的说道:
  “半点消息没有,怎说不是虚行?”
  琴姑娘道:
  “对打听四娘的事来说,当然是虚行一趟;但若说一游巫峡,流览风光,却又有不少心得!”
  孙重楼看了琴姑娘一眼,道:
  “琴妹,谁还有这心情,去注意风光。”
  琴姑娘不以为然的说道:
  “该注意的,须知道忧烦无补于事?”
  孙重楼没有接话,弃儿却开口道:
  “姑娘,我们没有这好的闲情!”
  琴姑娘冷冷地说道:
  “好,那你们就愁吧,也许能愁出个好办法来!”
  这句话,说笑了大家。虎儿在笑声后,突发豪论,道:
  “我说小龙,姑娘这话有些道理,现在我们人在四川,青城、蛾嵋已隔不远,能一游名山,亦人生一乐也!”
  弃儿只笑了笑,没有表示意见。孙重楼心中突然一念,道:
  “对,有时候老天会在无心中帮人的大忙,走,咱们明天一大早就走,先探幽,后寻秀!”
  幽,青城天下幽!
  秀!峨嵋天下秀!
  别看论年纪除琴姑娘外,孙重楼最小,但遇上事,不论是什么事,只要孙重楼说了好,十之八九是好定了数。
  于是就此决定,先探青城。
  XXXXXX
  快马加鞭,魏三冬直扑四川的成都府。
  他早已发现,那白衣蒙面人似幽灵般,追蹄不舍了。
  进而他也明白了,汪平洽提议分途而避追踪的缘故。
  当然,魏三冬也清楚了朱山宝赞成的原因。
  这次自己是冒充施令者,汪、朱只是随从的身份,分途而行,白衣蒙面人自然是追他一个!
  朱山宝虽已瞭然汪平洽提议的心意,但因他也可以借此躲开追踪,平安而去,自是求之不得。
  因之只剩自己一人,处于迟早被擒的危厄中。
  从这一点,再想到汪平洽徐州之约,那当然是骗鬼的把戏,魏三冬深觉得自己可怜。
  龙牌是自己昔日伪制急难而行的,现在用是用上了,但却将要搭上自己这条命,这是由何说起。
  想通了之后,虽对汪、朱二人有些恨怨,但自己鞭长莫及,空自恨怨又何补于事,所以他又转代念头。
  马快,魏三冬念头也不慢。
  一个可能,掠过脑海,方寸,他暗暗笑了。
  从出林独行,中途悟及上当,到想出办法,始终马不停蹄前进,直到傍晚,他才劳乏不堪的赶到一座村镇上。
  住店、歇马,休息,用饭。
  白衣蒙面人,和他一样,住店,休息,饲马,进餐。
  店是一家,魏三冬一个人住了西院,白衣人只住单间。
  魏三冬从进西院,要过茶水酒饭,就没出来。
  白衣蒙面人却首先看好进退之路,才住进单间。
  这家店,没有后门,白衣蒙面人不虑魏三冬私逃。
  当然,他不知道魏三冬此时功力已失,所以曾经想到过魏三冬可能弃马而逃的事,不过这至少要到三更。
  现在才刚刚天黑,不必顾虑。
  魏三冬,此时却已按照计划行事了。
  他很快的吃完饭,和店小二在商谈事情。
  一两黄金,足够店小二改姓更名,何况魏三冬铁匣中的黄金,都是十两一锭,有十两金子,店小二早将魏三冬当成了亲爹,自是说什么应什么的去了。
  刹那,店小二就回来啦,此时,白衣蒙面人才刚吃完饭。白衣蒙面人才待外出一查西院,已听到魏三冬在喊:
  “店家,火速给我备马!”
  魏三冬的马,先备好一步,他上马扬鞭而去。
  那马,奔驰了一天,以时间计算,也只休息了个啃嚼料的工夫,但四蹄展开,却如龙般矫健!
  白衣蒙面人的白马,也备好了。
  他算过房饭店账,飞身上马,疾驰速去。
  他这匹白马,算得是干中选一的良驹,若比起魏三冬那匹马来,的确是好上一倍,因此他根本没想到马已疲累的事。
  连扬三鞭,他已看到了前面奔驰的人和马。
  一口气出去了十里路,坏了!
  他那匹白马,突然无故哀呜不止。
  停了蹄,打死它也不再多走一步!
  前面的人和马,早已跑没了影子。
  此时,白衣蒙面人已料到这是怎么回事了!
  他飞身下马,先查四蹄。
  一查四蹄,白衣蒙面人只气的几乎昏倒。
  两支竹笺,插入马的铁蹄凹进的部份。
  所以马在乍奔疾驰时,并无所苦,但地面不平,有时更是石路,凹处被碎石一垫,竹笺直刺进了马腿脚内。
  白衣蒙面人拔出竹笺,白马已成了跛马,别说叫它奔跑疾驰了,就算牵着它走,它也一步三摇三步九摆了!
  白衣蒙面人不能再走回头路,那没有用处,想一想,牵着白马,一步步往前站赶,十里地外,还有镇市。
  他往前,却作梦也想不到,魏三冬是往回走的。
  魏三冬不但是往回走的,并且已在二十里外。
  原来这引得白衣蒙面人直追的魏三冬,是那个店小二!
  店小二穿着魏三冬的衣衫鞋袜,乘骑着魏三冬的马匹,早在白马蹄中作了手脚,大方的出了店。
  在白衣蒙面人备马追去后,魏三冬穿着早经店小二购置的衣服,早备的马匹,不慌不忙的出了店,扬鞭而去。
  魏三冬斜走回头路,自此,断无消息。
  白衣蒙面人在前村换过马,再追的时候,他傻了。
  魏三冬竟像冰置太阳下面一样,没了踪影。
  任凭白衣蒙面人如何打听,都没见过有这样一个金衣人走过!
  他恍悟一切,飞骑赶回那家小店。
  店小二早回来了,他路熟,绕行而归。
  魏三冬那匹马,和一匹衣质及那空置的铁匣,店小二都遵照魏三冬的严嘱,作了妥当安排。
  马暂存他处,衣物尽焚,铁匣深埋。
  因此当白衣蒙面人重回小店,探问店家时,毫无所得。店小二更接魏三冬所嘱答对,说:
  “那位客人还有两个朋友,早到了,住在西院。”
  有这句话,不由白衣人不信了!
  他猛一跺脚走了,阴沟里翻了船,他这份恨是到了家!
  这还没什么关系,自己不该认定能力:早将消息以飞鸽送到“落魂牌”手中,如今可又怎样交待?!
  丑媳妇难免见公婆,走吧,好在他有他的靠山,也许不会出大事,不过罪是受定了,唉!
  XXXXXX
  孙重楼指着那崖头,道:
  “像不像,琴妹你说?”
  琴姑娘赞叹出声道:
  “像极了,真是奇怪!”
  孙重楼一笑道:
  “可要上去,相传这‘金鞭崖’有仙人呢!”
  琴姑娘突然问道:
  “若真有仙人,又肯渡化你的话,你去不去?”
  孙重楼想都不想,道:
  “不去!”
  琴姑娘甜甜的一笑,道:
  “为什么不去呢,没听说过,一人得道九‘族’升天吗?!”
  孙重楼也一笑道:
  “这些话,是世人对得势者引进私人的讽刺,怎能当真。”
  琴姑娘瞟了他一眼道:
  “我不管这些,我只问你为什么不去?”
  孙重楼神色一正道:
  “大仇未报,成道何为?!”
  琴姑娘低下了头,默默无言。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虎儿开了口,道:
  “姑娘,我敢保证,在小龙大仇已报后,你若问他同样的话,他的回答就绝对合乎姑娘的心意了!”
  这句话,孙重楼恍然大悟,也低下了头。
  一共四个人,弃儿一向少开口,现在有两个在沉默,虎儿责任重了,他话锋一断,接着又道:
  “金鞭崖明天去,现在天已晚,深山夜寒,说正经的,咱们该先找个宿处,吃上顿热饭走才行。”
  琴姑娘虽说小性,但也知道刚才孙重楼没理解自己所问,并没有错,借此打破沉闷,对虎儿一笑道:
  “虎哥就耽心没吃的!”
  虎儿故作怪虑道:
  “笑话,虎在深山,还愁没东西吃?!”
  琴姑娘一笑道:
  “莫非你想吃人?!”
  虎儿哈哈一笑道:
  “此时若有‘落魂牌’,难道你还阻止我不吃吗?!”
  琴姑娘噗嗤笑了,孙重楼也微笑着,只有弃儿,仍是不言不笑。

  第三十四章:半点灵犀引人来
  虎儿看了弃儿一眼,道:
  “大弟,你说咱们到那里借宿?”
  弃儿不能不答道:
  “还不是寺院道观。”
  虎儿头一摇道:
  “不不,咱们找户山居人家。”
  弃儿回顾虎儿一眼道:
  “有原因?”
  虎儿头一点,道:
  “当然,僧寺道观,吃的是白菜豆腐,虎入深山,再去吃素,那这辈子又到何处能动荤腥呀?走!”
  说声走,他当先带路而行。
  青城山,对虎儿来说是轻车熟路。
  当年,他跟着古月苍来过不只一次。
  金鞭山下,就有几家山居猎户,内中一席姓人家,更是古月苍很熟的朋友,自然,虎儿和席家也不陌生。
  转过山环,翠谷在望,远眺静怡,近视幽然。
  茅屋三五,相间墨石翠柏中,的确是一幅美哉自然妙图。
  走到一户篱笆前,虎儿停了步。他首先对大家说来:
  “这家主人姓席,山居数世,据我那老花子恩师说,席家多少多少年前,也是武林中赫赫有名的人物!大概发生什么事情,才隐退居此不再出山,我保证进去有吃有喝,不过说话却要稍留意些。”
  琴姑娘哦了一声道:
  “留意什么?”
  虎儿正色道:
  “莫谈江湖是非恩怨。”
  琴姑娘嗯了一声,孙重楼和弃儿都没有开口。
  弃儿素来就话少,孙重楼自有本份,虎儿才放了心。
  于是他击叩竹篱,惊动主人。
  刹那,一名老迈苍头走了出来,打开竹门。虎儿向苍头一拱手,道:
  “在下来自‘紫竹林’,前随恩师古……”
  话没说完,老苍头已向室内一指,转身走向屋后。虎儿看了孙重楼一眼,说道:
  “有其主必有其仆,连个哼哈都懒得说!”
  孙重楼只淡淡一笑,弃儿却无动于衷。
  琴姑娘黛眉一挑,她初次行走江湖很多事情看着好玩,但也有不少事,在她看来是莫名其妙。
  虎儿此时已举步前行,到了堂屋门前。
  孙重楼却回身将竹门掩阖。
  虎儿这次并没有敲门,举手轻推,堂屋木门应手而开。
  屋门虽开,屋内却没有人影。虎儿停步阶上,向屋内道:
  “席老爷子在吗?‘”
  没人应声。
  虎儿声调提高,又喊了一遍。
  依然得不到答复!
  虎儿想了想,走进屋中。
  刚进堂屋,似乎嗅到某种气味,这气味有些难闻!
  女孩子对气味嗅觉,特别敏感,琴姑娘已用汗巾掩住了口鼻,黛眉紧锁,满脸厌恶的神色。
  弃儿依然冷着一张脸,不发一言。
  孙重楼剑眉一动,上步走到左侧暗间,挑起了门帘!
  门帘高挑,那股气味冲鼻!
  但是暗间内,却空无人在。
  虎儿立刻转奔右暗间,右暗间,也没有人,虎儿吸气相试,右暗间的气味最轻,是由他处传进了些许。孙重楼适时悄对虎儿道:
  “去后面看看,小心!”
  虎儿头一点,由堂屋前门出去,顺适才老苍头去处向后院走去,边走,并提聚功力小心戒备!
  怪事,后院竟也无人!
  “不对呀?!”
  虎儿目光一扫后院之下,心中暗自这样思忖着。
  别人不说,那老苍头,明明是到了后院,而后院除厨房外,再无屋宇,只是花圃,放眼无遮,老苍头何处去了?!
  此时,孙重楼和琴姑娘及弃儿,也转到后院,目睹此情,深觉怪异不解,由不得互望着有些发楞。琴姑娘星眸一瞥,手指后院那搭建的厨房道:
  “看看里面!”
  虎儿头一点,大步奔向厨房。
  孙重楼等人,自是相随而行。
  厨房中,也没有人影,但灶上大锅热气由高笼中透出,灶下火旺,一看即知锅中或蒸或煮必有吃食。
  虎儿头一摇,对孙重楼道:
  “大概席老爷子没在家,老苍头正好在我们进了堂屋后,有事又从前门出去,我们没有看见。”
  孙重楼正色接口道:
  “不可能,前门是我掩好的,没人出去过!”
  虎儿哦了一声道:
  “那老苍头……”
  孙重楼又接口道:
  “当初虎哥和恩师来时,可曾见过那老苍头?”
  虎儿摇摇头道:
  “没见过!”
  孙重楼立刻说道:
  “那就有问题了!”
  话声中,孙重楼已走向蒸锅,伸手将蒸笼揭开!
  弃儿站在厨房外面,没有进去。
  琴姑娘就在孙重楼身旁,但那个大蒸笼盖,被孙重楼揭开后,恰正挡着琴姑娘的视线。因此琴姑娘不由问道:
  “是什么好吃的东西?”
  说着,琴姑娘准备闪身看看。那知孙重楼却迅疾的将蒸笼盖儿又盖好,道:
  “里面蒸的不是吃食!”
  虎儿人在灶旁,孙重楼揭落蒸盖,蒸笼中物,他看得分明顿时变了脸色,如遭极大的惊吓般!
  琴姑娘动了疑,倏忽伸手,重揭开了蒸盖!
  孙重楼阻止不及,知道要坏,果然——琴姑娘尖叫出声,撤手扔掉了蒸盖!
  人,面色苍然,昏昏倒向地上。
  所幸孙重楼就在一旁,急忙将她扶住,抱出了厨房!
  这声怪叫,使向不多事很少开口的弃儿,也探身厨房看向笼中,瞥目之下,竟也变了脸色。
  孙重楼此时已将琴姑娘拍醒,扶她坐在后院一张木椅上,神色肃穆而威凌的,向虎儿道:
  “是本家的主人?”
  虎儿在拾起笼盖盖好蒸笼后,随孙重楼外出,闻言道:
  “是本家的少主人!”
  孙重楼牙一咬,道:
  “虎哥和大哥保护琴妹,我去看看!”
  弃儿皱眉道:
  “我也去!”
  孙重楼相拦道!
  “江湖中能用这种残酷手段杀人的,必是恶中极恶之辈,小弟深望大哥和虎哥,能不分身,以防突变。”
  弃儿没再反驳,也没有接话。虎儿这时开口道:
  “你不认识此间主人,万一……”
  孙重楼接口道:
  “以事实论事,此间主人只有两个下场,一时业已逃遁,敌人难以追索,再就是正被囚禁逼问……”
  虎儿也接口道:
  “何以见得?”
  孙重楼接道:
  “对方和此间主人,设无大仇,或急索某件东西及想知道某一要事,则断不会以这种手段对付主人之子!”
  虎儿想了想道:
  “话是不错,但江湖中事……”
  孙重楼再次接口道:
  “所谓两个可能,真说起来,只有一个,那就是此间主人,早已听到警告或消息,目下是在平安的地方!”
  弃儿看了兄弟一眼,开口道:
  “不错。”
  话锋一顿,接着又道:
  “可是你不认识主人面目是真,那……”
  孙重楼含笑道:
  “大哥,主人爱子被杀,死又如此之惨,他若不知,此时也不会出现,若已知而仍然不现身复仇,恐怕任凭你是谁也休想能引他出来了!”
  虎儿轻轻拍手道:
  “对,那你去吧,要快些回来!”
  孙重楼嗯了一声,转身要走,琴姑娘竟开口道:
  “慢些,我们都去!”
  孙重楼剑眉一皱,道:
  “琴妹,你受惊过甚……”
  琴姑娘瞟了孙重楼一眼道:
  “实在是太突然了。”
  孙重楼一笑道:
  “现在琴妹不再害怕了?!”
  琴姑娘头一低,道:
  “留在这里,岂不想来更加不安。”
  虎儿嗳了一声道:
  “不错,这不是个好地方,该另外找个居停才对。”
  孙重楼微微一笑,道:
  “虎哥可还想吃肉?”
  虎儿头猛摇着,道:
  “看到笼中物,今后对肉食再也没了兴趣!”
  孙重楼目光向四外一扫,道:
  “好吧,咱们另找居停,我也不多管这件事了!”
  琴姑娘和虎儿闻言一楞,看着孙重楼再待开口,孙重楼急忙施个眼色,二人会意方始不言。
  弃儿似在沉思着什么,没问,也没理会孙重楼的话。
  四个人遂离开了席家,另找居停。
  距席家半箭之外,就有户人家,四人走近。
  虎儿当先叩动门户,有人应声外出。
  这家人家,却非竹篱草屋,而是石墙木房。
  门开处,走出一名壮汉。
  壮汉活像山居猎户,恰合身份。虎儿对壮汉拱手,道:
  “在下兄弟四人,只顾遨游青城,竟然没带干粮食水,如今已是青城腹地,进不得退不能……”
  壮汉痛快,接口道:
  “是要借宿?”
  虎儿一笑,道:
  “是是,请行方便。”
  那知壮汉把脸一扳,道:
  “抱歉!”
  说着,澎的一声将门关上!
  虎儿一楞,继之有些气恼,又待叩门!孙重楼向前相劝道:
  “算了算了,山居之居,怕自己也没有多余的屋子和粮食,虎哥你看,不远处已现出粉墙,岂不正好寄宿?!”
  边说,边向虎儿示意。虎儿会心,故意气恼的说道:
  “本来是行乃人情,不行是本份,只是这人那态度太气人了,有朝一日,他下山失错村镇,保遭天报!”
  说着,他们一行离开这户人家,往粉墙地方而去。
  他们走远,这户人家的大门,又再次轻启一隙!
  有一对眼睛,盯着他们的后影,久久才又关上了门。
  XXXXXX
  “怎么样,都弄好了?!”
  “放心吧老爷子,保没错失!”
  问话的是白天曾在席家一现的苍头!
  答话的是那说声“抱歉”,关上大门的壮汉。
  地方,正是这一木屋石墙人家!
  老苍头,已无半丝老迈之态,双目启阖间,射出寒光,壮汉,更非猎户,行功矫捷,一身本领。老苍头站在木屋门外,目光一扫四下,向屋内道:
  “我总觉得那四个人可疑!”
  壮汉适时推。门而出,道:
  “老爷子您又多心了,那叫什么虎哥的小子,不是曾经说过,来自‘紫竹林’吗?!紫竹林是……”
  苍头接口道:
  “紫竹林是‘穷家帮’的总堂,我会不晓得?!”
  壮汉一笑道:
  “是嘛,那人家有功夫才对!”
  苍头哼了一声道:
  “对个屁,你可见过有这种打扮的‘穷家帮’中人?!”
  壮汉一楞,嗳了一声道:
  “不错,不像!”
  苍头又道:
  “再说,除了‘万众岩’外,别的门户没有女乞丐,何况这四个男女,英气外透,可疑!可疑!”
  壮汉想,了想道:
  “不过那女的看到笼中蒸的人头,竟吓昏了!”
  苍头哼了一声道:
  “事出意外,换了你又如何?”
  壮汉没了话,却偷偷的瞥了苍头一眼。苍头好高的功夫,又一声冷哼道:
  “不用看我,去接人吧!”
  壮汉应了一声:道;
  “老爷子,现在还早……”
  苍头叱道;
  “你懂什么,叫你去就去,再晚人家找上门来了,三更前回来,我也要改下装束了!”
  壮汉嘻嘻一笑道:
  “是,不出三更,我准和二叔他们回来!”
  苍头嗯了一声,道:
  “带着猎叉,酒葫芦,万一回程上碰上扎眼的人,别忘记,你是个猎户,准能骗过一时去!”
  壮汉又应了一声是,回到屋中,果然拿叉背着酒葫芦出来,大大方方开了门,唱着山歌儿去了。
  苍头很快的关上门,也回到了屋中。
  此时业已定更,天黑了,苍头久久之后,才点亮了油灯。
  XXXXXX
  孙重楼一行,并没有寄宿古刹之中。
  只是稍游古刹后,就出寺而去。
  初更时,他们绕路又回到了席家!
  这举动,出乎任何人的意外。
  琴姑娘,换上了劲装,背剑,但对白天厨房中的印象,始终未能忘记,因此她躲着厨房,守在前院角落上。
  弃儿和虎儿,在后院,一在左角,一掠右墙。
  孙重楼独坐堂屋,虚掩着门,静待人来。
  二更过了,四外静悄。
  三更已近,仍无声息。
  在商量今夜之事时,除了孙重楼坚认必有人来外,其余三位谁也不赞成这种守株待兔的办法!
  可是孙重楼说明好,有人的话,正好一看究竟而明内情,没人的话,只是虚行而已,没有损失,所以他们来了。
  琴姑娘隐身前院墙角,已不耐烦,正要挪动,耳边突然传来孙重楼由室内的真气传声,道:
  “有人来了,琴妹快去后面通知大哥!”
  其实,孙重楼能通知琴姑娘,自然也可以告诉虎儿和弃儿,又何必一定要琴姑娘到后面呢?
  原因是不想琴姑娘首遭敌难!
  琴姑娘刚将消息传到,三条黑影已纵进了院内。
  其一飞身登上了房头,向四外窥探。
  可惜天太黑,琴姑娘、虎儿、弃儿又藏身暗处一动不动的,黑黝黝决不像人,不是一丛花,也像大蓬草。
  因之这人在略以扫视下,飞落院中和另外两人会合。
  三个人,没到后院,也没进屋中,却在前院的石阶上,坐了下来,这可是罕见的奇怪事!他们坐定后,一人开口道:
  “于大哥,你料到席老儿今夜准能回来。”
  于大哥嗯了一声道:
  “不会错,秦二弟,在熊老儿家说好的日子!”
  秦二弟也嗯了一声道:
  “看来熊老儿也要来了?”
  于大哥嘻嘻一笑道:
  “当然,没有熊老儿,席老儿就不能找出当年的真凶来!”
  秦二弟一笑道:
  “这样说来,席家小狗是命该当了?!”
  于大哥嘿嘿两声道:
  “是他们自取其死,不是他,席老儿又怎会知道熊老儿隐居峨嵋,自更不会去找到熊老儿,来看那封旧信!”
  秦二弟嗯了声道:
  “大哥没搜到信?”
  于大哥恨声道:
  “几乎倒翻了这三间屋子,就是找不到!”
  秦二弟悄声道:
  “该逼问席家小狗才对!”
  于大哥微吁一声道:
  “小畜生比那老儿的骨头还硬!”
  秦二弟没有接话,另外那人却道:
  “二叔您不知道,这小东西十分扎手,大獒二獒都死在他手中,小青子也带了伤,才惹脑了老爷子把他……”
  话没说完,于大哥突然低声喝道:
  “禁声,人来了,我们退向屋中!”
  说着,三条黑影已悄然进屋!
  他们进来,只顾火速掩门,由门缝、窗洞中向外注目,竟没有发觉端坐堂屋太师椅上的孙重楼。
  适时,夜行风动,前院中多了两个人。
  是两名白背老者,都是一袭长衫。内中之一,开口道:
  “贤弟找了个好地方,青城之幽,胜过峨嵋之秀!”
  不用说,被称为贤弟的老者,是本家主人席梦云。席梦云一笑道:
  “草屋竹篱,怎比得大哥那洞天福地。”
  大哥熊文辉,为昔日武林罕见的高手。此时却笑对席梦云道:
  “愚兄是被儿孙供奉,比不得贤弟清静。”
  席梦云一笑,道:
  “大哥稍待,容小弟撑灯再进。”
  熊文辉手一摆道:
  “贤弟不是曾说,璞侄儿在家吗?!”
  席梦云道:
  “小孩子心性,不惯山居,必然又出山去了。”
  熊文辉哦了一声道:
  “没人看家他会放心?”
  席梦云一笑道:
  “山居的好处,正是无盗无贼,家中无人已是常事!”
  熊文辉笑哦了一声,道:
  “那我们就一起进屋。”
  此时,藏身室内的三个人,已悄悄由身畔取出东西。
  一人当门而去,两人站在室门左右。
  手中物,对准了室门,看来只要室门一开,他们就会一齐暴然下手,将席、熊二老暗算致死!
  室外二老,说着话已迈步登阶,室内适时突传喝声道:
  “二老速退!”
  一声断喝,二老应变,一左一右闪退向墙角。
  室内的三个歹徒,却和二老一样,吓得心头一颤!
  那秦二,倏忽侧转,手中物对准发话处打去!
  当然,发话警告的是孙重楼。
  秦二手中物,十分歹毒,卡箕一响,喷出了一股水泉!
  孙重楼不但早已看清退路,并且有了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的打算,水泉喷出,孙重楼一声冷哼,凌虚扬掌拍下!
  内罡功力,无伦无比!
  水泉倏忽倒头而回,这下子秦二惨了!
  不但秦二,包括正中间那小子,猪般怪吼惨号,双手捂脸头及身上,又蹦又跳的奔出层外,倒在院中。
  那于老大,刁猾至极,乘此身形一闪,到了左暗间。
  他挑帘才待进去,孙重楼已凌虚出指,封了穴道,将于老大定在门框旁边,然后缓步出室。此时虎儿、弃儿、琴姑娘,也闻声而前,到了院内。
  虎儿认识席老,席老也认识虎儿,几句话把事情说明。
  点上灯,再看院中受伤之人,琴姑娘惊啊出声!
  院中那里是人,只剩了两个人的下半截!
  大家进人屋内,挑亮灯光,孙重楼首先在于老大手中夺下一个尺长黑筒,小心放置远处。
  然后将于老大转个身儿,看清了面目!
  孙重楼点一点头,他没有料错,于老大正是白天曾在席家,开门后一言不发随既失踪的老苍头、此人,熊、席二老皆熟,还是好朋友!席梦云看了熊文辉一眼,道:
  “是他,这……”
  熊文辉恍然而悟,道:
  “贤弟,不用看了,当年那封冒名信,必然是他干的,难怪日前在峨嵋寒舍,他借故匆匆而别!”
  席梦云长叹一声道:
  “大哥,当年你我他三人,行道江湖,武林中人尊为‘三义’,梦想不到,老三他他……”
  熊文辉目光一扫孙重楼,向席梦云道;
  “贤弟,别的事等会儿再谈,今夜若非人家两位年轻朋友,咱们哥儿两个现在早已尸骨不存了!”
  席梦云闻言老脸一红,对孙重楼拱手道:
  “老朽这大年纪,蒙救不死,这恩怕……”
  孙重楼恭敬还礼,接口道:
  “晚辈非为前辈,只是作该作的事罢了!”
  席梦云恭敬请四人入坐,道:
  “少侠身手罕绝,可能解开于谓山的穴道问几句话?”
  孙重楼一笑,凌虚出指一点于谓山后,道:
  “此人心狠,晚辈已解开了他的哑穴,有话可以答问,但恐他另生毒计,所以仍然叫他动不能动!”
  席、熊二老互望一眼,脸上现出了惊愕之色。接着,席梦云对于谓山道:
  “老三,你有何话说?”
  于谓山乍听席梦云喊他老三,似是一楞,在听清果然是当年称呼后,竟喟叹一声,闭上了眼。
  一旁那熊文辉,却怒声叱斥道:
  “于谓山,昔日三义同道,何人不妒,那个不羡,不知我和二弟,作了什么愧对你的事,惹你如此狠毒下手?!”
  于谓山人不能动,口、鼻、眼却没失自由,但他似极内愧,闭着眼就是不分辨,不开口。
  席梦云也叹息一声道:
  “老三,虽说你这样对付我和熊大哥,可是我仍念昔日友情道义,放你平安的走,不过……”
  话没说完,琴姑娘已接口道:
  “不行,这人非死不可!”
  此言出口,使熊、席二老不由一楞。席梦云看看琴姑娘,含笑问道:
  “姑娘,莫非我这三盟弟,另有得罪姑娘的地方?”
  琴姑娘摇头道:
  “没有,我根本不认识他。”
  席梦云笑道:
  “那老朽想向姑娘讨个人情……”
  谁知琴姑娘头又一摇,接口道:
  “不行,他非死不可!”
  席、熊二老越法傻了,再待开口,琴姑娘已接着说道:
  “席大侠,你到厨房看……”
  “琴妹住口!”
  孙重楼急喊出声!
  姑娘停下了话来,但悻悻之色仍存。
  二老是何等人物,立刻互望一眼,往后面就走。
  孙重楼伸手相拦,道:
  “两位前辈留步。”
  熊、席二老闻声止步,看着孙重楼。孙重楼长吁一声,对席老道:
  “晚辈没见过令郎,可是虎师兄却和令郎认识……”
  席梦云颔首接口道:
  “不错,虎侠曾随古掌门人来过,和犬子认识。”
  话锋突然一顿,似有所悟的扫了虎儿一眼,又道:
  “莫非犬子已遭了不幸?!”
  熊文辉此时也恍悟可能,不由怒目射威盯着于谓山!
  孙重楼不能不答,道:
  “晚辈由虎兄指示,说……”
  熊文辉见孙重楼答话困难,再看虎儿,在一旁欲言又止的样子,立刻止步到了于谓山面则,厉声道:
  “于老三,你说一句话,老二的孩子怎样?!”
  于谓山睁眼看了熊、席二人,低叹一声道:
  “小弟错了!”
  这句话,已是代表着席璞已死!
  席梦云面色惨变,身躯摇摇欲倒。
  虎儿急忙扶住了席老,坐于太师椅上。
  熊文辉怒恼不过,甩了于谓山一个耳光!
  席梦云摇着头,摆手请熊老别再动手,苦笑一声,看看于谓山,好半晌,老泪纵横,道:
  “老三,这为什么,是为什么?”
  熊文辉接话道:
  “还有,当年你冒名写那假信,使席二弟断送了一生幸福,并为群友不谅,逼隐青城,那又为什么?说!”
  于谓山竟也会哭,道:
  “错了,小弟错了,一失足成千古恨,当年不该错当珍君爱我,才写那假信,如今为了盗回假信,又错杀了璞侄儿,我……我错了。”
  席梦云悲声道:
  “老三,你可知道,璞儿并非我席某人的亲子,那是珍君唯一的骨血,你……你……你该死!”
  于谓山闻言大惊,道:
  “什么?你说什么?!”
  席梦云厉声道:
  “席璞不是我的亲子,是珍君的骨血,当年珍君病中昏迷,为人所乘,生下了璞儿,否则就凭你那封假信,断然不会使珍君不别而去,就因为此事只我知道,她才错当我是有心相绝,故而留柬求我善视璞儿而去,如今……”
  话没说完,于谓山突然悲号一声,惨吼道:
  “天啊!老天啊!你罚我于谓山也太重了,太重了!我……我……我竟然亲手杀了自己的儿子,我……”

  第三十五章:不辞而去
  于谓山的这几句话,使席、熊二老惊心动魄!于谓山在哭号中,突对孙重楼道:
  “放开我!放开我!”
  孙重楼由些许对话中,已猜知大概,出手解开于谓山的穴道。
  于谓山话都不说,更不走门户,全身往后墙冲去。
  一声轰天价响,后墙硬被于谓山撞开了一个大洞。
  于谓山奔向厨房,席、熊二老才待相随一看究竟,却被孙重楼一把拉住,神色肃穆的说道:
  “两位任他去吧!”
  席梦云老泪未止,道:
  “璞儿虽非我亲生,但……”
  孙重楼接口道:
  “前辈可能暂止悲痛,静看事态发展?”
  席梦云没开口,停了步子。
  适时,于谓山捧着那笼中蒸熟了的人头,嘻笑着,流着泪,任谁不理,旁若无人,在一声悲啸下飞射而去。
  熊文辉和席梦云要追,又被孙重楼和虎儿拦住了。
  他们重入堂屋,再见过礼,坐谈内情。
  内情果如孙重楼所猜测,昔日三义,有一女友,姓于名珍君,为彼时颇有名气之武林女侠。
  珍君意属席老,然于三也暗中相恋于女,于女不知。
  某朝,珍君得病,恰熊席皆未相伴,被于三侦知,于三遂在药中施展手脚,下了谜药。
  珍君昏睡后,遂为于三所乘。
  待病愈后,珍君仍行侠江湖,竟不知身中暗算之事,一因未曾虑及此变,再者,病中难测内情。
  况彼时女子,虽说武林中人不问世俗,然女子“尊严”之事,却难告人,故其后月潮突止,竟仍不解其由。
  于三事后,最前,凭心论,手段虽恶心却不毒,实因私恋过深,希望生米熟饭而成连理。
  不料珍君对此事茫然无觉,致于三事后不敢承认,卒在三月后,珍君体态皆变,被席老看出。
  席老爱之深切,看出内情后,虽自心伤,然毫无轻视珍君之意,以言语暗示,珍君竟承认系怪病。
  席老初不知内情,仍认珍君面嫩,苦心示意,珍君方始求医诊断,经断系身已有喜,始恐羞而悲极。
  珍君立下决念,以死明志,至时席老始知珍君果无所知,推断前情,咸认必系病中遇人毒手!
  但木已成舟,席老爱女太过,又恐女自尽,遂诚意相询,珍君感席恩深情厚,愧然诺允。
  席遂商请熊老为主,择吉成婚。
  于三此时,虽欲解说,而苦无良机,自亦悲伤。
  但彼时于却不知珍君已怀己子,错恨席老夺爱。
  洞房中,新人分榻而眠,因彼时珍君已怀孕五月,席君子人也,商同珍君,候生子满月时,再行大礼。
  珍君生子,取名璞,夫妇方始共枕。
  于三暗恨已久,遂冒席之名,伪席笔迹,趁席江湖之行,留置珍君囊中,本期珍君发觉,一怒而去。
  不料珍君成婚后,相夫教子,已弃武林,致久久未动往昔镖囊宝刃等物,此时却急煞了于三。
  席老归家,久别胜新婚。
  次日,暴晒衣物,珍君方始发现彼柬,错当良人生悔,又自惭昔日之失,午夜留函,弃子别夫而去。
  自此,珍君在武林中失去了消息,席老虽奔波天涯海角相访,终无所得,复不为朋友所谅,遂隐于青城。
  因有璞儿随伴,虽山居不失天伦之乐。
  璞儿成人,拜师习艺,巧获大盟伯熊文辉消息,席老往访,始谈及当年,恰于三作客峨眉熊府。
  熊老听诉内情,才明白昔日种种,坚随席老到青城,取到伪柬,查明伪冒者究是何人!
  于三笔迹,为熊老熟悉,虽伪换席老笔法,但熊老能一望而知,因熊与于三结义在先,并时通函柬。
  故此,于三大恼,借故先行,与另一黑道高手秦明川潜来青城,准备斩草除根,并首将席璞诛杀!
  怎料天报不爽,所杀竟为己子!
  现在,一切虽皆澄清,席老却更悲伤。
  他始终没有找到爱妻珍君,更未再娶,如今古稀之年,又突丧养子,孤独悲寂,无可自慰。
  青城虽幽,已是伤心之地,熊文辉半说半动,方始说活了席梦云,答应随熊老暂返峨眉定居。
  于是二老在次日天光微曦中,就离开了青城。
  孙重楼和弃儿、虎儿及琴姑娘,本就不是单纯游山,如今经此一变,再无游兴,遂相商他往。
  XXXXXX
  孙重楼、虎儿、弃儿,在琴姑娘回转后暗间安歇之后,重新唤来店家,要了些酒菜,在前堂屋中商量事情。
  他们又回到了成都府,这家客店,是成都最大的一家,整个的后厢院,两厅五房,他们包了。
  酒菜送到,香茗重,店家退出后,孙重楼心事重重的沉思着,弃儿也在想着心事,虎儿看看他们,道:
  “得啦,别胡思乱想了,商量一下我们何去何从。”
  孙重楼剑眉一皱,道:
  “有件事我放在心上已久了……”
  虎儿接话道:
  “什么事?”
  孙重楼剑眉依然紧锁,道:
  “还记得师父和我们分别时,送给我的那本小册子吗?”
  虎儿嗯了一声道:
  “当然记得。”
  孙重楼看了乃兄一眼,道:
  “师父说过,虎哥你姓文!”
  虎儿点着头道:
  “不错,但是我在没有找到确证前,宁愿叫虎儿。”
  孙重楼微一叹息,道:
  “小册子上,第一顶是九个字,欲明身世,先过‘吃人山‘,结果,我们是按册而行,难过’吃人山‘了!”
  虎儿头一低,道:
  “但是仍然没澄清一切。”
  孙重楼头一摇道:
  “不能这样说,至少我们有了个概念……”
  虎儿哦了一声道:
  “概念?什么概念?”
  孙重楼道:
  “牟镇方的真正身份!”
  弃儿开口了,道:
  “哼,这个老东西十有八九,是那‘落魂牌’!”
  孙重楼瞥了弃儿一眼,道:
  “证据,这必须有证据。”
  弃儿又哼了一声,却没有再接话。孙重楼又看了弃儿一眼,对虎儿道:
  “按照那小册子上所记的,我们离开‘吃人山’后,是该渡‘红水河’的,可是如今……”
  虎儿接口道:
  “我没忘,不过‘红水河’在那里呢?”
  孙重楼颔首道:
  “说的是,一路进川,我曾暗中留意,根本没听人说过‘红水河’这个名字,所过江,河,名称也都不对。”
  虎儿似自语般道:
  “莫家庄是找到了,在巫山脚下,一点也不错,可是早已化为灰尽,鬼也没有一个,更不用说那‘莫巧手’了!”
  孙重楼长吁一声道:
  “看来那四娘……”
  话没说完,弃儿在旁突然说道:
  “红水河一定是条河的名称吗?”
  孙重楼闻言一楞,虎儿也一呆。接着,孙重楼似有所悟般道:
  “对,大哥问的好,我们一心把‘红水河’当成一条河来看,难怪找东找西找不到了。”
  虎儿虽也认为这个说法对,但一路行来,不但没有这条河,就算个地方,也没听人说起过,所以摇头道:
  “也许这是个地方名称,但是……”
  孙重楼接口道:
  “虎哥的意思我懂,不过认为一路来此,也没听说过‘红水河’这个地名,其实,我们走错了路!”
  虎儿不解的问道:
  “走错了路?没有呀!”
  孙重楼一笑道:
  “从离开‘吃人山’后,就走错了多,小册子上,既然把再渡‘红水河’写在第一页,可见红水河相距吃人山不远……”
  虎儿听出话中的毛病来了,摆手道:
  “且慢,按册上所写‘红水河’一定是条河了!”
  弃儿不服,道:
  “怎么见得?”
  虎儿道:
  “册上写的明白,说‘再渡红水河’,既然称之为‘渡’应该是一条河才对,这是我的看法。”
  弃儿没有接话,孙重楼似乎也无言反驳虎儿。于是虎儿又接着又道:
  “小龙的话有些道理,我们离开吃人山后,心要明着保护孟老庄主,暗中引使‘落魂牌’出现,走错了路!
  “因为走错了路,所以没有经过那条‘红水河’由此看来,‘红水河’一定相隔吃人山不远!”
  弃儿冷冷地接问一句:
  “那么我们再回去?”
  孙重楼沉思刹那,道:
  “不用了,反正我们和牟镇方,定过一年之约,总要回去一次,现在按册上行事,去一趟峨眉!”
  事经决定,遂各自安歇。
  XXXXXX
  相距孙重楼等人所住客栈,一街之隔的一户民家,夜半三更时分,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这人,白衣白纱所蒙,正是上了魏三冬大当的那一位。
  他并不叩门,飞身而进。
  双足落地,四柄利剑已指向他前后左右距皮肉寸远地方,那是四个白衣人,打扮和他一样!
  他不开口,却缓缓将剑解脱,放置地上。适时,室内有人询问道:
  “是谁?”
  他恭敬而答:
  “属下,银衣六友!”
  室内人声调有些激动,道:
  “进来,余者退下!”
  另外那四名白衣白纱蒙面人,闻令收剑,向前和这名白衣人紧紧握握手,方始散去。
  他,哈腰拾起剑来,大步上了石阶。
  阶上,室外走廊内,将剑挂好,轻轻推门而进。
  这是一间奇特的屋子,在外面看,应是普普通通的一明两暗间,但人走进来之后,却发现是间大厅。
  大厅本也平常,怎说是奇特?
  推开室门,你虽已步进了室内,但也可以说你仍在室外,原来这是一道门户内,还另有门户!
  因此,这看来一明两暗,实在是间大厅的房子,就成了“房子里面套房子”的奇特房子了!
  进第一道后,两步之外,就是另一道门。
  两扇门之后,是条横着的室内廊道。
  廊道因为有外观两窗一门的原因,十分明亮,但室内套室的真正大厅,却没有门窗,象有堵死墙洞。
  白衣蒙面人,此时站在室内廊道中。
  他刚刚站好,身后第一道门户也已关严,第二道门户呀然一声,自动的滑向两旁,现露出一个门洞。
  白衣蒙面人头微低,走了进去。
  身后门户,又一声轻响,重新关闭!
  白衣蒙面人仍未抬头,也没再挪动,看来他对自己的主子,非但忠心不二,更是极端畏惧。
  他没敢抬头,自然不知道这大厅中的一切,包括布置,安排,和目下这大厅中之究竟有几个人。有人开口了,声音低沉但极威凉,道:
  “你没接到老夫的飞鸽谕示吧?”
  “抬起头来!”
  低沉的声调下达命令。
  白衣蒙面人闻令抬头,也看清了一切。
  是间大厅,厅内空洞洞几乎没有什么摆设。
  只是在靠墙方面,有张古木书桌。
  桌上,右端是一部古画,左侧是文房四宝。
  正中,坐着一人,这人是坐在一只软垫上,一身金衣。
  自然,金衣人蒙着脸,不现面目。
  除此之外,别无坐位,也别无人在。
  整个的大厅,除了白衣蒙面人进入时那道自动门外,再没有其他通行的门户,也没有窗户。
  白衣蒙面人抬起头来,和不抬没有分别!因为他蒙着脸,并且这种纱布,该说是用雪纱手制的套布,由头顶上套下去,垂于颈前胸上,根本看不见口鼻!
  金衣人叫他抬起头来……可能是习惯如此,并没有其他的原因,他闻令抬头,自然也是习惯这样。
  金衣蒙面人在他抬起头来之上,煞有件事的嗯了一声,这声轻嗯,反而使他平静下忐忑的心神。
  接着,金衣人冷冷地说道:
  “其实,老夫接到你的飞鸽凛柬之后,根本没再给你什么谕示,你自然也不会收到什么谕示了!”
  “天下少见象你这种笨东西,别人不懂,情有可厚,你身为银衣六友之一,难道也不懂老夫的习规!”
  白衣蒙面人把头一低,道:
  “属下有所申诉。”
  金衣蒙面人哦了一声,冷冷一笑道:
  “你还有申诉,好的很,说!”
  白衣蒙面人道:
  “龙头金牌令,是主人具权威的金令,属下虽觉龙令交由金衣人替身传谕,有些奇而所示……”
  金衣蒙面人接口道:
  “你是在怪老夫未曾谕示,才有此失了?”
  白衣蒙面人恭敬的说道:
  “属下不敢,但对方身怀龙令,属下又能奈何?”
  金衣蒙面人沉声叱道:
  “你可曾验看龙令?”
  白衣蒙面人论身份,他怎敢验看魏三冬的龙令,但如今为保活命,只好说句假话,承认道:
  “属下怎敢验看龙令,但却借故请对方高举龙令多时,因此看得清楚,那龙头金牌令是真的!”
  金衣蒙面人怒哼—声:
  “龙令共有三面,你拿去好好的看看!”
  话声中,金衣蒙面人右手一抖,在白衣蒙面人所立足前走远地,一连三声轻响,多了三面插于地面的金牌。
  白衣蒙面人对着面前金牌,先恭敬退了半步,才又上步俯身将金衣一面面拔下,仔细过目。
  看了多时,他手捧金牌,缓步到了正桌前,将三面金牌轻轻放在桌上面,退了几步,道:
  “属下看过了。”
  金衣蒙面人冷冷地问道:
  “现在明白了吧?”
  岂料白衣蒙面人却答道:
  “属下不敢谎言,那金衣人和主人所示的这三面龙头金牌,一模一样,包括纹路大小半点都不错!”
  金衣蒙面人霍地立起,道:
  “你再说一遍!”
  白衣蒙面人道:
  “对方愿示给属下看的金牌,和这三面一样!”
  金衣蒙面人厉声道:
  “你说过,包括纹路大小一模一样!”
  “是的,属下是这样说过。”
  金衣蒙面人叮问一句:
  “不会有错?”
  白衣蒙面人声调极为坦然的说道:
  “不会有错!”
  金衣蒙面人哼了一声,道:
  “目下背叛老夫的金衣九人替身,只有三个人,一是汪平洽,一是魏三冬,另一个叫朱山宝!
  “现在老夫获得的消息,是他们三个人的技艺功力已失,成了普通人,再按你飞鸽呈柬日期计算事甚于他们功力已失之后!
  “以你的本领,眼光,面前站着三个毫无功力的普通人,而没有发觉,这如何才能自圆其说?”
  白衣蒙面人头是低了下去,但话却答的很快,道:
  “主人圣明,这种情形,不要说是属下,就算本领再高,眼力再深,功力再好的人,也无法发觉!”
  金衣人一拍正桌道:
  “哦?有这种事!”
  白衣蒙面人道:
  “有,一个人的内功修为被毁之后,只能在他的目光和双太阳穴上看得出来,但对方人人皆以金纱蒙面……”
  金衣蒙面人不待他把话说完,已沉声喝止:
  “住口,不必说了!”
  他闻声自然住口不再多言,金衣蒙面人却倏忽一按书桌某,大厅后侧,立刻开裂一道门户。接着,另一名白衣蒙面人门中进来,躬身道:
  “属下候谕!”
  金衣蒙面人冷冷地问道:
  “莫老儿的工作现在如何?”
  白衣人答道:
  “还没完成。”
  金衣蒙面人一声冷笑道:
  “先带他进来!”
  白衣人应一声是,转身而去。
  刹那,一名看来十分瘦弱的老者,被押进了大厅。
  金衣蒙面人手一挥,押老者前来的白衣人再次退下,金衣人重按书桌,裂开的门户,又自动的阖闭。
  这时,瘦弱的老者,抬头用那业已无神的双眼,扫了金衣人和白衣蒙面人一眼,微哼一声竟坐在了地上。金衣蒙面人离开了书桌,走向老者身前,道:
  “站起来!”
  老者理也没理,更不答话。
  金衣蒙面人右手猛地举起,老者毫无所惧的看着那双高举的手,嘿嘿地笑了起来,声调怪异,闻之心悚!金衣人反而垂下了手,道:
  “老夫不会这样便宜,一掌杀你的!”
  老者好不容易止住笑声,道:
  “老夫明白,所以你最好别来这一套。”
  金衣人牙咬得出了声,似是极了老者。老者头一摇,嗤笑一声道:
  “发空狠没有用,除非你够胆子杀了我!”
  金衣人扬掌甩了老者一个耳光,叱道:“你怕我不杀你!”
  话锋微微一停,又道:
  “老夫有话问你,事先我可警告你件事情,你最好有问实答,否则别说我叫你死活两难!”
  老者无动于衷,只是嘿嘿地笑着。金衣人一字字含威的又道:
  “老夫门户中的四种金牌令,只有你一个人能铸,会铸,说实话,除了老夫之外,你还给什么人铸过这种金牌!”
  老者眨着眼,没开口。金衣人怒叱道:
  “说话,别自找没趣!”
  老者不慌不忙的说道:
  “别急,急没有用,这种事得给老夫时间来想。”
  金衣入哼了一声道:
  “铸过没有你自己明白,何用多想?”
  老者突然问道:
  “在三湘路上,你可曾杀过一个穿青衣服的少年?”
  金衣人一楞,思沉着没能答出话来!老者也没再追问,半响之后,金衣人才道:
  “这是那一年的事!”
  老者卟哧—声笑了,道:
  “你自己作的事,还想不起是那一年来吗?”
  金衣人恍然而悟,恨声道:
  “莫老儿,你可别太过份!”
  莫老头儿嘻嘻两声,道:
  “是你太急,连让老夫想的工夫都不给。”
  金衣人强捺着怒火,道:
  “现在想起来了没有?”
  莫老头嗯了一声道:
  “想起来了。”
  金衣人急忙速问:
  “还给什么人铸过!”
  莫老头不慌不忙的说道:
  “我只给你铸过那种金牌……”
  话没说完,金衣人突地伸手,将莫老头抓得身悬空中,莫老头也不挣扎,好象和他没有关系似乎!金衣人一边摇晃着莫老头儿,一边叱问道:
  “你敢骗我,我是……”
  莫老头接了话:
  “别急,告诉我到底出了什么事?”
  金衣人沉喝道:
  “有人以同样的龙头金牌,调令我的门下!”
  老者故作吃惊的样子,道:
  “有这种事,快快,快放下我,把那假的几可乱真的龙头金牌拿来,让我看看是什么人干的!”
  金衣人呸了一声道:
  “要有那面假牌,我又何必问你这老儿!”
  老者煞有介事般把头一摇,道:
  “这是什么话,明知道金牌是假的,不但听凭人家喝来呼去,并且事后连个证据没有,太无能了,太无能了!”
  人是奇怪的动物,金衣人闻言,竟不由得放下了莫老头儿,回顾那白衣蒙面人,冷哼一声。
  白衣蒙面人可吓坏了,急忙对莫老头儿道:
  “你这老贼不懂得金牌威信,少开口!”
  莫老头儿闻言,嘻嘻一笑道:
  “金牌是老夫所铸,老夫会不懂它的威信?哼!”
  白衣蒙面人接话道:
  “那就是了,你既然知道金牌的威信,接牌之人,又怎敢不听持牌的吩咐,还说什么有能无能?”
  莫老头道:
  “是无能,太无能。”
  他头一调,问金衣人道:
  “是那个人接的金牌令,叫他来,我有话问他!”
  白衣蒙面人也很聪明,不等金衣人呼唤,已接口道:
  “接牌的人就是我!”
  莫老头一听,对着白衣蒙面人直笑,但不开口。金衣人看看这个,瞧瞧那个,不由问道:
  “莫老头,你不是说有话要问他吗?”
  莫老头儿头一摇,道:
  “算了,人有见面之情,多问了反而徒伤感情!”
  白衣蒙面人为表清白,竟叮上一句:
  “咱们不是朋友,你有话最好当着主人的面问!”
  莫老头儿瞟了白衣蒙面人一眼,道:
  “你这话可当真?”
  白衣蒙面人刚强的说道:
  “那个和你说笑。”
  声调一变,又道:
  “不过你要问不出我无能的事实来,可要小心!”
  莫老头儿哼了一声,道:
  “你对龙头金牌可熟悉!”
  白衣蒙面人道:
  “前后身奉龙令,代主人持之行事已难计算次数,自然熟悉!”
  莫老头儿一笑,道:
  “没看出假来?”
  白衣蒙面人道:
  “那金牌本来不假!”
  莫老头儿哦了一声道:
  “你怎么知道不假?”
  白衣蒙面人道:
  “那金牌上,龙纹云卷,五爪微现,大小厚薄一样,所铸龙角龙首,也无一不同,当然我知道不假!
  “你老儿被押来此处前,我曾凛告过主人,认定是你当年弄鬼,替别人先铸了这种金牌,如今……”
  莫老头摆手接口道:
  “够了,我说你无能,你在现‘猪八戒输兵器’——倒打我一扒子,这没有什么,俗话说,真金不怕火炉!
  “我本来有心当你是朋友,少说两句放你一条生路,是你自己找死,我无法可想,只好实话实说……”
  白衣蒙面人急了,道:
  “我问心无愧,你尽管说!”
  莫老头似是火了,对金衣蒙面人道:
  “你这个手下,早已背叛……”说到这里,莫老头竟停话不发。
  金衣人自然追问:
  “说下去,说下去!”
  白衣蒙面人听到“背叛”字,不能不心寒胆颤,他手指着莫老头儿,气得话都说不成句了,道:
  “老儿,良心,你的良心,血口喷人……”
  金衣人突然转身,对白衣蒙面人叱道:
  “余成住口,你再说一句,我就当你叛徒处治!”
  白衣蒙面人呆在一旁,主人的规矩他比谁都清楚,现在主人已指名呼姓的谕示下来,这意味着死神已降!金衣人这时面对莫老头儿,和气的说道:
  “莫老,你说你的!”
  莫老头儿心里直想笑,自忖着:“哈哈,你小子又和当年一样,莫老长莫老短的称呼老子,抱歉,上当只一回,老子不再傻了!”
  想归想,答话归答话,莫老头儿矫作的可真象,他首先长叹一声,以可怜可悯的眼光看着金衣人,道;
  “当年我好象听你说过,身穿银衣的人,在你手下身份最高,武功也最好,你称他们叫‘银衣六友’对不?”
  金衣人嗯了一声道:
  “不错。”
  莫老头儿又长叹一声,道:
  “他们恐未必曾经为你出生入死过?”
  金衣人又嗯了一声,还多说什么。
  莫老头摇着头道:
  “那依我看,这件事就算了吧!”
  金衣人怎肯罢休,沉声道:
  “不行,非弄清楚不可!”
  莫老头儿眼睛看着白衣人,道:
  “朋友,别怪我老头子,现在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白衣蒙面人欲言又止,只哼了一声。
  莫老头儿转对金衣人道:
  “你那龙头令牌,身边还有吧?”
  金衣人转身到了书桌,将三面龙头金牌取交给了莫老头。
  莫老头儿拿着金牌,问白衣蒙面人道:
  “你说你这多年来,代主人持龙令行事,已难计算次数,可是表示你对龙令的熟悉?”
  白衣蒙面人,没好气的答道:
  “多余问这一句。”
  莫老头儿却不动气,道:
  “可能按我所问的回答?”
  白衣蒙面人不答不行,道:
  “不错,我熟悉龙令。”
  莫老头儿嗯了一声,道:
  “刚刚你说过,对所看到的那面金牌,龙纹云卷,五爪微现,大小厚薄,和现在我手中这三面一样,可对?”
  白衣蒙面人颔首道:
  “半句不错。”
  莫老头儿一笑,把金牌交给了金衣人,道:
  “你再拿给他这三面真的龙令金牌瞧瞧!”
  金衣人闻言似是楞了一楞,道:
  “难道金牌还有……”
  莫老头儿不待金衣人话罢,接口道:
  “你给他看!”

  第三十六章:灵机偶来
  金衣人在木楞中,把三面龙头金牌令,扔在了白衣人面前。白衣人由地上取起龙令,看了一眼,道:
  “那面龙令,和这三面一样!”
  莫老头儿一笑,道:
  “朋友,余朋友,你仔细看看这三面龙牌,首先请你在龙牌上面,找出那条金龙的五爪!”
  白衣蒙面人哼了一声,道:
  “找就找。”
  他低头看第一面金牌,把牌一扬道:
  “哪,我找到了那五只爪啦。”
  莫老头笑对金衣人道:
  “他找到一面五爪金龙牌令,你接过来。”
  奇怪,金衣人现在真听他的话,接过了那面金牌,自己也仔细注意,果然,是面五爪金龙牌令。
  莫老头儿却对白衣人道:
  “再请找下去。”
  白衣蒙面人根本就没闲着,早在注意手中金牌找了,但是这第二面是金龙牌令,东看西看,也找不到五只龙爪。
  这面龙牌,哈哈,卷云纹中,只有四只龙爪!
  白衣蒙面人傻了,楞楞的说不出话来!莫老头仍不算完,道:
  “再找第三牌金令!”
  白衣蒙面人又找,更绝了,这面龙令只有三只龙爪!金衣人看出不对,喝问白衣蒙面人道:
  “余成,火速回答!”
  余成声调都变了,道:
  “这两面金牌,龙爪不同,一是四只,一是三只!”
  莫老头儿哈哈一笑,道:
  “不用比第一面了,只比你手中这两面好了,你仔细的比比,可是一样大小,一样厚薄么?”
  余成比了比,头一摇,声调低到几乎难以听清,道:
  “不……不一样!”
  莫老头儿突然长叹一声道:
  “现在你可承认,你见到的那面金龙牌令是假的?”
  余成无言可答,低下了头去。
  莫老头儿此时冷冷在对金衣人道:
  “我问的话问完了,我要离开这座大厅!”
  金衣人此时嘿嘿冷笑着,道:
  “莫老不忙,等我发落完了他,还有事和你商量!”
  莫老头儿头一扭,没有说话。余成却开了口,道:
  “属下所说是实,绝无半点……”
  金衣人冷冷地接头道:
  “把那两面金龙令牌,送过来!”
  余成应了一声,双手捧着金令近前。金衣人一指书桌,道:
  “放在桌上!”
  余成应声是,将两面金龙牌令放在桌上。
  放时,目光瞥见书桌一角,高出来两块寸方的地方,立刻恍悟,这是开启大厅前后两扇铁门的机关。他放好金牌,金衣人耸肩一笑,道:
  “余成,你还有什么话说么?”
  余成躬身道:
  “属下并没有说谎,只不过一时失慎,看错金牌……”
  金衣人厉声叱道:
  “我没问你这些,是问你还有什么未了的话没有?”
  余成闻言大惊,道:
  “主人莫非要处治属下?”
  金衣人嘿嘿两声道:
  “怎么,难道我还处治你不得?”
  余成激动的说道:
  “属下身为六友之一,这多年来,为主人出生入死,此次有人持令牌行事,其错不在属下……”
  金衣人冷冷的说道:
  “咎在何人?”
  余成道:
  “恕属下斗胆,咎在主人,主人谕令规戒是人人蒙面,互不相认,不知姓名,全以主人金令是从!
  “属下见到金令,又是最具威严的龙头金牌令,按规,属下除听令行事,别无选择之余地!”
  “此次,属下已过份的动了疑心,才飞鸽传柬请示,并暗中追踪对方,人虽追去,心意已尽,自份有功无过!”
  “今主人不念属下多年追随之情,赤胆忠心之诚,反而刚愎相对,坚欲处治属下,令人难以心服!”
  金衣人直等到余成把话说完,才接话道:
  “你说完了?”
  余成此时已知难逃毒手,已拼却一死,遂扬声道:
  “没有完,还多的很呢!”
  金衣人嘿嘿狞笑几声,道:
  “很好,那就说个痛快!”
  余成牙一咬,沉声道:
  “你如此刚愎,乱杀无辜,总有众叛亲离的一天!”
  他就站在书桌,话罢,暴扬右掌,力道提足,猛的拍向书桌那两块凸出的寸方地方!
  余成身为‘落魄牌’银衣六友之一,其功力技艺自是武林上上之选,这一掌,生生将书桌一角拍陷下去!
  按说,一张书桌,经十足的内力拍下,不成粉碎才有了活鬼,但是今天真有了活鬼,书桌只是下陷了一角!
  原来这古雅书桌,漆以红木颜色,却非红木所制,而是道道地地的一张纯钢所铸的书桌!
  纯钢书桌,自然出乎了余成意外,因之余成这全力之一掌,未能震碎书桌,反而伤了右手的筋骨!
  只痛得余成,连连甩手不迟!
  余成虽然右掌受了伤,可是大厅前后这两道密门,却适时洞开,并且因为开关下陷,已无法使密门关闭!
  这一着,也出乎了金衣人的意料,不由一楞!
  他一楞之下,银衣六友中另外五人,也飞身而进!此时,余成已摘下雪纱蒙面的头罩,对另外五友悲声道:
  “小弟余成,与诸友份为六友,如今半毫无错,主人却坚欲处死小弟,小弟决不相抗,但话却必须说明!”
  金衣蒙面人手指其余五友道:
  “余成生心背叛,证据确实,你们不必多问,退下!”
  其余五友,退也不是,不退不行,犹豫了刹那。
  莫老头儿就趁此开口对另外五友道:
  “五位,依我老头子的看法,五位最好是听令退下,要不那可却是和自己吃饭的家伙过不去了!”
  五友头皆一低,内中一人向前两步,对金衣人道;
  “主人可能容属下说一句话!”
  金衣蒙面人哼了一声,手指后面密门道:
  “老夫谕令,尔等退下!”
  余成这时一声苦笑道:
  “五位仁兄还是走吧,免得他羞怒之下,将我们一齐惨杀,不过小弟在五位仁兄走前,有个请求。”
  五银衣人,没有接话,但也没有离开,由此可以证明,他们是不便答话,但却愿意听余成把请求的事情说出。
  莫老头儿又烧上了火,道:
  “江湖自有‘落魂牌’,令出山摇地动,武林无人敢抗,你们再不退下,可要小心自己的安全了!”
  适才那名碰过‘落魂牌’钉子的银衣人,接话道:
  “莫巧手,这是我等和主人的事,你闭上嘴吧!”
  莫老头儿,竟然是孙重楼扑空没有找到的“莫巧手”,他人在此处,难怪莫家庄已化为灰烬了!
  莫巧手早已料及离间计成,想着离开却苦无机会,闻言暗喜,表面上却故作睹气的样子道:
  “好,我老头子正不愿意多事,我走,走了就看不见这场事了,俗话说,眼不见心不烦,这有多好。”
  话声中,他转身还故作气哼哼的走了。
  他人是到了后面,心和耳朵,却没离开大厅。
  刹那之后,大厅中传来了一声惨号!
  接着,是死般的寂静,莫老头儿暗暗点头,自忖着——
  “落魂牌呀落魂牌呀,老子被你杀尽全家,奸污了爱女,又火焚了山庄,现在还在给你当牛当马?
  “如今,哈哈,金衣九大替身,已叛了三个,最亲近的银衣六友,从现在起,已是心有二志的冤家,看来老子要是小心一点,这辈子还能亲眼目睹你报应当头,对,我会小心,要我小心的活下去!”
  他想着心事,银衣六友都悄然退出了大厅,六友,已死其一,余成被掌力震碎了五脏而死!
  尸骨,由另外五友抬着,到后面掩埋!
  五友依然头戴雪纱,难见面目,但从他们那颤抖的双手,和起伏不已的胸部看来,是悲怒感伤到了极点。
  莫老头儿眼珠一转,迎上前去,道:
  “请问五位,主人可还在厅中?”
  五友没有理他,他摇头叹了口气。叹息中,厅内传来“落魂牌”的话声道:
  “巧手你进来!”
  莫巧手心中暗笑,他又莫老降到了“巧手”这个称呼了!
  他暗笑归暗笑,人可答应不迭的进了大厅!落魂牌站起前密门口,手指纯钢书桌道:
  “我出去办点事,天亮前回来,你给我修好它!”
  说着,大步就走!莫巧手急忙喊道:
  “不行不行……”
  落魂牌霍地停步转身,道:
  “你再说一句不行,我活剥了你的皮!”
  莫巧手哭丧着脸道:
  “别不讲理嘛,你封了我的穴道,闭住我一身功力,这桌子是纯钢的,请问我有什么办法修理?”
  落魂牌想了想,步向莫巧手,道:
  “好,我拍开你的穴道,不过你休想弄鬼,不信你就试试,那时保管有人替我治你个不死不活!”
  说着,他果然把莫巧手的穴道拍开。莫巧手连个谢字都不说,一指书桌道:
  “要明天中午才能修好!”
  落魂牌哼了一声,道:
  “天亮我回来,没修好你就别想活!”
  莫巧手一笑道:
  “你杀了我,那件事谁能给你办?”
  落魂牌阴笑一声道:
  “大不了我不办啦,你懂?”
  莫巧手心头一凛,又动了一条计策,道:
  “好好好,不过那可要有人帮将。”
  落魂牌道:
  “那是你的事,叫谁帮忙都可以。”
  莫巧手快了心,道:
  “那你就放心去吧,天亮我修好就是。”
  落魂牌哼了一声,才转身大步走了。
  莫巧手眼望着落魂牌的背影,暗自冷笑,回到后面。
  他首先回到自己的住房,去取工具。
  其实,他是在沉思着一件大事。
  此处,这“落魂牌”成都府的秘密巢穴,现在仅有的高手,是银衣六友剩下的五人,和三名金衣替身。
  另外,有八名黑衣侍仆,已算不得是高手了。
  莫巧手自己量力,三名金衣替身,单对单,他谁全不怕,并有把握,在百招之内宰了对方。
  可是要和五友为敌,他就差了。
  单对单,五十合内,五友中任何一人都能杀他!
  现在他被封的穴道,是解开了,这一点,目下来说是没人知道,假若要想逃的话,是个唯一的机会。
  再往深刻地方想想,莫巧手得意的笑了。
  人要手巧,心也一定不拙,二傻子绝对做不出巧事来,莫巧手是武林中多才多艺的第一号人物,骗他不容。
  他想明白了这件事,有了数,拿着工具去找六友!
  银衣六友雁行折翼,埋葬了余成,无不悲慨默然。
  此时,正在室内寂然而坐,谁也不想开口。
  门一响,莫巧手走了进来!六友之一,气没出处,沉喝道:
  “滚,滚出去!”
  莫巧手没理他,却状似神秘的一摆手,道:
  “主人刚刚出去了。”
  六友没开口,大有“他出去他的”意思!
  莫巧手又道:
  “主人临行,有了吩咐,要五位帮我忙修好书桌!”
  一银衣人闻言站起,道:
  “老子一肚皮窝囊气,你最好是快点滚!”
  莫巧手声调一低,道:
  “你们的心事我懂,不过此非其时,听我劝,现在最好高兴点,和我到大厅去把书桌修好!”
  站起来的这名银衣人,霍地一掌击向莫巧手肩头!
  他们都知道莫巧手穴道被封,无力相抗,又知道莫巧手正给“落魄牌”做着要紧的东西,不能伤他,出手自然不重。
  虽说不重,打在莫巧手肩上,也足能打个跟头!
  那知莫巧手手腕一翻,竟抓住了这名银衣人的脉门,一扬一推,将银衣人推出好几步去!
  这情形,使五名银衣六友,全傻了。
  莫巧手不容有人开口,低声郑重而严肃的说道:
  “这是刚才主人给我拍解了穴道,你们现在应该明白,主人表面外出,实在是作些什么了吧?
  “听我劝,我和你们一样,是心里有话不敢说的,为了目下别使人动疑,何不故作些高兴的帮我忙修理书桌呢?”
  六友恍然大悟,都站了起来,对莫巧手点着头。莫巧手笑着,低声道:
  “今后要商量什么,别忘了先派人巡个风。”
  说着,他首先背着工具,转身而去。
  六友随在他的身后,到了大厅。
  于是厅中传古叮叮当,当敲铁之声,他们已开始工作。
  果然被莫巧手猜中了,落魂牌悄然而归。
  以他的功力技艺,自不虑被银衣六友发觉,当他暗中窥见六友和莫巧手皆在专心工作时,暗暗得意的笑了。
  他刚复怒杀余成之后,业已有些不安,忧心银衣六友会群起相抗,固然他功力深奥,但以一敌五却有些尴尬!
  如今,他安了心,并且有了个错觉。
  他错当那种逆我者亡的乱杀,和残酷暴力,是在任何时候,对任何一个人,都有着伟效,没有人敢和他争抗!
  其实,大祸业已隐伏,只是人家在等待良机罢了。
  XXXXXX
  孙重楼那本小册上,第四页写的是——
  “三湘岳阳通天观,访‘下下观主’!”
  三湘岳阳,是名地,岳阳楼,更是天下知份。
  孙重楼等一行四人,由州去湘,直奔岳阳。
  行行重重,已是岳阳境内,那夜,他们在岳阳城外十里的“湘前镇”上,寄宿栈安顿。
  一路,他们并未多想,如今到了地点,住在客栈,很自然的向店家打听,通天观所在。
  那知一问之下,四个人全傻了!
  店家说的好,岳阳府通天观,是三清古刹,有名头,可惜的是,远在二十年前把大火,早将通天观焚毁!
  通天观并不在岳阳城内,就在“湖前铁”外东二里,紧靠着“洞庭湖”,所以店家知道格外清楚。
  名观古刹,自古自今遭受永火天灾的太多了,大都事系重建,并皆较前雄伟堂皇,香火更盛!
  通天观二十年前被焚,自无不再重建之理,怎料孙重楼以此询问店家,得到的回答却恰恰相反!
  据店家悄悄说:通天观被焚,并非无因,更非天火,但实在说起来,称之为“天火”却是正好!
  店家话里有话,耐人寻味。
  但当孙重楼再深入一步探问时,店家却只笑而不言了。
  于是孙重楼和虎儿,有了个概念,通天观十有八九,不是什么正正当当的三清道观,决定次日亲自打听个明白。
  次日天明,为了打听通天观内情,孙重楼作了安排,弃儿不爱多话,就请弃儿陪着琴姑娘泛舟游湖。
  他和虎儿,去打听那些巧妙的事。
  打听事情,虎儿可又胜过孙重楼了。
  这种二十年前的事,必须向年纪够大的乡民打听,但人的年纪大了,经验随之而深,说话自是有分寸。
  因此虎儿,专向贫困而喜欢多话的老年人打听!
  正午时,他们放着上好的酒楼不去,跑到人杂苦哈哈多的普通饭馆,很容易的交结上了位年纪大的朋友。
  这要看虎儿了,几杯酒落肚,陌生人成了熟朋友,虎儿夹口酱肉,似是突然想起什么事来,边嚼边道:
  “兄弟,咱们吃完了饭,就去‘通天观’吧?”
  孙重楼顺情说话,道:
  “那当然,好不容易来趟岳阳,非一游这名观不可。”
  老者姓杨,已通姓名叫杨亦严,本就个位爱讲话的人,心肠热,口又快,多讲起他所知道的事来一向是直讲到完。
  因此好事的人把他“亦严”这两个字,改作“一言”意思是指他只要开了口,是一言到底,没有拦遮。如今一听虎儿和孙重楼要游通天观,不由一放筷子道:
  “老弟们说要去‘通天观’?”
  虎儿点着头道:
  “不错,我们兄弟曾听人说,‘通天观’中有位‘下下观主’,已是半仙之体,通阴阳,议妙化……”
  杨一言忍不住笑了,道:
  “这话是什么人说的?”
  他话问出口,真有意思,竟等不及虎儿或孙重楼答复,就一拍饭桌又道:
  “说这话的人,简直混蛋,胡说八道!”
  虎儿和孙重楼互望一眼,故作愕诧之色。
  杨一言哼了一声道:
  “远在二三十年前,通天观不含乎,算得起是我们三湘一带最大也最有名望的古刹,现在呀,哼!早已破败不堪了!”
  虎儿啊了一声道:
  “这……这怎么会呢?”
  杨一言嗳了一声道:
  “怎么不会呢,通天观在二十年前,遭了天火,虽不能说是烧了个净光,却也所剩无几……”
  孙重楼有心强接上一句:
  “这我们也听说,不是后来又再建了么?”
  杨一言闻听“重建”,哈哈笑了,道:
  “重建?老弟们,这辈子也重建不了啦!”
  虎儿咦了一声道:
  “这……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呀!”
  杨一言目光一扫饭馆各处,声音压低道:
  “此处人多,老汉不便详说,若两位老弟非问究竟不可,咱们饭后,去湖边茶棚一谈如何?”
  孙重楼和虎儿,闻言暗喜,自是是应承下来。
  饭后,踱向湖边茶棚,杨一言选了个十分清静的地方,香茗送上,一边打开了话匣。他首先说道:
  “两位老弟可叫人骗苦了,再说,两位是现在打听通天观,假如早上十八九年,哼哼,怕不惹来一顿麻烦才怪!”
  打听个地方,尤其是一座名刹,曾惹上麻烦,这却是没听说过的奇怪事,虎儿和孙重楼而更非问所以不可了。杨一言声调一低,道:
  “两位老弟可知道‘通天观’是什么所在?”
  孙重楼一楞,道:
  “不是一座道观么?”
  杨一言嗯了一声,头一晃,道:
  “不错,道观虽是道观,道观却和道观不同!”
  孙重楼真傻了,没听懂杨一言这话的意思。虎儿年纪大,经验也多,闻言心中一动,道:
  “老丈,莫非这通天观是‘女冠子’庙?”
  杨一言拍掌笑道:
  “对了,它是座女道姑庙呀!”
  孙重楼恍然大悟,看了虎儿一眼。
  杨一言喝一口茶,他话说当年……
  据今二十几年前,“通天观”已名传天下。
  通天观占地百亩,层层殿堂美仑美奂。
  通天观女观主,法名“上上”,下面有十名女冠子,都是以‘云’字排称,计为飞云、卷云、红云、白云、沉云、卧云、飘云、轻云、祥云、瑞云。
  师徒十一人,根本照料不过来这宏伟的古刹。
  因此,附近三五十里的苦难人家中的小女娃,就成了“通天观”中用之不尽的人力,并且可挑可检。
  通天观有大片产业,种的是莱,也交由这些俗家苦女孩子们来管整,女冠子们业已省心。
  观主上上,年纪看上去最多三十出点头,但那秀清脸儿却十分讨人喜欢,也可以说,若不出家的话,算得上是位美女。
  手下十云,除不施脂粉外,出落得是一个赛一个的美,那袭淡蓝道袍,并不能稍减她们的风华。
  上上别看年纪不大,人却超绝,尤其是她那得目古奇人物所传的医术,使通天观的名声响通了天!
  观主专攻“妇道”病,凡是“堂客”们的病症,只要经她的手,很少有三服药下去还不霍然而愈的。
  岳阳傍邻洞庭,自古就是巨绅富户达官显要们云集之地,尤其是告老的巨显,大多在湖侧与建别庄隐居。
  岳阳记上写的好——巴陵胜状在洞庭一湖。山明水秀,自是王孙公子巨绅富豪的安逸所。
  自上上观主,妙手回春之名传开,通天观真成了山阴道上,富豪巨绅显要们的内眷,桥排如带,争聘这位神医诊疾,上上观主分身乏术,大有应接不暇之势了。
  上上观主代人诊疾,纯系义务,分文不取,病好了,病家焉有不重谢的道理,于是乎通天观中鬓钗交错,仕女贵妇,穿堂过殿,香便十里成为佳语。
  出诊费时,求医若众,上上观主不能不定出了规矩,院情面难却,势大财雄的几户外,她不再出诊了。
  每天清晨,到傍晚,在通天观室中为病家诊脉,出诊非早十天预定时间不可,这样一来,通天观成了仕女观。
  您可别误会,人家上上观主纯是行善,这里面连头发那么细小的毛病全没有,“小葱拌豆腐”是一青二白!
  不过有一天,却出了毛病。
  毛病不是出在通天观,而是出在岳阳府所属的岳阳县那张布告,必须先讲讲通天观的地势。
  通天观正山门,对着一处湖汊,山门前,不是大路,但若走通天观山门前这条路,不论进岳阳城或反向去,都要近山几里地,因此行人众多。
  通天观山门左直走,可到大路,那是通岳阳城的。
  山门右直走,三里外是“李庄”再二里是“王庄”。
  李庄和王庄庄民,约数千户,都是做小本生意或种莱贩鱼的多,因此他们每天要去岳阳来回。
  李庄和王庄的人,可以走大路,大路在通天观后,要达上三四里,若走小道经过通天观山门,就近了四里。
  为赶早市,乡民们当然是走通天观的小路。
  天冷时,没有什么,到了暑天,可就有了不妥的地方。
  乡民无知,当由城中售尽物品回来的时候,必经通天观前那片湖湾,天热水清,十有八九要下水洗个痛快。
  乡下人,头脑子简单,下水的时候,找个没人看到的地方,下去了,可是人一到水里,就忘其所以了。
  于是乎在通天观前,往来的巨绅富豪内眷们,常常被无心中瞥见的赤身乡民,弄得面红耳赤神情尴尬。
  所以,有一天,岳阳县在通天观山门左、右直达红墙尽头的地方,树立了两个木牌,上面张贴了告示。
  告示简单,写的是——
  “自即日起,除小男妇女外,不得通行!”
  告示贴出,李、王二庄的乡民,十分的不满。
  不满归不满,谁也没有胆子去和父母官辨理,只好自认霉气,每天来回多走上七八里路好了。
  不过从张贴了告示之后,通天观山门前却静多了,自更看不到那些不甚讲究的赤体大汉!
  在岳阳县贴出告示之后不久,县太爷换了。
  换上了一位姓严字明号丹心的太爷,这位太爷,据说是又方又正,并且“简在帝心”,才外放到岳阳。
  他上任的第一天,就认为这张告示不甚恰当,但前任才走,为了虚应面子,他不好意思立刻更改。
  不过他把这件事情,却详细的问过手下,知道了原因。
  他曾经表示过,这告示贴的有些“乡愿”!
  没有任何道理,把一条近的通路限制人行,只要改贴明示,谁再在这湖湾中赤体洗澡重责已足!
  他这个意思,很自然的由手下人传了开来。
  一天清晨,他在二堂,接到了十几张拜帖,内中不是豪富,就是巨绅,再不就是曾任方面的告老官员。
  宾主相谈之下,竟全是为这布告而来。
  并且他们一致要求,仍按前令,请莫更换。
  严太爷解释了看法,可是不为对面接纳,不过太爷有太爷的主权,他已决定几天后按自己的意思办了。
  那知突接顶头上司岳阳知府的请柬,席间,府大人一再对此事谕令不得更改,并暗示省方之意亦然。
  严爷虽不高兴,但上官令谕,不能不遵,又因为通行以来,虽有不便却已习惯,也就不再坚持。
  事隔未久,一天傍黑,严爷正在书房和两位幕府闲谈,那捕快头儿“林中”,急步叩门而进,道:
  “给太爷回,外面有个乡民,要叩见大人,说有十万火急的大事,必须亲向太爷禀陈。”
  严丹心是位清官,好官,干吏,立刻奉请。
  乡民进来了,就要下跪。
  严丹心吩咐林中,扶着这位乡民,然后上下仔细打量这乡民的模样,暗中连连点头,乡民好一个忠厚样子。接着,严丹心笑对乡民道:
  “这是书房,不是大堂之上那王法所在,你坐。”
  说声坐,示意林中给乡民搬个石墩过去。
  乡民那里敢坐,神色敬畏。严丹心再清嗓音,和气的说道:
  “你仅管坐,坐下好讲话,你叫什么名字!”
  乡民恭敬的答话:
  “小人姓李,叫李方,人家都管小人叫李老实。”
  严丹心嗯了一声道:
  “李方,你说有十万火急的大事要对我说,是什么事?”
  李方看了那两位幕府,再瞧瞧林中,道:
  “太爷,这事不能叫别人听!”
  冲着这句话,足以证明李方的方楞。
  幕府立即告辞林中当时告退,只剩了李方和严爷。严爷再问,李方近乎傻笑的对着严,道:
  “大爷,听说您是位清官,很能干,可是太爷,您上任有些日子了,怎么还让那张告示贴在路边呢?”
  告示,路边,严爷明白了所指,一笑道:
  “李方,你是指‘通天观’山门外的告示么?”
  李方头首,严爷详加解释。那知李方神色一正,道:
  “太爷,小人年纪五十八岁,见到的事多了,不瞒太爷说,自从告示贴出来的那天起,小的就没闲着。每逢二更,小的就爬上‘通天观’山门前那株大树,有一个多月了,亲眼目睹了说不尽的怪事……”
  说不尽的怪事,使严丹心神色大变,是何怪事呢?

  第三十七章:煞有介事出告示
  严丹心双目陡射威肃,道:
  “李方,是怎等怪事?”
  李方声调一低道:
  “太爷,每到半夜,必有矫车到达观门,一群少女,从通天观中出来,将车上的物品,搬进观中……”
  严丹心皱眉道:
  “这很平常,算不得什么怪事!”
  李方没答这句话,却道:
  “太爷请听明白,小人是说有一群少女在搬东西。”
  严丹心一笑,道:
  “女冠子的道观中,不用少女应办一切杂务,莫非还能找些成年的汉子,去帮这种忙吗?”
  李方也笑了,是老实人的忠诚发笑,道:
  “这个小人明白,何况通天观有不少田产,都是雇用附近贫苦入家的女儿,来开恳施肥……”
  严丹心接话道:
  “是喽,那你何必强调少女搬物的事?”
  李方又没有回答这句话,道:
  “小人说过,那时小人已经爬上大树,就在通天观山门斜对丈远,湖滨的岸上,一切看得清楚。”
  “太爷,每当车到,她们搬下车中的东西的时候,随风就有很多奇怪的气味,直往小人的鼻孔里钻!”
  严丹心又皱起了眉头,道:
  “什么奇怪的气味!”
  李方声调又是一低道:
  “有酒、有肉、有腥气的鱼虾味道!”
  严丹心扫了李方一眼,道:
  “李方,你想从这几种味道上,证明些什么?”
  李方却把头一摇道:
  “小人只是向太爷禀陈目睹的一切。”
  严丹心郑重的说道:
  “李方,庵、观、寺、院,本是十方施主布舍之地,施主们,是不必一定不吃荤腥的,我相信你懂!”
  谁知道李方不回答他懂不懂,却道:
  “并且,有时软轿,有时骡车,下来了些妇人,姑娘,这全由观中的道姑们迎进观……”
  严丹心不想再和李方多发话了,沉声道:
  “女施主进观,自应由道姑迎接,这是最对的事!”
  说到这里,严丹心把手一摆,又道:
  “你若再没有别的事,可以回去了!”
  李方头一摇,道:
  “不,太爷小人的话这才说了十分之一二呢!”
  严丹心双眉又皱了起来,他有心召唤林中,把李方轰出县衙,但他是个爱民的好父母官,压住了怒火。
  李方没有眼光,他太老实了,没有看出太爷的神色已变,所以毫不迟疑的接着他没说完的话,说下去:
  “道姑们迎接那些贵妇姑娘,态度和话语,别替多难看了,这那象正经的清修人,更不象有家教人家的内眷!”
  这话,严重了,也有“话骨头”!
  因此严丹心哦了一声!李方却是不肖的冷哼一声,说道:
  “小人有个不成才的侄子,从前迷恋烟花柳巷,对年轻的朋友们曾说过那烟花柳巷中那打情骂俏的事……”
  严丹心怒声叱道:
  “住口,你这种比方,太过份了!”
  李方说出了“方楞”话,道:
  “太爷,小人的话说的过份,太爷杀头好了,太爷不信,这事简单,明夜太爷自己爬上树去看看听听……”
  严丹心扑哧一声笑了,这笑声使李方住了口!
  李方心中也想明白刚才是说错了话,叫位县太爷爬树,看听一群堂客和小道姑的打情骂俏,这算那门子事。
  不过严丹心却没再喝呼李方,冲着李方这句话,十足的证明李方是个心地坦厚老实的乡下人。李方此时也改了话题,道:
  “太爷,您可知道,有些姑娘和妇人,竟然拿着‘通天观’当成家,住在里面不回去的事?”
  严丹心既然是有作为的清官,好官,对治下之事,不论巨细,自是无不明察,绝不会一问三不知,糊涂混帐。所以他默默点点头道:
  “此事我知道,那是因为观主‘上上’,身怀回春妙术,求医者众,才将家小暂宿观中好就近诊治。”
  李方哈哈笑了,道:
  “太爷可知道有多少人住在观中?”
  “因系妇道人家的事,本来不便打听,不过以常理来说,有十位八位寄宿求医的堂客,是算不了什么!”
  李方神色疑重了,道;
  “十位八位,太爷,假如您要能够作主,敢作主,派兵把‘通天观’围起来,小人来保证,能搜出百人以上!”
  严丹心闻言,神色大变,坐不住了!
  李方的话却没完:
  “太爷,任何高明的郎中,一天之内,不吃不睡,他也看不了上百号的病人呀,太爷您没觉得此事奇怪?”
  严丹心不由得哼了一声,点点头。
  李方话更严重了!
  “太爷,小人说过,每天二更,爬上树去看,不但看到这些奇事,并且还事发现了一个奇怪的问题!”
  严丹心哦了一声道:
  “是什么奇怪的问题?”
  李方压住声调道:
  “人吃五谷杂粮,自然难免生病有灾,可是咱们附近二十里地,包括岳阳城内的妇道人家,却病的稀罕!”
  严丹心听不懂这句话:
  “你说病的稀罕,这是什么意思?”
  李方嘿嘿一笑道:
  “咱们这一带的女人,十四五岁以下的,都没有病,四十七八以上的,也都没有病,偏偏有病的全是那些年纪从十八九到三十八九的女子,太爷您说,她们这病还不稀罕吗?”
  稀罕!太稀罕了!严丹心明白了,霍地起座道:
  “李方,你说现在观中,有上百女子居留!”
  李方应道:
  “只多不少!”
  严丹心又问道:
  “你说观中存着不少酒肉荤腥食物!”
  李方头一点,道:
  “回太爷的话,小人保证,那些食物,用一百个人来吃,也足够吃上半年的,也许还会多些日子!”
  严丹心双眉锁成一字,道:
  “据本县所知,通天观只有两座宾厢,别无住处,你是李庄的人,距通天观很近,这些都对吗?”
  李方颔首道:
  “小人幼年时,曾随母、婶去过通天观,宾客住房,共有两处十间,不会再多了。”
  严丹心已有了四分数,又道:
  “观中何时才寂静下来?”
  李方想都不想道:
  “三更以后,鸦雀无声!”
  严丹心道:
  “你高据大树之上,可能看到观中?”
  李方点头道:
  “有大部分能够看见!”
  严丹心很谨慎的问道:
  “那些堂客进宾厢住所,也看得见?”
  李方不加思索就道:
  “小人能看到西厢,不过事情可奇了,西厢根本没有人,连灯也没有,好像她们不住在里面似的!”
  严丹心越法明白,心中有了七分数了。他沉思多时,对李方道:
  “本县相信你所说的每一句话……”
  李方接了口,道:
  “小人若有半字虚言,任凭太爷处罚!”
  严丹心嗯了一声道:
  “好,从现在起,你是本县的客人,本县令人收拾一间静房,给你居住,但却不能离衙一步,你干不干?”
  李方坦然的说道:
  “小人干,愿意作证!”
  于是严丹心高声唤人,道:
  “严顺,严顺。”
  严顺,严府的老管家,闻声而入。严丹心指着李方对严顺道:
  “收拾间客房,给他住,一日三餐命人送去,叫小顺儿陪着他,没我的话,不得放他离衙一步!”
  严顺应声,和李方去了。
  严丹心立刻再唤林中,着林中马上过府请守备大人一会,要快,只请守备大人一位。
  守备来了,按说,文武二制,守备不比县太爷小,可是升平时期,文治地方,守备多半要听县太爷的意见。
  再说这位新任的太爷严丹心,简在帝心,无人不知,守备黄大人京中师友,早有信来,嘱咐一切。
  这时,天才二更。
  守备和严爷,秘谈约顿饭光景,守备匆匆辞去。
  接着,严丹心传令林中,调集马步三班捕快,各携铁尺长索,一人一支钱钩火把,但不许点燃,大堂候谕。
  严县太爷,动身了!
  他带着马步三班,二十六个人,全是快马。
  城门已关,但此时却已悄打开。
  守备,和所率精兵三百,人人携刀,个个身带火把,早已集在城门前广场上候令,黄守备更是全身披挂。
  他们见了面,只一点头,率众出了城。
  出城后,悄悄疾行了直扑“通天观”。
  大路,小路,严爷都派好了人,严嘱从现在起,任何人,在没有严爷谕令下,都不准通过。
  各往返路上全设好卡子,大军才悄悄将通天观包围起来,三百精兵,五步一人,团团围好。
  严爷此时下令,点起火把,将火把高插观墙之上。
  令人击叩通天山门。却久久无有应者。
  严爷心中,对通天观中肮脏之事,此时已有了九分把握。
  示令林中,飞上观墙,从里面打开山门。
  严丹心再悄悄传令,三人一组,分搜观中各殿,包括了宾客东、西两厢房,索搜得仔细。
  黄守备,在县衙中乍听严丹心商量办这件事时,本不甚赞成,如今看到这种怪情形,不由对严丹心道:
  “严大人,看来此观是有些怪道了。”
  严丹心微微一笑,道:
  “若是兄弟推断不错。”
  说到此处,一指所有的官兵和捕快又道:
  “他们是不会搜出一个人来的!”
  黄守备一楞道:
  “大人不是说保有上百名妇女,在观中吗?”
  严丹心点点头道:
  “兄弟是这样说过。”
  黄守备更觉奇怪了,道:
  “那又怎会搜不出一个人来呢?”
  严丹心一笑道:
  “事实马上就能揭发,黄大人静待就是。”
  果然,半响之后,各处搜索的人全回报说不见一个人!
  严丹心沉声传谕:
  “现以二人一组,分布各殿及宾馆,静待变化!”
  官军捕快,应声而去。黄守备悄向严丹心道:
  “严大人,这究竟是什么怪事?”
  严丹心正色道:
  “很简单,这通天观另有秘道,可通地室,观中道姑和一干寄居的的妇女,现在全藏在地下密室之内!”
  黄守备闻言恍然,道:
  “大人可想‘守株待兔’。”
  严丹心笑了,道:
  “不,兄弟要‘打草惊蛇’!”
  话声中,他招手叫林中进前。林中行进,严丹心悄声嘱道:
  “你亲自去,叩响钟楼上的大钟。”
  林中领命而去,刹那,钟楼响当当响个不绝。黄守备一边点头,一边似是自语道:
  “不错,这是条‘打草惊蛇’围而捕之的妙策。”
  钟声停了,但是右偏殿中,却有了消息。
  严丹心谕令分明,两人一组,严守在各殿堂中。
  右偏殿守的两位,一是捕快“徐盛”,另一位是黄守备的亲丁,素有勇名的“黄自新”。
  当钟声响后不久,右偏殿的神像,倏忽移向了一旁,露出了一道很够宽大的地下长户,足可三人并肩而进。
  黄自新就待行动,徐盛是捕盗名手,拉住了黄自新。黄自新正觉奇怪,徐盛已附耳说道:
  “别忘了我们早已编好网,何不等他们自投?”
  黄自新恍然,点头不迭。
  刹那,两名道姑,从地道内走出。
  她们刚刚走下高居的广阶,就被徐盛和黄自新捉牢,话都不问,连拖带拉的拉到了大殿上。
  大殿上,此时已经暂作了岳阳城县太爷的大堂。两名道姑被拉进大殿,徐盛立刻禀陈道:
  “右偏殿神像后,是地室秘密门户,小的和黄自新奉命守捕,她们听到钟声而出时被捕。”
  严丹心摆手示令徐盛站向一旁,问两名道姑道:
  “你们叫什么名字?”
  两名道姑还没开口,另外左偏殿又捕上了两名。
  询问之下,情形和右偏殿相同。
  严丹心开始严询,知道这四名道姑是“飞云、白云、轻云、瑞云”,是份属大,四、八、十四人。
  严丹心再问年纪,知道飞云二十七,白云二十四,轻云二十,而最小的瑞云才十七岁。严丹心是干吏,问案有套心得,他首先询问飞云道:
  “你是什么时候出家的?”
  飞云答的妙:
  “贫道遇人不淑,看破世情方始出家。”
  再问白云,白云答道:
  “曾被卖入勾兰院,后幸脱籍,因大妇不容而出家。”
  问及轻云,轻云是自小出家。
  再询瑞云,所答亦然。此时,严丹心和旁坐的黄守备耳语道:
  “黄大人可听出端倪?”
  黄守备也久在官场,闻语颔首道:
  “轻云、瑞云所供,已足成为铁证。”
  严丹心严肃的点着头,只问轻云和瑞云道:
  “你们可是自小就在这‘通天观’出家?
  轻云、瑞云答应声是。
  严丹心详问出家年纪,轻云十二,瑞云是十一。
  再问出家后,可曾远离过通天观,或其他不幸遭遇,二云俱皆说无,问之再三,答复肯定。
  于是这些话,都写作了供词,已足成为铁证,让他们看过并画了押。
  当严丹心询问飞云的时候,碰上了对手。
  严丹心目注飞云身上,道:
  “本县握有证据,证明此处不是清白道规……”
  飞云已经冷冷地接口道:
  “太爷,贫道首先告诉太爷,这是一座道姑们清修的刹,深更半夜,太爷和近百名壮汉,越墙而入,贫道认为只这一件事,就很够太爷对本县县民们解说的了。”
  “太爷口口声声,说本观并非清白道规,这很简单,只要太爷握有明证,请拿出来给贫道看看!”
  严丹心沉声喝道:
  “凭你还不够向本县索讨证据的资格,本县问你,你们主持上上观主,现在在什么地方?”
  飞云冷冷地说道:
  “观主不在观中!”
  严丹心惊堂木一拍桌案道:
  “她在那里?”
  飞云态度傲强,道:
  “傍晚时,被‘刘布政使司’府请去了!”
  刘布政司,正是前任三湘最高的地方长官,因丁尤而暂罢职务,奉准守孝三年,然后返任。
  飞云提出这三湘最高首长的府居,来威胁岳阳县。
  小小的一个岳阳知县,胆子再大,也没有和上司的上司硬碰硬的可能,这是一个蛋,和一块大石头。
  那知这位严明严丹心县太爷,和别人不同,只要有理,若能被宣进宫,和皇帝对质他也不怕。听说一声“刘布政使司府”,只是淡然一笑,向身旁的林中,道:
  “林中,持我明帖,立刻回城拜会刘大人,就说事关重大,立刻亲自押着上上观主回来,不得有误!”
  林中闻令而行,刚刚要走,飞云又开了口,道:
  “我还记得,南城白大人家也请过,东城的秦老相爷,也派人来过,所以现在观主究竟在那一家,就难说了!”
  严丹心哈哈一笑,对林中道:
  “你过来!”
  林中高应一声,近前候令。严丹心手指飞云道:
  “把她带到殿外一角,令八名清兵,钢刀出鞘,不得本县谕令,她若敢开口多说话,就给我先乱刀剁了!”
  黄自新闻言一楞,急忙相拦道:
  “大人,这怕不太合适吧?”
  严丹心不多解说,手挥去,林中拉着飞云去了。严丹心才问那白云道:
  “你听清楚,本县已经早知道你们的毛病,你若实话实说,本县作主,把你的名字除掉,还俗作个良妇。”
  “你若胡言乱语,或刁蛮撒泼,本县不信你能熬过那铁红的钉板,何况说不定放为官妓,终生受苦,你懂?”
  白云怕了,慌不迭说懂!殿外一角的飞云,这时高叫道:
  “白云,住口,什么也别说,他拿我们没办法,你若说了,不但我们都不得了,那些人……”
  严丹心厉声对外而喝道:
  “林中,把她给我剁了!”
  一声吩咐,传来乱刀之声,和飞云惨号声,刹那即停!
  接着,林中手捧一口钢刀,刀身刀锋满是鲜血,大步走出了殿内,往上一跪,高举刀锋道:
  “刑毕,太爷验刀!”
  严丹心嗯了一声,手指白云道:
  “现在拖下她去,剁!”
  林中拉人,黄自新脸上都变了颜色。
  没供,没证,别说是个小小县爷,就算是一省之主的步政使司大人,要无故杀人,那他也落个刑部议处!
  可是严丹心硬是不怕,真怪。
  严大人不怕,白云可怕到了心里,赖在一旁就是不肯定,林中冷哼一声,一把抓住她的膀子,道:
  “这由不得你赖,走!”
  白云慌不迭的高声向上喊道:
  “贫道愿招了!”
  于是一问一答,移时问毕,白云、轻云和瑞云,全画了供,证词上,黄守备更具了名。
  事毕,着令捕快将白云等三人,暂押一处后,严丹心生怕黄守备仍不安心,含笑悄声道:
  “好叫黄大人欢喜,那飞云并没有死。”
  黄守备又是一楞,道:
  “怎会?那血,那叫声,那……”
  严丹心接口道:
  “那都是假的!”
  黄守备笑了,心服严丹心至极。
  外面事毕,严丹心一声令下,按白云所供,将三处地下密秘门户全都打开,二十名捕快,四十名官军,一拥而下。
  地下,令人叹为观止。
  竟有数十间雅静房舍,和极大的厨房,储物室。
  刚下了地道,就已听到了丝竹之声。
  兵士捕快们,按户搜索,发现了奇景。
  每一雅室中,皆有一至数名妇女。
  有的在针绣,有的在下棋,有的在品茶欢谈。
  在搜遍了一半以上的房舍后,虽没有发现肮脏事情,但却十足证明,这些妇女,绝非有病的人。
  自开始搜查,已惊坏了这些女子,严丹心搜过之后,每户门外都派有监视之人,不准室内女子外出。
  在一处雅房中,搜获了观主上上,她正与两名妇女,在欢聚,据搜索者报,观主上上是赤身露体。
  当然,外面有件肥大的僧袍,但没有扣紧,袍内,再无寸褛,一个女道士,这打扮自是意味着什么!
  清点储物室,如果李方所说,所存肉类食粮米油,足够上下的人,食用半年以上而无缺。
  另一小队搜查者,秘密来禀,说发现了不但三清道规中不可能发现的东西,就是平常人家,也很少见之物。
  看去,它似一条条“经带”!
  其实不然,它竟是女子失去宝贵贞操的首夜秘物!
  严丹心顾不得肮脏,就在搜获上上的雅室,重设公堂。严丹心还没开口,上上却已冷笑连声道:
  “很好,你胆子不小!”
  严丹心浩然正坐,才待严询,坏了,恶耗传来!
  一个报,十个报,喊报事的声音,久久难止。
  从头问,详细禀,事情都是一样,报事手下说,“有人自尽”,严丹心听说有人自杀,也不由不安起来。
  自尽连连,最后清查,就这点兄时间内,已有三十四名妇女,以不同的办法,自杀在被禁的室内。
  黄守备那张脸,吓成了灰白!
  严丹心也变了脸色,额头竟有汗痕!
  这时他一时疏忽,没想到的问题,等在下严令,将一干妇女看管起来的时候,又有三个人死了。
  一共是三十七名妇女,自尽在通天观地室之下。
  这一阵忙乱过后,上上却坦然向严丹心讨索内衣及鞋袜,严丹心正考虑是给还是不给,她已冷笑一声道:
  “严大人,你最好是给我,除非你是想带我到公堂上!”
  话声微住,她又一声冷笑道:
  “真要如此,我怕或对严大人你没有好处。”
  严丹心是不怕威胁喝唬的,不过他身为朝庭命官,总不能真为上上所说,叫她赤身露体上公堂。于是严丹心命人把上上的内衣裤耳来,着上上穿好。
  此时那些肮脏证物,已取放在上上的雅房中。
  严丹心和黄守备设了座,立即询问。严爷手指证物,道:
  “上上,本县还是劝你有话实说,这些东西是何处来的?”
  上上冷哼一声,道:
  “太爷,本主持年纪已大,要说不知道这是些什么东西谁也不信,不过要问这些东西是来自何处,那该问问太爷自己才对!”
  严丹心怒叱道:
  “这话怎么说?”
  上上若无其事的说道:
  “这种东西,只有女子成为妇人的当夜,也就是成婚之夕,洞房之内,才会应该有的东西。”
  “本主持的通天观,是道姑们清修之所,这种不清不白的肮脏东西,本观主怎知道它来自何处?”
  严丹心一拍案头道:
  “此物最少有几十个人证,证明是从此地搜出来的!”
  上上观主冷冷的说道:
  “谁是证人?”
  严丹心沉声道:
  “搜出此物的是官兵和捕快!”
  上上没有接这句话,却突然说道:
  “太爷,你可知道,本观寺产极多,香火鼎盛,入息很难数计,少说一点,每年也有五千两银子的净入……”
  严丹心冷嗤一声道:
  “你就算把这座通天观送给本县,也休想换取半点优待,何况本县对阿堵之物,一向卑弃!”
  上上头一摇,道:
  “太爷你错了,你明明知道,我不会把本观的收入送你点滴,所以你才率人深夜前来,栽赃陷害本主持!”
  严丹心火了,沉声对林中道:
  “林中,给我掌嘴二十!”
  二十个大巴掌,按说早该打得上上口吐鲜血了,那知上上不但若无其事,竟然连个哼哈都没有,多怪?上上挨了打,岂肯算完,不由狞笑着说道:
  “姓严的,打得好,现在本主持在你的势力横霸之下,自是无理可诉,不过迟早总有一天,你我是并肩受审!”
  “到了那一好,姓严的,除非你能真正举出本观不德肮脏的事实,否则今天这二十巴掌,怕你不加倍还我!”
  黄守备虽是武夫,也看不过去了,厉声道:
  “此次行动,本守备和严县令寸步未离,你那些诡诈主意,并没有用,本守备可以作证,证明一切事实!”
  上上毫不在意,轻描淡写的说道:
  “守备大人,本主持怕不在告呈上,多加个名子!”
  黄守备冷笑一声道:
  “是非不受倒置,黑白岂能不分,你又能如何?”
  上上嘿嘿连声,说出了句令人惊心的话来:
  “是非怎样,肮脏物是你们栽的,黑白谁说不分,这要找出实证,什么是实证?两位大人,男人!男人!
  “只有在本“通天观”中,找出个男人来,那怕只有一个,就足已叫本主持上绞架了,可是若找不出来,哼哼!”
  严爷和黄爷傻了,下令重作严搜。
  翻转了整个地室,搜遍了通天观各处,一次次回报,都是没有,没有,没有,连个三尺童子也没有搜出来!
  上上观主笑了,是奸诈诡谲的阴笑。然后她若无其事的说道:
  “三十七位名门闺秀,突遭狂夫闯入,恨、羞之下,愤而以从古制自尽了,这是事实!”
  “这事实,不用说本主持不可能缄默,就算能,死者家族尊长,也不能缄默,小小县爷,渺渺守备,本观主倒要看看你们能负多大的责任!”
  平心论,别说三十七条人命,只算只有一件人命,岳阳县和守备官,也无力担负这大的责任!
  “再搜,仔细搜!”
  天亮了,毫无所获。
  严丹心神色更难宁了,黄守备忧心忡忡!
  这才详问未死的妇女,叫她们写明姓氏,包括夫姓娘家,年龄籍贯,然后开释而去,个人押证,随传随来应询。
  这次询问,使严丹心另有了心得。
  调来大批囚车棺木,上上师徒十人,锁拿车内,载进衙中,三十七名自尽的女子,将棺木抬入了县堂旁厅。
  这件事,立即轰传出去,中午时候,岳阳县正堂上,户为之穿,各士绅、巨贾、豪门、贵官,全都到了堂上。
  已死的三十七家父母亲长,厉声索人,逼问内情。
  严丹心压着怒火,从容应付,证实了他的心得。
  那就是,已死的三十七名女子,皆系未嫁之身。
  严丹心找来稳婆,并向岳阳府衙传来人手,详验自尽女子,稳婆证明,签押作供,死者皆非完壁!
  事到了这般地步,严丹心明白了死者必死的道理。
  再调查释落供的近百名妇人,内中绝无一个是少女,这件事,越法清楚了,妇人不贞,难有证据,少女失身,一查即明,不死者几希?
  尽管事情一看即明,但若缺少那唯一连接的证物——“男人”,这件公案,保准会使严、黄二公掉下脑袋来!
  肮脏证物全!
  存粮食物可疑!
  死者皆系少女身份!
  通天观竟有出人意外的地室设备!
  这种种,当严丹心和缓的向各豪门解说时,的确发生过些效力,使这些豪门大户,翻不得脸,张不开嘴,但没有上上观主的口供,找不出半个男人,案不能落,必须审询,严丹心无法阻止豪门旁听。
  此事,早已惹怒了“步政使司”大人。
  这使大人,召见岳阳府,着令岳阳府来主理此案。
  因为他那第三位如夫人,也是被审询释回的人。

  第三十八章:苦无证据难坏人
  岳阳府在事发之后,早已召来严丹心问过,并曾把未来可能发生的种种事,和严丹心提起过。
  当然,岳阳府半点都不想惹祸上身。
  三十七条命,严丹心弄不好,他已经难逃连累了,若把事搅在身上,怕不到头来赔上老命才怪。所以在“步政使司”令谕他来主办时,他回答说:
  “此事除任由岳阳县自理,谕其限时移案外,卑职认为,现在交给任何人来主理都是大错。”
  步政使司艾大人,不悦道:
  “这话我不明白!”
  岳阳府大人道:
  “大人圣明,岳阳县严丹心,简在帝心,是亲蒙当今朱谕外放,要不,他也没有这大的胆子去动通天观!
  “现在他只和黄守备一商,就毅然而行,结果三十七名少女自尽,这大的重担,他敢作自是有备而敢当!
  “假如事到最后,案明事清,通天观无辜,三十七条人命,任那严丹心有多能干,也休想免死。
  “万一水落石出,通天观是有此怪道,人物证全之下,非但已死之三十七人该死,其父兄家长,仍难避责!
  “似此大事,现在别人接办,不论结果如何,都并不是有面子的事,老大人圣明,谁能再思。”
  艾大人不在假提这件事了,但严谕下去,人命关天,着令岳阳县,十日内必须将案审明移办!
  严丹心呈上一纸禀文,讨限一月。
  自此,严丹心日日审,夜夜问!
  豪门富户,天天陪坐,人人关心!
  半月后,传说开始对严丹心极为不利了。
  因为堂验,通天观师徒十一人,都是女身。
  从案发日到现在,没找出半个男人来。
  所以谣言飞起,如果上上所说,是严丹心和黄守备,贪得财货而不逐,暗中栽赃陷害上上。
  人怕屈死,鬼怕冤!
  严丹心和黄守备,冤无处诉,陷困愁城。
  无奈之下,调出了李方,在书房中悄悄审询。
  不审还好,一审之下,几乎气炸了两位大人的心肺。
  李方说的好,他道:
  “那天小人告密,说的清楚,观内所藏酒肉,可够百人食用半年,这一点现今证实不错!
  “第二,小人曾说,若搜那个通天观,少说能搜出近百名妇女居留,如今也已证实,小人没说谎。
  “以上是小人的供言,但小人绝对没有说过,在通天观内藏着男人,所以现在这个发展,小人不能负责!
  不错,李方是这样说的,不过任何人一听这些告密的话,都会想到这是件什么事情,该怎样办!
  如今办了,办出了漏子,死了三十七个人!
  再问李方,他却一口推了个干净,谁能不气。
  严丹心还忍沉着,黄守备受不了气。他手指李方,沉声道:
  “刁民,刁民,你要挨活剐……”
  严丹心苦笑着相拦道:
  “黄大人,罚他无用,那夜他是这样说的,一切都怨我。太鲁撞了些,不过黄大人亲目所睹,此案我们并没有办错。”
  黄守备一跺脚道:
  “严大人,事情是可疑……不,是一定有毛病,可是若找不出那个作了孽的元凶来,你我却是死路一条!”
  严丹心再次苦笑,无言可答。下面的李方,却开了口,道:
  “请问二位大人,什么是元凶?”
  严丹心眉头一皱道:
  “我们找那个造孽的男人!”
  李方笑了,道:
  “奇怪,那个观主难道不是男人?”
  严丹心尚未开口,黄守备沉声叱道:
  “要是个男人今夜又何必调你来询问!”
  李方神色诧然道:
  “可是那观主明明是个男人呀!”
  严丹心早已听出话里有话,道:
  “你怎么知道?”
  李方嘻嘻的说道:
  “大人,像我这么一个乡巴老,怎敢见官?又怎会没有事干,爬在株大树上吃风受罪?
  “说实在的,这是有原因的,有位白发胡子的老爷子,一天找到了小人,问小人想不想平空得到千两银子。小人一生贫困,听说有干两银子可得,自然想要,不过小人可不敢干作奸犯法的事,所以要问个明白。一问之下,那知老爷子告诉小人,从那天起,每过初更就爬上大树,半月后把所看到的向太爷禀报。那老爷子又告诉了小人一个秘密,说总有一天,太爷为这件事情发愁,急着要找个大坏蛋出来,到这一天,那老爷子又说,太爷一定想起小人来,再加询问,他叫小人先向太爷讨千两重赏,再说秘密!”
  千两银子,不太少了!可是黄守备不等严丹心表示意见,就开口道:
  “好好,快说是什么秘密?”
  严丹心却有分寸,扬声向外面道:
  “林中进来!”
  林中闻声而进,严丹心吩咐他道:
  “去‘谢为’那儿问问,县库可还有千两白银没有,要有,立刻取来,没有,去想办法,快!”
  林中要走,李方却摆手道:
  “林头儿慢着。”
  林中一楞,看着李方,李方这时却对严丹心道:
  “大人,小人知道大人是清官,库存银两,有大事时才能挪用,这千两银子,只要大人记着就好,不必现在就付。”
  严丹心一笑,挥手示意林中没有事了,可以退下。林中愕然去后,严丹心对李方道:
  “好,事情办完,本县保证有千两银子为赏!”
  李方笑了,道:
  “那好,请问太爷,今天是什么日子?”
  严丹心道:
  “十九。”
  李方屈指算了算,道:
  “廿九这天,正午前,太爷您开审,可以大开堂门,随意叫黎民百姓们来听,那些豪门巨贾,更要请到!到时候,小人当堂说出秘密,包管太爷您能成为当代第一干使,保证大人所说的元凶,堂堂出丑!”
  黄守备性急,道:
  “现在不能说?”
  李方面有难色,严丹心一笑道:
  “好,那你回去,廿九这天要你帮忙了。”
  此事就这样说定,严丹心并向岳阳府使了承若。
  这多天来,死者早已由各家出钱,以上等棺木殓起。
  但案未落,棺存公所,不得抬埋!
  廿九这天,小小岳阳县大堂上,从清早就排满了人。
  严爷下了令谕,大堂四门皆开。
  死难家属,及豪门们,早已列席相待。
  岳阳府,亲临旁审,坐在左首。
  严丹心前几天,就下了谕令,着死难及有关豪门、巨富主人,来时各携纹银百两,否则不得旁听!
  百两银子,若在普通人家,怕不典地卖屋才行,但在这些“朱门酒肉臭”的巨富看来,不比九牛一毛还多!
  收银箱,设在堂门口,有人专管。
  交上百两,换个收据,是“济贫献金”。
  正午前,严大老爷升堂了。
  他先和顶头上司的岳阳府,客气一番,互推主审。
  岳阳府老奸巨滑,怎肯负这责任,推谢了。
  严丹心正了冠,一声扬喝:
  “升堂!”
  堂威呼喝,震天的响。严爷正了位,再次高呼:
  “来人呀,捧上‘尚方剑’!”
  一声“尚方剑”,乖乖,全傻了眼!
  小小县爷,果如传言,简在帝心,竟蒙赐尚方宝剑。
  这就难怪,敢办如此天大的案子了。
  尚方剑到,又一声令下,带十一名道姑。
  老道姑上上,跪伏于左。
  飞云以下的十名道姑,跪伏于右。又一声扬呼:
  “请李方进堂。”
  李方?李方是谁?谁是李方?
  堂下已议论纷纷,声调自然因人多而杂乱!
  堂上吆喝声震!
  “奉太爷谕,堂下肃静,再若交头接耳,议论纷纷,概‘以咆哮公堂’大罪论处,绝不留情!”
  静了!肃静下来!
  看!陈御使嘟起了嘴!
  瞧!刘步政大人吹上了胡子!
  凡是高官,凡是巨绅,凡是豪门,都是一腔怒容!
  李方,李老实,就在这个时候,摆摇上了公堂。
  “赐座右厢候询!”
  这是太爷的谕令,多大的面子。
  于是乎千百只眼睛,射向李方身上。
  李方乖巧,他把双目一闭,来个眼不见心不烦。
  审问开始,严丹心一拘惊堂木,传白云、轻云、瑞云!
  三云前跪,严丹心令宣读当日供词。
  读罢,严丹心再宣三名稳婆,所供可实。
  三名稳婆,一是岳阳县属,一是岳阳府属,另一位,竟是三湘步政使司衙中,官设的名稳婆。
  严丹心追问三云,所供可实,三云回答,句句不假,严丹心开口对豪门及百姓道:
  “白云所供,纯是通天观暗设地道等事,从前问过多次,本县不必多说,现在我们来看看轻云和瑞云的口供!
  “她二人异口同声,声言幼时出家,出家之地即为通天观,其间并未外出,检于此情,她等已押供是实?如今本县要请教于地方父老兄弟,那一位对她们的口供,还有异议,或认为这口供不实之处?”
  没有,这事不甚重要,没有异议!
  严丹心又追问三云一句:
  “你们所供,可是实情?”
  轻、瑞二云,皆说的是实情,绝无谎言。
  严丹心一笑,说了声很好,立刻转对三名稳婆道:
  “你们要清清楚楚的,宣读你们检验结果!”
  三名稳婆各读自己负责事情的报告,有趣的事,经多次相验,证明至今任为处子的二云,已非处子!
  未宣读此事前,咸皆不知严丹心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在现懂了,原来如此!
  不错,二云自幼出家,如今却已非处子,何也?
  用不着别人说,大家全明白了这问题复杂!可是上上主持却冷笑出声道:
  “严太爷,能容本主持说几句话?”
  严丹心哼了一声道:
  “你讲!”
  上上观主从从容容道:
  “上上身为主持,无德化育门下,竟然出此丑闻,诚系遗憾,但这只是她二人素行,与此次之事何涉!”
  对呀!对呀!
  女孩子长大,谁知道她们瞒着师父干些什么,俗家女子,其父母有时都无法顾到周全,何况是师父。
  严丹心沉声喝道:
  “住口,你该听到,她们曾供说没离开通天观!”
  上上一笑道:
  “供言未必全实。”
  严丹心哼了一声,那上上却又一笑道:
  “目下太爷应该在正题上下功夫,若能在本观中找出个男人来,岂不天大的云雾尽散,贫道必然伏法受诛,那有多好?”
  严丹心不理她,却转对豪门说道:
  “有个诸位听来烦心的消息,本县保留到今天,已不能不说了,自尽的三十七位少女,经调查是少女!但在三位稳婆检验之下,却有了个十分恨人的发现,这发现和轻云及瑞云一样,她们已皆非处子了。”
  此言出口,堂下又嚷成了一片。
  刘步政使司霍地起座,道:
  “就请贵县,拿个真凭实据来!”
  严丹心冷冷地问道:
  “老大人是要什么真凭实据?”
  刘大人道:
  “就像上上观主所说,贵县搜观之时,可曾搜出男人?”
  严丹心摇头道:
  “没有!”
  刘大人冷哼一声道:
  “没有男人,一切怕是不能听贵县所说的了?”
  严丹心也报以一声哼,道:
  “若无证据,本县今朝又怎敢劳动了大人的大驾!”
  话声儿微微一停,看了李方一眼,又道:
  “不过,本县承诺过告密人,事毕后给他重赏,今朝若当堂把事澄清,恐怕诸位要领点责罚了!”
  刘大人扬声道:
  “若有那元凶在,任何施罚,老夫等人不辞,况教之不言,父之过也,老夫等人也必然有所自处!”
  严丹心一笑道:
  “那很好。”
  声调一转,对闭眼不理任何人的李方道:
  “李方,已近正午,时间到了。”
  李方一听时间到了,睁开了眼。
  他双目一睁,吓了严丹心一跳。
  他变了,目光如一弯秋月,威凌慑人!
  他大踏步走下去,站在了上上观主面前。
  上上观主先还面面相对,刹那之后,奇怪,上上观主竟低下了头,并且那红红的面颊,也变作了煞白。
  李方右手摸在了上上额头上,冷冷地说道:
  “冤家!老夫为了找你,十数年来走遍海角天涯,这是你的报应到了,老夫怎能容你再作恶下去!”
  上上对严丹心,始终态度强硬,听到了李方这句话,竟然全身抖个不停,看在众人眼内,都觉奇怪。
  李方此时又道:
  “你还要老夫费事吗?”
  上上观主流下泪来,道:
  “您老人家可是……”
  李方沉声道:
  “老夫就是指点尔师的‘陌生人’!”
  上上全身又是一抖,道:
  “可怜晚辈多年苦练,今始有成,您老人家……”
  李方冷冷的接口道:
  “老夫一时恻隐,已造大孽,何必多言!”
  上上苦求道:
  “饶我这次,我发誓立刻隐退!”
  李方怒叱道:
  “饶你,哼,那屈死的三十七位姑娘,向谁诉苦,这些本已命薄如纸才出家的少女,又该向谁诉苦?”
  上上观主知道苦求无用,厉声道:
  “老鬼,你未必能制得住我!”
  李方哈哈一笑道:
  “那就试一试看!”
  说着李方右掌如刀,压将下去!
  上上猛扬双臂,带起了铁索,连格带打击向李方。
  李方冷哼一声,右手抓住铁索,向前一抖。
  岂料上上早料及此,双臂轻挣,铁索分为寸断,纷纷坠于地上,使近千旁边听审的百姓,惊出呼声。
  那知李方比上上还快,身形一闪,已到了上上背后,右手倏伸,已然按在上上“脊心”穴上!接着沉声喝道:
  “还不跪下服诛?”
  一声“服诛”,上上如遇雷击,已虚脱于地!
  他那一张脸,在众目所视下,变了,变作死人青灰色!
  人,也站不起来,萎在地上,像条懒死猪!
  李方这时双手向严丹心一拼道:
  “小民敢请大人,当众派人一验此匪!”
  严丹心传下令去,为示公正,由三人来轮流检验。
  检验结果,惊煞了人,上上观主是个伟男!
  李方再请清堂,于是除有关的那些豪门,巨绅外,老百姓全被阻驾在大门外面,堂门严闭。李方此时立于堂上,转身向那些豪门巨绅道:
  “诸位还有话说?”
  豪门巨绅们,在验证上上是男子之后,早已恨不得地裂一缝,钻下去,这时个个低头羞惭无言。
  李方冷哼一声,道:
  “诸位,现在事已澄清……不过诸位本身的事,老朽却无能为力了。”
  众豪门先是发楞,不明所指,继之恍然大悟,不由得个个汗流夹背,神色皆变,望着李方,都是一脸哀求之色。
  李方哼了一声,道:
  “岳阳是个大地方,出了这种事,死了三十七个人,上千百姓可证实事实真像,严老爷在能干,也不敢不呈案详文禀上,老朽敢说,步政使司,也不敢不把全案经过,事折上奏,如到那时若不将诸位交三法司定刑才怪!”
  “自古至今,三姑六婆为淫道之媒,况自盛唐之后,女冠子即以特殊身份行淫媒之事,诸位不是不知!平日纵容内眷爱女不知管教,事发又不思与严爷同商善后,悖行羞怒,才逼得严爷今日当众澄清事实,事到如今,老朽没有三全之道,除非……”
  豪门忍不住了,立刻即问:
  “除非怎样,先生?”
  李方看了严丹心一眼,道:
  “如今岳阳知府大人在,除非知府大人能够包涵。”
  岳阳府傻了,他有多大前程,敢包涵这大的事。
  最后还是严爷作了主,但大主意仍是李方出的!
  以尚方宝剑,立诛妖人上上!
  封闭通天关,以火焚毁这肮脏之地。
  罚令有关豪门,各都具结。
  每户罚银万两,供济贫救苦之用。
  然后各领已死者回家,觅地掩埋。
  严爷,岳阳府,会同步政使司,以“查获妖人,立正国法”详文上去,将一件天大的事情,封压下来。
  当然,李庄真有个老好人李方,但那李方不是这李方,严爷知意,将听审时所得豪门银两,赐给了一门孝敬而贫苦的真李方。
  这就是“通天观”兴败故事,就因为事关当地的巨绅豪门颜面,所以外乡人想知内情,是难上加难。
  像篇稀奇的故事一样,使孙重楼和虎子,又多得了个珍贵消息,和对世道人事的认识,确实值得。
  喜欢多话的老人家,在装满了一肚子茶水下,走了。
  孙重楼和虎子,开始相商。
  孙重楼剑眉皱道:
  “虎哥,通天观有这种肮脏历史,当年丰持上上早已服诛,可是小册子上,要我们去这个地方,是为什么?”
  虎哥想了想,道:
  “我从小跟着师父,对师父的言行太清楚了,现在由小册子的种种看来,我发现了个问题。”
  孙重楼哦了一声,道:
  “是什么问题?”
  虎儿沉思着说:
  “怕那本小册子,师父都没看过!”
  孙重楼一楞,道:
  “这是什么话?”
  虎儿头摇着道:
  “我也知道这件事不通,不过这却是事实,这本小册子,是别人托师父交给你的!”
  孙重楼连连霎眼,道:
  “你怎会有这种想法的?”
  虎儿一笑道:
  “这和师父素日为人行事大大不同。”
  孙重楼又哦了一声,道:
  “是怎样不同法?”
  虎儿又一笑道:
  “写这小册子,是位思细密而城极深的前辈,师父做事,就不这样了,他是想到那里就做到那里!再说,小册子上从去‘吃人山’开始,我们就有了遇合,臂如你和弃儿的兄弟会,孟庄主得能自由等等……”
  孙重楼接话道:
  “可是巫峡莫家庄……”
  虎儿打断了孙重楼的话锋,道:
  “那是因为我们没先去‘红水河’,再退一步说,至少我们知道莫家庄毁了,是毁在很久以前。”
  孙重楼无可反驳的一笑,道:
  “可是现在通天观找下下又怎么讲?”
  虎儿瞥了孙重楼一眼道:
  “找呀!咱们去趟通天观,有什么变化岂不就清楚了!”
  孙重楼嗯了一声,道:
  “听你的,咱们走!”
  虎儿头一摇道:
  “先向店房,这件事不能隐瞒弃弟和姑娘的。
  于是他们付过茶资,回到店房。
  XXXXXX
  四条黑影,疾如夜鹰射进了残毁的古刹之中。
  人影一停,看出那是孙重楼、虎儿、弃儿和姑娘。他们略停刹那,孙重楼一指两侧,道:
  “大哥和虎哥搜左右两侧,小弟和琴妹走正中。”
  于是他们分作三路,排搜下去。
  通天观占地甚广,火焚后,虽经风雨,但砖石墙甚仍在,尤其是在深夜之中,藏躲些人根本很难捕捉。
  其实他们也断不定有人否,只是根据册上所说,必须找到那个“下下”,所以才来一搜。
  左侧是虎儿,他提聚功力缓缓前进。
  边走,边向四外顾盼,假如有人,休想逃过他的双睛!
  右侧是弃儿,却是一步步沉重而前,目不流顾,乍看是极大意而狂微,其实他却是以无上劲功暗搜四外。
  走在正中的孙重楼和琴姑娘,并肩而行。
  琴姑娘居右,孙重楼在左。
  一只左手,牵着一只左手,踏着尘土瓦砾而前。
  突然,似由空中,又像由地下,不!是从四面八方,传来了笑声,是阴森的狞笑,是惊心摧胆的怪笑。
  笑声似曲一个人口中发出,但却是从四面传来!
  左、右、中三方面前进的四个人,立即停步!
  虎儿皱起了眉头,他竟悄取出了那“七煞降魔捧”!
  弃儿依然冷着一张脸,缓缓撒剑出鞘!
  琴姑娘,懂得多却会得少,全身被笑声震得十分难过,她强忍着,悄悄的低声道:
  “楼哥,这笑声含着阴煞,能伤人于不知觉间!”
  孙重楼微一颌首,道:
  “你懂得真不少,可是……”
  琴姑娘明白“可是”后面的话,接口道:
  “今后你教我!”
  孙重楼淡然一笑,道:
  “静心,什么事也别想,我来对付此人!”
  话罢,孙重楼以低沉的声调,向右侧远处说道:
  “在下兄弟,早已领教过尊驾的阴煞索魂之声,如今尊驾可肯步下钟楼,与在下兄弟对面一谈?”
  “钟楼”?
  对了,是“钟楼”,昔日严丹心,火焚这藏污讷垢的女观道时,只有远距一角的钟楼,未被波及!
  不过在这焚毁的通天观中,有很多可供藏人的地方,对方未必就真的躲在钟楼,若是没有说对,那……
  不必担心,孙重楼说对了地方。
  当孙重楼话声停后,接着一个远远看来奇特的怪影子,自钟楼上冲拔而起,高升有五丈以上。
  钟楼已有六丈多高,加上这影子上拔的高度,由地面上计算起来,怕不已有十二丈才怪。
  然后,这个怪影子,突在半空中一停,飞射而来!
  钟楼离孙重楼等人立足地方,少说也有二十丈外,如此遥远,设非陆地神仙,或已练成了上乘剑法中的“身剑合一”之术,要想一飞而到,那是作梦!
  哈哈,梦境有时竟会成真!
  深夜中,孙重楼他们,看不清这个影子用的是什么身法,只见怪影,先是平射十丈,然后下斜飞降下斜后,速度转疾,如闪电般,人已到了面前。
  这人,在相距孙重楼丈远落下,不再挪动。
  此时,弃儿和虎儿,早已与孙重楼会合一处。目睹这人。罕见无比的轻功,不由心为之惊!
  可是孙重楼,却不见有丝毫惊异,反而淡然的一笑。这一笑,笑恼了对方,他开了口:
  “老夫下来了!”
  下来的意思,大概是问孙重楼,我下来了,你要怎样?
  孙重楼先不回答,却提聚目光仔细打量对方。
  这位自钟楼上,一飞二十几丈的怪人,长着一张乌黑的脸,真有用久了的锅底那么黑。
  眉毛粗短,略有些花白,现出了年纪。
  一张嘴薄而平,为人尖刻!
  双目深陷眶中,正盯着孙重楼。
  一身劲衣,但却并非布料,而是以上等极软的皮革制成,双肩上,奇特的各钉上两枚粗钢环子,不知何用。
  这人的兵刃更怪,外观是两支卷起来的铁笔。因此孙重楼不言不动,只是注目着他,他不由又开口道:
  “怎么样,看够了吧!”
  孙重楼冷冷地一笑,道:
  “不错,看够了!”
  这人短眉一挑,道:
  “那你要怎样呢?”
  孙重楼又一声冷笑,道:
  “不怎样。”
  声调一变,反向这人道:
  “你想要怎么样呢?”
  这人嘿嘿冷哼连声,道:
  “老夫要问问你们,深更半夜,来这古刹何干?”
  孙重楼眼一翻,道:
  “怪啦,你又来这古刹何干?”
  这人怒声道:
  “老夫问你,你就先说!”
  弃儿烦了,接话道:
  “那个是该回答你问话的?哼!”
  这人短眉抖动,道:
  “那很好,你们就不用想走了!”
  虎儿哦了一声,道:
  “有这种事?我倒还第一遭听说,我们生平不信邪行事,你要有把握准能留下我们,就留留看!”
  这人以怒而轻蔑的眼光,一扫孙重楼等人,道:
  “你们究竟那一个人能作主?”
  虎儿有心要气对方,道:
  “谁都能作主,有话说好了!”
  这人目光转盯在了孙重楼的身上,道:
  “老夫认为,你可能比他们识得些好歹,如今……”
  孙重楼冷笑一声,接口道:
  “未必,也许我更难讲话。”
  这人牙一咬,发出声响,不再开口,缓缓展开了铁笔!

  第三十九章:残毁古刹三道姑
  这人缓缓将一双铁笔左右伸出,方始现出他这一对兵刃的奇绝地方,原来并不是笔,而是一对“铁笔旗”!‘铁笔长足三尺,旗身展开,成三角形。
  那旗,闪着奇异的乌芒,绝非布制!
  这人展开“铁笔旗”后,虽怒,但似仍然不想即动手,因之他嘿嘿的狞笑几声,右手旗指孙重楼道:
  “老夫已多年不与人家动手,但若逼得老夫非动手不可时,老夫却和昔日一样,是不留一个活口!”
  孙重楼还没有接话,虎儿已开口道:
  “咱们恰恰相反,我是天天和人家动手,也天天听人家说要杀我,可是我一直活到现在!”
  这人阴森的哼了一声,道:
  “那些人不是老夫!”
  虎儿也哼了一声道:
  “你比他们强不了许多!”
  这人短眉又是一皱,道:
  “好,这是你们自己找死,怪不了老夫,动手之先,报出姓名!”
  说着,他旗笔一指虎儿,接着道:
  “就先从你来,你叫什么名字,何人的门下!”
  虎儿嘻嘻一笑,道:
  “来而不往非礼也,咱们就先从你来吧,你叫啥?!”
  这人咬牙发出响声,是火到了家。
  孙重楼这时却一笑道:
  “在下姓孙,这是家兄,这位是在下师兄,人称虎儿,姑娘是我们的朋友,至于我们的师门……”
  说到这里,孙重楼竟停下来。
  这人不由接口问道:
  “何人门下?”
  孙重楼头一摇。微微一笑道:
  “说出来你也不相信,何不动上手来自己来看?!”
  这人沉声喝道:
  “你当老夫看不出来?!”
  孙重楼依然微笑说道:
  “其实,看得出看不出来武技的门户,算不了大事,再说,我们本来不识,又无仇怨,也不必非动手不可。”
  这人双眉霎动,移时,道:
  “老夫说过,已有多年没和别人动手,当然也不希望破例,好,现在只要你们说出来意,就可以走了!”
  孙重楼头一摇,正色道:
  “来意可以告诉你,走却不行!”
  这人闻言一楞,道:
  “哦!走不行?哼哼!怕是非走不可!”
  孙重楼淡然一笑道:
  “听你这些前言后语,在下明白你有些怕人逗留!”
  话锋陡转,孙重楼倏地手指这人喝道:
  “你有些什么亏心事,怕别人知道?!”
  这人一声怪啸,竟不答话,身形倏地欺近孙重楼,左手旗笔一展,一招“秋风扫落叶”,铁旗卷向胸前!
  孙重楼一声冷笑,只见他身形一转,竟已到了这人的背后,非但快捷无伦,并且玄妙难测。
  这人一招卷空,面前人影突失,脸色不由一变。
  孙重楼这时却对弃儿等人说道:
  “大哥和师兄及琴妹,请站远些,先让小弟来领教这位朋友的高招,小弟不行时,大哥再插手可好?”
  孙重楼的这些话,虎儿,弃儿和琴姑娘全懂,那是警告他们,他们并非这人的对手,最好先站到平安的地方。
  于是虎儿目光一扫弃儿和琴姑娘,退后了两丈。
  孙重楼的话意,这人却不了然,不由信以为实。
  这道理简单,弃儿是兄长,虎儿是师兄,即使兄长不如乃弟,师兄却该强过师弟,所以这人暗自惊心。
  他从刚才一招卷空,面前人影突失的这一着,已知道孙重楼技艺超绝,若再加上兄长师兄,胜负不言而明。
  不过这人自出江湖,就目空一切,虽料知今夜这几个年轻的娃儿难缠,却也不会丝毫畏惧。
  此时,这人已转对孙重楼,目射精光,盯注着对手。
  孙重楼仍没撤剑出鞘,含笑道:
  “朋友,我们一定要动手吗?”
  这人哼了一声,道:
  “话早说明,想不动手,你们必须说出来意!”
  孙重楼剑眉一皱,道:
  “其时说也可以,是来找人的!”
  这人哦了一声道:
  “找谁?”
  孙重楼道:
  “找一个法号‘下下’的……”
  这人不待孙重楼把话说完,倏地卷起了“铁笔旗”,目光一扫孙重楼等人一眼,转身就走!
  这情形使孙重楼楞了,道:
  “朋友慢行,在下还有话请教!”
  这人并没停步,只是一回头道:
  “我们没有什么话可以再说了,来吧!”
  虎儿在旁不由接口道:
  “来吧?去那里?!”
  这人现在连头也不回,道:
  “要找‘下下’就随我来!”
  虎儿一呆,看看孙重楼,似乎是询问主意这人却突又回顾,道:
  “若是胆不够大,不来也可以!”
  此次他话说完了之后则步履加快了许多。
  孙重楼在这刹那间,下了决定,悄对虎儿道;
  “必须小心可能的阴谋,师兄和大哥,请陪琴妹在此相待,由我一个人去,并请记住,大家千万别分开!”
  弃儿似欲有言,琴姑娘也要开口,孙重楼却身形一闪,疾射而出,已和对方并肩一道,大步走去。
  弃儿皱着眉头,沉思一会儿,突然跟了上去!
  虎儿不能不拦,道:
  “大弟,你要干什么?”
  弃儿冷冷地说道:
  “我去接应二弟!”
  虎儿四外一看,声调低道:
  “大弟,你该知道小龙留我们在这里的意思,他明知道我们不是这人敌手,才作如此安排!
  “临行嘱咐我们不要分散开来,证明他更顾虑到可能有人乘机向我们下手,大弟若去,岂不有害无利?!”
  弃儿哼了一声,道:
  “也许对,不过我们可以一齐去呀?”
  虎儿无言可答,琴姑娘芳心关怀孙重楼,根本不愿意留在当地,见虎儿没话可答,竟当先走去。
  她一走,弃儿也迈步而前,虎儿也只好跟上。
  他对和对方相见的地方,是在正殿微侧处,现在随着孙重楼和对方的去处而行,片刻到了“钟楼”前面。
  钟楼在三丈以外,但却静悄无人!
  虎儿不愿弃儿和琴姑娘犯险,当先道!
  “请等等,我上去看看!
  话刚说完,弃儿和琴姑娘,已双双拔身而起,扑向钟楼上!
  弃儿一跃四丈,落在钟楼第三层的窗口旁。
  姑娘稍差,攀到第二层窗台上。
  虎儿竟没能上去,楞在原地!
  他有心攀升上去,但因恐惧有人突然暗算弃儿或琴姑娘,只好作罢,仰望弃儿和琴姑娘,代为戒备。
  弃儿首先登上了钟楼,琴姑娘继之!
  钟楼上,除了那口巨大但已有斑斑锈点的铜钟外,不见有人,那钟楼的“大木杆”上,满布着灰尘。
  大杆下的粗绳,看似完整,但经弃儿微微一拉,粗绳竟随手化作枯灰散落,原来早已朽腐了。
  虎儿仰望钟楼,生恐有变喊道:
  “大弟,有何所见?!”
  弃儿答话干脆,道:
  “鬼也没有一个!”
  说着,弃儿已飞身纵下。
  他刚刚纵下,琴姑娘却有了发现,向下喊道:
  “楼哥在左前方那片竹林前,正和人家动手呢!”
  话说完,她已飞射下了钟楼,越过了坍塌的庙墙!
  虎儿弃儿,自不怠慢,紧接着飞身追去。
  果然,在那片竹林地外,有三个人,正围攻孙重楼!
  怪的是初见面的那个人,竟没了影子!
  琴姑娘先到一步,半句话也不说,仗剑而前。
  弃儿虎儿也到了,奔上接应!
  那知孙重楼却急声道:
  “琴妹别管我,快去竹林救那初见面的朋友!”
  琴姑娘一楞,虎儿弃儿也一呆!
  孙重楼接着又急道:
  “虎哥难道看不出来,我是缠住这三个人,领路的朋友,现在探险,竹林中有名强敌,快去接应!”
  虎儿略以沉思,对弃儿和琴姑娘道:
  “咱们来个一对一,叫小龙去接应那位朋友如何?”
  什么叫如何,弃儿和琴姑娘,闻言已接住了两名对手!
  于是虎儿哈哈一笑,也接下一人!
  孙重楼笑了,匆忙对虎儿道:
  “虎哥,别伤人,只要缠战住她们,别叫她们遁走,我去竹林中帮忙,马上就回来!”
  说着,孙重楼身形一闪,已进了竹林!
  虎儿,弃儿和琴姑娘,各对一敌,怪也,对方竟收势而停!
  势子一收,彼此恰好看清对手的人。
  这三位,竟是清一色的女道士!
  通天观昔日就是女子冠庙,事隔二十年,在焚毁坍废的古刹旧址,竟又出在了这多道姑,内情自堪玩味。
  虎儿经多见广,突见对方停势,已然料知其后的变化,因此当看清对方身份后,立刻向弃儿和琴姑娘道:
  “别忘了小龙的嘱咐,动手,缠战住对方!”
  话声中,虎儿因早将“七煞降魔棒”取出,也就懒得再改其他兵刃,立刻棒儿一扬,攻得上去。
  琴姑娘继之挥剑欺上,削向一名道姑。
  弃儿眉头一皱,他个性使然,不喜欢和女人家动手。
  但目下又不得不将对手拦住,因此冷冷地开口道:
  “你好乖乖站着别动,那我就不必和你动手!”
  和弃儿相对的这名道姑,年纪是目下道姑最大的一位,约有二十七八,正是三人中的首者。
  她久行江湖,经验极广,听弃儿这样说话,顿时得计。
  于是对弃儿微微一笑,道:
  “哦,我不动手你就不动手?”
  弃儿嗯了一声,却没有回话。
  道姑嫣然一笑,道:
  “这为什么呢?”
  弃儿不耐烦的哼了一声道:
  “我懒得和女流之辈动手!”
  道姑故作恍然之色,目光向四下一扫,道:
  “我道当你害怕女人家呢!”
  话一顿,接着又道:
  “这样也好,不过既然我们不动武,似乎不必就这么站在此地呆耗着,我坐在那块石头上行不?”
  竹林外就是古刹侧墙,墙塌,有不少砖石,内中一块足有尺半,就在丈外,道姑所指石头就是这一块!
  弃儿连看都不看,头一摇道;
  “不行!”
  这就是弃儿的怪地方,可也许就是他的可人人处!
  道姑错料了事,她认为弃儿若不是个骄狂小子,就是个看到女人心酥手麻的软货,很容易对付。
  那知弃儿豪无“怜香惜玉”之心,软硬不吃!
  道姑一计不成,又生一计,道:
  “贫道法号‘落霞’,小兄弟你呢?!”
  她年已二十七八,法号“落霞”,名字取的十分恰当。
  当她问及弃儿时,峨眉微挑,杏眼飘芒!
  换个人,也许会生遐思,但弃儿却是铁铸的金刚!
  他冷着一张脸,道:
  “还有件事我要告诉你,就是少在我面前噜嗦!”
  落霞道姑的这一计,又失败了,神色已阴晴不定。
  她几经沉思,决定行险。
  她要乘弃儿失神时,下手暗算,将弃儿制住。
  当然,她没想杀了弃儿,只想能生擒弃儿,作为人质,这样不但可以使对方罢手,并将有利于原先的图谋!
  因之她故作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不再理会弃儿,目光注定动手的四人身上,并且是聚精会神的看着。
  弃儿自然也目光移向虎儿和琴姑娘,注意双方的招式。
  虎儿七煞棒,对付这名道姑,游刃有余。
  琴姑娘一柄剑,招法玄妙,惜真力不足,所以和对手的道姑,打成平手,胜不易败也不会!
  由此,弃儿明白了刚才孙重楼的困惑!
  以这两名道姑的功力技艺,来判断没和自己动手的落霞,自是相差无几,凭她的这身本领,孙重楼虽然以一敌三,按说胜负也容易。
  但竟战了个平手,当然另有原因!
  弃儿现在业已明白,原因不外两种。
  一是三名道姑,知道孙重楼不想杀害他们,因此拚死进攻,缠战住孙重楼,好使竹林内的同党得手!
  另一种原因,是孙重楼不能让三名道姑遁走,又不能杀伤她们,只好是缠战着,等候机会!
  姑不论是那种原因,问题只有一种,是不能杀伤她们,至于不能杀伤她们的原因,弃儿就想不通了。
  弃儿目光不移的直盯着动手的四个人,心中想着事情,这情形,看在落霞眼内而喜在心上!
  她早已打定了主意,在等机会。
  如今机会来了,她在思忖最有利的下手时间!
  她首先计算,她和弃儿的距离。
  距离是五尺,进一步探手可及!
  距离上,她判断对她有利,她也深信自己的这身功力,除非对方有防,否则五尺之内一发必中!
  距离既然不成问题,问题就只有机会如何了!
  她再偷窥弃儿一眼,弃儿似是全神贯注着动手的四个人,豪无防备,她放了心,机会也对她有利!
  现在落霞只有考虑用什么手法了。
  轻的话,怕无功,过重了,又怕万一发生不幸……
  奇怪!双方敌对,向来下手危恐不重,不准,现在落霞怎地会有这多的顾忌和考虑呢?!
  其中道理,目下她懂,已走的孙重楼大概也会意而有所悟,另外那带着孙重楼来的人,也明白!
  下手轻重,竟使她作了难!
  脑海电转,有了决定。
  她决定向弃儿软麻穴下手,重重的,虽重却无危险!
  不过软麻穴所在地,以弃儿侧身的站法来说,要比她指点“太阳穴”难得多,对方也容易躲避!
  可是“太阳穴”是人身死穴之一,稍重则能丧命,她再不多费点事,想个办法达成击中软麻穴的目的!
  于是她故意擂锤玉腿,表示站得两腿酸麻!
  她有动作,弃儿自是瞥目过来,她嗔怒的哼了一声,转身过去,那样子表示对弃儿十分气恼!
  弃儿可不懂怜香惜玉,头一转,来个相应不理!
  这正合落霞的心意,她早已蓄势待发。
  弃儿头一转,她倏忽而到!
  探手出招,实实在在的点在弃儿的软麻穴上!
  弃儿似真无防,随指而颓!
  落霞虽已点中了弃儿,但当弃儿斜斜欲倒摇摇即仆的当儿,落霞却伸手抱住了弃儿,向虎儿和琴姑娘喝道:
  “你们住手,否则我就杀了他!”
  说着落霞右手扬起,对着弃儿的头顶!
  两名道姑闻声后纵,首先出圈!
  虎儿和琴姑娘,无奈何的也收式而停!
  落霞一笑,对两名道姑道:
  “还不快走?!”
  两名道姑闻声欲行,出了奇事!
  突然听到落霞一声痛呼,接着情形变了!
  变成弃儿冷笑着地抓住落霞的手腕,而落霞软麻穴被封,只痛呼了一声就目瞪口呆的动也不动!
  虎儿目光一瞥,人已疾进而前,和她动手的那名道姑,此时因被突变所惊,竟容容易易的被虎儿擒住!
  虎儿立即封了这道姑的穴道,和琴姑娘夹立在另一名道、姑的前后,这名道姑叹息一声,束手认败!
  落霞穴道被封,却看得见,听得清,这下场,这变故,使她恨得牙根发痒,但已无可奈何了。
  弃儿这时对落霞冷哼一声,道:
  “这是教训你,下次别再暗算别人!”
  虎儿笑了笑,道:
  “大弟,我只当你方正的一成不变,原来……”
  弃儿接口道:
  “我从小就看到那些卑鄙的恶行,决不再上那种当!”
  虎儿又是一笑,对琴姑娘道:
  “姑娘也封了你对手的穴道,咱们好进竹林去!”
  琴姑娘点点头,封了对方的穴道。
  他们把三名道姑,带进竹林,放在林内地上,然后悄悄的向竹林深处探索而行,越走越深!
  竹林密而广,但却听不到半点动手或喊的声音。
  再深入,豁然开朗!
  他们并没出竹林,但却像是到了另外一个天地。
  三丈外,有一片翠竹围栅。
  翠竹是天然生着,但由人工来布置,因此极密极密,成了一道天然的屏障,高有五尺以上!
  翠竹五层,每株每排间隔五寸种植,因此在翠竹长高时,必须斩去旁边的竹叶,使成干直立!
  这样,五层翠竹皆已长成后,这道高五丈有奇,厚四尺不足的天然翠障,就自然的完成了!
  当然,这要不少年月!
  但是现在它终于如愿成了翠竹屏嶂,象征着“人”的“成、败”,不论是谁,若肯本着一个方针,事业,去努力,努力不懈,日月继年,年年相接,他总有成功成业的一天,“恒”!为万事成功之本!
  虎儿等三人,面对这片翠竹屏嶂,傻了眼!
  弃儿想了想,道:
  “咱们围着它走,看看门户在那里!”
  他们加快步子,围竹而行。
  一周下来,没有发现半个门户!
  但已知道这片翠竹嶂站地竟有半亩,好宽好大!
  翠竹嶂五层,五丈多高,任你是谁也休想能从外面看清里面的一切,就算蝼蚁,不走地下也别想过去!
  蝼蚁能自地下盗洞,人可只好由高处过了!
  弃几眉头一皱,开了口,道:
  “别无法想,只好纵身高拔而过了。”
  虎儿点着头,道:
  “话是不错,不过还该再想想!”
  弃儿不耐烦的说道:
  “再想什么?”
  琴姑娘瞥了弃儿一眼,道:
  “你遇上事,怎么不管对谁,全这样没有耐性?”
  弃儿哼了一声道:
  “我就是这个样子!”
  琴姑娘也哼了一声道:
  “我就是看不惯你这个样子!”
  弃儿冷冷地一笑道:
  “这简单,看不惯不看!”
  琴姑娘气冲冲地把头一扭,不再理会弃儿!
  虎儿皱眉头,道:
  “大弟,我知道你着急,可别忘了,我们一样。”
  弃儿没开口,在他,这已是表示有些认错的意思了。
  于是虎儿又道:
  “大弟,以你判断,这圈翠竹嶂内,会是什么?”
  弃儿道:
  “料想是座宅院!”
  虎儿嗯了一声道:
  “小龙和那位引路的朋友,会不会已经到了里面?!”
  弃儿想都不想,道:
  “一定在里面!”
  琴姑娘接了话,道:
  “怎见得?!”
  弃儿冷冷地说道:
  “别说他,就是我,到了这种地方,发现这种情形,也断无不进去看看一切的道理,何况……”
  虎儿接口道:
  “好,我们姑且认定,小龙和那引路的人,现在进去了,也可以假定,他们是由高处飞越过去的!”
  弃儿道:
  “这当然,外无门户,不走高处走那里?”
  琴姑娘哼了一声道:
  “武断,我不信没有门户!”
  弃儿看了琴姑娘一眼道:
  “有门户那可是太好了,你带路吧?!”
  琴姑娘怒声道:
  “你这成心挖苦我?”
  弃儿道:
  “我只是说老实话,因为你不信没有门户!”
  琴姑娘黛眉一挑道:
  “我问你,这翠竹嶂内,不管是宅院,抑或是别的,总该有人不会错吧?”
  弃儿这次点了头,道:
  “这大概是不会错了!”
  琴姑娘又道:
  “里面的人,和那被擒的三名道姑是一路的,你信不信?”
  弃儿想了想道;
  “这有可能,十分可能!”
  琴姑娘冷笑一身道:
  “我敢断定,那三名道姑,经常出进这翠竹嶂!”
  弃儿又想了想道:
  “她们若有关系,这当然是可能的事!”
  琴姑娘话题虽突变,手指翠竹嶂道:
  “翠竹嶂是五丈以上,以你这身功力来说,再看看竹嶂外有多大的起步地方,你可能一纵而过?!”
  弃儿抬头看了看高处,道:
  “我相信能,适然已尽了全力!”
  琴姑娘嗯了一声道:
  “不错,若谕五丈高度,该是不太费劲就能高拔上去,但因地势窄狭,起步不便,所以要尽全力了!”
  弃儿又不耐烦了,道:
  “这是极为浅显的道理,何必来个没完?”
  琴姑娘没有理他,道:
  “以你的功力,比比那三名道姑如何?”
  弃儿不解的说道:
  “你这话问的是什么意思?”
  琴姑娘道:
  “当然有道理,你回答我好了!”
  弃儿冷冷地说道:
  “若是你问双方的高低,岂不是多余?!”
  琴姑娘哼了一声道:
  “你若承认比她们的技艺功力高,就要承认这翠竹嶂必有门户!”
  弃儿恍然了,点着头道:
  “你这话有些道理,但是门户秘密,找不到又可奈何?!”
  琴姑娘听弃儿这样说,也消了火气,道:
  “这才对,准有门户,难找就是!”
  虎儿见他们两不再争执,笑了,道:
  “好了,现在我们商量一下,该怎样过去?!”
  弃儿一指高处道:
  “自然只有走上面!”
  琴姑娘道:
  “我料到这上面怕不容易走!”
  虎儿见弃儿又现出了不耐之色,立刻接话道:
  “不错,我也料到上面准有埋伏!”
  弃儿嗯了一声,道:
  “那也要走走试试?”
  虎儿道:
  “试是自然要试,但应谋而动,我认为应该先用根长竹,一探这翠竹嶂上的虚无动静!”
  琴姑娘颔首道:
  “对,这是个办法!”
  “办法”二字刚刚说完,弃儿宝剑一闪,已削落一株长竹,剑插于地,双手握竹,准而稳的扔上翠竹嶂墙头!
  长竹一半搭在翠嶂墙上,停了停,又坠了下来。
  翠竹墙头,不闻异身,也不见箭弩等物射出!
  弃儿接着说道:
  “试过了,好像并无其他埋伏!”
  说着,他自地上拔出剑来!
  是突发的灵感,也许是随手一试,他提聚三成真力,剑锋闪辉,斜削向那五层翠竹的外面一层!
  适才,剑锋所及,长竹即断,现在,翠竹竟似钢质,一剑下去,只是削下了一层翠皮,着剑处变了颜色!
  琴姑娘首先惊咦一声,低头查看,道:
  “原来如此!”
  虎儿和弃儿,也全看清楚了,这五层翠竹嶂,并非真正的翠竹,而是铁柱伪饰,漆以翠色!
  有此发现,越法增加了神秘!
  弃儿竟也不再催着由高处走了,他并不是那么刚复,翠嶂都是铁柱,上面若说没有埋伏,那不可能!
  找门户吧,太难!也太费事!
  琴姑娘有了些意,商谈虎儿、弃儿,得到同意。
  他们一连斩断六株巨大的竹子,连接成了一个极为牢固的竹梯,高有六丈,斜倚翠嶂,恰与嶂平。
  有了这种借力之物,三人飞身登上!
  登上之后,这才看清嶂头埋伏的厉害!
  翠嶂上,是一连串的“倒钩铜索网”,难怪刚才以长竹相试,没有触动,因为竹杆光滑,倒钩无用!
  “倒钩铜索网”间,穿以一连串的金铃,人被钩住,铃声大震,自然难逃主人的监视和追杀!
  若只是“倒钩铜索网”,还没有什么,而是在网的对角处,各置金钩硬弩,一弩箭十支!
  排箭地位早定,凡入网之敌,在尚未脱身倒钩时,业已身中排箭惨死翠嶂墙头了,设置虽俗,但百不失一!
  所幸他们小心,又幸琴姑娘妙策而成长梯,否则冒失纵上嶂头,怕不早已中箭才怪!
  虎儿看清了一切,悄声道:
  “注意下面!”
  下面,是一片平平草茵,油光光,好爱人!
  草茵后,一座石楼,不大,但极玲珑!
  建筑不俗,是名匠设计!
  石楼底层,成凸形,楼只一半,翠瓦,屋脊成为尖尖的三角,这种建造方法,新、美、而坚固!
  虎儿楞了楞,道:
  “草地上似乎没有埋伏,但这石屋却怪!”
  弃儿道:
  “下去吧,小心些!”
  三人点了点头,弃儿首先纵落,人拔起,话传到,道:
  “我先下,你们看准地方!”
  他平安落地,果无埋伏!
  于是虎儿和琴姑娘,也相随纵落。
  琴姑娘现在对弃儿的看法,变了,她本来认定弃儿刚复冷漠而残酷,如今他知道是看错了。
  因此当弃儿迈步欺近石楼时,她开口道:
  “慢些,我先走!”
  弃儿皱了皱眉头道:
  “这为什么?”
  琴姑娘一指石楼道:
  “这座楼的建筑方法,我熟!”
  弃儿一楞,虎儿聪明,接着问道:
  “莫非‘吃人山’上还有这种建筑?!”
  琴姑娘一笑道:
  “不错,可惜那地方你没有去过!”
  虎儿一笑,对弃儿道:
  “那不管了,现在我是跟定了你!”
  琴姑娘也一坦,笑步而前。

  第四十章:翠栅石楼困英雄
  到达石楼,那凸形突出的部分,琴姑娘停了步!
  她悄悄指突出的这一部分道:
  “我敢打赌,这座石楼没有门窗!”
  果然,弃儿和虎儿抬头及向两旁注目,看不到窗前!
  不过是有门和窗的设备,有门框,有窗棂!
  可是门框嵌着的是大石,楼石黑色,门石雪白,窗子一样,所以远远看来是有门有窗,近看就不然了。
  虎儿看清之后,摇摇头道:
  “又是机关埋伏,自动门窗!”
  弃儿也把头一摇道:
  “我最恨这种下作玩意儿!”
  琴姑娘噗哧一笑,道:
  “自古至今,不论武林江湖,或人间百事,咸皆力与智博,而智,往往是胜过力的,我们必须承认!”
  弃儿不服哼了一声道:
  “这玩意儿阴险,君子不为!”
  “古张良,君子人,明修栈道,暗渡陈仓,卒定大汉天下,动智论谋,是最高超的人生趣味!”
  弃儿又哼了一声道:
  “我总是看不起这种事!”
  虎儿有感的叹了口气,道:
  “大弟,江湖险恶,无诈不有,要学的,我们宁可学、知、会、能之后而不用,不会是危险!”
  琴姑娘适时道:
  “有道理!”
  然而目光向弃儿一瞥,又道,“现在我们该进去了,大家小心些!”
  话声中,琴姑娘步向那应该是门,现在却仅仅是一块白色巨石的地方,星眸仔细的注视着石坎、门框!
  弃儿和虎儿,对机关消息埋伏,是‘赶面杖吹火’——一窍不通,只有站在姑娘身后,静静的看起。
  琴姑娘在刹那之后,已有所得,回顾虎儿和弃儿道:
  “你们向两旁站些,有时门开时,会有暗袭之物射出!”
  虎儿和弃儿闻声而退,琴姑娘右足猛地点向右坎第三块‘青岩石板’上,人却没动!
  青石板坎,在琴姑娘猛点一脚下,发出了一声轻响,随着这声轻响,那白色巨石,隆隆作声向上升起!
  虎儿和着弃儿,一笑道:
  “看来轻宜,可是如若不解其中原委,那就只好焦急的等在外面,一点办法也想不出了!”
  弃儿眉头一皱,道:
  “假如这人,误打误撞踏上石坎呢?”
  这话看似对虎儿所发,其实他是在问琴姑娘!
  所以琴姑娘答道:
  “譬如此地门户的机关,开关是在石坎上,因此可能有误撞误中的事,不过这并逃不了被困!”
  弃儿哦了一声道:
  “这话该怎样解释?!”
  琴姑娘一笑,手指洞开的门户,道:
  “解释简单,哪!现在我们进不进去?!”
  弃儿不解的说道:
  “当然进去喽!”
  琴姑娘又一笑道:
  “假如是你误打误撞,踏上石坎而开了门呢?”
  弃儿不加思索的就说道:
  “也是进去!”
  琴姑娘头一点道:
  “是了,到了表面,石门自动滑落关阖,岂不是难逃被困之危?”
  弃儿语塞,虎儿笑了笑道:
  “如此看来,石门开启还藏着阴谋呢!”
  琴姑娘颔首道:
  “一点不错。”
  声调一顿,又道:
  “谁带着引火的东西?”
  弃儿摇摇头,他没有这个玩意儿。
  虎儿答话道:
  “姑娘这不是诚心吗,那玩意儿只有我有!”
  琴姑娘一笑道:
  “能点燃多久?”
  虎儿想了想道:
  “我一共有两支,也可以说是两种,够用的了!”
  琴姑娘哦了一声道:
  “难道你带着‘穷家帮’的‘圣火瓶’?!”
  虎儿一楞,道:
  “姑娘,你怎会知道‘圣火’这玩意儿的?”
  琴姑娘并不作答,道:
  “两位请注意,我预料进去之后,石门必然立即滑落阖闭,楼中顿成一片漆黑,而埋伏就在那时侯引发!所以我们在进门前,就要点燃上火光,大家靠近但却必须各留进退的余地,以防突变!”
  弃儿和虎儿点着头,虎儿并且探手囊中,取出一物!
  那是一个古铜颜色的小瓷瓶,高仅二寸半,正面看象个小葫芦,底下那个大肚儿,却有三寸!
  接着,虎儿在他那“七煞棒”的一端,轻轻倒旋!哈哈,竟旋开成了两截,从里面取出一束粗如拇指的灯草!
  弃儿不知那小扁瓷瓶有何用处,道:
  “这玩意是干什么的?”
  虎儿此时已将瓷瓶密盖取下,把灯草插在瓷瓶口内,答道:
  “这就是姑娘刚才所说,穷家帮的‘圣火瓶’!”
  弃儿哦了一声道:
  “这小瓷瓶里是什么东西!”
  虎儿一笑,道:
  “黑油!”
  “黑油?!”
  弃儿更莫名其妙了!
  虎儿又一笑道:
  “这‘黑油’产自西北,得来不易,因为它色呈深黑,所以就叫它‘黑油’,此油不多,价格极昂!”
  弃儿动了好奇之心,道:
  “这一小瓶,能点燃多久?”
  虎儿道:
  “别看这一小瓶黑油,它足够点上六个时辰呢!”
  弃儿似乎暂时遗忘了来意,道:
  “能不能倒出点来我看看?!”
  虎儿笑了道:
  “怎么不能?”
  于是虎儿又能取出灯草,倾斜瓶口,倒出些黑油在手掌心中,弃儿嗅了嗅,脸上现出了笑容。
  琴姑娘看着他,心中一动,暗自想着——
  “奇怪,弃儿向来不笑,现在他竟会看到这种黑油,脸上现出欣欢的笑容,这为什么?为什么?”
  琴姑娘本想问个明白,但是这多日子相处以来,她已深知弃儿的脾气,终于忍在心头,没问出口。
  虎儿也深感弃儿的情形奇怪,不由问道:
  “大弟,你有什么高兴的事。”
  弃儿和孙重楼有些地方相近,他不愿意说的,谁问也白搭,因此他把头一摇,没有答话!
  虎儿也不再问,重新将灯草插进小瓷瓶中。
  琴姑娘声调一低,道:
  “点上它,我们要进去了。”
  虎儿一点头,探手取出另一种引火摺子,微一甩,火摺子发出了赤红的火焰,点燃了那“黑油”小灯!
  别看小瓷瓶小,点燃之后,火苗子竟高冒数寸,一股浓而有些臭味的黑烟,冲上高处。
  琴姑娘适时又道:
  “步步小心,请跟着我。”
  话声中,她当先迈步进了石楼。
  弃儿和虎儿,肩与肩平,紧跟在琴姑娘身后进了石楼,果如琴姑娘所料,石楼的白石门,猛的落下!
  巨石下落,将门封闭,设无此灯,自是黑暗一片!
  深黑处,微光见亮,况灯火够大,他们立刻看清了一切。
  这是间大厅,布置摆设十分考究。
  有座室内石梯,通向楼上!
  座中,巨石柱四根,支持着楼上的一切建筑。
  厅内看来,除拾坎登楼外,别无门户!
  弃儿手指石梯道;
  “看来我们只有上去了!”
  虎儿嗯了一声,就待往前。
  琴姑娘手一摆道:
  “且慢,楼是非上不可,等一等没有关系……”
  话没说完,弃儿已接口道:
  “既然是非上楼不可,厅中又一览无余,何不就上楼呢?”
  琴姑娘冷冷地说道:
  “难道你没发觉有几件怪事?”
  弃儿双眉一皱道:
  “什么怪事?”
  琴姑娘道:
  “第一,这石楼的大厅,没有其他门户,第二,楼哥和先前那位带路的朋友,没有半点动静……”
  虎儿接口道:
  “不错,没有其他门户,或许是建筑原就如此,但是小龙早进来很久,没有动静就不对了!”
  弃儿仍然皱眉头道:
  “他也许正在楼上的某一石室内,和那人动手,石门紧掩,所以任何声响动静才传不出来!”
  琴姑娘看了弃儿一眼道:
  “也许有这可能,不可在没有证实之下,我们必须格外当心,免得中人鬼计,陷入埋伏之内!”
  弃儿冷哼一声道:
  “我不相信他们有这个本领!”
  琴姑娘黛眉一挑道:
  “你不信?哼,现在你就已经被人困住了!”
  弃儿冷哼一声道:
  “笑话,人也没见一个……”
  琴姑娘接口道:
  “你若不信,何不向四外仔细看看,假如人家就不露面,你可有把握,找到这人,或平安出楼?”
  弃儿闻声,不由回顾身后石门道:
  “当然能,从那石门……”
  虎儿头一摇,开了口:“办不到的大弟,那巨石重逾万斤,我们手中又无削铜斩铁的宝刃,想出去谈何容易?!”
  弃儿一指琴姑娘道:
  “可是姑娘懂得如何开启这道门户呀!”
  琴姑娘一笑道:
  “不错,假如没有我呢?”
  弃儿语塞,一赌气不再开口。
  琴姑娘一笑,转对虎儿道:
  “未胜防败,我们该先找好退路!”
  虎儿笑嘻嘻的说道:
  “听你的,反正我和大弟,到了这种地方,等于进了迷魂阵,那是门,那是窗,怎样走法全不知道!”
  琴姑娘没接话,却目光扫向大厅墙座及一切布置上面。
  最后,她的目光落在了石梯两旁的扶手支柱上!
  她星眸一转,声音一低道:
  “你们向后稍退几步!”
  虎儿一拉弃儿,退出三步!
  琴姑娘走进了石梯支柱,再次注目。
  这两根支柱,是四方的,上端各雕成圆形。
  琴姑娘注目之下,笑了,伸手用力按在左边支柱圆顶上!一切果然如她所料,圆顶随手微微一沉!
  但是一沉之下,却不见有其他变化。
  琴姑娘似识途老马,玉手向左转动。
  怪哉,那圆顶这次也随之差转,传来微弱的响声。
  再看那已掩阖的石门,又发出隆隆之声,开始向上移动。
  琴姑娘不等石门真正现出,就将圆顶复原。
  虎儿嘻嘻一笑道:
  “好了,现在不怕会被困在这石楼里了!”
  弃儿没开口,心中却对琴姑娘十分佩服。
  琴姑娘接话道:
  “不错,这当然是座石楼,但若被困难出,无食无水,这石楼就无异于庞大的石棺了!”
  虎儿一笑,改了话题,道:
  “咱们现在上楼?”
  琴姑娘没答话,但已移步登上石楼的台阶!
  她非常小心,每登上一级,总是先用足尖虚虚的点上几点,在不见有任何暗袭后才踏实登上!
  虎儿和弃儿,依然平肩相随于后,步起步落。
  石梯石级一共二十四坎,他们都平安而上!
  踏上了最高的一坎,有道门户,琴姑娘停了步!
  她首先在门的四边,仔细看着,半晌,微微一笑道:
  “你们注意看看,这道门是铁门!”
  虎儿抬头注目,果然有块厚足三寸的铁板,隐于壁中,只露出了很窄很窄的边沿,颜色与墙壁相同!
  若是稍微大意,就不可能发现!
  适时,琴姑娘又道:
  “再看前面甬道右墙上,不是有盏没有点燃的铁壁火炬吗,我猜那就是起落这道铁门的开关!”
  说着,她迈步过了门户,虎儿弃儿随之而过。
  琴姑娘十分小心,她非试试所料不能放心,所以停步铁壁火炬下,伸手一转那火炬的杆子!
  又被她料中了,火炬一转,铁门倏忽落下,长出一声震响!
  弃儿此时对琴姑娘,更加佩服了,不由说道:
  “想不到,真想不到,若没有姑娘……”
  话还没说完,不知从什么地方,突然传来哈哈的娇笑声,随着笑声的停止,又传来话语道:
  “不错,没有这位姑娘,你们到不了我这楼上,可是若没有她,你们却也不会被困在此地!”
  话说完之后,哈哈笑声又起……
  琴姑娘手还握着那铁壁火炬,闻言急忙将铁杆转回。
  铁杆是早回转到原处了,但那落下来的铁门,却没有开启!
  哈哈的笑声停了,又改为话声……
  “没用的,现在你就是把壁灯转坏,也休想再能开启这道铁门了,道理简单,壁灯只是铁门的掩阖机关!
  “至于开启的机关何在,你自觉得懂,大可以去找,反正目下你下不去了,时间多的很呢!”
  这次话声一停,再没了声音。
  琴姑娘一张粉脸,变成了红色,她又羞又愧!
  弃儿这次竟安慰她道:
  “姑娘,我们能平安的上了石楼,已经够了,在没看见二弟前,打也打不走我们,所以用不着急!”
  虎儿更会讲话,道:
  “姑娘,目下铁门不能开启,是百利而无一害!”
  琴姑娘收回手,低下了头。
  虎儿接着又道:
  “我说的是真话,大弟刚才说,我们要找到小龙,一点也不错,不过大弟他还忘了另外一件事情……”
  弃儿霎霎眼道:
  “另外那件事情?”
  虎儿一笑道:
  “当我们找到小龙的时候,此楼主人,至少是刚才贱笑并口出狂言的那个丫头,有希望逃之夭夭!
  “可是现在,她作萤自缚了,路门不能开,我不信她能逃出这石楼去,她若开了铁门,我们就大摇大摆而去……”
  琴姑娘叫虎儿给说的笑了起来,道:
  “好了,反正我一时大意,把咱们全关在楼上了,人家的话不错,开关现成,我会找,我自信能找的到!”
  话乍停,哈哈笑声又起,道:
  “你在作梦,铁门开关,她在我身旁,你休想找到!”
  琴弃娘似是犯了小情,竟扬声道:
  “你敢不敢打赌,我准能找到?!”
  暗中话声又起道:
  “好,赌什么,你说吧?”
  琴姑娘想都不想,道:
  “以生死论胜负!”
  暗中人哈哈一笑道:
  “其实你已死定了,但是为了公平,我答应你!”
  琴姑娘哼了一声,扬声道:
  “别说大话,十有八九,死的是你!”
  暗中人道:
  “空言无益,你找吧!”
  琴姑娘道:
  “别忘记,我手中还有三名人质呢!”
  此言出口,暗中人久久没有答话!
  半晌之后,暗中人方始又传话声道:
  “你把她们怎样了?!”
  琴姑娘不答此问,却道:
  “我们要找的人呢?!”
  暗中人突然又哈哈的笑了起来,道:
  “我几乎上了你的当,现在咱们拉平了,我没有多余的时间再和你答对,有本领你找到开关吧!”
  弃儿双眉紧锁,道:
  “看来二弟是中了埋伏!”
  虎儿嗯了一声道:
  “不会有错,否则谁又能是小龙的对手!”
  琴姑娘响时手一摆,撤剑而出,用剑尖在地上划着!
  虎儿和弃儿注目,琴姑娘是在写字。
  她写的是——
  “我故意和她答对,已听出她的藏身地方,她能进去,必有门户,门户能够开阖,开关一定要内外都有才行!现在我们来找那开关所在,找到,出其不意攻其无备,只要一举成功擒住此人,一切自是化险为夷!”
  虎儿和弃儿都点点头,琴姑娘又写——
  “我们不动声色,别叫她有防!”
  弃儿和虎儿,再次颔首。
  琴姑娘将所写的字削毁,开口道:
  “我们先往里面走着再说,反正是出不去了。”
  虎儿顺情说话:
  “对,说不定误打误撞找到小龙!”
  琴姑娘嗯了一声,宝剑一闪,将那盏铁壁灯齐根削断!
  壁灯坠下,虎儿和弃儿不约而同,伸了伸拇指!
  壁灯不是铁门开启的机关,毁去有利无害!
  琴姑娘剑削壁灯,只是偶尔的举动,没想到她这一着,竟促使在未来事故的变化中,发生奇特的作用!
  削落壁灯之后,向前慢步而行。
  甬道右首有道门户,关着!
  琴姑娘一笑而过,看都不看一眼!
  虎儿伸手指着那道门户,目光看着琴姑娘!
  意思在问,可是这里?!
  琴姑娘头一摇,手指向左方的墙壁!
  虎儿一楞,在甬道右方,一共两道门户,但左方却全是墙壁,根本不见门影,琴姑娘指它何意?
  他正觉奇怪,琴姑娘手又指向石壁顶上!
  弃儿和虎儿抬头处,恍然大悟。
  壁顶上,有十数散的小圆洞,正是通声的设备!
  那娇笑声,原来是由此传到!
  以己心比人心事,已可料到十之七八了!
  右方有门,人在其内,岂非是等于告诉了对方!
  左方和右方,在甬道来说,是各占一半,甬道恰在正中,任何建筑,断无右方造屋,左方皆墙的道理!
  由此想来,左方才是真正的秘密所在!
  但没有门户,进入难哉!
  琴姑娘在左壁上,仔细注目,她笑了!
  虎儿和弃儿,看到这个情形,立即明白琴姑娘已有所见!
  果然,琴姑娘用手向上一指,叫他两个人看,他两看时,见那高处,凸出一块星状石块,大才如钱。
  若不注意,或有人提醒,极不容易看到。
  琴姑娘提提内力,身形微拔,宝剑剑光已然在了那块凸出的星石上,星石倏忽下陷,左墙一分为二!
  门户出现,琴姑娘和虎儿及弃儿,疾闪而进!
  刚刚进去,已听到孙重楼的急呼声——
  “快退回去,快……”
  呼声虽快,仍是晚了,门户突阖将他们困在里面!
  接着,那娇笑又传入耳中,话声继之而到——
  “上当了吧,我知道你是个心机灵的鬼丫头,现在你们在一块了,这辈子也休想出这楼啦!”
  有虎儿手中的灯光,一切看得分明,这是一间狭长的石室,室内什么东西都没有,空洞洞的!这间狭长石室,高有丈六,够高!
  只有一个奇怪的窗口,开在西墙上很高的地方!
  那窗口,在狭室内有二尺宽,是五寸长!
  但另外一面,是仅仅一个二寸见方的小洞!
  由窗的厚度,知道石墙竟有三尺!
  狭室一角,孙重楼刚刚起立,脸上带着苦笑!
  琴姑娘听步而前,道:
  “你没有什么吧?!”
  “没有什么”,四字说来难通,但是孙重楼心中明白,这是琴姑娘问他遭没遭到危险,受没受过伤!
  孙重楼头一摇,抓住了琴姑娘的玉腕,道:
  “没什么,就是上了当!”
  虎儿和弃儿,没开口,但是大家都由衷的高兴。
  孙重楼立了虎儿手中的灯火一眼,道:
  “虎哥把灯吹灭,省点,到有用的时侯再用……”
  虎儿嗯了一声,吹熄了它。
  墙上高处那窗眼中,适时传来冷冷地话声道:
  “还是点着吧,你们多看几眼好!”
  孙重楼一笑,对窗口道:
  “你别得意,我说过,我会出去的!”
  墙对面那人,嘿嘿狞笑着说道:
  “那很好,到那时侯我会安排酒宴,给你们压惊!”
  话声后,又是一阵嘿嘿怪笑,然后没了声音。
  这时灯火已熄,狭室内伸手不见五指,琴姑娘粉颊依偎在孙重楼肩头,她忘怀了其他!
  隔墙话声一停,大家沉默下来。
  刹那之后,孙重楼开口道:
  “这狭室中没有坐椅,大家席地而坐吧!”
  于是他们摸着黑,倚靠在墙角坐下。
  虎儿坐下后,立刻问道:
  “小龙,那位带路的朋友呢?”
  孙重楼没有回答,隔墙室内却有人开了口,道:
  “老夫在此,有事吗?!”
  虎儿傻了,但只是转瞬的傻楞,随即恍然!
  接着,虎儿对孙重楼道:
  “你上了这老小子的当。”
  孙重楼苦笑一声道:
  “不必问了!”
  隔墙的人,嘿嘿连声又接了口,道:
  “说说何妨,不吃亏不长见识,下次你就学乖了!”
  孙重楼哈哈一笑,对那窗口道:
  “别得意,我说过我会出去的!”
  隔墙人哼了一声道:
  “这当然,在你们活活渴死,生生饿死之后,老夫自不会任你们臭在此处,总要抬你们出去的!”
  孙重楼也咳了一声,道:
  “看吧,时间反正要到的!”
  隔墙人嗳嗳两声,道:
  “不错,咱们就等下去看!”
  孙重楼还要答话,虎儿摸到他的衣袖,一拉道:
  “别抬杠了小龙,这没有用的,人,应该到什么时侯说什么话,我们是出不去了,这是事实……
  话没说完,隔墙人接了口,道:
  “这才对,人是要认命的!”
  孙重楼和虎儿自幼相处在一起,深知虎儿,立刻明白虎儿这样说是必有用意,遂不再开口!
  琴姑娘不知内情,道:
  “怎见得我们出不去?!”
  弃儿也不以为然的说道:
  “虎儿,你说这些话,叫我听了不耐烦!”
  孙重楼立以传声向琴姑娘和弃儿道:
  “虎哥是别有用心,你们只要听着好了!”
  琴姑娘头在孙重楼身上,点了点,不再开口。
  弃儿也不再多话,虎儿自顾自的解释道:
  “我说的是实话,困于墙厚三尺的坚固石室中,无门可通,无路可去,要说仍能逃出,岂非欺骗自己?!”
  隔墙人拍手道:
  “看呀,这才是老实话呢!”
  虎儿借此答问,向隔墙人开了口,道:
  “墙那边的朋友,咱们谈谈如何?”
  隔墙人嘿嘿一笑道:
  “好呀,我正觉得无聊,谈谈也好。”
  虎儿道:
  “我相信你的看法和我是一样……”
  话没说完,隔墙人已接口道:
  “未必,这要分什么事情!”
  虎儿一笑道:
  “是指我们已逃不出去的这件事!”
  隔墙人嗯了一声道:
  “不错,此事我佩服你能认命安份!”
  虎儿长叹一声道:
  “说实话,谁也想能逃出去,并且我不骗你,若能逃出去的话,非想办法宰了你不可,你可信?!”
  隔墙人又嘿嘿一声道:
  “我信,我信这些话又真实,又老实。”
  虎儿苦笑一声,又一声长叹,道:
  “但是我有自知之明,逃脱是毫无希望,因此我愿意和你谈谈,也许我们彼此多谅解些!”
  隔墙人嘿嘿一声道:
  “你认为老夫,现在还须要你的谅解吗?!”
  虎儿长吁着说道:
  “话该这样说,是你该谅解我们些!”
  隔墙人笑了,笑的狂傲,道:
  “这才对,只是可惜我不能谅解你们!”
  虎儿嗯了一声道:
  “这当然,再说这也不能怪你,不过有些事你,以现在的立场来说,是应该叫我们明白的!”
  隔墙人又哦了一声,道:
  “是指什么事可言?”
  虎儿答话很快,道:
  “我们认命,不再作逃出的打算,你说过,不是渴死也会饿死,但是我在临死前,却要知道这个原因何在?!”
  隔墙人似是楞了刹那,才接话道:
  “你可是在问,为什么老夫设谋困住你们?!”
  虎儿嗯了一声道:
  “那当然,我要死得明明白白!”
  隔墙人刚刚说出来:
  “好,老夫就告诉你们……”
  下面的话还没有出口,隔墙突然传来了一个娇滴滴的声音,言语却是十分急促,虎儿等人听了个清楚。

  第四十一章:冥冥中因果报应
  隔墙人正要答覆虎儿所问,娇而急的声音突起:
  “坏了,我们不能离开这座楼了!”
  隔墙人惊啊一声,道:
  “这怎么会,究竟是怎么回事?!”
  娇声急促的说道:
  “那铁门壁灯,为人斩断,使总枢联系的铜条松脱,轮齿失去了功能,怎样也打不开那道铁门了!”
  隔墙人闻言急了,叱斥道:
  “壁灯怎会断的,谁干的?!”
  琴姑娘才待开口,隔墙娇声又起,道:
  “准是那个丫头,她懂得消息埋伏!”
  隔墙人怒哼一声道:
  “用金铃传令,叫外面的人从石楼开关上打开铁门!”
  娇声道:
  “办不到,人全已被擒,金铃传令有什么用!”
  隔墙人傻了,猛地一顿足,骂道:
  “你守在前面,这种事早该留意,糊涂!”
  娇声分辨道:
  “怎能怪我,要不是你出主意,用金铃调他们都出去应战,现在又怎会没人留守呢?哼!”
  话没说完,突然传来“拍”的一声!
  接着是娇声发作了痛呼,显然她挨了打。
  果然,在“拍”的一声响,接着呼痛后,娇嗲的语调,变作了阴森的厉叱及怒嘲:
  “打得好,索魂旗,你记住,永远别忘了!”
  虎儿低声以惊惧的口吻,向孙重楼道:
  “小龙,原来那带路来此的老儿,是索魂旗……”
  话没说完,孙重楼已耳语般接口道:
  “我早知道了,有话等会儿咱们再说!”
  这时,隔墙又有了变化!
  大概是索魂旗已知道,他那一巴掌,打出了祸患,也许是他另外有什么目的,此时声调缓和下来,道:
  “下下,别气,我是一时着急……”
  他竟然称呼那以娇声说话的人为“下下”,这使孙重楼等人动了心,原来通天观旧址,果然有个下下!
  索魂旗话没说完,下下已接了话:
  “你一时着急,就动手打我,再一次又有事着了急,我就会又第二次挨打,别把我当作了小孩子!”
  索魂旗低声下气的说道:
  “我发誓,决没有下一回!”
  下下冷哼一声道:
  “你的誓言,不比妓女的情爱真诚!”
  索魂旗依然安慰的说道:
  “好啦,目下我们要想办法打开铁门要紧……”
  下下淡然虚应着:
  “也好,你去想办法吧,这座石楼是你督工建造的,一切机关消息和埋伏,是你教会我的,也许你有办法可想!”
  索魂旗似是无奈的嗯了一声,道:
  “这没有什么办法可想,不过我去看看也好!”
  说着,传来步声,拨动消息声,石门开启声,关阖声,然后沉寂下来,但刹那后,又起一响连串的拨动消息声音!
  第二次拨动消息声传来后,久久始停。
  孙重楼和虎儿耳语道:
  “虎儿,这事怪……”
  琴姑娘噗哧一笑,接口道:
  “半点也不怪,那壁灯是我削断的!”
  孙重楼左手半抱着琴姑娘香肩,倾头低声道:
  “你想错了,我不是指那壁灯!”
  琴姑娘本是垂首偎依在孙重楼肩头,听孙重楼这样一说,不由猛地把头一抬,开口说出了个“那”字来!
  “那”字之后,怪也,竟没了下文!
  原来“无巧不成书”,琴姑娘猛一抬头,两片香唇,正吻在孙重楼的唇际,您还让她再说什么呢?
  不但她说不出来,就是孙重楼,也象被一声霹雳声中了头顶般,除了觉得全身燥热,耳边嗡嗡的直响外,什么也记不得了!
  因此,虎儿一连串说了好几句话,他一个字都没听到!
  虎儿奇怪了起来,用肘一碰孙重楼道:
  “小龙,你是怎么回事呀?!”
  这一碰,使孙重楼如梦乍醒。
  若非狭室漆黑一片,众人早已看到他那涨红的双颊了!
  孙重楼暗暗吁了口气,方始静下心来,道:
  “我在想着一件事情!”
  话声一顿,又道:
  “刚才你在说什么?”
  虎儿此时似乎已经想通了其中原由,一笑道:
  “不是我说了些什么,而是隔墙那位‘下下观主’,先对我说了些话,而我也回了她些话!”
  孙重楼哦了一声道:
  “我没听到她是说了些什么?”
  隔墙的“下下观主”,竟也奇怪的一笑,道:
  “我曾经问你,愿不愿意能脱身现在的这间狭室!”
  孙重楼又哦了一声,道:
  “恐怕不会这么简单吧?”
  下下观主一笑道:
  “这事在我说来,只是举手之劳!”
  孙重楼眉头一皱,没有答话,当然,别人是看不到!
  下下观主因为孙重楼没有开口,于是接着又道:
  “怎么样?答一句话这样困难?”
  孙重楼冷冷地说道:
  “我答覆过了!”
  下下观主依然语调含有笑意,道:
  “我也又说过,在我是举手之劳。”
  孙重楼声音冷然,道:
  “既然是举手之劳,何必问我?!”
  下下观主道:
  “虽是举手之劳,那也要看我愿不愿意举这支手!”
  孙重楼冷冷地一笑道:
  “没人勉强你!”
  下下观主突改话题,道:
  “我听索魂旗说,你们是来找我的,是吗?!”
  孙重楼嗯了一声,道:
  “不错。”
  下下观主却哦了一声道:
  “怪,我们素陌生平,你们找我何干?”
  孙重楼答不上话来了,因为那小册子上,只是他来岳阳的通天观,找下下观主,至于找到之后有什么事作,根本没提过一个字,这怎样答覆人家呢?!
  虎儿和孙重楼一样的明白,但他要比孙重楼善于应答这种问题多了,于是在一旁接话道:
  “很抱歉,这要等见下下观主本人后,才能说!”
  下下观主心中一动,道:
  “我就是下下……”
  虎儿答的妙,道:
  “也许你是‘上上’呢?”
  下下观主笑了,是咯咯荡笑,道:
  “你们这几个小公子哥儿,全满有意思……”
  向来不多开口的弃儿,恼了,叱道:
  “闭嘴,这种话没人想听!”
  岂料下下观主竟未羞恼,反而一声荡笑道:
  “别看我现在瞧不见你,可是心里有数,你一定是那个看上去,一面孔天下人都负过你似的小伙子!可对?”
  弃儿冷哼了一声,但他没有接话。
  下下观主突然喟叹一声又道:
  “小伙子,别出这种任人都看着不好过的样子,你该知道,弥陀佛能讨人喜欢,就因为他‘笑口常开’!”
  弃儿在黑暗中,低下了头!
  他无言可答,他因这突如其来的人,所说的突如其来的话,使他也兴起了一种突如其来的感慨!
  不错,说这句话的人,也许卑鄙,也许淫荡,更也许是别有居心,但这一句话,却是句极含哲理的好话!
  常笑的人,常笑而不带丝毫矫作的人,困难似是一向远离开他,他作什么事情,都会事半而功倍!
  苦、哭、悲、诉、未必能动铁石心肠的忍人!
  但笑却不同,笑脸相向,罕见有人拒绝!
  按说弃儿个性刚强,别说现在这一番话,是出自一个他所轻蔑的女人的口中,就算是他所尊敬的人,他也许未必肯接受!
  可是如今有件事情不同,那就是“黑暗”!“黑暗”!
  黑暗有时固然恶毒,邪秽,但有时却能使人不失尊严!
  所以弃儿非但没有叱斥下下观主,反而深自警惕!
  当弃儿深自醒悟,他那种冷酷神色和话语,能在在伤人伤已的时侯,下下观主又开口转对了孙重楼,她道:
  “索魂旗对我说过,你们这些人当中,似是以你的功力技艺为最高,所以我现在只想和你一个人谈谈……”
  虎儿接了话道:
  “你是指的谁?”
  下下观主一笑,道:
  “不是你,你可以少开口!”
  孙重楼哼了一声道:
  “假如你是指我,那是你看错了人和听错了话!”
  那知下下观主噗哧一笑道:
  “这你放心,决对不会!”
  孙重楼冷冷地说道:
  “何以见得?!”
  下下观主正经的说道:
  “索魂旗一身技艺功力,向来没惧怕,可是这次却不惜施弄诡计乖巧,引你入伏,这就是最好的证明!”
  孙重楼又哼了一声道:
  “那是他坐井观天,见识得太少!”
  下下观主哦了一声道:
  “他成名已四十多年,一生会过的强敌,不下千名之多,他若是支‘井蛙’,你又该是什么呢?!”
  孙重楼闻言,不由语塞,心中对这奇特的女人,也渐渐有了些畏惧和佩服,自更深服此女的辩才!
  虎儿在经历上,远非孙重楼或弃儿所能比,他从下下观主这些话中,已听出端倪和破绽,冷哼一声道:
  “你最好是少动这种低下的念头,我是此行之首!”
  下下观主一声嗤笑声:
  “说这话你不屈心?!”
  虎儿沉声道:
  “下下,用这种手法和口舌,使我深觉可笑!”
  下下观主又一声嗤笑道:
  “我是有什么说什么,知道什么就讲什么!”
  弃儿冷哂道:
  “见你的鬼,告诉你吧,我们遇上索魂旗的时侯,我师弟认为杀鸡不必牛力,所以才由他出面相对!
  “不过,那场架却没有打成,因此我们师兄弟等,全没现露过任何招式,你又从何而知我师弟的技艺功力最高?!
  “你的心意,我很明白,看准了我这个师弟,人忠厚,容易受欺,你就尽检好听的说,告诉你,这一套没人吃!”
  下下观主半晌没有答话来,自然她这是无话可答!
  虎儿并不过甚,在一声冷笑后,又道:
  “说吧,你究竟想干什么?”
  下下观主也够厉害,沉思之下,又有了策略道:
  “这是那句话,你们想不想离开现在被困的狭室!”
  虎儿道:
  “想离开如何,不想离开又如何?”
  下下观主道:
  “不想离开的话,我们就无话好谈了,若是愿意离开的话,只要答我三问,和一件事,我就……”
  虎儿更是乖巧,一笑道:
  “你先说说那个条件来,然后问出你那三问,我自会在考虑之后,告诉你我们是想不想离开这间狭室!”
  下下观主噗哧一声笑了出来,道:
  “你好聪明。”
  话声一顿,接着又道:
  “不过这也是没有关系,先说就先说。”
  虎儿决不松口,道:
  “那就说吧!”
  下下观主似早已有了成竹,道:
  “好,第一问,我要知道你们来此的用意?”
  虎儿答话:很快,道:
  “好,第二问呢?”
  下下观主暗自沉思刹那,才又开口道:
  “你们的那一个人技艺功力最高?!”
  虎儿哈哈一笑道:
  “问题越来越有趣了,第三问?”
  下下观主道:
  “我那三个门下,现在何处?”
  虎儿冷冷地说:
  “现在你说说你那条件吧!”
  下下观主道:
  “条件简单,你们要答应我,从今以后,不再来这通天观内,当然包括这座石楼,并且……”
  虎儿接话道:
  “好了好了,你所问和最后的条件,都是废话!”
  下下观主不由沉声道:
  “怎么是废话?”
  虎儿道:
  “离开这间狭室,并不表示就能离开这座石楼,那就仍然是被困难出……”
  下下观主接了话:
  “不错,但是我却相信,你们能够想出办法来脱困!”
  虎儿突改话题,道:
  “说了半天,你又有问题又有条件,但是我却奇怪,你敢不经那索魂旗的同意,打开这狭室的门户吗?!”
  下下观主冷哼一声道:
  “当然敢,他算什么东西!”
  虎儿笑嘻嘻地说道:
  “如此说来,你决心背叛他了?”
  下下观主冷哼一声道:
  “谈不到谁背叛谁,我和他,也是有条件的合作!”
  虎儿哦了一声道:
  “现在合作分裂了?!”
  下下观主嗯了一声道:
  “不错,但是他自找的,而非咎过在我。”
  虎儿也嗯了一声道:
  “就为了他突然变脸……”
  下下观主接口道:
  “为什么这和你们没有关系,不必多问!”
  虎儿一笑,道:
  “我不能不问,现在他若回来,你岂不是……”
  下下观主哼了一声,道:
  “他回不来了!”
  虎儿明知所料不假,再作试探,道:
  “你想骗那一个人?”
  下下观三冷冷地说道:
  “我用不着骗你,如今在这石楼走廊甬道上,我已将关枢关阖,把他困在甬道内了!”
  虎儿话锋又变了,道:
  “这一点我早知道了,否则你也没有这大胆量和我们来谈条件!”
  声调一落即起,变为沉重,又道:
  “现在该我们打开天窗说亮话的时侯了,观主,我决不相信你如今还能有其他的选择!”
  下下观主似是有些莫名其妙,想了想才答话道:
  “我听不懂你说这些话的原因!”
  虎儿一笑道:
  “首先问你……”
  下下观主噗哧一声笑了出来,接话道:
  “慢着慢着,我可不是个小孩子!”
  虎儿咳了一声道:
  “没人拿你当小孩子看待。”
  下下观主道:
  “我问的你们还没答覆,竟想反问我了,这岂不是把我当成了一个小孩子,任人戏耍?!”
  虎儿哦了一声道:
  “你错了,我要问你的,和你所问的毫无关系!”
  下下观主也哦了一声,道:
  “这令人难信!”
  虎儿没接这句话,道:
  “我要问的是,你何时打算把困守甬道的那个人放进来?”
  下下观主哼了一声道:
  “我不想自找麻烦!”
  虎儿道:
  “别忘记,你们是有条件的合作人!”
  下下观主道:
  “别忘,只是那都过去了!”
  虎儿道:
  “谁能保证你不?”
  下下观主道:
  “此人刚复而凉薄,天性记仇并歹毒,我再傻,也不会傻到放他进来报复我禁他甬道的恨怒!”
  虎儿哦了一声道:
  “如此说来,你是断定就算放他进来,他也许难信任你及一定会向你加以报复的了?”
  下下观主嗯了一声道:
  “这是事实,不过你们若不相信,我也无可奈何!”
  虎儿道:
  “你希望我们相信?”
  下下观主不耐烦了,道:
  “再若尽说这种无谓的话,还不如大家闭口的好!”
  虎儿笑了,嘻嘻一声道:
  “不错,我也认为不必再谈下去了,但是我必须告诉你,我们刚才所交谈的,并非无谓!”
  下下观主哼了一声,这次没有接话。
  虎儿又是一笑道:
  “最早的时侯,我说过你别无选择,现在懂了吧?!”
  下下观主又哼了一声,仍然没有接话。
  虎儿依然笑,道:
  “观主,你自己承认,索魂旗人是刚愎,性是凉薄,手段嘛是十分毒辣,因此你没有团圆的回头路可走!
  “既然没有转还余地,不能回头,那除了现在和我们合作之外,我想不出你还有其他的选择?!”
  整个的话语答对,在经过一个弧形盘旋后,如今急转直下,头尾相合,成了个牢而不可攻破的圈圈!
  下下观主现在是明白了,但已无可奈何!
  她岂肯受制于人,立思策略!
  虎儿似是步步都能走在她的前面,此时又道:
  “但是你别误会,我们没有任何企图,更不想制人抑或受制于人,因此我们设若合作,是坦诚而无任何条件的!”
  这最后的声明,使下下观主安心了。
  于是她化忿怒为娇笑,道:
  “就算你说的有理,不过我仍然必须知道,你们究竟来这里作些什么?和怎会来到此地,又有什么目的?”
  虎儿说道:
  “不过我说出来之后,相信你不但不信,并且还有很疑虑,其实不说也罢!”
  下下观主看他并不似说谎的样子又问道:
  “既然你并没有隐瞒的地方,就说来听一听!”
  孙重楼坐正身体然后说道:
  “若能相信我才不自废口舌否则,说了也是废话!”
  下下观主催促道:
  “快说!”
  孙重楼道:
  “当年,我们师兄弟离开了师父,师父手赐一本小册子,上面写着一切我们该去的地方!这些地方,有的只是地名,有的是有地名也有人名,但独缺一种指示,就是去作甚么事情!于是我们师兄弟,就按照那本小册子的记载,一个地方一个地方的去,如今我们来到岳阳,找到此地!”
  下下观主接话道:
  “这么说,你们说你们也不知道来作甚么了?”
  孙重楼道:
  “这是事实!”
  下下观主久久没有开口,她在思索这些话的真实性。
  半晌,下下观主微微一声娇笑,道:
  “好,我相信你们的话!”
  虎儿暗觉奇怪,这些话,就是换个位儿,有人对自己这么说,虎儿知道,自己是绝对不会相信的!
  可是现在下下观主竟然相信了,确非怪事?!
  按说,下下观主既已相信,虎儿大可以放下悬心,不必再谈此事,那知虎儿在认为奇怪之下,竟反问道:
  “观主,你相信了!”
  下下观主嗯了一声道:
  “不错,我相信了!”
  虎儿暗中一皱眉头,道:
  “这种话,对谁说谁也绝对不信,你竟然深信不疑,我觉得十分奇怪,所以想问问原因何在?”
  下下观主道:
  “有三个原因,使我相信这些话是真的!”
  虎儿傻了,道:
  “啊,还有三个原因?怪!”
  下下观主笑了,道:
  “第一个原因是,这位孙小弟,语调诚坦,不带丝毫犹豫,我听得出来,他是由衷之言!”
  虎儿哦了一声道:
  “假如换上我呢?”
  下下观主又笑了笑道:
  “你不同,你话语中的声调,十分老练,一个经阅皆广的人,必然也世故,世故人的话,多是不着边缘!”
  虎儿笑了,道:
  “这话是骂人不带丝毫形迹的妙语!”
  下下观主笑的咯咯出声,道:
  “第二,这种话,连小孩子都骗不过,也不会信。”
  虎儿头一摇,道:
  “这是事实,难道也能成为理由?!”
  下下观主道:
  “别急,听我说出第三,你就自会明白了!”
  虎儿哦了一声,道:
  “好好,我听听这第三!”
  下下观主道:
  “第三是,他若想骗我,可以说上千百个理由,我也难以证明虚实真假,何必编个根本无人能信的故事?!”
  虎儿恍然一拍手道:
  “对对,观主,我佩服你了!”
  下下观主竟然叹了口气,道:
  “话虽是如此,但事实上却有了变化!”
  孙重楼此时接话道:
  “观主请莫多心,我可以保证,本门中今后不会再有任何人前来了,家师更不会来此……”
  下下观主接口道:
  “这我明白,但消息业已泄露,今后难以避免别人来此!”
  孙重楼想了想,道:
  “观主所图,设非不当之事,在下等人愿意相助一臂!”
  下下观主苦笑一声道:
  “这件事很难下那‘当是不当’的定义!”
  孙重楼哦了一声道:
  “能说吗?!”
  下下观主沉思刹那,道:
  “咱们别再隔着墙一答一问了,请进来吧!”
  话罢,只听到一声轻响,有道三尺宽的墙,由上而下裂出了门户!
  于是他们合在一处,到了下下观主的那间石室中。
  此时,下下观主已打着了引火物,点起了一盏吊灯。
  有了灯,大家不由彼此不由注目着。
  那下下观主,身穿一件青袍,年约三十五六,十分美丽,虽说身为道姑,不施脂粉,但仍掩饰不住那份诱人的眉目!
  琴姑娘比谁看得都仔细,下下观主对琴姑娘亦然。
  接着,琴姑娘目光扫向了这间石室,发现整个石室中枢机关所在,不由走了过去仔细注意了起来。
  下下观主此时业已决心和他们合作,于是跟了过去,指东点西的向琴姑娘极为详尽的解释着。
  这间石室中,不但有足够的座位,并且有张牙床!
  虎儿的目光,由不得向那牙床上一瞥,下下观主涨红了脸。
  孙重楼落座之后,立刻开口道:
  “观主守在这里的原因,能够说吗?”
  下下观主长叹了一声道:
  “能,不过话要从头说起。”
  孙重楼含笑道:
  “没关系,反正我们一时也出不去。”
  下下观主头一低,道:
  “这件事我该向诸位道歉的!”
  孙重楼头一摇道:
  “对敌之时的作为,应只为求己利,不算是错。”
  下下观主抬头看了孙重楼一眼,道:
  “你能这样说,我较为好过一点。”
  琴姑娘接了话,道:
  “观主,事情既然要从头说起,想必话很多,早讲完了我们可以早下决定,也好早早脱困!”
  下下观主嗯了一声道:
  “话要从二十年前,这香火鼎盛的通天观说起……”
  孙重楼接口道:
  “观主,有关昔日的‘上上’的一切,我们全都知道!”
  下下观主哦了一声道:
  “那就省事了,上上是我的师兄,也是我们师门中的叛徒,他背叛了师门,在通天观是作恶……”
  孙重楼再次接口道:
  “贵门户是……”
  下下观主又低下了头,声调微弱的说道:
  “山西汾河的‘玄妙观’!”
  孙重楼并没露出丝毫惊容,道:
  “令师是‘玄妙观’主云青青了?”
  下下观主颔首道:
  “不错,我没想到你会知道先恩师的法号。”
  孙重楼不答此问,却道:
  “上上不但叛师,大概还把令师那册‘化骨经’偷盗而去,可对?”
  下下观主神色一凛,道:
  “这你也知道?!”
  孙重楼仍然答这句话,道:
  “令师兄伏诛后,此经消息断绝,而观主认为此经还藏在此观某处,所以建此石楼日日寻觅。”
  下下观主叹息一声道:
  “是如此,不过石楼不是我所建造的。”
  虎儿接话道:
  “那是索魂旗所建了?”
  下下观主嗯了一声道:
  “不错,但是据我所知,他也是听令于一人!”
  虎儿哦了一声,看了孙重楼一眼道:
  “小龙,这就有道理了!”
  这句话,只有孙重楼和虎儿两个人懂!
  下下观主蹊跷,不由问道:
  请问你们发觉了些什么道理?”
  孙重楼解释道:
  “这和观主无关,是我们的私事!”
  下下观主哦了一声,既是私事,她自然不须再问!
  虎儿在沉思刹那后,问下下观主道:
  “观主可知索魂旗听令于何人?”
  下下观主把头一摇,道:
  “不知道,此事索魂旗严守秘密。”
  虎儿和孙重楼,闻言交换了个会心的目光。

  第四十二章:坦坦然面对一切
  琴姑娘想问所以,但她忍在心头,面对着下下观主,孙重楼和虎儿既然不愿意说,自己发问岂非不智。
  此时,孙重楼向下下观主道:
  “请问观主,对那经典,可有发现?”
  下下观主颔首道:
  “有,已知藏处,正要去找!”
  孙重楼剑眉一挑道:
  “以这石楼来说,建成恐怕多年了吧?”
  下下观主嗯了一声道:
  “已经八年了!”
  孙重楼哦了一声,道:
  “观主来此几年了?”
  下下观主道:
  “已整整十年!”
  孙重楼咦了一声道:
  “十年之久皆无发现,直到最近才知道那经典的藏处,这真奇怪?”
  下下观主斜目看着孙重楼道:
  “这也可疑奇怪吗?”
  孙重楼一笑,道:
  “请问是什么时侯知道藏处的?噢,我的意思,是问那可靠的日期,和指点这藏处的人?!”
  下下观主道:
  “有五天了,是索魂旗说的!”
  孙重楼和虎儿交换了个眼光,这次琴姑娘明白了原委。
  虎儿在获得孙重楼示意后,开口道:
  “观主,可能把那天的情形说一说吗?”
  下下观主想了想道:
  “那是五天前的傍晚,索魂旗突自古刹前来,说他刚刚会见了一位朋友,谈及那卷经典的事。当时我还问他,为何破坏了双方的协定,随随便便在没得我同意之前,把这种重大的事情对第三者说!他回答我说,那位朋友就等于是他本人一样并且讲,他所以能找到我,也都是那位朋友策划!”
  孙重楼接话道:
  “观主可就是从这一方面,疑及他是听令于那个人?”
  下下观主颔首道:
  “正是,并且我曾直接问过他,他也没否认!”
  孙重楼嗯了一声,道:
  “索魂旗所说经典藏处在那里?”
  下下观主犹豫起来,虎儿接着说道:
  “观主放心,我们不会去找的!”
  下下观主尴尬的笑,道:
  “在通天观地室内,先师兄的静房中。”
  孙重楼笑了,道:
  “有件事情,我须提醒观主,经典藏处未必可靠!”
  下下也一笑道:
  “我懂,但我深信不疑!”
  孙重楼哦了一声道:
  “我却有些糊涂了!”
  下下观主又是一笑道:
  “按说,地室早经火焚后填平,通天观也变作了瓦砾,所说经典藏诸地室之言,自然应属推断……”
  孙重楼接口道:
  “难道不是推断吗?”
  下下观主摇头道:
  “不是,是真正是指对了地方!”
  孙重楼头一摇道:
  “我仍然难以相信!”
  下下观主道:
  “听我解释,先恩师在日,那卷经典,是放置在一只‘风磨精铜’所制的小匣内,是藏于静房内某处……”
  孙重楼不由又接口道:
  “难道有关那小匣子的事,就没有别人知道?”
  下下观主嗯了一声道:
  “除先恩师,先师兄及我之外,别无人知,我并且能够断言,先师兄决不会告诉别人,我也从未泄露过此事!”
  虎儿听出语病接话道:
  “要是如此,索魂旗那个朋友,又怎会知道这小匣子的事呢?!”
  琴姑娘不由接上一句:
  “对呀,那人怎会知道呀?!”
  下下观主道:
  “索魂旗说的明白,那位朋友,每当先师兄是女人的那半个月,十之六七是他和先师兄相伴一处!
  “有一天,先师兄自那小匣中取用药物,被他看到,曾经问过内装何物,但是先师兄,并没有说!
  “这次那朋友提醒索魂旗,也只说如今想来,经典必是藏于匣中,因此我在久思之下,才认为不错!”
  孙重楼明白了,哦了一声道:
  “地室已被填平,怕会费些时日了。”
  下下观主皱起双眉,道:
  “不错,恐怕要用半个月的时间才行!”
  虎儿道:
  “半个月将地室开通,只少要五十个人来工作!”
  下下观主嗯了一声道:
  “这到不成问题,成问题的是方法!”
  孙重楼笑了,道:
  “对,这是无法明着来到的事!”
  下下观主长叹出声道:
  “谁说不是,通天观是禁地,怎样能大大方方的来正式打通地室呢,这真是使人为难!”
  孙重楼道:
  “索魂旗会有办法呢?!”
  下下观主一摇头道:
  “他对我说不能雇用别人,自己动手,这样的话恐怕必须两个月才能将地室打通!”
  孙重楼一点头道:
  “当然。”
  话声一顿,接着是一声长叹!虎儿却突然问道:
  “现在似乎更困难了!”
  下下观主苦笑一声道:
  “观主,我的见识少,能问一问那是卷什么经典吗?”
  下下观主脸红了,低着头没有答话。
  琴姑娘虽更不知那是卷什么经典,在看到下下观主那种面红低头的情形时,却已料到七八。
  孙重楼此时神色凝重的问道:
  “观主,你取到经典,准备何用?!”
  下下观主头一抬,正色道:
  “你们明知道那是部什么经典,何必还拿我取笑?!”
  孙重楼道:
  “观主,请回答我的问话!”
  下下观主道:
  “我只能告诉你们,我不会用那经典上的功力,来作恶的,象先师一样,学、精,但不妄用!”
  孙重楼正色道:
  “当真!”
  下下观主也正色作答道:
  “我不必欺骗你们!”
  孙重楼道:
  “果然如此,我认为观主最好现离开此楼后,就立刻回转汾河‘玄妙观’去,不必再找这部经典了!”
  下下观主一楞,道:
  “这办不到,我非找到它不可!”
  孙重楼头一摇道:
  “我怕你今生今世也找不到它了!”
  下下观主冷哼一声道:
  “你们想阻止我?!”
  孙重楼道:
  “假如这卷经典,是在地室中的话,我们自然尽全力的阻止观主,不过现在似乎已经没有必要了!”
  下下观主又一皱眉头道:
  “我不懂你这话的用意!”
  孙重楼微微一笑道:
  “说实话,那部经典已不在地室中了!”
  下下观主笑了,道:
  “没用的,任你说些什么,我是不到黄河心不死!”
  孙重楼嗯了一声道:
  “我只是告诉你个事实,至于你信与不信,和我没有关系,你若愿意自耗心力开通地室,也没人反对!”
  下下观主道:
  “那时侯你们不来阻拦我?”
  孙重楼摇摇头道:
  “决不阻拦,任凭观主去开通地室!”
  如此一来,下下观主竟有些相信了。
  她几经思索之后,问道:
  “你是由什么地方敢大胆判断,经典业已不在?!”
  孙重楼反而问她道:
  “对令师兄伏诛的事,你全清楚?”
  下下观主嗯了一声道:
  “自然清楚,难道和这卷经典有关?”
  孙重楼一笑,不答此问又道:
  “可还记得那‘陌生人’?!”
  下下观主闻言,脸上的神情,十分奇怪!
  在隔了好久,她方始颔首道:
  “记得,他是先恩师的畏友!”
  孙重楼嗯了一声道:
  “可知道,是他指点那严明严大人,捕获你师兄的?”
  下下观主又把头一点,道:
  “知道,先恩师早就说过,说先师兄若仍然挟技为恶的话,迟早总有一天,会惹得老人发了火,将他处死。”
  孙重楼又嗯了一声道:
  “那陌生人在指点严大人擒捕你师兄后,他大可以立即点破你师兄‘人妖’的身份,却宁可迟上一月,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下下观主闻言而悟,道:
  “莫非就为这卷经典?”
  孙重楼一笑,道:
  “除此之外,我想不通还有什么原因!”
  下下观主对那“陌生人”十分熟悉,在听了孙重楼这一番话后,经过片刻的沉思,有了决定。
  于是她长吁一声道:
  “看来是被你说对了。”
  孙重楼微微一笑道:
  “假如我们还能脱困,你愿意再费力去开通地室,找那经典,我和我的朋友们,决不阻拦。”
  下下观主眉头一皱,道:
  “我已经相信了你的话,不会再虚耗精神了!”
  孙重楼看了看下下观主一眼,道:
  “这全凭观主,不过我有话愿意说在前面,谣传此观地室内,有那卷经典的事,已非秘密了!
  “因此我深信,未来将有很多不明白内情的人,依然认定经典还在,会来此侦索,进而可能迫害到观主!”
  下下观主一楞,道:
  “为什么?”
  孙重楼道:
  “很简单,经典本是贵派中物,观主又在此潜隐了十年,若是观主对他们说,并无所得,他们相信吗?”
  下下观主的脸色变了,想了想道:
  “知道我在此地的人,只有索魂旗一个!”
  虎儿接了话,道:
  “他们都知道我毫无所得!”
  孙重楼一笑道:
  “观主是认为他们会实话实说?”
  下下观主嗯了一声道:
  “他们没有说谎的道理嘛!”
  孙重楼道:
  “他们杀人都可以不问道理!”
  下下观主傻了,道:
  “那……那怎么办呢?”
  琴姑娘这时冷冷地接上了话,道:
  “先别为未来的事操闲心吧,现在能不能出去还大成问题呢!”
  下下观主看了琴姑娘一眼,道:
  “姑娘,你似乎熟悉这种机关埋伏,请看看……”
  琴姑娘冷笑一声,道:
  “难道你不熟悉?!”
  下下观主摇头道:
  “不瞒姑娘说,建造此楼的是索魂旗,安置机关埋伏和种种消息的也是他,他只是指点我一些而已!”
  琴姑娘道:
  “八年来,你摸也摸清楚了!”
  下下观主点点头道:
  “不错,可是我并不懂这玩意儿,只知道按步骤来开阖各处的机关埋伏,如今是束手无策……”
  琴姑娘接口道:
  “好,让我仔细看看!”
  于是琴姑娘走向中枢总关的面前,那是一排着很多开关的右墙,角落里,还有不入绞盘。
  琴姑娘看了很久,苦笑一声摇着头:
  “无法可想。”
  虎儿这时走近琴姑娘,道:
  “这和你斩断那盏壁灯有关?”
  琴姑娘一点头道:
  “嗯,不过按照这种机关安装的方法来说,那盏壁灯被斩断之后,是不应该阻碍整个中枢消息的!”
  孙重楼站在琴姑娘右侧,开口道:
  “那又怎会有了阻碍?”
  琴姑娘探手拉出一段细的钢条,道:
  “毛病出在这根钢条上面!”
  大家都不懂这玩意儿,因此看不出毛病所在。
  琴姑娘这时接着又道:
  “当初建屋时,索魂旗对工匠一定太严厉了,所以工匠在物料方面,就施展了手脚!
  这种钢丝,本可绕指为柔,伸之挺拔,现在我手中的钢丝,却是次货,而尺寸方面也短了一寸……”
  下下观主不解的问道:
  “短了一寸有什么关系?”
  琴姑娘哼了一声道:
  “壁灯钉入墙中部分,有个活塞,活塞上有个小环子,环子是用这钢丝套牢,斩断,并不能连墙内部份也斩下来!
  “所以应该是壁灯斩断后,除铁门只可拉开,再难关阖外,并不影响其他部份,因为一切都没有变动过!
  “但是当年建屋时,匠人作了手脚,硬将还差一寸的钢丝,以大力拉紧,勉强擎套住那活塞上的环子。
  “钢丝已非极品,再加上紧紧拉长,当然遭大力震动,就象我斩断壁灯一样,使钢丝猛的伸延和回缩。于是松断下来!”
  孙重楼懂了,道:
  “松断之后,暗中的轮齿失去作用,所以就无法再打开那道铁门?”
  琴姑娘嗯了一声道:
  “正是这个道理!”
  孙重楼低着头走向一旁,他似在沉思些什么!
  下下观主以期望的眼光,看着琴姑娘道:
  “这断落的钢丝,管着两个藏于石墙内的齿轮,齿轮的移动,端赖钢丝的滑运,现在钢丝已断……”
  孙重楼这时突然问道:
  “琴妹,这两个齿轮,是否连结运转!”
  琴姑娘道:
  “是相结一处,互为运转的!”
  孙重楼道:
  “若能叫齿轮转动……”
  琴姑娘看着孙重楼,竟卟哧一声笑了出来!
  孙重楼话说出已后,已知失言,再经琴姑娘一笑,越法明白原因,不由也尴尬而又会心的笑了笑。
  这情形,却弄傻了其余的人,除去弃儿始终一言不发外,虎儿首先忍耐不住,头一摇道:
  “小龙,这是怎么回事?”
  孙重楼不知该如何答话才好,楞了一楞。
  琴姑娘给他解了围,道:
  “这只是我和楼哥明白的事,你非问不可?”
  这一招厉害,使虎儿涨红了脸。
  孙重楼有心引开大家的思路,道:
  “琴妹,看样子除非能再接上这条钢丝?”
  琴姑娘头一摇道:
  “就算还有条够长备用的钢丝,也无法可想!”
  下下观主比谁都焦急,道:
  “这为什么?”
  琴姑娘道:
  “机会不是没有,只是太少太少了,要能准确的把握这条钢丝,通过两个齿轮的交合正中,谁办得到?!”
  孙重楼嗯了一声道:
  “何况根本就没有另一条备用的钢丝。”
  下下观主突然手指原先断的一条,道:
  “用它不行吗?”
  琴姑娘冷哼一声,道:
  “它不够长!”
  下下观主道:
  “不能接上别的东西?譬如……”
  话没说完,琴姑娘把钢丝往下下面前一递,道:
  “请你费心接好了!”
  下下观主的脸也红了,秃断的钢丝,滑不留手,谁也无法接上,何况还要巧又巧的正通过两个齿轮呢!
  看来是真无法可想了,因此下下观主长叹一声道:
  “现在只有坐以待毙了!”
  久久没开口的弃儿,这时突然说道:
  “本来就没有办法,何必白耗心力精神!”
  大家都看了弃儿一眼,低头无语。
  半响之后,琴姑娘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对下下观主道:
  “你说这是中枢要地?”
  下下嗯了一声,没有开口答话。
  琴姑娘又道;
  “可知此楼建造的图样何在?”
  下下观主走向左角的正桌,在抽匣内,取出了图样。
  琴姑娘张开图样,仔细看着。
  孙重楼走近琴姑娘身侧,道:
  “琴妹,你有了发现?”
  琴姑娘摆了手,意思是说,先别打扰她。
  孙重楼笑了笑,站在一旁不再开口。
  又过了半响,琴姑娘似已有了所得,频频点头!
  孙重楼悄声道:
  “现在怎么样?”
  琴姑娘笑了,不自觉而自然的,柔荑握住了孙重楼的左手,回顾嫣然一笑,接着说道:
  “别怪我刚才……”
  孙重楼也报之一笑,接口道:
  “我怎会。”
  话一停,又道:
  “怎么样,有了心得?”
  琴姑娘手指图中一处建筑的壁墙道:
  “楼哥你注意这段墙!”
  孙重楼注意久久,道:
  “按图来说,它好象就是此室的外墙嘛?!”
  琴姑娘嗯了一声道:
  “不错,正是此室的外墙。”
  此时下下观主和虎儿也走了过来。
  孙重楼恰好发问道:
  “琴妹,这墙又如何?”
  琴姑娘道:
  “这段墙,因是中枢所在,所以墙壁特别的厚,你来看,其他地方,墙厚三尺,而这段墙却是五尺的厚度!”
  孙重楼嗯了一声,但仍然不明白琴姑娘的用意。
  琴姑娘又道:
  “所以这段墙,最容易击破……”
  话没说完,下下观主已接口道:
  “姑娘,五尺的厚墙,会比三尺的容易击破?!”
  琴姑娘一道:
  “不错,容易的多!”
  下下观主头一摇,以一种奇特的眼光看着琴姑娘道:
  “姑娘,天下焉有这种道理?!”
  琴姑娘似乎是有心调侃下下观主,道:
  “怎见得天下就没有这种道理?!”
  下下观主苦笑一声,道:
  “姑娘,此时此地,恕我没有心性和姑娘分辩!”
  琴姑娘卟哧笑了,手指外指道:
  “观主,我是逗你玩的……”
  下下观主再作苦笑道:
  “在此时此地逗笑儿,姑娘真好雅兴。”
  琴姑娘还没接话,孙重楼已开口道:
  “观主,我相信琴姑娘她一定是有了脱困的办法,否则别说是观主,她本身也没有逗笑的兴趣了!”
  琴姑娘半嗔半喜的白了孙重楼一眼,道:
  “我算被你看透了?!”
  孙重楼笑着摇头道:
  “只限于这一件事!”
  琴姑娘闻言,心中甜甜的,白眼变作了含情一瞥!
  接着她向下下观主道:
  “观主,按图上所载,此墙内部,是整个中柜钢丝齿轮安置的地方,这有没有什么错误?!”
  下下观主摇头道:
  “没有错误,索魂旗也曾这样说过!”
  琴姑娘一笑道:
  “这图上写的明白,大小齿轮,计有二十五个!”
  下下观主没有看那图,道:
  “图上既然这样记载,自是不错!”
  琴姑娘又道:
  “最大的齿轮,正好一尺,小的三寸,钢丝二十二条,这是中枢机关整个的安置情形!”
  下下观主嗯了一声道:
  “我说过,这不会有错,但和我们脱困何干?!”
  琴姑娘道:
  “以图中绘制的中柜机关安装情形来看,是必须上下交错,这样才能防止任何一条钢丝断后,都不致纠缠一处!”
  下下观主道:
  “这是当然,否则一切消息机关就失灵了!”
  琴姑娘嗯了一声道:
  “不错,钢丝更不能彼此磨擦,否则极易中断,中断之后,全部机关消息,也将无法转动!”
  下下观主瞥了琴姑娘一眼,道:
  “这道理是最浅显的!”
  琴姑娘突然一笑道:
  “所以这片墙,要五尺厚!”
  下下观主仍然不解究竟,道:
  “是的,不够厚就无法安装整个机关!”
  琴姑娘再次一笑道:
  “很对,墙与墙之间,按图所记,要有三尺的空隙,这样才恰能将全部机关齿轮装好!”
  下下观主道:
  “事实是这样的!”
  琴姑娘这时神色一正,指着其他的墙壁道:
  “这石屋其他的墙壁,都是用三尺厚整块的巨石所建,没有宝刀宝刃,和特殊的技艺功力自然无法可想但此墙中空不是一块整石,两边又只有尺厚,那……”
  话未说完,下下观主已接口道:
  “不错,我真笨。”
  琴姑娘一笑道:
  “如今不怪我逗笑了吧?”
  下下观主脸一红,道:
  “怎会还怪姑娘。”
  话一顿,接着又道:
  “只是墙虽厚才一尺,也难击破呀?!”
  琴姑娘嗯了一声,道:
  “这话乍听很对,不过碰上技艺功力高超的人,一尺厚的石墙,就难不住人了,可对?”
  下下观主却摇着头道:
  “不一定!”
  琴姑娘哦了一声道:
  “怎么样的不一定法?”
  下下观主道:
  “姑娘有所不知,这建筑所用的石头,并非普通的青石,而是……”
  话未说完,琴姑娘已接口道:
  “我知道,这是一种名叫‘金星黑石’的怪石头,坚如钢铁,绝非普通内力掌法所能击碎!”
  下下观主点着头道:
  “正是,所以说它厚虽一尺,也难……”
  琴姑娘适时突然手指着孙重楼道:
  “楼哥,你能否把这片石墙击穿?”
  孙重楼想了想,道:
  “也许能,不过我没有把握。”
  琴姑娘黛眉一挑,所带笑容道:
  “你该有把握才对!”
  孙重楼想了一想道:
  “这墙内所用石头,非普通石头,乃是‘金星黑石’,坚如钢铁,可以难倒别人,或者还不致难倒我。”
  琴姑娘知他功力深厚,只有把希望寄于楼哥身上,因而鼓励着道:
  “楼哥你一定可以击开的。”
  孙重楼立好马步,先运内力,伸掌推出稳稳的,缓缓的,看似硬推,实是以掌贴墙,神不变,气不喘,暗中使力。

  第四十三章:索魂旗矫诉亲情
  这一掌,看似硬力之一击,其实当掌心将与墙接触的刹那,却轻稳的贴在墙上,一推即去!
  虽是一推即去,威力竟无与比伦。
  在孙重楼手掌收回时,那片石墙已开始抖动!
  继之整个中枢石室,如同地震般摇晃起来,终于轰然一声,塌倒了,露出内部的机械和消息。
  虎儿等人,对孙重楼的功力,早已心知,神色不变,可是下下就不然了,他脸上现露出惊骇之色。
  室内单墙倒塌,已将中空的部份机关压埋于下。此时孙重楼回顾下下问道:
  “观主,此室距地面有多高?”
  下下观主道:
  “在三丈以上!”
  孙重楼道:
  “下面可是空地?”
  下下颔首道:
  “不错,此楼四外全是空地!”
  孙重楼微微一笑道:
  “好,仍请大家后站,我再击毁这一层石墙!”
  话声中,孙重楼又扬起右掌,凌虚传力,吐声推去!这堵墙应声而倒,下沉后的声音,使全楼都觉得震荡。
  下下不由咋舌道:
  “公子好高的功力!”
  孙重楼只笑了笑,没有答话。虎儿别具慧心,问下下道:
  “观主,以索魂旗之聪明,相信他现在已听到震声,身受到震动,不会想不到原因何在吧?”
  下下观主嗯了声道:
  “就算一时想不通这个原因,片刻之后他也会明白的。”
  虎儿想了想又道:
  “他被困甬道,可有脱困之策?”
  下下观主道:
  “有,但需外援,从楼下开启铁门!”
  虎儿嗯了一声,转对孙重楼道:
  “小龙,此人困不久的,可要放他出来?”
  孙重楼沉思未答,下下观主接话道:
  “并非是我心狠意毒,此人放不得的!”
  虎儿哦了一声道:
  “这为什么?”
  下下观主道:
  “他若脱困,敝观主此生就永无宁日了。”
  孙重楼头一摇道:
  “观主,我们若不救他,他也不会久困于此的!”
  下下观主道:
  “他再无外援,谁来救他?”
  孙重楼一笑道:
  “是谁指点他,要他建造此楼的呢?又是谁告诉他,那卷奇经字典还藏在‘通天观’地室中的?!”
  下下观主恍然道:
  “公子是说,那陌生人会来?”
  孙重楼看看虎儿,虎儿偷瞥了琴姑娘一眼,道:
  “不错,他一定会来!”
  下下观主有些奇怪的问道:
  “楼上无食无水,人困其间,能活上旬日已是少见,除非那陌生人就在左近,否则……”
  虎儿接口道:
  “观主你说对了,他就在左近!”
  下下观主更不信了,道:
  “要是这样,他早该从外面救走索魂旗了?!”
  虎儿一笑道:
  “他不是神仙,无从得知索魂旗因露出本性,已和观主交恶,更不能前知,通路铁门无法开启!何况有我们在,在一切没有现出内情的时侯,他只隐身旁观就够了,又何必一定出面呢?”
  下下观主明白了一些事情,道:
  “听公子这样说,好象那陌生人和公子们认识嘛?”
  孙重楼嗯了一声道:
  “可能认识!”
  下下观主锁起了双眉,道:
  “这事讨厌,索魂旗只要脱困,必然会去找我……”
  孙重楼接口道:
  “不错,所以我们要现在救他出来,把事作个了断!”
  下下观主手指一个拉动的环子道:
  “一拉此环,此室门就开了,他就在外面!”
  孙重楼问道:
  “要怎样才能关阖此门呢?”
  琴姑娘接上了话,指着另一个环子道:
  “拉这里门就关了!”
  下下观主笑着点点头道;
  “姑娘说的对。”
  孙重楼立刻转对虎儿道:
  “虎哥,你来管理这两个环子,以备万一之变!”
  虎儿应声走向开启室门的铁环前,道;
  “就打开?”
  孙重楼颔首道:
  “可以,我出去后,重新关上!”
  虎儿手拉铁环,室门悄然上升,孙重楼闪身而出。
  他背后室门,在这刹那,又猛落下来,重又关阖室。
  门启阖的轻微声音,已惊动了索魂旗!
  索魂旗被困于甬道,愤怒至极,但无可奈何!
  如今闻声注意,和孙重楼四目恰好相对!
  孙重楼脸上含笑,索魂旗却怒目横眉!
  索魂旗自被困于甬道,对室内种种变迁,当然不知,现在发觉孙重楼竟能走出石室,焉有不惊之理。
  但他十分聪明,略以沉思,就想明白了一切。于是恨而狠的怒视着孙重楼道:
  “是那婆娘打开了狭室的秘门?!”
  孙重楼并没答话,脸上依然带笑。
  索魂旗眼珠一转,又想起来一件事情。
  适才他被困久久,正不耐烦,忽听一声震响,接着又是一声,最后那声震响,他石楼都摇了一摇……想到这件事,他自作聪明的笑了,道:
  “怎么样,大概在击墙图逃无功之下……”
  孙重楼头一摇,接口道:
  “恰恰相反,我已经将石墙击毁,露出了天光!”
  索魂旗闻言色变,但刹那之后,却哈哈大笑了起来。
  孙重楼也微微一笑,道:
  “怎么,你不信?”
  索魂旗冷冷地说道:
  “说老实话,老夫虽自觉一身功力已独步天下,但却深知仍然无法击毁石墙,所以才被困于此无可奈何!
  “你既然已将石墙击毁,自是随时可走,老夫要问你一句话,你们不走,反而前来找我何为?!”
  孙重楼仍然带着笑道:
  “你这样聪明,何不猜上一猜?”
  索魂旗道:
  “不用猜,这事太简单了!”
  孙重楼哦了一声道:
  “那何妨说出来我听?”
  索魂旗哼了一声道:
  “你并没有打通石墙,和老夫一样,仍在困中!”
  孙重楼摇摇头道:
  “我用不着骗你,刚才两声巨震,就是证明!”
  索魂旗目光一扫孙重楼,沉思未答。
  他仔细想来,那两声巨震,余音不绝,极象石墙碎坠,也许石墙果然被对方震毁,不过……想到这里,他不由问道:
  “若真如此,你来作甚?”
  孙重楼神色一正,道:
  “信吗?是来救你出去!”
  索魂旗诧然道:
  “你有这样的好心?”
  孙重楼目光罩定索魂旗,道:
  “未必就是好心,你该想得明白?”
  索魂旗一楞,道:
  “可惜老夫想不明白!”
  孙重楼道:
  “我不会无缘无故来救你的,要有条件!”
  索魂旗嗤笑一声道:
  “条件,哼,你也许认为自己很了不起……”
  孙重楼手一摇,接口道:
  “我没有多少时间,和你说废话,现在我只问你,一句话,你想不想逃出此楼,快些回答我!”
  索魂旗嘿嘿两声道:
  “老夫偏不回答,怎么样?!”
  孙重楼冷冷说道:
  “你别作梦,‘落魂牌’不会再来救你出去的!”
  索魂旗神色陡变,道:
  “你知道……谁是‘落魂牌’?”
  孙重楼一句诈语,巧得内情,立刻沉声说道:
  “现在你再装的象也没有用了,不过你可以放心,我并不问你关于‘落魂牌’的事情!”
  话一顿,又道:
  “但是我却要告诉你,我们平安出楼之后,就要引发此楼埋伏的炸药,将整个石楼炸成粉碎!”
  索魂旗沉不住气了,厉声道:
  “你们敢!”
  孙重楼哈哈一笑道:
  “你无妨等着瞧瞧,瞧瞧我敢不敢。”
  话声中,孙重楼转身向中枢石室门口就走!
  索魂旗倏忽扑到,以全力发掌突袭!
  孙重楼不但早有防备,并且料定索魂旗必将如此,身形霍地转回,右掌扬起,已抵于索魂旗掌上!
  双掌实抵,内力相较,索魂旗被震飞了出去!
  他倒飞而出,砰的一声摔卧丈外原先立处的地上!
  那只右掌,再也抬不起来,双目露着骇然而凛惧的光芒,直瞪着孙重楼,胸口起伏不已!
  他脸上的表情,看得出来是在强忍痛楚!孙重楼哼了一声,道:
  “现在也许你会明白,落魂牌为什么不会再来救你的道理了,他若有这般大胆,那真省了我不少事!”
  一掌之威,已使这名震江湖的老魔头胆寒!半响之后,索魂旗方始开口道:
  “你到底是什么人?什么人?”
  孙重楼道:
  “这不关你的事,少问,说,要不要出去?!”
  索魂旗多时才道:
  “出去……出去当然好,只是……只是……嘻嘻……只是你那条件……请问是什么条件?”
  孙重楼道:
  “从今之后,不准再找下下观主的麻烦!”
  索魂旗立刻答道:
  “这简单,一言为定!”
  孙重楼摇摇头道:
  “不能一言为定!”
  索魂旗双目连眨道:
  “那……那你要怎样才能信我?”
  孙重楼冷冷地说道:
  “你数十年,作恶已多,我认为也该收收心了!”
  索魂旗残眉皱皱着,目露疑光,道:
  “恐怕我说我将收心,你也不信。”
  孙重楼目光在索魂旗脸上一扫而过,道:
  “我没有办法,天天月月监视在你的左右,因此你任何不着边际的话,全没有用,你懂?”
  索魂旗叹吁一声道:
  “好,那你就直说,要怎样好了!”
  孙重楼道:
  “要你这身功力!”
  索魂旗神色陡变,此时右掌痛楚已增,他倏地一跃而起,双目凶光暴射,对孙重楼狞笑几声道:
  “老夫承认轻视了你,也承认你的内力高过老夫,只是你若想老夫束手待毙,却在作梦!”
  孙重楼冷冷地说道:
  “没人要杀你,但是不能再留你这一身功力技艺任你为恶,现在时间到了,你说句干脆的话吧!”
  索魂旗嘿嘿两声道:
  “可以,老夫死不受辱!”
  孙重楼怒叱道:
  “话是一句有骨气的话,可惜你不配说!”
  话声中,孙重楼缓缓举步,逼向索魂旗!
  索魂旗仗以成名的那对铁笔旗,一向不离身畔,插于后腰,此时双臂一抖,撤将出来!
  孙重楼微微一笑,步履未停,边走边撤出了宝剑。
  甬道宽足过丈,长有五丈余,动手的地区足够?孙重楼右手持剑,冷冷地说道:
  “我盼你多加考虑,若由我以指法功力毁去你的技艺,你不会受伤,若改用此剑,那就非有伤痕不可了!”
  索魂旗已存心拚命,厉声道:
  “废话,鹿死谁手尚未可知呢!”
  孙重楼不再多说什么,步履跨大了些。
  索魂旗适时向身后一瞥,距墙还有丈余远,双旗展开的话,空间足够,于是目注孙重楼手中剑,严阵以待!
  此处虽是一条室内甬通,但因门户隔绝,无异已是死地,动上手,败者休想能有逃遁之法。
  索魂旗深知此点,是故他在决心拚搏时,已存必死之志!
  俗语虽然有“置诸于死地而后生”一句话,但以古今历史来看,所谓“死地”,却皆有一条活路!
  如今不同了,是真的死地,对索魂旗来说,更是一条绝死之地,就算他胜了,也难逃出甬道:
  他若能仔细想想,再考虑到适才和孙重楼互抵一掌的结果,或许对自己未来命运有些明白。
  但他在只顾性命和刚复下,并未深加思索,只存一心得胜而活下去的意念,和孙重楼作次生死之搏!
  孙重楼时已走到索魂旗面前七尺地方,设若探手剑下,只须再攻上一步,已可够到索魂旗的前胸!
  索魂旗严阵以待,到此地步他仍未挪动!
  这一点,使孙重楼暗自颔首赞叹。继之孙重楼停下步来,略以转念道:
  “念你成名不易,若不相抗,我只破你内功修为,仍留下你这身拳脚兵刃上的功夫,你意如何?”
  索魂旗闻言,错会了意,嘿嘿两声道:
  “作梦,你当老夫是输定了?!”
  孙重楼叹息一声道:
  “忠言逆耳,又一证明。”
  话一顿剑尖微挺,刺向索魂旗胸前!
  索魂旗仍未挪动,他似是知道,相距七尺,步未前挪而剑尖挺刺,旨在使敌错失然后乘机攻之。
  所以他冷笑着,全神盯在孙重楼握剑的右手上!
  那知在他认定对方是虚诱的一剑,竟变作实招,一缕寒风刺到“丹田”,他顿时魄丧胆寒,慌不迭身形右移,左手铁旗一甩,卷向孙重楼剑身!
  错了,索魂旗又料错了事!
  身形右移,是着妙步,铁旗甩卷,却系失招!
  当他蓦觉左手铁旗甩卷之下,方知不好,再想应变谈何容易,一声怪响,铁旗已一折为二!
  他手中,只剩下了七寸铁杆,而地上,整个铁旗如遭奇快宝刃般,化作星星点点散坠各处!
  索魂旗的脸上,已没了人色,他恍然大悟,孙重楼仍在七尺以外,这一剑,并没有真扎向自己“丹田”!
  因此,按说自己那横卷向宝剑的左手铁旗,根本就不会和孙重楼的宝剑相遇,也就是说,在距离上不可能碰到一处?
  可是如今非但相遇,并且对方宝剑,竟将自己这支宝刃难伤的铁旗,斩成碎片,当然有个道理。
  这道理,索魂旗现在明白了,所以他才脸上失去人色,心胆皆寒的直瞪着孙重楼!
  “剑罡”!不会错了,是“剑罡”!
  索魂旗从出道江湖,就听人说过,但是直到他横行绿林,威力远震后,也没碰到过一位怀具此等功力的人物!
  现在,人到了老年,不料真开了眼,面对这年轻后生,竟然已是怀具神奇功力,能够身剑合一的奇客!
  以此相比,还打个屁?!
  事刚过去,不容置疑,但是……但是……那一招太快了,快得使索魂旗心中不敢不信,却又不愿意相信!
  所以当他惊魂乍定后,仍摆出了决战生死的架势!
  孙重楼剑眉一挑,道:
  “你真要一战?!”
  索魂旗心胆已凛,气却还粗,道:
  “当然,老夫不到黄河心不死!”
  孙重楼冷哼一声,一步逼进了五尺!
  索魂旗慌不迭退后,一退近丈!
  孙重楼冷冷一笑,道:
  “通路已开,随时可退,区区不争这刹那时刻,你可以向前几步,扎实的施展得意旗招,攻攻试试!”
  索魂旗自作聪明,摇头道:
  “你攻好了!”
  孙重楼剑眉一挑,道:
  “你回头看看,可还有退身之地?”
  索魂旗危恐孙重楼乘机进招,并未回顾,却一甩右手铁旗,向后方探试,身后只有二尺空位了!
  于是他小心观察着,向前迈了三步!
  三步不止五尺,他已能施展开手中的铁旗!孙重楼从容的看看索魂旗,问道:
  “你自认最具威力的旗招,共有几式?”
  索魂旗嗤笑一声道:
  “我不是小孩子,不上这个当!”
  孙重楼一笑道:
  “随你怎么想吧,现在我给你五招的机会,五招之内,你不必提心吊胆怕我还攻,过了五招你却要小心!”
  索魂旗闻言而喜,道:
  “当真?你这话当真?!”
  孙重楼冷冷地说道:
  “区区向无诳语。”
  索魂旗仍不放心,道:
  “五招之内,你不出手还攻?!”
  孙重楼颔首道:
  “决不出手!”
  索魂旗想了想,有意试探道:
  “可是要用‘剑罡’格防?!”
  孙重楼看了索魂旗一眼,正色道:
  “区区只当你至今没有看出,裂碎你左手铁旗的功力是什么,原来你是虽已看出还仍有未信!”
  索魂旗脸一红,道:
  “老夫虽然刚复,却还知好歹,若以本身功力修为,来抗卫这武技中神化的‘剑罡’,那是太不量力!只因‘剑罡’一术,老夫活到今天,也只听说过而并未目睹,实在无法深信不疑,这一点你要明白!”
  孙重楼颔首道:
  “我明白,所以才给你连攻五招一试!”
  索魂旗苦笑一声道:
  “你怀具‘剑罡’绝技,不试也罢!”
  孙重楼头一摇道:
  “五招之内,你不必畏惧此事!”
  索魂旗胸膛一挺,道:
  “也好,其实老夫业已自知,就算以内功修为和技艺较搏,老夫也非敌手,但失此机会,已无来日!”
  话说到这里,索魂旗忽然目光一正,盯注着孙重楼。
  孙重楼心中一动,因为此时发觉,对面这恶名堂着的老魔头,眉目间竟再看不到那种威暴残酷的神色!正奇怪间,索魂旗已又开口道:
  “年轻人……”
  孙重楼接口道:
  “区区姓孙字重楼。”
  索魂旗头一摇道:
  “恕过老夫的刚愎天性,不论怎样说,你和老夫是敌非友,老夫称呼你声年轻人已经够了。”
  孙重楼盯注索魂旗,道:
  “好,任凭你称呼。”
  索魂旗道:
  “今以敌对立场,老夫可以麻烦年轻人你件事吗?”
  孙重楼道:
  “可以,只要这事区区办得到!”
  索魂旗道:
  “是老夫的家务!”
  孙重楼剑眉锁成了一字,道:
  “区区便于过问吗?”
  索魂旗没答此问,自顾自的说道:
  “武林中江湖上,知道老夫有家室有妻儿的人不多,原因是老伴早已过世,就是子媳也已不在。他们是怎样死的,事早过去不必谈论,如今要说的却是老夫的一个孙女!”
  他说到这里,微一停顿才又说道:
  “年轻人,你可知老夫有多大年纪了吗?”
  孙重楼摇头道:
  “不知道,不过看上去是五旬多些!”
  索魂旗笑了,道:
  “说实话老夫已七十二了,成家太早,十七岁已有了儿子,四十岁时有了孙女,所以我的孙女今年已经三十二岁。”
  孙重楼哦了一声道:
  “令孙女现在何处。”
  索魂旗恨声道:
  “这就是老夫要恳托年轻人你的事情!”
  孙重楼一楞,道:
  “要区区在海角天涯,找寻令孙女的下落?!”
  索魂旗嗯了一声道:
  “不错,要找到她,还要拯救她!”
  孙重楼闻言又是一楞道:
  “拯救她?难道她有什么危险?”
  索魂旗点头道:
  “嗯,她的处境,随时都有危险,也许现在她已经非常危险了,因为她已经过了和我通函的日期好久……”
  孙重楼不由接口道:
  “且慢,区区已经听出端倪,你是该知道令孙女下落的,并且可以互通函件,不过这次……”
  索魂旗颔首接话道:
  “对,年轻人听我说下去,老夫虽然不才,对‘落魂牌”此人并非心服,而是深受迫协的不得不从!他迫协老夫的,就是老夫这唯一的骨肉,为此,老夫又在力所不敌下,听其命令从事至今。但老夫和他有约,每隔三月,祖孙互通一函表示平安,他答应而奉行,十数年来从未中断!
  “这次,信也来了,可是休想瞒过老夫,那笔迹,那语气,不错,是我孙女的亲信笔,但老夫却已看出,这是封假信!”
  孙重楼不禁发问道:
  “这怎么会呢!”
  索魂旗冷冷一笑道:
  “怎么不会,老夫和我孙女,相处已数十年,我相信每有信函,他必检查过目,矫笔迹自非难事!”
  孙重楼道:
  “我想,任凭他矫造的字多象,你也能一眼看出!”
  索魂旗摇头道:
  “恰恰相反,那矫造的笔迹,就算是我孙女亲自来看,也会大惊失色认为就是她所写成,因为太象了!”
  孙重楼哦了一声道:
  “如此来说,令祖孙通函,必然还另有暗记!”
  索魂旗一瞥孙重楼道:
  “年轻人,你真聪明的令人可怕,诚然,我祖孙在信函上,留有暗记,这暗记敢说外人休想发现!落魂牌亦然,十数年来,他虽用尽心思,仍没发现暗记的留法,所以最近他带来的这封信,老夫才知道已非我孙女的亲笔!
  “年轻人,如今老夫必须托你办事,再加上你和‘落魂牌’又是冤家,我必须告诉你暗记是如何……”
  孙重楼摆手接口道:
  “不必,区区相信你就是!”
  索魂旗将头一摇道:
  “不,我非告诉你不可,暗记并非留在纸上空处,而是在字里行间,以少写半道笔划为亲笔之证!”
  孙重楼奇怪的问道:
  “少写半道笔划?”
  索魂旗嗯了一声道:
  “不但如此,并且是按信件先后次序,少写半道笔划,譬如第一封信上,以开头第一个字,‘父亲大人膝下敬禀者……的‘父’字为始,第一划‘父’字的‘丿‘,她并非不写,而是写的很短,一看就能认出是父亲的第一撇来,但又象是个’,’!
  “以此类推,第二封信,在‘亲’字那一点上下功夫了,第三封信是‘大’字上有毛病,直到第三十字为止!然后由头再来,不过第一次的循环,却变作由第二道笔划开始了,所以任凭‘落魂牌’多聪明,也休想发现个中奥妙!”
  孙重楼赞叹一声道:
  “确是奥妙,果然外人休想发觉!”
  索魂旗得意的一笑道:
  “此事,是我一生认为得意事件之一,近日定期函信又到改变了,整篇信上,找不出这暗记所在!因此我当时就知道我那孙女有了困难,可是我功力不敌,力搏必死再加尚不知这孩子生死存亡……”
  孙重楼接口道:
  “恕我打岔,请问一声,你也不知道‘落魂牌’存身之地吗?”
  索魂旗头一摇道:
  “老鬼刁滑万分,怎会让我知道?!”
  孙重楼剑眉一皱道:
  “你可曾见过这老儿的面目?”
  索魂旗苦笑一声道:
  “老鬼带着面具!”
  孙重楼不由摇了摇头道:
  “这就困难了。”
  索魂旗正色道:
  “本来,老夫已有复仇之策,想引他进入此楼,用这些机关埋伏将他困住,然后逼他说出我孙女的下落。不料恰当此时,年轻人,你们已经事到此地,使我前功尽弃,如今老夫即将不保,所以……”
  孙重楼突然接口道:
  “这‘不保’二字,因何说起?”
  索魂旗哼了一声道:
  “年轻人,你这不是在明知故问吗?”
  孙重楼正色道:
  “区区何必如此呢?”
  索魂旗怒声道:
  “刚才说过,作五招之搏,老夫深知搏必不胜,不胜则功力尽毁,老夫功力已失,还有什么自保之策吗?!”
  孙重楼剑眉一扬,道:
  “此事稍待再谈,我要请问,当有朝一日,区区能见到令孙女时,以何物为信,使她明白内情呢?”
  索魂旗一扬剩下的右手铁旗道:
  “以此旗顶上的两寸钢套!”
  孙重楼手一扬道:
  “好!你取下来给我!”
  索魂旗头一摇道:
  “钢套取下,此旗立即两分,已非兵刃,老夫在五招试手前,是不会将此套取下来交给你的!”
  孙重楼正色道:
  “你听清楚,区区改了主意,不再废去你这一身功力了,不过你要发以重誓,从此不再作恶!然后将钢套给我,你离开此楼,改易个形貌,也在暗中查访令孙女下落,我希望你们祖孙重逢,找个山明水秀地方,修居以享天伦之乐!”
  这番话,使索魂旗楞在了当场!

  第四十四章:孙重楼义释巨寇
  孙重楼语重心长的又道:
  “我和‘落魂牌’,有血海深仇,发誓必报,并且心中已经有了个可疑的人物,那是先父的盟友……”
  索魂旗接口问道:
  “叫什么名字?”
  孙重楼一字字有力的说道:
  “他叫牟镇方!”
  索魂旗惊讶的说道:
  “此人当年我曾见过,应该是位正直的英雄!”
  孙重楼淡然一笑道:
  “我说过,他只是个可疑人物!”
  索魂旗嗯了一声,突然问道:
  “年轻人,你突发善心,可是有所使命?”
  孙重楼摇头道:
  “没有,自此一别,任你东北西南!”
  索魂旗想了想道:
  “年轻人,我不瞒你说,若我功力仍在,会留在此地一个时期,等等那‘落魂牌’,不可能立刻离开。不过我可以告诉你,十天之内,‘落魂牌’若还没到,我就会想尽办法,追踪你那位盟伯,暗查动静!”
  孙重楼暗自一笑道:
  “这我十分感激,不过你最好小心些,改个形貌。”
  索魂旗颔首道:
  “这你放心,我自知如何应付。”
  孙重楼一点头,道:
  “现在是否可以把那‘钢套’交给我了?”
  索魂旗苦笑一声,竟连旗也丢了过去,道:
  “从此以后,索魂旗已死于江湖,此旗再也无用,你连这旗子都取去吧,必要时再取钢套应用好了。”
  孙重楼别有心意的看看索魂旗,笑一笑卷起旗来,插于后腰,然后目光一扫甬道,正色道:
  “从此一别,一切当心,我们走后,中枢石室的门会打开,外墙已毁,你可以从那破裂处出楼。”
  说着,孙重楼回转中枢门后,震门作号,门启而入!而那道门户,却再未关闭,留待索魂旗逃出石楼之用。
  约隔了顿饭光景,索魂旗方始挪动脚步,走进中枢石室,目光一瞥被孙重楼击穿的石墙,残眉紧紧皱了起来。
  他看到那些业已外露的机关齿轮,竟吁叹了一声,似乎十分惋惜这经他多年心血完成的东西。
  他并没有立刻从洞穿处出楼,反而探头向外面窥看。
  此时,外面鸦雀无声,他料定孙重楼一行,早已飞越出了栅围,于是卟卟一声得意的笑了。
  笑声中,又现出他那狰狞的神色,怪!接着,他自言自语说道:
  “险,险极了,决不能饶过这个淫婢!”
  “淫婢”是指的谁?耐人寻味。
  他一跺脚,似是怒极,但转瞬却又哈哈地笑了起来。笑声中,又自语道:
  “要想办法,要尽快想办法,这时虽然侥幸,下次可就没有这种运气了,一对铁旗……”
  说到这里,突然停下话来,头一点又道:
  “还是毁去此楼,早走的好。”
  于是他从洞穿处,飞身而出,然后由楼下大门再次进了石楼,很容易的找到炸药引线,点燃后疾纵而去。
  在一声惊天地动的轰响传来时,他,索魂旗已经远隔石楼半里多路了,他并未因炸药而停步,依然疾驰着。
  目的地,是“通天观”的坍废大殿。
  当他一步迈进废殿旧地的刹那,心头突然一动,停下步来,身形迅速倒飞出去,隐在一处残墙后面。
  不久,下下观主和门下三名年轻道姑,从殿后转出,师徒四人,神情肃穆的轻步走着,移时远去。
  索魂旗脸上掠过一丝狞笑,想一想,悄然追踪而下。
  他上过一次当,加了不少小心。
  虽然他已认定孙重楼等,和下下观主已经分道而行,但是为了谨慎,他宁多追些时间,不莽撞下手。
  不过他在追踪下下观主师徒前,曾以“金刚指”力,留了个暗记在庙墙头目的地方,不知作么用的。
  下下观主师徒四人,是回山西汾河的“玄妙观”,索魂旗远远追踪,静待有利的时间下手。
  是第二天傍晚,下下观主师徒住了店,是西跨院,下下自己住在上房,三名弟子在前一进房中安歇。
  索魂旗如今深信孙重楼等人,此时早已和下下观主反向而行,远在数十里或百余里外,不会再出现在此地。
  可是他仍然十分谨慎小心,另外找了一家店房安歇,不过当他进这家店房找妥一个厢院后,又外出绕了一圈。
  其实,他是在这个镇外,和自己所住的店房大门口,以“金刚指”力留了暗记,和在那通天观庙墙所留的一样。
  二更时,镇上早已落灯熄火,家家进入梦乡。
  可是索魂旗所住的那店中厢院中,却有了动静。
  一连三条人影,雪也似的白,飞落于院中。
  他们,都以白色纱巾蒙面,内中一人,此时上步走到上房门际,轻轻叩门。
  接着这人将门推开,招呼身后另外两名白衣人,闪身而进,室内的索魂旗,已改变了形貌和衣衫?三名白衣人立刻恭敬的向索魂旗一礼,为首那人道:
  “属下按主人指示暗记,在时限内赶来此处。”
  “主人?!”
  原来索魂旗竟然就是那“落魂牌”?
  事怪,也太蹊跷!
  孙重楼和虎儿弃儿一行,若是知道“索魂旗”即“落魂牌”的话,在石楼甬道中,他们焉有放过此贼的道理!
  天下事就如此巧而不巧,人难前知,往往错失。此时“索魂旗”已恢复了“落魂牌”的身份,对三名白衣人把手一挥,声调阴森而低沉的说道:
  “你们早已都在暗中见过那‘下下观主’,我相信不会认错,现在他们师徒四人住在斜对面的‘天长栈’!
  “你们听清楚,不准在那店里下手,将她们擒到荒郊,然后处治,事毕速去岳阳,在湖中那‘楼船’上见我?”
  三名白衣人恭应声,落魂牌一指左暗间对为首那人又道:
  “那身‘索魂旗’的衣衫,在里面,你知道该怎样办,我预祝你们马到成功,别忘了,楼船上见!”
  为首白衣人又恭应一声,落魂牌手一挥,走向了右暗间,白衣人却奔向左暗间,刹那,以“索魂旗”的面貌出现!
  天长栈内的跨院中,早已灯熄火灭。
  前进院三间房,是住着下下观主那三名弟子,这时侯大概也早已入梦,不知大祸已在眉际。
  后进上房中的下下观主,似是因有不少心事,尚未安眠,她熄了灯,一个人烦闷坐着,不知想些什么。
  她坐在墙角上,这个地方她挑选的十分奇怪!
  一张床,在靠后窗下安放,前窗下是小巧书桌。
  她将那书桌前的椅子,搬到床脚头紧靠两墙的角落上,这地方,是整个室内最最黑暗的地域。
  没点灯,若有人进来,除非事先晓得她坐在何处,否则任怎么细心,也决想不到她会选中这个地方。
  更怪的事,床上的棉被中,看来象正有人安睡一样,这是矫饰,莫非下下观主突得警兆,已知大祸临头?
  若是这样,她岂不更该在天没亮前,趁着黑夜,和那三名弟子,悄悄出了天长栈,逃之夭夭?!
  因此,下下观主这种安排,使人不解但极神秘!
  移时,下下观主双眉倏地一跳!
  她业已听出,院中来了不速的夜行人物。
  不过她却没动,也只是双眉跳动了一下而已。
  接着,室门在毫无声息下,被人轻轻推了开来,下下观主仍然没有挪动,自然,她也没有出声喝问是谁!
  人影闪处,隐隐可见两个白而淡的影子,到了她睡卧的床前,内中一人,倏忽俯身抓向床上!
  一抓之下,这人不由惊咦一声道:
  “没人,里面是只枕头!”
  另一人立刻答话道:
  “照个亮子。”
  此时,坐在极暗角落的下下观主,竟开口道:
  “不必,我在这里!”
  此言出口,那两名白衣人霍地暴退向前窗边上?
  不过他们是久经大敌,虽在极度震惊之下暴退,但是两个人绝不互立一处,间隔着以免同时遭遇不测。
  刚才,他们只是未曾想到有此变,如今在暴退之下,提聚功力于双目,顿时看到了下下观主的坐姿。
  下下观主动也没动,声调冷冷地说道:
  “我们师徒没打算逃走,并且早已料到你们会来,所以你们两个人,大可不必作出这般样子!”
  白衣人之一,哼了一声道:
  “很好,既然如此,我们就直接的说明来意……”
  话未完,下下观主已接口道:
  “不用,你们的来意我非常清楚!”
  白衣人一笑道:
  “那更好了,就请观主劳驾……”
  下下观主再次接口道:
  “落魂牌他为什么不自己来?”
  白衣人想都没想,已接话道:
  “主人另有事忙……”
  另一位白衣人,此时竟有所悟,急忙接过话尾道:
  “观主说谁?谁是‘落魂牌’?!”
  此时,先前那个白衣人,已知失言,全身猛地一抖。这情形,早被下下观主看在眼中,于是她冷哼一声道:
  “瞒不过我去,再说,你们业已奉令将我师徒斩草除根,我师徒自知难敌而死,你们又何必如此畏惧呢?!”
  先前开口的为首白衣人,挥手沉声道:
  “我们时间不多,观主最好召唤贵弟子就随我们走!”
  下下观主冷笑一声道:
  “走?怕没有如此容易吧?!”
  为首白衣人厉叱道:
  “你说什么?”
  下下观主也沉声相对道:
  “我说就凭你们三个人,想要本观主师徒束手就缚,任由尔等押赴荒郊杀害,怕不容易!”
  室内只有两名白衣人,但下下观主却一言说出他们是三个,这不能不使两名白衣人惊心了。下下观主话还没有完呢,她接着又道:
  “以我看,你们最好招呼那个同伴也进来!”
  白衣为首人哼了一声,道:
  “你当老夫兄弟,就不能立刻下手?!”
  下下观主淡淡应对道:
  “随便,不过最好还是听我的话,招呼一声好!”
  另一个白衣人,似是从观主话中,听出端倪,道:
  “莫非你另有接应?”
  下下观主道:
  “有没有是本观主的事,你们问的多余。”
  为首白衣人已然不耐,道:
  “有也好没有也好,老夫并没拿它当回事情,现在老夫只问你一句,你是起而一战,抑或是随我们走?”
  下下观主这时缓缓站了起来,道:
  “走也好,走吧!”
  另外那名白衣人,这时问他:
  “你那三个弟子呢?”
  下下观主冷冷地说道:
  “为防意外,我已打发她们远离……”
  为首白衣人叱斥道:
  “谎话,快说她们人在那里?”
  下下观主轻蔑的瞥了对方一眼,道:
  “你若认为这是谎话,何不去捉?!”
  另外那名白衣人,转对同伴道:
  “还是先请观主去好,其他的事后办也可以!”
  为首白衣人嗯了一声,身形闪向一旁,另一位白衣人,却大步向前推开了室门,下下观主坦然走在中间。出室落地,到了院内,下下观主突然停步,道:
  “本观主还有几句话要说。”
  为首白衣人道:
  “观主,老夫劝你最好老实点儿,别出乖巧主意!”
  下下观主冷哼一声道:
  “别当本观主愿意随你们走,就是束手待毙,也别把本观主当作阶下囚看,现在听我告诉你们几件事……”
  白衣为首人接口道:
  “有话就快说,老夫时间不多!”
  下下观主又横扫他一眼,道:
  “你们来了三个人,难道不招呼他一道走?!”
  白衣为首人闻言,心头一凛,道:
  “你关心这件事?!”
  下下观主没有作答,只是冷笑。
  此时,另外那名白衣人,身形突然冲拔而起,飞落房上,目光透过雪纱,向四面八方顾盼着。
  刹那之后,这名白衣人双掌互拍三响,这可能就是他们联络的暗号,掌声过后,却并无回应!下面的白衣为首人,已知不对,不由向房上同伴道:
  “怎么样,人不在?”
  房上的白衣人,尚未答话,下下观主已接口道:
  “他不会在的,除非……”
  话到这里,下下观主竟故意停下话锋,看着白衣为首之人。房上的白衣人,已知事情不妥,飞身而下,道:
  “事情怕已有变,我们最好就走!”
  白衣为首人头一摇,手指下下观主向同伴道:
  “等等,此事她好象清楚!”
  下下观主嗯了一声道:
  “半点不错,这件事我非常清楚!”
  白衣为首人蓦地上前,欺近下下观主,沉声道:
  “说,他人在那里?!”
  下下观主冷笑一声道:
  “你认为就这样可以威协到本观主?!”
  白衣为首人哼了一声,突地扬起右掌!另外那名白衣人,慌不迭的说道:
  “张兄且慢!”
  白衣为首人姓张,字约信,闻言微微一楞,回顾道:
  “你怎么叫我……”
  下下观主突然接口道:
  “不错,你们总算变聪明了,据我所知,凡是‘落魂牌’属下,彼此皆不知姓名出身,若一朝被称名道姓时,就是到了他必死的时刻,现在……”
  张约信不待下下观主说完,已沉声接口道:
  “你知道的事真不少,可惜……”
  话声中,他蓦地暴然出指,点向下下观主丹田死穴!
  这一招,非常犀利,且迅疾无伦!
  以他和下下观主的技艺功力相较,下下观主差他多多,何况是突然暴袭,下下观主很难躲过的。
  那知就在他指尖已近下下观主衣衫时,下下观主右手一扬一拂,五指先他一步扫在了他右腕之上!
  他顿觉奇痛入骨,右臂立即麻木,手指自然也无法活动!他一楞,又要出招,下下观主已开口道:
  “本观主劝你识相些,少动手的好!”
  此时另外那名白衣人,已解破一切,向前道:
  “观主,何不把你那朋友,请出来大家见面谈谈?”
  下下观主瞥了他一眼,道:
  “现在你们才想到谈谈?!”
  这白衣人一笑道:
  “观主,现在虽说我们有人已落在观主手中,并且以观主刚才那奇特的手法看,功力似是极高,不过……”
  下下观主似是业已猜出对方要说的话,接口道:
  “你们错了,本观主没有挟人质而自重的意思!”
  张约信这时侯也明白事情不能莽撞,道:
  “那就请出贵友一谈如何?”
  下下观主摇摇头道:
  “现在还办不到。”
  张约信哦了一声道:
  “难道这还有时间限制?”
  下下观主正色道:
  “没有时间限制,但是却有条件。”
  张约信冷哼一声道:
  “还有条件?!观主不认为……”
  下下观主沉声道:
  “听着,条件不是本观主开的,是擒获你那位假冒‘索魂旗’,也就是假冒‘落魂牌’的朋友所提!”
  另外那名白衣人,哦了一声道:
  “观主,如今我深信敝友已然失去自由,不过我却大为怀疑,因为观主并未会见过敝友……”
  下下观主淡淡一笑道:
  “这是早经安排好的!”
  白衣人道:
  “可是我们并未听到搏战声音!”
  下下观主冷哼一声道:
  “不错,若是会有搏斗声音传出,你们那专以支持别人送死的主子,他早就自己赶来了!”
  这句话说得张约信和另一白衣人,低下了头。刹那之后,张约信开口道:
  “难道贵友就是孙重楼?”
  下下观主颔首道:
  “不错,是孙少侠!”
  张约信头一低,道:
  “他人在何高,我们正要找他。”
  下下观主才待接话,张约信和另一白衣人身后,突然传来话声,道:
  “两位要找区区,不知何事?”
  张约信和另一白衣人,闻声而惊,不由回顾,身后这人,果然就是孙重楼,于是张约信说道:
  “老朽张约信,认识你老弟,不过老弟却不曾认识老朽,如今老朽先请问一声,敝友安否?”
  孙重楼客气的答道:
  “他很好,平安无事。”
  另一白衣人道:
  “老朽江达,请老弟指个地方一谈如何?”
  孙重楼点着头,对下下观主道:
  “观主,暂借这上房待谕行吗?”
  下下观主笑道:
  “当然行,公子请。”
  孙重楼道了谢,转让来客。
  一行再进上房,这次就坐在外间。下下观主首先开口对江张二人道:
  “可能点起灯来?”
  张约信想了想,对江达道:
  “江兄,这事出乎我们意外,你认为是……”
  江达这才就有了决定,接口道:
  “张兄,时不遇我,点灯吧!”
  孙重楼在一旁非常诚恳的说道:
  “若两位仍有不便,我们黑暗中谈也是一样。”
  江达道:
  “孙老弟,这称呼也许高攀,但却是老朽由诚出衷的称呼,老弟,老朽兄弟们不能见人已很久了,今天是个机会,就算为此抛却这个皮囊,亦已无憾!”
  话说到这里,下下观主已点了灯。孙重楼转对下下观主道:
  “可能烦劳观主,请蔽师兄及家兄,陪那位诸葛朋友前来,现在大家是朋友而非敌对了。”
  下下观主笑诺而去,临行,她突然问道:
  “姑娘也来?”
  孙重楼颔首道:
  “有些事,是要她亲身听听,亲眼见见的。”
  下下观主会心,转身走了。
  刹那,虎儿,弃儿,琴姑娘和观主及一位索魂旗打扮的白纱蒙面人,一齐来到,进入室内,那白纱蒙面人立刻一楞。
  只因江达和江约信,皆已摘落面纱,露出本来面目。刚进来的蒙面人,一楞之后,恍有所悟,也摘下自己的面纱,然后苦笑了一笑,开口道:
  “今宵又恢复了作人,真不容易!”
  大家落座,互为介绍过后,刚到的诸葛彤首先开口道:
  “江兄张兄,可是准备和孙老弟开诚一谈?”
  江达点头道:
  “我们已别无选择余地了。”
  张约信道:
  “还记得我们与老莫的约定?如今……”
  诸葛彤接口道:
  “好,那就放怀的谈,大不了是个死。”
  孙重楼此时一笑道:
  “三位是不是决定脱离‘落魂牌’了?”
  江达嗯了一声道:
  “不错,老朽等人早已受够!”
  张约信道:
  “老朽明白,老弟必有很多话要问,为表示我们的坦诚,现在一切先由老弟发问,然后老朽兄弟再……”
  孙重楼接口道:
  “其实区区没有几个问题麻烦三位。”
  诸葛彤道:
  “不管问题多少,老朽们是知必言,言必尽!”
  孙重楼正色相谢道:
  “区区先向三位致谢,问题只有两个,第一是,那‘落魂牌’是否就是‘吃人山’的牟镇方?”
  诸葛彤、江达和张约信,同时答道:
  “老弟猜的对,正是他!”
  琴姑娘坐不住,沉声叱道:
  “胡说!你们胡说!”
  诸葛彤看了琴姑娘一眼,道:
  “姑娘,老朽兄弟是他的六个兄弟,他称之为六友,其实,是他的奴才,受他欺凌已很多年了。”
  琴姑娘哼了一声,接口道:
  “一片谎言,我父亲……”
  孙重楼止住琴姑娘再说下去,道:
  “琴妹何不听完我所问的另一件事再发脾气呢?”
  琴姑娘头一摇道:
  “我不要听,不要听!不要听!”
  孙重楼只向她微微一笑,又转向张约信道:
  “第二件事是,琴姑娘可是‘落魂牌’的爱女?!”
  江达答道:
  “这件事老朽最为清楚,‘落魂牌’绝无子女!”
  琴姑娘呆了,江达在瞥望了她一眼后,又道:
  “姑娘姓郭,是‘落魂牌’仇家之女,当年‘落魂牌’所惧之人,共有两个,一是姑娘之父,再就是老弟你的尊亲,所以他想出办法,将姑娘盗掳而回抚养,旨在威胁姑娘以后过问他的事情。”
  孙重楼嗯了一声道:
  “这主意是他想出来的?”
  张约信摇头道:
  “不是,是他一个姓柯的亲信,出的主意!”
  弃儿闻言,不由对孙重楼道:
  “二弟,可能就是我们要找的姓柯的?”
  孙重楼头一点道:
  “十有八九是不会错了。”
  琴姑娘此时心中酸苦倍至,蓦地抬头道:
  “那姓柯的何在?!”
  江达道:
  “此人现在岳阳洞庭湖中!”
  琴姑娘一楞,道:
  “湖中?!”
  诸葛彤接上话道:
  “他现住在湖中的一艘大船上。”
  张约信道:
  “老朽等此次来前,‘落魂牌’曾经吩咐,说此地事了,就去那艘船上会他,姓柯的也在!”
  姑娘闻言道:
  “那很好,我们就走,去找他们问个明白!”
  孙重楼接话道:
  “去是一定要去,不过琴妹你必须听从我的安排,否则不但会将事情弄糟,并且会出极大的麻烦!”
  弃儿看了姑娘一眼,道:
  “我这兄弟从没料错过事,你何不少发点小性,听他安排?!”
  琴姑娘瞪了弃儿一眼,哼了一声没有接话。
  虎儿恨声道:
  “真恨人,早知如此,在‘吃人山’就擒下他了!”
  孙重楼正色道:
  “没有人证物证,怎能使他承认,就是现在,我们也必须在擒住他后,三头六面对证不错时,才能复仇!”
  琴姑娘如今想起来四娘的话,再对证现在江、诸葛及张他们的话,对自己身世也起了疑心。她略加沉思,问诸葛彤道:
  “若你们所说,忍受‘落魂牌’非人的逼迫是实,以年月来计,至少十几年了,为何突然一朝改变了态度?!”
  诸葛彤苦笑一声道: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这句话老朽相信姑娘你懂,如今是寒已透骨,忍无可忍,再加上机缘凑巧……”
  琴姑娘哦了一声道:
  “什么机缘?”
  江达接话道:
  “就是孙老弟,这无法计数的年月中,我们从没想到过一个可以制服他的人,现在有了,所以……”
  琴姑娘又哦了一声,接口道:
  “你们也许忘了,若此事是真,你们这些年来手上的鲜血,恐怕也要想个办法才能洗净?!”
  张约信慨叹一声道:
  “我们已经早商量过,并且有了决定!”
  琴姑娘道:
  “可能说出来听听?!”
  江达接话道:
  “可以,当‘落魂牌’就缚之后,我们会召告天下武林中人,在一切澄清下,自决以谢天下!”
  这话说得浩然而坦荡,琴姑娘不由低下头去。孙重楼此时诚坦的问他们三人道:
  “三位是想要区区作些什么?”
  江达道:
  “老朽等人别无所求,只祈老弟能在我们指引下,早日擒获元凶,使他不能再作威作福与愿已足。”
  孙重楼点点头道:
  “这是区区份内之事,义作容辞。”
  于是他们联合起来,低低计议着今后的行止和一切。
  次晨,下下观主师徒,回转山西,孙重楼等人,重返岳阳,江、张、及诸葛彤,另走一条路去岳阳。
  他们早已议定办法,如今采取了包括之策。

  第四十五章:八方风雨会洞庭
  浩瀚的洞庭湖上,今夜云静风轻无波。击舫小舟,点立各处,映着月色,分外怡人。
  一艘“楼船”,停在湖心深处,静悄无声。
  船上,没有灯火,不见人迹,莫非是空船?
  不!只看那船尾铁锚的巨缆,紧垂湖中,就可以知道船上有人,只是现在没有现身罢了。
  这种气派豪华而建造坚固的“楼船”,十分扎眼,在洞庭湖中,可说是极为罕见,因此早惹人注意了。
  张约信、江达和诸葛彤,到达了洞庭湖峰边。
  时为初更,湖边游人渐少。
  张约信在前,江达与诸葛彤随后,他们在一株粗大的垂柳干旁停步,在月下,四外搜寻那“楼船”的踪影。诸葛彤首先发现了“楼船”所在,遥指着说道:
  “瞧,在那里。”
  张约信和江达也看到了,嗯了一声。江达道:
  “怎么样,我们何时去?”
  张约信道:
  “就得去,老儿说过,要我们来了就到楼船上面。”
  诸葛彤却把头一摇道:
  “且慢,并不是我疑心而生暗鬼,‘天长栈’事后,我才有了个奇怪的想法,牟老儿在弄鬼!”
  张、江二人不由同声问道:
  “弄鬼?什么鬼?”
  诸葛彤道:
  “两位,以牟老儿一向作风来说,他吩咐我等去天长栈劫杀下下观主之后,会那样放心的走吗?”
  江达和张约信傻了,半天没能答上话来。诸葛彤接着又道:
  “万一牟老儿并未离开,而是随在我们身后,以老儿的功力来说,我们自难发现!如此我们在‘天长栈’内,和下下观主的答对,那名孙朋友出现等来说,他当然是看一个清楚!
  “万一我这个推断,不幸而中,江兄张兄,此时我们若是到达湖心,登上‘楼船,岂非’飞蛾扑火?!”
  张约信想了想道:
  “诸葛兄提醒后,我的看法有一点不同。”
  诸葛彤哦了一声道:
  “江兄看法如何?”
  江达道:
  “若是牟老儿那夜果然追蹑我们身后,当孙朋友擒住诸葛兄时,牟老儿必已看清,这话可对?”
  诸葛彤不用多想,已接话道:
  “这话自然不错!”
  江达又道:
  “请诸葛兄判断一下,牟老儿在发现孙朋友也隐身‘天长栈’时,他是立刻走呢抑或仍然偷听暗窥下去。”
  诸葛彤这次想了想才答话道:
  “以牟老儿的刁猾来说,走的成份居多!”
  江达点点头,道:
  “不错,小弟也这样判断,所以小弟认为,后来我们在下下观主上房客堂内所谈的话,老儿绝不会知道!”
  张约信接话道:
  “对,那老儿怕是已逃出十几里路去了!”
  江达此时对诸葛彤道:
  “诸葛兄,我们从‘天长栈’和孙朋友分手,一路来北,路上诸葛兄曾谈及被孙朋友擒住的往事……”
  诸葛彤明白了江达的意思,接口道:
  “江兄可是在说,牟老儿根本没有追蹑在我们身后?”
  江达颔首道:
  “不错,诸葛兄既然想到这一点,认为小弟的判断可对?”
  诸葛彤也点点头道:
  “应该是对的!”
  张约信思路不快,道: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诸葛彤笑答道:
  “是这样的,在‘天长栈’时,小弟曾为二兄巡风,被一夜行人引向远处,动手后不敌被擒……”
  张约信接口道:
  “这件事路上你谈起过,但是和牟老儿……”
  诸葛彤又是一笑道:
  “别急,江兄是判断,若牟老儿那是已在追蹑我等身后出现,必然看到一切,以他的狡猾,是不会再跟进‘天长栈’的!”
  张约信道:
  “这不会错,但他既已发现诸葛兄被擒之事,今日若看到诸葛兄无恙,试问他还会信任我们吗?”
  张约信哦了一声道:
  “这何以见得?”
  江达道:
  “牟老儿那夜若是追蹑我们身后,姑不论是看到诸葛兄被擒,抑或是听到后来的密谈,我们早已发出事故了!张兄自然也清楚牟老儿的为人,试问他会不在中途等着我们,而任我们有时间作天涯逃亡吗?”
  张约信这才开口,连连点头道:
  “对对,说的对!”
  江达又笑:
  “所以我认为现在该去‘楼船’!”
  张约信应了声“好”,诸葛彤也没有反对:于是他们顺岸边小径,去找可以渡湖的船只,得以前往。他们边走边谈,张约信道:
  “不知现在那孙朋友来了没有?”
  诸葛彤笑:
  “他们走的是近路,应该早就来了。”
  张约信看了看湖心远处的“楼船”道:
  “看‘楼船’的情形,不像发生事情的样子!”
  江达道:
  “孙朋友他们不会莽撞,一定谋定而动的!”
  张约信嗯了一声道:
  “但愿如此,否则若牟老儿漏网,再找他可就难了!”
  说着,诸葛彤突然停步,道:
  “不对,这件事不对!”
  江、张二人不由一楞,同时问道:
  “什么事不对?”
  诸葛彤道:
  “牟老儿在岸上,不会不留人和船,以供自己人渡湖,我们来已半天,却毫无发现,此事不对!”
  一句话提醒了江达和张约信,不由双双点头。张约信道:
  “水面上的事,我较两位知道的多些,这是那‘柯贼’当管的责任,此贼心细如发,我们最好多加小心。”
  江达道:
  “张兄是说,并非没有自己人的渡舟,而是‘柯贼’十分狡猾,故意隐起人船,暂不现露?”
  张约信嗯了一声道:
  “不错,此贼谨慎,不信我们就安步绕湖走着,我认为片刻之后,此贼在认定无人追蹑我们时,会令人出面来迎的。”
  于是他们不再开口,三人并肩安闲的踱着方步。
  这时天更黑了,湖上游人多已登岸归去,岸上更是空旷,他们三个都是白纱蒙面,十分惹眼。
  他们在绕行约半里多路后,远远迎面来了一人。
  太远,还看不清此人的模样和打扮,不过张、江及诸葛三人,心里有数,十有八九是接人的来了。
  果然,这人行近,毫不犹豫的迎了上来。张、江及诸葛彤,立刻停步,这人到了面前,竟不停下自三人中间擦过,在交错时,却低声道:
  “直往前行,到第十棵柳树下止。”
  这人就说了一句话,人已远去。等这人走远,张约信才冷哼一声道:
  “两位如何,小弟没说错吧?”
  诸葛彤一笑道:
  “柯贼比牟老儿还恶毒,到时候绕他不得!”
  江达却低声说道:
  “诸葛兄,若到必要,和柯贼动上手的时候,你可要小心,小弟认为此贼那身功力,高过我们六友!”
  诸葛彤闻言一楞,道:
  “有这种事?”
  江达嗯了一声道;
  “他若无过人之能,当年岂能隐身在孙伯愚府内作牟贼的内线,再说,他曾以一人之力而毙两淮四剑……”
  张约信接口道:
  “当时和四剑结仇,是为那‘太和镖局’的红货,我奉令是带红货走,被四剑看破追了上来。在‘古家镇’外,遇见了接应我的柯贼,当夜四剑寄柬约搏,我去了,柯贼也去了,由他一人动手……”
  诸葛彤恍然大悟,接口道:
  “难怪江兄说这种话,原来是亲眼目睹过。”
  江达一笑道:
  “柯贼当时没有想到会有今天,否则小弟敢说,他绝对不会当着我们的面,施展那身武技的!”
  他话声一停,声调更低的又道:
  “我们别谈了,要作出和从前一样,一天难得彼此说两句话,快到地头啦,一切要各自见机行事了。”
  三人不再开口,依然并肩走着,谁也不再理谁。在第十株古柳前,自暗影中闪出了一个人来,这人黑衣黑巾蒙面,对三人恭敬一声道:
  “属下奉令在此迎接,请随属下登舟!”
  三人鼻孔内冷冷的“嗯”,恰合身份。
  在黑衣人带路下,他们登上了一条中型梭舟!
  这种梭舟,尖长而窄,疾快是他的长处。
  舟前舟后,各有一名大汉操桨。
  三人坐于正中,一前二后,那引路大汉并没有上船。
  由此判断,这大汉必然还有要等的人!
  梭舟催动,快如一条江鱼,直扑湖心中的楼船。
  这时,突自半里外水岸边,也驰出一条快船。
  船上没有灯,此时二鼓,看不清船上人的模样。
  不过由上船黑影来看,那是两个人!
  这条船,虽非梭舟,却也快得出奇!
  湖上行船,是平常事,自然无人注意。
  不过这条船,路线走的怪,看似也是直扑楼船。坐在前面的是张约信,他略以沉思,问操舟大汉道:
  “你们是属于此间分寨的人?”
  大汉非只操舟熟稳,看来功力武技也不含乎,闻言答道:
  “是的,属下今夜轮值。”
  张约信嗯了一声:道:
  “你放慢些!”
  大汉一楞,道:
  “您是要属下不必急赶?”
  张约信嗯了一声道:
  “不错,你放慢些,我有事!”
  大汉立即一翘巨桨,伸出左手向后面那人一比,后面那人也停桨不摇,梭舟自然慢了下来。
  坐在后面的江达和诸葛彤,臂肘轻抵,江达开口道:
  “何故停桨?!”
  话冷,字简,一派无情之态!
  张约信会意,也冷冷地答道:
  “左方快船可疑!”
  这话答的又冷又干!
  江达闻声注目,诸葛彤道:
  “右方那船更怪!”
  张约信也闻言瞥目,谁说不是!
  右方约半箭远处,也来了一条快船,和左方那船,成了犄角之势,钳形将这条梭舟远远包围!
  张约信故意冷哼一声,道:
  “该来的来了!”
  江达回上一句道:
  “他来他的,我们走我们的,催舟!”
  一声催舟,梭舟又快了起来,飞般而前!
  操舟的大汉,这时道:
  “属下是否该发个信号给‘楼船’?!”
  诸葛彤冷冷地说道:
  “你可能断定这两条船是来贼?!”
  操舟大汉摇头道:
  “属下不敢如此断定!”
  诸葛彤哼了一声道:
  “那何必大惊小怪,若主人问起,你可有话回禀?”
  操舟大汉道:
  “主人离舟未归,楼船上只有我们分寨的负责人!”
  张约信闻言心中一动,道:
  “他是金衣级?”
  大汉应声道:
  “是的,是金衣级。”
  张约信哼了一声,道:
  “你可知道老夫的身份?”
  大汉答话小心,道:
  “属下知道。”
  张约信又一声冷哼道:
  “那就好,小心当差,该怎样作老夫会告诉你!”
  大汉又恭应着,不再开口只顾催舟。
  梭舟虽快,但因那条巨大楼船,是停在湖心,太远,所以现在不过是才走了十之二三。
  梭舟左右那两条快船,依然像监视梭舟,又像是保护梭舟,用和梭舟同样的迅疾前进着。
  三条船,在水面上破浪直前,顿饭光景,已距楼船近了。
  突然,楼船上飞起一道银光,破空直上天际!
  在高约五十丈的地方,发出一声轻爆,爆出来九朵银灯,银灯冉冉飘堕,将半片湖面照耀得十分明亮。
  张约信瞥望着几盏银灯,一言不发。
  江达和诸葛彤,更是会心,故作未见。
  操舟的大汉,沉不住气了,道:
  “这是信号,楼船上似已发现了左右这两条快船可疑,所以发出信号,我们应该也发个信号回应。”
  张约信冷哼一声道:
  “楼船上难道不认得我们这条船?”
  大汉道:
  “认是认得,不过按信号的规矩,我们……”
  张约信接口叱斥道:
  “住口,你只顾催舟就行。”
  大汉不敢再多说什么,只好拼力加快船行速度。
  刹那之后,又一道黄光从楼船上射入云空!
  再一声轻爆,九盏黄灯飘落下来。
  大汉忍不住了,又说道:
  “属下斗胆有所禀陈,黄灯为指示信号,楼船上现在罚问我们,为什么不回他们信号?!”
  张约信声调冰冷地说道:
  “老夫只再和你说这一句话,你只要催舟前进就行,若敢多言或妄所行动,老夫立取你的性命!”
  大汉吓得全身一抖,这次真的不再开口了。”
  梭舟约距楼船箭远时,张约信突然传令道:
  “停舟!”
  一声“停舟”,两名大汉立打倒桨,将船定住!
  左右那两条快船,却在此时突然斜向而行,在湖中绕了个半弧,往回程路上飞般退去!
  张约信直待那两条船走没了影子,才吩咐大汉前行。
  梭舟傍靠楼船左舷,楼船上放下了索梯,可是张约信,江达和诸葛彤,早已身形飘飞到了楼船。
  楼船甲板上,侍立着一名金衣蒙面人和五名黑衣蒙面汉子,他们一齐躬恭迎着。金衣蒙面人首先开口道:
  “属下恭迎三位。”
  他称“三位”,而不用“六友”在该帮中的“殿主”,这使三位殿主十分不耐,其实,江等今日已不在乎这些了。张约信存着另一个的意,因此冷哼一声道:
  “分寨主,主人是不是没在船上?”
  这位洞庭金衣分寨主,恭敬的答道:
  “主人晨间外出,现尚未归。”
  张约信又哼了一声,道:
  “老夫一猜就知道,主人必然没在船上。”
  分寨主应一声是,道:
  “属下恭请三位去看看卧房,以便属下……”
  张约信接口道:
  “不必,先带老夫去议事地方!”
  分寨主又恭应一声,转身前导,到达船上大厅舱。
  张约信和江达及诸葛彤,大马金刀坐下,厅舱内,有两名侍役弟子,立即阔捧上香茗,然后退出了厅舱。
  张约信喝茶的时候,那分寨主躬身道:
  “三位若无其他吩咐,属下就告退了。”
  张约信把盖碗往桌重重地一放,道:
  “分寨主,你可知道这条船十分惹眼?!”
  分寨主恭应道:
  “属下知道,但第一殿主谕令就停在此处!”
  张约信冷哼一声道:
  “那么适才发现两条可疑船只,也是第一殿主下令,要你施放银、黄信号,令老夫的梭舟答复了?!”
  分寨主摇头道:
  “这倒不是,殿主他是和主人一起外出的。”
  张约信哦了一声道:
  “是谁下令施放的信号呢?”
  分寨主道:
  “是属下,属下因见来船可疑……”
  张约信把桌案一擂,沉声道:
  “住口,老夫现在先问问你,你对梭舟没有发出信号答复之事,是不是觉得十分奇怪呀?!”
  分寨主颔首道:
  “是的,属下正要告退后,去追问那两名属下!”
  张约信嘿嘿冷笑两声道:
  “不必了,是老夫下令,不准他们以灯号回答的!”
  此举,本来出于分寨主的预料,但他故作吃惊之状,楞楞地站了刹那,才含着微笑问道:
  “属下可能拜问一声,原因何在?”
  张约信道:
  “可以,就你不问,老夫也要告诉你,楼船虽然有些花眼,但却别无可疑,是故主人才谕令在船上集会!
  “那两条快船,既然自老夫等人所乘梭舟启程,就现形包围追蹑不舍,彼舟又非本帮所有,自然是敌非友!不过对方假如真有了证据,又怎会只追蹑梭舟而不早早一探楼船?由此可见,对方只是疑心而已。你在本帮,身名已是分寨寨主,总该明白本帮对敌的规矩和手段,那两条快舟,不管如何是非留下他们不可!
  “这就是老夫等人,虽早已发觉此事,而故意不作理会的道理,旨在让他们驶近楼船后,下手擒之!如此,他们相距峰边已远,逃自无及,可是这好好的一个计划,却被你的无知和自大搅坏!你施放一次灯号,还不满足,又再施放黄色紧急的灯号,说你无知是便宜,若问你个故意警敌使之逃脱,也不为过!
  “老夫知道,你恐怕还自认有天大的理由申诉,好,现在就说吧,老夫听你究竟有些什么理由!”
  分寨主这次真的楞住了,他没想得那么多,也没想到事态会如此严重,如今他是怕在心中!
  张约信见分寨主久久未答,怒叱道:
  “说你的理由,快!”
  分寨主无言可答,情急之下,他用了最最不该用的办法和措施,他先是一阵期期艾艾,然后道:
  “属下有理由,但必须亲自向第一殿主禀陈!”
  坏了,这句话使本就存心他好看的张约信,更坚定了杀他的决心,于是张约信冷哼一声,道:
  “哦,分寨主,你可知道老夫等人也是殿主?”
  分寨主道:
  “这个属下知道。”
  张约信嘿嘿一笑,道:
  “你该还不会忘记,主人的规矩吧?”
  分寨主恭敬的答道:
  “属下怎敢忘怀。”
  张约信点点头道:
  “那老夫问你,你有什么理由,不可能对老夫禀陈?”
  分寨主此时已想好了答对的话,道:
  “是第一殿主行前,吩咐属下不论遇上什么事情,全要向他禀陈,不得对其他人谈,因此属下不能不遵令!”
  张约信怒声道:
  “他可是说过,包括老夫等人在内?”
  分寨主答道:
  “第一殿主是说,不得对其他人谈!”
  张约信哦了一声道:
  “我懂了,老夫等人也在这‘其他’之内,可是?”
  分寨主含笑答道:
  “殿主圣明。”
  这是他第一次以“殿主”的名称,来称呼张约信。
  张约信哈哈一笑,道:
  “很好,主人一再谕示,帮中弟子必须按级而定尊下,不得存丝毫隐私,你不含乎,认为老夫等人的资格不够……”
  分寨主急忙接口道:
  “属下不敢,若非第一殿主吩咐在先……”
  张约信叱道:
  “住口,别当老夫不懂你的居心,分明你无言可答,仗恃是柯殿主的亲信,就以这种话来答对老夫!”
  好个大胆的分寨主,他竟接口道:
  “属下斗胆进言,殿主似乎不该叫出第一殿主的名字来!”
  张约信这次哈哈地狂笑起来,竟对江达和诸葛彤道:
  “两位可曾听清他这句话?”
  江达道:
  “听得十分清楚!”
  诸葛彤头一点道:
  “此人能够说出这句话来,已有取死之道!”
  分寨主在那金纱后面的脸,变了,道:
  “殿主轻宜言死,属下何罪?!”
  张约信怒喝道:
  “摘下金纱,自报名姓!”
  分寨主慌忙向后退去,边退边道:
  “属下自信无罪,殿下必欲杀我是……”
  张约信冷哼出声道:
  “你只是一个金衣替身,分职此间水寨,怎曾知道第一殿主的姓名,说?!哼哼,难怪你今夜施放信号惊走来敌了!”
  分寨主已无话分辨,他竟犯了大忌,转身推开厅舱大门,飞纵图逃,那料身形尚未拔起,已被张约信抓住了肩头!
  以他的技艺和功力,一个金衣分寨主怎是敌手,右手抓住对方肩头,左手食指已点在后心死穴!
  分寨主哼了一声,就口吐鲜血而亡!
  张约信松手抛掉尸体,回顾江达诸葛彤道:
  “去掉了柯贼的一个爪牙!”
  诸葛彤接声道:
  “老儿回来,如何答复他?”
  张约信道:
  “一切实告,对柯贼名姓事,直指这分寨主在情急之下,当我问及他施放灯号的道理时,竟说出只能对柯殿主禀陈就行了。”
  江达和诸葛彤一点头,然后呼唤侍役弟子前来。
  两名厅舱侍役弟子,闻令而到,看见地上的尸体,楞在了一旁,张约信若无其事的吩咐道:
  “把尸体抬到他处,记住,一切不准擅动!”
  两名侍役弟子全身抖颤着应声是,抬走了分寨主。
  XXXXXX
  距这条楼船约一里外的水面上,也停泊着一艘大船,这艘船,十分普通,是平常的湖舟。
  船已旧了,外面看毫无扎眼的地方,可是要能进入船舱,就立刻发现是一艘十分奇怪的大船了。
  船舱中,没有前后舱的间隔,是一间通道。
  船中以高贵的紫红丝绒,衬以金丝为边,悬作帐幔。
  地板上,铺着厚厚的毛毯,却是金黄颜色。
  船中四周,摆着很多厚而软的棉垫,供人坐或靠。
  这巨大的船舱,足有三丈宽,六丈长,后面有道门户,是镶着水晶片儿,门后是个什么所在,就不知道了。
  长舱顶上,垂吊着几盏水晶明灯。
  灯光雪亮,映出五色七彩,使这巨舱添了不少神秘。
  舱内如此,但若在舱外看时,整个一条大船是漆黑一片,谁也会认为船上的人,已入梦乡。
  其实不然,船主人正在那豪华而带有神秘的巨舱内,等待着一位客人,然后好商量一件大事。
  移时,豪华巨舱的那扇水晶门儿,开了,一位妖艳的美女,只以淡紫轻纱掩体,悄悄进来。美女就在门际向右微转,躬下身去道:
  “婢子回夫人,客来了。”
  那水晶门儿,是开在右侧边上,美女进门而向右转立,不用说,那位夫人当然是坐在彼处。
  不错,原来那水晶门并非一扇,左侧还有一道,并且这两道门儿,是外突的形势,使这座巨舱的后一面,成了个凸字。
  在两扇突出的门户正中,是深深的甬室,那里设着一个座位,扶手是满镶珍宝,散发暴射着奇光。
  座上,坐着一个人,但若不十分注意,绝看不到她。
  就是注意过,也许会吓你一跳,错当看了个怪物。
  那人,云丝轻卷,花色新奇,如汉唐仕女!
  一张脸,吹弹得破,红裹白,白裹红,耐看煞人!
  两道眉,什么是柳叶,那不叫黛虹,不对,这简直是一对天上难得见,地上绝无双的“勾魂岫云”!
  两双星眸,一闪,又一闪,人说一笑倾城,再笑倾国,差!差!差了些,这双星眸,只须一瞥,天下乱矣!
  瓜子脸儿,尖圆下巴,爱人!
  这是那宝座上所看得见的,其余,肩、胸、臂、腿、足、手!没了!不骗人,硬是没了!
  朋友们,您难到不怕鬼?!
  别睁着眼说瞎话,不错,心正不怕邪!但那只是说“邪”,邪和鬼可还差了一大截呢!
  有人说,鬼神不乱君子,呸!既然是鬼神,怎样分别人是君子和小人呢?人所不敢跨称能的,神鬼又怎会能!
  所以没有不怕鬼的人,只是有怕的多少分别罢了。
  假如现在宝座上的那颗人头,是个刀疤大汉,或是个无监模样,要不能吓出人的“胆黄”才怪!
  可是现在是位天下罕见的美女,这就不同了,她的美吸引了你的视线,因此减去了你七分怕意。这时,这绝美的美人头,开了檀口,道:
  “他一个人来的?”
  娇艳美婢恭敬的答道:
  “不是,他带了个随从来!”
  美女头哼了一声,笑脸变作怒容,可是真怪,美丽的女孩子,就像一位慈爱的母亲般,喜、嗔!都使人难忘。她哼了一声,道:
  “去,叫他进来,他敢不遵我的条件,带来随从,他进来之后,你把他那随从交给大黑和二金!”
  艳婢一定是美女的亲信,并且这次一定收了来客的重礼,所以她才咯咯两声荡笑,道:
  “我的好主人,这怎么成呢?”
  美女头星眸一闪,道:
  “怎么不成?!”
  艳婢道:
  “他那随从没上咱们的‘禁舟’!”
  美女头也笑了,道:
  “丫头,你又贪了他些什么宝贝?”
  艳婢真够大胆,道:
  “没有什么宝贝,只是十六个字,四句话儿!”
  美女头恍然的微微点头,也咯咯的娇笑起来。

  第四十六章:无边春色遮秋月
  笑声过后,美女头神微一正,道:
  “丫头,可是那‘黄帝锁注’?!”
  艳婢见主人脸色不大对,也严肃起来,道:
  “是,不过婢子不会为这点小事,违抗主令。”
  美女头又笑了,道:
  “这是什么话,收了人家的礼,又怎能反手就甩人家个大耳刮呢,不过咱们可不能受骗,得找个人试试!”
  艳婢也笑了,道:
  “这是主人的恩赐。”
  美女头想了想,道:
  “他和我谈事的时候,你就带那随从到旁边‘迷宫’好生生的试他一试,不过定有把握?”
  艳婢闻言,早已眉飞色舞:
  “主人放心,婢子保胜不败!”
  美女头咯咯一笑道:
  “当‘迷宫’水晶灯儿全红的时候,你打开那面‘魔镜’,我要和他在这厅舱内,看个下落!”
  艳婢故作娇羞不胜状道:
  “主人,这羞煞人了!”
  美女头仍然咯咯笑着,道:
  “你若能羞煞,早该死了,去吧!”
  一声“去吧”,音调竟然变作冰寒冷酷!
  艳婢不敢再撒娇了,万福一礼,转身推开晶门而去。刹那,晶门再启,艳婢肃身让客,并报道:
  “太玄魔谷,谷主到!”
  话罢,艳婢身后一伟岸丈夫,大步进了厅舱!
  这时艳婢却悄没声的退出,将晶门掩阖!
  伟岸丈夫因为艳婢通报时,是正身低头,因此不知主人坐于巨舱大厅的那个地方,不由举目四顾!
  一片紫红,条条金丝,两色相衬,加上奇异七彩金色光芒,令人眼花撩乱,必须一寸寸的移动而注目。
  当这伟丈夫,抬头在巨舱厅中找寻主人时,自然现露出来庐山真面,赫然是那‘落魂牌’!
  自然喽,也就是那‘吃人山’主牟镇方!
  刚才艳婢报进,说他是‘太玄魔谷’的谷主,怪!
  姑不论他究竟是什么主,他总是牟镇方不会错了!
  牟镇方从晶门边镜找,直找了一圈,也没看见人,他不由皱起眉头,缓缓举步向中间走去。走未数步,发现了凸进的地方,再注目,他笑了,立刻转对美人头那宝座,一揖为礼道:
  “夫人别来无恙?!”
  美女头也娇笑着道:
  “你可也好,来来来,坐在我旁边好说话儿。”
  这是殊荣,换谁都是求之不得的事。可是牟镇方却动都没动,道:
  “不啦,敢请夫人移玉,在正舱两边分坐一谈如何?”
  美女头闻言笑出了声来,道:
  “怎么,大谷主你还是如此害怕?!”
  牟镇方苦笑一声道:
  “夫人原谅,老朽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
  美女头笑声不绝,久久始停道:
  “说真的,普天之下,能在我身子上脱出而不死,并且平安逃走的人只有谷主一位,所以我真想念你!”
  牟镇方虽说人在对方船上,却威风不减,道:
  “同样,夫人也是老朽今生唯一虽想报复但决不杀的活口!”
  美女头不再笑了,道:
  “牟谷主,你真杀风景,我本来是想,咱们好容易见着,正经事等会儿再谈,先乐一乐……”
  牟镇方接口道:
  “夫人,乐一乐老朽并不反对,只是老朽的习惯和夫人不同,必须把正事先办好,才能有乐的兴致!”
  美女头哦了一声,道:
  “那就先谈正经事吧!”
  说着,美女头冉冉飘了起来……一飘之下,现露出破绽,原来她穿了一身和窗幔同色的紧衣,包住了她的全身,只露出个头来!
  那手,那脚,也丝毫不露!
  所以当他坐在那个座上的时候,看上去只是一个美女头,错当她是个神秘的罕怪人物。
  她款款娜娜的,坐在了厅中左厢!手一摆,笑对牟镇方道:
  “牟谷主请随便坐。”
  牟镇方点点头,坐在了她的对面。
  美女,不,如今该称呼她声“美夫人”了!
  美夫人手在正中那长方形的桌上一按,桌上两侧,滑出来两只抽匣,匣中满是水晶瓶儿。
  瓶中,五颜六色的醇汁,有满瓶的,有半瓶的。美夫人肃让道:
  “牟谷主,你该知道我的脾性吧?”
  牟镇方颔首道:
  “不错,老朽深以为荣。”
  美夫人一笑道:
  “那就好,晶瓶中,都是我费尽心力,采百花之精,合天泉玉汁,配以奇药所制的佳酿。若牟谷主真的深深知我,那就请随便饮用,瓶上都列有名目,不过我相信你看也看不懂它!”
  牟镇方一笑道:
  “果如夫人所言,老朽对酒是外行!”
  美夫人娇笑着说道:
  “那好,你看我来倒,我倒什么颜色的,你也倒什么颜色的,保你没错,喝下去百益绝无一弊!”
  牟镇方只是微笑,并没答话,美夫人这时又开了口:
  “先取旁边那水晶盏。”
  牟镇方如言而动,美夫人又道:
  “倒一层绿色的,再倒两成纯白的,加上一成红色的,层金色的,最后滴两滴橘色的浓汁!”
  美夫人边说边倒,牟镇方照样倒好。
  美夫人擎盏,手再一按桌面某处,抽匣又滑了回去。
  牟镇方暗暗点头,自忖——
  “二十年没见此女,此女越法神通广大了!”
  他正想着,美夫人已举盏道:
  “牟谷主,请。”
  牟镇方正色摇头道:
  “不,方命之罪,还要夫人原宥。”
  美夫人愕然道:
  “怎么,难道你不放心……”
  她自动停下了话来,点头笑了笑,才接着又道:
  “好,咱们换着喝,这总该没问题了吧?!”
  话声中,她五指一松,那盏酒,由手中平飞出去,又稳又慢,像是有个无影的幽云,端送一般!
  不只如此,她右手抛去自己的酒盏,左手却向桌上牟镇方一盏酒一指,那盏酒腾空而般,飘向她去!
  牟镇方这时接话道:
  “不,酒不必换!”
  说着,牟镇方左手凌虚一推,右手由空一抓!
  结果,两盏晶酒,同时停在空中,平摆一处,相隔只有数寸,进,不能进,退,也退不得!
  美夫人嗔声道:
  “怎么呢,上来就和我较量功力呀,不难为情吗?!”
  说话时,左手急招,右手一压,仍想以酒换酒!
  可是牟镇方早已有防,右手也一招,左手一推,那悬空的两盏酒,仍未挪动,只是酒在盏中摇晃了一下。
  美夫人似是有些恼了,道:
  “牟谷主,你这可不像作客的行为哟?!”
  牟镇方温和的答道:
  “请夫人收回晶盏,老朽有下情报告。”
  美夫人借此下台,道:
  “有话怎不早说?真是的。”
  她随即把手一招,收回了自己的酒盏。
  牟镇方也收转自己的酒盏,仍不置于桌上,道:
  “夫人,老朽刚才说过,先谈正事,然后寻乐!”
  美夫人黛眉微皱道:
  “来客盏酒一杯茶,这也是寻乐?”
  牟镇方道:
  “不,那是礼貌和客套。”
  美夫人哦了声道:
  “是喽,那谷主何必见却?”
  牟镇方一笑道:
  “所谓客来盏茶一杯酒是礼貌,并不包括夫人!”
  美夫人有些不解道:
  “这话谷主该怎样解释呢?”
  牟镇方又是一笑道:
  “夫人,你这绿色的酒,是‘活蛇胆’,那红的,是‘赤蛇血’,纯白的是‘淫羊霍精’,一滴橘色汁,胜过禁宫‘骨酥丸’,这些东西,绞合混在一处,就算是那吕纯阳喝了下去,也不会再有正经事可说了!”
  美夫人星眸睁大,射出奇光,道:
  “不得了,了不得,牟谷主,我这次是真佩服你了!”
  牟镇方道:
  “夫人言重,这不算什么!”
  美夫人星眸一眨,道:
  “看不出一别至今,谷主涉猪如此之广,照这样想来,恐怕我那些看家的法宝,都已不堪一击了!”
  牟镇方不加可否的说道:
  “这是夫人客气。”
  美夫人星眸转媚,眯着牟镇方,呆看着!良久良久!牟镇方不由问道:
  “夫人看些什么?”
  美夫人长睫连霎,道:
  “镇方,也许我要退隐了!”
  牟镇方闻言,神情激动,心波汹涌不止!但刹那之后,他冷静了下来,不过却故作无比的激动道:
  “卿卿,这……这……这话可当真?!”
  美夫人叫卿卿,好个娇艳多姿的名字!卿卿她媚入骨中,道:
  “我昔日绝你,更不惜用那‘反阳锁骨’大法对付你,要杀你,你可知道是为什么?”
  牟镇方双目已红,眶中含着情泪,道:
  “我……我至今糊涂!”
  卿卿娇叹一声道:
  “冤家呀,那是因为我恨你!”
  一声“冤家”,嗔媚荡迥,闻其声而不骨酥者几希!
  牟镇方也不例外,可是如今他早已铁冷了心胸,肝如塞石,胃是冰山,那心肺,凉成一堆!
  因此一切神态,他皆系矫作!
  可是他矫作的真像,虎的一声站起,面红,耳赤,气粗,手颤,看样子就要扑向卿卿,撕她咬她吃她啃她!不过最后,他落下两点虚情泪,叹出一声假意气道:
  “是,我也知道你是恨我,但……但为什么呢?!”
  卿卿道:
  “就为你不成材,总比我差一点,差那么一丢点儿,可是你该知道,差那一丢点儿是多么恨人!恨人!
  “你说,明明能天地交泰,明明可以皆大欢喜,因为你不成材,没结成那‘点阴之术’,结果在我最最欢畅的刹那,白云空坠入冰窖,一而再,再而三,我……我除了恨你,非杀你不可,还能怎么办?怎么办?!”
  牟镇方长叹一声道:
  “罚问的对,可是卿卿,你就不想想,你可有半刻工夫给过我,使我能静下心来练功吗?!”
  卿卿卟哧一声笑了,道:
  “这还用你说,要不是事后我知道了自己也有错,今朝我会不远万里,来这秋凉的洞庭湖上等你吗?”
  牟镇方头一低,又一声叹息道:
  “谢谢你的美意,可惜……”
  他故意停话不说,又长叹出声:
  “卿卿!不是我不成材,一方面你不给我时间,让我能静下心来练功,一方面我对你总存有一点畏缩的心理,在这样的心情下,又怎么能迎合你,配合你呢?”
  卿卿眼儿含情,眉儿含媚点头微笑道:
  “当年都是我太自私,也全算是我的错,你既然能念着旧情,不远万里而来,也不负我们夫妻一场。”
  牟镇方长叹一声道:
  “真心相爱,却彼此甘愿分离这许多年,等再相聚的时候,已经好景不长了,真是可惜……”
  卿卿怎能不问,道:
  “可惜什么?”
  牟镇方以含愧而哀怨的眼光,看了她一眼,道:
  “卿卿,你知道我这一次,为什么毅然发出你那信物,约你在这秋凉的时候,相会于此地吗?”
  卿卿摇头道:
  “我又不是个神仙,你说嘛,镇方!”
  卿卿的神态,话语,在证明如今她是真心实情了。牟镇方头又一低,才说道:
  “因为这是我们夫妻,最后的一面!”
  卿卿闻言色变,身形一飘,坐在了牟镇方身畔。这次牟镇方动也没动,只看了她一眼,苦笑一声道:
  “卿卿,你这次就算仍用那办法对我,我也不在乎了!”
  卿卿拉着牟镇方的手臂,摇动着道:
  “我再也不会了,我由衷的知道,如今你比我强了一点点,这正好,我又怎舍得再那样对你。”
  牟镇方又苦笑出声,没有答话。卿卿却追问道:
  “镇方你快说,这为什么是我们的最后一面?”
  牟镇方道:
  “当初我从你那里走出,结识了位好友,姓孙字伯愚,因我自被你耗伤了元穴后,功力进境极慢,终于落后那朋友一步。因了这个缘故,我又错失了一件大事,脾性渐变,立誓复仇,结果将他一家大小杀死……”
  卿卿接口道:
  “如今那孙伯愚的后代,来报仇了,可对?”
  牟镇方嗯了一声道:
  “不错,来了,我已经见过他,也试过他的功力!”
  卿卿道:
  “大概他比你强得多?!”
  牟镇方又嗯了一声道:
  “他已怀具身剑合一的功力,世上已绝无敌手了!”
  卿卿冷哼一声道:
  “未必,他若陷在我那‘大迷天魂授阵中’……”
  说到这里,卿卿不由恍然,道:
  “镇方,你不会是来求我用那个阵来困住他吧?!”
  牟镇方却直接的承认了,道:
  “是,我正是想这样要求你,因为只有你那阵法,能困住他,也只有你,或可救我不死!”
  卿卿道:
  “镇方,你这个决定,不太大胆了些?!”
  牟镇方点头道:
  “不错,可是我们总归本是夫妻,何况我反正是死定数了的人,于其死在敌人剑下,何乐不为死在你身子上呢?!”
  卿卿黛眉锁起,道:
  “不能想办法化解吗?”
  牟镇方摇头道:
  “血仇,血债,只有血还了!”
  卿卿又想了想,道:
  “假如我答应,和你重归旧好,远回咱们那家呢?”
  牟镇方摇头道:
  “那只是苟安一时,他会追去的!”
  卿卿站了起来,在往前走着。
  牟镇方趁她往来时,竟悄悄地脱下了长衫。因此当卿卿看到牟镇方长衫已去时,不由问道:
  “你这是作什么?”
  牟镇方苦笑一声道:
  “卿卿,来吧,这是我们今生最后的一面,也是我们今生最后一次欢乐,什么话也别说,让我们来……”
  卿卿头摇着,正色道:
  “不,镇方,如今我真的拿你当作自己丈夫了,就算两性相悦,也断不致再发生当年那种事!”
  牟镇方也摇头道:
  “办不到的,我是死定了的人!”
  卿卿哼了一声道:
  “我倒不信,我不让你死,看谁能杀得了你!”
  牟镇方仍然摇头,不过这次他却没有开口。卿卿高兴了,道:
  “镇方,那孙家的人,会找来此地?”
  牟镇方想了想,苦笑着说道:
  “谁知,这个年轻的人,有神出鬼没之能!”
  卿卿一笑道:
  “就算会找来此地吧,也总不会是今夜,再退一步讲,就算他今夜找来此地,也没什么可以畏惧的。”
  牟镇方微吁一声,道:
  “卿卿,你知道,这多年来我亏负你已经很多了,当然不违言,也曾非常非常痛恨过你,可是当你解说过昔日行为的原因后,我内心中已承认是我的错了……”
  卿卿接口道:
  “不,镇方,你说的对,当年我太磨你了,根本就没有给你留下静习功力的时间,是我自私……”
  牟镇方缓缓伸手拥抱住卿卿,道:
  “别说了,当年事我们都有错,过去的就过去吧!”
  卿卿甜笑一声,偎在牟镇方的胸前,道:
  “你真好,多少年了,我没依靠过这宽大结实的胸膛,平日总觉得像失去了什么,现在我才明白!”
  牟镇方也笑了,是那温柔和体贴。
  四片唇,很自然的吻一处。
  两条灵蛇,在绞扭吞吐着,沉默,沉默,沉默……
  突然,牟镇方得了个喘息的机会,却是一声长叹!
  卿卿坐直了身子,道:
  “你瞧你,你好端端的又怎么了嘛?!”
  牟镇方头一低,再抬起时,神色严穆道:
  “卿卿,你果然愿意为我去得罪那年轻人?”
  卿卿颔首道:
  “当然,我为你什么都愿意作!”
  牟镇方竟无欣慰之色,道:
  “卿卿你对我的痴心情意,我懂,更有说不出的感激,可是无论怎么说,当年是我的错!因此现在我自己或你为我保命是可以,再下杀手去伤害那个年轻人,却是十分不应该的事!”
  卿卿闻言,大喜若狂,道:
  “镇方,你真的改了,我……我好高兴哟!”
  牟镇方微笑着说道:
  “你不是也改了吗?”
  卿卿颇有感触的说道:
  “从前我不太懂事,现在不了!”
  牟镇方拍拍卿卿的香肩,道:
  “卿卿,刚才我说的话你可能答应?”
  卿卿颔首道:
  “当然能答应你,也应该答应你!”
  牟镇方一笑道:
  “你,那我先向你道谢,然后要请你再答应我件事情!”
  卿卿又偎靠在牟镇方怀中,道:
  “你说吧,是什么事?”
  牟镇方道:
  “我要你指点我那‘大迷天授魂阵’法!”
  卿卿啊了一声道:
  “你干么要学?”
  牟镇方满面正气,道:
  “卿卿,我有两个理由,一是我不想要你出面,和那孙家的年轻人为敌,因为这是我的事情!第二是,我要自己用这阵法,把他困住,使他认为是输在我的手中,心服口服,以绝他再复仇的后患!不过卿卿你可以放心,我不想知道阵中的玄妙,它是你看家的本领,我只想会出入自由这两样,很够用了!”
  如此解释,恰使卿卿刚刚引发的某种疑心,消失殆尽,这是牟镇方的鬼诈鬼谋,也正反映着卿卿的坦直和寡断!
  于是卿卿笑盈盈的站了起来,走向他那宝座,自宝座扶手中,取出了‘大迷天授魂阵’的秘典!
  她往牟镇方面前一丢,道:
  “去看吧,第一页是说明这阵法的由来,然后是排阵之法,最后两页,就是你所要看的出入和生死门户!”
  牟镇方含笑对卿卿点一点头,表示了谢意。
  然后他不再看卿卿了,更不去翻看那秘典的前面,只找到最后两页,聚精会神津津有味的看下去。
  卿卿虽说已去疑心,但并未曾松懈戒备,现在,她才真正的放心了,脸上现出纯真的微笑!
  卿卿曾是淫娃,半点不错,但她却更是从一个纯朴直坦少女过来,就因为遇人不淑,才有先时那些事故。
  牟镇方被迫离开了她,却已恨之入骨,如今,牟镇方在熟悉卿卿真性下,行了这条苦肉计!
  果然,卿卿上了当,片刻之后,牟镇方阖上秘典,捧送给卿卿,道:
  “我想我是会了,谢谢你。”
  卿卿一笑道:
  “你留着吧,暇时从头至尾好好看看,我早会了,并已熟化,更独创出了不少更奇妙的变化来,已用不着它了!”
  牟镇方正色摇头道:
  “不,我发誓再不看这本秘典了!”
  卿卿黛眉微皱道:
  “这是为了什么?”
  牟镇方含笑相对,摇摇头,不开口,却将秘典送在了卿卿怀中,这份仁义,体贴,使卿卿欣然无比。她放好秘典,牟镇方已抱她起来,附耳悄声道:
  “卿卿,我……我想?!”
  卿卿竟红了脸,就这么一句话,使卿卿整个身子软了下来,粉颊偎在牟镇方胸怀,轻声哼着。
  牟镇方将卿卿抱在那厚厚的地毯,现成的软垫当作睡枕,两个人偎靠着躺下,牟镇方五指游动着,在突然,卿卿娇呼一声道:
  “不好,怕已误了大事?”
  牟镇方神色一楞,道:
  “什么大事?”
  卿卿道:
  “我问你,你那随从和你是什么关系?!”
  牟镇方长叹一声道:
  “说实话,那是我的表哥,我所以落到今天这种地步,十之七八都是听了他的话,不过……”
  卿卿星眸一闪,接口道:
  “镇方,将来我们是要好好的作人了,对不?”
  牟镇方嗯了一道:
  “这你放心,我发誓永守……”
  卿卿微一摇头道:
  “不必发誓,我信你的。”
  话锋一顿,又道:
  “不过你这个表哥,我却认为他太坏太坏了!”
  牟镇方唉了一声道:
  “我知道他坏,可又有什么办法呢?”
  卿卿娇笑一声道:
  “你记不记得,当年我那乳娘?”
  牟镇方道:
  “怎会不记得,难道此老还在?”
  卿卿摇头道:
  “死了,不过她有个女儿,还在我身边。”
  牟镇方十分聪明,道:
  “可是刚才传报的那位姑娘?”
  卿卿嗯了一声道:
  “是她,她告诉我说你曾经传授给她‘黄帝锁注’神功,来作为多带一个随从的代价,可对?”
  牟镇方尴尬的一笑道:
  “卿卿原谅我,我是迫不得已!”
  卿卿媚眼儿向牟镇方一抛,道:
  “我懂,当时你必须小心些。”
  牟镇方摇头道:
  “是我表哥迫我如此……”
  卿卿阻止他再说下去,道:
  “镇方,我问你,你这表哥的生死,对你……”
  牟镇方接口道:
  “我是不忍心对他下手,若有人能代我除去他,平心论事,我是非常高兴并又感激这人!”
  卿卿扣着嘴一笑,道:
  “镇方,不管怎么说,这人是你的表哥,这样吧,他若不先起万恶的心意,我就留他活命……”
  牟镇方不由接口问道:
  “他会起什么万恶心意呢?”
  卿卿哼了一声道:
  “我若推测的不错,他看中了‘玫瑰’,并没存着好心,要借‘黄帝锁注’大法,采夺玫瑰的真阴!”
  牟镇方故作失色道:
  “坏了,那你快些通知玫瑰,他两现在正在一起!”
  卿卿瞟了牟镇方一眼道:
  “现在通知早就晚了,此时他们正在相试那有奇趣的事,来,我们看看,看看你那表哥的心性!”
  牟镇方微一皱眉道:
  “如今阻止就来不及吗?”
  卿卿摇头道:
  “他们又不是平常男女,好合时被人打断无妨,如今是以本身真元相引为乐,一受惊吓怕不走火入魔才怪!”
  牟镇方长叹一声道:
  “这是我害了玫瑰!”
  卿卿却一笑道:
  “未必,你表哥若真起了恶意,恐怕下场就不堪设想,镇方你帮个忙,在桌下右端有个按扭,按上一下!”
  牟镇方不解道:
  “要作什么?”
  卿卿笑道:
  “别问,按吧!”
  牟镇方如言而行,找到了按扭,按了一下!
  当他再起身时,卿卿不知何时已脱落了她那紫红外衣长裙,她里面竟寸褛皆无,顿成赤裸!
  那付美妙身材,是牟镇方念怀难忘者,他不由抿嘴巴,双目中喷出了无坚不摧的欲火!
  这时一阵轻响,那桌子自动移了开来,空出中间这广大的舱厅,接着又有声轻响,出现了一面晶镜!
  晶镜上映出来人影,是一双赤裸男女。
  男的正是他那随从,姓柯的罪魁,女的就是玫瑰!
  映象所现,两个人已扭绞一处!
  玫瑰女,以极荡而近疯狂的在颤动着,柯春生,更如一条出山猛虎,攻势难当,此情此景,顿使牟镇方起了变化!
  耳边,却正传来卿卿的低语,牟镇方眼睛不离晶镜,手却不离卿卿,刹那之后,他俩也……
  牟镇方虽在云雨之中,却始终没有忘记他那预谋,目光再向晶镜上一瞥,他脸色变了,额头汗滴如雨……

  第四十七章:设陷阱愚人自愚
  晶镜现影,看出来柯春生以“锁注”大法,使玫瑰女如狂如疯,若再有刹那时间,玫瑰女在不知不觉间,就会按捺不住那股奇特的冲动,而自吐真元!
  这滋味,牟镇方当年亲身体验过。
  那份兴奋和快活,世上无事也无法可以比拟!
  但当那霎眼的快乐消失后,却换来生命的绝丧,牟镇方昔日是在最后关头,有了警惕,真元虽吐而功力未失!
  如今,牟镇方看出,玫瑰女在那刹那之后,不但真元丧尽,并将虚脱而死,他预谋件件得手,才故作色变,以安卿卿之心。
  卿卿见牟镇方为玫瑰女急焦的样子,噗哧一声笑了。
  牟镇方不由问道:
  “这恶贼已将如愿,你不快想办法来救玫瑰女,反而笑了起来,我真不知道你打着什么主意!”
  卿卿哼了一声道:
  “镇方,这情形是你亲眼目睹,我现在问问你,像你表哥这种人,我要是杀了他,你说应不应该!”
  牟镇方道:
  “他自作自受,当然应该!”
  卿卿道:
  “那好,咱们就这样休息一下,看个结局!”
  牟镇方心头一动,道:
  “结果何必再看,玫瑰真元即失,性命难保……”
  卿卿呸了一声道:
  “想得好,玫瑰是我得力的人,我会舍得她死,实话告诉你吧,镇方!你那表哥,才是死定了数!”
  牟镇方闻言真的惊住了,道:
  “卿卿,你不能拿当年我上过的当,和这一次比!”
  卿卿娇笑一声道:
  “我懂,那次是你无心,但这次你那表哥就算有心,当已上了,你难道不懂,什么才是‘锁注’术的克星?!”
  牟镇方心头一凛道:
  “莫非你在这些年内,练成了那‘石女’大法?”
  卿卿咯咯连声笑着道:
  “不但是‘石女’大法,并已能‘移穴换位’,试问,你那表哥根本就没和元阴相接,又怎能成功?”
  牟镇方闻言,暗道一声“侥幸”!
  他本来想,此时业已明白了那“大迷天授魂阵”的出入方法,更知道了秘典藏处,已不再需要卿卿了。
  所以预备在阴阳相交的时候,像当年自己上过的当一样,暗以“锁注”之术,使卿卿断丧真元而死!
  如今他庆幸自己没有莽撞,否则此时怕不已魂断温柔乡中,想到此处,故作放怀的一笑道:
  “那就好了!”
  卿卿看着他,道:
  “莫非你对表哥的死,无动于衷?”
  牟镇方摇头道:
  “正相反,不过为了今后的安宁,和未来武林中平静的话,他活着却不如死的好,所以我……”
  话声,让晶镜中的现影打断了!
  晶镜中,有了结局!
  刚刚还如狂如疯般的玫瑰女,现在是平静到极点,反之,那柯春生却变了样子,一张脸红成了透熟的樱桃!
  再看下去,两个人,自腰以上,紧紧贴合,不!应该是说柯春生已疲备不堪,无力支持身体!
  怪的是柯春生明明已是上了钩的鱼,却不知死期已至,仍在吞食那吃着美但能要命的东西!
  当然,此时铁钩已紧钩住了他的心肝,就算放手,也是死路一条,这也许就是柯春生“死也风流”的原因!
  牟镇方已看出端倪,伏在卿卿身上,无力的说道:
  “移开这面晶镜吧,我不忍再看下去!”
  就这一句话的工夫,又有了变化!可是牟镇方当真没忍心再看,因之卿卿也动了恻隐之心,她一声娇叹,伸手一按某处,扬声道:
  “丫头够了,打发他走,别脏了这条船!”
  话罢,那晶镜亦隐。不过却传来了玫瑰的话声道:
  “夫人,晚了半步,他……他已经把船弄脏了!”
  卿卿严厉的叱道:
  “鬼丫头,留他口气,送走,然后来伺候我们爷!”
  玫瑰的话声道:
  “伺候我们爷,夫人您难道忘了当年……”
  卿卿怒声喝止道:
  “住口,你越来越没样子了!”
  话声再停,并有了回音。
  牟镇方故作深深有愧的说道:
  “卿卿,连这个我后来都没有见过的孩子,都怨恨我!”
  卿卿紧搂着他道:
  “镇方,小孩子不太懂事,别往心里去!”
  牟镇方苦笑一声道:
  “卿卿,你看看我们现在这样子,叫她来……”
  卿卿含笑推开牟镇方道:
  “我几乎忘了,你快把衣服穿上!”
  牟镇方有心向上一句:
  “穿衣服?难道我们不……”
  卿卿在牟镇方脸上轻刮一指,道:
  “傻子,你当我不知道你的心事,面对着刚才那个凄惨景象,谁还有这种作乐的心肠,好了,穿衣服吧!”
  牟镇方苦笑一声道:
  “你越这样可人心意,我也就越觉得当年太亏待你!”
  卿卿妙目一闪,白了他一眼,道:
  “得了,说多了别怪我又要起疑心了!”
  牟镇方一笑,不再开口,很快的穿好衣衫!
  卿卿的衣服更好了,一套就穿好并将一切复原。
  移时,右则晶门启开,那美妙艳婢玫瑰,满面红光但云鬓蓬乱的走了进来,一双妙目,连连瞥着牟镇方!
  牟镇方有心矫作,低下了头!玫瑰刚呼出了一声“夫人”就被卿卿话声打断:
  “瞧你这丫头,越来越没有样子了,头发也不整理好就往里跑,回去收拾干净,那个人呢?”
  玫瑰笑应着道:
  “夫人,那个人我叫金二娘送他上岸了!”
  卿卿嗯了一声道:
  “他还能走?”
  玫瑰噗哧一笑道:
  “走是能走,哈巴着,样子能笑煞个人!”
  卿卿瞥了一旁低头不语的牟镇方一眼,叱道:
  “不羞,快去快来!”
  玫瑰笑应而去,临去,却又回头瞪了牟镇方一眼!牟镇方有心叫玫瑰听见他的话,所以在晶门尚未开阖严密以前,叹息了一声对卿卿说道:
  “这孩子对你真忠心!”
  卿卿这次可知道了牟镇方的心意,于是一笑道:
  “说出来你也许不信,我对她象姊姊,她是妹妹!”
  说着,卿卿眼睛一看牟镇方,往晶门口一飘。
  晶门还有一条狭狭隙缝仍然没有开阖。
  牟镇方回望着卿卿,两个人都会心的微笑着。
  不知道那位前人说的,说“欲知心腹事,须听背后言”!现在,玫瑰听了背后之言,可也上了大当!
  牟镇方是有心讨好玫瑰,卿卿看出来,就顺情说了句好话,听在玫瑰耳中,那份高兴就难以形容。
  又片刻,玫瑰重又回来,不但云鬓齐整,更新换了一件衣服!卿卿这才手指玫瑰道:
  “丫头过来,见过大爷!”
  玫瑰掩着口道:
  “夫人,要施礼吧?”
  卿卿一瞪眼道:
  “你又没有样子了,还不向前见礼?!”
  玫瑰似乎出于无奈,款款向前,对牟镇方一个万福道:
  “大爷,玫瑰给您老行礼啦。”
  牟镇方摇摇手道:
  “玫瑰,你夫人已经对我介绍你很多了,今后是一家人,用不着如此多礼,更别再使我不安!”
  后面这半句话,是老奸巨猾的牟镇方,有心而发。
  他在这种短的时间,已摸透了玫瑰这女孩子的个性,知道自己这半句话,准会若得玫瑰发一篇高论!
  他就要如此,好表现出自己的悔改!果然,玫瑰上了当,接话道:
  “爷您这是什么话,家有家法,玫瑰不敢放肆,只要爷您别再耍什么把戏,玫瑰就会守规守短照顾您!”
  牟镇方带羞带愧的一点头,道:
  “说的是,今后咱们一家人,各凭良心吧!”
  玫瑰还要多说什么,卿卿已接口道:
  “够么,去吩咐二娘弄些菜来,快!”
  玫瑰应着声,含笑而去。牟镇方乘玫瑰离开,走近卿卿,揣起那杯始终没有喝过的酒,举着高捧对卿卿,温和的说道:
  “卿卿,来,我敬你这一杯酒作为今日的纪念。”
  说着,不等卿卿阻止,已仰颈吞下!玫瑰慌急的说道:
  “你怎么了嘛,明知这杯酒有毒,偏偏喝下去呕我!”
  牟镇方苦笑一声道:
  “这是我自己对自己的惩罚!”
  卿卿哼了一声,她竟也端起自己那盏酒来,一口喝干!
  牟镇方唉了一声道:
  “卿卿,你这又是何苦?”
  卿卿却对他笑道:
  “忘了,我也该罚呀,这样才公平,现在我们来服解药!”
  结果每人服了一粒解药下去,并而双双受了些罪!
  这件事,看来是多余而无谓的,其实却不然!
  为什么不然?这要留在发生事故的时候交待了。
  半响之后,玫瑰送来酒菜,伺侯他俩吃饭。
  XXXXXX
  天亮了,楼船上的张约信,江达和诸葛彤,仍没等到牟镇方,更没有见到柯春生回到楼船!张约信已料到事情不对,对江达诸葛彤道:
  “我看是出了事,在这条船上无能为力,咱们下去!”
  江达悄声道:
  “若是那老头儿回来呢?”
  张约信道:
  “没关系,下船不必交待,回来见机答话。”
  诸葛彤时在沉思,道:
  “等一等,我奇怪老儿到什么地方去了!”
  张约信道:
  “反正要下船才能找,在船上……”
  正说到这里,有人叩门,随即推门而进,是那两名在大厅中侍役的弟子之一,此人躬身说道:
  “属下奉第一殿之谕令,恭请三位殿主往秘舱一谈。”
  张约信一楞,道:
  “第一殿主回来了?”
  侍役弟子躬身答道:
  “是,刚刚回来。”
  诸葛彤故意哼了一声道:
  “你去禀回第一殿主,说老夫等人在此地候他!”
  话罢,诸葛彤突然想起一件事来,接着问道:
  “主人可也回来了?”
  侍役弟子摇头道:
  “只是第一殿主一个人回船的。”
  江达心中奇怪,问道:
  “老夫等人,处治分寨主的事,你们殿主知道了吧?!”
  侍役弟子道:
  “属下不知道这件事,不知第一殿主是否已经预知消息。”
  张约信哼了一声道:
  “好,你就按照刚才的话,去奉请第一殿主来吧!”
  侍役弟子并不慌张,又道:
  “履下回禀殿主知道,第一殿主是无法来此的!”
  “无法来此”四个字,使诸葛彤闻之大怒,道:
  “难道他断了腿?!”
  那知这句气话,和换来了侍待弟子的答复是:
  “第一殿主腿并没断,可就是走不得路,全身瘫软人说话无力,登舟时是由属下们吊上来的!”
  张约信脸色一变,不由的看了诸葛彤和江达一眼!
  虽然他们都以白纱蒙面,但仍能会心。
  他们错了,错当柯春生和牟镇方,是碰上了孙重楼!因此张约信目光一扫诸葛彤及江达后,说道:
  “到底是什么回事?”
  侍役弟子道:
  “内情属下不知,所以有请殿主们移驾。”
  诸葛彤立即起座,对江达和张约的信道: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去一趟吧。”
  话声中,挥手令侍役弟子带路,走出厅舱。
  所谓“秘舱”,原来是在这“楼船”上最高的一层,人在其中,举高临下,若有人潜登,难掩形迹。
  “秘舱”是一大间四外有窗的大舱房,进得门来,立刻看到柯春生倚靠在墙角那张软榻上。
  柯春生脸上仍然蒙着纱巾,看到张约信等三人进来,挪挪身子似想座起,可是竟没法办到。
  诸葛彤看到这个情形,迎上前去道:
  “你传下令去着全船戒备,不奉呼唤,谁也不准进来!”
  侍役弟子应声而去,江达并将舱门严扣!张约信此时上步到了软榻前道: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殿主可是碰上了强敌?”
  柯春生有气无力的说道:
  “唉,一言难尽,先烦殿主们扶我坐直些谈。”
  诸葛彤扶柯春生坐靠墙壁,道:
  “殿主,主人何在?”
  柯春生长叹一声道:
  “主人现在被困住了……”
  江达故意惊啊一声道:
  “什么?以主人之能,会被困住?”
  张约信也惊咦一声道:
  “困在何处,对方共有多少高手?”
  柯春生头一摇道:
  “三位别急,主人虽然被困,一时间却不会有危险的,因为对方志不在掳劫主人,而非……”
  诸葛彤接口道:
  “殿主请检紧要的说!”
  柯春生无力的喘息刹那,道:
  “距我们这条船右行,约里路的湖面上,傍着一艘大船,外观十分平常,主人就被困在那条船上!”
  张约信哦了一声道:
  “那么船上有多少好手?!”
  柯春生道:
  “全船尽是女子,人数不知,为首者以‘夫人’自称,是数十年前无恶不作的‘护花教’徒!”
  江达闻言,心头一动,道:
  “是护花教余党?!”
  柯春生无力的点了下头,道:
  “不错,是昔日在‘铁佛岭’,被各大门户围剿而侥幸漏网的余孽,并且也是现在‘护花教’的教主!”
  江达沉思有顷,道:
  “殿主怎知她是‘护花教’徒呢?”
  柯春生道:
  “是主人所示,这不会有错的!”
  张约信接上一句问道:
  “可知主人登上那条大船作甚?”
  柯春生当然知道,但他可不能实说,所以摇头道:
  “主人没有示知原因,我自然也不敢多问!”
  诸葛彤道:
  “到达那艘大船之后又如何?”
  柯春生道:
  “主人被请到内舱,我被招待在后舱的一个小室中,不久,我就中了暗算,全身功力尽失……”
  张约信等三人,闻言大惊,江达一笑道:
  “殿主当真功力已失?”
  柯春生急的嗳了一声,道:
  “我不相信三位会看不出来?”
  诸葛彤心中冷笑着道:
  “我们都是蒙面之物,又怎样看出功力尽失否来?!”
  柯春生苦笑一声道:
  “这怪我,我急的忘记了此事。”
  江达一笑道:
  “请问殿主,找来我们三个人,是商量什么?”
  柯春生道:
  “我们必须救回主人,并将那艘大船沉毁!”
  江达哦了一声道:
  “以殿主的能耐本领,尚且被对方毁去功力,我们三个人的武技绝非殿主的敌手,又怎么敌挡得住对方呢?”
  柯春生勉强挪动了一下身躯,道;
  “所以要谋定而动!”
  诸葛彤道:
  “殿主说吧,要怎么下手?!”
  柯春生在那大船上,失去功力的时候,已自认必死,不料卿卿却在最后关头,下令要玫瑰留他活命!
  牟镇方和卿卿最后所说的几句话,因传声的机关没有按死,被柯春生听了个清楚明白!
  那时,柯春生已存心要不惜任何代价,毁了卿卿和那大船,对牟镇方,他也是恨入骨中!
  他在被逐之后,曾仔细思忖过如何复仇,终于被他想出了个一石二鸟的狠毒计策,才决心回到楼船!诸葛彤问他要怎么下手,正中他的心怀,立刻道:
  “主人被困之时,曾以传声示谕我说,要是我能脱险,传令诸位,在今夜深更时候,火攻对方!”
  江达想了想道:
  “水中火攻,可说是绝毒的办法,但是主人现在敌舟上面,设若火攻,岂不要玉石具碎?!”
  柯春生头一摇道:
  “主人策出万全,有这人之能……”
  诸葛彤接口道:
  “话是不错,但莫忘记主人现在是被人所困,说不定已。失行动自由,若大船被焚,那……”
  柯春生连连摇手道:
  “这个诸位殿主可以放心,主人不但没失行动之自由,并且在三天之内,不会遭遇危险!”
  张约信冷冷地说道:
  “殿主所谓主人‘没失行动自由’,可是指在那艘大船的范围?”
  柯春生无奈的叹息一声道:
  “不错,对方要逼使主人与她合作,限时三天给主人考虑,三天内不能离开那艘大船……”
  张约信哦了一声,接口。道:
  “以主人之能,若功力尚在,谁能限制他的行动呢?”
  柯春生道:
  “我只知道主人传声如此,至于主人怎不自己脱身,因主人没有说明,不能妄自猜测!”
  江达道:
  “殿主,设若明夜火攻那艘敌船,主人有了危险呢?”
  柯春生冷冷地说道:
  “主人谕令如此,其他非我等所该问!”
  诸葛彤有心的问道:
  “这话也是!”
  话声一顿,接着又道:
  “那就请殿主取出主人金牌示谕我等吧!”
  柯春生闻言傻了,他本来是和牟镇方一路去的,去时是打着如意算盘,根本就没想到会有现在!
  再说,他功力失去之后,行此毒计,志在复仇,包括牟镇方在内要一网打尽,那里会有传令的金牌。不过他老奸巨猾,顿时得计道:
  “殿主现在索要金牌,岂不是故意的难为我吗?”
  诸葛彤抗声道:
  “殿主此话怎讲?主人调动六友,一向是凭金牌行事,规距如此,习惯如此,有那点不对?!”
  柯春生急忙分辩道:
  “殿主误会了,我的意思是说,主人此时谕示,是在被困之后,以真气传声下令,那里会有金牌?”
  诸葛彤闻言,连连摇头道:
  “并非我等不信任第一殿主,只因主人曾有严谕,一切只凭金牌从事,若无金牌,我等无法遵谕!”
  柯春生沉声道:
  “你们就眼看着主人被掳而不问?!”
  诸葛彤也扬声道:
  “就算事实可能如此,我等也无法可想!”
  柯春生冷哼一声道:
  “不怕主人在脱险之后,罚问三位?!”
  诸葛彤也冷哼一声道:
  “到那时候,我们仍用这些话回答,相信无罪可降!”
  柯春生没了办法,愤然道:
  “好的很,既然如此,三位请吧,相信我还能命令所管第一殿的弟子,不怕办不了这点小事!”
  诸葛彤一句不让,道:
  “这随殿主你,反正不是我等的责任!”
  柯春生威胁的说道:
  “三位不要忘记,我已传过主人的口谕了,有朝一日主人归来,三头六面对证时,三位可要承认此事!”
  诸葛彤答话极快,道:
  “放心,我等一定会承认此事!”
  柯春生没了主意,只好一言不发。
  于是诸葛彤等三人,离开了秘舱。
  他们并未回转客厅,就在秘舱外上下通梯口门停步,以只能静心方可听到的低声交谈着。张约信曾先开口,道:
  “二兄可信那条船上是‘护花教’徒?!”
  诸葛彤沉思刹那道:
  “张兄可是认为那船上是孙少侠?”
  张约信颔首道:
  “不错,否则谁又能留得住牟老贼?!”
  诸葛彤摇摇头道:
  “以小弟看,那船上的人并非孙少侠。”
  张约信哦了一声道:
  “何以见得?”
  诸葛彤头往秘舱门上一瞥,道:
  “假如那船上的人是孙少侠,此贼焉能活命?!”
  江达这时才开口道:
  “对,此贼是当年血染孙大侠府的罪魁祸首,那船上若果是孙大侠一行的话,怎容此贼生还。”
  张约信低嗯一声道:
  “我忘怀了这一点。”
  诸葛彤道:
  “不管那船上是谁,总之牟老贼目下被困是真,二兄看,我们现在该如何应付这件事情?”
  江达想了想,道:
  “我认为还是要到岸上,找到孙少侠……”
  话未说完,诸葛彤已接口道:
  “这是必要,不过我们离船后,柯老贼若当真传令手下,今夜以火攻那艘大船的话怎么办?”
  江达道:
  “设若火攻成功,烧死那牟老贼,岂不正好?”
  诸葛彤一笑道:
  “真能如此,当然是好,只怕牟老贼乘火攻时逃脱,那时柯老贼必进谗言,后果则不堪设想了!”
  张约信略加沉思,道:
  “何不先将柯老贼制住,使他有口难言?”
  诸葛彤拍手道:
  “好主意,就这么办了!”
  江达接上一句道:
  “为了谨慎小心,小弟认为我们三个人当中,应该留一个人在船上,不但可监视一切,并防不幸!”
  张约信颔首道:
  “这样更好了,小弟留下,二兄速到岸上联络孙少侠一行,商妥策谋之后,再通知小弟,”
  诸葛彤嗯了一声道:
  “这办法虽好,仍非十全,我们何不索兴在制住柯老贼后,以登岸代老贼见医为名,掳他同行呢?”
  张约信和江达都认为这样更好,事遂决定。于是诸葛彤向江达一点头道:
  “江兄来,我们两个进去扶柯贼出舱,张兄去传令手下。吩咐他们速备快船登岸,咱们分头办事!”
  张约信嗯了一声,快步由扶梯奔下。
  诸葛彤和江达,双双推开秘舱门户而进!柯春生突见诸葛彤和江达二次进舱,心中一动,道:
  “两位又来干吗?”
  诸葛彤笑着说道:
  “适才我们在外面商量了一下,所以又进来了。”
  柯春生错以事有转机,也勉强笑了笑道:
  “事急当从权,殿主们商量的结果如何?”
  江达接话道:
  “结是必须得个保证,方能应命!”
  柯春生一楞道:
  “保证?什么保证?”
  诸葛彤缓步而前,坐在软榻上柯春生的身旁,道:
  “要柯兄你保证不碍我等的大事!”
  柯春生突然听到诸葛彤直呼自己的姓氏,已知不好,正待狂喊手下,诸葛彤已接着说道:
  “柯春生,你最好放聪明些,不喊不叫,老夫兄弟也决不伤你,若敢呼喊,那是你自找难堪!”
  柯春生功力已失,全身像患中风般动不能动,一身骨节又酸又麻,深知喊叫无益,只好叹了口气道:
  “诸葛彤,大概你们是想背叛主人……”
  江达接口叱道:
  “闭上你这张鸟嘴,老夫兄弟是怎等样人,这多年来又是受了些什么活罪,你这老儿该比谁全明白!
  “如今年老贼被禁他处,你又失去了功力,老夫兄弟若此时再不见机行事,今后焉有活路……”
  柯·春生手一摇道:
  “我懂,江兄不用再说了。”
  江达冷哼一声道:
  “笑话,老夫非把心中的话说出来不可,你敢拦阻?!”
  柯春生突然伸手把脸上的蒙面纱巾摘下,道:
  “江兄可能先听我说件事情?”
  柯春生自动摘下纱巾,这证明了他此时业非牟镇方的属下,不过诸葛彤和江达,仍难相信这个事实!因此江达哼了一声道:
  “姓柯的,少在江二爷面前弄鬼!”
  柯春生苦笑一声,道:
  “我是真心诚意,容我把话说明如何?”
  诸葛彤此时转对江达道:
  “江兄,听听何妨?”
  江达点点头道:
  “好,就听上一听。”
  于是柯春生将遭遇之事,一五一十的实说了出来,江达和诸葛彤,此时方才知道事态发展的内情。
  柯春生在讲述过昨夜遭遇后,接着又道:
  “如今二兄应该明白,小弟所说火攻之事,是存心连牟镇方也烧死在船上,以此而谕,我们是同仇敌忾……”
  江达冷冷地接口道:
  “未必,柯春生你要明白,我们并非同仇,更非敌忾,我们所以背叛牟镇方,是为他滥杀无辜作恶多端!
  “而你,却因为自己贪色贪得而失功力,恨怨所及,才决心背叛牟镇方,并不惜巧用老夫等人作杀手!”
  柯春生老脸一红道:
  “话是不错,但目的则一!”
  江达沉声道:
  “目的绝不相同!”
  柯春生狡辩道:
  “还不是志在取牟老贼的狗命?!”
  江达没再理他,只是连声冷哼!

  第四十八章:述往事苦人说苦
  诸葛彤却接上话道:
  “柯春生,这不同的,老夫兄弟是要擒住牟镇方,交给孙少侠,公布他所有的恶行罪状然后处死!
  “至于你呢,就不然了,你是牟老贼的亲信,为了私欲而自取祸咎,反而怨及靠山,图谋不轨,懂吗?!”
  柯春生心头一凛道:
  “怎么,二兄和孙重楼有联络?”
  诸葛彤冷哼一声道:
  “怎么,难道不可以?”
  柯春生暗自思忖着,没有开口。江达此时已冷冷地说道:
  “柯春生,老夫记得当年是你巧装改扮,到孙大侠府中卧底,那一切阴谋,也是你所策划,可对?”
  柯春生摇头道:
  “我奉命卧底是实,策划另有他人!”
  江达哼了一声道:
  “事到如今,你赖不掉的!”
  柯春生苦笑一声道:
  “咱们千句话归一句话来说吧,我柯春生业已落到这个地步,生和死已无分别,两位打算如何对付我……”
  江达接话道:
  “治病要紧,我们兄弟想请你弃舟登岸!”
  柯春生嗯了一声道:
  “可是要将我交给那孙重楼?”
  诸葛彤摇头道:
  “不,不是他要你!”
  柯春生闻言,已然起了求生之念,道:
  “那是谁想要我呢?”
  诸葛彤道:
  “是孙少侠同父异母的哥哥,名叫弃儿!”
  柯春生面色陟变,道:
  “我知道哀告业已无用,功力已失逃脱无望,只好任凭两位了。”
  他话声一顿,接着又道:
  “不过有件事情,我深觉奇怪而不解者已多年了,当初我卧底孙大侠府中,除牟镇方外是无人知道!
  “不料十数年后,孙重楼和弃儿兄弟,突然到达吃人山,他两竟会知道我是姓柯,而四出侦索……”
  诸葛彤哈哈一笑,接口道:
  “柯春生,你难道并不奇怪,我们兄弟是怎么获知,昔日卧底孙府策划整个阴谋的人是你?”
  柯春生吁叹一声道:
  “你们是自己人,也许牟镇方有心无心会说起那件事来,可是弃儿和孙重楼却不同了……”
  江达接口道:
  “此事用不着再打哑谜,他们也是由牟镇方那里获知消息的!”
  柯春生悲吁一声道:
  “原来如此……”
  江达哼了一声道:
  “这就是你当年助纣为虐的后果!”
  诸葛彤正色道:
  “飞鸟尽兮良弓藏,狡兔死兮走狗烹,人当‘疾流勇退’,你却‘食髓知味’恋恋不舍,这能怪谁?!”
  柯春生突然嘿嘿的笑了,道:
  “两位不必再说这些讽嘲的话了,走吧!”
  说着,他一手扶墙,一手按着软榻,挣扎坐起,诸葛彤和江达上步想要扶他,那知柯春生厉声喝道:
  “不必,我还能自己走!”
  江达冷笑一声道:
  “你能是你的事,我们却不能功亏一篑,抱歉,非封住你的哑穴我们不能放心,多原谅些吧!”
  柯春生挥手道:
  “我保证一言不发!”
  江达头一摇道:
  “你的保证还不如狗放个屁值钱!”
  柯春生叹了口气。道:
  “好吧,那就随两位办,其实我是铁了心肠,只想以这不死不活的身子,换牟镇方的那条狗命,否则……”
  江达沉声道:
  “否则你还能如何?!”
  柯春生嘻嘻一笑道:
  “江达,别认为我柯春生已无反扑之力……”
  江达一楞,道:
  “不含乎,你从什么地方一眼就能认出我是谁来?!”
  柯春生冷哼一声道:
  “讲出来你也不会明白!”
  江达哈哈一笑道:
  “不讲最好,我并不是真的开心此事!”
  话罢,江达蓦地也摘下了蒙面的纱巾,又道;
  “柯春生,你说你并非没有反扑之力,好,江某并非因你功力已失而相欺,只是想要看看你如何反扑,请!”
  柯春生一笑道:
  “江兄可是当真?!”
  江达哼了一声道;
  “话是你说的,当真当假你该明白!”
  柯春生目光一扫诸葛彤道;
  “诸葛兄意下如何?”
  诸葛彤哈哈一笑道:
  “你功力已失,老夫相信江兄不是欺人,更不会施展武—技功力来对付你,所以老夫愿作壁上之观!”
  柯春生一指角落那张软椅道:
  “如此柯某多谢,即请诸葛兄坐看究竟!”
  诸葛彤笑嘻,嘻的坐在软椅上,道:
  “看来你像真有反扑之力似的!”
  柯春生又是一笑道:
  “说不定哟?!”
  话锋一顿,转对江达道:
  “江兄,咱们这是场玩笑,不伤大雅的玩笑,不过话可要先说明白,我是个功力已失的人……”
  江达不耐的接口道:
  “我懂,刚才诸葛兄已经说过了,我不会施展武技或功力来伤你的,你大可以放心施为!”
  柯春生嗯了一声道:
  “请问一声,张约信兄何在?”
  诸葛彤代答道:
  “他在下面准备船只,怎么,找他有事?”
  柯春生叹了口气道:
  “可惜他不在场!”
  江达心中一动,道:
  “他不在场,莫非你就无法反扑?!”
  柯春生极为沉静的说道:
  “并不,只是张兄不能亲眼目睹我这罕奇的办法,在我是深觉遗憾,在他也该十分可惜!”
  江达一笑道:
  “没有关系,事后我会告诉他全盘经过的!”
  柯春生点点头道:
  “也只有如此了。”
  声调一落又起,道:
  “来来,敢请江兄也先坐下,坐近些可以看得清楚!”
  在软榻旁边,就有另一张软椅,江达遂坐于上面。柯春生此时那只支持着整个身子的左手,似已十分吃力,勉强把身子又侧靠墙上,甩甩左手道:
  “累,太累了,真恨不得再好好的睡上一觉!”
  江达眉:头一皱道:
  “你可能稍快一点?”
  柯春生喘息了一下,道:
  “别慌,就好了!”
  说着他左手松垂到软榻的软垫和榻柱间,右手扶在软榻旁的小茶几上,突然笑对江达道:
  “江兄当心!”
  江达冷哼出声,道:
  “不劳挂心,我自理会得!”
  讵料话刚说完,连声轻音传出,江达所坐那张软椅上,突然伸出了几道钢梁,把江达手脚及腰紧紧缚住!江达挣扎欲起,竟用不得力,不由沉声喊道:
  “柯春生,你卑鄙无耻!”
  柯春生并不羞耻,笑对角落中坐着的诸葛彤道:
  “诸葛兄说句公道话,这算不算反扑成功?!”
  诸葛彤哈哈大笑道:
  “老江,这不能不服他……”
  话未说完,柯春生突然厉声道:
  “诸葛彤,你也得心服!!!”
  “心服”二字出口,又是连声转响,诸葛彤遭遇和江达一样,也被坐椅横出的钢圈紧紧束住了手脚!
  诸葛彤笑声倏止,换来柯春生的冷嘲道:
  “诸葛彤,现在你还能笑得出来吗?”
  诸葛彤怒声道:
  “柯春生,除非你现在杀了老夫,否则……”
  柯春生挥手接口道:
  “放心,现在我对杀人已经没了兴趣,不过却还有兴趣看人被杀,对看牟镇方被杀的兴趣特别大!
  “我要走了,不过你们可以放心,我落到这个地步,早已生不如死,决不会一走了之逃遁无踪的!
  “我要去找孙重楼,用我这条命,换牟镇方个必死,当然,你们也许会比他和我都死得早点!
  “我去了,临行有句忠言敬告两位,今后遇事,两位可千万大意不得,更不要轻宜相信别人!”
  说着,柯春生挣扎着站了起来,对江达和诸葛彤阴笑着。适时,秘舱多传来了张约信的话声道:
  “渡舟已在等待,快些吧!”
  江达不由高声示警道:
  “张兄快来!”
  诸葛彤本待要喊,突见柯春生非但不急,并且索兴坐在了软榻上面,不禁将话忍住没说。
  可是有江达这一声喊,已很够了,张约信业已推门进来,他目光一扫江达和诸葛彤,立即扑向了柯春生!
  柯春生一声嘻嘻,人往软榻内一滚,他在张约信和江达及诸葛彤目睹下,像幽灵似的失去了踪影!
  接着,秘舱内的门和窗,自动关阖,不见丝毫光亮!
  张约信以手摸触门窗相试,始知皆为厚厚的钢板!
  三位武技超绝功力奇高的人物,只缘嗔生一念,竟被已失功力手无缚鸡之力的柯春生,困于秘舱!
  等到张约信接江达和诸葛彤的指示,是暗中摸索到埋伏开关,收去束困江达和诸葛彤的钢柱时,柯春生业已登岸。
  当他们三人又找到开启门窗的机关,切复原后,柯春生已登岸大半天了,那里再去找他?!
  三个人有说不出的愧悔,继之登岸,咸认柯春生寸步难行,也许容易打听到下落,遂开始搜查。
  直到傍黑,仍如石沉大海杳无消息!  
  更奇怪的是,相约此间一会的孙重楼,也没见影子!
  三人胡乱用过些吃食后,静处相谈今后行止,咸认姑不论柯春生逃向何处,断不会是去见牟镇方!
  因为三人几经细商和周密的考虑后,作了个大胆的安排,雇乘小船,直扑向牟镇方才被困的大船而去。
  在到达大船旁边时,玫瑰女已奉卿卿严谕相待!三人认为至少不免有场搏战,那知恰恰相反,小舟刚刚挨近大船,玫瑰已传令向三人道:
  “奉夫人及家爷的令谕,着你们摘下纱巾相见!”
  三人互望一眼后,诸葛彤首先开口道:
  “抱歉,若无主人金牌,我等无法遵命!”
  玫瑰女一笑,手微扬,现出了金牌道:
  “现在满意了吧。”
  诸葛彤等又互望一眼,并验过金牌是真发方始除去纱巾,登上大船,随玫瑰女直到厅舱。
  玫瑰女通报过后,三人进入,只见牟镇方笑盈盈坐在正中地上,依靠着一位娇滴滴的美人怀中了。三人视美女若未见,向牟镇方施礼道:
  “属下拜见主人!”
  牟镇方笑着挥手道:
  “坐,大家都坐,坐下来好谈话!”
  江达当坐下后,首先开口道:
  “敢问主人何时回船?”
  牟镇方还没开口,卿卿已接话道:
  “那条楼船不要了!”
  三人再次故作未闻,只等牟镇方答话。牟镇方扫了卿卿一眼,向三人道:
  “那事稍等再说,现在你们先向前见过夫人!”
  三人也不问是什么夫人,谁的夫人,似是只知道奉令行事,所以一齐向卿卿施个礼儿,道:
  “见过夫人。”
  卿卿一边还礼,一边对牟镇方道:
  “真看不出来,你这些手下倒是个忠心不二!”
  牟镇方得意的一笑道:
  “我待之如兄弟,有乐同享,有祸同当……”
  三人心中暗自冷哼,表面上却不现于形色。
  卿卿接口道:
  “看样子我的话是命令不了他们,那也由你下命吧,告诉他们那条楼船不要了,就乘这一条船走!”
  牟镇方颔首了一声,向三人道:
  “你们听到了没有?就照夫人说的办!”
  诸葛彤却道:
  “第一殿主功力已失,回船曾言……”
  说到这里,故意停下了话来,看看卿卿!
  牟镇方已接口道:
  “这我知道,现在告诉你们,夫人是我的妻子,分别已有多年,如今再次会见,所以我已决定从今告退武林!
  “那条楼船和所有一切基业,就交给你们三人主理,我们主仆之份,也到此为止,今后不会再相见了……”
  江达接口道:
  “第一殿主传谕说,主人被困此船之上……”
  卿卿咯咯地笑了,道:
  “你叫什么名字呀?”
  江达冷冷地答道:
  “老朽江达!”
  卿卿哦了一声道:
  “江达,你仔细看看,你们主人这个样子,可像被困?”
  江达等三人,早知内情,闻言故意说道:
  “不错,主人正是被夫人困住了!”
  卿卿啊了一声道:
  “奇怪,难道你的眼睛不管用?”
  张约信接口道:
  “夫人,家主人示谕老朽等如此称呼,老朽等人不敢不听,不过夫人若想骗过老朽等人,那却不易!”
  牟镇方笑了,摆手道:
  “不许再对夫人这般无礼,告诉你们,别误信那柯春生的谗言,他已被我逐出帮中,是敌非友了!
  “现在我只能简单些对你们说,我并未被困,更没失去自由,而是决心不再争强好胜,退隐武林。
  “你们是我的好友,好手下,好兄弟,听我的话,将所留基业妥善照管着,说不定有一天我还会回来看看……”
  卿卿啊了一声,接口道:
  “什么,你还要回去?!”
  牟镇方笑着安慰卿卿道:
  “对数十年甘苦相共的手下,作临别前的祝福,焉有不说几句好话的道理,你何必多心?”
  卿卿笑了,转对诸葛彤等三人道:
  “我只会说老实话,你们主人和我是夫妻不假,从前有仇有恨也真,不过如今是仇怨尽消,就合在一起。
  “我不准他再争名夺利,也不准他再在武林,所以决心双双归隐,那地方不留外客,因此不能带着你们!
  “我相信你们主人留下的基业不少,很够你们今后丰衣足食的,好好,话已说完,你们可以走了!”
  牟镇方抢着说。道:
  “夫人的话,就是我的话,你们去吧!”
  张约信皱着眉头道:
  “主人您可知道,孙重楼一行已到了岳阳?”
  卿卿接了话、道:
  “知道,要不今天早上我们就开船走了,就为等他,我要化解了他和你们主人的仇恨之后再走……”
  诸葛彤接口道:
  “这怕不容易吧?!”
  卿卿一笑道:
  “我生平不知什么叫难,你们不必再挂心此事了。”
  江达认为所知已多,留已无益,于是说道:
  “主人,一切就如此了?”
  牟镇方嗯了—声道:
  “就如此了,记住,妥善照管基业!”
  江达似是独具慧心,应声是道:
  “主人放心,属下告辞去了。”
  说着,三人同再施礼,起身欲退,诸葛彤突然问道:
  “主人,今后这蒙面的规距……”
  牟镇方想了想道:
  “不必要了,叫大家各以本来面目出现好了。”
  张约信道:
  “但是属下等不知大家的名姓……”
  牟镇方接口道:
  “吃人山中那秘室内,有份名单,一看即知!”
  三人又应了声是,退身而出。
  原舟仍在,登上而去,离了这条大船。
  如今三人业已了然一切,上岸后,互为商谈。江达首先道:
  “这老儿未存好心,存着计算那夫人的毒念!”
  张约信道:
  “我们正好趁此时期,找到孙少侠。”
  诸葛彤总括一句道:
  “事要快,我们分途找,天明时仍在此处会合!”
  于是他们暂时分开,向船家、客栈、去打听孙重楼一行人的动静,并且包括要找到柯春生!
  XXXXXX
  离岳阳城二十里的“湖前镇”前,有座“乱坟岗”!
  今夜,就是张约信等三人,分开来找寻孙重楼的当夜,孙重楼、虎儿、弃儿和琴姑娘一行,却到了乱坟岗!
  时为二更,他们来早了些。
  早到有利无害,首先去找那座坟前有大石供桌的巨冢,找到了石桌上有人早已扫尽尘灰,等他们来到!
  四人落坐后,琴姑娘立刻说道:
  “要依着我,今夜就不来了!”
  孙重楼一笑道:
  “为什么?”
  琴姑娘道:
  “这不是没影子的事吗,没名没姓,叫个人传来一句话,我们就真听人家的全来了,万一这是陷阱……”
  孙重楼接口说道:
  “别说只是陷阱,就算是龙潭虎穴,我也要来的!”
  琴姑娘摇摇头道:
  “我真不懂?”
  弃儿冷冷地在一旁说道:
  “不错,你是不懂,所以请你最好别对不懂的事乱下断语,我们不是白痴,当然有道理才来!”
  琴姑娘哼了一声道:
  “什么道理?我看是痰迷了心窍,一听到是有关那个姓柯的事情,就头昏脑涨的赶来此地,哼!”
  弃儿也哼了一声道:
  “你可知道,那姓柯的对我兄弟有多要紧?”
  琴姑娘不肖的说道:
  “是不是有这么一个人,都成问题……”
  话未说完,孙重楼已出声阻拦道:
  “琴!别说了,有人来啦!”
  大家闻言而静,听出远远的地方果然传来了怪异的步声。
  虎儿看了孙重楼一眼,悄声道:
  “这可是成心,走路干吗要出这大的响声?!”
  弃儿皱皱眉头道:
  “二弟,我们都坐着等?”
  孙重楼颔首道:
  “不错,都坐着等他!”
  琴姑娘不由说道:
  “还是隐起两位来好,万一这是陷阱……”
  孙重楼摇头接口道:
  “不的,来人并非武林朋友,似乎还行动不便,柱着拐杖,拖着沉重的步子,所以才有这种声音!”
  众人闻言,并不相信,可是适巧来人已出现在前面,借星月之辉看来,果如孙重楼所说,是个架拐的老者。
  孙重楼人已站起,大家自也起身。
  架拐的老者已到了近前看了大家一眼,道:
  “老朽行动不便,颇觉劳累可能坐谈?”
  孙重楼拱手道:
  “正当如此,老人家请坐。”
  架拐老者也不客气,笑一笑坐在供桌的左方,然后他指指供桌右方对孙重楼接道:
  “孙少侠也请坐,坐下好谈话。”
  孙重楼笑应一声,坐向右旁,道:
  “老丈似是认识区区?”
  架拐老者苦笑一声道:
  “不只少侠,这几位也都认识。”
  接着他手指弃儿,虎儿和琴姑娘,一住口叫出了名姓!
  孙重楼心中暗惊,不现形色,道:
  “老丈全没认错,不能不叫区区深觉奇怪。”
  架拐老者一笑道:
  “这没有什么,谈要紧的事吧!”
  弃儿对此事最为着急,道:
  “对,请教老丈,怎知我们要找一个姓柯的呢?”
  架拐老者看看弃儿,道:
  “敢是老朽料错了事?”
  弃儿摇头道:
  “这没有,而是……”
  架拐老者接口道:
  “事没料错就好了,至于老朽是怎生知道诸位要找此人,说出来不值一笑,当谈到的时候诸位就明白了。”
  孙重楼一笑道:
  “老丈可愿示下尊姓大名,以便称呼?”
  架拐老者头一摇道:
  “恕有难言之隐,不能报出名姓!”
  琴姑娘哼了一声道:
  “你如此藏头露尾,谁知道你存着什么心肠?!”
  架拐老者先不答话,伸出左手对孙重楼道:
  “老朽先请孙少侠把把腕脉!”
  孙重楼已知老者用意,笑拒道:
  “区区相信老丈,把脉就不必了!”
  架拐老丈却正色道:
  “这不成,非把不可!”
  孙重楼无奈,三指扣住了老者的腕脉之上,一试之下,不由大惊失色,瞠目瞪着老者道:
  “老丈可是碰上了强敌大仇,否则怎会被人毁去功力,并且不是以普通手法毁的,这究竟是……”
  架拐老者苦笑一声,接口道:
  “老朽的事,不关紧要,如今孙少侠把过脉了,可还认为以老朽垂死病体,能对少侠暗算吗?
  孙重楼脸一红道:
  “区区本来就没有如此想的!”
  架拐老者哦了一声道:
  “那很好,可以直说要紧的事了吧?”
  孙重楼客气而恭敬的说道:
  “区区在洗耳恭听!”
  虎儿看了老者一眼,接话道:
  “且慢,我可能先问老丈句话?”
  架拐者者颔首道:
  “当然可以,虎侠请说吧!”
  虎儿双目一眨道:“老丈相约我们至此,云谈谈那姓柯的事情,并非我多疑,实在有几个问题想不明白,故而动问。
  “第一是老丈怎知我们是在那里,能一找即找到?
  “第二是老丈说出柯某人何在,可有条件?
  “第三,老丈又怎知我们是想知道那姓柯的下落……”
  话没说完,架拐老者已答话道:
  “少侠们从来岳阳,就没有躲开过考朽的耳目,因此老朽找起诸位来,是不费什么事的!老朽说出那姓柯的下落,不错,是有条件的,不过这个条件,老朽深信诸位必可答应而不为难!
  “至于第三个问题,更简单了,姓柯的是昔日的主要帮凶,诸位志复大仇,怎能不想先找到他呢?”
  弃儿眉头一皱道:
  “这些话都有理,但令人不解的是,老丈又怎会认识我们,并对我们的事情如此明白呢?”
  架拐老者似已不耐,道:
  “这些不能最后再谈吗?”
  孙重楼很快的接话道:
  “对,就请老丈先谈有关那姓柯的事吧!”
  架拐老者嗯了一声,道:
  “此人名叫柯春生,是牟镇方的表哥,姨表哥,一身功力,并不低于牟镇方,更足智多谋!
  “不过他聪明反被聪明所误,中了牟镇方的奸计,作下了一件见不得人的丢脸事,遂迫而成了牟镇方的死党!
  “牟镇方有一年外出,结识了个‘魔女’,而成婚配,他不该一心要谋劫那册经典,和贪恋美色,最后惹恼了魔女,吸其真元欲置于死命!
  “是他不该惨死,悬崖收马虽迟,亡羊补牢未晚,固守一点真气,终于逃出魔女掌握,回到中原……”
  弃儿不耐烦听这些事,道:
  “老丈,请只说要紧的好不?”
  架拐老者头一摇道:
  “这些在在要紧,弃儿小友,莫非你不想知道,令堂及外婆是为了什么才惨遭杀害的吗?”
  弃儿闻言色变,道:
  “和这些有关系?”
  架拐老者一笑道:
  “有,都有关系,并且关系极深且大!”
  弃儿哦了一声道:
  “好好,那就请详详细细的说下去。”
  架拐老者头一点道:
  “牟镇方再返中原,结识了当时名扬武林的年轻剑客孙伯愚,惺惺互重,遂义结金兰之盟!”
  孙重楼闻之颔首,虎儿皱眉,弃儿是聚精会神!
  架拐老者话锋一转,说的快了,对那当年事……

  第四十九章:泄机密初聆身世
  架拐老者谈及孙、牟两家事,如数家珍,说的人似是感慨万千,听的人却更聚精会神!
  孙重楼此时心情沉重,看了架拐老者一眼,道:
  “老丈,牟镇方与先父究竟因何成仇?!”
  架拐老者苦笑一声道:
  “少侠别急,容老朽慢慢道来!”
  事急不得,大家只好点头不迭。架拐老者喘息了刹那,才又说道:
  “牟镇方自从结识了孙伯愚,英雄惜英雄,好汉敬好汉,当时,孙伯愚固然是以诚结友,牟镇方却也毫无私心!
  “因此双双联手行道江湖,一两年间,他两已成为当时武林中最受人尊敬的少年英豪了!
  “某年,孙伯愚独自返乡扫墓,牟镇方因有所感也回至祖居,于是他们兴建了后来名震天下的‘红柳庄’!
  “二人一别两年,其间,孙伯愚结识了‘五坚’兄弟,更因管一不平之事,巧遇到了袁女侠。
  “他两一见钟情,往还日频,遂与五坚共游江湖,并邀牟镇方相会于西子湖畔的‘滨湖酒楼‘……”
  说到这里,架拐老者停下话来,看看孙重楼和弃儿,连声长叹并频频摇头,使人意味到事愿渐渐严重!果然,架拐老者在摇头叹息一番后,接着说道:
  “孙少侠,西子湖畔的这次会晤,是成仇的导线!”
  孙重楼没有答话,只挑动了一下剑眉。架拐老者见孙重楼没有开山,只好接着又道:
  “滨湖酒楼相会,岂料全是熟人,原来牟镇方与袁女侠,两年前已相识江湖,并私心对女侠意慕不已。
  “今经孙伯愚再为引介,自更熟稔,大家酒楼畅饮欢谈,牟镇方与孙伯愚,皆对袁女侠照顾周到无微不至,当局者迷,五坚旁观者清!
  “五坚经阅甚广,不知何故总看牟镇方鬼胎暗藏,更知孙伯愚对袁女侠的心意,遂互商之下作了决定!
  “次日由五坚出面,往访袁女侠尊亲,代孙伯愚提媒,此事自然一谈即偕,择得吉期文定!”
  孙重楼此时业已悟及内情,微吁出声。弃儿见架拐老者又停下话来,不由皱眉道:
  “请说下去。”
  架拐老者移动了一下拐杖,道:
  “五坚兄弟在‘滨湖酒楼’声言有要事暂离,请孙伯愚、牟镇方及袁女侠相候两日,已使牟镇方疑心。
  “第三天傍黑,五坚兄弟重返酒楼,将始末首先告诉了袁女侠和孙伯愚,因之袁女侠含羞均别归家园。
  “牟镇方总之也得获消息,心中有说不出的妒嫉懊恼,一方面暗自心伤,另一方面却还要恭贺孙伯愚,苦透恨透!
  “所以到文定日前,孙伯愚邀请牟镇方相陪,遭牟镇方谢拒,牟镇方以早有成约推辞并别去。”
  虎儿这时不由的接口道:
  “这只能说是天意,牟镇方又怎能仇及好友?!”
  架拐老者道:
  “对一个天性凉薄如牟镇方这样的人,是不能以常理来料事的,否则也就不会有后来的种种事故了。”
  弃儿冷冷地说道:
  “就算牟老贼仇及大娘先父,但是先慈外婆……”
  架拐老者接口道:
  “别急,一步步就要说到了,牟镇方自认此事已无能为力,当时只是在深受刺激下,才拒绝孙伯愚邀请而去。
  “不过他事后越想越恨,对孙伯愚固然恨之入骨,对五坚兄弟却是更恨,就算对袁女侠,他也当作了仇对!
  “他曾仔细想过很久,并曾私下和一位知友谈及,他比诸孙伯愚,应该是只强不弱……”
  虎儿接口道:
  “只强不弱这四个字,指的是什么?”
  架拐老者嘻嘻一笑道:
  “是指两个人的外貌、身份、家财、名望等等,这些,说老实话,牟镇方那时的确是胜过孙伯愚的!”
  对昔日事,孙重楼等人虽说其生也晚,但武林所传实事不虚,果如架拐老者所说,彼时牟强过乃父。架拐老者看了虎儿一眼,接着又道:
  “当然,论功力武技和心性,牟镇方又差了孙伯愚一筹,所以说袁女侠之择孙伯愚,诚然是慧眼识英雄也!”
  人家捧到自己的已死父母,孙重楼更无法答话,只好笑了一笑,架拐老者也微微一笑道:
  “牟镇方深思远虑,苦无最妙的杀敌方法,一直等到孙、袁两家大喜之日,他仍无妥谋!
  “因此他才借个缘故,没去亲自贺喜,并隐于他处,安排如何才能一石二鸟使任何人皆不疑他的阴谋。
  “终于他结识了‘小寒山’言女侠丹凤,由言女侠身上,兴起了一个最最妥当的复仇办法!
  “他又借个原因,请来了盟弟孙伯愚,那是对外说他欢渡寿辰,言女侠也到了,还有他的亲信私党。
  “席间,暗用春药使言女供和孙伯愚皆失本性,先后送于一房,终致使言女侠失身而珠胎暗结。”
  弃儿听到这里,蓦地想起当年自己和孙重楼立于窗外,厅内父母所作的那番辩论的话来。
  母亲罚问父亲,而父亲坚决否认……
  想到这里,弃儿不由双目露出了疑色!
  架拐老者看在眼中,一笑道:
  “当时的情形,原来还另有一个秘密,女侠失身在业已迷失了本性下,孙伯愚亦然!
  “当事毕后,二人沉睡时,牟镇方悄悄将孙伯愚抬回另一间宾馆,而他自己却矫饰孙伯愚和言女侠卧睡一处。”
  虎儿听出了矛盾,道:
  “他又何必如此费事?”
  弃儿也问道:
  “我和二弟,昔日都曾听到过二老辩理,先父坚不承认曾宿于母亲房中,这又是什么原因?”
  架拐老者叹息一声道:
  “牟镇方可怕的地方,就在这里,那夜是言女侠首先不胜酒力,在本性未迷前,被送回宾馆。
  “接着,孙伯愚也被送来,那时孙伯愚已有昏迷,但仍能强自支持,送他的人,故意推开言女侠室门叫他进去。
  “言女侠本性既然尚未迷失,自然问他何为,孙伯愚仍能支持下,知走错了门户,向言女侠道欠而去。
  “可是他走出门后不久,就昏倒地上,而言女侠这时也人事不知,遂被送于一室,而生出事故!”
  孙重楼和弃儿,交换了个眼光,都点了点头。
  现在他们兄弟总算明白了当时的大概,并且由于所知道的这些事,也加深了对牟镇方的了解。
  牟镇方,果然是个心思细密的阴谋家!
  始终没有开口的琴姑娘,直到现在,仍然并不尽信自己并非牟镇方的女儿,因此对架拐老者的话,疑多于信。现在她们似是抓到了破绽,冷冷地问道:
  “你对孙牟两家的事,可真清楚哦?!”
  架拐老者扫了琴姑娘一眼,道:
  “不错,普天之下,除掉那牟镇方之外,谁也没有老朽知道他的事情多,姑娘你难道不信?”
  琴姑娘哼了一声道:
  “不错,我不信。”
  架拐老者嘻嘻一笑,道:
  “随便姑娘吧,不过若当我说完所知道的一切后,相信姑娘你会改变现在这个看法的!”
  琴姑娘怒盯了他一眼,道:
  “恐怕未必!”
  架拐老者只是笑了一笑,又转对孙重楼道:
  “言女侠醒来后所见到的孙伯愚,就是牟镇方所矫饰的了,巧的是孙伯愚在不久之后,也和爱妻隐退武林。
  “所谓隐退,只是不再行道江湖了,直到后来巨厦建成,夫妻才决心在各方武林贺客到时,当众声明退出江湖。
  “不料就在这个时候,接获了‘落魂牌’的通告,他夫妻本没打算要好友助拳,可是五坚却在事前赶到……”
  琴姑娘接口道:
  “这岂不是太巧了些?!”
  架拐老者嗯了一声道:
  “一点不错,表面看来,五坚兄弟来到是太巧了些,究其实,并不是巧,而是被人约去的!”
  虎儿哦了一声道:
  “谁约的他们兄弟?”
  架拐老丈道:
  “牟镇方,也就是‘落魂牌’!”
  琴姑娘哼了一声道:
  “由何得知是他所约?”
  架拐老者道:
  “牟镇方非杀五坚不能解恨,才暗中通知了他们五兄弟,说孙伯愚将有大难,使五坚群集一处!”
  虎儿眉头一皱道:
  “牟镇方和五坚何仇?”
  架拐老者道:
  “当年若非五坚为媒,袁女侠怎会嫁与孙伯愚,因此五坚兄弟在牟镇方心目中,是罪魁祸首!”
  孙重楼颔首道:
  “原来如此,好可怜五位盟叔。”
  架拐老者此时目光一扫弃儿兄弟,道:
  “那夜,由早已潜隐于孙宅的柯春生,发信号通知了牟镇方,牟镇方先去后宅杀了袁女侠又到厅上!
  “他以孙府佣人的身份出现,狂呼主母被杀,使孙伯愚乍闻凶耗而木立,遂以‘借力神功’使言女侠刺中了孙伯愚!
  “然后他乘言女侠惊骇之下,名为相助言仙婆,实则借机会杀了五坚,继之斩草除根搜索少侠!
  “可是上天有眼,就在他力斩五坚的时候,少侠你被忠言不二的好盟叔破死救出,使牟镇方留下了后患!
  “在搜索少侠不获下,想起言女侠之子也是孙家的骨血,自不肯放过,才在中途劫杀仙婆母女!
  “他劫杀仙婆母女是假,一心要杀那可怜孤子是真,却怎料阴差阳错,偏偏被孤子逃出了毒手!”
  说到这里,架拐老者累的喘息不已,被迫停下话来,过了很久,他才又摇头悲吁一声道:
  “有关当年牟、孙两家的事,老朽相信已经说的很明白了,若少侠们还有问题,可以提出来一谈。”
  弃儿看着孙重楼道:
  “二弟可有要问的?”
  孙重楼恭敬的答道:
  “小弟没有什么想再问的了。”
  弃儿一点头,对架拐老者道:
  “老人家,我还有一个问题请教。”
  架拐老者道:
  “请讲吧,凡是老朽知道的,无不实告。”
  弃儿正色道:
  “平心论,老人家所说的这些事,由各方面推断下来,证明那是事实,已不容有所怀疑了!”
  “不过其中有很多事,应该是属于极端秘密的,除去老贼外,别人似乎很难侦知,而老人家却能如数家珍……”
  架拐老者接口道:
  “少侠的意思老朽明白,关于这一点,请暂恕老朽有所保留,不过少侠放心,老朽不久就会解释的。”
  弃儿不便再说什么,遂一笑道:
  “好,我就等着听了。”
  架拐老者笑了笑,竟目光盯着琴姑娘道:
  “姑娘应该有不少疑问吧?!”
  琴姑娘冷冷的说道:
  “你可真聪明,一点不错,我有很多疑问,可是我不准备白费唇舌,所以不愿意再问!”
  架拐老者似是明知故问道:
  “哦?姑娘由何认定是白费唇舌?”
  琴姑娘冷笑一声道:
  “你对姓名来历,一再保秘,并一再推拖说总会解释明白,哼,对一个不敢明言姓氏来历的人,我又何必多说?”
  架拐老者像是有心引逗琴姑娘道:
  “姑娘的意思,可是说因为老朽暂保姓氏之秘,所以认为老朽的话就不可相信,也就不必多谈?”
  琴姑娘颔首道:
  “不错,正是这个意思!”
  架拐老者一笑道:
  “老朽现在郑重的向姑娘声明,老朽的姓氏来历,在一切都谈完以后,必将毫不隐瞒的实告!
  “不过在谈及老朽来历和姓氏以前,老朽先请姑娘恕罪,恕老朽直言之罪,要问姑娘个问题!”
  琴姑娘道:
  “问随你问,答不答可在我!”
  架拐老者一笑道:
  “这当然,老朽不敢勉强!”
  话一顿,问道:
  “姑娘恐怕直到现在,仍对身世不明吧?!”
  琴姑娘怒目叱道:
  “这件事你不必费心!”
  架拐老者正色道:
  “姑娘,怕只怕姑娘的身世,若不容老朽尽一份人心的话,姑娘就要懊悔终身为亲者所痛了!”
  琴姑娘厉声喝道:
  “少在我面前胡说乱道!”
  架拐老者摇头叹息着说道:
  “姑娘不让老朽开口谈论这个问题,老朽只好不谈,但是另多有件事情,老朽却不能缄默!”
  琴姑娘黛眉一皱道:
  “可是关于我的问题?”
  架拐老者想了想道:
  “不只是有关姑娘。”
  琴姑娘冷冷地说道:
  “若还有关于他人,说不说随你好了。”
  架拐老者扫了琴姑娘一眼,道:
  “老朽先想和姑娘谈谈另外一位妇人的事!”
  琴姑娘一楞,道:
  “另别一位妇人?谁?!”
  架拐老者道:
  “就是‘落魂牌’牟镇方的宠妾四娘!”
  琴姑娘神色一变,道:
  “谈她作甚?”
  架拐老者道:
  “老朽相信,在她脱离‘吃人山’前,必然和姑娘有过联系,也必然和姑娘说起过什么心腹话。”
  琴姑娘没有答言,心中却想及四娘逃出“吃人山”前,在钱楼中和自己所谈的种种往事。架拐老者,似是对那夜经过十分清楚,在话锋微顿之后,若无意实有心的向琴姑娘又一瞥道:
  “老朽要敬告姑娘,四娘的话是可信的!”
  琴姑娘哼了一声道:
  “由老朽证明她的话可信?”
  架拐老者吁叹一声道。
  “仍然像个故事一样,容老朽一述其详……”
  话未完,琴姑娘再次接口道:
  “不必,我不喜欢听!”
  孙重楼剑眉一挑,道:
  “琴妹,听听何妨?”
  琴姑娘心中矛盾至极,对自己的身世,她急于知道的多些,但却又怕当知道内情后,会忍受不住。
  如今,在种种方面,琴姑娘都已发觉牟镇方神秘可疑,她信心动摇,更感觉到不知所从了。
  孙重楼劝她一听架拐老者的述说,她无言反驳,只是惶然地看着孙重楼,孙重楼上前握住她的柔荑。
  架拐老者看在眼中,一笑道:
  “老朽垂死之日,得见英雄美人……”
  琴姑娘怒目接口道:
  “你少胡说?”
  架拐老者哈哈一笑,话锋一改道:
  “武林百家,虽说有十大门派及十二门派,其实,不论武当抑或少林,还都差了一些!
  “真谈技艺功力,江湖上武林中,任何的一门一派,都无法和‘通州’世家‘郭府’相提并论!
  “郭府,是近百数年来的唯一武林世家,也是积善之家,昔日牟镇方横霸天下,所惧亦惟有郭府。
  “因此他不惜用尽心机,自己在人物证全而身处数千里外时,却暗中差派高手,潜进了郭府!
  “那时,正巧是郭大员外老来得女,牟镇方所差高手,计骗奶娘,将郭家干金盗携而出……”
  琴姑娘心头一凛,又记起了四娘的话,四娘行前曾对她说,她姓郭,但却没有说出家乡居所!
  如今印证架拐老者的话,莫非……想到这里,琴姑娘不由接口说道:
  “你这是故事?”
  架拐老者神色一正,道:
  “不,老朽是说姑娘的身世!”
  琴姑娘星眸圆睁,道:
  “你是说我姓郭?”
  架拐老者颔首道:
  “半点不错,姑娘就是郭太员外的爱女!”
  琴姑娘尚未答话,孙重楼已迫不急待的问道:
  “老丈可能释疑?”
  架拐者一楞,道:
  “释疑,孙少侠是指何事?”
  孙重楼看了琴姑娘一眼,道:
  “据我所知,郭员外非但是位慈爱长者,更是具军绝奇异的技艺和盖世无敌的功力……”
  架拐老者颔首接话道:
  “正是,正是,少侠诚然是有心人!”
  孙重楼今日业已不必再隐起往事,道:
  “不瞒老丈说,若非郭员外有心成全,我不会有今天的!”
  此言说出,的是使架拐老惊心,他啊了一声道:
  “少侠是说,这身艺业出自郭府世家?”
  孙重楼颔首道:
  “根基是由穷家帮主所授,技艺修为得自郭员外!”
  架拐老者感叹一声道:
  “原来如此,难怪牟镇方远非少侠敌手了!”
  孙重楼淡然一笑,道:
  “老丈,因此我对牟镇方,昔日自郭府中携人而出的事,十分怀疑,缘因以郭员外之能……”
  架拐老者哦了一声,道:
  “孙少侠请莫忘记,牟镇方是谋定而动!”
  孙重楼颔首道:
  “这是当然,不过郭府失女,焉有罢休之理!”
  架拐老者道:
  “自是不能罢休,可惜当时毫无线索,奶娘事先又不知落入圈套,再加去牟镇方事成之后,立即杀入灭口……”
  孙重楼接话道;
  “杀人灭口!杀了谁?!”
  架拐者者道:
  “那位奶娘!”
  孙重楼哦了一声道:
  “谁下的手?”
  架拐者者道:
  “就是四娘,其实四娘也够可怜,她自己也是被牟镇方携劫威胁而无法抗命,这痛苦老朽知道?”
  久久没有开口的虎儿,这时道:
  “我要忍不住问一句了,你怎会知道这多事情?”
  架拐老者苦笑一声道:
  “当一切说明之后,老朽就会解释这件事的?”
  虎儿一笑道:
  “现在不能?”
  架拐老者摇摇头道:
  “不能,不过老朽可以答应虎侠,在我离开此地前,一定将这件事向诸位说个明白。”
  孙重楼看了身侧的琴姑娘一眼,问老者道:
  “有关琴姑娘的事,我相信有此可能,现在敢问老丈,还有些什么事情要指点我们知道?”
  架拐老者立即提话道:
  “牟镇方如今在湖中一条大船上!”
  弃儿闻言,急忙问道:
  “当真?是那一条船?”
  架拐老者道:
  “为免失误,老朽愿亲自指明。”
  弃儿哼了一声道:
  “好好,我们就走!”
  孙重楼急忙止住了乃兄道:
  “大哥,再等一会儿。”
  话锋一停,转身对老者道:
  “老丈,并非我兄弟多疑,蒙老丈不弃,告知这多秘密事,我兄弟自当感激恩情,并愿重谢。
  “只是我兄弟深知牟镇方的奸诈阴险,因此处理此事不能不格外谨慎小心,必须问个清楚明白。”
  架拐老者点点头道:
  “理该如此,少侠有疑应当简明。”
  孙重楼道:
  “以老丈对往事这般清楚来说,应该是和牟方镇十分接近,也许曾经参与过这一切事情!”
  话未说完,老者已接口道:
  “少侠,有关老朽来历的事,请容留在最后说明。”
  孙重楼一笑道:
  “好,敢问老丈,告诉我们牟镇方的这多秘密,可有要我们兄弟代老丈去办的事情?有的话请直言所欲。”
  架拐老者道:
  “有,有一件大事相烦。”
  孙重楼一笑道:
  “力所及,当直前!”
  架拐老者神色一正道:
  “老朽要请贤昆仲,除恶务尽,必须杀了牟镇方!”
  琴姑娘哼冷一声道:
  “原来你是想借刀杀人?!”
  岂料架拐老者竟点头,道:
  “姑娘说得对,正是如此!”
  老者直承心意,反而使大家无言可答。架拐老接着说道:
  “不瞒众少侠说,我恨牟贼,不亚于诸位……”
  琴姑娘冷笑一声道:
  “慢着,你的话是一面之辞,我们必须小心求证!”
  架拐老者接口道:
  “不必,当少侠们再见到牟镇方,和他面面相对的时候,只要问他这一些问题,我深信他会承认的!”
  琴姑娘哦了一声道:
  “如此容易?”
  架拐老者一笑道:
  “当姑娘把这些在他认为天大秘密的事,问出之后,他立即就会知道老朽所告,自然不必再否认了!”
  琴姑娘语塞,虎儿却道;
  “你这些话,听来有理,但无证据!”
  架拐老者道:
  “简单,当少侠们擒住他时,老朽愿意对质!”
  孙重楼想了一想,道:
  “好,既然如此,就烦老丈指引那条船吧!”
  架拐老者点一点头道:
  “可以,不过少侠请多小心,那船上虽说除了牟镇方外,馀皆女子,但都是些淫妇荡娃,厉害的紧!”
  弃儿扬声道:
  “我弟兄不惧!”
  架拐老者一摆手道:
  “话是不错,老朽斗胆仍请少侠们听我一言。”
  孙重楼笑应道:
  “请讲请讲。”
  架拐老者看看虎儿,道:
  “老朽知道,虎侠艺出穷家帮,行道江湖已久,请问可曾听人说起过‘太玄魔谷’这个地方?”
  虎儿闻言一皱眉道:
  “这个地名曾听家恩师说起过。”
  架拐老者道:
  “然则虎侠可知此谷的所在?”
  虎儿摇头道:
  “这却不知。”
  架拐老者哦了一声道:
  “那谁是太玄谷主,虎侠更不会知道了?”
  虎儿双眉一皱道:
  “老丈此问岂非多余?”
  架拐老者没有生气,反而一笑道:
  “乍听似是多余,但当老村说明经纬后,相信虎侠会瞠目无言,讲且认为老朽此问于何不当了。”
  弃儿不耐烦的说道:
  “不论这太玄谷主是谁,和我等切身问题何关?”
  架拐老者真笑道:
  “关系太大了!”
  孙重楼目光一转,突然说道:
  “莫非此谷和牟镇方有关?”
  架拐老者双手一拍道:
  “孙少侠不愧为当代无敌高手,一猜就对!”
  虎儿不由问道:
  “和牟贼有何关?”
  架拐老者没答此问,反又问虎儿道:
  “请问虎侠,可听令师说过‘百花园’?”
  虎儿想了想,道:
  “名字有些熟,可是……”
  说到这里,虎儿突然想起一事,急声道:
  “可是‘滇南’苗区‘百花洞’的‘百花园’?!”
  架拐老者猛又双手一拍道:
  “虎侠果然熟知武林中事,正是那个地方。”
  琴姑娘哼了一声道:
  “是那个地方又怎样?”
  架拐老者道:
  “百花洞苗族,和其它部属不同,不但女子多于男,并且该洞以女子为酋长,领率全族……”
  琴姑娘不肖的说道:
  “这和我们办的事有关?”
  架拐老者点头道:
  “不错,百花洞酋长,听命于‘百花园’主,那‘太玄魔谷’的主人,和百花园主本是夫妻名份……”
  弃儿双眉一挑,接口道:
  “能否直说一切?!”
  架拐老者道:
  “别急,少侠,就说到了,老朽所说洞庭湖面那船主人,还是百花园主和她的那些高手……”
  孙重楼恍然大悟,道:
  “老丈是说,太玄魔谷谷主,也就是牟镇方?!”
  架拐老者很快的接话道:
  “不错,就是那个老儿!”
  虎儿神色一变,道:
  “那是说,如今她夫妻联手,要和我们为敌了?!”
  架拐老者道:
  “事实如此,不容迟疑!”
  孙重楼微微一笑道:
  “这也没有什么!”
  虎儿头一摇道:
  “小龙,这可不然,师父曾告诉过我,说百花园主的身怀绝技,她那‘大迷天魂授阵’,天下莫敌,何况那小册子最后的地名,正是‘百花园’……”
  孙重楼自然不会忘记此事,眉头一皱道:
  “果然这么厉害?!”
  虎儿嗯了一声道:
  “昔日武林三圣,一禅二道三位前辈,就是在这‘大迷天魂授阵’中几乎毁了根基,此事无人不知。”
  孙重楼沉思刹那,道:
  “虎哥,就算如此,我们已别无选择了!”
  架拐老者此时接话道:
  “妖女的这种阵法,究竟有多大势力,老朽不知不敢妄言,不过却有个最拙最拙的办法,可使此阵无用!”
  他这样说,自然使众小侠深感惊骇,不由互望久久。

  第五十章:巧安排三全其美
  弃儿因为即然太玄谷主就是牟镇方,对架拐老者所云“最拙办法”,已不能等闲视之,问道:
  “是什么办法?”
  架拐老者道:
  “办法多的很,最拙的往往是最有效……”
  弃儿对这架拐老者,和琴姑娘一样,始终没有好感,因此极不耐烦的样子,接口说道:
  “不能痛快些说出来?”
  架拐老者道:
  “原则只有一个,就是断不能使他夫妇逃回苗疆,一因苗疆路远,再者,妖女占地势之利则保胜不败!”
  琴姑娘冷哼一声道:
  “你认定她能不败?!”
  架拐老者道:
  “妖女那‘大迷天魂授阵’法,虽然在任何地方都能摆施,若论威力,则差苗疆基本重地远甚!
  “百花园中的大阵,是她父母所留,不但威力极强,并且法器俱全,无人能破,除非诸位自信功力技艺高过当年一禅和二道!”
  孙重楼点着头道:
  “这话有理,何况我们也不允许牟老贼逃往苗疆!”
  架拐老者也点着头道:
  “对,纵虎容易再擒虎难!”
  他声调一顿,又道:
  “就算这样,老朽仍恐诸位少侠难必竟功!”
  琴姑娘突然尖刻的说道:
  “大概你是怕透了他?”
  这话,听来是讽嘲架拐老者,其实,已表露出琴姑娘在无形中,对牟镇方,观感变了。
  不过她在称呼上,仍不愿过份轻侮,以“他”字代表。
  架拐老者,不断经阅极广,更知人心理,听完琴姑娘这句有心嘲讽的话,笑了一笑说道:
  “不瞒姑娘,事实如此,我是怕了!”
  琴姑娘借机问道:
  “现在你已经无心中说出了和他的关系,难道在同仇之时,你还必须要保留自己的姓名秘密?!”
  架拐老者又笑了笑道:
  “就要说到,只等议妥进攻方法了!”
  孙重楼听出端倪,道:
  “老丈若有善策,何不一述?”
  架拐老者想了想道:
  “老朽认为,打蛇须打七寸,除恶必须务尽,妖女歹毒淫凶,牟贼阴狠无比,非妥为计谋不可!
  “那艘巨舟,虽在水中,以情理为论,亦不亚于虎穴龙潭,远攻难及,近扑则必有伤亡,并非善策……”
  弃儿接口道:
  “不必解释,但说方法好了。”
  架拐老者道:
  “万全而无险并能成功的办法,只了火攻!”
  弃儿头一点道:
  “不错,方法高明。”
  说着,目光一看孙重楼,似询问意何。
  孙重楼微微一笑,道:
  “老丈,此策可说是万全至极,不过我不能这样作!”
  架拐老者和弃儿,竟不约而同道:
  “那为什么?”
  孙重楼冷冷地说道:
  “牟贼可能是那元凶,老丈说的一切话,可能是实,但我在没能对质明白下,却不能妄以火攻!”
  架拐老者一楞道:
  “对质?孙少侠,这何异与虎谋皮,试问牟老贼会给少侠对质的机会吗?何况妖女在旁视……”
  话未说完,孙重楼已正色接口道:
  “老丈应该明白,此事我等只是疑心,并无充分证据,而老丈所说虽皆可信,但仍无佐证!”
  架拐老者残眉一皱,道:
  “若少侠必欲先获证据,此事难了。”
  他话锋一顿,似是突然想起来什么,又道:
  “对了,另外有两件事,老朽忘记一提,一是‘太玄魔谷’的所在,再就是牟贼手下的银衣六友!
  “太玄魔谷,少侠们都曾到过,就是如今恶名在外的‘吃人山’,不过此事银衣六友并不知道!
  “老朽提及银衣六友,深信孙少侠明白原由,设能立刻找到六友,不难问出牟老贼是善是恶!”
  孙重楼微笑着说道:
  “看来我们和六友义结的事,老丈也知道了?!”
  架拐老者也笑着说道:
  “老朽是有心人。”
  孙重楼嗯了一声道:
  “如今我对老丈所说的话,已无怀疑了。”
  架拐老者接话道:
  “原则火攻乎?!”
  岂料孙重楼仍摇头道:
  “抱歉,我依然不能!”
  架拐老者不由皱眉问道:
  “这却又为了什么?”
  孙重楼道:
  “不说对牟贼还要问些往事,只谈那一船女子,谁敢保证他们个个奸邪,人人妖淫呀?!”
  架拐老者语塞,叹息一声道:“这也许是武林中人和江湖人,不同的地方了!”
  孙重楼只笑了笑,没有答话。架拐老者突兴意念,道:
  “有了,老朽有了个三全其美的办法!”
  孙重楼哦了一声道:
  “顾闻其详。”
  架拐老者道:
  “仍用火攻,只是备舟候令,当少侠所定暗号发出时,四方火船扑撞巨舟,这办法如何?”
  孙重楼沉思未答,弃儿说道:
  “兄弟,我认为此策可行!”
  孙重楼看了弃儿一眼,头一点,对虎儿道:
  “此事虎哥去办怎样?”
  虎儿笑语道:
  “可以,火船不必四艘,一支就够了!”
  架拐老者哦了一声道:
  “莫不是虎侠要在船上,安置地雷炸药?!”
  虎儿扫了架拐老者一眼道:
  “你这个人非常可怕!”
  架拐老者丝毫不恼,道:
  “不错,老朽是普天之下,罕见的坏人!”
  他如此坦然自承,众少侠反而无法接话了。可是他的话锋微顿一下,又道:
  “因此我受到了普天之下罕见的恶报,生不如死,万幸能在死前悔悟前非,替武林除掉一个更坏的恶徒!”
  琴姑娘嫖了架拐老者一眼,道:
  “现在事情决定了,你该说究竟是谁了吧?!”
  架拐老者肃容问孙重楼道:
  “老朽问少侠件事,希望能得回答。”
  孙重楼道:
  “说吧,我必然答复。”
  架拐老者道:
  “在没有处死牟镇方以前,少侠要保护老朽的安全!”
  孙重楼概然道:
  “可以,我答该老丈。”
  架拐老者叮问一句道:
  “孙少侠,我们是相同于季布一诺了?!”
  孙重楼正色道:
  “天地为凭,日月作证!”
  架拐老者转对弃儿和虎儿及琴姑娘道:
  “也要请三位保证!”
  弃儿等三人道:
  “这可以放心,我们誓守此约。”
  架拐老者这时才长叹一声道:
  “老朽柯春生!”
  弃儿怒了,琴姑娘发着楞,虎儿皱了皱眉头,只有孙重楼,脸上带着微笑,似丝毫不吃惊。这种神态看在琴姑娘眼中,恍然而悟,道:
  “楼哥,原来你早知道了?!”
  孙重楼一笑道:
  “这不难明白,除了柯春生之外,世上还有那一个人,对牟镇方生平作为这般清楚呀!”
  弃儿恨声道: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还作了保证?!”
  孙重楼低声道:
  “柯老丈功力已失,体弱到随时可能死去,又诚心悔悟了前非,莫不成我们还能动手杀他?”
  弃儿道:
  “怎么不能,难道他当真是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孙重楼正色道:
  “大哥,父亲母亲和二娘要在,也会象我一样来处理此事,大哥能再静下心来想想就明白了。”
  琴姑娘哼了一声道:
  “这可不公平!”
  孙重楼一楞道:
  “不公平?这是由何说起?!”
  琴姑娘瞪着柯春生道:
  “牟镇方那些恶行,十有八九是他出的主意,如今他竟因祸得福,这怎能算是公平呢?!”
  孙重楼一笑道:
  “公平若是如此解释,就难通了,譬如杀一巨奸大恶,人心大快于一时不错,但若比诸他杀的人数来说,岂不是也不公平,这巨奸大恶,非有千百条性命才能人欠欠人两清呢!”
  这话说笑了琴姑娘,她不再开口。柯春生这时却肃色道:
  “少侠们不必相争,当牟镇方授首后,我必然有所自报既往的恶行,准可以使诸位消气散恨!”
  孙重楼摆手道:
  “这大可不必!”
  话锋一顿,又道:
  “趁此时候,老丈指点一下那艘大船的所在如何?”
  柯春生自无异议,于是离开了当地,转向了湖边。
  江达、张约信和诸葛彤,已在“湖前镇”附近找了半天,最后当初更时,他们失望的聚结坐在湖畔柳下石凳上。江达紧皱着双眉,道:
  “奇怪,孙少侠他们不会还没赶到呀?!”
  诸葛彤嗯着,道:
  “不会没到,大概是碰上了什么事情误了时。”
  张约信摇头道:
  “什么事情能比擒获牟老儿要紧?”
  江达想了想道:
  “更怪的事,柯贼功力已失,步行无法快捷,从他离船到我们脱困,不过顿饭时间,竟也杳然无踪!”
  葛诸彤道:
  “这老儿知道迟早必死,自不会多作逗留。”
  张约信摇头道:
  “柯贼已对牟老儿恨入骨中,不会逃遁的,何况他功力已失,弱不禁风,就算逃走也活不多久,所以……”
  江达接口道:
  “张兄之意,可是说柯贼必将报复牟老儿?”
  张约信嗯了一声道:
  “此贼心狠意毒,在自知离死不远下,对牟老儿的仇恨,断难忘却,必将想尽方法报复的。”
  江达道:
  “话虽不错,但我们几乎找遍了‘前湖镇’,不见此贼踪影,除非他早有安排,是不会如此。”
  诸葛彤突然接口道:
  “对啦,这狗贼会不会找到了孙少侠他们?”
  此言说出,使江达和张约信皆一楞?一楞之下,张约信一拍大腿道:
  “可能,有此可能!”
  江达想了一想道:
  “若是如此,我们就难怪找不到孙少侠了。”
  诸葛彤站了起来,道:
  “走,我们绕到前面,柯贼所说的大船方向去。”
  江达嗯了一声道:
  “对,说不定他们会来的。”
  于是他们三个人,开离柳下,大步去了。
  四更时,诸葛彤在暗影中突有发现,悄声道:
  “注意,东方湖畔小路上,有人走近。”
  江达和张约信注目时,果见一队黑影,行走缓慢,由远而渐渐近前,不过却仍然看不清面目。又隔了片刻,诸葛彤声调更低的说道:
  “没错了,是柯贼引导孙少侠他们。”
  江达问道:
  “我们是隐藏观变,抑或是迎上前去?”
  张约信道:
  “我们早与孙少侠有约,自当迎上前去才是!”
  诸葛彤却道:
  “且漫,往有成约,但说明只在暗中,此时若迎上前去,那就和柯贼一样,再也无法监视牟老儿的行动了!”
  江达一笑道:
  “此时还用监视牟老儿吗?”
  诸葛彤沉思刹那道:
  “若二位咸认为已经无必要的话,就出去。”
  张约信看了江达一眼道:
  “江兄以为如何?”
  江达目光一扫更加接近的孙重楼一行人,道:
  “迎上去,反正牟老儿业已众判亲离,无啥可再监视的事了,我们不如光明磊落的和孙少侠联手!”
  张约信颔首道:
  “我也是如此看法,何况我们出了面,也不怕柯老贼暗中捣鬼,并且可以早知方策,好通知巧手莫老!”
  事既决定,三人坦步而出,迎了上去。走在前面引路的柯春生,当发觉暗影中迎上来的三友时,非但毫无惊慌之色,反而一笑道:
  “老朽来时业巳料到,三位应露面了。”
  江达哼了一声,道:
  “柯春生,我兄弟真服了你!”
  张约信更冷笑着说道:
  “俗话说,墙头草随风倒,阁下真识时务!”
  柯春生脸都不红,道:
  “任由三位说些什么,都已无伤于老朽了。”
  孙重楼这时对诸葛彤等三人道:
  “三位好,莫大侠一行是否……”
  诸葛彤接口道:
  “他们已按所约而行,去了‘吃人山’!”
  孙重楼颔首道:
  “很好,其余牟贼的藏身处,可有人前往?”
  江达接话道:
  “莫兄已派人去了,相信现在牟老儿可能去的地方,都已被莫兄挑掉,老儿已成了光棍帮主!”
  张约信目光罩住了柯春生道:
  “这话对,连姓柯的都见风转了舵,牟老儿不成光杆才怪!”
  孙重楼不便代柯春生解释,只好笑了笑,江达仍不算完,向孙重楼道:
  “孙少侠,老朽兄弟相信,柯朋友必然已经提过,用火攻来对付远处湖心中的大船了,可对?”
  孙重楼说道:
  “是这样,火攻只是准备,除非牟老贼围逃,决不用它,现下兄弟已有决策,要先和牟老贼谈谈!”
  诸葛彤和张约信及江达,闻言互望一眼,三人心中不由俱皆钦佩孙重楼的作法,这才是磊落光明的大丈夫!江达扫了柯春生一眼,道:
  “请问是那一位准备火船?!”
  柯春生知道江达此问的的用意,一笑道:
  “江兄放心,是虎侠主理,而非老朽!”
  江达哼了一声道:
  “这还差不多,若换上你的话,姓江的就难相信!”
  柯春生不气不恼,道:
  “江兄是不是话都说完了?”
  江达怒声道:
  “完了又如何?没完又怎样?”
  柯春生淡然一笑道:
  “没完的话就请说完,说完的话,该讲正事了。”
  孙重楼适时接话道:
  “如今大家同仇敌忾,江大侠是否能看在下薄面,不再提及昔日的事情,来共商破敌大计?”
  江达只好接话说道:
  “当然,我兄弟不再谈旧事就是。”
  孙重楼一笑,遂将所议前情详说一遍,江达等三人,此时始知牟镇方就是昔日的“太玄魔谷”谷主。
  话已说明,立刻分头行事,多了江达他们三位,人手已够,逐决定备火船三艘,由江达等三人主事。
  只等遥闻孙重楼的一声清啸时,再发动火攻!商妥后,再议进攻时间,柯春生道:
  “兵法云,攻敌无备,老朽认为五更前最为黑暗的那个时候,进攻最最恰当,使牟老儿难料来人多少!”
  江达却道:
  “我的看法,既然要先礼后兵,问个清楚,就不如在晨光微曦时好,这样才算光明伟大!”
  柯春生呻咽道:
  “对牟老儿,岂能暴露一切……”
  他话没说完,孙重楼已接口对江达等三人道:
  “就按江大侠的办法和时间,三位快去准备吧!”
  江达和张约信及诸葛彤,应声而行。柯春生虽然意见未被接纳,却没含恨,道:
  “江兄留步。”
  江达错当柯春生要节外生枝,不高兴的问道:
  “你又有什么高明的指点呀?”
  柯春生淡然道:
  “江兄此去,可有办法找到小船?”
  这话,问傻了江达等三人!
  时置深夜,那里去找渔夫舟子,再说,就算找到了渔夫舟子,谈到买船,又岂是一谈能成的事!
  柯春生一笑,接着又道:
  “江兄可还记得,昨夜在柳下登舟的地方?”
  江达嗯了一声道:
  “自然记得。”
  柯春生道:
  “那里有人,他的名字叫于登波,是老朽的门下,老朽早有安排,江兄见到他后,他会有船交给江兄的!”
  说着,柯春生自囊中取出半枚青铜钱,又道:
  “这是老朽的信物,于登波一见必然听令行事。”
  此时,不只江达等三人,连孙重楼兄弟一行,对柯春生也不由的佩服起来,咸忖柯春生行事稳当而妥善。
  江达接过半枚铜钱,目光瞥处霍的心头一动,道:
  “柯兄,这物是随心而定的?”
  江达改了称呼,以柯兄而对柯春生了。柯春生头一摇道:
  “这信物老朽已用了三十年啦!”
  江达一惊,直眉瞪眼的看着柯春生,半天没有说出话来。
  诸葛彤看在眼中,暗自奇怪,道:
  “江兄,有什么不对吗?”
  江达摇摇头,面对柯春生道:
  “柯兄,这半枚铜钱,江达若是记得不错,它本是由昔日武林中‘弹指金钱’流浪客的信物……”
  话没说完,柯春生已悲叹一声道:
  “远了,淡了,此事已成幻梦!
  一句“弹指金钱”流浪客,不但使张约信和诸葛彤惊心,孙重楼和虎儿也不由得面露惊骇!
  孙重楼接着柯春生的话锋,道:
  “柯朋友莫非就是昔日武林中人,十分仰慕的‘弹指金钱’流浪客,上宫琪上官大侠?!”
  柯春生悲低老脸,声调咽呻的说道:
  “少侠请别追问了,说来愧煞!”
  孙重楼头一摇道:
  “柯大侠,此事真难令人相信……”
  柯春生霍地抬头,老泪顺颊流下,道:
  “一失足成千古恨,少侠耽待,恕过老朽吧!”
  这话中意思,表示他不愿再谈下去。
  孙重楼是有心人,对天下巨恶,他都想化之归善,何况当年的上官琪,是人人敬重的大英雄呢!可是柯春生业已声明,伤心事不愿再谈,于是孙重楼略已沉思,有了主意,转对江达道:
  “江大侠请去准备吧,若还有余暇,该约那位于登波于朋友相帮,我相信此人水性必佳!”
  江达一点就透,应声和诸葛彤及张约信去了。
  孙重楼等人,因时间还早,遂坐岸边监视着那艘巨舟,并各自调息,静待五更天明之后行事。
  江达等三人远离了孙重楼他们之后,边走边道:
  “张兄,诸葛兄,可知孙少侠那话中之意?”
  诸葛彤道:
  “知道,要我们好好的问一问于登波。”
  江达嗯了一声道:
  “正是。”
  话声一顿,微吁一声又道:
  “两位,此事可真出人意外,想当年那‘流浪客’上官琪,是何等的英雄人物,晚年又怎会成这个样儿?!”
  张约信叹息一声道:
  “柯春生若果是上官琪,必有罕奇的隐痛!”
  诸葛彤嗯了一声道:
  “当然,否则何致一变如斯?!”
  江达道:
  “猜是猜不出来的,还是快些找到于登波,备好火船后,再仔细的问上一问,不难知道内情。”
  他们到达那巨柳旁,果见有一蒙面黑衣人侍立岸边。
  江达目光一扫那人,大步而前。那人早已看到了他们,也认识他们,迎上来道:
  “属下参见三位殿主!”
  江达等三人蒙面银纱早已去掉,可是那人竟没有怀疑,也没询问,张约信上上下下打量了那人一眼,道:
  “可有小船?”
  那人头一摇道;
  “现在没有,往来水渡的梭舟,恰好他往。”
  江达一笑,取出那半枚铜钱道:
  “有位朋友,交给我们这件信物,说给你看过之后,就会得到三只小船,船上还满载引火之物及炸药!”
  那人接过铜钱,看了一眼,重将铜钱交回,道:
  “不错,是有的,请问什么时候要?”
  那人改口真快,并且不见有丝毫不安。江达也不点破,道:
  “就用,请带路。”
  那人应了一声,转身顺小路前行,江达等人随往走。
  约半箭路,一片苇草丛中,拖出来四艘小巧的快船,三艘船有船蓬,蓬下都是硫磺火药及易燃之物。
  时间还早,江达示意诸葛彤和张约信后,道:
  “稍待催舟时,你和我同一条船。”
  那人又应声道:
  “属下遵命。”
  江达一笑,道:
  “现在用到了这三条火船,你大可不必再称属下了,何况我们兄弟面纱已去,相信你早该明白的!”
  那人嗯了一声道:
  “是的,我早已明白了。”
  江达又是一笑道:
  “这半枚铜钱的主人说,你叫于登波,是他门下?”
  那人头一点道:
  “不错,我是于登波,也是信物主人的门下。”
  江达看了他一眼,道:
  “既然如此,于朋友何不把面纱取下来呢?”
  于登波竟然像个机器,闻言道:
  “是的,应该取下来。”
  说着,他果然将面纱携下,露出真正面目。
  于登波,四十不到,十分威武。
  江达一指身旁石凳道:
  “来来来,于朋友坐下来谈谈。”
  于登波脸上毫无表情,道:
  “是,谢坐。”
  坐下后,江达开门见山的问道:
  “令师柯春生,竟会是昔日的‘弹指金钱’流浪客上官大侠,这真出乎于任何人意料之外?!”
  于登波依然豪无表情的答道:
  “不错,是出人意料之外!”
  张约信接了话,道:
  “于朋友,令师上官琪,是当年武林人人敬重的英雄,柯春生却是作恶多端的巨奸,其中是……”
  于登波干脆的接口道:
  “恕我无可奉告!”
  诸葛彤一笑道:
  “于朋友,令师今日的地位,是人人欲得而诛之,设若能使天下武林朋友,获知内情,即能一变观感!身为弟子者,对恩师有此良机,自应全力以赴,因此老朽兄弟敢斗胆奉请,请于朋友实言当年之变!”
  于登波脸上神色依然不动,道:
  “恕我不能作答。”
  江达眼珠一转,有了主意,一扬手中半枚铜钱道:
  “于登波听令!”
  于登波目光瞥向半枚铜钱,叹息一声道:
  “弟子接令!”
  江达沉声道:
  “你要回老朽兄弟所提一切问题,知则实言!”
  于登波俯首道:
  “是,弟子遵谕。”
  张约信问道:
  “你首先详述上官大侠一变而为柯春生的内情!”
  于登波未语之先,悲吁出声,然后才说出昔日一件大事,只听得江达、张约信目瞪口呆。

  第五十一章:天罗地网漏元凶
  谈及上官琪的往事,于登波不禁神情激动。
  原来上官琪和牟镇方,是姑表兄弟,上官琪是表哥,牟镇方是表弟,他俩幼年是在一起渡过的。
  后来各有遇合,并皆成名于武林。
  论名望,上官琪高于牟镇方,论技艺功力,牟镇方也是差了半筹,这是二十五六年前的事了。
  再后牟镇方和百花园主巧识相婚,直到被逐重入江湖,牟镇方的功力和经验,已高出了上官琪。
  可是上官琪仍能精进,而牟镇方因受异样内伤,在尚未复元下,却休想在百尺竿头越前一步。
  他们表兄弟又重逢于江湖时,正是牟镇方因袁女侠和孙伯愚的事,含恨他往避开孙伯愚的时侯。
  牟镇方再见到上官琪,立即得计,又知道上官琪孤身一人,遂重建山庄,表兄弟居于一处。
  牟镇方这时功力虽因内伤而难进,却自百花园内学到了不少魔道的奇功,遂暗中与上官琪相战。
  于是上官琪在不知觉间,错当这位表兄弟是好心善意,竟豪无疑虑的学练一种名叫“天花”的神功。
  岂料“天花神功”,正是魔道中极具威力的“锁魂法”,上官琪不查,竟习练了这坑人的阴功。
  等上宫琪觉出不对的时候,从前那身功力,却已化为流水烟云,息散殆尽,悔已无及了。
  上官琪自然不肯罢休,找牟镇方论理,牟镇方推了个干净,他却说不但事前不知此事,并且自己也上了当。
  “锁魂大法”的阴狠,甚过养蛊者的蛊母,中途罢手的话,即将遭受“阴魔”啮心而死。
  无奈之下,上官琪只有深研苦练下去,当“镇魂大法”练成之后,人也跟着变了,变成了阴险狠毒的恶魔!
  不过每隔三个对时之后,仍能清醒两个时辰,于是上官琪当清楚时,暗中写记身世一切,多年如一日,他从未间断。
  江达听到这里,不由问道:
  “这样说来,令师是有两种绝对不同的性格了?”
  于登波闻言一凛,道:
  “这个三位也知道了?”
  江达不再隐瞒前情,逐详述一遍。于登波思忖着此事不假,也一改神态,道:
  “不错,当家师无法自主时,是个天地间极恶极恶的恶徒,清醒时,自怨自哀!有多少次,家师在清醒时,要自己了断残身,都被我千方百法的阻止住了,更有一次……”
  诸葛彤突然接口问道:
  “令师在清醒时,仍能记起那些恶行么?”
  于登波摇头的道:
  “本是记不得的,一因家师本性甚善,再者有我从旁提及,所以家师所做每一件事,都有记载!”
  张药信叹息一声道:
  “如此说来,令师反而是被害人了!”
  于登波正色道:
  “家师为恶虽多,虽重,但真说起来,其本身痛苦和遭遇之悲,较比那些受害的人可怜多了!”
  江达道:
  “令师曾矫饰仆佣,隐身孙大侠佰愚夫妇府中,日期甚多,自然也有清醒的时候,那时何不与孙大侠实言一切呢?”
  于登波摇头道:
  “这件事我也奇怪,并且当家师清醒时,数次拜询原因,但家师除悲垂老泪外,一言不发,似有极大苦衷!”
  张约信哦了一声,对江达道:
  “我相信当我们把内情告诉了孙大侠后,他会问个明白的。”
  于登波接话道:
  “我也深信,事到如今,家师也不会隐瞒了!”
  诸葛彤想起一件事,道:
  “于小友,有件事老夫十分不解,可以问问么?”
  于登波道:
  “当然可以,只要我知道的,都会详告。”
  诸葛彤道:
  “如今令师全部清醒过来了?”
  于登波颔首道:
  “不错,家师是脱身魔困了!”
  诸葛彤皱眉道:
  “老夫不解,之师如今是怎会清醒的!”
  于登波苦笑道:
  “诸葛大侠是想拧了一切事情,家师功力突失,其所失功力,就是这二十年来所习的魔道阴功!家师本身的其它修为,早在当年误听牟贼之言,习学魔功时败尽,因此在魔功尽失下,也自然恢复了清醒。”
  江达哦了一声道:
  “这就难怪牟老贼必欲置令师于死地了!”
  于登波恨声道:
  “当然,牟老贼会允许,一个清醒并不知道他一生恶行的人活着,但我十分奇怪,家师竟会活着离开那条船!”
  诸葛彤道:
  “令师没有告诉你那原因?”
  于登波摇头道:
  “没有,我也没有来得及问·”
  张约信眼珠一转,道:
  “令师本名上官琪,又为何改成柯春生呢?”
  于登波道:
  “这很简单,家师自沉沦魔域,当清醒时,对上官一姓深感羞愧,故而另外换了个名姓。”
  事情谈到这里,自是再无其他答问,于是各自登舟。
  他们每人一条船,但是船载有火药硫磺的只有三艘,于登波竟首先纵上了一条满积枯柴炸药的船。
  江达一见,皱眉道:
  “于老弟,孙少侠和令师的意思,是要老夫兄弟三人,各撑一条火船,而老弟是管理这艘接应的……”
  于登波神色肃穆的接口道:
  “不,我必须主理一艘火船!”
  张约信哦了一声道:
  “这为什么?”
  于登波慨然答道:
  “有三个原因,一是君子不处嫌疑之间,为了表示我师徒对此事的磊落,所以必须主理一艘火船。其二是我师徒对牟老贼,有三江五湖四海的仇恨,当仁不让,虽粉身碎骨而死亦无余憾!第三是我熟悉水性,敢说一句大话,三位前辈的水性差我甚远,若火攻有失,或牟贼图逃,我定能捕归!”
  三大理由,在在堂皇,使张约信等人无言可驳!于是江达一笑道:
  “好,你的理由正大,算上你一份!”
  诸葛彤道:
  “江兄,那你就掌管这艘接应的船舟吧!”
  江达头一摇道:
  “不,请张兄掌管好了!”
  张约信哈哈一笑道:
  “我掌管,你想的好事,多年忍辱苟活,明晨正好复仇。消恨,你想叫我失此良机,那办不到!”
  江达无奈,转对诸葛彤道:
  “既然如此,诸葛兄你……”
  话没说完,诸葛彤已飞上了一艘火船道:
  “不错,我诸葛彤也当不仁不让!”
  张约信一见诸葛彤占了先,接着纵上最后一艘火船道:
  “我不管,反正这艘火船是我的!”
  江达一看,头一摇道:
  “这不公平,来来来,猜拳决定!”
  张约信和诸葛彤早已拾起长篙,将船支开笑道:
  “这多麻烦,江兄,咱们湖心上见了!”
  于登波目睹三人争先恐后的种种,心有所感,道:
  “三位前辈可否先听我一言?!”
  江达一笑道:
  “对对,我知道老弟要让我的,你本就该管理……”
  于登波接口道:
  “这可不是,我是要问问三位,那一位水性最好?”
  江达急忙接口道:
  “我的水性最好,在水中可以睁眼看出八尺以外!”
  诸葛彤摇头道:
  “至少我不会输给你!”
  张约信哈哈两声道:
  “我在水中,能远看一丈。”
  于登波也笑了,头一点道:
  “要真如此,我就放心啦。”
  江达哦了一声道:
  “还有什么值得挂怀的事么?”
  于登波颔首道:
  “当然有,此行虽说并不一定能用上火船,但若用的话,责任可就大了,我们不能不加倍小心!首先是用火攻,目的是在困住那牟老贼,焚毁那条大船,此事办妥,我们是该全身而退的!可是火船发火之后,在极短的时间内,就会爆炸,因此操舟者必须水性高超,始能脱险……”
  诸葛彤一笑,接口道:
  “这你放心,我们自有办法。”
  于登波正色道:
  “掌管接应船的人,责任最重,距离太近不行,太远也不行,还有,在大船背面进攻的那火船,也十分困难……”
  江达接口道:
  “困难没有关系,我负责背后进攻就是。”
  于登波一笑道:
  “江大侠,背后火攻是我的事,众大侠只要在火攻令下后,注意湖面,手中备好篙竿就行了。”
  江达无奈,遂登上接应的快船,四船齐进,驶向湖心,渐渐的移向了远处那艘看来并不起眼的巨舟。
  XXXXXX
  晨光微曦,湖光水景十色。
  本来属于牟镇方的那帆大船,如今已变成了孙重楼等人的坐舟,船上也都是清一色的同仇敌忾人了。
  八帆船,在晨光微曦下,帆影移进了另一艘巨舟。
  两条大船,在互隔箭远地方八帆船停舟下锚。
  这时,由于登波、江达、张约信和诸葛彤所驾四条快舟,冲浪而来,闪过八帆船,将另一巨艘舟围起。
  江达那条专门接应的快船,停在稍远处,其余三条火船,却在相距大船不足五丈的地方停下!
  孙重楼此时高据八帆船头,扬声说道:
  “牟镇方,请出来答话!”
  牟镇方所乘大船,鸦雀无声,毫无回音。
  孙重楼再次扬声喝道:
  “牟镇方,大丈夫作事敢作敢当,我劝你还是出头的好,如今你已四面被围,逃路已绝……”
  上官琪(即柯春生,兹后以上官琪相称)接着喊道:
  “牟镇方出来,我上官琪有话问你!”
  大船上依然应声,上官琪哼了一声又叫道:
  “牟镇方,你若再不出头,莫怪我狠,将用火攻!”
  可是大船上的人,像全睡没醒般,理也不理,上官琪立刻转对孙重楼道:
  “少侠认为是否该用火攻了?”
  孙重楼头一摇道:
  “满船无辜,此事不能太莽撞!”
  话锋一顿,孙重楼已回顾虎儿道:
  “虎哥,放下船去。”
  虎儿眉头一皱道:
  “小龙,你想过去看看?”
  孙重楼微一颔首道:
  “嗯,非去看个明白不可。”
  虎儿头一摇道:
  “可太危险了。要去我去——”
  孙重楼坚决的说道:
  “不,我去,大家在船上等我的消息!”
  琴姑娘突然接了话,道:
  “我也去!”
  孙重楼正色道:
  “琴妹别胡闹,现在你过去作什么?”
  虎儿知道孙重楼的性情,既然阻止不住,又怕孙重楼单独涉险,眼珠一转计上心来,道:
  “好吧,我去放下小船来。”
  话锋中,虎儿转向船后,悄然下舱。
  上官琪也借故退下,进了后舱。后舱中,上官琪看着虎儿,道:
  “虎侠想怎样阻止孙少侠?”
  虎儿皱眉道:
  “我要先试试大船上有什么埋伏。”
  上官琪点着头道:
  “对,虎侠准备怎样试呢?”
  虎儿哦了一声道:
  “除去探查一趟外,还有什么好办法?”
  上官琪道:
  “虎侠若是愿意,老朽倒有一个方法可以试一试。”
  虎儿哦了一声道:
  “好,说说听。”
  上官琪道:
  “我有些疑心,牟老贼怕已不在船上了……”
  虎儿闻言一楞,道:
  “这不可能吧?!”
  上官琪一笑道:
  “此贼乖巧至极,没有不可能的事,不过为了小心,仍以相试为上,办法是找出弓箭,箭头悬火……”
  虎儿接口道:
  “射支火箭过去?!”
  上官琪颔首道:
  “也是唯一可用的办法,一支火箭,断不致引起大火,可是船上的人却必须救出,如此自可探出虚实。”
  虎儿想了想,头一点道:
  “好,这办法可行……”
  话还没说完,上官琪已接口道:
  “火箭强弩现成,我来敢。”
  说着,上官琪推开右侧小门,刹那手持一把强弩和三支白羽铁杆箭走出,箭头上,都带着胡桃大的火弹。上官琪将弓箭递给虎儿,道:
  “火箭是硫磺松香黑油以棉花合制而成,遇火即燃,能燃烧半盏热茶的时候,三支,很够用了!”
  虎儿接过弓箭道:
  “看来你是不用火攻,心意难了?!”
  上官琪正色道:
  “虎侠你错了,老朽虽说恨牟老儿入骨,但却还知道利害,如今是为避免孙少侠涉险,不得不如此相试。”
  虎儿一笑道:
  “是三全其美!”
  这话说的露骨,上官其自是会心。
  虎儿话罢,立即走出后舱,此时牟镇方所乘大船,依然黑漆漆一片,鸦雀无声,实是怪疑!虎儿眉头一皱,就八帆船上灯火,点燃了火弹,箭搭强弩之上,提足丹田之力,扬声喝道:
  “牟镇方,再不出面答话,小爷可要用火攻了!”
  话落,对面大船仍无回音,虎儿满弓松弦,一声啸响,火箭带起一道火虹,已钉在大船后进小窗板上,虎儿接着又点燃了一支火箭,孙重楼扬声道:
  “虎哥且慢!”
  虎儿小道:
  “三支火箭烧不了那条船,除非没人出头来救!”
  说着,手松处,又是一声清啸,火箭射中了正帆!
  船帆是最易着火的地方,箭中帆蓬,刹那火光上冲,烧着了整个船帆,舱窗窗纸适时也早已燃烧起来。
  怪的是船上竟没有人露面,自是听不到一点声音。孙重楼这时恍然大悟,急忙阻止虎儿再射火箭,道:
  “虎哥,船上可能已经没了人,别再射了!”
  上官琪也想到这点,道:
  “应该放下小船,过去看看!”
  孙重楼已等不急将小船放落,并且他脑海中电般闪过一个疑念,遂伸手抓起一小块舱板,道:
  “不必再放下小船,我一个人先过去看看再说。”
  话声中,孙重楼右手连抓,将舱板分成数段,抛落其一于湖面,以登萍渡水的功夫,借舱板在湖面上微沉即浮的刹那,已纵身其上!
  他左脚尖微点湖心碎木,身形已疾射而起,右手抖处,又一块碎木落下,而脚尖适时又找到,再腾身,人已到了那大船上。
  此时八帆船上的虎儿,弃儿和琴姑娘及上官琪,已慌不迭地放落了小船,虽说孙重楼曾经阻拦,但他们都不能叫孙重楼单身犯险。
  八帆巨舟上系的小船,只是紧急时之用,是以小牛皮所制的皮艇,只能乘坐三四个人,多则势必沉翻湖中。因此虎儿阻拦上官琪道:
  “你功力已失,过去干么?”
  上官琪语塞,楞了一楞,弃儿已接口道:
  “皮艇太小,你就留在这大船上吧!”
  说话当儿,琴姑娘已纵落艇上,仰头道:
  “快些,楼哥已经进船舱了!”
  上官琪知道不能前去,遂大声喊道:
  “孙少侠当心,现在莫要进舱!”
  但他喊晚了一步,孙重楼已踢开舱门闪身而进!
  虎儿和弃儿,也已纵身皮艇之上,上官琪急喊道:
  “虎侠且慢,多带几支箭去!”
  这话对,相隔尚远,设若孙重楼遭遇突变或暗算,他们接应不了那样快,若有利箭,则可远远相帮了!
  上官琪边喊边跑进了后舱,刹那拿着一弓十箭跑出,将弓箭抛在了皮艇上,虎儿这才催舟前行。上官琪不愧久闯江湖,在皮艇行后,立即奔向巨舟船头,高挑灯龙,照亮自已,然后对火船喊道:
  “于登波注意,孙少侠已登上敌舟,你火速接应,原定步骤不改,仍必听候孙少侠之令而行事!”
  其实他并不知道这时在那接应的小船上,是江达而非于登波,但他如此下之,却足证半点无私。
  江达和其余三艘火船,早就双目不瞬的示意着敌舟和水面,孙重楼以绝顶轻功登上敌舟,他们早就看到。
  就算上官琪没有吩咐,张约信和诸葛彤也暗下决定,要欺进敌船,再闻喊声,四条船不约而同破浪而前行。
  他们的地位,较诸皮艇近的多,是故也该早到些。
  这时孙重楼已闯入了大舱厅中片刻了。
  孙重楼在火箭射中敌舟舱窗和正帆后,见仍无人出救,而火势将成,心中一动,料到牟镇方业已脱逃他往!
  因之飞身过舟,看个明白。
  不过,他十分小心,才在临行前嘱咐虎儿,不要前往,诚恐牟镇方在大船上做了手脚,去时恰正暗算。
  当他飞临敌舟之上后,已展开“天视”神功,听出整个大船除火势发出声音外,并无人踪。
  他微一沉思,立刻进了舱厅,耳边听到上官琪和虎儿的呼唤声,可是他豪不迟疑,更不停步!
  这巨大宽广的舱厅,他从上官琪口中已听过大约的布置,当然,上官琪并没有进去过,只是曾在怪镜中看过几眼。
  可是现在的舱厅,变了!变了。
  晶门依旧,但内部设备已空,甚至四壁的红绒也都已解落取走,露出舱板的本来颜色。
  舱厅内黝黑一片,没有灯火,而孙重楼身畔又一向不带火熠之类的发火器具,所幸功力深厚,黑暗中仍能视物。
  他提聚功力于双目,神光闪出,看清了舱厅中的一切。
  舱壁上,钉有一条素束……几个大字看的分明,是——
  “留交孙重楼亲拆”!
  孙重楼剑眉一挑,大步而前!
  他来到舱壁附近,才待伸出手取下素束,神目瞥处,发现素柬下舱右方数尺远处,有一灯架,架上一盏蜡灯!
  灯旁,放置着引火火纸火石火链等物。
  他微微一停,要转向蜡灯处,想点起灯来再取素束,可是转念一想,又作了罢,伸手取下素柬。
  素束取下,自是立即拆开,但因舱中无灯,虽说神功罕奇,可以视物,要说还能看清柬上小字,除非神话!
  因此孙重楼并没有先拆素柬,而是顺步到了灯下,取起火链火石和火纸,三五声响,已引发了火纸火纸引发,才要点起蜡灯,窗外蓦地一团火光暴落下来,舱窗外顿时火光冲天,红作一片!
  原来是正帆被毁,帆布带火坠将下来。
  外有火光,舱中顿时明亮起来!孙重楼目光瞥向素柬,右手火纸,仍然点着蜡灯!
  适时,偶有所见,神色陡变!
  他不必多想,冷哼一声飞身出舱!
  恰巧此时火船已然接近敌舟,孙重楼沉声大喝道:
  “火速远离此舟,舟上设有炸药,快!”
  他在沉喝中,身形一矮,抓起一支长篙,向直对八帆船的水面抛去!
  接着人随篙起,轻轻落在长长的竹篙上面。
  竹篙本就行刺奔向八帆船,他足落篙上,竟似鼓浪催舟一船,人篙在水面上虚浮着,箭般射向了八帆船!
  这手罕绝的功力,只惊得众人目瞪口呆!
  上官琪和江达等人,心中尤多感慨,他们今日始知孙重楼已怀具无与伦比的功力,已是化境中人!
  所幸迷途知返,已成朋友,否则再相搏,焉有命在。
  由此,他等对牟镇方的阴险狠毒,更深知了一层!
  江达、于登波、张约信和诸葛彤,闻警回浆,快捷的将火船摇向远处,皮艇也头尾一调,返航八帆巨舟!
  当火船远离,皮艇傍向八帆巨舟时,孙重楼早已回船!
  这时,那无人的敌船,烈火已将船全部包围,突地一声震爆响由敌船传来,接着大片火舌扬飞于半空!
  转瞬,声歇、物坠、火灭,敌船没了踪影。
  只剩半湖混水半湖碎木,飘飘流流而去!
  众人皆已弃却小船登临巨舟,那火船上的炸药等物在于登波极小心的照料下,都搬到了八帆船的底舱内。
  大家聚于八帆船那宽广的厅舱内,神情无不含怒,只有孙重楼脸上一片淡漠,不改素日的从容。
  上官琪首先开口,他长叹一声道:
  “这事怪我,我早该想到,牟贼老奸巨猾,又怎会停舟不发,等我们找上他呢?现在他一去……”
  弃儿不耐烦的接口道:
  “别尽说些无用的废话了,好好想想他能逃到何处?”
  上官琪道:
  “不用想,自然是‘百花园’的‘百花洞’!”
  弃儿立刻对孙重楼道:
  “二弟,咱们马上追到苗疆!”
  孙重楼平静的说道:
  “苗疆自然要去,不过那要在能确定牟贼行止之后再去!”
  上官琪皱眉道:
  “孙少侠,老朽敢保证他们只有一条路走!”
  孙重楼一笑道:
  “我却不作这如意的想法!”
  上官琪急了,道:
  “孙少侠有所不知,牟贼此时深知成了众矢之的,天下虽大,已无他去可去,只有苗疆或能……”
  孙重楼接口道:
  “譬如刚才,若非虎兄和你暗商,以火箭相试船有人没有,他那条大船,自然不会起火。再说就算起火,若不是我曾阻止大家一起前往,而独自以轻功早到片刻,当然我们是都会踏上那条船的!还有,要不是适巧帆蓬带火下落,使我因有光而看清蜡灯的毛病,没有点燃那灯蕊,上官大侠,你想现在我们该在那里?!”
  琴姑娘仍有余惧的说道:
  “该都化为肉泥了!”
  孙重楼笑着看了她一眼,道:
  “对,那烛心竟是地雷火药的引线,而引线又短到只有一寸,白蜡全是雷火炸药,大船四周又各隐埋地雷!若不是那般凑巧,我一定会点那蜡灯的,在寸长引线下,何异一点即爆,那时我首当其冲,必死无疑。
  “大家皆在船上,爆炸声起,火光冲天,全看见了,一声巨震,全船地雷皆响,谁还能够活命?我们大家若已经乖乖的同火船同归于尽,请问上官大侠一声,牟镇方他还能用得着非逃入苗疆不可么?”
  上官琪无言可答,低下了头!
  孙重楼微吁一声道:
  “是虎兄射中正帆的那支火箭,救了大家!”
  虎儿并不高兴,道:
  “巧合,纯是巧合!”
  孙重楼正色道:
  “不错,全是巧合,但巧合却在有冥冥中的因果,正是俗话所说,人有千算,不如老天一算!”
  琴姑娘瞟了孙重楼一眼,道:
  “现在你倒迷信起来了!”
  孙重楼一笑道:
  “这并非迷信,若非老天一算,现在那有我们的命在?”
  上官琪想了想道:
  “孙少侠的意思,可是说牟贼现在尚在附近?”
  孙重楼摇头道:
  “不,他现在走了!”
  上官琪不愧为老江湖,哦了一声一点头道:
  “对,当他发现阴谋成空来,自是逃得越快越好!”
  孙重楼点着头,没有接话。上官琪道:
  “现在孙少侠应该相信,那淫娃也是个穷凶极恶之徒了吧?”
  孙重楼看了他一眼,道:
  “这怎见得?”
  上官琪道;
  “事情显而易见,这淫娃若和牟贼不是一丘之貉,怎会容许牟老贼在临逃之前,设那地雷炸药的毒计?!”
  孙重楼语为之塞,无言可答!
  上官琪又道:
  “如此只有越快越好,走捷境,先他们一步赶到苗疆!”
  虎儿深以为然,道:
  “对,如此则可使其无地势之利!”
  孙重楼剑眉一皱道:
  “恐怕早不过他们!”
  虎儿道:
  “这不一定,我们顺水而下……”
  孙重楼摇头道:
  “不论怎样走,都不可能先他们而到的,他们地势熟,我们谁也没去过‘百花洞’,怎会超越了他们?!”
  上官琪道:
  “不管,我们能走多快就走多快!”
  孙重楼没有表示可否,却一扬手中的那封素柬道:
  “牟贼给我留了封信,看看他写了什么?”
  说着随手拆信,那知里面竟是一张白纸。
  这时,突然听到守护在外面的于登波,扬声喝道:
  “什么人?不准靠近此船!”
  闻声而知警,虎儿首先夺门而出。这时外面有了答声,道:
  “请问一声,银衣六友可在船舱,老朽莫……”
  江达已欢声接口道:
  “孙少侠,是莫巧手到了!”
  果然,莫巧手在诸葛彤出迎下,登上了八帆船!他进了厅舱,一见舱内情形,欣然道:
  “好,好高兴,牟老儿尸首何在?”
  江达瞪了他一眼道:
  “老儿逃了!”
  莫巧手一楞,看着大家道:
  “有这么多人,怎会被他逃掉的?”
  张约信哼了一声道:
  “他的腿长,又有什么办法?”
  莫巧手眉头一皱道:
  “可知道他的去处?”
  江达道:
  “上官兄说,他是去了苗疆百花洞!”
  莫巧手牙一咬,道:
  “果然不出我所料,走,那是老贼的一条死路!”
  这句话,大家都听出了端倪,不由皆觉怪异。

  第五十二章:山川崎岖苗疆行
  上官琪这时深长怀疑的说道:
  “莫兄从何证明,牟贼逃苗疆是死路呢?”
  莫巧手才要答话,注目处,这才发现上官琪十分陌生,暗中一皱头,目光扫向了诸葛彤。
  诸葛彤没能看出莫巧手有询问之意,所以没有答话。莫巧手无奈,含着微笑对上官琪道:
  “恕老朽眼拙,朋友是……”
  上官琪对莫巧手,知之甚深,更明白不论是莫巧手抑或是江达等人,对自己是无不怨恨极深,杀之而后快。
  尤其是莫巧手,当年擒掳他的人,就是上官琪,毁家之仇,掳女之恨,莫巧手永生难忘。
  如今,上官琪虽说业已迷途知返,但昔日恶行太多,太重,自知当莫巧手知道他是谁的时候,将会暴然扑上。因此他往孙重楼身旁一站,道:
  “莫兄,我们是熟人!”
  莫巧手眉头皱的更紧,道:
  “真抱歉,我竟忘记在那儿见过朋友。”
  上官琪才待开口,莫巧手已接着说道:
  “对了,朋友的声音是熟悉的很……”
  上官琪接口道:
  “老朽上官琪。”
  莫巧手闻言一楞,自语道:
  “上官琪?难道是当年为武林尊崇的上官……”
  江达接口道:
  “正是,老莫你没有想到吧?”
  莫巧手频频摇头,道:
  “奇怪,上官琪大侠和老朽绝对是素昧生平,可是上官大侠那种声调口气,却又熟悉无比,这……”
  张约信打破了哑谜,道:
  “当然,因为上官大侠也正是柯殿主春生!”
  一句“柯春生”,莫巧手神色陡变!他骇然的注目着上官琪,道:
  “当真?当真你就是柯恶贼?!”
  上官琪微吁一声,点了点头!
  莫巧手看看江达,江达表示不错,莫巧手再瞧诸葛彤,诸葛彤也频频颔首,莫巧生双目露出了杀火!但是那令人望之寒凛的目光,转瞬恢复了原先的柔和,只是双眉紧紧皱起,似是自语般说道:
  “原来你也背叛了牟镇方?”
  上官琪头一低道:
  “只恨叛他已迟,追悔莫及!”
  莫巧手嗯了一声道:
  “你恨,我更恨!”
  这话的含意,上官琪懂,因此上官琪正色道:
  “莫兄的恨怨,小弟深知,当小弟能目睹牟贼授首之日,保证也是莫兄怨恨了断之时,莫兄请记在心头好了!”
  莫巧手双目露出深渊光色,道:
  “难道上官兄有心成全?!”
  上官琪苦笑一声道:
  “兹后有生之日,唯一心愿是眼见牟贼报应临头,当心愿了时,死而何憾,因之坦然!”
  莫巧手一笑道:
  “好,咱们就一言为定了?”
  上官琪加重语气道:
  “放心,上官琪不是柯春生!”
  他这话的意思,是说柯春生无一言可信,可凭,但上官琪却诺如季布,言出信随,永不悔改!
  但莫巧手更清楚柯春生,任凭柯春生是恢复了原先的姓名,抑或是又改叫上官琪,仍然是一个人!
  那个人,不但出言无信,无恶不作,阴狠歹毒,并且心如蛇蝎,一步百计,满肚皮坏水,万恶不赦!
  所以目下他叫柯春生,或是上官琪,都没什么改变。
  何况“树倒猢孙散”,柯春生在明白牟老贼业已举世皆敌,四面楚歌时,摇身一变矫作改恶向善,这骗不过自己!
  可是莫巧手经验老道,明知柯春生改叫上官琪后,已说动了孙重楼,有孙重楼庇护,目下要杀他太难!
  再说现在这个上官琪,那身功力也不是自己能敌,因之莫巧手假作信以为真,表现出心胸坦然之色。
  当然,莫巧手并不知道,上官琪如今功力全失!
  莫巧手装的像,使上官琪都相信了他,不再防备。
  尤其是莫巧手乖巧万分,话题一变转向了牟镇方。
  此间已无希望,自然而然的商计去苗疆的行程。
  他们终于决定了步骤,这个步骤出人意外!
  XXXXXX
  果然被孙重楼料中了!
  牟镇方并未远逃,正在附近窥探动静。
  他自始至终,将一切经过看了个清楚。
  心头恨,恨无名!
  他看到了自己那八帆巨舟,变成敌人的坐船!
  更看到了上官琪,以本来面目出现,在为敌举策划谋!
  当一声巨震传出,和孙重楼以奇特罕绝的功力,一苇渡江后,牟镇方吓破了胆,频频摇头!
  他身旁并无别人,非但魔女不在,那艳婢也不见踪影!
  他化装成一个舟子,架着他以十两银子买来的旧渔船,停在相距那大船里路不到地方,暗中窥探!
  魔女及“百花园”中女侍,已在牟镇方巧言花语下,先一步走了,回“百花园”代他早为准备。
  上官琪和孙重楼等人,虽然从旁监视,但因无人埋伏在湖心大船的背后,因此被牟镇方从容逃去。
  他支走魔女,志在不叫魔女目睹他暗设地雷炸药的阴谋,另外他有个打算,要再潜回“吃人山”一次。
  “吃人山”中,他存有不少贵重物件,除非万不得已,他是一定要再去一次,将能拿走的拿走。
  可是当他发现莫巧手竟也和孙重楼聚会时,希望顿灭,沉思多时后,猛一咬牙,放弃了一切!
  当他决心离开洞庭,远去苗疆的刹那,面对着那八帆巨舱,和舱中的一群死党,狞笑着自语道:
  “总有一天,尔等会全部死在老夫手中,老夫仍要再回中原,那时候,哼哼!”
  言下之意,那时候普天之下,将唯他是尊!
  他冷哼两声之后,突兴毒念,双眉一挑,得意的笑了!
  脸上掠过一丝残酷凶狠的阴森狞笑,轻摇着小舟而去。
  XXXXXX
  此时,八帆船上的群侠,也开始了行动。
  晨曦中,那远远的大道尽头,突然传出如擂的蹄声,接着一条长长的“灰龙”,卷滚而来。
  灰龙起时,仅仅贴着地面,卷飞后,突然涨升,渐粗渐长渐大,当龙尾倏忽散淡后,龙头已到城门口!
  灰龙散了,现露出一行劲衣骑者。
  为首的一男一女,正是孙重楼与琴姑娘。
  身后,是弃儿和上官琪及于登波。
  再后,江达、张约信、诸葛彤、万全、程敬,六友中活着的五位,和那精通机关埋伏的莫巧手。
  好快,他们已经到了“昆明”城外。
  城门乍开,飞骑而入,“安家店”中打尖休息。
  安家店是昆明有名的客栈,菜酒香浓招待亲切,两个厢院一个跨院,正好够孙重楼等一行人歇足之用。
  孙重楼一行人,是赶了一夜路,因此在梳洗过后,立即告诉店小二,准备早点和妥善照料马匹。
  早点吃罢,上官琪通知店家,正午时动身,要唤醒他们。
  东厢住的是孙重楼和弃儿、琴姑娘。
  西厢是上官琪师徒。
  跨院房多,住六友和莫巧手。
  他们都睡了,曾嘱咐过店家别太吵闹。
  就在他们熟睡之后,店中马夫,牵着他们的马匹,在溜着圈儿,然后开始给马儿洗刷和喂食。
  马夫阅人多了,又得过吩咐,以好酒加料的黑豆,作为马食,马儿吃的津津有味,聿聿嘶鸣!
  适时,店外又来了三位客人。
  一位儒衫中年人,两位随从大汉。
  一名大汉当先跳下马来,将缰绳交给另一名大汉,然后亲自服侍中年儒者下马,状极恭敬。中年儒生拂拂衣衫上的灰尘,对含笑来迎的店家道:
  “可有上房?”
  店家笑应道:
  “有有有,您请随小的来。”
  说着,向另名小二喊道:
  “老黄,把客人的马匹牵到马房,行囊取下来。”
  老黄应声而前,中年儒生却摆手道:
  “不,这三匹马不是普通的马,一向是由我的侍从们照料,你们只要带路去马房就可以了。”
  店家自是答应着,中年儒者去了上房,两名大汉牵三匹马,跟随着老黄,大步的去了马房。
  老黄和马夫老庄说了经过,自去前面照应客房,大汉之一松脱掉三匹马的鞍子,也在溜马。
  另一名大汉,走到老庄背后去拿刷子,却乘老庄不觉时,悄然出手,二指倏下点昏了老庄。
  于是两名大汉立刻开始忙碌起来,刹那之后,手脚已毕,拍醒了老庄,一名大汉故意急唤不已!
  另一名大汉,像煞有介事般道:
  “你可吓死人了,怎么突然就昏了过去?”
  老庄愕然不知如何答话,大汉又道:
  “你是不是有这种老毛病?”
  老庄摇头瞠目道:
  “没有呀!”
  大汉也一摇头道:
  “你最好是找个郎中看看。”
  说着,他们开始刷马,喂食,然后拴好马匹而去。
  下午时侯,孙重楼一行人醒了,洗过脸进些吃食,算清了房店费,立刻登程,出了昆明。
  那知一路奔驰不到二十里路,坐骑一匹匹软弱无力的倒卧地上,隔未刹那,俱皆口吐白沫死去。老经验的上官琪,立即看出毛病来了,道:
  “这是专毁牲口的‘酥骨丸’,我们着了道儿!”
  莫巧手也是识货行家,看了一眼之后,道:
  “毛病出在安家店!”
  弃儿哼了一声,道:
  “我们回去!”
  孙重楼头一摇道:
  “我们别无仇家,这自是牟老贼的手法,用意不外使我们失去坐骑,迟延坐骑,回去正好如他心愿!”
  弃儿道:
  “可是若无坐骑,势必迟误了!”
  孙重楼想了想,对上官琪道:
  “上官大侠可知道前程有没有马市?”
  莫巧手头一摇道:
  “没有,除非绕道多走十里路去‘骆家牧场’买。”
  琴姑娘接了话,道:
  “十里路不算什么,没马不行,咱们快走!”
  在别无办法之下,大家只好各自背起马鞍行囊,疾步而行,“骆家牧场”有马可买,但却没有马鞍,背鞍而行真是苦不堪言。
  十里路走了大半天,将到时,众人蓦地听到身后快马奔驰蹄声,停步注目,两名大汉和一中年儒衫者,由众人身旁驰过。
  这种事十分平常,自然没人多心生疑。
  他们总算到了“骆家牧场”。
  天色已近黄昏,骆家牧场场主骆祥说的好,这个时侯挑选马匹,不太恰当,就算挑好,再走也晚了。
  不如先在牧场凑合住上一夜,天明选马,然后登程。
  这办法二全其美,大家不自然会反对。
  骆家牧场够大,贵客住处更十分宽敞,初更时骆祥请酒,佳肴选列,十足现出来江湖朋友的豪放。
  说起来孙重楼一行,只不过要买十一匹马,没多少银子可赚,因此骆祥这样招待,使群侠感怀而不安。
  这席酒,吃到二更,宾主方始兴尽而别。
  宾客住处,像店房单间一样,一排着相依相靠。
  第一间住了孙重楼,第二间是琴姑娘。
  第三间是弃儿,以下是莫巧手、于登波、上官琪和六友,门对面两排十二间房,只空了一间。
  其实孙重楼一行,应该正是十二人才对,但是中途突然不见了虎儿,大概是单独去办什么要紧的事了。
  三更时侯,众人皆已沉沉入梦,与周公为友。
  骆家牧场中,也黑沉沉一片,不见灯火。
  蓦地,一条条矫健的黑影,从牧场正厅后面那马师工人的住宿地方,悄悄闪出,聚结在一处。
  刹那,人影分散开来。
  有的奔向马栅,鸦雀无声的备好了马匹待用。
  有的奔向了大厅,取出用物。
  最后,牧场后宅,三条人影闪出,每人手中提着个沉重的箱子,转向马栅,将箱子紧系马鞍后,并飞身上马。
  另外约有二十几条黑影,各捧干柴枯枝,步履快捷而轻巧的,到达孙重楼一行所住的宾室外面。
  他们将枯枝干柴堆积客房四周,仍然不带丝毫声音。
  枯枝干柴越积越多,已平窗台。
  这些黑影把枯枝堆好,悄悄撤离现场。
  然后一个个都飞身上马,在远处包围好客房。
  适时那三条最早上马,各携箱子的黑影,顺马缓缓来到,内中一人手挥处,其余黑影都自马鞍桥上取下强弩!
  一人右手一抖,打亮了火摺子,点燃了右手的火把。
  接着火把引着了火箭,数十支火箭,搭在强弩之上,在为首者再次挥手示令下,火箭射进了枯枝干柴堆中。
  人手一箭,由四面发射火箭,因之客房在转瞬间,已被烈火围起,火舌刹那卷向了屋顶。
  客房全系木造,屋顶更是油松铺草,只一霎眼的工夫,已看不见整排客房的门窗,变成一团大火球!
  人困其中,若是还能逃得活命,除非仙佛!
  烈火中,这才看清,歹徒们为首者,竟是骆祥!
  骆祥在烈火腾卷下,才开始喝呼出声。他挥手向自己人传令道:
  “人齐了没有?”
  有人答话道:
  “全到了。”
  骆祥嗯了一声道:
  “好,这大的火,料想他们决难逃出,也许不必按照预定步骤退出牧场,不过大家要小心注目……”
  骆祥身侧,一名黑马上的汉子,接口道:
  “骆兄,我看还是仍按预计走的好!”
  骆祥眉头一皱道:
  “左兄你看,他们至今不见半点动静,可见在熟睡中早被烈火烧死,没了后顾之忧,又何必非走不可呢?!”
  被称为姓左的大汉,头一摇道:
  “骆兄,我就是因为不闻他们有丝毫动静,才觉得不对!”
  骆祥嘿嘿冷笑着说道:
  “左兄该看的明白,整排客房已成了火海,就算那孙重楼是顶尖儿高手中的高手,又怎能逃出呢?”
  左姓大汉又把头一摇,道:
  “他们十一个人,人人怀具一身无敌技艺和功力,若火发时,有人喊,有人窜,有人影,这才应该!
  “可是从火发到现在,不但不闻半点喊叫呼痛声音,更不见任何人奔窜逃遁出来,难道还不可疑?!”
  经此说明,骆祥也觉得有些不对了。他双眉一皱,道:
  “以左兄的看法,这情形是?”
  左姓大汉接口道:
  “难说,反正有些反常,我们退避观变好些!”
  骆祥沉思刹那,颔首道:
  “好,我们退!”
  话声中,他挥手对众喝道:
  “速按预计,退!”
  一声令下,他和那左姓大汉及另一名中年人,首先独提缰绳,催马疾驰向牧场那木栅门而去!
  其余的人,闻令即动,也各自催马随后而行。
  讵料骆祥和左姓大汉,催马驰进栅门时,那栅门前,竟已有人相待,那人长衫背剑,正是孙重楼!
  这一惊,几乎吓出骆祥的苦胆!
  左姓大汉,刁滑至极,一见孙重楼阻路,拔马而回,他驰向左侧栅墙,将及时,自马上飞身拔向栅墙而逃!暗影中,有人沉声喝道:
  “那个想逃,那个先死,此人是尔等的前鉴!”
  喝声中,左姓大汉业已将近墙头,突然一声惨号,人由空中倒摔下来,注目看时,他一颗狗头竟失踪迹!
  这一着,镇住了所有的人!
  骆祥此时业已明白,现在被群侠反包围在牧场中。
  想逃,左姓大汉是个榜样,死无葬身之地,不逃,稍待那场劣火相攻事,恐怕也好受不了。适时,孙重楼扬声喝道:
  “尔等下马,鱼贯回转牧场大厅,妄动者死!”
  骆祥见此情形,牙一咬说道:
  “姓孙的,今夜事是我和左家兄弟办的,其余牧场上上下下的人,只是奉命行事,希望……”
  话未说完,孙重楼已接口道:
  “有话到大厅里再说!”
  骆祥无奈,拔马回转。暗影中又有人沉声喝道:
  “姓骆的,莫非你还舍不得下马?!”
  骆祥只好跳下马来,牧场中人,也一个个下马随在骆祥身后,人人垂头丧气,步履沉重的走着。
  这时侯,那排被烈火吞食了的客房,业已倒塌,火势已小,因之整个牧场,比原先要沉暗许多。
  孙重楼走在最后,边走边道:
  “你们可听清楚,谁要想中途逃脱,别怪死的冤枉!”
  话刚说完,人群中一条黑影,矫捷的离队而去!
  此人功力甚高,飞纵奇快,已逃向极暗的角落!
  当他的影子已看不见后,那极暗处突然传来喝声——
  ‘告诉过你,敢逃的话别说死的冤枉,你这是找死!”
  紧跟着这句话的后面,是一声凄厉悲号,随即寂然!
  孙重楼哼了一声,再次高喝道:
  “你们那个若是不信,就再逃逃看!”
  前后两次事端,已使牧场中人个个丧胆,怎敢再逃。
  刹那,都到了大厅,怪的是当他们刚刚踏上大厅外门的石阶时,本来黑暗的大厅内,有人点起了灯笼。
  骆祥暗自吁叹一声,明白人家才是经过妥善计划和安排下,早将自己一举一动查明,自己又如何不败呢。
  当骆祥进厅后,看到自己认为已被烈火吞食的群侠,竟大半已在坐等,头一低,站向一旁。
  突然,他觉得刚才目光所及,似乎有件事情不对,于是又一抬头,果然,厅中群侠内,孙重楼竟突然在座。
  骆祥不由面露骇色,再注目厅门口,哈哈,另一位孙重楼刚好进来,再一沉思,骆祥恍然大悟!
  难怪,难怪自己这十分妥当的安排成空!
  难怪一行人中,突然没有了虎儿,原来虎儿矫饰作孙重楼,随众而行,真的孙重楼,却在暗中维护着大家。
  也多亏如此,否则今夜这场罕绝的火攻,群侠恐怕难以逃生了。
  经过询问,骆祥说出经过,他原先也是牟镇方的手下,在得到谕令下,才定下火攻之计对付群侠。
  孙重楼不过为己甚,只毁去了骆祥的一身功力,其余手下,严加警告过后,各选一匹快马,离开了牧场!
  是进入苗疆的山区了,虎儿又恢复了他的本来面目。
  金砂寨,是苗疆最接近汉化的一个部落。
  因此汉苗杂处,形成无比的繁荣。
  汉客进山,此处是最后一站,一切成用物品,无不齐全,并且还有两家客栈,专司汉客居留并代购一切。
  孙重楼等一行,住在一家较干净的店中,几经商量,开列了所需物品清单,托店家准备。
  马匹已没了用处,虽说在苗区盆地,仍可使用,但前二三百里的山路,却无法通行,只好留下。
  当夜,在一间较大的堂屋内,商量进山后的步骤。
  别看上官琪和六友,被牟镇方迫随多年,苗疆却没有到过,反而是莫巧手,路径十分熟悉。
  原来莫巧手幼年,曾随父母进入苗疆,并娶一苗女为妻,生一子一女,子死于蛇,他才携女回转中原。
  那时他的女儿,已经十五岁了。所以当孙重楼问及百花洞所在,莫巧手道:
  “我知道,并且在沿途休歇时,已画成一幅地图!”
  说着,莫巧手将地图取出,当众展阅。
  地图十分简单,一因莫巧手多年没到苗疆,只凭记忆而画,自然全是曾经熟记难忘的大路。
  再者,目的地既然是百花洞,其他自可省略。莫巧手指着图上一个地方道:
  “这就是百花洞!”
  孙重楼仔细看了多时,道:
  “那要经过四五个苗族大部落,才能到达了?”
  莫巧手道:
  “不错,讨厌的是最后那‘长颈苗’部了!”
  孙重楼哦了一声道:
  “是有危险?”
  莫巧手道:
  “那是苗族当中,最最凶悍的一族!”
  琴姑娘黛眉一挑道:
  “不能绕过他们去?”
  莫巧手头一摇道:
  “长颈苗部的地势,恰当必经山路的两侧,占地数十里,不管你怎么绕法,都休想能避开他们。”
  孙重楼想了想道:
  “莫大侠可有办法?”
  莫巧手道:
  “苗部缺监,苗民喜爱红绿绸制物件,用这些东西,十有六七是能够平安过去的,不过有时却也例外!”
  弃儿不耐烦的说道:
  “大不了闯过去,没有什么!”
  莫巧手正色道:
  “虽说他们只是仗着先天体健,跳跃奔驰迅捷,但他们那吹箭标枪却也不可轻视,何况人数太多!若是我们一不小心杀伤其一,全族都会群起而攻,任凭我们功力多好,也休想能活着逃将出去。”
  虎儿开口道:
  “这样说来,无法预为安排了。”
  莫巧手一笑道:
  “不然,老朽已有安排。”
  孙重楼突然记起,莫巧手在那八帆船上,听到牟镇方逃往苗疆时,所说的那句话来了。于是孙重楼接口道:
  “莫大侠在八帆船上的时侯,曾说过牟老儿逃到苗疆,是条死路,如今又说早有安排,难道……”
  莫巧手接口道:
  “不错,老朽曾经预料到,这老贱在走头无路时,因此预留了一步闲棋,现在正用的着。”
  上官琪哦了一声道:
  “莫兄,不是老朽敢有怀疑,只因牟贼苗疆之行,事前绝无人知,并且他也没有打算真的前往苗疆。后来时势所迫,他才别无选择,与妖女重和,潜往苗疆,莫兄难以前知,又怎会下这步闲棋呢?”
  莫巧手扫了上官琪一眼,道:
  “不错,只是有件事情,为诸位及上官大侠你所不知,牟老儿在赴洞庭之约前,曾经逼老朽代他做过某件东西。这件东西,十分侥幸的因为老朽幼时曾居苗疆,故而立刻知道他是准备在苗疆应用,所以老朽才下那一步闲棋。”
  上官琪道:
  “是件什么东西?”
  莫巧手一笑道:
  “抱歉,老朽不愿意说明。”
  上官琪碰了个钉子,并不气馁,又道:
  “难道那件东西,也被牟老贼取去?”
  莫巧手冷冷地说道:
  “没有,他没有时间。”
  话锋一顿,莫巧手瞥目看到虎儿正要开口,似乎已经能够料到虎儿将说些什么,于是又说道:
  “就因为他没有时间取走,所以老朽不愿多谈!”
  弃儿直坦,问道:
  “这件东西是不是可以害人?”
  莫巧手嗯了一声道:
  “是,害处极大!”
  孙重楼恍然大悟,道:
  “莫大侠,那东西毁了?”
  莫巧手颔首道:
  “当我接获江、张及诸葛三兄的密柬通知后,立刻将它毁掉,并马上和万、程二位赶赴吃人山!”
  孙重楼一笑道:
  “只要那件东西已毁,不再说明最好。”
  他话声一顿,扫了大家一眼,又道:
  “莫大侠可能把那安排说上一说?”
  莫巧手道:
  “当然要说,当我们将到‘长颈苗’部时,会有人在途中接迎我们,那是老朽安排的一位向导……”
  上官琪眉头一皱道:
  “可是这位向导和长颈苗酋交好?”
  莫巧手头一摇道:
  “恐怕不会,不过这位向导必有办法使我们通过。”
  上官琪道:
  “所谓安排,就只如此?”
  莫巧手一笑道:
  “当然还有,只是在我和那向导面前,无法预知他们办的事情能到什么地步,所以现在别无可以奉告者。”
  他既然这样声明,众人自然不便再问。
  好在大家同仇敌忾,就算根本没有什么向导和安排,也是非要克服万难进入百花洞不可的,所以没人多说什么。
  于是话题一改,谈到应该准备的东西方面。
  对这件事,莫巧手也早有准备,提出一张清单。
  孙重楼检看的非常仔细,终于认定莫巧手果然有心,那清单上的物品,不但齐全且皆坚固。
  尤其是清单后面开列着的几盏“孔明灯”、盐、糖、花布等类,更是进入苗疆所不可缺少者。
  他们把清单,交给了店主,店主人含笑的告诉他们,一切可在明天中午备全,那时他们可以马上动身!
  群侠自然安心,各尽饮食回房安歇。
  那知他们仍然轻视了牟镇方,结果……

  第五十三章:风云起苗疆,战兴!
  店主人拿着群侠交给他的清单,和一锭黄金,含着亲切的微笑,辞出群侠议事的那间堂屋。
  可是当他脚步踏出院中时,神情变了,是得意而狰狞。
  他很快的回到自己店后的私宅,悄悄推开了室门。
  室内早有人在,他马上紧扣室门,转向暗间。
  暗间有灯,灯旁设座,坐其上者,赫然正是牟镇方。店主未语先笑,将清单递给牟镇方道:
  “这一切果然没出主人的预料。”
  牟镇方一笑,接过清单道:
  “老庄,这是你的功劳。”
  店主人老庄,庄文经,当年是滇南巨盗,牟镇方救过他的命,而那时的牟镇方,还是位磊落光明的侠士。
  庄文经从那时起,就随在牟镇方身旁。
  牟镇方聚得魔女,进入百花洞,就留下庄文经在金砂寨,开设了这家客栈,当时是做正当的生意。
  在牟镇方身受重伤,逃出百花洞后,就是藏身庄文经店中养伤,将伤养好,为了监视魔女,和庄文经秘谈下,留庄文经永居于斯,没想到现在却有了大用。
  这内情,自非他人能知,孙重楼等群侠,自然也非上当不可了。
  此时,老庄说道:
  “主人您看,我们该怎么办?”
  牟镇方已看完了清单,道:
  “有很多地方可作手脚。”
  庄文经嗯了一声道:
  “是,主人吩咐!”
  牟镇方一笑道:
  “首先说盐巴,他们会带盐砖,你用碱块,外加一层较厚的盐沫,这样他们绝对不会看出毛病。”
  庄文经嘿嘿一笑道:
  “到时侯‘克拉哇’(长颈苗酋)发现真象,看不把这些东西驱向‘毒蜂谷’才怪,嘿嘿……”
  牟镇方又一指花布琉璃珠串等物道:
  “这些不是也很容易作手脚吗?”
  庄文经道:
  “放心主人,我有办法!”
  牟镇方一笑,又一指那几盏孔明灯道:
  “文经,关于这玩意儿,你有何心得?”
  庄文经眉头一皱道:
  “这玩意儿假不得,铁盒子,四面是精亮的赤铜片,巨大的蜡烛,照出来才能及远光亮而……”
  牟镇方接口道:
  “没办法想?!”
  庄文经苦思多时,摇头道:
  “主人教我。”
  牟镇方耸肩一笑道:
  “铁盒子和赤铜片,自是假不得,但那蜡烛蕊儿……”
  庄文经双目连霎,道:
  “对,换上劣等货,外表看来是顶上品质……”
  牟镇方摇头道:
  “不!劣等货不也能放光吗?”
  庄文经傻了,道:
  “是是,不管蜡烛多坏,点上当然就有光亮……”
  牟镇方哼了一声道:
  “我的意思是……”
  庄文经错会了意,接口道:
  “主人是要以伪品冒充,看来像,不发光……”
  牟镇方残眉一挑,道:
  “不,一定要它发光,并且光亮要强……”
  庄文经越法不解,道:
  “那是顶上等的白色纯蜡了?”
  牟镇方颔首道:
  “对,必须最亮最亮!”
  庄文经更加困惑,道:
  “他们要六盏灯,若一齐点燃,围成圆圈,则半里地内圆形的地区,虫介难藏,苗子迷信,就许疑为‘天闪’……”
  牟镇方嘿嘿狞笑着,拍手道:
  “对!对!好名字,‘天闪’,不错,是‘天闪’!”
  庄文经楞在一旁,竟不知怎样答话才好。刹那之后,牟镇方才转向庄文经的耳旁,低低说了不少话,只见庄文经先惊后喜,连连点头道:
  “好妙计,也只有主人能想得出来!”
  牟镇方阴森的说道:
  “文经,他们不明所以,当一声甚或一连串巨震传出,雪亮的火闪照耀之下,尸骨无存,苗子当然要信为‘天闪’了!”
  庄文经一笑道:
  “当然当然,不是天闪,那有如此亮法,不是天闪又怎会好端端的人,变为无有,妙!妙!”
  牟镇方嘿嘿的阴笑着,道:
  “那时保管‘克拉哇’会磕头如捣蒜,然后就‘鬼哭狼号’的开始火祀奠神,接着是攻击他部,大开杀戒!”
  庄文经突然说道:
  “主人,真这样子的话,恐怕‘百花洞’会首当其冲了!”
  牟镇方颔首道:
  “不错,我就要如此!”
  庄文经哦了一声道:
  “主人可是另有安排?”
  牟镇方道:
  “当然,我回去之后,就开始调训一支劲旅,只等‘克拉哇’大军压境时,以‘奇阵’将彼等包围……”
  庄文经不由接口道:
  “苗子攻敌,是像海水潮涨般,扑是一片,退是一滩,什么‘奇阵’有如此之广,能包围得住?”
  牟镇方阴森的一笑道:
  “这你放心,百花洞只有一条入口,两侧万刃高峰,中段滑不留手,有人闯进,非经谷口不可!”
  庄文经点着头道:
  “这就是了,主人策划,自是无不万全。”
  人喜捧,牟镇方何能例外,一笑道:
  “当‘克拉哇’被困时,自那‘长颈老巢’,已被我奇军突破所占,然后以德服之,其被我所用必矣!”
  庄文经如今懂得牟镇方的真意了,道:
  “若能收服长颈苗部,则不出一年,苗疆八洞十六寨,怕不皆是囊中物,那时主人自是苗疆真主……”
  牟镇方微微一笑道:
  “正是如此,到那一天……”
  说到这里,牟镇方一拍庄文经的肩头,又道:
  “文经,采不完的金砂,由你主理,数不尽的奇药皮货,自然也只有你来作主,然后招散亡,结英雄……”
  庄文经欣然接口道:
  “主人气吞山河,好大志!”
  牟镇方慨然道:
  “大丈夫一朝得权有势,应当如此,方不负我!”
  庄文经的兴致来了,道:
  “诚然,近下愿为牵马坠镫!”
  牟镇方正色道:
  “这是什么话,文经,你是开国元勋呀!”
  人不能没有梦想,既然可以有梦想,这梦想无妨作大些,牟镇方和庄文经,如今都迷失在梦境中了。
  不过说老实话,那年头若一切果能不出牟镇方推断意料,他们这梦,也许有一天实现的!
  一切商妥,两个人得意的睡了。
  次日近午,庄文经带着三名手下,将群侠单上所开列的一切物品,全皆购齐,送到客房之内。
  庄文经一件件清点着,群侠验收。
  这年头,凡属验收,必有所谓“回扣”和“红包”问题,诸位别错当“是官就贪”,非“红包不可”!
  那只不过是一般商人,都有良心,更皆性喜交友,在钱赚多了之下,不太好意思,“送贴礼”交交朋友罢了!
  您若不信,大可以刮目看看,可曾听说过某建某筑,验收时有问题吗,所以喽,送礼收钱,那是朋友交情!
  可是庄文经,捣了一大堆鬼,那年头又不兴“送红包”交朋友,怎么办呢?放心,戏法人人会变,各有巧妙不同!
  庄文经所购物品,无一不是上乘货色,经验老到如莫巧手,心机过人若上官琪,都看不出半点毛病来。
  点、检验、毕,庄文经好心供献意见道:
  “老客,东西不少,请问目的何地?”
  目的地不便说,上官琪答道:
  “过‘长颈苗’部,转过‘百花洞’,采集药物!”
  庄文经一面孔正经,道:
  “原来老客们是去采药,那清单上还该有铁铲……”
  上官琪接口道:
  “我们一共两拨人,头前一拨早进了山,那些笨重的物件,他们准备,所以现在不必再要……”
  话没说完,庄文经已笑着点头道:
  “原来如此。”
  莫巧手这时顺手捡起箭壶中的一束箭来,道:
  “这些箭制作的十分精巧,难得此处有这好的手艺!”
  庄文经一笑道:
  “瞒不过您老客去,这是苗工精制的东西!”
  莫巧手哦了一声道:
  “我说呢。”
  说着莫巧手放下那束箭,又道:
  “店东,昨天那清单上,漏开了几件东西,现在时间不多了,不知道可还能再补全几样吗?”
  庄文经道:
  “老客您说,我听听能不能办好。”
  莫巧手道:
  “牛筋绳两捆,硫磺两斤,松香两斤,匕首快刀三五十柄,店东,这些东西此地还现存吧?!”
  庄文经想了想道:
  “别的都好办,只是牛筋绳……”
  莫巧手接口道:
  “牛筋绳是必不能缺的东西,价钱多出点没关系!”
  庄文经笑着说道:
  “不是价钱问题,只要有东西,我怎能胡要高价,这么办,我就去给老客您找找,找到您别喜,找不到!……”
  莫巧手取出十两纹银道:
  “一定要找到,这是牛筋绳的货价,不够我再给店东你赏给跑堂的伙计们,我先谢了!”
  庄文经接过银子,含笑去了。庄文经刚走,虎儿就开口问道:
  “莫大侠,要那么多牛筋绳何用?”
  莫巧手一笑道:
  “虎侠,法不传四耳,恕老朽现在保密!”
  莫巧手既然这样说,虎儿自然不便问下去。
  他们重新清点了一遍东西,才装进行囊中!
  中饭时侯,正吃着,庄文经来了。
  莫巧手所需物件,竟全找到了,莫巧手十分高兴。
  庄文经这时却问道:
  “老客们,请教是那位作主……”
  上官琪一指孙重楼道:
  “这是我们少东!”
  孙重楼摇身一变成了药商们的少东,这是事先商量好的,因此孙重楼立刻接过话来问道:
  “店东有事?”
  庄文经道:
  “小事情,可是又十分要紧。”
  孙重楼哦了一声道:
  “那就请教了。”
  庄文经客气的说道:
  “这可不敢,小老儿是想问问,老客们此行够远险,据说通过‘克拉哇’族地,就很不容易……”
  孙重楼接口道:
  “店东所说‘克拉哇’是什么地方?”
  庄文经道:
  “不是地方,是‘长颈苗’部的酋长名字!”
  孙重楼头一点道:
  “不错,那一族苗人很是凶悍!”
  庄文经嗯了一声道:
  “老客们带着这多东西,可有脚力?”
  孙重楼明白,此处所指“脚力”,断非是说牛马,而是“苦力”(苗俗及山东地方,称搬运重物的人力为苦力)。于是他一扫地上那三个大行囊,道:
  “没有,正要麻烦店东想法呢!”
  庄文经道:
  “是这样,小老儿丑话先说在前面,苦力是有,不过他们却只能替诸位把东西送到‘飞鹰涧’!”
  孙重楼对苗疆地名,毫无所知,不由看看莫巧手。莫巧手接话道:
  “飞鹰涧可在‘长颈苗’的区线边上?”
  庄文经颔首道:
  “正是,飞鹰涧是两边绝崖,以索为桥,过了桥就是长颈苗部,苦力们一向是不敢过索桥的!”
  莫巧手明知故问道:
  “这为什么?”
  庄文经神色一正道:
  “第一,索桥是名符其实的索桥,一条铁索,长三十六丈,为‘长竿苗’和‘长颈苗’唯一交通!一般苦力,吃得苦,耐得劳,那只是身体力大体壮!要想渡过索桥,可没有那份本领,他们过不去!其二,长颈苗克拉哇,不通情理,有时很好说话,有时却谁的账也不买,弄不好就杀人,所以……”
  莫巧手哦了一声道:
  “好吧,那就以‘飞鹰涧’为界吧!”
  庄文经头一点道:
  “一言为定,老客们要几多脚力?”
  莫巧手道:
  “五位如何?”
  庄文经眉头一皱道:
  “三名很够了,他们索费不小呢?!”
  莫巧手一笑道:
  “我们不在乎钱,多两个人可以换班,省力些自然也走的快些,何况前面先要人开道引路的。”
  庄文经哦了一声道:
  “对对,老客真懂的不少,五名苦力,吃亏老客,每名银子十两,小老儿每名赚得一两,可以吗?”
  莫巧手哈哈一笑道:
  “不多不多,人什么时候来?”
  庄文经道:
  “半个时辰之内,小老儿一共找八名来,任凭老客您自己挑,还有这些苦力的行为,敝店会负责!”
  莫巧手伸手一拍庄文经的肩头道:
  “店东,你会做生意,咱们就这样说了。”
  庄文经告辞而去,果然在不到半个时辰,带来了八名健壮的苗汉,
  莫巧手一望即知壮汉都是半汉半苗人!
  庄文经并不讳言,道:
  “他们都是汉人聚得苗妇所生子孙,不但健壮,人也秀气,又通苗、汉两种语言和风俗。”
  莫巧手点着头道:
  “店东处理事情,可真叫人没话好说!”
  话声中,莫巧手又取出了五十两白银,道:
  “这是工资,店东收下。”
  岂料庄文经头一摇道:
  “老客您哪先选好了人,再谈别的。”
  莫巧手看看孙重楼,孙重楼道:
  “莫老选吧,不会有错。”
  于是莫巧手选中了五名,其余三名立刻自动的退去。莫巧手再叫庄文经收那五十两银子,庄文经头一摇,只取了二十两纹银,然后很开朗的说道:
  “购物是现银现物,脚力照规矩是先收四成定银,等到了地头,另外六成可以交给脚力带回来。”
  这种做生意法,可真是公公平平童叟无欺了。
  群侠没有话说,一个个称赞庄文经安份老实。
  应该办的事,全办好了,于是群侠开始登程。
  他们把行李物件,除随身兵刃黑器外,全交给了苦力来背着,轻轻松松的踏进了崎岖的山路。
  他们刚走不到顿饭光景,牟镇方和庄文经又开始密商!
  地方仍是庄文经内宅的暗间中,话声低沉。
  首先是牟镇方道:
  “办好了?”
  庄文经没答话却笑着一拍手,有两名苗汉,抬着一个行囊进来,这两名苗汉正是未被群侠挑中的人。庄文经对两名苗汉道:
  “打开它。”
  行囊打开,里面正是群侠叫他购置的花布和琉璃饰物,那是群侠准备到长颈苗部时,送给“克拉哇”的礼物。
  牟镇方也得意的一笑,道:
  “你怎么换到的?”
  庄文经一笑道:
  “他们验过之后,必须重新包扎才好背放,自然很容易调了包。”
  牟镇方嗯了一声道:
  “换上的是些什么东西?”
  庄文经得意的噗嗤一笑道:
  “主人您再也猜不到,苗子们‘忌味’什么,属下就换上什么,保证‘克拉哇’一看,就怒火高升一千丈!”
  牟镇方哈哈大笑道:
  “好,好,文经,奇功一件!”
  话锋一顿,接着又道:
  “还有那灯,那盐砖等等……”
  庄文经道:
  “主人万安,‘克拉哇’有‘天闪’‘天雷’可看可听,也有好东西洗干净他们那臭在身上的皮衣了!”
  这话,说得牟镇方仰颈狂笑起来。那两名苗汉,还没退去,牟镇方在高兴之下,道:
  “这行囊的东西没用了,赏给这两个杂种吧!”
  庄文经才待阻止,牟镇方那“杂种”二字已经说出,两名苗汉面色陡然变了,双手紧握成拳!
  庄文经立刻向两名苗汉一瞪,道:
  “拿去分了吧,快去!”
  两名苗汉没有其他的表示,抬着行囊走了。
  庄文经在苗汉走后,才悄悄的说道:
  “主人,他们听得懂汉话,最恨人家说他们是杂种!”
  牟镇方哦了一声,道:
  “原来有这种‘忌味’我却不知!”
  话已经说过了,庄文经自也无可奈何。牟镇方话锋一变,道:
  “这次事,别无人知,你作的好!”
  庄文经道:
  “主人还有所不知,那五名苦力,和刚走的两个人,个个一身好本领,算来还是属下的徒儿,可称高手,属下已有严嘱,中途会先给对头些苦子吃!”
  牟镇方更得意了,道:
  “如此说来,这群匹夫们此去无异是死定了数!”
  庄文经一笑道:
  “怕是有去无回!”
  牟镇方头一点道:
  “骆祥牧场,老夫本来可以把他们一网打尽的,可惜一时疏忽,忘记了那个虎儿的下落,结果功败垂成!现在,哼!我料到他们本领再大,心机再深,也万想不到有这种种变化,等一朝揭发,大势已定……”
  说到这里,他似乎已看到群侠被困苗疆,叫天不应,呼地不灵,一个个惨戮的样子了,因之话锋一顿,喋喋的怪笑起来。
  庄文经在一旁悄问道:
  “主人何时登程?”
  牟镇方想了想道:
  “我也得早些追,免得追不上他们。”
  庄文经道:
  “属下已将主人需用的东西备好,只等主人吩咐了。”
  牟镇方站将起来,道:
  “好,就走。”
  庄文经也急忙起身道:
  “属下叫他们把东西取来。”
  牟镇方道:
  “很多吗?”
  庄文经摇头道:
  “不多,吃的喝的还有盏孔明灯,五支灯蜡!”
  牟镇方一点头道:
  “我们到前面拿吧,还有,你送我一程,路上我再想想可还有什么话没有,免得忘了什么。”
  庄文经恭应道:
  “这当然,属下早有打算,要亲送主人到‘银石寨’!”
  牟镇方摇头道:
  “这不必,过‘金砂寨’你就可以回来了。”
  庄文经又恭应道:
  “全凭主人。”
  说着,他俩跨向前面。
  取到东西,更因为早已用过中饭,遂立刻上路。
  庄文经找来账房和亲信,嘱咐几句,陪牟镇方去了。
  三十五里山路的“金砂寨”,过去了。
  前面是二十里碎石路的山道,也是“金山寨”和“银石寨”中间的无人地带,路虽难走,但没有危险。
  过这二十里,可达“银石寨”,一般汉客不是穷凶恶极,挑逗苗女或过份的不讲道理,也会平安!
  但当走过“银石寨”,要到“竹花苗洞”时,可要小心了,从此是真的走进只有苗法不见汉律的蛮荒!
  孙重楼等一行,已平安渡过了“银石寨”。
  “银石寨”和“竹花苗”之间,也有二十里的无人地带,苗人虽说多未开化,但对信约却严守而不毁!
  这二十里的无人地带,也正是所谓“缓冲”地带,双方族人无事从不擅越半步,因此也成了汉人避难的好地方。
  现在是初更,孙重楼等一行,歇足其间。
  牟镇方和庄文经,此时却正作着“银石寨”苗酋的上宾,这是因为庄文经和酋长素有联络。
  不过庄文经的势力,到“银石寨”可也就到了顶,再渡过那二十里的无人地带,他也未必遇事保得平安了。
  天一亮,孙重楼一行坦然大方的进了“竹花苗”部。
  牟镇方和庄文经,到达了孙重楼等人昨夜休息的地方。
  那里有支搭帐蓬的痕迹,和所剩木柴的灰烬!庄文经检查着这些东西,道:
  “主人,他们刚刚还在,现在大概进了‘竹花苗’部了!”
  牟镇方点着,似是心神不属。
  庄文经看在眼中,不由问道:“主人在想什么?”
  牟镇方没有答话,依然在沉思着。
  庄文经凑近前来,道:“主人可是没把握走过‘竹花苗’的地区?”
  牟镇方摇头道:“不,这难不住我。”
  庄文经不解的问道:
  “那主人何事为难?!”
  牟镇方吁叹一声,四顾刹那,指着不远处一块大石道:
  “来!来!来!文经,我们坐下来谈谈,好在冤家们刚进‘竹花苗洞’,未必能轻易离开,不怕追赶不上。”
  庄文经应一声是,道:
  “当然,他们就算能平安离开,也非到明天中午不可!”
  牟镇方时已坐于石上,道:
  “哦,这有一说吗?”
  庄文经颔首道:
  “竹花苗洞占地百里,三十里是瘴毒池沼,必须绕避而行,再快脚程,也难以当天离开限界的!”
  牟镇方摇头道:
  “以孙重楼等人的功力来说,恐怕会很快渡过吧?!”
  庄文经也摇头道:
  “主人,他们是以药商掩饰身份,怎敢走的太快?!”
  牟镇方哦了一声道:
  “对对,我忘记了这件事。”
  庄文经一笑道:
  “主人,您有什么吩咐?”
  牟镇方长叹一声道:
  “文经,一别二十多年,我始终没来看你,也始终没再和你互通消息,你心里对我是怎么想法?!”
  庄文经道:
  “属下没什么想法,知道主人必然十分辛苦奔忙!”
  牟镇方一拍大腿,道:
  “文经知我,真多亏你。”
  庄文经恭礼的说道:
  “所以当主人这次突然传来谕示,令属下将‘百花玉符’送进‘百花洞’,属下不敢延误,立刻去办。”
  牟镇方嗯了一声道:
  “不错,你办的很好,我和园主已经会了面。”
  庄文经点头说道:
  “属下知道,属下恭祝主人主母今后幸福无疆。”
  牟镇方一笑道:
  “好话,真亏你想的周到。”
  话锋一顿,牟镇方目光看向远处,又道:
  “若是我所有的部下,人人像你,今朝又何至于来到这不化不毛之地的苗疆,说来真是恨煞!”
  庄文经不能答话,只好一言不发。牟镇方看了他一眼,道:
  “文经,你可知道这二十几年来,我在中原已经创建了无边基业,几乎可以成为武林的霸主?”
  庄文经恭应一声道:
  “主人雄才大智,自是当得如此。”
  牟镇方哼了一声道:
  “岂料因属下背叛,竟瓦解冰消于一旦!”
  庄文经道:
  “这些匹夫呢?”
  牟镇方冷冷地说道:
  “死去的不谈,活着的你全看到了!”
  庄文经一楞,道:
  “难道就是那姓孙的……”
  牟镇方接口道:
  “里面三个年轻人,是我仇家,文经,我不瞒你,江湖中混,何时能没有仇家敌人,这很平常!可是那个少女,却是我的义女,她竟听信谗言,恋奸情热,出卖了我,把一座铁石般的山寨,拱手送人!那个糟老头子,是我表哥,穷途落魄,我救他不死,养在家中,他人老心不老,竟打我侍妾的主意……”
  庄文经恨声道:
  “主人怎不早说,早说了怎会容他活进苗疆!”
  牟镇方手一摆,又道:
  “那腰哈着的精明老头儿,叫莫巧手,是我亲信,他的言计,我无不听从,那知到头来也背叛了我。另外五人,是我最最亲近的好友,名为六友而不作属下,只因我执法严峻,就与敌勾结,使我在中原武林寸步难行!”
  庄文经恨哼了一声道:
  “主人,往者已矣,来日可追,这些背叛了您的匹夫,此去苗疆,咸难活命,就算侥幸活着逃回,属下也——”
  牟镇方手又一摆,道:
  “不,我要亲自杀了他们!”
  庄文经恭应着,没再接话。

  第五十四章:蛇峪败阴谋,因果!
  牟镇方话声一顿,又道:
  “此番被迫来到苗疆,文经,我觉得已经是穷途末路了!”
  庄文经摇头道:
  “不,主人,内有主母那无敌声威为基,外有属下这金钱人手为用,今后武林,仍将是主人的天下!”
  牟镇方叹息一声道:
  “我雄心已逝,怕了!”
  庄文经正色道:
  “主人怕些什么,属下不信敌方能……”
  牟镇方接口道:
  “敌方再狠,我未必输,何怕之有?!”
  庄文经不由奇怪的问道:
  “既然如此,主人是怕……”
  牟镇方道:
  “我被手下出卖的怕了!”
  庄文经微吁一声道:
  “俗话说的好,岁寒知松柏能傲霜,患难显宾朋之道义,那些无耻之徒,今已远离主人……”
  牟镇方接口道:
  “话是不错,但当年彼等,却也是顺从无间。”
  庄文经眉头一皱道:
  “好在如今,主人已远离这般小人了。”
  牟镇方苦笑一声道:
  “算了,过去的不多谈了。”
  话锋一落,看着庄文经,半晌才又接着说道:
  “文经,我有件事情和你商量。”
  庄文经恭敬的说道:
  “主人吩咐就是。”
  牟镇方头一摇,道:
  “人要识时务,文经,现在我总算平安进入苗疆了,有‘百花洞’为护符,已不惧外来强敌!但此番来到苗疆,诚恐消息已泄,好在只有你一人晓得此事,今后若有人问起,你可要口紧一些!”
  庄文经道:
  “主人放心,属下怎会泄露此事!”
  牟镇方头一低,叹口气道:
  “我已不敢指望任何人对我守那‘信义’了!”
  庄文经闻言心头一动,道:
  “主人可是不放心属下?”
  牟镇方苦笑着说道:
  “你别多心,一朝叫蛇咬,十年怕井绳,并非我对你还不相信,实在我叫人家欺骗怕了,所以……”
  庄文经慨然道:
  “主人怎样才会放心?”
  牟镇方又苦笑着说道:
  “没用的,说出来也没有用!”
  庄文经正色道:
  “不一定,主人说说听!”
  牟镇方头一摇,道:
  “除非是……唉!算了,说出来徒伤人意!”
  庄文经坦朗的说道:
  “主人只要说出来,属下一定遵守!”
  牟镇方哦了一声道:
  “你会听?”
  庄文经嗯了一声道:
  “决定会,赴汤蹈火再所不辞!”
  牟镇方大喜过望,道:
  “文经,你这话是出于肺腹?!”
  庄文经肃色道:
  “属下言若心口不一,天诛地灭!”
  牟镇方霍地站起,右手拍着庄文经的肩头道:
  “好好好,若真如此,那……”
  牟镇方“那”字拖成长声,手仍拍着庄文经。
  蓦地!
  庄文经一声惨号,摔跌地上!
  全身颤抖不停,脸上已无人色,双目赤红,额头印出豆大汗珠,一滴滴成了串,顺颊流下,他勉强挤出一句话来,道:
  “主……主人你……你这……这是……”
  牟镇方阴森的笑了,道:
  “你不懂这是为什么?”
  庄文经业已不能挪动,就这片刻之隔,神色越法难看!他提不得力,张了几张嘴巴才又说道:
  “为……为什么……”
  牟镇方嘿嘿一笑道:
  “老夫近一年来,越学越乖,上一次当得一次经验,所以同样的当,今后再也不会上了,懂吗?”
  庄文经有气无力的说道:
  “属下……下……二十……十年如……一日,有……功无……无过,你……你……如此对……我……”
  牟镇方冷笑一声道:
  “如此对你,别觉得冤枉委屈,刚才我一再问你,你不是说,赴汤蹈火再所不辞吗?现在怎么又懊悔了?”
  庄文经怒向胆边生,道:
  “那是对于外敌,现在……”
  牟镇方冷哂道:
  “一样的文经,圣贤人说,君叫臣死臣不敢不死,何况如今你虽必死,却可使我安心,你也算死得其所了!当然,你会觉得太冤枉,太委屈,更会认为我毫无心肝,以怨报德,其实,你是怪不得我的!想想看,譬如当年,我若不救你,二十几年前你就死了,你现在才死,并且是死在我手,应该心安了!又退一步说,就算这次我狠了些,但却是事实教训我如此,你一死,我就没了后顾之忧,这不是很好吗?!”
  庄文经悲吁一声道:
  “你……你下手杀我,是自毁东山再起的机会……”
  牟镇方嘿嘿一笑道:
  “你不用操这种心了,没了你,我仍能重起于武林!”
  庄文经凄然一叹,道:
  “好好好,现在说什么也晚了,圣人教我不可‘与虎谋皮’,是我把虎狼引作知己,死又怪谁!”
  他没了气力,喘气连声后,已知即将丧命,冤、屈、恨、怒、悲,化作最后的力量,厉声道:
  “牟镇方,你的报应也快到了……”
  牟镇方哈哈一笑道:
  “文经呀,君子绝交不出恶声,就算我迟早会有报应,总还没到,你一向对我言听计从,现在竟来咒我,我真十分遗憾!”
  “遗憾”二字出口,牟镇方狞笑而笑。笑声中,牟镇方又道:
  “文经,你没有别的话说了吧?!”
  庄文经欲哭无泪,恨声道:
  “悔不听‘老花苗’的话。”
  牟镇方心中一动,道:
  “谁是老花苗?他又怎么说?”
  庄文经强提着那一口气,道:
  “老花苗看出你双目游动,心毒无情,警告我给你作事,要留四分退步,千万小心,可惜我竟然没听他的!”
  牟镇方哦了一声,道:
  “原来是那个老苗奴,哼!”
  庄文经目射毒光,道:
  “牟镇方,我盼着……”
  牟镇方嘿嘿一笑,接口道:
  “你盼着的事我懂,你盼着孙重楼那一群人,没有上当,发现了阴谋,正在前途埋伏等我……”
  庄文经接口道:
  “正是,你会不得好死!”
  牟镇方双眉一耸,道:
  “怕你无法如愿了!”
  话锋一顿,抬头看了看天色,道:
  “文经呀,天不早了,我还要赶路,你若再没有什么对我有利的话说,抱歉我可要打发你先回去了?!”
  庄文经头一低,几滴眼泪落在地上。
  牟镇方真个无情,右手食指凌虚点下!
  这一指,点向庄文经“期门”死穴,庄文经全身猛地一抖,惨哼半声,就口喷鲜血仆于地上死去。
  牟镇方究竟是个什么心性的人,杀了自己的亲信,一个忠心不二的无辜,却比捏死一只蚂蚁还轻易。他拍拍手,看看天,想了想,一笑道:
  “干净了,已无后顾之忧。”
  话声停,双眉皱,一摇头又自语道:
  “不对,还有贱婢,昔日若不是她生心害我,夺我元阳,使我功力无法再进一步,又那来的后面这种恩怨?!
  “哼!此仇此恨,大丈夫在所必报,贱婢,你想不到的,如今我已知宝典藏处,又已熟悉出入的阵法,哼哼!”
  不用说,这些话是指的“百花园”主而言!
  好个万恶歹毒的牟镇方,他真想负尽天下人!
  他话声停下之后,又一阵得意的狂笑,接着身形拔起,如飞般而去,霎眼身影已消失在远处。
  古人说:螳螂扑蝉,黄雀在后!
  又道说:若要人不知,除非已莫为!
  况“数”有其“规”,“道”有其“循”,固然事实往往恶人能得善终,才有“地狱”“因果”之说,但究其实,良心之不安,亦即“报应”“神魄”之难“宁”,自是“天罚”,尔何处可逃!
  牟镇方远去后,半箭步,出现了三条黑影!
  黑影来得好快,到达了庄文经的尸体旁!
  原来是一名老苗子,和两名半汉半苗的壮汉!
  这两名壮汉,正是庄文经的手下,也正是被牟镇方骂了句“杂种”的汉子,牟镇方没有想到,他们会来!
  那老苗子,不用说,是庄文经口中的“老花苗”了。
  只听到老花苗道:
  “来,按苗俗架上木架,头冲着‘百花洞’!”
  刹那,两名壮汉搭成了一座坚固的木高架,将庄文经的尸体,紧紧捆在了木高架上,身上洒满墨油!
  然后以火点燃,三人跪于地上,向空喃喃作誓。
  尸体化作了枯骨灰烬,三人也誓罢站起!老花苗道:
  “达西,你怎么说?”
  达西和撒拉,是那两名半汉半苗的名字。
  达西道:
  “我进‘竹花洞’,找到那些汉客!”
  撒拉道:
  “我追姓牟的,直奔‘百花洞’!”
  老花苗神色肃穆,道:
  “让我来吧,你们知道,主人(指庄文经)对我的恩太重了,而姓牟的又会功夫,不能力敌……”
  撒拉接口道:
  “不,我们同样受主人的大恩!”
  老花苗摇头道:
  “听着,你们年纪还轻,来春‘跳月’说不定会有‘天缘’,别错过!”
  达西摇头道:
  “不,要办咱们三个人办,谁也不能没良心!”
  老花苗正色道:
  “我问你们,就算你们能平安渡过‘竹花洞’,又怎样再闯过‘毒蛇谷’呢?何况‘长颈族’更无法可想!”
  撒拉道:
  “你还不是一样,何况老了,跑不快!”
  老花苗道:
  “这样,‘大神’作证,谁有办法能平安直到‘百花洞’,谁就去,现在你们两个人先说办法!”
  达西想了想道:
  “我没有好办法,反正一路小心就是!”
  撒拉道:
  “我也一样,只要不死,就会把事办好!”
  老花苗哼了一声道:
  “你们两个可知道姓牟的那些阴谋?”
  撒拉道:
  “你不是告诉过我们吗?”
  老花苗一笑道:
  “我若没告诉你们的话呢?”
  达西看看撒拉,道:
  “我们不是‘大神’,怎会知道。”
  老花苗哦了一声道:
  “对喽,现在听我说我的办法,我要用‘血’去喂‘竹花洞’的‘竹豹’,‘毒蛇谷’的‘蛇’……
  达西和撒拉变了颜色,同声道:
  “呀,你要犯咱们族里的‘大禁’?!”
  老花苗慨然道:
  “不如此,我怎能平安而快过姓牟的,见到那群汉客,和到‘百花洞’呢?你们莫非有更好的办法!”
  撒拉道:
  “可是……可是事后,你要被分尸四段,去祀奠‘竹豹’、‘毒蛇’和长颈苗的‘大耳神’!”
  老花苗道:
  “当然,这是血誓,我会遵守!”
  达西想了想道:
  “好,你能我们就能,一道去!”
  撒拉也一拍头顶道:
  “对,不去的是‘坏种’,被‘万毒谷’那‘绿魔’收去,作伥作奴,没有‘灵花’,不能‘投生’!”
  撒拉一连着发了苗民最重的誓言,使老花苗没了话说!
  达西更不后人,道:
  “大神听到的,我也这样!”
  圣贤人说:礼失求诸野!
  这话可悲,但却是事实!
  苗族直璞、喜斗、直觉,但言出必守其信,从不作对已有利而害人误人的事或空发“牙头咒誓”!
  再看士大夫群中,甲指天曰,余违则天诛!乙云,我悔即地灭,身一转,脚下画圈,字字是“不”!
  悲哉!凄也!世道人心?!
  老花苗见两人心志已决,慨然道:
  “我族有规,一名自愿‘血祀’的人,可以指带两个助手,成就共行,不,各走各的!”
  达西和撒拉互相看了看,道:
  “可以,不过你听到我们发的誓了,仇报了以后,你可不能阻止我们‘血祀’的,否则你是‘鬼伥’!”
  老花苗点头道:
  “当然,我也不敢阻止!”
  于是他们迈开快步,奔进了“竹花洞”境内!
  XXXXXX
  阴云密布,直压着人心!
  天光微曦,气候寒咧!
  毒蛇谷群苗,自那高大健壮的苗酋开始,无不齐集在“蛇谷”前,那片占地数亩的细沙广场上!
  天色虽已近明,但阴云四合,仍然够暗!
  所以上千支火把,在苗酋“巴都额”谕令下,高高举起,照耀得“蛇谷”广场,一片光明!
  孙重楼,劲衣恃剑,面对“蛇谷”而立!
  他身后,自然是随行的人,也个个撒出了兵刃!
  这几天,毒蛇苗族的那位“大神”,“蛇谷”中的大蛇,犯了“神威”,伤了不少人畜。
  正巧,孙重楼一行来到,更巧,牟镇方接着到了。
  “巴都额”本是十分客气的接待孙重楼一行,因为孙重楼给了他们十块盐砖,和发火的用具!
  当欢宴时,巴都额手下悄悄密报,说“百花洞”洞主有密使来了,密使有“百花洞”的“洞神符”!
  来者,正是牟镇方!
  他本想在“竹花洞”内就作手脚,暗算孙重楼一行,可惜迟了一步,孙重楼已平安的过了境。
  可是在“毒蛇谷”,却被他赶了个巧。
  他当然有“百花洞”的“洞神符”,那是“魔女”给他的信物,本是叫他持此信物便于通行各苗洞用的。
  如今,他自封密使,成了说客!
  巴都额在私室中接待牟镇方,问他的来意!
  牟镇方先请巴都额摒退左右,才开口道:
  “酋长,这些日子,贵族‘大神’可有异动?!”
  巴都额皱着眉头道:
  “有,怎么样?”
  牟镇方道:
  “我们洞主,前些日子也因为‘花神’示警,令巫师卜了一卦,才知道有些很坏很坏的汉人,要来苗疆!”
  巴都额性直,道:
  “是指现在我这些汉客吗?”
  牟镇方更刁猾,道:
  “这不一定,不过卦上显示过徵象!”
  巴都额哦了一声,道:
  “什么徵象?”
  牟镇方道:
  “徵象十分奇特,说咸的会用苦的代替,就是祸我整个苗族的人,又说,这些人有妖法,非‘大神’不敌!”
  巴都额皱着眉头道:
  “咸的会用苦的代替?这话是什么意思嘛?!”
  牟镇方故作沉思多时,道:
  “对了酋长,这群汉客可曾献过什么东西吗?”
  巴都额立刻道:
  “有,汉客好心,给我十大块好盐巴!”
  一听“盐巴”,牟镇方神色故意一变,悄声道:
  “是了,盐是咸的呀?!”
  巴都额头一摇道:
  “我尝过,那是咸的,不会错!”
  牟镇方头也一摇道:
  “酋长可不可以请‘巫师’来,并拿来盐巴?”
  巴都额认为这没有什么,自然照办了。
  那知牟镇方早已买通了“巫师”,盐巴里面,庄文经更早作了手脚,那是大碱块洒水,以盐沫紧压的假货!
  在盐巴取来,“巫师”驾临后,并带了五名部落“百夫长”,牟镇方太聪明了,他并不亲自动手!
  “巫师”受他买通,早知作法,叫人取来两个水碗,滚水,然后用那牛骨刀,括下盐巴外层,沏以滚水!
  接着,继续将内层括于另一碗内,仍沏水滚水,水稍冷,捧请巴都额尝试。
  巴都额喝了一口盐水,高兴的说道:
  “盐,盐,是盐,你们尝!”
  于是五名“百夫长”也尝了,证明是盐。
  “巫师”又将另一碗捧给巴都额,巴都额喝一大口,这遭上了当,慌不迭狂吐不已,变了脸色!
  五名“百夫长”也喝了,结果一样。
  倒掉碱水,再括原处重沏上滚水,尝试仍是苦汁!
  巴都额发火了,大声下令,将一干汉客捆起烧死!
  牟镇方心里有数,以孙重楼等人的武技功力,“竹花苗”人若想捆起对方,那是自找难堪!
  更明白万一事巧,被孙重楼发现了自己,更是不了之局!因此他献策道:
  “酋长,这使不得,有危险!”
  巴都额问道:
  “什么危险?”
  牟镇方道:
  “他们都会妖法,羞怒而恼,会杀死我们的。”
  巴都额道:
  “那怎么办?”
  牟镇方一笑,附在酋长耳际,低语久久!
  巴都额脸上现露着笑容,连连赞道:
  “好,好办法,好主意!”
  于是牟镇方告辞而去,声言要再去办理另外一件事情。
  其实,他并没有远离,而是藏身暗处观变!
  果然,他的计划如愿了。
  孙重楼等人,在巴都额虎视耽耽下,为了避免杀戮,也因为真若搏战,群苗同仇而人多,吹箭难防,遂接受了通过“蛇谷”的条件。
  不过孙重楼等群侠,倒仍然不知巴都额突然变脸的原因。
  虎儿熟悉蛇性,在非采纳巴都额条件不可下,坚持要到天亮之后再进行“蛇谷”,而去“长颈苗”部。
  巴都额答应了,牟镇方暗中侦得内情,不再等侯,立即先一步去了“长颈苗”部,再施毒谋。
  按理,他是不该在未能目睹结局前走的,不过他太刁猾了,深知不论孙重楼能否通过“蛇谷”,和“毒蛇谷”苗族仇是结定了。
  因为孙重楼若能通过,必然是已将“蛇谷”大蛇杀死,此蛇为“毒蛇谷”苗之大神,此仇岂能罢休?!
  若通不过去,必有死伤,巴都额更不会算完,一场血战即起,那时孙重楼一干群侠,更难收场。
  岂料天有好生之德,次日天亮,阴云密布,正当庄文经一行群侠,仗剑在群苗监视下,即将进入“蛇谷”时,来了意外的救星!!
  巴都额这时见时辰已到,催促孙重楼等人进谷。
  孙重楼咬一咬牙,仗剑即行!
  突然,咚!咚!咚!咚!连声鼓响传来!巴都额闻声色变,扬声对孙重楼喝道:
  “汉客止步。”
  孙重楼停了下来,回顾巴都额道:
  “酋长有何吩咐?”
  都额大声喊道:
  “这是我族的‘禁鼓’声,必然发生了大事,汉客你先等等,等我手下来一报后,再进‘蛇谷’不迟!”
  孙重楼自然答应相后,并注意着四外。
  这时,一队“毒蛇苗”武士,分作两排,像恭迎又似护送般,保护着正中的一老二少三名外客!
  这三个人是谁呢?正是老花苗和达西及撒拉!
  看老花苗的打扮,不同了!
  他,赤裸着身体,只靠前后两片薄而凹的竹简,遮着下体,双手作僧人“合十”状,捧着一柄“牛骨刀”!
  老花苗身上,画着几色几种花纹。
  有一条长舍吐卷的怪蛇!一支凶悍的豹头,一个大耳朵的邪神,和一位干娇百媚的美女!
  达西和撒拉,也是赤膊,但却有下衣!
  他们两人,神色庄严,目不斜视,一大步一大步走着。
  上万毒蛇苗男女,竟鸦雀无声。
  凡老花苗经过他们身前时,无不低头肃色恭迎。
  巴都额这时已大步迎上,双手高举,扬起蛇杖以苗语道:
  “神侣们,请说要你的巴都额作些什么事情!”
  孙重楼等人,对这种事不由瞠目发呆,不明所以。莫巧手曾居苗疆,知晓此事,遂按次序加以解释道:
  “巴都额在问这三个人,有什么吩咐?”
  孙重楼奇怪的说道:
  “这三个人,不是‘金砂寨’汉家客店的苗侍吗?”
  莫巧手点着头道:
  “是的,但他们以苗人‘血禁祀神’,就等于已经是‘大神’的使者了,所以巴都额称他们作神侣。”
  琴姑娘道:
  “什么是‘血禁祀神’?!”
  莫巧手很快的说明一切,并道:
  “立这种誓愿,是非死不可的,若无天大的委屈,是不会如此。”
  孙重楼了解道:
  “他们有什么委屈?”
  莫巧手摇头道:
  “现在不知道,好在巴都额已然发问,就会明白的。”
  果然,老花苗答了话:
  “我有大仇,今当全苗‘大神’立誓复仇,目的地是‘百花洞’墟,不论成否,归时将应誓裂肢祀神!”
  巴都额蛇杖又一扬,高呼道:
  “大神祐我神侣,此行必可成功。”
  莫巧手立刻把一切,讲解给群侠来听!
  老花苗和巴都额的答话,在莫巧手言述下是……
  ‘孙少侠,这事怪,我们不必渡过‘蛇谷’了,老花苗竟挑中我们,和他一路前往‘百花洞’!”
  果然,在上万男女苗人欢呼中,老花苗走近了孙重楼,左手拉着孙重楼的手,低低地以汉语道:
  “别挣扎,我是救你们来的,你跟我走就行。”
  孙重楼自然不加拒绝,两个人走进了“蛇谷”。
  老花苗虔诚的向谷全十拜,接着以牛骨刀,刺破了左臂,将鲜血滴在谷口,又拉着孙重楼在火把照送下,走向进“长颈苗”的路上。
  达西和撒拉,仍紧随老花苗之后。
  虎儿等一行,又在达西身后,他们渐渐远离了“毒蛇谷”!
  直走到身后再也看不到毒蛇苗人影子时,老花苗方才停下步来,四顾片刻,严肃的对孙重楼道:
  “我记得汉客你姓孙,可对?”
  孙重楼头一点道:
  “不错,在金砂寨店中,我曾叫你老朋友,还记得?”
  老花苗笑一笑道:
  “当然记得。”
  孙重楼话锋一变,道:
  “你和谁有这大的仇,竟不惜立此‘血禁祀神’并且说是为了救我?!”
  老花苗闻言一楞,道:
  “汉客,你也懂这些?”
  孙重楼一笑道:
  “刚刚听朋友讲的,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老花苗似乎仍不放心,回头看了看,才道:
  “现在别问,我们再往前走,汉客看到没有,走到那块大岩石后面时,停下来详细的告诉你。”
  孙重楼不再发问,大步向前。他们这一行人,走到大岩石后面,老花苗对达西道:
  “达西,你守着可好?”
  达西嗯了一声道:
  “放心,一切有我!”
  老花苗点点头,转对孙重楼道:
  “汉客,我们店中那五名‘苦力’呢?”
  孙重楼道:
  “他们在‘竹花苗洞’就回去了。”
  老花苗又一点头,道:
  “汉客,可知道你们刚才就几乎死了?!”
  孙重楼哦了一声道:
  “老朋友是指通过‘蛇谷’的事吗?”
  老花苗大眼睛一翻,道:
  “当然,‘蛇谷’内那条‘神蛇’,已有好几百年了,其毒无比,凡是进谷的人畜没听说有活着的!”
  孙重楼不愿意和老花苗多说武技事,道:
  “老朋友,这要多谢你救助了,可是……”
  老花苗叹息一声,接口道:
  “我知道汉客你不明白,来让我告诉你,你们那个行囊是放着琉璃串珠和花布,解开它!”
  孙重楼没有答话,江达和张约信已经解开了那个行囊!老花苗又道:
  “放灯蜡的行囊呢?”
  万全提着那放蜡的行囊近前,道:
  “这里。”
  老花苗道:
  “请取出那琉璃串珠和花布来看看!”
  江达和张约信,立即取出花布和放琉璃串珠的小皮袋,打开布包,群侠不由纷纷惊咦出声,楞在当场!

  第五十五章:巧智威服长颈苗
  布包中,那里还是行前曾经检视过的花绸,变作了一方方白布,上以黑粉画着些脖颈特长,极为难看的怪人!
  孙重楼顿时明白了原委,道:
  “老朋友,这是庄文经捣的鬼?”
  老花苗满面悲色,摇摇头道:
  “不是,我主人已经被害了!”
  孙重楼闻言,惊啊一声道:
  “怎么会?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老花苗悲叹一声道:
  “这件事我不愿意谈,只说汉客你们的事吧!”
  话锋一顿,突然问道:
  “拿块盐砖出来。”
  孙重楼等群侠,此时业已明白,整个的物品,都出了问题。上官琪正好在盐包旁,立刻拿出一块递过来。
  老花苗接过盐砖,对大家道:
  “我们传一遍,每人舔一舔!”
  琴姑娘嫌它脏,道:
  “这为什么?我不!”
  孙重楼却已接过盐砖道:
  “琴妹可以不必试,不过我们大家最好是按老朋友所说,每人舔上一口,也许会尝出异味来!”
  于人这个一口,那个一口,传了个遍。
  众人互询下,皆认定是盐砖!
  老花苗突然抓起他那“牛骨刀”,蓦地砍在盐砖中间,盐砖应刃而解,一分为二,大小不一。老花苗又道:
  “每人在舔一口,这次舔断的地方。”
  大家如言而行,顿时发觉竟是碱块!
  老花苗这才把所知道的事情,详细说了一遍!最后他指着那二十几支头号白油蜡烛道:
  “汉客们,你们若当真相信,这是如假包换的上顶白蜡烛,那可就上了冤枉当,死的不明不白!”
  琴姑娘拿起一支蜡烛,看了半天,道:
  “明明是上好的蜡烛嘛!”
  老花苗一指碱块道:
  “和这假盐巴一样,是半真半假的东西!”
  上官琪有多高明,却也看不出毛病所在,道:
  “没有弄假的可能呀!”
  老花苗头一摇道:
  “这蜡烛粗有杏子大,高有五寸,最上面一寸,和四周一圈,底子半寸,是上好的油蜡,但中间三寸半,却是强烈的炸药!”
  上官琪自认懂了,道:
  “我明白了,点上灯,并且不只一盏的时侯,上来没有变化,但上面一层烧光之后,就会立刻爆炸……”
  那知老花苗头一摇道:
  “不对,整个蜡烛,在点烧之后,喘不了一口气,就会爆炸的!”
  上官魂皱眉道:
  “上面不是还有一寸真蜡烛吗?”
  老花苗道:
  “不错,可是蜡心却是硝绳沾炸药搓的,一见火,很快就会引向下面,那时侯还有不炸的道理吗?”
  莫巧手双目一霎,道:
  “不对呀,庄文经曾当面点上一支蜡心,没有炸?”
  老花苗道:
  “是,只有那一支蜡心,是用棉绳做的!”
  孙重楼此时突然止步,取过了琴姑娘手中的蜡烛,大步走向远处,将蜡烛放在地上,又走了回来。
  然后,他用火石引着火纸,纸内包着一粒小石块,抖手打向远处那蜡烛心上,一试证明!
  带着火星的裹石火纸,落在蜡烛心上后,蜡烛散发出一闪奇光,接着一声惊天动地的震响传来!
  他们相距蜡烛,少说也在十丈以外,但仍被砂石灰土扬了一身,若十盏灯一齐点燃,群侠就尸骨难存了!
  炸响过后,孙重楼近前查看,放置蜡烛的原处,已凹下去个丈宽三尺深的大坑,好大的威力!
  孙重楼神色变了,若非老花苗拼死告警,自己和一干群侠,必然都会死无葬身之地,想来怎不害怕!
  如今,群侠都很明白,牟镇方的阴谋可怕了。
  于是群侠和老花苗等三人,在同仇下,义结同盟。
  有老花苗,对苗疆事已无盲人骑瞎马之患,趁休息时,大家研商对付牟镇方未来阴谋的佳策。
  老花苗道:
  “姓牟的太坏,说不定刚才就藏于暗处,看清了我在‘毒蛇谷’作的事,不过这没关系,很容易查明的。”
  孙重楼道:
  “请教如何查法?”
  老花苗手指前面的阴山道:
  “进此山口不远,就是长颈苗部,若是姓牟的没有探知今夜事,我相信他在长颈苗酋长面前,一定又弄了鬼!”
  孙重楼嗯了一声道:
  “弄了鬼又如何呢?”
  老花苗道:
  “我以苗人的身份来猜,大概十有八九,他说汉客们的盐是假的,这样长颈苗长说是碱后,必然群起攻我!如今好在花布毛病知道了,我们不会自找麻烦,只要把碱的外层真盐括下来,送给长颈苗就行!”
  孙重楼脑海中,立刻有了妙策,一笑道:
  “不必了,我有办法叫牟镇方作法自毙,使长颈苗酋和苗民,恨他入骨,必欲得之而甘心!”
  老花苗闻言不相信的直摇头,琴姑娘不由问道:
  “楼哥,你有什么办法嘛!”
  孙重楼笑了笑,没有回答,反而问老花苗道:
  “我只请问你一点,白布苗民们喜欢不喜欢?”
  老花苗道:
  “有布总是好的,不过这些是粉画的怪人,却犯长颈苗的大忌,要说不出好道理来,就只好准备和他们拼一场了!”
  孙重楼一笑道:
  “黑粉掉很容易办,我保证不会发生问题。”
  老花苗哦了一声道:
  “汉客,这是生死的事呀!”
  孙重楼坚决而果断的说道:
  “放心,请放心,我不会以性命开玩笑的?”
  老花苗无奈,只好点了点头。
  大家休息着,孙重楼却拿出两支火药蜡烛,以手指捏弄着烛心,将硝及所沾火药搓了下来。
  大家都注意他,但却看的莫名其妙!
  孙重楼事毕,把这两支蜡烛,放置贴身囊中。
  然后他嘱咐虎儿,将其余蜡烛包扎一处,背在背后。
  XXXXXX
  傍黑时,长颈苗中十大猛将之一的“卡其”,率领六十名战士,半迎半押,将孙重楼等及老花苗达西与撒拉接进洞中。
  老花苗因立了“血禁祀神”重誓,被苗酋待看“神友”,恭恭敬敬,达西和撒拉也沾了光。
  可是对孙重楼等人,就不同了,视为可疑的敌人。
  尤其是那不离长颈苗酋身旁的巫师,更凶光四射的盯着孙重楼。
  首先,是那老花苗以鲜血祀了“大耳神”,圣典已毕,老花苗作了贵宾,苗酋才转问孙重楼的来意。
  孙重楼仍是以采药相答,并说有物相送。
  接着,孙重楼取出三十块盐砖,和那些白布。
  苗酋看到白布上的画,神色陡变,霍的怒目瞪着孙重楼,站起身来,看样子是要传令群苗的攻击!
  可是孙重楼透过老花苗,马上向苗酋道:
  “我知道贵部的禁忌,这是一个姓牟汉客,故意弄坏我送酋长的白布,好使酋长生气来对付我!不过酋长放心,我有办法把这些画,完全洗净,弄得一点都看不出来,不信只要酋长叫人抬一大盆水来,试试就明白了。”
  酋长哼了一声道:
  “汉客骗人!”
  孙重楼一笑,取出指着盐砖道:
  “酋长要不要这些东西?”
  酋长早已知道是假货,故意道:
  “这是什么东西?”
  孙重楼答的妙,道:
  “怪盐!”
  酋长眉头一皱,看着刚以苗语解释给自己听的老花苗道:
  “什么叫怪盐,没有听说过。”
  老花苗问明孙重楼后,当然就知道孙重楼的意思,不由十分佩服孙重楼的计策,于是故作神秘的对酋长道:
  “请酋长取两只皮口袋,并请抬一盆水备用,即知一切。”
  酋长看看巫师,巫师点点头,一挥手,有人取来了个皮口袋,又有两个壮苗,抬来了一大盆水!
  孙重楼接过老花苗的牛骨刀,一言不发,以快速的手法,小心的把三十块盐块的外层真盐,削存皮口袋内。
  然后取了两大块碱,扔在水盆中。
  当碱化掉后,把那些染脏了的粉画白布,放于水中,开始漂洗,奇特的事情,在长颈苗面前发生了。
  那些黑色的画粉,在浓重的碱水内,被漂闷了,于是孙重楼示意虎儿,二人将一方白布取出抖开。
  白布越加白了,那黑色粉迹,消失殆尽!
  如此奇景,说穿来自是一文不值,可是在这些尚未开化的长颈群苗眼中,却变成奇迹,怪事!
  因此上自酋长,下到苗蛮,无不惊啊出声。
  那巫师,也说不出所以然来,真发呆。老花苗趁此时侯,向酋长道:
  “请命人将布取出,在清水中洗净晒乾。”
  酋长吩咐了下去,老花苗一指皮口袋又道:
  “酋长可和巫师尝尝口袋中的东西,是不是盐?”
  巫师刁猾,吩咐几个苗民来尝,苗民尝过,无不拍手欢跃,老花苗不待酋长询问,就对群苗喊道:
  “这就是汉客们赠给酋长及大家的礼物,名叫‘怪盐’,外层是盐,可以食用,内面可以洗净一切脏痕!汉客恐怕大家不懂使用这种最好的东西,又知道有个姓牟的坏人,在暗中捣鬼,所以先给大家把东西分好!
  “今后大家要用盐,就取这皮口袋的来用,要洗乾净布、绢衣服,就用里面的这一层,现在请把东西拿去吧。”
  老花苗是用苗语说明,而本身又是立了“血禁祀神”的“神侣”,他的话没人不信,使牟镇方毒计落了空!
  今晨,孙重楼曾和老花苗秘语久久,此时孙重楼低声对老花苗说出晨间相谈之事,老花苗颔首会心。在群苗高高抬走盐沫和碱块后,老花苗又对酋长道:
  “酋长,我听人说,在‘大神’地方,有块碍路的大石头,阻塞了出进,十分不便,对不对?”
  酋长颔首道:
  “对,那石头好讨厌!”
  老花苗道:
  “为什么不搬开它呢?”
  酋长看了老花苗一眼道:
  “搬开,神侣你不知道,那石头有两丈高,丈多宽,重的很,二三十个汉子,根本无法搬动它!”
  老花苗哦一声道:
  “多点人来搬呢?”
  酋长摇头道:
  “有什么用,路就两丈宽,搬向左也阻路,搬向右同样,除非‘大神’显威,一团火闪打碎它!”
  老花苗故意皱着眉头道:
  “酋长,我从‘百花洞’回来时,首先要用一条左臂来祀此地的‘大神’,路不够宽,恐怕‘大神’会降罪!”
  酋长天不怕地不怕,怪,却怕那块丈高天然生成像个人头的石头,那石头长着两支大耳朵,这就是大耳神的来由!
  听老花苗说到“大神”会降罪,他脸色变了!
  老花苗看在眼中,喜在心中,道:
  “贵部巫师能通‘大神’,必有办法!”
  坏了!巫师被这句话给吓坏了!
  你瞧他,两支眼睛左右乱转,心慌神乱。
  酋长听了认为有理,转向巫师道:
  “你说过,你有‘大神’的灵通,这事你该办好!”
  巫师傻在那里,作声不得。
  老花苗立刻走近巫师,悄声道:
  “这位姓孙的汉客,有办法和神通,你跟我来,我请他暗中帮你的忙,不过今后你可要听他的话!”
  巫师闻言,当然高兴,遂和老花苗走向孙重楼身旁。
  二人低声商量着,最后,巫师得到承诺,放下悬心,对孙重楼等一行人,不但不再暗害,并十分恭敬。
  巫师已得到老花苗的指示,回到酋长身旁,立刻道:
  “我去作法,正三更请酋长和全洞苗民来看神威!”
  所谓神威,全为矫作,只不过是他虚张声势,跳一遍乱七八糟的颤抖舞(活像今日的扭扭,阿哥哥和灵魂舞的大混合。)
  三更时,全洞苗民都到了。
  巫师双手各拿着一支雪白的短棒,其实那是两支普通木棒,在似哭像笑如疯若狂的蹦跳下,捣些鬼!
  他边捣鬼,一边却看着远坐一旁的老花苗。
  他们早说好的,老花苗突然起立时,他就将手中木棒指向碍路的大石头,其他的事就不必过问了,保不误事!
  他奔跳中,瞥见老花苗和他打了手式。
  他停下来,眯着眼,看似祈求神力!
  其实,却在暗暗瞄着老花苗,生怕失误时间。
  老花苗站起来了!巫师一声狂喊,左手木棒指向大石头!
  接着,右手木棒也指向那远远的岩石!
  上万苗民,无不瞪圆大眼睛注意着。
  神力,神力,无边的神力!
  一连两声巨震,和巫师左右两手的木棒,配合得天衣无缝,巨震过后,再看那块阻路大石,业已没了踪影!
  于是呼欢声直传九霄,巫师成了天人!
  当然,巫师心里有数,对孙重楼是越法恭敬。
  一场闹剧收了,雨过天晴,孙重楼一行和老花苗及达西与撒拉,快步平安的离开“长颈苗部”!过了长颈苗洞,就是“百花洞”了。
  其间,和别的苗寨一样,有二十里的无人地带。
  孙重楼一行和老花苗等人,知道从现在起,是真的踏上生死存亡危险万端的路了,必须步步小心。
  所以他们在无人地带休息下来,并详议方策。
  XXXXXX
  雕楼画栋,古雅小楼!
  在不毛之地的苗蛮山区,竟有这种建筑,足使人惊。
  其实,这美仑美奂的小楼,只是大片豪华建筑的中间部份,因为它是此处一切的中枢要地,所以先谈到它。
  时为初更,小楼上明灯亮烛。
  那桃木镶着云石的雕花八仙桌左方,各设着一个座头,也是以桃木镶云石制成的雕花坐椅,配以软垫。
  左边坐的是“百花园”主人,那心肠并不真坏,手段也并非狠毒,只是性情稍偏急些的魔女卿卿。
  右边椅上,坐定了牟镇方这阴狠歹毒的匹夫!
  玫瑰女侍立卿卿身旁,捧着“百花露”酒。
  牟镇方轻舒左手,拿起玉盏,呷了口酒,在他放落酒盏后,却头一低,摇了摇,长叹出声。
  卿卿妙目扫过牟镇方的脸,道:
  “爷您又怎么了?”
  卿卿的确改了,安份而有礼,以“爷”来称牟镇方。
  牟镇方仍没抬头,道:
  “没什么,只是心烦!”
  卿卿嫣然一笑道:
  “为那个孙重楼?”
  牟镇方缓缓抬起头来,道:
  “他和不少强敌,昨夜已过了‘长颈苗’洞。”
  卿卿没觉得严重,道:
  “本来是该到了。”
  牟镇方低沉的说道:
  “我是因为怀有你的玉符,所以才平安的通行无阻,他们却不然了,却是毫无争搏的越过长颈苗境,使人难安。”
  卿卿哦了一声道:
  “怎么,莫非你认定长颈苗会拦阻他们?”
  牟镇方摇头道:
  “我没这样说,不过至少他们很难安全过来。”
  卿卿嗯了一声道:
  “这足证明那个姓孙的,很有些手段!”
  牟镇方又一声长叹道:
  “当然,我沿途获得不少消息,听来叫人心惊!”
  卿卿黛眉一挑道:
  “何不说出来听听?”
  牟镇方道:
  “你回来的时侯,必须经过‘金沙寨’,对那开客店的庄文经,不知道认识否,有什么看法?”
  卿卿一笑道:
  “那人很老实了不少年,但我知道他是武林中人!”
  牟镇方暗自心惊,道:
  “一点不错,是昔日武林中一个厉害人物!”
  卿卿又是一笑道:
  “能够淡然屏弃昔日一切,隐身而居,也够聪明了。”
  牟镇方点着头道:
  “不错,这次我回来,就住在他那家客栈中,我当年见过他一面,所以他也就不再掩饰本来的身份了。”
  卿卿星眸一眨,道:
  “那他没说何故隐居金沙寨?”
  牟镇方头一摇道:
  “武林中人隐遁,不外两个原因,一是看开了,早些退身,再就是有大仇家,被迫只好隐居。”
  卿卿哦了一声道:
  “不曾有第三个原因?”
  牟镇方眉头一锁,道:
  “还会有第三个原因吗?”
  玫瑰女接了话,道:
  “怎么没有,譬如受人之托,隐居一个地方,暗中侦访甚或监视某一个人和东西,也是平常。”
  牟镇方闻言,心头一凛,故作淡然道:
  “对,这也有可能!”
  玫瑰女冷哼一声道:
  “爷,不是‘也有可能’,而是‘必然如此’!”
  牟镇方强压着心中的惊恐道:
  “你怎敢如此肯定、”
  玫瑰女卟哧一笑道:
  “爷您就别在装了,主和婢子早就知道庄文经是爷的人,当年留他在‘金沙寨’,为了监视主人!”
  牟镇方不愧老奸巨猾,被玫瑰女说出事实之后,他竟脸都不红,只淡然的笑了笑道:
  “他不是我的人,只为我救过他一次,他自动的愿意留在苗疆。”
  卿卿道:
  “不管了,现在突然提到他,难道有事?”
  牟镇方长叹出声道:
  “他死了,死在孙重楼手中!”
  卿卿闻言一变,道:
  “当真。”
  牟镇方正色道:
  “这还能假。”
  卿卿黛眉紧锁道:
  “姓孙的为什么会杀他呢?”
  牟镇方道:
  “说来该怪庄文经,他知道这次我是避仇逃亡苗疆,私下存了报恩的心意,暗中准备而我不知。可巧孙重楼等人,到了‘金沙寨’就在他的店中,叫他准备入山的东西,他擅自作了手脚。
  “盐巴换成碱,花布变了颜色,用意我懂,是要各洞各寨错当孙重楼是骗子,驱逐他们离开苗疆……”
  卿卿接了口道:
  “这若是真,庄文经的居心就太恶毒了!”
  牟镇方故作不解道:
  “这怎么说呢?”
  卿卿低沉的说道:
  “我们苗族最恨是骗徒,盐不是盐,花布不是花布,不但行骗,并且辱人,试问姓孙的还能活着离开苗疆吗?”
  牟镇方哦了一声道:
  “我竟没有想到有这么严重。”
  卿卿瞟了他一眼,没有接话。
  玫瑰女反而冷冷地说道:
  “爷,今后对这些禁忌,爷是应该记熟的!”
  牟镇方看出这件事对他不利,必须改变话题,道:
  “反正今后我与人再无争竟了,若能活下去已很知足。”
  说时,他又状若良善的低下头去。
  他头一低,玫瑰女和卿卿很快的交换了个眼色。
  于是玫瑰女开口道:
  “主人还要添点酒不?”
  卿卿摇头道:
  “不用了,你去睡吧。”
  玫瑰女答应一声,将酒瓶放下,款款而去。
  玫瑰走后,卿卿以诚恳的态度道:
  “镇方,昨夜那姓孙的一行人才过长颈苗洞?”
  牟镇方不知卿卿突然发问的用意,只好答道:
  “是过来了,按说此时早该进了‘百花洞’。”
  卿卿没答这句话道:
  “庄文经究竟是谁杀的?”
  牟镇方心中一动,道:
  “我没有目睹,不能胡说,但总和姓孙的有关。”
  卿卿哦了一声,道:
  “镇方,我想问问你,你究竟对那姓孙的有什么打算,是善释恩怨,抑或非杀他不可,把实话告诉我。”
  牟镇方作出不解的神色道:
  “在洞庭时,不是已经说过这个问题了吗?”
  卿卿道:
  “此—时彼一时,人的想法会变的。”
  牟镇方道:
  “我不会变了,和你再相逢,已是上天对我的恩宠,能永相偎伴,与世无争,岂不强过一切?”
  卿卿脸上掠过一丝奇特神色,道:
  “镇方,我再问一句,是你的真心话?”
  牟镇方慨然的样子道:
  “当然是真心话。”
  卿卿想了想道:
  “镇方你听着,人没有没有错的,人性喜新,时时会变,变没有关系,变的不对,要能改正就行。现在我希望你忘记洞庭湖上,我们所说的一切话,就当它没有发生,如今我们才重又相逢……”
  牟镇方奇怪的问道:
  “这却又是为了什么呢?”
  卿卿正色道:
  “听下去就明白了,我对你,和我今后的作法,如今要凭你的话为定,这很要紧,你记住了!”
  牟镇方道:
  “好,我记住你的话了,不会忘。”
  卿卿一笑道:
  “那请你把我离开洞庭之后,所发生的一切事情,直到你回来为止,一点也别骗我的实说出来。镇方,我再重复一句,前些日子在洞庭你说的话,咱们全不算它,就等于没有发生,你懂吗?”
  牟镇方当然懂,卿卿这话,好像是暗示自己,她人虽然比自己早离开洞庭,但发生的种种事情却都知道。
  所以才对自己说,从前洞庭湖上舟中的话,不算数了,若自己有了另外的作法和想法,都没有关系,只要实说出来就行。
  可是牟镇方那些事,包括舟藏炸药,及沿途暗算孙重楼,巧用庄文经,又杀之灭口等等,又怎能说出口来呢?
  何况他还存着侥幸之心,认为这只是卿卿太清楚自己,所以使了诈语,来迫自己说出内情。
  因之他想了想,仍按从前的话,改动了些小节,告诉了卿卿,卿卿低下头去,她似乎有些沉痛。
  半响,卿卿蓦地抬头,看看牟镇方道:
  “镇方,这次也不算,我希望你能告诉我点新鲜事情。”
  够了,在卿卿来说,已一而再,再而三的给牟镇方保持自尊和机会,牟镇方很可以实话实说了。
  那知牟镇方果存恶意,仍然不改从前的说法。
  卿卿面色一寒,道:
  “那好,我有话问你!”
  牟镇方道:
  “问吧,我知道的都会说。”
  卿卿道:
  “你既然不想置孙重楼于死地,为什么在我和玫瑰及手下人离开那大船后,你在各处要装上炸药呢?”
  牟镇方一楞,道:
  “我旨在炸毁那艘船,使他们不会找上苗疆。”
  卿卿脸色更难看了,冷笑道:
  “船舱留柬给孙重楼,而柬中敷上奇毒药物,何也?”
  牟镇方无言可答,呆在一旁。
  卿卿接着又道:
  “小店下毒马匹,和骆祥牧场又是怎么回事?”
  牟镇方坐不住了,头更低,但恨却已深!
  卿卿哼了一声道:
  “金沙寨暗室亏心,指示庄文经种种手法,又为了什么!”
  牟镇方心中不但不知惭愧,反而思忖着最歹毒的主意。
  卿卿话仍没完,道:
  “竹心洞前杀庄文经灭口,你怎会如此狠心!”
  牟镇方蓦地抬头道:
  “这是谁说的?”
  卿卿逼视着他,道:
  “庄文经手下三名苗奴,竟不惜以‘血禁祀神’为神,立志代庄文经复仇,这件事传遍了苗疆各洞!”
  牟镇方道:
  “这又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卿卿霍地站起,走向牟镇方面前道:
  “你无心谩骂人家一句‘杂种’,和举动的怪异,迫使老花苗和另外两名苗奴,暗中跟随着你和庄文经。他们三人,亲眼目睹你行凶,这才以苗族最毒的血禁立誓,火焚了庄文经的尸体,一路追下你来!”
  牟镇方道:
  “人呢,请他们出来,我愿意对质!”
  一声“对质”,使卿卿一呆,沉思道——
  “莫非他真的受了冤枉!”
  正想着,卿卿突觉乳下一疼,全身顿时挪动不得!
  她明白了,牟镇方突然下手,点了自己的穴道。她虽不能动,却仍可说话,不由恨声道:
  “牟镇方,好你个狼子野心的狗东西,你也不想想,身在我百花园中,竟敢对我下此毒手……”
  牟镇方笑了,道:
  “别急,这是你自找的,你认为老子忘了当年的事?呸!要不是你害我,我会处处不如别人,弄到这个天地!”
  卿卿厉叱道:
  “你要怎样?”
  牟镇方并没答话,笑着走到那正案旁。

  第五十六章:狼子野心恩报怨
  他首先抽开小匣,取出那本宝典,对卿卿一扬道:
  “贱婢,老子现在要好好看看这本书,然后用阵法困死姓孙的和那些狗种,最后再发落你和玫瑰那丫头!”
  卿卿嘿嘿一笑道:
  “牟镇方,那你就好好的看看这本书吧,一页页的仔细看看,我保管你看过之后,会大失所望!”
  牟镇方冷哼出声,随手翻开第一页。
  那知注目下,牟镇方不由神色陡变,接着快捷的将全书翻了一遍,怒冲冲奔向卿卿的面前!
  原来这部奇经宝典,竟变成了无字天书。
  牟镇方手指卿卿,沉声喝道:
  “狗淫婢,那宝典呢?!”
  卿卿哈哈一笑道:
  “你手中的这一本,不就是宝典吗?”
  牟镇方怒哼一声,扬掌甩了卿卿一个耳光,道:
  “老子告诉你,你要不说出宝典藏在那里,惹火了老子,哼,老子发誓叫你生死两难,悲哭无泪!”
  卿卿银牙一咬,道:
  “牟镇方算我瞎了眼,开门揖盗,现在你有什么本领手段,仅管施展,想要宝典那是做梦!”
  牟镇方狞哼一声道:
  “好,老子叫你尝尝滋味!”
  说着,牟镇方双掌齐出连封了卿卿八处穴道!接着阴笑着说道:
  “这叫作‘七绝断阴脉法’,身受的人,甚苦难言,别说是你这淫婢,就算铁打铜浇的壮汉,也受不住!等一会儿受不了时侯,就哀求老子开恩好了,老子念在同床共枕的露水恩情,可以网开一面!
  “不过你只是苦苦哀求可没有用,必须说出宝典藏处,否则老子懒得理你,自己动手也会找到!”
  卿卿此时已觉全身如刀割般痛,颤抖着说道:
  “牟镇方,你可以瞪着眼瞧,看我会不会告饶!”
  果然,一阵痛,一阵酸,一阵麻,一阵抽,一阵扯,一阵痒的酷刑痛苦,不停的循环,可是卿卿却连哼都不哼!
  牟镇方目睹此情,不由心头一动!
  他暗自思忖着,却百思不解。
  因为他深知自己这种手法的阴狠,别说卿卿一个弱质女子,就是伟岸丈夫,也无不早就惨号失声了。
  他再看卿卿,不禁越法心凛。
  是时,卿卿虽然没有出声呼喊,但全身颤抖,状似痛楚万分,但过了这半天,却像已能适应这痛楚般若无其事了!
  卿卿此时不但脸上苦痛之色尽去,反而能冷冷的对牟镇方微笑起来,这笑意,却使牟镇方心寒胆颤!
  卿卿在一阵冷笑后,开口道:
  “你不论用什么手段都没用的,牟镇方,你只能在我手无力气反抗下杀了我,想叫我承诺什么或屈服,都是作梦了。”
  牟镇方恨声道:
  “杀了你就杀了你,你当老子还舍不得?!”
  话着,牟镇方扬掌而下,击向卿卿头颅!
  唧唧冷眼傲视着,一瞬不睁!
  牟镇方倏忽收掌,道:
  “就这样杀了你,太便宜了,老子还要留下你慢慢的消遣呢,也许你忘了,当年你对我的那种狠毒无情的手段!”
  卿卿一言不发,只是冷笑着!
  牟镇方上步在卿卿全身摸了一遍,最后又按在卿卿脉派门上相试了很久,嘿嘿连声狞笑后又道:
  “我虽然不知道你凭着什么办法,能抗衡我这截脉酷刑,但是我业已试出,你全身被制却半点不假!那就好,外敌在你那大阵阻拦下,现在根本无法闯进园中,趁这时间,老子先和你快活,快活。现在你无法施展那坑人害人的‘锁阴’大法,老子却能以这多年来为报你之仇所练的神功,整你个不死难活!”
  话声中,牟镇方转身紧扣上所有的门窗,将卿卿一把抢起,捧向里间那“象牙床”上,叩的一声,撕裂了衣衫!
  卿卿怕了,心胆寒战!
  她所以能抗衡截脉的痛楚,是因为早已练成的“万魔阴力”,不惧一切皮肉筋骨的酷刑和痛苦!
  可是当男女之合,阴阳交流时,却是内部和精神的双重感应,不论人的功力能练到什么地步,却无法达到这种地方!
  如今卿卿阴功无法施展,自然是无力保护自己,若牟镇方以‘玄阴’之功伤她,她丝毫无法可想。
  那时,她在无力自制下,元阴必吐,元阴吐后,功力顿失,非但容颜立变,身受之惨更难形容!
  事实虽然如此,但她无力阻拦,空自着急无补于事,在危险至极下,想出了个十分冒险的办法!
  于是她嘿嘿一笑,道:
  “牟镇方,你可愿意听我先说一句话?”
  牟镇方狞笑着说道:
  “愿意,可是要说宝典藏处?”
  卿卿冷哼一声道:
  “那你休想!”
  牟镇方阴森的一笑道:
  “除了这件事,其他的免谈,现在老子一心想尝尝这奇异的温柔滋味,别用废话虚耗光阴!”
  话着,牟镇方已动起手来!
  卿卿心寒频碎,若容牟镇方的双手,摸向自己那奇特的地方,自己绝难自制,后果怎堪想象!
  此时,卿卿明知分说业已无用,星眸一转,计上心来,反正最不好是个死字,能一试怎肯放弃!
  因之她立刻说道:
  “别看你我如今是结成了大仇,但对这件事,最好是彼此合作,否则那来的快乐,又有什么意思?!来,你只要把我腰间穴道拍开,使能扭动,放一百二十个心,我没鬼可捣,但如此可增加情趣,如何?!”
  牟镇方闻言一楞,停下手来!
  他沉思着卿卿这句话的用意,究竟存着什么心?
  他注目卿卿,只见卿卿在玉体裸呈下,神色从容自如,不!不只神色从容自如,并且有些企盼的欣喜!
  不对!这不对!
  牟镇方心中反复的这样念着,不对!这不对!
  他本来存心,先使卿卿元气尽吐,功力全毁,然后以各种酷刑相加,逼使卿卿供出宝典藏处。
  如今突然听到这样分说,又见卿卿状极自得,似正盼求自己这个作法,他已上过次当,怎敢再不小心!
  于是脑海中略以思忖,有了决定!他狞笑出声,道:
  “哦,你想真和我快活快活?”
  卿卿一笑道:
  “这是两个人的好事,莫非不对吗?”
  牟镇方冷哼一声道:
  “抱歉,你有这个兴致,老子现在偏偏没这开心,你想叫老子和你合体上当,老子学乖了,你今生休想!”
  卿卿接话道:
  “瞧你这个多心劲儿,我是因为反正已落在你的手中,早晚是死,难得在死前还能快活……”
  牟镇方呸了一声,接口道:
  “你快活完了,再要老子的命,现在没这好事了,滚下去。”
  一声“滚下去”,牟镇方一掌把卿卿打下了象牙床!
  接着,他怒冲冲开了室门而去!
  牟镇方刚走,卿卿如从死中活了过来,微吁出声!
  她暗呼一声侥幸,侥幸自己这一着用的是时侯,又加上牟镇方生性多疑,更是惊弓之鸟,否则殆矣!
  不过这办法可唬一时,却难以持久,必须另想办法。
  她此时只盼玫瑰能见机躲藏起来,使牟镇方追查搜捕不着,这样自己或许能有逃生的希望。
  当然,卿卿她知道牟镇方这种封穴手法,绝非玫瑰所能解,但在自己指点下,至少能将双腿所封穴道拍开!
  只要双腿能够活动,逃生自然有望。
  因之卿卿把希望,完全寄托在玫瑰的身上。
  当她焦急的胡思乱想时,牟镇方也正踏遍“百花园”各—侍女园奴的住处,在找寻突失踪迹的玫瑰。
  玫瑰为园主卿卿的亲信,而百花园中,自昔日建园那时起,就立有严规,侍徒门下,不准有半个男人!
  百花洞苗,虽然男多于女,但任何一个男苗汉子,也不敢擅越雷池一步,因之百花园五里地内,皆系倩女!
  所以玫瑰不但是卿卿的亲信,也是百花园群芳的总管,她有自己的住处,和专司侍侯她的女婢。
  卿卿爱她,把百花园一处名叫“白荷阁”的地方,拨归玫瑰居住,牟镇方离开卿卿一步就闯入百荷阁。
  那知白荷阁中,除侍女外,竟找不到玫瑰的影子!
  问及侍女,有的说玫瑰去了“花圃”采花,有的说半个时辰前,玫瑰去了“清泉洞”吸取冷泉给主人煎茶!
  “花圃”和“清泉洞”在一条路上,是经花圃,然后登上半山就到“清泉洞”,于是牟镇方急疾步而去。
  在“花圃”中,他发现了玫瑰的采花的花蓝。
  他暗自点头,奔上了半山!
  不问可知,玫瑰是把花蓝竹铲放于“花圃”中后,去“清泉洞”,以“银瓶”吸取冷泉煎茶!
  讵料牟镇方到达“清泉洞”时,虽然看到了那只银瓶,却没见玫瑰的影子,牟镇方不由皱起残眉。
  首先一提银瓶,瓶中冷泉已满,这更证明了玫瑰来过,并且是刚来不久,因为那银瓶还触手生寒!
  可是现在没有人踪,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
  搜!牟镇方顿时下了决定!
  “清泉洞”在,“清泉山”上!
  清泉山因有这道甘冽奇寒的冷泉而得名!
  清泉山占地三里,算不得高也不算广,牟镇方展开轻身功力,不足顿饭光景,已走遍了全山。
  那里还有人影,奇怪玫瑰能去何处呢?!”
  偶注目,猛顿足,石上银瓶已失!
  牟镇方想都不想,电击般疾射向“花圃”!
  果然没出意料,花圃内那玉花蓝也没了影子!
  牟镇方笑了,料想是刚才玫瑰必然因某件小事,暂离银瓶,自己心急,没能等侯,以致空跑一趟!
  于是他赶回卿卿处,猛地推开室门!
  卿卿依然爬伏地上,动不能动!
  由此情形判断,玫瑰还没到此处,现在不是在白荷阁插花,就是已到厨下煎茶去了!
  牟镇方先赶到厨下,银瓶果然在厨房桌上,一旁那小小岩火上,正煮着一小铜壶泉水,牟镇方一笑,转向白荷阁!
  进阁后,女婢“丽华”正在插放鲜花!
  牟镇方冷冷地问道:
  “丽华,玫瑰呢?!”
  丽华状极恭敬的答道:
  “总管在里面小间里!”
  “里面小间”,是“方便”处所,牟镇方嗯了一声,此时他不便进去,遂坐于间内等侯玫瑰事毕出来。
  那知久等不见人出,牟镇方忍不住吩咐丽华道:
  “你去催他一声,叫她快些,我有要紧的事。
  丽华恭应一声,迈步到了“小间”前。
  她轻叩室门,等待回音!
  那知连连叩门下,不闻里面半点回声。
  牟镇方已知不对,推开丽华,一脚踢开了室门,哼!小间后窗洞开,里面早就没了玫瑰的影子。
  牟镇方想都不必再想,飞身疾射向卿卿住处!
  本来一身穴道被制,爬卧地上动也不动的卿卿,如今那里还有影子,牟镇方恨怒的一声暴吼,追将出去!
  他刚刚闯出室门,就楞在了当场。
  那里去呢?那里去找卿卿和玫瑰?!
  百花园如此之大,当年自己地未曾走遍过园中各处,如今已隔多年,自更无法在短时间弄清楚那是那里!
  卿卿和玫瑰,随便藏在一个地方,就很够自己找的!
  想到这里,牟镇方越法恨怒万分,无个发落处,牙一咬,他不由恼自心底起,恶向胆边生,下了决定。
  他根本就不想在苗疆居留下去,只因生在大难之中,唯有卿卿处可以庇护自己,才从权而行。
  其志,却在打那“宝典”的主意。
  如今强敌压境,危险更甚,但他深知那“魂授大阵”的厉害,再加上百花洞进山口处,飞鸟难渡绝对平安。
  因此目下他起了狠毒心肠,从卿卿居处开始,一寸寸地方搜索,搜索那册宝典,和卿卿及玫瑰!
  他存了个侥幸的心肠,也许卿卿在急迫慌忙逃命下,没有余暇去取藏于他处的宝典,他就能早晚得到手中了。
  整个卿卿居处,他全搜遍了!
  包括天棚上,地板下,床垫枕头中!
  没有,没有那册实典!
  他冷哼一声,吩咐女婢击响了金钟。
  金钟响,百花园中上百女侍,刹那云集于卿卿室外。
  牟镇方面对一群女婢,沉声喝道:
  “你们那一个知道园主和玫瑰的下落?!”
  女侍们无人应声,却个个摇头。
  牟镇方狞笑出声道:
  “很好,你的忠心不二,使老夫佩服,不过这对你们并没有半点好处,信不信在你们,老夫有办法使你们说出实话!”
  话声一顿,接着厉叱道:
  “丽华出来!”
  丽华闻声出队,道:
  “有什么事?”
  牟镇方狞哼着说道:
  “卿卿和玫瑰,藏在那里?!”
  丽华摇头道:
  “婢子怎会知道。”
  牟镇方嘿嘿两声道:
  “你是玫瑰的亲信,玫瑰又是卿卿的亲信,我不相信你会不知道他们的藏处,老夫有办法使你开口!”
  说着,牟镇方上步出指,点封了丽华的穴道!他把丽华夹入卿卿的卧室,然后外出向群婢又道:
  “不说实话,对尔等没有半点好处,你们听着,老夫要瑰遍整个百花园,每搜一处,就问你们一遍!你们知道若是不说,这没关系,是跟你们自己过不去,老夫要把搜过的地方,一把火烧光,并且以尔等生葬!”
  “生葬”二字,使群婢胆寒心惊!
  牟镇方话说完之后,右手微拂,打出一粒火弹,射向卿卿卧房床帐间,火弹一声轻爆,室内顿时发出一片火光。
  火引床帐,迅捷无伦,刹那整个卧室成了火海!
  牟镇方心狠意毒,他虽然点封了丽华的穴道,却没有封哑穴,烈火突起,丽华自然会惨呼悲号求救!
  这声音,听入群婢耳中,不禁个个花容失色!
  牟镇方狡诈无伦,火起自床帐,丽华却在门后不远,距烈火有丈余以外,一时自然不会烧到!
  就因为如此,丽华才狂号惨叫呼救!
  牟镇方扬声喝问道:
  “你若说出卿卿和玫瑰的下落,老夫就救你出来!”
  丽华悲号道:
  “婢子着实不知!”
  牟镇方哼了一声道:
  “好,那你就被活活烧死,纵然情屈,命也不屈!”
  丽华哭喊道:
  “外面的好姊姊们,谁知道主人下落,就快些说吧,火已烧到了我身前了,求求姊姊们,救我。救我!
  牟镇方冷眼扫视着群婢,只见,群婢一个个身躯娇颤,面无人色,低垂着头,竟没有一个人开口。于是他眼珠一转,计上心来,对丽华喝道:
  “看来你是难逃被火活活烧死了,平日你认为亲近的姊妹们,事到如今,却都看着你死而不救!”
  丽华这时哭喊声更惨更高了,道:
  “姊妹们,我求求你们,求求你们!”
  众婢女仍然无人开口,牟镇方哼了一声道:
  “你认命吧丽华,她们要忠心相待卿卿,怎会救你,你只有自救一策,火速说出卿卿的藏处!”
  丽华道:
  “婢子说过,婢子真不知道!”
  牟镇方嘿嘿狞笑着说道:
  “没关系,老夫没逼你说,愿不愿意说在你自己!”
  丽华悲喊道:
  “可是这火……火……啊……”
  一声“啊”,火已烧到了丽华的脚底不错,还没有烧到她,可是那炙人的火焰,已熏烤的丽华无法忍受,她动不能动,其心中的恐惧可知!
  牟镇方适时又对群婢喝道:
  “第一个生葬的是丽华,第二第三就挨到你们了,除非有人说出卿卿和玫瑰的下落,否则……”
  火烧着了丽华的裤脚和鞋子,丽华发出鬼哭般的惨叫,打断了牟镇方的话锋,牟镇方反而哈哈大笑起来!
  水火无情,刹那,丽华被整个火舌卷住,在连声闻之令人心碎魂颤神飞胆丧的惨厉吼叫后,没了声息!
  群婢头更低了,一个个泪垂襟前!
  牟镇方却厉声喝道:
  “尔等跟老夫来白荷阁!”
  群婢在淫威下,不敢不听,随在牟镇方身后走着。
  白荷阁到了,牟镇方扬声道:
  “添香和云菊你们俩个出来!”
  添香、云菊,颤抖着哀告道:
  “爷,婢子们实在不知道主人下落,要不焉有不说的道理,何况说了,主人未必会处死我们,不说……”
  牟镇方接口道:
  “对,老夫也是一样,你们说了之后,老夫不但不将你们处死,并且有赏,不说的话,那只有一条死路好走了!”
  忝香道:
  “爷,可是事要分知不知道……”
  牟镇方哼丁一声道:
  “老夫管不了这许多,你们两个进来!”
  云菊看了添香,添香挪步,被云菊所阻!
  牟镇方看在眼中,道:
  “怎么,莫非云菊你有话要说?”
  云菊嗯了一声道:
  “不错,我有话要说!”
  牟镇方头一点,道:
  “可是有关卿卿藏处的事?”
  云菊颔首道:
  “正是,你愿意听吗?”
  牟镇方一笑道:
  “当然愿意!”
  云菊冷冷地说道:
  “我有条件!”
  牟镇方残眉一皱,道:
  “不论什么条件,老夫都可以答应你!”
  云菊哼了一声道:
  “你那心肠,比蛇蝎还毒,事过之后,不杀我已经很不错了,要说还能履行条件,鬼也不信!”
  牟镇方哦了一声道:
  “那你的意思是要我承诺?”
  云菊头一摇道:
  “承诺有什么用,要马上办好!”
  牟镇方冷笑一声道:
  “你的胆子不小!”
  云菊丝豪不怕,道:
  “大不了像丽华姊一样,活活烧死!”
  人若不怕死,谁也奈何不了她,牟镇方马上改口道:
  “好,说说你的条件听?”
  云菊道:
  “主人和总管在离行前,经过‘烟水小筑’,因我恰在那里打扫,所以才知道主人和总管逃向何处……”
  牟镇方接口道:
  “不必废话,只说她们是逃向那里……”
  云菊没有理他,自顾自的说道:
  “所以说,你若想知道主人和总管的去处,只有问我,但是在你没有答应我的条件前,却休想我说半字出来!”
  牟。镇方道:
  “你有什么条件?”
  云菊道:
  “我这些姊妹是无辜的,你先下令叫她们回去!”
  牟镇方一想,这些女婢,何异虎口中羊,此时放他们回去,还不是一招即来,谁又敢抗命不遵!因此牟镇方立刻颔首道:
  “可以,老夫马上下令!”
  他话锋一顿,对群婢道:
  “没有你们的事了,各回各院去吧!”
  群婢不由个个抬起头来,注视云菊!云菊神色肃穆的向众婢道:
  “姊妹们,请回去吧,要是姊妹们没有忘记老主人主母的遗示时,都该知道,令朝是我百花园的大劫!老主人主母遗谕上有,当这天来到时,要各位姊妹都到‘六断坤宫’跪拜祈恩,现在我要求大家立刻前去!”
  群婢闻言,人人脸上现出欣欢之色!
  这情形看在牟镇方眼中,不由疑在心上!他想了想,突然挥手止住众婢退下,道:
  “尔等且慢!”
  群婢闻声止步,云菊却道:
  “你这算什么意思?!”
  牟镇方冷哼一声道:
  “何处是你刚才所说的‘六断坤宫’?!”
  云菊笑了,道:
  “每座楼台亭阁,都有所供‘六断坤宫’所谓‘六断’,是因为八卦中坤卦是六书短横的缘故,怎么,你不懂?!”
  牟镇方点点头道:
  “原来如此……”
  话没说完,云菊已接口道:
  “现在她们可以走了吧?!”
  牟镇方又点了点头,云菊扬声向群婢道:
  “小妹请众姊妹,到达‘六断坤宫’后,别忘记给小妹烧束信香,代小妹多多祝福,不送大家了!”
  于是群婢转身而行,刹那走了个干净!牟镇方送群婢远去后,皱皱眉头道:
  “奇怪,她们怎地仍然走在一处呢?”
  云菊抬头看了牟镇方一眼,道:
  “这有什么奇怪呀?!”
  牟镇方道:
  “你不是说,她们各回各院吗?”
  云菊嗯了一声道:
  “你可知道我住在那里?”
  牟镇方道:
  “你是住在‘烟水小筑’吗?”
  云菊颔首道:
  “对了,众姊妹这是先到我的住处,替我烧上一炉心香,表示对我的感情,难道这也不可以?!”
  牟镇方眺望着已成了黑影的女众婢,道:
  “可以,当然可以,不过她们何必奔驰得如此的快法呢?”
  云菊道:
  “这就要问你了!”
  牟镇方一楞,道:
  “问我?问我什么?”
  云菊冷冷地说道:
  “你毒如蛇蝎,手段又狠又辣;心肠之黑,天性之薄,天下无双,她们自然是走的越快越好!”
  牟镇方闻言,大怒道:
  “云菊,我劝你说话当心一些!”
  云菊也没有好颜色的说道:
  “不当心你又能怎样?杀了我?!”
  牟镇方业已怒极,道:
  “别认为你对老夫有用,就敢如此放肆!”
  云菊一笑道:
  “快了,我快对你没有用了,那时任凭杀削!”
  牟镇方哼了一声道:
  “别再废话,说,卿卿和玫瑰藏身何处?!”
  云菊道:
  “要我说我说不清楚,但是我可以带你去找!”
  牟镇方头一点道:
  “好!那么走!”
  云菊头一点道:
  “也该走了,随我来!”
  牟镇方眼珠一转,道:
  “且慢,这样走老夫不太放心!”
  云菊坦然相对道:
  “随你,封我穴道也可以,不过前面有个地方,若不会功力可过不去,到时我去不了,你可别怨我!”
  牟镇方眉头一皱,道:
  “老夫若是发现你在弄鬼的话,小心有好罪受!”
  云菊没有理他,坦然举步走去!
  牟镇方随在她的身后,步起步随!刹那之后,牟镇方突然说道:
  “怎么和女婢们走的是一条路呀?!”
  云菊哼了一声道:
  “当然喽,主人经过我那‘烟水小筑’走的,现在我们要先去我那儿,众姊妹更是到那儿代我焚香,自然该走的是一条路!”
  牟镇方语塞,不过不知为什么,他总觉得有些不大对劲!
  可是他又说不出不对劲的地方,只好小心着一言不发!
  云菊行走并不甚快,牟镇方催促道;
  “你能不能快一点儿?”
  云菊嘲讽道:
  “当然能,我是怕你疑心生贼,不知好心,认为我是有心逃跑,我岂不是有冤都没有地方诉?”
  牟镇方哼了一声道:
  “你好一张利口!”
  云菊丝豪不让,道:
  “你好一颗黑心!”
  牟镇方强忍着极怒,打着主意,等事了之后,他要把云菊活生生的消遣个够,然后再处死!
  于是他不再多问什么,跟着云菊后面。
  云菊的步子加快了许多,牟镇方自是更加小心。
  到了,“烟水小筑”面前不远。
  云菊首先跨上“七孔带桥”,进入了“烟水小筑”。
  牟镇方不叫云菊远离自己三步以外,好随时下手。
  云菊并没进入“烟水小筑”的厅内,却转向左后方,牟镇方仍不发问,只是一路注意着各处!
  左后方,有一小楼,楼后是片亩大荷塘,云菊此时转身道:
  “主人和总管曾进过此楼!”
  牟镇方目光一扫小楼,却问道:
  “怎么没有见到一个女婢呀?”
  云菊道:
  “她们大概都回去了!”
  牟镇方奇怪的说道:
  “路上也没有碰见一个人呀?”
  云菊摇头道:
  “这我就不知道了,好在我们是找主人和玫瑰!”
  牟镇方想了想,道:
  “她们两个,还在楼中?”
  云菊又一摇头道:
  “这我可不敢说了,也许在,也许不在。”
  牟镇方双眉一挑,注意着云菊,云菊这时已将楼门推开,但她并没有进去,却转头看着牟镇方!
  这情形牟镇方懂,云菊在听他的命令!

  第五十七章:狡兔三穴漏网乎
  牟镇方自外面注意这座小楼,楼是孤独丁立!
  既然孤立于此,又别无退路,不虑云菊潜逃,因此在绕行小楼一圈后,放下悬心对云菊说道:
  “你先进去瞧瞧好了!”
  云菊嗯了一声道:
  “若不是在楼内,主人就一定在‘天外天’了!”
  牟镇方哦了一声道:
  “天外天在何处?”
  云菊一边跨步进了小楼,一边道:
  “距此地不远,是个满好玩的地方。”
  说着,云菊已走进了楼中。
  这是楼下,而非楼上,里面阴暗,乍进去是很难看清里面的一切,牟镇方这时正要跨步跟进。
  突然!
  云菊一声痛呼——啊!
  牟镇方闻声而退,飘出丈外!
  “砰!”
  楼门由里关闭,再不闻任何声音!
  牟镇方残眉皱起,沉声对楼中喝道:
  “玫瑰你出来!”
  楼中悄寂无声,没人答话!
  奇怪的是,云菊也没有半点声响,想是被玫瑰制住了。
  牟镇方冷哼一声,又道:
  “卿卿,你虽然被玫瑰救来此处,可是老夫那罕绝的封穴手法,你今生也休想解开,何不出面和老夫一会!”
  楼中仍无回答,像是根本没人似的!
  牟镇方又喝道:“老夫耐心有限,你们是答不答话?”
  楼内这时有人答话了,道:
  “你对谁说话?”
  牟镇方一听不由微微一楞,道:
  “是云菊?”
  楼内人道:
  “本姑娘名字,也是你这忘恩负义的匹夫所能叫的吗?”
  牟镇方恍然大悟,厉声道:
  “好个狗丫头,你敢骗我!”
  楼内果然是那云菊,只听到她咯咯一笑道:
  “怎么不敢,骗骗你这种匹夫,还不是像骗条狗一样容易!”
  牟镇方怒由心头起,凌虚扬掌击向楼门!
  他功力已达炉火纯青之境,劲风疾降,已将整个楼门震碎,小楼都被震的摇动起来,使人心惊!可是云菊偏偏不怕,道:
  “好本领,有胆量就再随着姑娘来!”
  她说这话的时候,仍在楼中暗处,没现身影。
  这句话说完,又没了动静!
  牟镇方倏忽又凌空劈出一掌,然后人随掌进欺进楼中!
  他闯进楼内,聚目光注见四外,那里还有云菊的影子!
  再看时,发现了端倪!
  左墙角下的地板,刚刚合缝,原来另有地道!
  牟镇方冷哼一声,上步而前掀起地道上的板盖!
  下面黝黑,似有台阶。
  牟镇方正沉思应当如何,下面传来了答对话声一一
  “怎么样?这老儿在上面?”
  听这话声,是玫瑰的腔调。
  又一人正是云菊,道:
  “在,被我气的成了‘大肚子鱼’!”
  玫瑰道:
  “你看他会不会下来?”
  云菊答话道:
  “他下来干嘛,送死呀?哼!”
  玫瑰嗯了一声道:
  “老儿刁猾聪明,谅他不敢下来,咱们走吧。”
  云菊道:
  “主人呢,在里面?”
  玫瑰嗯了一声道:
  “在,大家都在,只有此地平安,主人说老儿功力太高,主人又因穴道被封不能动手,叫我们忍着点!”
  云菊微吁一声道:
  “老儿刚才说,主人穴道无法解开,是真的。”
  玫瑰也叹息了一声:
  “怎么不真,我都快急死了!”
  云菊道:
  “看,上面有了光亮,八成老儿发现了地道进口,在偷听,要不要我再多气老儿几句,叫他下来送死!”
  玫瑰沉思刹那,道:
  “算了,反正老儿逃不出去,早晚收拾他是一样!”
  云菊道:
  “我到现在还在奇怪,主人是怎么发现老儿捣鬼的?”
  玫瑰又叹了口气道:
  “主人并没有按他所说,先回苗疆,和我在暗中紧随着他,当然很清楚知道他所作的一切!”
  云菊哼了一声道:
  “那还要他进‘百花园’作什么?”
  玫瑰道:
  “我问过主人,主人说总是夫妻一场,再加上主人一心想感化他改邪归正,不料却中了他的暗算!”
  云菊怒声道:
  “我越想这老儿越有气,可怜丽华姐被他活生生用火烧死,那惨叫声直到现在还在我耳边,非再骂他几句不出气!”
  说着,牟镇方听到云菊的骂声道:
  “姓牟的,牟老贼,老不死,老混蛋,你有种是个男子汉的话,就滚下来,我看你没种……”
  骂声未了,玫瑰已劝住她道:
  “走了走了,主人正等着呢,我说过,百花园别无退路,进路又被孙少侠一行阻住,他迟早得死……”
  云菊接口道:
  “我却希望他下来,死在咱们的手中!”
  话声远了,终于没了声音!
  牟镇方傻在了楼内,心中打着阵鼓!
  下去吗?可能另有阴谋!
  不下去,玫瑰既然在,卿卿当然也在,那本宝典自是也在下面,自己只要下去,就无异探囊取物!
  他想了多时,下了决心,下去!下去!
  他自信那身功力,无人能敌,只要小心,何惧一群女流、之辈!
  想到这里,就待迈步而下!
  “慢着!”
  又一个意念,阻止了决心,牟镇方头一摇,自言自语道:
  “不!不!这件事我要好好的想了!”
  他把那地道进口处的地板,掀撕了下来,露出一个黝黑的深洞,下面究竟是什么样子,无法凭空想象!
  拖过一把椅,坐在地道入口旁,沉沉而思!
  云菊和玫瑰的对话,是究有何意?
  我不相信她们不知道我能听到,对,她们知道!
  既然知道自己能够听到,又为什么直言无隐呢?
  哼哼!那恐怕不是直言无隐而是心怀叵测!
  对,她们的答对,是有心让我听到的!
  那就很堪玩味了,我更必须多想一想。
  假如她们下面埋伏重重,自己设若下去,必遭暗算的话,她们是会怕我不下去,不会故意答对要我下去的!
  现在她们是存心叫我听到答对,那足证明下面就算是有埋伏,也决困不住自己,所以才有心施弄狡猾!
  我明白了,她们怕我真的下去,所以故意说的如何如何,哼哼,丫头们,想和老夫调弄花腔。还差的远呢!
  想到这里,牟镇方霍然地站起,决心下去一试。
  下是下,他可不是就这样的随便下去!
  首先在楼中找出一盏灯笼,点上了它。
  然后以内力将桌椅等物,压拆成细木碎段,引发烈火,将火堆堆在地道下面,下面的一切自然看了个分明。
  是石阶,共有二十二级。
  阶下,石壁甬道,别无他物!
  他直待烈火将要烧尽,才涌身飞纵下去!
  他刚刚纵落,头上那地道入口地上,立刻响起一阵隆隆之声,抬头看时,地道入口业被封死!
  手中灯笼现成,重上石阶,以手摸试。
  原来是块厚足数寸的钢板,封了入口!
  牟镇方心中有些慌乱起来,入口被封,自己已无归路,莫非丫头们故意答对,正是要自己飞蛾扑火自投死路!
  他越想越对,可是为时已晚,只能前进了!
  于是他小心的前行,走的十分缓慢。
  蓦抬头,不由惊啊出声!
  面前石壁上,有人用血红的颜色,写了七个大字一一
  “你来了?请往前走!”
  他有心退向旁路,可惜路只一条!
  无奈何,提着心胆,加着小心,向前,向前!
  又到了转角处,他绕个大弯儿走,前面没有埋伏,他才放心而行,不料行未数步,墙上又出现了血字,是——
  “牟镇方,前面是你埋骨之地!”
  他不但心慌,也有些着恼了!
  再前行,又前,突然看到了天光!
  牟镇方笑了,自语道:
  “原来又是个骗局,老夫几几乎又上了当!”
  话声中,他甩开大步,直奔向暴露出天光的地方。
  相距暴露着天光处不足丈远时,他再次倏忽停步!
  残眉又紧皱起,鼻孔中冷哼了一声。
  原来此处石壁之上,又有了斗大的血字,写的是——
  “念在夫妻份上,尔将再见天光而死!”
  牟镇方嘿嘿狞笑两声,自语道:
  “既然淫妇你想要杀我,那个还信你有这样好的心肠,老夫此时业已明白,你是引老夫直前,好,老夫何惧!”
  说着,他飞身自暴露天光的洞口一冲而上!
  古人有诗云: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诚不我欺,牟镇方纵身而上,面前景象倏变!
  昔日这位百花园中娇客,虽居留未足两年,但对于园中外貌及地势,却已熟悉,应该说全部到过。
  可是现在目光所及地方,却无不陌生。
  他目光开阔,看出数里地外,这是常人都能办得到的,没什么惊奇处,惊奇的是他看到的种种布置!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座美奂美仑的小凉亭,当年他没见过,更不记得附近地势是个什么所在。
  小凉亭,高约三丈,雕成钩檐,绿瓦琉璃散放霞光。
  凉亭内,竟设桌椅,上坐着卿卿,满面含霜!
  椅后左方是玫瑰,右边是云菊,也都不怒而威。
  再后,一排排站立着百花园中的女婢,众女婢,无不目射寒光,紧迫的盯注着自己,大有得而甘心之势!
  卿卿并非面对自己而坐,是半侧相对。
  她面前,有奇怪的物件,这些物件,有多半被凉亭的一根巨大红柱阻挡住,无法看得清楚。
  牟镇方再向四外注目,怪也!
  凉亭四外,插着不少枯枝,枯枝多半是插于大小石块的后面,妙哉,远远看去有不少小巧屋宇!
  所谓小巧屋宇,不是真人住人,而是类似小儿的玩具房屋,不过这些小儿玩具,制作十分精巧。
  再注目看,哈哈!
  不但有玩具般的屋宇,并且有小桥,假山,溪流……
  牟镇方摇一摇头,若非这是青天白日,他简直会疑及是到了俗传的“小人之国”!
  总之,除去卿卿等人坐与立的那座凉亭外,余物俱皆缩小到数寸和尺余不等,此外再无他物!
  牟镇方有些呆傻的莫名其妙了!
  他沉思着,不知如何才好!这时,远远凉亭中的云菊,开口喝道:
  “姓牟的,我们园主有谕,叫你跪爬着过来受死!”
  牟镇方勃然大怒,哼了一声才待举步,念头一转又停了下来,头一摇,暗中转着眼珠儿想道——
  “且慢,我不能莽撞,万一上当,怎生是好?”
  他刚想到此处,耳边又传来了玫瑰的话声道:
  “牟镇方,可还记得洞庭湖心,大船之上我玫瑰说过的话?现在你竟然敢起凶心存恶意对我主人!哼!我……”
  话没说完,牟镇方已沉声叱道:
  “丫头住口,叫卿卿答话!”
  玫瑰嗤笑一声道:
  “别再昏你的头了,我们主人是什么身份,你也配和我们主人答话,告诉你,现在你是死定了数!”
  牟镇方哈哈一笑道:
  “老夫多大的风浪都闯了过来,不信会跌翻在你们这小小沟壑之中,现在丫头你就说狂话,岂不太早了些?”
  牟镇方此时那里没有时间空话,何况他也不是一个愿意多说空话的人,他如此作自是别有用心。
  那知玫瑰比云菊厉害多了,道:
  “牟镇方,你那两套骗我们老实的园主可以,对姑奶奶来说,丝豪没有用处,最好收敛着点儿!如今你退路已绝,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条是过来受死,再一条就是永远站在现在的地方,慢慢的渴死饿死!
  “姑奶奶大方点儿告诉你几句实情话,你立足地方前后三丈以内,是平安地带,越过三丈,就进了主人的大阵!别仗恃你曾看过大阵的出入之法,那没有用,阵法是活的,全看来应用,越三丈入雷池,你必死无疑!
  “你怕了,姑奶奶看得出来,向正进阵必死,不如留在当地,受了那一半渴一半饿的滋味,这也算报应!”
  牟镇方怒喝道:
  “贱婢,老夫要是畏惧尔等这种肮脏阵法,也不敢下手那狗淫妇了,只是老夫目下还另外有事……”
  话没说完,玫瑰又接口冷嘲道:
  “作梦,你回头看看,可还有第三条路叫你回去?
  牟镇方闻声回顾,顿时变了脸色!
  适才冲拔而上,那暴露着天光的洞口,就在和玫瑰答对的三言五语中,却倏忽隐去,没了踪影!
  身后,一片荒漠细砂,隐隐约约有云气雾影,一望可知暗藏无边杀气和诡谲埋伏,果是退路已绝!
  有心一试,立即拾起一块拳大的石头,抖腕震力扔向身后远处!
  他目聚功力,看着那石块儿!
  只见石块落于细砂上后,蓦地云卷雾罩,引起了一团烟雾,瞬际,云散、雾消,烟去、雾隐,石块没了影子!
  牟镇方目睹这般情形,傻楞在当场!
  可恨那玫瑰,仍不算了,再次冷嘲道:
  “对,试的对,再捡块石头仍在三丈以内试试看!”
  牟镇方不用再试了,此时已知果如玫瑰所言,三丈方圆地区,是平安的地带,除此而外,是步步危机!
  玫瑰话锋一顿,接着又道:
  “再告诉你个消息,庄文经那亲信老花苗已不惜身犯‘血禁’大誓,找你复仇,人早已到了!园主一因另获消息,知你沿路恶行,再就是那老花苗曾投来‘苗竹血符’,向园主哭诉你的作为!
  “孙少侠一行,也被园主请来园内,就算你甘心站在现在地方,想等渴饿而死,恐怕都办不到了!”
  牟镇方眉头一皱,才待开口,转念间想起,目下和几个小丫头,实在没有什么好答对的,早找退步才是正经。
  因此他忍受了玫瑰的冷嘲,又俯身拾起三块石头,一块抛向身后三丈内,一块摆于身前二丈七八地方。
  石块落地,豪无变化!
  牟镇方心头越法沉重,玫瑰说的话果然是实!
  此时玫瑰怎会饶他去,又扬声道:
  “姑娘没骗你吧?哼,你报应到了!”
  牟镇方恨怒怨气突地上冲,想头又一转,立即自己强捺下激动,以一口长长的呼吸平静了心海!
  接着细忖如何应变,及逃生的办法。
  目下他十分清楚,玫瑰说的都是实话,稍时之后,孙重楼和上官琪等人,必然会出现身前!
  想到这里,突有所得,他嘿嘿地笑了!
  这时那亭中的卿卿和一干女侍,不由纷纷议论起来。首先是玫瑰,悄声道:
  “园主你瞧他是不是又在作怪?”
  卿卿冷冷地说道:
  “他的心思我懂!”
  玫瑰闻言愕然道:
  “莫非他想出了逃走的方法……”
  卿卿头一摇,接口道:
  “不,他是要以毒攻毒!”
  玫瑰仍然不解,楞楞是看着卿卿。卿卿目光注视着远处的牟镇方道:
  “他刁猾至极,从你说的那句‘三丈前后是平安地区’话中,听出端倪,才自认已经有了办法!既然除他立足处三丈前后,是唯一的平安地带,他暂不挪动,当然就不会陷身阵中而遭危险!
  “我们若想去擒他,功力不是他的敌手,他当然不怕!孙少侠一行虽可置其于死地,但也必须先通过大阵……”
  玫瑰接口道:
  “我懂了,他认为孙少侠等人,无法欺近他的身旁?”
  卿卿颔首道:
  “正是如此!”
  玫瑰嗤笑一声道:
  “笨东西,难道我们就不能暂停大阵妙用,放孙少侠一行进出大阵,前往他那三丈地带!”
  卿卿摇头道:
  “不能,他知道不能!”
  玫瑰一楞,道:
  “不能?为什么不能?”
  卿卿微吁一声道:
  “牟镇方曾经看过了此阵生死门户和出入之法,大阵一停,他立即能够看出逃路,突阵而去非不可能!”
  玫瑰想了想道:
  “就算他能突阵而去,难道还能逃掉?”
  卿卿道:
  “当然,在孙少侠紧逼迫踪下,他迟早会被擒住,不过这却非我的初志,所以我不能使大阵停!”
  玫瑰不解的接口道:
  “园主的初志是……”
  卿卿十分郑重的说道:
  “自老园主手创此园至今,武林中人从无这般胆大者敢闯入此园,若孙少侠等人硬想闯关,我则……”
  玫瑰再次接口道:
  “孙少侠若以礼求见呢?”
  卿卿瞥了玫瑰一眼道:
  “从昨夜起,他就将人分散开来,监视此园动静,久久不去,这像是将以武林之礼拜见我的样子吗?”
  玫瑰无言可答,只好低头不语。云菊这时开口道:
  “园主,奴婢有下情禀阵!”
  卿卿目光远注牟镇方,道:
  “说吧,是什么事?”
  云菊道:
  “奴婢斗胆进言,园主前往洞庭,和这忘恩负义的东西相会,孙少侠知道,那大船上暗置炸药,孙少侠更曾身受……”
  卿卿沉声叱道:
  “说要紧的,过去的事别谈!”
  云菊应一声是道:
  “园主,奴婢的意思是说以往种种事故,已使孙少侠一行加了警惕,又怎知那和园主毫无关联呢?”
  这话,提醒了玫瑰,于是她接话道:
  “对呀园主,孙少侠一行在无法明了园主的真情下,自然会认定园主现在仍会庇护牟贼,因此……”
  卿卿挥手接口道:
  “不论他的想法如何,都该按武林规矩拜见的!”
  玫瑰看看云菊,没再开口。云菊试探着问道:
  “老花苗和达西及撒位……”
  卿卿哼了一声道:
  “你好糊涂,他们是他们,孙重楼一行,是孙重楼一行,他们按苗人习俗‘血誓’来见,是另一回事!”
  玫瑰接话道:
  “可是老花苗说过,孙少侠一行是他恭请来的朋友!”
  卿卿冷笑一声道:
  “我只按‘血禁’规矩从事,允许老花苗有两位助手,那就是达西和撒拉,孙重楼一行是汉人!”
  话说到了“斩钉截铁”,云菊和玫瑰只好不言。
  此时,牟镇方不但神色从容,更安闲的坐在地上!
  他现在已经明白,眼前景象全是幻境了,因此更加倍小心,表面上是从容而坐,其时在苦思逃策!
  首先他想起来,出得那地道口后,并没有南北而行,仅仅是朝正前方走了丈远,这一点他深信不错!
  既然这一点不错,那身后丈余地方,就该是那出来时的地洞口,而危险地带,却在身后三丈以外!
  想到此处,牟镇方心中的高兴,难以言述!
  不过他明白,面面相对看来遥远的凉亭,就许是在三五丈外,所以心中虽喜,不敢有丝豪现露面上。
  假如换一个人,这时必然就开始行动了!
  可是牟镇方他却不然,动都不动。
  接着他开始想第二个步骤,在深信必能找出地洞之后,自然能够逃回原路:不过进口处已被封死,岂非仍是死路?
  念头一转,一丝希望突生!
  对!对!不走原先那道进口门户!
  不走那道门户,可又如何脱困呢?
  他双手捧着双颊,脸上神情从容,看时谁也会当他果是要耗将下去,暗底里他却在脑海中飞旋着千百个主意。
  经隔顿饭光景,他伸了个懒腰,手探向囊中!
  身畔那一向寸步不离的“神匕”仍在,有这支干古仙兵,给了他希望中的希望,使他信心倍增!
  他就要开始行动了,所以缓缓站起!
  他要故布疑阵,面当数十双眼睛,这要看他的本事!他首先指卿卿道:
  “卿卿,我有话问你!”
  卿卿示意玫瑰代答,她已经不肯再和牟镇方言对了。于是玫瑰扬声道:
  “你有什么话说吧!”
  牟镇方道:
  “我要卿卿答对!”
  玫瑰哼了一声道:
  “园主有谕,自现在起,不再和你这种东西答对!”
  牟镇方狞笑一声道:
  “玫瑰,老夫若能安然脱困,你要小心!”
  玫瑰一笑道:
  “脱困?你是在白天大作见鬼的梦!”
  牟镇方本心只在引开对方众人的注意,自是不论什么话都可以胡说一通,所以他嘿嘿两声道:
  “看吧,别当你们只隔我数丈,弄点儿‘鬼略符’的幻景,就能骗过老夫,老夫现在先给你们个厉害!”
  话声一顿,牟镇方弹指击向凉亭!
  凉亭,如今看然是相隔遥远,绝非真力凌虚所能击到的!
  可是人很怪,就像是大人在引逗小孩子来说吧,把手中茶盏,向对方虚扔,对方也明知是假,可偏偏就会用手去接!
  因此凉亭中,除卿卿冷哼了一声,没有其他动作外,余者无不身形一动,似在躲避什么!
  牟镇方本就只是唬人,连半点力量都没有,见玫瑰、云菊等女婢,俱皆身动人惊,不由哈哈大笑起来。笑声中,扬声道:
  “别怕别怕,老夫是逗你们玩的!”
  云菊怒叱道:
  “牟镇方,你死在眼前还有……”
  话没说完,牟镇方又猛对凉亭弹指喝道:
  “咱们看谁先死!”
  这次,众女婢没人害怕了,因为明知这是虚招。
  不料这次不同于前次,并非虚发!
  只见随着牟镇方弹出的指力,一道微闪破空虚射而来,恰在栏杆部位爆炸,一声震响,化作了一片烟火!
  接着,又一道光闪射到,又一声响,凉亭被烟火遮住!
  卿卿想起牟镇方身怀火弹极多,扬声对众女道:
  “别乱,火弹射不进亭中的!”
  不错,两粒火弹,在凉亭外栏杆处炸开,烟火极浓,但却无法穿越凉亭,由此可知,凉亭另有防护!
  烟淡了,火小了,又重现出了模糊的景象!
  火已灭,烟消散,一切恢复了原状!
  可是怪了,牟镇方在烟火中,竟像幽灵般消失无踪!
  这情形惊住了群女!玫瑰首先咦了一声道:
  “园主,他……他逃走了!”
  云菊目光四顾道:
  “他能逃到那里呢?怪!”
  卿卿没有答言,目光注视着牟镇方先时的立足处。半响之后,卿卿冷哼了一声道:
  “好个刁猾的东西,你也太轻视我了!”
  玫瑰听出话音,道:
  “园主知道他逃向那里?”
  卿卿头一点道:
  “他又回到那地道去了!”
  云菊黛眉一皱道:
  “天外天业已封闭,那地道再无逃路,他回去岂不是难以逃出?”
  卿卿道:
  “这一点他并不这样清楚,只是认定重回地道,可能还有生机,总比较在此处多些希望。”
  玫瑰道:
  “园主,地道内虽有埋伏,皆不足以擒住这个恶贼,他逃入地道,我们只有等他活活饿死了!”
  卿卿一笑道:
  “你们认为我擒不住他?”
  玫瑰急忙道:
  “园主在没中此贼暗算前,当然可以擒他,现在……”
  卿卿手一挥道:
  “我仍有办法,只是要多费些事罢了!”
  话锋一顿,接着又道:
  “此处已经没有事了,就算他再从地洞口出来,想冲阵而出也办不到,现在我们到前面去,看看孙重楼有何举动!”
  玫瑰和云菊交换了个眼色,由云菊推着卿卿的坐车,缓缓下了凉亭,向阵中左方而去。
  只见阵中云起云若,火光闪闪,幻影百变,等一切恢复了原状时,卿卿和她那群女侍,俱皆没了踪影。

  第五十八章:一念之善利大焉
  是“百花园”卿卿那豪华的客厅中,卿卿中坐,女侍两列,在接待以武林之礼持柬来拜的群侠!
  孙重楼客座于旁,正等待卿卿的答覆。
  卿卿左有玫瑰,右是云菊,另两名女婢侍应茶水,刹那后卿卿开了口,道:
  “可惜在洞庭湖上,与少侠昆仲交臂而失!”
  孙重楼十分客气的一欠身子道:
  “在下也有同感,心仪园主已久。”
  卿卿嫣然一笑道:
  “二少侠你来晚了些日子!”
  孙重楼哦了一声道:
  “请问园主所指?”
  卿卿道:
  “牟镇方如今已频临绝地了!”
  孙重楼剑眉一皱道:
  “敢问园主,绝地二字莫非是说他就会死去?”
  卿卿颔首道:
  “正是如此!”
  孙重楼沉思刹那,道:
  “在下愿闻其详!”
  卿卿道:
  “牟镇方狼子野心,竟想暗算我之后,占据我这‘百花园’,然后以我园中大阵,对付少侠等人!他既然如此无情无义,我自是容不得他,遂引他步向大阵绝地,他虽然中途发现不对而避过……”
  弃儿忍不住接口道:
  “既然避过,那是说他并没有入伏了?”
  卿卿瞟了弃儿一眼,道:
  “不错,如今他困在一处地道内,一端入口早已封死,仙佛难启,另一端面当大阵出闯则必死!”
  弃儿虎地站起,道:
  “请园主指点地道所在……”
  卿卿黛眉微皱道:
  “作什么?”
  弃儿有些激动的说道:
  “自然是为了复仇!”
  卿卿黛眉越法紧皱,道:
  “孙少侠的意思,是要在我‘百花园’中下手?”
  弃儿答话极快,道:
  “他在那里,我就在那里下手!”
  卿卿声调微微一扬,对孙重楼道:
  “二少侠是和令兄同样……”
  孙重楼接话道:
  “在下兄弟及诸友,人在贵园之中,不论和牟镇方仇有多深,恨有多大,在未得园主赐诺前,是不会动手的!”
  卿卿神色一平,微微一笑道:
  “这可不敢当了,少侠昆仲功力盖世,群侠更皆系当代武林一流高手,我一弱质女子,焉敢相背!”
  孙重楼正色道:
  “话不是如此讲法,园主所属地区有全权主理一切!”
  卿卿又是一笑道:
  “好说,就算我真拒绝,恐怕少侠兄弟仍要动手的!”
  孙重楼头一摇道:
  “这不会,但会向园主恳请赐诺!”
  卿卿微吁一声道:
  “以少侠的功力来说,这并非必要!”
  弃儿皱着眉头接上一句道:
  “园主,可以请问能是不能吗?”
  孙重楼诚恐卿卿说出其他的话来,立刻接口对弃儿道:
  “大哥,此事不争一时,容我和园主共商可好?”
  弃儿没开口,只是点了点头。
  卿卿看在眼中,不由说道:
  “少侠兄友弟恭,可敬可佩。”
  孙重楼谦虚的说道:
  “那里。”
  话锋一落又起,道:
  “园主对指点地道一事,可有什么为难的地方?”
  卿卿反问一句道:
  “少侠认为我该指点?”
  孙重楼一笑道:
  “不是该与不该,而是在道义上能是不能!”
  卿卿也报之一笑道:
  “好话,少侠你说我能吗?”
  孙重楼真不愧为方正侠士,正色道:
  “此事设若在我,我会回答一声‘不能’!”
  弃儿一楞,不由扬声道:
  “二弟,你这是……”
  孙重楼道:
  “大哥请想,以一园之主,难道没有擒拿此忘恩负义歹毒匹夫的本领,还要外人插上一手?”
  卿卿咯咯一笑道:
  “如今我才发现,二少侠不但武技盖世功力高超,谈吐竟也十分技巧适度,真是使我佩服。”
  孙重楼一笑道:
  “园主谬赞了。”
  卿卿声调一沉,道:
  “实不相瞒,我正是这个意思,牟镇方竟敢生心欺我,焚我居所,杀我侍婢,我必须将他生擒治罪!”
  弃儿又要开口,虎儿阻止了他,悄声道:
  “现在空言无补,何不看小龙如何应付?”
  弃儿也悄声道:
  “我们必须手刃牟贼,若她将其擒获……”
  虎儿接口道:
  “如今争执有什么利益,何况结局还是未知之数!”
  弃儿嗯了一声闭上嘴,孙重楼这时正对卿卿说道:
  “这在园主自是应该的事,在下自然不能作份外要求,不过还请园主答应,擒贼时容在下等人旁观!”
  卿卿哦了一声道:
  “是少侠对我不信任呢,抑或是小侠认为我擒不住人呢?”
  孙重楼只念笑而不言,卿卿不由星眸连霎!
  突然!卿卿耳边透闻传声,道:
  “园主半身经穴被封,可是因中牟贼暗算而起?”
  卿卿闻言色变,星眸不由盯注在孙重楼脸上!
  接着传声又起——
  “在下不愿使同来诸友,知道园主不能随意挪动之事,故始以传声相询,若真,在下马上借故暂退。退时,请园主声明留在下一人相谈,将诸友及家兄安置宾馆中,在下稍知医理,或可代为解忧!”
  卿卿神情又是楞,并现出来了欣喜颜色。她正想如何开口,孙重楼突然说道:
  “这样吧,容在下等暂且告辞,候园主考虑是否可以相召同行后,再为通知,那时重定行止如何?”
  卿卿星眸连霎,道:
  “那……那样也好。”
  于是孙重楼等一行,起身告辞。
  当一行人走近厅门口时,卿卿果如孙重楼传声相嘱,开口道:
  “二少侠留步!”
  孙重楼旋身道:
  “园主吩咐!”
  卿卿故作沉思刹那,才说道:
  “暂请群侠于敝园宾馆以待,二少侠再坐上片刻,也许我们在开诚相谈下能有令双方满意的结果。”
  孙重楼马上接话道:
  “这是在下求之不得的事,恭敬从命。”
  琴姑娘哼了一声道:
  “不,我也要留下来……”
  孙重楼急忙接口道:
  “琴姑娘请陪群侠,我就去宾馆相会。”
  声调一停,立以传声道——
  “她身中牟贼暗算,我要救她交换擒人之事!”
  琴姑娘至此方始明白内情,遂嗯了一声道:
  “好吧,你要快些来哟?”
  孙重楼点头应着,群侠在女侍带路下走了。
  孙重楼直到目送群侠转向后面,方始回身归座。
  卿卿看看左右女侍,突然挥手道:
  “除玫瑰外,你们都退下去!”
  众女侍恭敬应命,一行而去。
  卿卿又转身对玫瑰道:
  “内室已毁,你推我到此厅的秘室去吧!”
  玫瑰闻言一楞,悄声道:
  “园主怎么在对方面前说出要婢子推你……”
  卿卿一笑,接口道:
  “二少侠早就看出来我一身穴道受制了!”
  玫瑰色变,道:
  “如此岂非更加可怕?”
  卿卿却又一笑道:
  “有何可怕处?”
  玫瑰欲言又止,卿卿接着又道:
  “你可是怕我落在二少侠手中?”
  玫瑰道:
  “园主圣明,婢子不能不有此虑!”
  卿卿微吁一声,道:
  “不会的,否则适才二少侠暴然发难,以二少侠的功力来说,我早已落其手中,何待现在?”
  玫瑰粉脸一红,点点头,对孙重楼道:
  “少侠多耽待我些。”
  孙重楼正色道:
  “不,姑娘为主忠心,在下只有敬重。”
  玫瑰微羞垂头,卿卿吩咐道:
  “走吧,还耗什么?”
  于是玫瑰推着卿卿的坐车,到了秘室。
  XXXXXX
  杏色软帐,象牙香床!
  明镜,洁几,香气袭人!
  突闻一声娇呼,卿卿伸动了腿脚,缓缓从牙床上坐起。
  “幸不辱命。”
  他就站在象牙床旁,脸上绽现微笑!
  葛地一只柔荑,抓握住了他的手腕!孙重楼剑眉一挑,卿卿业已开了口,道:
  “二少侠,我不知如何感谢你才好!”
  孙重楼暗吸了一口气,明白刚才卿卿突伸柔荑握住自己,是因为由心中感激所致,无他缘由。于是孙重楼微微一笑道:
  “园主若说谢字,岂不太俗了些?”
  卿卿苦笑一声道:
  “不,我感慨难以言述……”
  孙重楼目注握着自己的柔荑,接口道:
  “园主请试试内力,可还有阻碍?”
  卿卿由孙重楼目光盯视处,恍然而悟,脸一红,倏忽收回玉手,声一低,以蚊哼般的声音道:
  “少侠恕我失态。”
  孙重楼不便多言,又盯问一句道:
  “园主最好马上试试真气,并应调息片刻!”
  卿卿微微颔首相答,并提力相试后,道:
  “好了,真的好了!”
  说着,身躯一滑下了牙床,她此时衣衫仍未整理妥。
  孙重楼立即把身一转道:
  “既然业已无碍,在下告辞。”
  卿卿欲言又止,看了孙重楼背影一眼,对旁立的玫瑰道:
  “你送孙少侠去宾馆,并妥善安排食宿一切!”
  玫瑰恭应着,孙重楼仍以背对卿卿道:
  “在下谢园主盛情!”
  卿卿一笑,道:
  “少侠请转过身来吧,我衣衫业已整好。”
  孙重楼也以笑为报,转身而对道:
  “园主还有什么吩咐?”
  卿卿瞧着孙重楼,道:
  “少侠不问牟镇方的事了?”
  孙重楼正色道:
  “会问,但不是现在,在下拍解园主被禁穴道,是以武林道义伸手,若挟此有求,在下不敢为也!”
  卿卿感激的说道:
  “只道世无君子,那知今朝面对,好,少侠请去休息,最多一个时辰,我必将有佳音相报。”
  孙重楼笑谢,随玫瑰出了秘室。
  一路走着,玫瑰开口道:
  “少侠,我有几句话请问。”
  孙重楼哦了一声道:
  “姑娘说就是。”
  玫瑰道:
  “那位姑娘,是少侠的什么人?”
  孙重楼知是指着琴姑娘,答道:
  “道义好友,红颜知己!”
  玫瑰微吁一声道:
  “她好幸运哟!”
  孙重楼借此机会相劝道:
  “天下是同样的,待之以诚,换得也是诚了!”
  玫瑰摇头道:
  “不然,我们园主对牟镇方,很够诚恳了!”
  孙重楼也一摇头道:
  “现在也许,昔日却不!”
  这句话,如当头棒喝,使玫瑰心中一凛!
  孙重楼接着说道:
  “姑娘聪明,愿今后能以真诚对所有的人,莫记功过,莫迂小节,须知天下痴情男子,绝不是超人!”
  玫瑰垂首不言,孙重楼叹了口气,接着又道:
  “上官大侠,并不恨姑娘!”
  玫瑰闻言一楞,道:
  “谁是上官大侠?”
  孙重楼道:
  “他就是柯春生,牟镇方的表哥,洞庭船上……”
  玫瑰脸色成了大红布,头更低了,想及昔那种荒唐日子,狂妄的念头和行为,怎能禁住羞涩!
  以玫瑰比诸青楼女,虽非而是,莫道情不及勾栏,耻不登青楼,彼亦人女,怎能忘情,怎能无耿!
  只是若谈情,情何以堪,设论耻,生计何维,故而有人说,妓女拜金无情,可谅!官史贪贿买法,当杀!
  昔日卿卿与玫瑰等人,耳染于斯,所行所为,除此无他,今朝梦醒,羞耻之心油然生矣!
  羞致心生,更觉往日错大,又怎能抬起头来。她,玫瑰女,羞答答低悄悄道:
  “少侠请代婢子,向上官大侠深致个歉意吧!”
  孙重楼一笑道:
  “我会的,今后姑娘若有需要在下兄弟朋友们相助时,请即明告,在下兄弟当尽心尽力而为。”
  玫瑰感慨万千的说道:
  “谢少侠了,只看救助园主一事,婢子等已身受多了。”
  谈说间,已到了宾馆外面,玫瑰一转身告辞而去。
  孙重楼心情开朗,大步进了宾馆。
  弃儿等见他回来,立刻纷纷追问一切。
  孙重楼知道大家从琴姑娘那,获知了卿卿穴道被制的事,遂将救助说了一遍,最后道:
  “园主大概不会拒绝我们擒获牟贼的事了。”
  弃儿道:
  “那她怎么就不告诉你?”
  孙重楼道:
  “她曾问过我,是我不愿立刻谈这件事!”
  弃儿啊了一声道:
  “可是为了信义?”
  孙重楼颔首道:
  “挟恩相索,岂大丈夫所当为?”
  弃儿嗯了一声,道:
  “对,那就等她通知好了。”
  上官琪眉头一皱,道:
  “我认为,不该全信她的!”
  琴姑娘瞥了上官琪一眼道:
  “有何所见?”
  上官琪道:
  “她和牟贼,本是夫妇,穴道被禁时,当然有些恨怒,但如今穴道已解,她还肯答应我们擒人吗?”
  琴姑娘未置可否,道:
  “依你说那该如何?”
  上官琪道:
  “该暗中去监视她们!”
  别看莫巧手和上官琪是生死冤家,但这件事的看法,却臭味相投,因此莫巧手头一点道:
  “对,我们应该如此!”
  孙重楼正色道:
  “不行,这样有辱我们的人格!”
  上官琪道:
  “与敌谋,须知彼,谁知卿卿她别无用意?”
  孙重楼立刻答道:
  “我敢保证,园主没有异志!”
  他这样说,众人自无话答,事遂决定!
  XXXXXX
  虽然不是黑夜,但四外却是一片漆黑!
  因为这是在那地道之内,丝豪不现天光。
  所以卿卿吩咐玫瑰和云菊,各持一盏明亮灯笼,分立左右,从那地洞口进入,一步步搜索牟镇方!
  卿卿对这地道的熟悉,如数家珍,况路只一条!
  走了一半,仍然不见牟镇方的影子。
  再行,灯光照射下,是个转角地带了。
  卿卿挥手止住云菊和玫瑰,道:
  “转过这个拐角处,再走五丈是那被封的入口处了,我认定牟贼必然隐在转角处,防身并能伤人!”
  玫瑰前胸一掠道:
  “园主,让婢子走在前面!”
  走在前面,设若牟镇方果然藏于拐角处,则玫瑰势难逃死,不过牟镇方形踪一现也在难隐伏了!
  这是破死的义行,在昔日,就算玫瑰也能如此,但那是奉令或讨好,现在她却是自启自现!卿卿怎能容他涉险,阻住了她说道:
  “不必,我有办法!”
  话锋一顿,卿卿倏忽移向正中,猛地甩掌发出一身真力,击向对直处,若有人暗藏,非现形不可!
  莫料双掌发出,竟然击空,原来甬道中空无一人!
  灯火映明下,看傻了卿卿主仆!
  前面被封的入口处,依然固封着,距入口处三尺相隔的地方,却开裂了一个大洞,射进了天光!卿卿一跺脚道:
  “坏了,此贼怀匕首,竟生生开裂了另外一个出口逃走了!”
  玫瑰接话道:
  “追,谅他逃不出去!”
  卿卿嗯了一声道:
  “他虽然仍难逃出‘百花园’,可是找也不太容易了!”
  这原因,玫瑰和云菊都明白,“百花园”他无出路,非经过进园的原入口不行,因为四外山峦,飞身难渡!
  要经过原入口而逃,那就又非经“大阵”穿过不可,牟镇方已知阵式变了逃不出去,自不会走这条绝路!
  所以现在他是逃向群山之中的一个地方,就因为如此,在群山中找一个人当然不是容易的事了!
  牟镇方既然已经逃走,再留在甬路地道中,已然无用,于是卿卿手一挥,默然无语的率众出了地道。
  当她重又站在平地上后,不由黛眉深锁停步难前。
  自己为了一心报答孙重楼疗伤之德,又认定此番来擒牟镇方,是探囊取物般容易,所以竟然没有约得群侠共行。
  如今事出意料,牟镇方脱笼破樊而去,自己又怎样向群侠说明?
  她久经沉思,下了决心,发誓必将牟镇方擒回交给群侠,立既转身招手唤近了云菊正色说道:
  “你去宾馆,对孙少侠说明经过,就说我在发现牟镇方脱困潜逃后,已率众登临四处山峦,前往追捕!若是群侠有人出言嘲讽,甚或辱及我的话,不准相争,只和二少侠表示,我只要不死,必有所报!”
  云菊虽然答应着,但却没动,道:
  “园主,四山广阔,您此行十分凶险!?……”
  卿卿沉色道:
  “凶险怎样?难道我就不去!”
  云菊道:
  “以婢子之意,园主何不请来孙少侠亲自将此事说明,和群侠联手,分成几队来搜索四山?”
  卿卿苦笑一身道:
  “如果刚刚前来甬道时,先知会过群侠,此时自然可以联手搜索四山,现在我很难进言……”
  玫瑰在旁接口道:
  “主人是怕群侠不能相信?”
  卿卿再次苦笑一声道:
  “这事若是你呢?你还能信吗?”
  玫瑰很快的接口道:
  “话不是这样说的,假如群侠现在不能相信,那刚才就算相约一道前来,当他们发觉人已脱困时,也难免暗生疑鬼!”
  卿卿嗯了一声道:
  “不错,但总比现在解说好些!”
  玫瑰不愿卿卿涉险,又道:
  “婢子认为,孙二侠磊落光明,不会以小心之心度人,主人似该对他坦言无隐,然后再作搜捕牟贱的打算也不迟!”
  卿卿头一摇,道:
  “不必多言,我意已决!”
  话锋一顿,转对云菊重又摇手道:
  “快去,事毕你就留在园中,若发现牟贼并未逃隐群山之中时,火速以十声五色火炮通知我知道!”
  云菊见卿卿神色肃穆,不敢多言,应声而去。
  卿卿立即在众女婢中,挑选出胆大而武技较高的十一个人来,和玫瑰互率六名,一前一后开始登山搜索。
  临出发现,卿卿首先明确的判断了一下地势,以牟镇方脱出的地形看来,他为了安全,必然先逃上西方较近的山头。
  卿卿虽然如此判断,仍然先在园中搜查一遍,直待种种线索显示,牟镇方十之八九是逃向西峰,方始率众疾纵追下。
  XXXXXX
  孙重楼接近来云菊,问明了经过。
  上官琪首先冷哼出声,对云菊道:
  “姑娘,你说的可是事实?”
  云菊奉有卿卿严谕,坦然答道:
  “信不信在诸位,我们主人不必说慌!”
  莫巧手嘻嘻一笑道:
  “姑娘,贵主人在前往地道擒人时,何不向我们打个招呼呢”
  云菊答道:
  “若是早防到牟贼有逃脱的可能时,我们主人是会先约诸位的,如那时诸位见人已逃,怕不也是见疑很多?”
  上官琪冷笑一声道:
  “诚然,以牟贼和贵主人本系一家……”
  云菊震声接口道:
  “那是从前,现在孙二少侠明白,她两已经成了冤家!”
  弃儿冷冷地接话道:
  “先时听贵主人说,牟贱被困地方,等于天罗地网,不曾逃脱,如今却是已然逃走,这能怪别人不信吗?”
  云菊虽说奉谕不得争辨,但此时心头却难以忍耐气恼,黛眉一挑,星眸一扫弃儿,声调提高道:
  “实情我已说明,身奉我们主人的严谕,不容和诸位驳辩,总之,我们主人是以坦诚相交诸位,我话已说明……”
  “话已说明”之后的语句,谁都能够想到是“告辞”二字,上官琪双目一扫莫巧手,暗中示意,接口说道:
  “云菊姑娘请听老朽一言!”
  云菊业已知道上官琪就是“柯春生”,对他没有什么好感,闻言黛眉微皱,有些不耐的说道:
  “上官大侠请讲!”
  上官琪一笑道:
  “不知园主如今芳驾何在?”
  云菊冷冷地说道:
  “我们主人已亲自率领众姊妹,往山区搜捕牟贼了!”
  上官琪哦了一声道:
  “那曾经囚禁牟老儿的地道,可能容老朽等人一观?”
  云菊立刻答道:
  “当然可以,诸位请!”
  孙重楼始终没有开口,这时阻住众人道:
  “诸位,我深信云菊姑娘之言,园主是以坦诚待我,缘因事出意外,园主在急迫下,方始令云菊姑娘传言,自己往找牟贼!
  “牟贼功力罕绝,技艺超人,园主及一干女英雄,占天时地理之利,迟早必擒及牟贼,但相遇而搏,则恐难是对手!
  “目下牟贼业已逃脱,身万山在之中,首要急务,是追捕这老儿,至于他脱困的地道,事后再往查,亦无不可!”
  孙重楼早已无形中成了众侠首脑,他既然这样表示,众侠就算不以为然,也没有当面相驳,何况事有急缓,捕人为先!
  于是在孙重楼一言九鼎下,大家相随云菊而行!当他们走出宾馆后,虎儿首先有了发现,手指西方远山道:
  “小龙快看,西山中峰有一队人!”
  群众闻声注目,云菊已接话道:
  “那就是主人和众家姊妹!”
  孙重楼略以沉思之后,道:
  “云菊姑娘是否前往?”
  云菊摇头道:
  “主人吩咐,今婢子和留守姊妹,严防变故!”
  孙重楼颔首道:
  “既然如此,姑娘就请按贵主人所谕而行。”
  云菊目光注视着西山峰腰上的一行人,道:
  “少侠您呢?”
  孙重楼明白云菊之意,道:
  “我要追上贵园主人,共谋合围之策。”
  云菊仍不放心,道:
  “我们园主为了报答少侠恩情,当发觉牟贼自地道逃脱,已决心犯险擒人,但牟贼那身功力……”
  孙重楼接口道:
  “姑娘放心,我很快就会追上贵园主人,到时必有妥善方策,不会使贵园主人去犯险履危的!”
  云菊闻言肃色一拜,道:
  “少侠德威扬传武林,婢子得此千金一诺就放心了。”
  孙重楼不便扶她起身,遂一闪避过,道:
  “姑娘就请转去,我也要上山了。
  云菊恭应,于是孙重楼亲率群侠,疾纵而去。
  XXXXXX
  万山群峦,林木枝叶蔽空,高处云雾浓重,寒冽异常。
  时值初夏,一条人影在亘古无人的原始森林中,穿来越去,奔走疾速而匆忙,并不时回顾来路。
  雾夜,自是难见明月,但云空却一片清明,所以抬头看时,在浓重的雾气中,月色朦朦,别有风致。
  可是这疾驰奔行的人,元凶牟镇方,并没有这种心情欣赏,他逃命要紧。
  昨日,他仗着那身畔那柄千古匕首的利锋,挖开了地道被封门户的地方,自破裂的露白逃出,进入叶林峰峦区域。
  他明知道四山无路,但却能够避对那无情的大阵,和迎面堵截自己的冤家对头,何况心存希望,盼有奇迹。
  他曾在留心身后之下,发现了一干追捕人的足迹,虽不是彼此已首尾相结,但隔距不过半个山头。
  于是他改了方向,以一身罕绝功力技艺,冒险诸山藤飞渡一条绝崖,从西方山峰,进入了正北峰峦。
  自从他改道之后,数度高眺望,始终没再发现追足身后的敌人影子,安心不少,但他仍然疾向前奔。
  因为他已有了决定,要由北向再转到正东,那时就和追纵者背道而行,并且有可能绕对大阵区域,而逃返中原。
  今天一整天,不但没见到追纵者的形影,走兽飞鸟都很少碰到。
  先时,他并不以为怪,如今,却别有所感了。
  首先是鼻端嗅到的气息,和他处不同,继之发现前途树木生长的十分怪异。色泽泰半为乳白,枝叶更多枯黄。
  他停步不前,皱起了眉头。
  以他那丰富的经验,再经仔细察看,不由大吃一惊。
  他记得昔日卿卿对他说过,正北稍偏东的一带,不但是绝地,更是苗疆最最奇特的一个区域,从来无人走近。
  卿卿说,那是因为这一带,山峦叶林中,隐有一处广大的池沼,为毒区瘴域,不论人兽飞鸟,不幸走进此区,必然丧命。
  现在,他在急不择路下,却自投进这障毒地区!
  所幸警兆早生,虽已跨越到这绝地的边沿总算还没有深入腹地,此时若退,当然是会平安无事。
  好在追者未到,能从容思考,不必慌急。
  可是当他仔细想过之后,竟有些慌惶然了。
  他的本意,是要从北向东而逃,这样可以绕出绝阵地域。
  目下他已分清地势,这是无法办到的事清了!
  假如你想由此处转向奔东,就非穿过毒瘴的心脏地区不可,也就是说,从北转东而行,是一样妄想。
  转向不能,就只有退返正北或由西而南逃,可是这在牟镇方来说,更办不到,因为追纵者此时正在这两个方向。
  他进退两难下,不知如何是好了!
  万幸追踪他的人,还没赶上,有时间让他多想一想,他退后了里许路,找了个可避风寒的地方,仔细沉思。
  久久之后,勉强决定还是走回头路,因为前进必死,回程若能加倍谨慎小心,也许会出乎别人意料之外。
  决定之后,虽已十分疲乏,为了安全,必须趁深夜回程,立即返身而行,沿除悄悄戒备不懈,步履极轻。

  第五十九章:丧家犬逢丧家犬
  发现自己已将陷身毒瘴绝域的牟镇方,在几经考虑之后,迫得走回头路,冒途遇强敌的大险。
  正行间,牟镇方突闻人声!
  此处若有人语,牟镇方不作他想,毫无疑问,不是卿卿和她手下,则必然是孙重楼所率群侠。
  他心头一寒,惊不迭飞身避于一株古木干后。
  天可怜,堂堂一代武林枭雄,今作丧家之犬,不但无复当年豪气,竟至闻声则避惊慌不已的地步。
  并且藏于古木干后,连大气也不敢喘。
  就如此,他那一颗心,仍然是提到了嗓子眼儿,更在怦怦乱跳,生怕好巧好巧冤家路窄。
  他闭住气,提足真力,以防奇变。
  目下,他并不知道,孙重楼等一干群侠不但见过了卿卿,并已联手,可是他却明白,两拨人谁也不会放过他去。
  所以他作了最坏的打算,必要时杀一个换够本。
  他在想,假如前方来人是卿卿的话,虽有一群女侍,他都视若无物,有十分把握伤敌之后平安而去。
  要是来者为孙重楼一行,他暗自摇摇头,知道自己大限已到,昔日种因今日得果,只好等死!
  在这种心情下的牟镇方,其惊惧不问可知。
  俗语说:是福不是祸,是祸脱不过!
  又道说:该来的总归要来!
  人声近了,牟镇方越法谨慎小心。
  怪!真怪!
  是一男一女,并且没再前进,而转向树中左侧小径。
  深夜无人,语音传远,况这一男一女,没想避人,自然所讲的话,十分清楚的传入牟镇方耳中。先是那男的开口,道:
  “我觉得这身子,一天软过一天了,唉!”
  牟镇方听到这个声音,悬心放落了一半。
  接着是女的说道:
  “现在好了,我们总算把‘朱果’得到手……”
  “朱果”!牟镇方的双耳,竖起有驴子般长!
  那男子接口道:
  “有什么用,最多能活下去,可是我这一身功力,仍难恢复,还是要躲在这种鬼地方,哼!”
  女的慰劝他道:
  “知足点吧,武林阴险,江湖恶诈,试看千百年来武林争胜的人物,有谁能得到个好下场!如今虽说你功力已失,终生再难复原,但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我俩能互偎互伴白头偕老,又有多美!”
  男子哼了一声道:
  “当然美,你一身功力,较前更为精进,登山越涧,不失其乐,怎么不美,可是你别忘了,我……”
  女的接口道:
  “看你是怎么想的,我若不是为了行猎采粮,根本就不愿意再施展这身武技,更不愿意稍离你片刻!”
  男子重浊的叹息一声,话锋一变道:
  “算了吧,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时各自飞,现在你说的好听,到那一天,你飞你的,我死我的!”
  女的不能忍耐了,声调一沉道: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
  男子喟吁一声道:
  “别生气,我心烦,话多了些。”
  女的听男子认错,遂不再提,道:
  “那我们走快些,早点儿回去休息。”
  男子嗯了一声,接着步声转快,渐渐远去。
  藏身古木干后的牟镇方,竟暗暗拍手悄笑,好象叫花子陡然间检到了一锭百两黄金似的!他忘记了强敌的事走出树干后面,自语道:
  “好!好!这叫作人不当死天留路,牟老子福大命大造化大,嘿嘿,竟会在这里碰见这对狗男女!”
  悄语一顿,轻轻一拍双手又道:
  “老子就尾随在他们身后,来一个出乎他们意料之外的拜访,然后把男的一宰,女的嘛……嘿嘿……”
  这老贼,又生了万恶的毒念!他得意的几声冷笑后,接着又道:
  “若是那里还够严紧秘密,老子就忍上一年半载再出苗疆,朱果增我功力,淫妇暂供慰眠,哈哈……”
  他在忘形的恶毒笑声下,飞身追去。
  前行的一男一女,尚未走出这片树林,牟镇方的冷笑声低,自语声轻,并没有惊动他们。
  可是牟镇方不该在得意忘形之下,哈哈而笑,固然那笑声也不算高,却已被前行女子听到!
  此女不只聪明,经验更广,顿知大事不好!
  男的因功力已失,又正满腹心事,所以还毫无察觉。
  女子并不回顾,脑海中在需旋应付之策,终于被她想起了个办法,立即决定按计而行!
  走着走着,女子突然悄声道:
  “先不回住的地方,去一趟‘拾魂楼’如何?”
  男的一楞,道:
  “这样晚了,你还要练功夫?”
  女子轻轻摇头道:
  “不是,另外有事要作!”
  男的不耐烦的哼了一声道:
  “要去你一个人去,我累了!”
  女子调降到极低,道:
  “听我说,你别回头,咱们后面有人在暗中跟踪,回去岂不引狼入室,去‘拾魂楼’正好收拾他。”
  男的闻言面色陡变,悄声道:
  “你……你没听错?”
  女子黛眉一皱道:
  “这怎会错!”
  男的惊慌至极,道:
  “可知是什么人,因何追蹑我们?”
  女子轻轻摇头道:
  “我没有看到人,不过想来可能是为这枚朱果来的!”
  男的十分不安,道:
  “这毒瘴区内,怎会有外人的,奇怪。”
  话一顿,又不放心的说道:
  “在‘拾魂楼’上,能困住他吗?”
  女子果断的说道:
  “能,你仔细听着,我们进楼之后,你要快些先到楼上那间静禅房中,外面不论发生什么事,千万别出来!朱果你带在身上,若我将这人困住,会以连三次三响的敲门声告诉你,那时你再开门,别忘记!”
  说着,女子由身畔取出了一枚‘朱果’,递给男的收好。
  牟镇方仍不知行藏已露,还打着如意的算盘,并且越想越觉得意,认定此事等于“煮熟了的鸭子”!
  前面的一男一女,此时脚步越加快了。
  牟镇方暗喜在心,错当业已接近目的之地!
  片刻后,一男一女走出了树林,牟镇方因为前途坦阔,无有隐蔽之处,不虑对方失踪,遂隔远了些。
  一男一女,此时走向一条碎石出路,转了弯儿。
  牟镇方等有盏茶光景,方始疾纵而退,岂料转过山弯,怪也,前面竟失去了那一男一女的影子!
  这一来,牟镇方急了,顺路疾追!
  终于他发现了那一男一女的行踪,原来在另一山环转角的盆地上,建有一座小小山庄,庄中只有一座孤楼,这一男一女正走进庄去。
  牟镇方既然已知目的地所在,当然不再着急,首先四顾,打量附近的地形山势,发觉好个隐蔽的地方!
  于是他大踏步,奔向了山庄。
  将近山庄的时侯,牟镇方突生警兆!
  他立即止步,双眉紧紧皱起。
  原来此时他方发觉,这座山庄建造的十分奇特。
  山庄占地约有亩大,若以庄来说,是小了些,但在此时此地,牟镇方却觉得山庄已很够大!
  最使他心中不安的,是庄中的建筑。
  全庄除花草树木,只有一座美伦美奂的小楼,说它小,诚然,但那份儿讲究,就算大城镇上也不多见。
  楼瓦无一不是碧绿琉璃烧成,更有阴阳印纹,雕栏画栋勾檐合金,窗上,刻花廊柱雕龙好个所在!
  此地,不在苗疆的池沼地带。
  是谁竟会在这地方,建造这所庄院,这座小楼?
  莫非是这对狗男女!
  不!绝不会是他们?哼!女的虽有匠心,惜非雅慧,男的更是个好色争胜的名利之徒!就凭他们两利不久,给他们一辈子时间,他们也没有办法建成这座小楼!
  那是谁呢?谁呢?
  难道此处早已隐有高人,这双狗男女,蒙高人收列门下,在此穷乡僻壤,暂为隐居?
  可能,有这可能!
  对了,只以狗男女所说“朱果”来讲,那是人间多么罕见的奇物凭他们怎会认得什么是“朱果”!
  若根本连“朱果”都不认识,竟能采得,这真是天下最罕见的奇闻了,不过他们却真的得到了一株朱果!
  牟镇方由此进而认定此楼另有主人,而这楼主人,必然更是隐身不出的武林无敌前辈人物。
  想到这里,牟镇方不敢深进了,楞在庄外。
  但是他再经思索,却又非进此庄此楼不可!
  只因目下他已是穷途末路,进不得退不能,就是这一条可走,于是提聚功力,极为小心的进了庄院。
  这庄院的院门,早已坏了,如今换上两扇新门!
  两扇新门,是以木栅做成,这又增加牟镇方一信疑念,推断不出,这庄院主人究竟是什么人物。
  他迈步而进院中,无人阻问,他越发加以小心。
  到达小楼门户外,伸手轻轻推门。
  在他心中预料,这楼门必然是紧紧阖闭着,那知不然,木门竟随着他轻轻的一推向内缓缓滑开。
  牟镇方一皱眉头,想了,终于举步而进。
  为了保护自己,更为了试探一下楼中虚实,牟镇方早就打算妥当,所以举步进入后立刻扬声道:
  “请问有人在吗?”
  在他的本意,认为不可能有人接话,姑不论楼主人是谁,建楼于斯,必然是存心避世不见外客。自己闯入又在那双男女之后,那双男女看清自己后,必已早对楼主人说出自己的一切,对自己自是视如仇敌。
  不料事出意外,他话声乍止,就有了答声!答声起自楼顶,道:
  “请上楼吧牟山主!”
  牟镇方闻声知人,以答话的这人来说,牟镇方应是毫无所惧,但他却闻声而不由全身猛的一抖!就在牟镇方微一楞神的当空,楼顶话声又起,道:
  “怎么,牟山主莫非不肯赏光?”
  牟镇方强压着激动接了话:
  “我当是谁,原来是四娘,也只有……”
  四娘?
  对,楼顶答话之人,正是昔日“吃人山”中的四娘,由此推断,另外那个男人,不问即知是孔一方了!
  牟镇方一声四娘叫出,楼顶上传来冷冷地话声道:
  “牟山主,昔日山主座下的侍妾四娘,早已死了,如今,和山主面面相对的我,姓莫,是莫家的姑娘!”
  一声“姓莫”,和一句“是莫家的姑娘”对牟镇方来说,竟胜过孙重楼突现于前的惊恐和骇凛!
  可是“四娘”,不,莫姑娘,却又开了口,道:
  “山主,若是我看法不错,你好象十分害怕嘛?”
  牟镇方双眉一挑,道:
  “四娘,是谁胡说八道,告诉说你姓莫的?”
  莫姑娘一笑道:
  “是家父,这能错的了吗?”
  牟镇方心头又是一凛,道:
  “令尊?笑话,你可知道令尊是谁?他姓什么?”
  莫姑娘冷哼一声道:
  “好了姓牟的,这一套对我早就没有用了,告诉你,莫家的杀家血仇,和我个人的被辱之耻,是在所必报!”
  牟镇方暗中把牙一咬,道:
  “好吧,由你怎么说好了,不过我却不能不告诉句老实话,你并不姓莫,莫巧手更不是你的父亲!”
  莫姑娘人影出现了,冷笑一声,道:
  “奇怪,我可曾告诉过你,家父就是莫巧手?”
  牟镇方一楞,道:
  “你虽然没有,但我座下却只有一名姓莫的……”
  “呸!”
  莫姑娘怒叱一声,接着说道:
  “你怎地不说,和你有杀家夺女之仇性的,只有一位莫巧手?牟镇方,你完了,到了你应该遭报的日子啦!”
  牟镇方眼珠一转,突变话题,道:
  “先不谈这些,四娘,老夫要见见此楼的主人!”
  莫姑娘怒声道:
  “听明白,叫我莫姑娘!”
  牟镇方霍地圆睁双目,道:
  “贱婢,你当本山主现在杀不得你?”
  莫姑娘冷笑一声道:
  “不错,我知道你现在心里的打算,在你是恨不得探出这楼主人是谁,然后冷不防将我擒住……”
  牟镇方接口道:
  “这是你的想法,假如本山主不想放过你去的话,当年任你和孔一方有多聪明,也休想逃出我的掌心!”
  莫姑娘嗤笑一声道:
  “如此说来,你是满仁厚的嘛?”
  话声一顿,接着厉声道:
  “牟镇方,姑娘也告诉你句实话,孔一方就在这小楼之中,只可惜你已经没有余暇来搜索擒人了!”
  牟镇方故作坦然大方的一笑,道:
  “好了,就算你是莫姑娘,现在请出楼主人来吧?”
  莫姑娘也坦然的一笑道:
  “你进得楼来,我就说过了,请你登楼!”
  牟镇方哦了一声,这才举目四顾楼中一切!
  楼中,布置古雅简单!
  楼梯是在进门右首,旋形上攀,止于左侧楼上,因此楼下成了一间极为宽广的无遮大厅!
  厅内左侧,有一古朴书桌,桌后是红木长条案!
  书桌另侧,竟是一尊古木所雕的儒者人像,高与普通人齐,端坐椅上,捧书作静静观看状!
  书桌左侧,是一“铜漏”,此时依然叮咚滴水有声。在这铜漏前,有盏高柱书灯,晶罩,烛火,但没点燃。
  墙上有名家字画,山水人物。
  厅右,除前方是那旋梯外,其后是座巨大书橱,另外还有个古董架儿,安设在进门对面墙旁。
  牟镇方再看旋梯,不类木制,但却别出慧心的小巧玲珑。
  楼上,四周室廊,牟镇方站于楼下进门口不远处,他只能看清对方和左右侧,头顶上方就无法看到。
  不过由这三面来说,他业已看出,是一面一座门户,门内自然是卧室,或是书房及客房等。
  以这种内部建筑来说,不象是另有埋伏。
  他正想索问,莫姑娘又开了口,道:
  “怎么样,可曾看清一切?”
  牟镇方一笑道:
  “这可以称为一座够美好的书楼。”
  岂料莫姑娘却说出使人心凛的话来,道:
  “不错,称呼这是一座美好的书楼当然可以,不过假如改个称呼,说这是一座阎罗宝殿,或虎穴龙潭,更合适些!”
  牟镇方冷哼一声道:
  “老夫见识的多了,唬不住我的!”
  莫姑娘冷冷地说道:
  “当然,所以有请牟大山主登楼!”
  牟镇方此时正走背时的运,怎肯上当,哩哩的冷笑两声,摇摇头,手指那书桌后的软椅道:
  “老夫累了,烦请你寄语楼主人,下来一会吧!”
  莫姑娘咯咯地笑了,道:
  “好胆量,这就是‘吃人山’的山主吗?”
  牟镇方忍受着激讽,淡然一笑道:
  “任你怎么说吧,老夫侯着楼主人的大驾了。”
  话锋一落,他举步走向了书桌后面。这时,莫姑娘突然又咯咯一笑道:
  “牟山主,那软椅你敢坐吗?”
  这话说完的时候,恰在牟镇方要坐下的当空,牟镇方不由心中一凛,停步于书桌右侧那人像之前。
  楼上的莫姑娘,见此情形,话锋一变道:
  “此楼步步危机,若不是我一心要想好好的招待山主,随时随地都能叫山主死无葬身之地,不信你看!”
  “看”字出口,莫姑娘左手倏指向洞开的楼门。
  牟镇方目光由不得自莫姑娘身上,移向楼门!
  可是楼门依然洞开着,毫无变化。
  牟镇方笑了,哈哈两声道:
  “够了吧四娘,这一套你也少和我来!”
  话刚说完,蓦地了咕咚声震,两扇楼门如同有幽灵在暗中主持般,紧而又紧的自动关闭起来!
  牟镇方面色一变,才待奔向窗户,楼顶话声又起道:
  “晚了,已经晚了!”
  楼下三面有窗,虽没洞开,可是凭那木制雕花的窗棂,又怎能阻止有一身武技的牟镇方脱身逃去呢?
  可是当“晚了”二字传入牟镇方双耳后,三面窗上,突然滑落下来遮闭之物,将窗户遮了个严密!
  门闭,窗掩,楼中顿成漆黑的一片!
  牟镇方此时心寒胆颤,闪身而进,按适才所记方位,到了门口,悄悄伸手摸向那两扇木门!
  手触处,心头一寒,谁说是木门?谁说的?明明触之冰凉,是两扇如假包换的生钢铁铸的大门!
  门既然如此,那窗就不问可知了。牟镇方正暗悔不迭,楼上莫姑娘话声又起,道:
  “楼中漆黑,不是待客之道,你虽必死,我却要在光明中杀你,叫你死而无憾,来,点灯!”
  一声“点灯”,真是活见了鬼,书桌旁铜漏侧那盏高柱书灯,竟自动点燃起来,室内有了光亮。
  牟镇方胆再大,也不由吓得往后一退!
  莫姑娘在楼上冷讽道:
  “可惜山主你退晚了,此时业已无路可去!”
  牟镇方猛一咬牙,道:
  “贱妾,你当铜门铁窗,就拦得住本山主?”
  莫姑娘答的话妙,道:
  “当然不,此楼现在整个都是铜铁了!”
  牟镇方闻言傻了,恼恨自己如今怎么这样的呆傻!
  莫姑娘却仍不算完,又道:
  “牟山主,你究竟上不上楼来?”
  此时再想叫牟镇方上楼,那里能够,莫姑娘此问当然得不到回答,于是莫姑娘冷冷的连哼几声,人影消失。又过了刹那,莫姑娘才开了口,道:
  “牟山主,你既然不敢登楼,楼主人更不会下来见你,那恕我不陪,只好留你一个人在楼下了。
  “临别,看在曾有多年关系的份上,提醒你几件事情,希望你别等闲视之,当这是不关紧要的耳旁风!”
  话锋微微一顿,莫姑娘先叹了口气,才接着又道:
  “第一、楼下遍地皆毒,它无色无味,无嗅,中毒于不知不觉间,所以最好你是少触摸一切东西!
  “第二、楼下,有食物,所幸因有‘滴漏’,总算你有水解渴,不过这水有没有毒,恕我无法实告!
  “第三,地上不能够躺卧,为什么不能,你只好自己来猜,要不你躺下去试上一试也行,保你一试就恍然大悟!
  “第四,书灯烛火有限,点是点着了,可不能叫它熄灭,除非你能在熄灭它的时侯,不使它冒半丝余烟出来!
  “第五,你别忘记有一个随时想杀你报仇的我,所以要提着精神,功力,准备应付突袭!
  “好了,就这简单的五件事,只要牟山主你能不忘这些话,也许你还能有生出此楼的机会,我去了!”
  她说走就走,身形一闪没了踪影!
  牟镇方一个人在楼下,那滋味可真不好受!
  不是别的,而是由于姑娘那些话,使牟镇方这个老奸巨恶,竟也无法沉静下忐忑不安的心情。
  他一动没动,在苦思着那五件事。
  楼下遍地皆毒,想起这第一件事来,牟镇方借微弱的灯火,仔细注意着各个角落,桌上和地下。
  他看不出有什么不同的地方,可是他又无法不信,这毒是无味,无嗅,若真如此,当然看不出来!
  楼下没有食物,不会错,但有“滴漏”中的水可饮,想起这件事,坏了,牟镇方顿觉饥渴交加。
  若真不能躺在地上睡卧一会儿,那怎么行,岂不是要永远站着,但在无食无水之下,这又能支持多久呢?
  最使牟镇方不安和奇怪的是烛火为什么不能熄灭呢,是怕那熄后的烟气吗?难道那烟气有毒?
  他越想越怕,也无法不能安心!
  可怪了,统共站了眨个眼儿的工夫,竟然就累了,恨不得一屁股坐在那软椅上,睡一阵再说!
  这样累是有原因的,他已经逃奔了一整天啦,水米未曾入腹,两条腿更是没能够间歇片刻,怎能不累。
  渴、饿、累、乏之下,上下眼皮开始打起架来!
  不行,不能支持也得支持,桔站着不是办法,走动走动,才待举步,耳环似久又响起那“遍地皆毒”的警告,废然而止!
  一刻,又一刻,他实在忍受不住了,猛的记起他在这楼下走过一些地方,于是小心的按照走过的路行走过来。
  可恶!混账!
  这是谁,在深更半夜还做“红烧肉”吃!
  那香气,一阵又一阵送入牟镇方鼻端,直入肺腑!
  他抿了抿嘴唇,抬了抬头,没有错是“红烧肉”的香味,是从楼上传来的,不,是直扑下来的!
  这香法,必是名厨调味,蓦地,牟镇方记起来,四娘正是烹调高手,微火烧肉,点水不放,其香无比!
  他再伸出舌头,狠狠的又抿抿嘴巴,清而酸的口水,竟透过一切内功的障碍,滴流出来,好不是滋味!
  适时,楼上传来苍老的话声,道:
  “拿过那瓶金字茅台来。”
  接着,是四娘的应声,酒瓶声,斟酒声!
  牟镇方想明白了,楼上有一间屋子,没有关门,因此才能传出话声,和那酒与“红烧肉”的香味儿!
  牟镇方霍地转身,大踏步奔向楼梯!
  梯口,他倏忽止步,举手打了自己个大嘴巴子,转身又走了回去,暗恨自己为口腹之欲而上当!他只顾在恨怒下,自己来打自己,却忘了楼上室门未关,于是他很清楚的听到孔一方的话声,道:
  “师父,这是什么响?”
  孔一方的师父没开口,莫姑娘却接了话:
  “笨东西,这还用问,准是牟老儿自己在打自己!”
  孔一方道:
  “我不信!”
  莫姑娘哼了一声道:
  “难为你还是老鬼教过的徒弟,竟这样不懂他的为人,这酒肉香味,曾引动了他,可是他又临时醒悟过来,他想到几乎上当,所以才猛的打自己一个大嘴巴子!”
  孔一方哦了一声道:
  “我还是不信,你又没亲眼看到。”
  接着,一个苍老的声音道:
  “一方你是真笨,丫头的话对,正是如此!”
  话声一停,改作莫姑娘开口,道:
  “看来这老儿是不会上当的了,关上门吧!”
  果然在此言止后,传来关门声响。
  牟镇方暗暗吐出一口闷气,自忖着——
  “天啊,这真是万幸,差一点儿就上了大当,看来凶险地方是在楼上,所以贱婢百般要我登楼!
  “哼,牟老子早已成了‘人精’,怎会上你这贱婢的鬼当,举一反三,所说楼下种种,可能都是虚构!”
  念头一转,他有了办法,提聚功力,拂向地面,地面少许尘土,立即四散飞扬开来,刹那他到了书桌后面。
  注目软椅,冷冷一笑,以“凌虚摄物”功力,将软垫翻转过来,又拂向书桌椅背,才安适的坐了下来!
  乍坐下,依然提心吊胆,稍久没有变化和动静,牟镇方放了悬心,暗自一笑,站起来走向了“滴漏”滴水处,嗅之又嗅,那水有些气味,再仔细一想,铜器存水,稍久岂能无味?
  话虽如此,他却仍然不敢冒险,不由举目四顾。
  目光瞥处,不由得意的一笑!
  原来他看到了书桌上一部占书的外皮,那外皮外套,有两支象牙笺儿,是封闭整部古书用的!
  象牙可试毒物,于是他小心的用汗巾擦擦手,撕下那两支寸长的笺儿,相试“滴漏”中的水珠!
  一试,再试,证明了水中无毒!
  牟镇方笑了,他已决定,喝上几口水后,在这软椅上睡一会儿,不过睡前,他要先作件事情。
  他将业已空了的第一个“滴漏”铜壶,悄悄提起,飞身到了楼梯口,慢慢放下看了看,含笑而回。
  那铜壶,和梯口的第一级,一般高低,有人下楼,若是事先不知,必然会一脚踏在盖的铜壶里面去了!
  铜壶作声,他就能立即回醒应变,不虑暗算!
  回到软椅处,念头又是一动!
  不对,楼下有这书灯,仍能看到铜壶,必欲把灯熄灭,对,就这样办,先喝水,后熄灯,然后小睡!
  他按照自己的决定,这样办了,一切都非常顺利,只是水的味道有点邪,不过他早有准备,钢壶中水是该有这种味的。
  灯已熄,他也伏在了书桌上,十分安逸。
  突然,他觉得有些不对,为什么头脑有些昏沉!
  饿的!不,不是,是……
  他想起来,这是“滴漏”中的水有了毛病,也明白了是什么毛病,象牙可以试毒,却无法试出特殊的迷药!
  不过这迷药,牟镇方非常熟悉,因为这是他一手特制出来的极品迷药,正如四娘所说,无色,无味,无嗅!
  以他的功力,在未被迷倒以前,是能够将迷药在腹中逼于一处,然后由汗孔中再逼出体外来的!
  可是这次却不行,原因是他当年就为了普通迷药有这种毛病,才精制成现在自己所吞腹下去非解药不能清醒的极品!
  他渐感昏沉重了些,又重了些,更重了……

  第六十章:拾魂楼结拾魂楼
  孙重楼和弃儿,虎儿及琴姑娘一行,与卿卿和她那一干女侍,终于合围成功,会师于池沼地带。
  双方排搜而会师时,是经过寸土寸地的分布而行,竟没有发现牟镇方的影子,这解释就只有一个。
  牟镇方在穷途末路下,拚走险着,进了瘴毒区域。
  卿卿首先开口,对孙重楼道:
  “二少侠,看来他是进入瘴毒区域了!”
  孙重楼沉思未答,莫巧手却说道:
  “园主,以老朽看来,只怕未必?”
  卿卿哦了一声道:
  “如此说来,莫大侠是必有所见了?”
  莫巧手道:
  “园主已和牟老贼分别久远,不大清楚这老贼的为人和作风了,老贼他不到真的山穷水尽,是绝不会寻死的!”
  卿卿一笑道:
  “莫大侠有所不知,进入瘴毒区内,虽要危险重重,稍以失神则死,但我却相信,也有避免的办法!”
  孙重楼瞥望着卿卿道:
  “园主言下之意,是指瘴毒区内,也有平安地方?”
  卿卿颔首道:
  “不错,我虽然无法知道究竟如何,但以事论事……”
  莫巧手接口道:
  “园主之言,是说有此可能,而非深知?”
  卿卿嗯了一声道:
  “是,此区没人进去过,但我记得先父在日,曾经无心说出,此区虽然步步危险,却非必死绝地……”
  莫巧手摇头说道:
  “老朽懂了,是这样的话,老朽越是敢说,牟老朽绝对不会进入瘴毒区域,作九死一生的冒险!”
  卿卿黛眉微皱道:
  “可是我们合围已成,不见他的影子……”
  莫巧手突有所悟,神色一变,接口道:
  “园主知否,此地另有可供逃避的去处?”
  卿卿摇头道:
  “这不可能。”
  莫巧手微微一笑,道:
  “园主先前不是曾说,这瘴毒区域之内,或有平安地方吗?”
  卿卿颔首道:
  “这有可能,但是可遇而难求,要般般凑巧……”
  莫巧手再次接口道:
  “老朽就知道一个地方,它属于这瘴毒区域,但却是瘴毒难到的平安处所,也许牟老朽恰恰逃向此地!”
  孙重楼哦了一声道:
  “那我们立刻去看看。”
  卿卿却听出话中有话,道:
  “莫大侠,恕问一句,你怎会对此地熟悉的?”
  莫巧手头一低道:
  “园主,我该算半个苗人!”
  卿卿说道:
  “就算莫大侠出身苗族,除非曾经到过此处,否则说什么也不可能对我‘百花园’如此熟悉!”
  孙重楼深觉奇怪,道:
  “莫大侠有什么碍难的地方吗?”
  莫巧手叹息一声道:
  “有一件事,老朽隐瞒甚久……”
  已失功力的上官琪,闻言接头道:
  “好啊,你都是瞒了些什么,现在还不老实的说?”
  莫巧手怒瞪了上官琪一眼,没有理会。孙重楼神色平静的说道:
  “假如莫大侠认为仍有不便,不说就是。”
  莫巧手摇头道:
  “没有什么不便,这事要说起来,是很多年前的事了,不但话长,并且无聊,现在只说要紧的……”
  上官琪忍不住又接口道:
  “要说就快!”
  莫巧手又瞪了上官琪一眼,才说道:
  “当年为了某一个原因,我曾经在这瘴毒地区,居留过两年,为某一个人经营建造一所特殊的庄院……”
  卿卿闻言,立即怀疑的说道:
  “有这种事?你……莫大侠是怎样进入瘴毒之区的?”
  莫巧手尴尬的一笑道:
  “关于我怎样平安越法贵园,进入这瘴毒之区的事,能否暂时不谈,但老朽可以答应园主,擒住牟镇方后,一定会将详情告知。”
  卿卿女中英豪,闻言慨然道:
  “好,咱们一言为定!”
  莫巧手颔首为礼,又道:
  “这所特殊的庄院中,有座特殊的小楼,此事是个秘密,目下来说,应该除老朽父女之外,别无人知!”
  卿卿哦了一声,道:
  “令媛何在?”
  莫巧手喟吁一声道:
  “从前她是在车老朽的‘吃人山’中,现在……”
  孙重楼恍然有悟,接口道:
  “莫大侠,令媛可就是四娘?”
  莫巧手头一低,道:
  “是她,可怜的孩子!”
  孙重楼剑眉一挑,道:
  “她和孔一方逃出了‘吃人山’,至今下落不明。”
  话锋一顿,双目一皱,又道:
  “莫大侠,你说令媛也知道这庄院和小楼的事?”
  莫巧手嗯了一声道:
  “她知道,并且有张路径详图。”
  孙重楼没有再接话,但他却已想通这件事情。
  卿卿此时经过刹那沉思后,问道:
  “莫大侠,依你来看,牟镇方有没有逃进这所庄院的可能?”
  莫巧手缓慢的点着头,道:
  “若他凑巧,有这可能!”
  弃儿钢牙一咬,道:
  “走,我们去看看,莫大侠请带路。”
  莫巧手没有答话,头一点,当先走下。
  一干男女英雄,鱼贯相随,走在后面。走约顿饭光景,莫巧手停步说道:
  “就到了,转过这件碎石小彼,就能看见庄院。”
  孙重楼嗯了一声,道:
  “天快亮了,我们在天亮以前,将这庄园围住,但请不要冒险,等天明以后,再仔细的搜索!”
  众人颔首,悄悄渡过碎石路,接近了庄院。
  孙重楼、琴姑娘和卿卿及莫巧手在前,等大家将整个庄院围起来,莫巧手突然一拉孙重楼衣衫道:
  “二少侠,请借一步说话。”
  孙重楼会意,渡向悄静处,莫巧手随于身旁。琴姑娘要想跟往,卿卿却拦住了她,道:
  “姑娘,他们有私话说!”
  琴姑娘一楞道:
  “私话,男人们也有私话!”
  卿卿卟哧一笑道:
  “当然有,男人们的私话,比我们女人还多呢!
  琴姑娘不解的摇摇头,以星眸瞟着走向一旁的孙重楼。
  孙重楼四外一看,无人相随,遂低声问道:
  “莫大侠何事见教?”
  莫巧手声音极低,道:
  “二少侠,现在庄院小楼上有人!”
  孙重楼哦了一声道:
  “怎么知道的?”
  莫巧手悄声道:
  “此楼通体是精钢所造,外面以砖石虚掩,此时所有门窗皆开,已成牢不可破的铁屋,可见楼中有人。”
  孙重楼点着头道:
  “莫大侠可能猜出这人是谁?”
  莫巧手接话很快,道:
  “有可能是牟老贼,不过更可能是……”
  话没说完,孙重楼已接口道。
  “令媛和那孔一方?”
  莫巧手颔首道:
  “不错,十之八九是小女,因为牟老贼并不识得此楼机关消息,再加上小女在江湖中突然失踪……”
  孙重楼再次接口道:
  “莫大侠,个中也有另外一个可能!”
  莫巧手哦了一声道:
  “二少侠是指什么说的?”
  孙重楼道:
  “令媛和孔一方,极可能先到此处,现在,牟镇方凑巧也找到这里,令媛非牟之敌,孔一方已失功力……”
  莫巧手闻言变色道:
  “二少侠是指,牟老贼已擒住了小女,威协她供出此楼之中一切?”
  孙重楼点点头道:
  “我们不能不往最坏的方面想。”
  莫巧手半响没能答出话来,孙重楼微微一笑,安慰他道:
  “莫大侠放心,等一会儿天亮之后,晚辈下令时会嘱大家小心从事,若楼中只有令媛和孔一方……”
  这样一说,莫巧手更加不放心了,接口道:
  “万一果如二少侠所说,小女已被牟贼擒获,协迫她为恶而与群侠相敌时,那又该怎么办呢?”
  孙重楼再加安慰道:
  “莫大侠放心,晚辈会尽力保全令媛的!”
  莫巧手低头无言,看来他是因为事到如今,只有听凭命运的安排,但其实却不要,他要为爱女尽最后的努力。
  XXXXXX
  醒了!醒了!
  牟镇方由昏迷中醒来,能抬头,能开口,也能走动,只是却没有半点儿气力,也用不得半点儿气力!
  他面前站着一个人,定定睛,这人竟是孔一方!
  牟镇方霍地站起,坏了,蓦觉得头痛耳鸣,双目金花散飞,全身骨头象散了一样,又颓然坐了下去。
  孔一方嘿嘿地笑了,道:
  “山主,咱们是怎样称呼才好?是和从前一样,唤你声义父,抑或是师父,或者是山主呀?”
  牟镇方怒哼一声道:
  “你好大的狗胆!”
  孔一方仍然阴笑着,道:
  “姓牟的,你说错了,我的胆有虎般大,狗算个什么东西,要没有虎胆,现在敢这样和你说话吗?”
  牟镇方牙一咬道:
  “算你狠,哼!”
  孔一方嘻嘻一声道:
  “别动气,以你的聪明来说,现在不但不该生我的气,并且应该和我客气的答对,你明白我话的意思吧?”
  牟镇方闻言心中一动,道:
  “不太明白!”
  孔一方突然叹了口气道:
  “人是走不得背运的,从前牟山主你是多么聪明,任何事情一想就能清楚,那知现在竟迟钝的象块木头!”
  牟镇方压住怒火,道:
  “你若有话,就说个清楚,否则就别开口!”
  孔一方哦了一声道:
  “山主应该知道,你吞服了自己所配的迷药,若无解药怎能回醒,如今回醒了,当然是服下了解药……”
  牟镇方冷笑一声道:
  “不错,服过了解药,并且是你给我服的!”
  孔一方哈哈笑着道:
  “这不就对了吗?”
  牟镇方又一声冷笑道:
  “对了?只怕未必吧,我来问你,你既然给我服下解药,把我救醒,却又为什么再偷给我服下‘酥骨丸’!”
  孔一方奸笑着,拖着一把椅子坐在牟镇方对面,他们间隔着那张书桌,象是一对老友。坐定之后,孔一方才慢言慢语的说道:
  “山主你真厉害,竟会知道我给你服的是酥骨丸!”
  牟镇方哼了一声,没有接话,孔一方又道:
  “其实山主,这算不了什么,我有解药。”
  牟镇方不能不开口,道:
  “很好,把解药给我。”
  孔一方恭敬的应了一声,接着一笑道:
  “山主,这样不太公平吧?”
  牟镇方连连咬的牙响道:
  “孔一方,我教会了你,你却来对付我,还说这不公平,我问问你,究竟你是存着什么心意?”
  孔一方拍手道:
  “对对对,这样问才对,我说山主,心意简单,就是要麻烦山主,和我作个公公平平的交换!”
  牟镇方似是不愿答理的说道:
  “讲下去!”
  孔一方嘻嘻一笑道:
  “我失去功力,山主,解铃还须那系铃人,所以要用酥骨丸的解药,换我失去这一身功力!”
  牟镇方冷冷地说道:
  “这件事我办不到!”
  孔一方哦了一声道:
  “是山主不肯办呢,抑或是真的办不到?”
  牟镇方苦笑一声道:
  “是办不到,而不是不肯办,试想我一身软绵无力,又怎能提聚真气,冲开你被封的元穴,使你……”
  话没说完,孔一方已接话道:
  “这不要紧,你答应了之后,我可以把解药给你服下,你就能恢复真力,来帮我打通元穴了。”
  牟镇方闻言暗喜,表面上却冷冷地一笑道:
  “你认为我会相信,你有那么放心我?”
  孔一方耸肩笑道:
  “放心放心……有时侯对待敌人也必须相信,在下就是这个时侯。”
  他话锋一转,接着又道:
  “当然喽,为了能使山主全力施为着想,在山主服下酥骨丸解药以前,我要求先给山主吃—粒‘九阳丹’!”
  牟镇方倏地扶案站起,怒声喝道:
  “你究竟偷了我多少珍药?”
  孔一方笑嘻嘻的说道:
  “没有了,就这三种。”
  牟镇方恨声道:
  “你打的好主意,我服下九阳丹,毒火上腾,使功力倍增,正好打通你的元穴,可是我自己却要……”
  孔一方知道牟镇方要说些什么,摇头道:
  “别急山主,我会给你服解药的!”
  牟镇方哼了一声道:
  “可是那个时侯,我一身功力再也无法和现在一样……”
  话没说完,孔一方接口道:
  “山主请别忘记,现在你是半点也用不得力,山主可以仔细想想,是减去三分功力好,还是一点功力施展不得好!”
  牟镇方闻言,颓然又坐了下来,长叹一声道:
  “唉!虎落平阳受犬欺!”
  孔一方嘻嘻的笑着,牟镇方突然神色一正,道:
  “不!我不干,那样生不如死……”
  孔一方摇头接口道:
  “错了,山主你错的厉害,俗话说,三寸气在万般用,一旦无常万事休,譬如我,若早死了又那有今天!”
  牟镇方闻言,心头猛地一动,立刻有了决定,但他深知孔一方阴险不输自己,于是故意哼了一声不接话锋。
  孔一方似是不想耗时间,接着又道:
  “怎么样山主,我在等你的答复呢!”
  牟镇方缓缓抬头,似极无奈的说道:
  “好吧,你拿药来。”
  孔一方嘻嘻一笑,道:
  “山主大概早已渴了,药现成,水也预备好了。”
  说着,孔一方转身走向楼阶,自楼阶上取出早就放置的冷水和药瓶,药瓶共有两个,不用说一是酥骨丸的解药,另外一瓶放着九阳丹!
  他首先开启内置九阳丹的玉瓶,倾出一丸赤红如火,大若黄豆粒般的药丸,将药丸和水,放在书桌之上。然后他退了两步,阴险的笑着道:
  “山主请,请用药。”
  牟镇方双手垂在桌下,此时勉强伸出左手,先抓住药丸,再端茶盏,目下他全身无力,手微抖着,药丸竟自手中漏掉桌上面。
  混圆的药丸,在书桌上滚滚滚向地上,牟镇方急忙用右手心承接住药丸,还看了看,长叹一声抛于口中!接着将满盏冷水,喝了个干净,并且把嘴巴张开,对着孔一方。
  孔一方奸笑了笑,故意摇摇头道:
  “山主这又何必,我还会不信任山主吗?”
  话声一顿,他接着嘿嘿一笑又道:
  “山主,现在该服酥骨丸的解药了,这次我去给你斟盏茶,你稍候一会儿,我马上下来!”
  牟镇方摇摇头道:
  “孔一方,稍候我们在那个地方行功?”
  孔一方双目一霎道:
  “山主的意思呢?”
  牟镇方道;
  “若是你不怕吵醒了四娘……”
  孔一方耸肩一笑道:
  “她睡的很香,恐怕一时半时是醒不了的!”
  牟镇方哼了一声道:
  “我早就知道,你若不在她身上施展了手脚,是不敢这样大胆对付我的。”
  孔一方不答此言,道:
  “山主候着吧,此地没人会来,行功正好。”
  牟镇方不再开口,目送孔一方登上了旋梯。
  孔一方身形刚刚消失,牟镇方强提一点余力,将夹在手指与手指间的一粒红丸,迅捷的放置衣袋中。
  原来他刚才并没有真将九阳丸服下,而是借红丸在桌上滚动时,右手以身怀一粒洲瑚珠儿代替,大小相仿,颜色雷同,孔一方虽然刁猾奸险,竟然也被骗过。
  牟镇方本来还想借登楼代孔一方行功之便,骗孔一方带他到楼下,可是孔一方存着小心,没再上当。
  半响之后,孔一方取茶下来,捧交给牟镇方,牟镇方知道孔一方的用意,是有心使九阳丹的药力在自己腹中行开。
  可是牟镇方并没有真的吞服下去,因此他心中沉静的很,但表面上,却矫作出一种不胜药力的样子。
  接过茶和酥骨丸的解药,牟镇方这次可快的很,不管这茶有多热,合药一口吞了下去,将茶盏放下。
  孔一方此时嘿嘿笑着,对牟镇方道:
  “山主,有件事刚才我忘记说了。”
  牟镇方竟也嘿嘿一笑道:
  “我早已经知道你忘了的是些什么话啦。”
  孔一方哦了一声道:
  “好哇,山主这遭又聪明起来了,请问我所忘的是什么话?”
  牟镇方一笑道:
  “你忘记告诉我,那九阴丹内又加了些旁的东西,假如我在行功替你冲开元穴时,有其他举动你一死我也活不了!可对?”
  孔一方拍手赞道:
  “对对对,山主到底是山主,我不能不佩服!”
  牟镇方含笑摇着头道:
  “不然,我反而佩服你,试想以我的功力武技和超人的聪明,竟会收了你这么一个乖徒弟,把你当成亲信,认为义子,到头来你却是个狼心狗肺之人,孔一方,你再想想看,我能不佩服你吗?”
  孔一方没恼,反而笑了,道:
  “这话也对,那我们真是臭味相投,天性一样的一对,今后可要多亲近些,倒个筒儿再混几年!”
  牟镇方双目一霎道:
  “倒个筒儿?怎样的倒法?”
  孔一方嘻嘻一笑道:
  “简单,从前你的武技高,功力深,等你借九阳丹之力,打通我元穴之后,你可就永远不是我的对手了!那时候,咱们把昔日的名份改一改,我作主,你是奴,再入江湖,重震声威,好好的干一场,不是嘛?”
  牟镇方哈哈的笑了,道:
  “大概不是,孔一方,你得意的似乎是早了一些,别忘记,现在我还没有代你打通元穴!”
  孔一方颔首道:
  “不错,可是山主你也不要忘记,你若敢肯信食言的话,我固然非死不可,你却也难以求生!”
  牟镇方又哈哈的大笑起来,两次狂笑,牟镇方已暗中试出果然已恢复了功力,他自然更毫无所惧了。
  孔一方不傻,也知道此时牟镇方必已恢复了功力,他也有仗恃,除非你牟镇方愿意偕死,否则……
  但是牟镇方接着笑声所讲的话打断了孔一方的念头,也使孔一方心寒胆颤,脸色成了个死人!
  “未必!”
  牟镇方在笑声过后,先吐出两个字来,接着一脸阴森的笑,然后目含毒火说道:
  “孔一方,老夫实话对你说吧,你那‘九阳丹’,老夫并没有吞下,不过酥骨丹的解药,现在却管用了!”
  孔一方暴然而退,牟镇方接着又道:
  “就凭你想调令老夫,还差的多呢,笨小子,现在该老夫换个样儿好好的消遣你了!”
  孔一方全身战抖着,道:
  “不……不可能,我……我看着你吞下……”
  牟镇方探手处,取出九阳丹,在掌中一现,道:
  “睁大些狗眼,你仔细看看!”
  孔一方看清楚了,又暴退了几步!两次暴退,他已快到梯口,牟镇方阴阴笑道:
  “没用的孔一方,如今老夫只要伸伸手,就能在丈外地方抓你过来,最好你放乖些,给我滚过来站好!”
  孔一方又退,手已扶起楼梯栏杆扶手上!
  牟镇方嘿嘿两声,道:
  “不到黄河你不死心,好,先给我撒手!”
  话声中,牟镇方凌虚弹指,一缕寒风击到孔一方紧握着楼梯扶手的右手上,孔一方右手五指立即断碎!
  孔一方一声痛号,转身不顾命的就往楼上跑!
  牟镇方怎能容他跑上楼去,身形一闪,已到了孔一方背后,一抓一抛,生生将孔一方抛在那书桌右侧人像前面地下。
  孔一方被抓是时怕,被抛落时痛,不由象宰猪般穷号起来,先前那声痛呼,如今这连声惨号,传于楼外!
  牟镇方冷笑着,走向了孔一方,道;
  “给牟老子滚起来,快!”
  孔一方挣扎着站起,害怕的向后一退,碰在了那高与人同的人像身上,一丝希冀,立即掠上心头!
  此时,牟镇方话声又起,道:
  “说,楼上都有些什么埋伏,快说!”
  孔一方此时渐渐由怕而静了下来,自忖着——
  “是喽,四娘没有下来,我虽然等于告诉了这个老儿。四娘一时难醒,但老儿疑心忒甚,才有此问!因为如此,再加上他又怕楼上的埋伏,所以才没有马上杀我,只要我现在不死,哼,机会还有的是呢!”
  想到这里,孔一方故作凛惧之色道:
  “我……我也……也弄不清楚,都都是些什么埋伏!”
  牟镇方嘿嘿两声,道:
  “哦,你也弄不清楚,很好,我有办法叫你弄清楚的,只要你不怕皮肉受苦,能忍得了痛疼!”
  说着,牟镇方倏忽上前,手指一弹,重又击在孔一方失去手指的右手背上,只疼得孔一方尖声直叫!
  此时,楼外面的人,业已到达了墙外!
  来的人不多,是孙重楼,弃儿,虎儿,卿卿和莫巧手,他们本来还没打算欺近,可是两声惨号,促使他们早到一刻!
  孙重楼挥手令大家肃静,他以“天视”神功,暗听动静,将牟镇方和孔一方的答对,听了个清楚!
  孙重楼悄悄告诉莫巧手道:
  “莫大侠,有件事被你猜对了,孔一方现在正苦熬牟镇方的酷刑,可是却没有令媛半点声音!”
  莫巧手老脸色变,眉头一皱道:
  “没关系,二少侠请随我来,我们进去!”
  孙重楼哦了一声道:
  “进去?另外还有门户?”
  莫巧手看看卿卿,道:
  “有,这楼,这庄院,说实话是我为当初此园老主人经营的,是为了接待一位出奇的武林人物,在此静修!此间老主人,又似别有用心,千叮万嘱,要我另外开个秘密门户,而不使那位武林奇士知道,今天……”
  孙重楼接话道:
  “好,我们进去!”
  适时楼内,牟镇方正厉声对孔一方道:
  “讲老实话,快!”
  孔一方才摇了摇头,那知牟镇方右手一探,已抓到孔一方左耳,微一用力,生生将左耳撕了下来,道:
  “你一身零碎不少,咱们就试试看谁能耗过谁去!”
  生生撕下耳朵,其疼可知,孔一方在狂号中,人已全躲在了那高与人齐的巨像怀中,萎缩着,象个可怜的婴儿!
  牟镇方话锋一顿,接着又道:
  “怎么那,你讲是不讲!”
  孔一方慢慢点头,喘息着道:
  “讲,讲,让我喘喘气!”
  牟镇方哼了一声道:
  “你又不累,喘个屁的气,说!”
  孔一方时已暗伸左手于后,挡到了那人像的腰带,心中狂跳着,但他自信,能够杀死牟镇方了!
  因此他故意喘口粗气,道:
  “要上此楼,不能一跃而上,否则……”
  话没说完,那旋梯倏忽离地而起,露出一道奇特的门户,孙重楼等一行,巳站在了楼中厅内!
  旋梯移动声响,牟镇方听得清楚,不由回顾,等看清楚竟是孙重楼等人时,不由大惊失色楞在当场!
  就在牟镇方转身回顾发楞的刹那,孔一方凄声喊道:
  “牟镇方,你死定了!”
  他突然一声喊,牟镇方正当像而立,隔无二尺,心中无防,又在慌张之下,怎能躲避,被五道水泉射了个满脸满身!
  只见牟镇方暴然跳起,双手捂脸,如狂似疯般东窜西滚,口中怪号悲叫不已,这情形,楞住了大家!
  明白的只有莫巧手,他摇摇头道:
  “是蚀骨毒水,牟镇方活不成了,并且会尸骨无存!”
  果然!只刹那光景,牟镇方只剩了半个身子,和半滩臭水!
  而毒水下滴,孔一方也未能幸免,他死前,指明四娘所在,莫巧手总算是父女得庆团圆!
  ——全文完——
  Q群7649715中华武侠小说,未来OCR,古陌阡2025.8.9校,月下独酌补缺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您需要登录后才可以回帖 登录 | 点我注册

本版积分规则

QQ|Archiver|手机版|小黑屋|古龙武侠网 ( 鲁ICP备06032231号 )

GMT+8, 2025-8-13 14:36 , Processed in 0.251899 second(s), 17 queries .

Powered by Discuz! X3.5

© 2001-2025 Discuz! Team.

快速回复 返回顶部 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