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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结] 孙玉鑫《滇边侠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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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5-8-19 20:39:59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古陌阡 于 2025-8-19 20:56 编辑

  滇边侠隐
  孙玉鑫著
  台湾1980乡野出版社

  第一章:渔村风光
  云南省,嵩明县城东,有一个滨河的小渔村,名叫潢水塘,这潢水塘渔村,是嘉利泽中的一条汊港,风景佳美,窄窄的河身,两岸尽是芦苇,芦苇丛中,尽是半着水、半着陆的渔棚,河下大大小小的渔舟,不计其数,一直排出港外,在潢水塘的港口上,远望嘉利泽的风景,四面青峰如屏,隐围着一片山影环怀抱着,望去汪洋无际的嘉利泽,江心矗立着几座似岛非岛的孤峰,峰岛高低不等,彼此似乎并不相联,好像是几枚青螺,置放在水晶盘中一样。
  峰上林木葱笼,蔚然秀拔,四布峰脚,围绕着峰脚的,是和雪一样白的芦花,游人到了这儿,能听到远处芦苇丛中,渔歌互送,情谣相传,但却看不见人,只有几只白羽沙肚的江鸥,往来飞舞,嬉戏于碧波浪浪的江面,使人有不染尘间烟火,和超然出俗的感觉,更仿佛处身于诗意画境之中。
  相传这嘉利泽中,那几座远看互不相通的孤峰内,却隐藏着奇丽异景,为世外桃源,洞天府地,内中更隐居着清修奇客,不与世俗之人往来,多年来,虽有游客不断的想登临这几座孤岛,但都是中途作罢,知难而退,退时,任谁去百般叩问,他们登临孤峰的详情,总是避不作答,更不再停留游玩,立刻上道,这样越法的增加了这几座孤峰的神秘。
  由于各地游客不绝于途,使得那群靠着浮宅泛舟为生的渔夫舟子们,平空多得了不少实利。
  有的游客,也会用重金去买通渔夫舟子们,想探问一下这几座孤峰内的虚实情形,说来也真怪,不问你出多少钱,得到的回答,总是“不知道”这三个字,游客们心仍不死,偏舟游河,意欲亲自登临岛上,岂料舟子们,只肯环绕着孤岛远处,慢划观望,却决不肯深入一步。
  在靠近这潢水塘港口的河岸边,林立着十数家酒楼,有一家叫做黄记望仙阁的,生意冠群,非只是酒美菜香,招特周到,老板更不惜巨工重资,在前楼临河的窗后,芦苇丛中,搭建了一座浮阁,基层和四角,全是用浮桶衬底,两边全系着钢绳,地板斗笋合缝,髹漆如明镜一般,明窗净几,布置楚楚,浮阁若遇河水涨落,更能随波浮沉,就像只方舟一样,阁上满布异种花草,四墙多是古名人字画,并衬有丝竹琴弦乐器,酒客们坐在这水阁浮楼里面,不但可以饱览这嘉利泽的奇景,更享着一种舒适而自然的宁静。
  每遇明月乍升,河心舟归,微风醉薰,渔歌四起,相互答送,纱灯盏盏而起的时候,这望仙阁酒楼的主人,老头儿黄宏,这时总是取出了,他那管看来非金非玉、古色班然的洞箫品奏,他的孙女儿小玉,也用琴相和,音韵清幽绝俗,如闻仙乐,更替这无边美景的嘉利泽,衬托出一种祥和升平的情境,越发显得它古雅出尘。
  这望仙阁酒楼的主人黄宏,年已古稀,是个异乡客人,十年前,黄宏孤舟一叶,携带着九岁的孙女小玉,来到这潢水塘渔村,看中了这个山明水秀,四季如春的地方。在近港口的河岸旁,搭建了这个小酒楼,祖孙二人,就算落户此地了。
  他们祖孙乍来的时候,潢水塘一带的土著,全看着黄宏竟然相中了这个地方,落户来做生意,感到奇怪,赶日子久了,阁楼建成,黄宏又远自省城,聘来了一个跛子厨师夫,和一位黑脸膛的伙计之后,开张营业,渔夫舟子们,多好杯中之物,再加上黄宏和那个黑脸的伙计,对人谦和,跛子又烤的一手好“叫化鸡”,烧、炒的一手好菜,价廉物美,酒醇菜香,使人留连忘返,宾至如归,不上一年,塘内的男女老少,和老黄宏,竟成了一家人了。
  酒至半酣之时,好事的朋友们,也会问过,老黄宏的籍贯和来历,黄宏只是含笑不答,这样一年又一年的混了下来,一般渔村中人,早已把黄宏祖孙,看成了世居者、自家人。外来的游客们,只是远慕这嘉利泽的风景,望仙阁的酒菜,黄宏祖孙的箫音琴韵,当然更没人来关怀这黄氏一老一小,和跛子厨师,与黑脸伙计们的出身来历了。
  现在!黄宏的孙女儿小玉,已经是个十九岁的大姑娘了,人家全称呼她叫玉姑娘,玉姑娘天生的冰肌玉骨,朱唇皓齿,也许是靠近江河的原因吧?玉姑娘在这十年内,习练了一身,出众的操舟技巧,和奇佳无比的水性,在狂风巨浪中,能独驾小舟,往来纵横于泽心中,空手下手,活捉数尺长的江鱼,使一般专吃水面饭的小伙子们,全惊服万分,自愧不如。
  每有渔船出帆,玉姑娘一定驾船相随,今天,又是出帆的时候了,年轻的小伙子们,准知道玉姑娘是一定到,早就商量好了主意,预备在河心上,试试这玉姑娘的水性,到是有多深,顺便给姑娘点苦子吃,戏耍姑娘一下子,省得让老一辈子的人,整天的大伙儿,说小伙子们,全是些废物,没有用,还不如个丫头。
  船到河心,正巧下网之后,惊漏了两条大鱼,俗话说的好,急急似丧家犬,忙忙如漏网鱼,这两条鱼,竟自渔舟旁,飞游而逃,玉姑娘船在最后,可正赶上,迎着这条漏网大鱼,小伙子们一瞧,这可正是个较量玉姑娘的好机会,怎肯放过。
  大家一齐嚷叫着,要玉姑娘拦捕这两条逃鱼,显点真本事,好事的更喊叫说,谁要是能捉到这两条大鱼,谁就是这嘉利泽中、潢水塘上、水面里的第一号人物!大家一面叫着,喊着,更舞动船桨,全飞舟追下。
  本来逃鱼受惊,飞游急下,就不容易捕捉,小伙子们,更是诚心暴喊,本心就想使逃鱼惊上加惊,分路而奔,叫玉姑娘没法下手,好羞羞玉姑娘的面子,大家开开心,出出气,玉姑娘呢?可也明知道,这群年轻舟子们的心意,可巧的是,今天玉姑娘也特别的高兴,更有点诚心要显露一手,给大家伙儿瞧瞧。
  她!轻轻的放下了浆,顺手拿起两条奇异的鱼叉,普通的鱼叉,多半是木柄、铁叉,长约三尺多、到四尺不等,玉姑娘这一对鱼叉,柄和叉都是纯钢精铸,长仅尺半,叉尖上虽有大小不等的,三个圆洞,直径一寸,叉身闪灼发出一片蓝光,用时并非满把紧握,是用三指甩出,所以这对鱼叉,绝非渔帮中习用之物。
  玉姑娘,手持这对奇异鱼叉,顺了顺叉柄上的丝绳,稳站船头,注视着水面。刹时间,两条人字波纹,由远而近,玉姑娘正预备动手捕鱼,谁想到一条小型快舟,斜面里如急箭般来到,玉姑娘认出这驾船的少年,竟是这潢水塘、银雁渔帮帮主横江龙雷冲波的独生子,少帮主小江龙雷震,立刻脱口道:“雷少帮主,别这么追呀!赶紧的走外弦,先拦住这江鱼的出路,要不这两条鱼一改道,可就没办法再下手啦!”
  谁知道,小江龙雷震,正是为了家传艺业,身手不凡,平日父子独霸水面,领导着银雁渔帮,自己亲率一般小兄弟们,练习水性,被誉为,塘中、泽上,水性和操舟,最好的人物而自豪!
  想不到近几年来,出了个玉姑娘,直接间接,水性和操舟,全高出自己多多,又是个女孩子,平日没机会和玉姑娘较量,叫劲,别扭了有几年啦,早已存心,遇有机会,非伸量伸量,玉姑娘这水面上的功夫不可,今天可赶上了,立刻接口对玉姑娘道:“女孩子家,懂些什么?我要叫这两条鱼儿逃掉,我就不叫小江龙啦!”
  说着双桨一紧,越法追的快了。
  玉姑娘已经听出来,雷震出言傲慢轻狂,明知道内中原由,不禁微然一笑,再不多说,目注江面逃鱼,右手抖动,叉随绳起,突伸三指,已轻巧的撮住了这柄鱼叉,翻玉腕,施阴手,猛然甩出,只听得一声极悠长的啸叫,河面上立刻波涛翻滚了起来,刹时水面上,泛起了一阵红丝,玉姑娘掌腕伸缩间,又随绳起,一条三尺五、六的大鱼,稳落到玉姑娘的手中。
  大鱼虽被叉中,但并没死,全身挺翻抖动不停,力量极大,玉姑娘解下鱼叉,似乎是因为鱼身太滑,挺动力气又大,竟没有拿牢这条鱼,突然被它滑了出去,眼见得要功亏一篑,谁想玉姑娘,猛伸右手食拇二指,竟夹住了大鱼的尾巴,任凭大鱼如何抖动,仍是脱身不得,玉姑娘顺手,把鱼甩到了舱下,含笑的看着雷震。
  小江龙雷震,这时已经迫了上来,目睹玉姑娘,已占先成功,又见她含笑看着自己的那种样子,这个气可大了,正好第二条逃鱼,因前鱼被人叉中,去路受阻,惊惧之下,逃向雷震的船旁,雷震大喜,急欲贪功,鱼叉早已备好,拾叉弃浆,向逃鱼掷下,小江龙雷震,平日可说是鱼叉出手,向无虚发,今天,第一急欲得胜,第二逃鱼已成惊弓之鸟,错乱迷失了方向,急急逃生,致使雷震鱼叉失准,“噗咚!”的一声,竟落到逃鱼的身右。
  大鱼再次受惊,竟自雷震的船边逃脱,雷震收叉抬头,正瞧见玉姑娘又对着自己发笑,这下子真是无地自容了,恰好逃鱼不远,雷震羞愧气怒之下,再不迟疑,抽出鱼刀,猛然长身,双足飞空,纵落水中,正在逃鱼的左前方,立即伸刀刺下。
  就在小江龙雷震,入水捉鱼的刹那,已经听到,远处众渔夫舟子,高声呼喊的声音了,更听到,玉姑娘也呼叫自己当心的话,但他错认为众渔夫舟子的呼喊,是为自己助威而发,玉姑娘是怕自己活捉了大鱼,有心搅乱,所以不顾众人的叫唤,拦住了大鱼,仍是伸刀刺下。
  谁知道,鱼在水里面,比人可灵活多了,鱼头一摆,微然一沉,刀已刺空,鱼从肋旁逃去,雷震愤怒之下,也回身踏水,箭急一般追上。
  逃鱼也不过是逃出了五、六丈远,不知道为了什么,竟然是又急、又快的转了回来,正好碰进了雷震的怀裹,被雷震抱了个结结实实,满心高兴的,想要带着大鱼,踏波回舟,雷震怀抱着大鱼,刚刚露出水面,耳听案渔子,急声大喊“少帮主,快逃!危险!”之声不绝,小江龙雷震,这才知道,不对劲啦,仔细注目,看清楚了,在离自己身后,不远的水面上,一只凶狠的大江猪,冲风破浪,如飞般奔自己撞来,只吓的目瞪口呆,这才明白,逃鱼突然又转回来的原故。
  说时迟,那时快,江猪已到了雷震的身后,再想躲闪,可来不及了,江猪巨物猛张,怪牙森立,雷震已是全身发软,战抖不停,忙乱中,事急智生,把怀抱中的大鱼,向后一丢,自己头也不回,亡命逃下,想不到雷震这一手,歪打正着,使对了主意啦,大鱼被丢,仍想逃生,江猪正好赶上,大嘴一张一合,三尺长的江鱼,竟齐尾丧身猪腹。
  江猪被大鱼一拦,停顿了一下,无形中,救了雷震,这时众渔夫舟子,已集舟群至,但仍距离甚远,无补于事,雷震知道逃已不及,只有拼命,先和江猪一战,候舟子渔夫们接应来到,或可逃得活命,所幸鱼刀没失,立即抽刀回身,做拼死之斗。
  江猪正好,二次追到,小江龙雷震,鱼刀猛举,以全力直刺而下,渔夫们眼见,小帮主势急拼命,全知道这下子,非玩完不可,一个个越法急声暴喊,就在这江猪毒吻再张之时,雷震尖刀也正好刺下,想不到,江猪这种水兽,力大无穷,身坚似铁,刀刺上去之后,竟然滑向一旁,无法刺入江猪体内,雷震不由得亡魂丧胆,只好闭目等死。
  岂料耳后,突起一阵急啸之声,自身后传来,对面江猪,竟无故突然下沉,玉姑娘小舟也已如飞驶到,并大声的喊道:“雷少帮主!快用鱼刀,刺这江猪,肚子上带白线的地方,它已经叫你刺伤了,快!快!”
  雷震并没有时间多想,鱼刀一顺,坐水下沉,江猪肚下,果然有一道白线,细如婴儿小指,由头胫下,直到后尾,再不犹疑,用全力刺进,竟如摧枯拉朽般易,雷震一连两刀,江猪前胸,一股鲜血,如涌泉般,透上河面。
  这时玉姑娘的小船,已停到雷震身后,并接雷震登舟,渔夫舟子们,也相继赶到,全是欢声如雷,个个夸赞少帮主神勇,雷震自己,只在一旁,呆呆的发着楞,众渔夫舟子,这时已经把江猪拉上了大船,好么!像牛一般大,看起来是真吓人,全身满长着寸半的刺毛,乌光闪闪,头大如斗,众人全是生平第一次看到这种东西,不由的议论纷纷,并商量着,回转潢水塘后,如何禀明帮主,又怎样庆贺少帮主的神威了。
  雷震到底是武学世家,比一般渔夫们,懂得多,见识多,也聪明得多了,自个儿是愈想,也愈觉得不对劲儿,自己明明是一刀刺下,尖刀滑向一旁,不但没有伤了江猪,反而震的,自己手腕,掌心,发木发痛,吓的自己正在闭目等死,忽然背后风起,一阵轻啸过后,江猪无故下沉,似已受了致命之伤。
  自己听玉姑娘的话,又刺了江猪两刀,这两刀照理说,江猪至少,也应该翻腾挣扎半天才是,谁想到这大畜牲,却没动一动?不对!决不对劲,这里面准有文章?想到这里,小江龙雷震,再不迟疑,纵上大船,他要看看,这死后江猪的一切。
  渔夫们纷纷近前称贺,雷震犹如未闻,走到死猪身前,上下左右的,看个不停,除掉了最后,江猪腹下,两刀刀伤外,怎样也再找不出别的伤口,知道所料不假,自己第一刀,并没没伤着江猪,回望玉始娘,已在众渔夫欢呼声中,掉舟归去,转瞬之间只剩下一点灰色船影。小江龙雷震,也在闷烦惆怅之下,众渔夫的欢舞声中,回归自己的银雁渔帮。
  二更已过,黄记望仙阁上,酒客尽散,跛足的掌厨,黑大个的伙计,姑娘玉儿,主人黄宏,四个人,泡上了一壶好茶叶,正在倚窗秘谈,老头儿黄宏,喝了一口茶,点上了一袋旱烟,用低沉的声音,向玉姑娘道:“玉儿!今天你为了,救小江龙雷震,竟然用了‘七曲毒龙雷火针’。虽说是为了救人一命,急迫之下,事出无奈,但事后,勿论如何,也应该把七曲毒龙雷火针尾,给取了回来,免除后祸,我们祖孙师徒,被迫离乡,天涯逃亡,身怀奇耻大仇,改名换姓,隐居这潢水塘上,苦练武林绝技,志复大仇,十年来,好容易才把‘九截行空掌法’,和这毒龙雷火针,练至化境,报仇是否有望,尚堪疑问,隐秘仍恐不及,怎能随意暴露?
  “何况仇家,人多势广,个个身怀绝技,这潢水塘一带虽然偏僻,仍难免藏有仇家的卡子、党羽,毒龙雷火针又是咱们门户中,家传的东西,武林中,江湖上,并没有第二家能造善用,万一今天,这一对毒龙雷火针尾,落到了仇家的手上,我们休想,再能隐身,安居在这潢水塘上了,更说不定,这山明水秀的渔乡,立刻就变为、腥血争战之地,岂非是我祖孙之过?”
  玉姑娘看了看跛子,和黑大汉,见他们一言不发,这才小嘴儿一咕嘟,银牙微咬道:“阿爷,您老人家呀!可也太小心啦,孙女打江猪的时候,是贯满了内力,用内家罡气发出,由江猪双晴,直穿脑中,针尾中物之后,虽还不能,像阿爷一样,碎如石粉,也已变成了,片片碎块,这群舟子渔夫们,怎能发现?就算发现了,也不会知道,那是咱家的毒龙雷火针尾上面的碎片呀?当然更不会,疑心到咱们,这一家人的身上来了,又怎么会引来仇家呢?
  “万一不幸,当真为了,两枚毒龙雷火针尾,把仇家引了出来,正好清结一下,从前的血债,正巧师父她老人家昨天回来了,谁能是她老人家的对手?何况!尹三娘母女的前站,昨天已经到了,就住在师父庵内,至迟明、后天,三娘母女,一定能到,单凭三娘的一手双金梭,还有那、名震江湖的‘沉香鸠头拐’,就足以致敌于死了。
  “这多年来,听说兰妹妹,也拜得名师,掌中那口‘碧霞剑’,在三湘曾威震一时,再加上程叔的,‘五凤金鳞索’,一囊‘子午问心钉’,跛大爷的‘一指神功’,和‘满天洒金钱’的绝技,阿爷,您老人家的行空掌,家传独门的,毒龙雷火针,仇家不来便罢,若来!哼!岂不是正好?”
  这时,掌厨的跛子,看了看黑大汉,笑着道:“好侄女,别捧你这个跛子大爷了,就你这黑程叔,也怕不配,想当年,若非有人接应,你程叔的索子,我这跛子的手指头,怕早就留在三湘了,直到今天,仍不敢说复仇有望,不过说实在的,师父也小心太过了点,侄女儿说的不错,用内家罡气,震碎了的,毒龙雷火针尾,不是绝顶的武林高手,只怕无法了然那是何物,引来仇家一层,想来是不致于的了。”
  玉姑娘笑着对跛子道:“这可真是奇闻了,出名的活报应,一指震乾坤,怪侠上官彤,竟然说出,复仇无望的话来,这就难怪,改行掌厨,乐不思蜀了。
  跛子一声长笑,乐嘻嘻的说道:“贤侄女,你真成,不过跛大爷有自知之明,你这激将法,怕要劳而无功了,活报应一指震乾坤,这个名谓,早就当礼送了人啦,做掌厨的师夫,美味先嗜,大快朵颐,馋虫早已养成,说实在的,不只是乐不思蜀,简直是不敢不干了,要不馋虫索债,那还了得?”
  说的玉姑娘等人,都不禁笑出声来。
  半天,黄宏才微然叹息,对玉姑娘又说道:“孩子!越大越没有规矩了,也不想想,你程叔、和上官伯父,是什么人物,若非自知复仇时机未到,岂肯如此虽忍?你认为全都像你一样,把事看得如探囊取物般容易,你只觉得,这小小的潢水塘,还会有什么高人,好吧!阿爷趁此机会,告诉你点不知道的事吧!”
  黄宏说到这儿,停顿了一下,又点上了一袋烟,思索了一会儿,说道:“孩子!仇家仗持着宦奸的势力,又是南七省,绿林道的霸主,子徒辈众多,又个个俱是好手,单仇家本身,一家老小,就足人应付的了,当年,名震辽东的,狂书生甘云,是何等利害,虎头山,一夜浴血,仇家虽然,势重人多,但上阵动手的,却只是老贼一个人,甘云竟被老贼,用‘七巧夺魂手’,点中了死穴,丧命虎头山巅,可见老贼,实有绝艺在身,不可轻侮。
  “十年来,我们知道,苦习复仇绝艺,难道老贼,不知他遍地仇家?又怎肯把功夫放下,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我要自问,已得必胜之技,制敌之力,早已天涯海角,访寻老贼,报仇去了。
  “自从去年,老师传偶漏口风,说这泽中几座孤峰内,就隐有当年,群魔丧胆的人物,武林奇异的前,我就日夜留了心,深夜之间,我发现刀剑奇光,往来相映,飞舞于群峰之上,有时高飞十丈,有时如流星石火,平行前余远,看来当是、内家绝妙高手,有一夜,我候你睡后,结束好了一切,单身往探,这几座小岛的动静,谁知舟行近岛之时,遭遇阻拦,水内隐有、水性绝奇的人物,我会三次,与此人暗中较技,始知决非人家对手,发话详问,对方仅告以时机未至,不便相见,更声言绝非仇者,并命我速回酒楼,再为忍耐,真应了那句俗话啦,趁兴而去,败兴而归。
  “惆怅返来,岂料浮阁之上,已有夜行人光降,正坐待我归来,此人一身劲装,脸罩纱布,再三不肯说出姓名,只说是奉命前来,为了今夜之事,孤峰隐者,恐我心犹未死,令他来此,详告一切,试想,阿爷与水中人别后,飞舟而回,水中人归报隐者,此人才奉命前来,竟来到了阿爷我的前面,姑不论此人,是舟行或另有来法,其功力,可想而知了。”
  与此蒙面夜行客,畅谈之后,才知道,老贼自知,这些年来,为恶太甚,虽仗宦奸恶势,除去了不少对头,但也开罪了不少江湖同道,更朝夕惦念着,当日三湘,漏网诸侠,虽说当日,三湘对敌之事,老贼并没有,亲自出手露面,只在幕后策划,可是又怎能够,瞒得过,那群武林同道的耳目?老贼当时,也明白这个,所以才定了那条,又狠、又毒的绝户计,准备把三湘一带,武林侠义同道,一网打尽,然后任由他们这群狐鼠,独横行,假宦狗之威,为所欲为。
  老贼做梦也想不到,归隐多年,传闻已经仙去的,金石谷三老,武林三奇,会突降会场,三老奇侠,并没出手,只黑、白二小,甘凉双侠出面,已经把“牛头岭”,十四恶煞,斩杀殆尽,把被困群侠,接出红柳塘绿竹村,老贼当时接报,正欲再使恶计,四川漏网淫贼,火蝴蝶崔玉,看出甘凉双侠中,龙虎翻云手、鲁中原,所用的独门兵器,龙虎日月轮来,这才知道另一侠,一定是风雷剑,无双女萧月娥,那一白,一黑,当然是录林道中,闻名丧胆的黑白双小了。淫贼崔玉,心细如髪,知道黑白双小,是武林三奇,二爷和三爷的传人,鲁中原,更是大先生萧老人的娇婿,极可能,金石谷三老,已驾临红柳塘了,几经注意,果然发现了二爷,笑煞星武召老前辈,立刻秘密通知老贼,老贼闻报,惊惧失色,连手下的亲信、和子侄们,都顾不得通知,连夜逃去。
  老贼远没逃出三湘省界,已接得秘报,长沙府外,崔玉授首,自知已成不了之局,竟又起下了,借刀杀人之毒计,老贼可也真有他的贼办法,花言巧语的,竟打动了丑花婆巫七娘,正巧贵阳三杰,为报老贼,恐弟之仇,身中老贼暗算,被老贼擒获,老贼竟使恶谋,用“七步逍遥散”,迷倒了三杰,又暗中下药,迷住了丑花婆,心爱的三徒弟、美姣娘金莺。
  老贼心狠意毒,先把金莺奸污了,然后再把、三杰抬进了美姣娘的房中,去尽了三杰、和金莺的衣衫,硬生生的,使三杰的老大,压卧在金莺的身上,最后用下解药,悄然回房,静待变化。
  果然不久,一声惊喊,起自金莺房中,老贼早有准备,飞身抢前,丑花婆这时,也已闻声而至,目睹此情,怒发冲天,老贼更是诚心,一声暴吼,七巧夺魂手下,立将三杰,毙于房中,可三杰,刚刚醒来,突见三兄弟,赤身露体,老大更紧压着一个,裸体美女,惊异万分,金莺也正好醒来,知被奸污,愤羞厉吼,四个人,空有一身功力,因醒来未久,使不出劲,而老贼与丑花婆已到,三杰才明白,这是老贼,摆布的圈套,刚要点破,已毙命老贼手下。
  金莺性烈,随即自尽,并留遗言,祈恩师代为复仇,丑花婆暴怒之下,灵智已失,老贼火上加油,说贵阳三杰,是金石谷三老的晚辈,为三湘侠义道前站,此行,定是奉三老之命,追索自己,谁知竟敢非礼至此,巫七娘一身绝艺,内功之高,胜过老贼多多,平生无大恶行,但却是出名的难惹,闻言立率了手下十一名女弟子,直奔金石谷去找寻三老。
  三老明知丑花婆,被人利用,其本身又非巨恶之辈,正巧四川峨嵋,中柱峰头,翠云嶂旁,发现奇书,三老借此,同往峨嵋,金石谷中,仅留黑、白二小看守,临行之时,并严命二小,对巫七娘不得过份无礼,所以等丑花婆巫七娘,率徒到达金石谷时,仅有黑、白双小在彼。
  丑花婆巫七娘,问知双小,三老他去,回归无期之后,竟打算擒下双小,不怕三老再不出面,这样一来,却惹恼了双小,丑花婆也是该当遭报,为什么不多想想,双小要是无到的功力,三老怎能如此放心大胆的命二人留守呢?所幸丑花婆,因三老不在,觉得凭自己的声望,和晚一辈的人动手,胜之不武,令弟子出战二小侠,才没丢大丑。
  原来二小,和甘凉双侠,看似少不更事,实已得三老神髓,武技已近化境,尤其是二小,脾气古怪,丑花婆言下之意,有必擒二小之心,二小侠不由的发了古怪皮气,这一动上手,竟一连打伤了,丑花婆八名弟子。
  更因为丑花婆,以前辈自居,二小侠这才,存心给丑花婆点颜色看,虽说是连伤了、丑花婆八个弟子,但小侠所用的招法全是一样,用“七禽‘掌中”金鹏探爪“,”玄鸟划沙“,”苍鹰搏兔“三个式子,丑花婆巫七娘,眼见双小,就只用这三个式子,打败了自己的、八名弟子,已觉得极为难看了,可是心中却也真佩服,二小侠的功力,有心交待几句场面话,留下约晤三老日期,就离开金石谷的,最后终因为那二小侠说话过狂,逼得丑花婆,亲自动手。
  丑花婆下场后,心中想,任两个小鬼头,功夫再好,再精灵,至多,招架个十招八式的,定准被擒,那知小侠们,刚才是诚心,不用三老所传绝技,丑花婆上场一动手,二小侠出手,就是“龙虎截云‘开招,用这种内家,极深奥,威力无比的掌法,来对付丑花婆,丑花婆才知道刚才,二小侠是诚心在戏弄自己,大怒之下,丑花婆竟展开了,自己成名江湖,四、五十年的”铁鹰手“,回敬二小侠。
  就这样,丑花婆巫七娘,仍然占不到丝毫上风,小侠们早得指示,所以在对手到三十二式的时候,小侠双双的踪出圈外,一声“失陪!”飞身而去,丑花婆师徒,羞恼成怒,暴喊一声:
  “小鬼那里走,留下命来!”
  纷纷将师门绝技的暗器,“火灵透骨针”,脱手打去,这种暗器,是江湖中,极有威力,而过份阴狠的东西,计长三寸,前一寸半,是火灵木制成,这种木头,是苗深泽中的特产,比精钢还硬,还重,性热而脆,很容易折断,丑花婆巫七娘,又用奇毒的药物,把已制成的火针尖,练旬日,然后用温火烤干,装上钢尾,用时,以拇、食、中三指,扣住针尾,甩手反打。
  这种暗器,因为太轻,所以使用的人,必须苦练过内家功夫,暗器要是一打中了人体,立即碎断,火木的针尖,却深入肌肉,因为经过药练火烤,再加本性极脆,见血之后,当即化去,流入血脉,若是使用的人,内力足,间隔近,穿肉进骨的话,能立时使骨髓化浓。
  中上这种暗器,并没有药物可以救治,除非当时忍疼,用刀把伤处,及附近的皮肉挖去,用赤红的火铁烤过,或能保得生命,要是伤中骨节,或已过了那救治火烤的时间,要受五、六天的活罪,才能死去,实在是厉害无比,丑花婆也知道,自己门户中的暗器阴毒至极,所以对徒辈是严加告戒,非遇淫贼,或自己已入生死关头时,不得妄用。
  今天丑花婆巫七娘,因小侠们过份张狂,才施展出她这阴损的独门暗器来制敌,小侠们这时,已双双纵上了一株,参天古木,数只火灵透骨针,如暴风急雨般,自小侠们的身后袭到,因天色太黑,再加上暗器细小,等到听出背后暗器风声之时,躲闪已经来不及了。
  就在这危急一发之时,突然,二小侠分向左、右一转,同举右手,平向暗器,猛力推出,两股子奇劲厉风,迎向火灵透骨针,丑花婆暗器出手,双足微登,捷如飞鸟,已身随暗器而上,突见二小侠,回身亮掌,劲风随即扑来,巫七娘在江湖中,是成名的人物,六十年的精纯功夫,得来了“震苗疆,七手夜叉丑花婆”的外号,称得起是个经多见广者。
  本身不只软、硬、轻功了得,就是内家柔掌,玄门罡气,凝神固元的修练,俱有独到的地方,小侠们突然转身发掌,丑花婆已经看出来,这是玄门中的一气罡掌,内功的权威掌法,说什么她也无法相信,看上去只不过是,十六、七岁的两个小孩子,会身怀这种那久已失传的,玄门最具威势的功夫,可是事实现在,不由不信,知道只要罡气临身,不死必伤,众弟子绝难敌挡。
  何况火灵透骨针,被罡气猛力扑过,势必回身返啮,这种暗器,根本没有解药,自己人中上,也只好挖肉急救,自己或能躲过,可是众弟子,就均难逃一死,大惊之下,又见众弟子,已经纷纷做势欲起,飞扑双小,立刻厉声喝道:“这是玄门心法,一气罡掌,汝等难敌,还不给我退下!”
  就这样,丑花婆还怕众弟子,被掌风所伤,又自负对罡气玄功,书练多年,至少能胜过,这两个玩童小鬼,立使千斤坠,把身形自半空中,硬给坐了回来,跟着吐气扬臂,双掌照双小所发的一气罡掌,打了过去。
  只见丑花婆,先前所发火灵透骨针,被小侠们罡气所阻,突然在空中,一个急转,返奔而回,那份快法,真似石火闪电,比打出去时要快了好几倍,眼见得,火灵透骨针,要照顾到丑花婆师徒的身上,丑花婆也正好扬臂发掌,火灵透骨针,前进受阻,后退无路,在双方的玄门罡掌间,一阵裂竹断木声响,竟凭空被挤成了数段,四散飞落地上。
  丑花婆突感心头猛震,自己拼全力所发的罡掌,竟敌不住两小侠的掌力,只急得口欲喷火,发、眉俱张,正预备施出全身功力,和两小侠一拚,弄一个玉石俱碎。
  这时黑小侠,对白小侠说话了,他说道:“白胖小子,老乞婆已经动了火气啦,师父说的好,她再不讲理,也是个老前辈,别太叫她难堪,给她说清楚了一切吧,别忘了,咱们还得办师父吩咐的事情去呢!白胖小子,怎么样呀?”
  丑花婆巫七娘,正要举全力,对付双小,觉得对方的掌力突退,又听黑脸的小娃儿,说出不再动手的话,自己一个成名多年的江湖道,绝不能连这点武林规矩全不懂,何况,真要是拼下去,生死胜负如何,实在不能预料,何不就台阶下来,遂也收势不发,耳听白脸的小侠,对黑脸的道:“黑小子,咱就听你的。”
  转头又对,丑花婆巫七娘道:“我们知道,你叫丑花婆,成名苗疆多年,为人还不算坏,这次师父,又再三告诫我兄弟两个,说你是上了别人的大当,叫我哥儿俩个,不要太给你难看,才没有诚心对付你,刚才要不是,你用那些下三滥的阴毒玩意儿,也不会挨那一罡掌了,老婆子,我劝你,还是赶紧回苗疆,凭你这两下子,还不配与我们师父动手,要自认今天是太丢人,太现眼的话,回去再练个三年五载的,小侠们是随时候驾。”
  接着黑小侠,语气庄重的说道:“请阁下代我兄弟,寄语老贼,三湘岳阳府外,红柳塘,绿竹村中之事,脱难群侠,和死难家族,正各习绝艺,并四出探索,当年参予三湘一战的贼党,不出数年,血债定须血还,让老贼在这有限的几年内,多吃点多喝点,养的胖着点,到时候等着挨宰好了。老婆子,我哥儿俩个,言尽于此,我兄弟还有些小事要去办,不陪你啦,三、五年内,除奉令下山行道外,这金石谷,就是我兄弟静修之所,若有不忿,请随时前来,若正巧我兄弟外出,请留函约,勿损我谷中灵景,则感激不尽了。”
  白脸的小侠,又接口说道:“对了,若蒙再次光顾,更请万勿随身携带,那种难登大雅之堂之物,否则一个不巧,恶物反啮,到显得我们这做主人的,不会照应客人,好!老婆子,咱们后会有期了。”
  说罢,二小侠互相示意,猛抖双臂,个“潜龙升天”式,高拔五丈有余,空中双双合手,一个转身,竟展出内家轻功绝技,两声轻啸,如轻烟,似浮云,一对小黑影,竟又向后方高拔出了两丈,似天马之行空,转眼已形影飘渺。
  这无比的轻功提纵之术,震住了丑花婆师徒,丑花婆,先因双小,以玄门罡掌出手,手法惊人,自己这个老江湖,竟几乎不是人家的敌手,再斗下去,也不见得能讨好,虽然双小,出言近似狂妄,只好暂时忍在心头,双小话完就走,丑花婆冷笑一声,对着双小若隐似现的背影,恨声道:“好!我老婆子认命了,咱们这笔账,迟早有清了之时,此耻此仇,丑花婆誓在必报!”
  这些话,双小连一个字全没听到,而丑花婆,也不过是,自己给自己,找个台阶,话完,丑花婆率领弟子们,恨恨而去。
  丑花婆返回苗疆之后,羞恼成怒,不惜联合,平日不肖于一顾的,苗疆四煞神,和老贼等,避地苦练黑煞掌法,多年来,已练到如化境地,老贼贼星发旺,在无人的山头上,又遇见了廿年前,被金石谷三老,治服而羞走蛮荒的,阴阳叟邵子奇。
  阴阳叟自当年一败,自知内功太差,不是三老敌手,愤走蛮荒,竟治服了,苗蛮中,最难惹的,花皮蛮子,又得天时地利,采集到常人难见的毒药,下苦心,用十年光阴,把五毒大天星掌法练成,就这样,仍恐不敌三老,再费数载苦功,把“太极拳”、“先天无极掌”、“金刚手”,化而为一,取其精华,自成一家,以山中古木试手,日夜操练。
  五年后,收发由心,合抱大树,被邵子奇,双掌掌风扫中,枝叶横飞,又三年,邵子奇已能用“虎扑”、“双撞”、“秋风扫落叶”这三个式子,把大树震倒,蛮苗惊为天人。

  第二章:怪婆婆信
  阴阳叟邵子奇,自喜大功告成,急欲复仇,行至前峰,碰上了老贼,二十余年前,老贼慕邵子奇武技,曾拜会过阴阳叟,可惜不久,邵子奇败走天涯,今日相逢,自然一拍即合,谈到金石谷三老,更是同仇敌忾,老贼所练掌法,也恰好完成,遂与阴阳叟邵子奇,震苗疆,七手夜叉丑花婆巫七娘,苗疆四煞神,老大乌里格,老二乌里云,老三乌里龙,老四乌里豹联合,并商量明目张胆,大举寻仇之策。
  更用老贼那当年之“红羽令”,调集川、慎、贵、及旧时三湘群寇,集会苗疆八寨,三十六峒,在金沙寨,毒蛇岩,开绿林大会,会期订为今年中秋佳节,并已派出高手,探访当年,三湘漏网的群侠和甘凉双侠,黑白二小,及黄宏师徒祖孙,与金石谷三老的下落,正巧甘凉双侠,龙虎翻云手大侠鲁中原,和风雷剑无双女萧月娥夫妇,因伯父的双义牧场,被四川双煞所毁,伯父全家丧命,双侠大怒,夜闯如今名满天下的,南七省绿林盗魁,小魔王,铁爪范震宇的范家山庄。
  范家山庄尽毁,苗疆十二鬼,几乎全部丧命,(事详拙著龙虎日月轮,彼时首册出版后,原稿不幸丢失,仅余网要,今蒙吕氏书店之召,代撰滇边侠影,龙虎日月轮中,未完各节,均包括此内,特为声明。)范震宇率众逃奔苗疆,行前与甘凉双侠,订九九重阳,苗疆之会,无形中,这南七省,全已在老贼的,势力包围之内,老贼等也在急急筹备,中秋大会,以便到九九重阳佳节,和天下武林同道,一决胜负。
  这蒙面夜行奇客,并说这嘉利泽,潢水塘中,早就隐伏着,老贼等人的厉害死党,故泽中孤峰主人,不便现踪,以免打草惊蛇,更再三嘱咐阿爷我,说隐伏在潢水塘的巨匪,已疑心到咱这一家人身上,要我份外当心,好在老贼,本年九九佳节,决难逃死,苗疆大会,我师徒祖孙,是要紧的人物,势必赴会,到时孤峰主人,定将真面目相告,现勿急急等语,话罢立即别去,阿爷我因为,未曾目睹,此人由何处前来,用什么方法前来,故对他之去路特别留心,谁想阿爷我,竟面对高人,失之交臂,此蒙面奇客,展出“沙鸥戏波”,的玄门气功,平射水面,竟踏波而逝。
  自此后,我随即各方留心查看,果然发现,这潢水塘内,隐伏着不少江湖绿林人物,多是这银雁渔帮中的客人,虽还不能断定,这般匪徒,全是老贼的犬牙,可是这小小的渔村,竟会值得绿林人物隐卧,定有原故?后来竟接连发现,这般东西,全注意到咱们这家人了。
  有一天深夜,三个夜行人,来到我所居住的后楼窥探,我本想一怒,打发这三个狗东西,回他们的佬佬家,转眼想起了,蒙面人的警语,时机未至,大局要紧,才忍了下去,我本想早告诉你,今后当心,不要再在河面上,称强行舟,后来仔细一想,近五、六年来,潢水塘一带,渔夫舟子们,全知道你有一身,很好的操舟本领,和过人的水性,靠着河、海长大的孩子,这点功夫是平常的很,算不得什么,你又善于藏拙,只要不让外人,看出是身有内家功力的人物,就不致于发生事端了。
  反之要是你突然的停止了游乐,更会引人疑心,所以就没拦阻你,可是现在不成了,这两只七曲毒龙雷火针,只要落到行家的眼内,随时都会,发生麻烦,这并不是阿爷怕事,因为老贼中秋集会之期已近,武林同道,约会之日即到,至时大家全力复仇,老贼定遭恶报,若因你我,师徒祖孙的一时大意,打草惊蛇,老贼刁滑至极,阴险万分,若知不敌,定不待九九之期,就远逃海角,岂不愧对三湘同道?不过现在,事已发生,再多说,也无补于事,这两只雷火针尾,但愿不会引人注意,否则的话,也只好到时一拚了。”
  玉姑娘,上官彤和五凤金鳞索程天鹏,听老人黄宏说完,才知道事关重大,立刻纷纷要求,潜至渔村,得机把雷火针尾的碎块,取了回来,黄宏思索了一下,对程天鹏道:“恐怕现在去,已经晚了,不过仍然可以,多得点消息,强似坐以待敌,天鹏你和玉儿去吧,别忘了蒙面,一有消息,立刻赶回,不可轻露行踪,大意对敌。”
  程天鹏和玉姑娘,连连应诺着,各回房去,取来兵暗器,脸蒙丝巾,拜别黄宏,上官彤,正欲推窗而去之时,黄宏突然发声,声调低沉,面向浮阁后窗道:“何方贵朋,光降寒舍,恕老朽接驾来迟!”
  话罢,左手微扬,已将后窗震开,身形起处,已飞身浮阁之上,端的奇快无比,身轻如燕。
  程天鹏,自黄宏发话,右掌平吐,已将灯火打灭,活报应一指震乾坤上官彤,这时已身随黄宏,穿窗而出,玉姑娘起步最迟,却到的最早,已经翻下了酒楼,落在河堤的边沿上,离玉姑娘四、五丈远,一条黑影,沿着河堤旁,急行逃窜而去。
  黄宏一声微啸,展开了“银燕飞云”的轻功,快似闪电,急如流星追下,左脚轻登堤边木栅,二次腾身再起,已离前逃黑影,不足两丈了。
  玉姑娘腰下微摆,足尖加力,远走外弦,拦阻黑暗中人,刹时已经追到河岸,在河岸近处,正巧有一片密丛林,玉姑娘想是预料,夜行人定将逃窜林中,竟是飞步拦了上去。
  眼见得前逃夜行人,离这片丛林,不足十丈了,黄宏已经看出,前逃黑影,是个武林中的高手,单凭这付轻灵的手脚,和杰出的轻功提纵之术,在江湖中,决不多见,可是经多见广的黄宏,在前逃人影纵越时,竟发觉对方腰身肩臂,特别的细柔,不像男子,不由得更加奇怪了,一个女流之辈,竟有这么好的一身功夫,实在想不出,对方究竟是那路的人物?
  此时河岸旁,右斜方,突然一声暴吼道:“好朋友!瞧得起我们爷们,我们爷们又那能瞧不起阁下呢?不留点什么,想这么一走了之,谈何容易!说不得,我上官彤,大胆留客了!”
  人随声到,上官彤来得好快,不愧人称一指震乾坤,左掌平推夜行人左肩,右手并食、中二指,向夜行人玉枕穴打下,威势惊人,急速至极,岂料夜行客,仍是一言不发,甩左臂,走右环,轻轻的躲过了,上官彤的致命一击,身形猛长,飞纵而去。
  上官彤虽然一招打空,但夜行人,却也因此一拦,慢了一步,黄宏怎肯放过这个机会,眼见对方即将遁入林内,暗调内力,双足猛登,双臂一抖,一个“白离冲天”式,高纵四丈五、六,紧随着全身,在半空中微弯,突然一伸,一声轻啸,如离弦之箭,竟从前逃黑影,头上越过,在空中,一个“大力千斤坠”,全身扭转,左脚尖刚刚沾地,立刻猛接过去,双掌一扬,右掌护胸,左掌前探,施出了“太极手”,向黑影打去。
  前面逃奔的夜行客,纵落本疾,黄宏突然如飞将军,自天而降,双掌发招,又急又快,带着一阵风声而下,被阻黑影,再要想躲,已不容易,黄宏也认为自己这一掌,对方绝难躲过,至少可以阻拦住此人的逃路。
  谁想黑影,在黄宏掌到面门之时,突然全身静止不动,上半身向后微仰,腰眼坐动,竟自施出了轻功中内家的絶技,“倒打金鲤”,“横登龙门”,就在微停、微仰、微挺之下,如一缕炊烟,像半片浮云,自黄宏的头上,轻飘飘的,悠然而过,双足落地之后,随即腾身再起,似一只戏水沙鸥,隐落入密集丛林之中。
  黄宏被夜行客,这种惊人功夫所震,竟迟迟未能追赶,这时玉姑娘、上官彤、程天鹏,也已飞驰而至,眼见黑影,已落于林木之中,不由的纷纷伸手探囊,三枚金钱镖,一对问心钉,加上玉姑娘的一口柳叶飞刀,都带起寒光,啸声,打向黑影而去。
  黄宏这时,似是突有所悟,才要唤住众人,可是三个人,六件暗器,也已出手,知道这几件暗器,准招出这夜行客的戏语来,果然听得,林中人道:“好狠的朋友!真下死命的招呼,老婆子玩腻了这些零碎啦,原物奉还!”
  果然六线寒光,又自林中穿出,不过却不是分打玉姑娘等三人,却全部的照顾了老黄宏,老黄宏一声轻笑,衣袖伸缩间,已将暗器收下,一面把暗器分还玉姑娘等,一面笑对林中道:“好个不讲道理的甘婆子,更深夜半,私探我老头子的家宅,非偷即盗,六般暗器,竟朝着我身上招呼,这笔帐,咱们得好好的算算。”
  这时暗影中人,已自林内走出,一面走着,一面笑指着黄宏道:“老婆子千里送信,你这瞎了眼的金翅鹏,竟拿着老朋友当冤家,还不该打?”
  说着已走了过来。
  玉姑娘等人,这才看明白,是一位慈祥和穆的老太太,年已古稀,发白如霜,用一块青绢子包着头,眉长过目,双睛含光,一望而知,是一位内功卓绝的武林前辈,纷纷向前见礼,这时上官彤也已看出这老婆婆是谁来了,叩拜之后,含笑道:“晚辈自别老人家,转眼已二十余年,老人家的功力,更令晚辈们汗颜和心佩了。”
  老婆婆目光一紧,寒光射人,对上官彤道:“好说,上官大侠,老婆子虽老,所幸身子骨还灵俐,要不然,刚才早就丧命在你那金刚禅指下了。”
  说着声调一变,又道:“上官彤,你遇敌动手,在是非未明,敌友未清之时,出手就用煞招!这是你自己的主意,还是你师父教你的呀?”
  上官彤红着一张脸,低着头,纳纳不能出声。
  玉姑娘和程天鹏,全不清楚这老婆子的来历,呆在一旁,不能出声,老黄宏也莫明其妙,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老婆子却又说道:“上官彤,深夜对敌,本来怪不得你,不过凭你的经验、阅历,真冤家不会如此吧?你一上手,就用阴毒的死招法,一点不给别人打算,似乎过份了些,你师父功力比你如何,刚才拦我去路,还留一活步呢,再说你刚才发的暗器?你师弟的问心钉,一奔左臂,一打右腿,志在打伤逃者而已,玉儿更可人,雷火针就没出手,飞刀打的是右肩肉厚之处,可是你呢?三枚金钱,两枚奔了死穴,一枚斜打太阳穴处,简直像我老婆子,和你有多大的仇恨似的?别在心里单我老婆子多事,上官彤,我看着你长大,又受尔母遗言所托,于其让别人毁了你,还不如我老婆子自己动手呢!记在心里,别忘了我这句话!”
  上官彤闻言,满面含悲,极诚恳的说道:“晚辈知错,谢老人家的训诲。”
  甘婆婆这才笑颜重开,黄宏看了上官彤一眼,也带着笑道:“喂!我说甘婆子,你那根打狗棒呢?是否叫贼给偷了去了,今天要有你那打狗棒在,我老头子,准省不少力气。”
  甘婆子一笑道:“金翅鹏,我那打狗棒,到没让贼偷了去,可是你这金翅鹏,真应该改名叫瞎眼了,竟然对面过招,没能认出我是谁来,还有脸活着呢。”
  黄宏想来,也不由的好笑,一面请甘婆婆到望仙阁楼,一面道:“天黑,又事出突然,再加上你那打狗棒,又没带在身上,我又怎会想到,你这澜沧怪婆,竟来此地呢?说实在的,你的盘龙拐呢?”
  甘婆子一笑道:“盘龙拐已经存到慧师父庵中了,不劳挂念,尹三娘母女,也在庵中,你这望仙阁,今天怕去不成了,玉儿白天救人,雷火针尾,未能取出,已惹大祸,明午老贼手下爪牙,定必借故,酒楼吵闹,探索尔师徒祖孙,事为慧师父知晓,正好傍黑,三娘母子和我老婆子赶到,三娘母子,去探敌行踪,我来知会你一声,并促驾慧师父庵中一行,没想到竟劳动你们一家子,拿报信的当了冤家,几乎要了我这条老命。”
  说罢笑嘻嘻的看着黄宏。
  黄宏一听,可没有功夫说笑下去了,忽忽的关照上官彤和程天鹏,速回望仙阁,若遇变故,不准显露丝毫会武的样子,静候自己祖孙,归来计议,立刻同玉儿,随甘婆婆飞驰而去。
  说来真巧,黄宏祖孙与甘婆子,将到净柳庵时,尹三娘母女,也恰好回转,庵外相遇,尹三娘四十余岁,慈祥过人,不过在慈祥之中,隐含着一股子,慑人的严穆,青绢子包头,身上披着一件,黑色丝风衣,一身蓝缎子的夜行衣,背插一对,武林中,绝传的兵器,“沉香鸠头拐”,肋下有一个,透孔的皮囊,上插四对,成名江湖,使绿林匪徒,望之丧胆的暗器,“玉凤紫金梭”。
  兰姑娘如玉树临风,娇美中带有英气,背插“碧霞剑”,肋跨暗器囊,玉姑娘立刻迎了上去,先喊了一声兰妹妹,紧跟着对三娘叫了一声师父,竟扑在了三娘怀中,悲啼不止,尹三娘安慰了她半天,众人这才纵落庵中,庵主了慧,早已备好素点,厅房内,宾主落坐,共商对敌之策,论当年之事。
  原来尹三娘,与玉姑娘的亡母,是同师姐妹,更是志同道合结义的盟友,玉姑娘自小,就拜在尹三娘的门下,不过却从来,没有跟尹三娘学过功夫,因为年纪太小,母亲又舍不得,孩子远离膝下,直到玉姑娘父母,因抱不平,掌伤了三湘巨寇,盗匪魁首的独生之子,与老贼结下大仇,老贼探知,这一对青年夫妻,竟是隐居在川边的,“铁掌震辽东,金翅大鹏王天宏”的子媳,才暂时的,放下了复仇之念。
  老贼知道,金翅大鹏王天宏(即今日之黄宏),成名江湖四、五十年,一对铁掌,打遍南北,少有敌手,知己遍天下,多为武林高手,若想立即下手复仇,反而容易误事,才暗中埋伏下了死党,窥窃王天宏,一家的动静,恰好这一年,昆明城外,罗家庄主,老英雄圣手昆仑罗若愚,七十整寿,飞东相请,王天宏与罗若愚,是患难生死之交,势在必行。
  临行之时,曾再三告诫子媳,多多留意,岂料此行,竟成永别,老贼得报,金翅大鹏,远行昆明贺寿,暗喜时际已至,下手复仇,玉姑娘父母,与敌动手,终于寡不敌案,惨遭丧命,动手之时,玉姑娘人小心灵,爬到岩头巨木之上,目睹杀父母仇家面貌,已存誓复血仇之念。
  贼众杀人之后,继之放火,并四出找寻玉儿下落,苦寻不获,天光已亮,只得放手而去,玉姑娘竟脱过了,杀身大难。
  尹三娘恰在这个时候,赶到川边,目睹至友,已全家遭难,惨被劫杀,认出为首者,是三湘盗魁,自知难敌众寇,待匪众等归去,仔细搜查,正巧玉姑娘,也自树上爬下,小孩子竟仍能认出,自己的师父来,尹三娘真没想到,玉姑娘还活着,随即详询一切,才知道,川边大侠,金翅大鹏王天宏,昆明访友未归,贱党是趁虚而入,杀家复仇。
  尹三娘立用金刚指法,在外山墙,大石之上,刻留数字,仍恐贼案,留有余党,故仅刻了“玉儿已随我去!三娘”几个字,立刻携带着玉姑娘,回转自己的家中,并派人远行昆明,找寻川边大侠,金翅大鹏王天宏,一面亲到成都府内,通知玉姑娘,母亲娘家的亲人,隐居避世的老头,天马行空宋文林,穿云燕子宋杰,父子二人,宋氏父子悲痛之下,一面准备复仇之策,一面秘派,得力的同道,暗中跟随着老贼等,一行人的踪迹,而尹三娘自己,更把全心全力,用在了玉姑娘的身上。
  三娘不分日夜,传授着玉姑娘,种种的功夫,恨不得把一身所学,全教会了玉姑娘,可是武功这种玩意儿,不只要能倾悟,更要有操练的火候,决非是短短的时间内,可望有成的。
  这时川边大侠王天宏,已由昆明返来,沿路上,已经风闻江湖人言,川边某地,一家隐迹的武林中人,近日被仇家,知居所,深夜杀家,居宅被焚,连一只狗,全没剩下,等等的话。
  老英雄不由的心动,自思川边所隐群侠,多为武林道义交,更皆江湖成名多年,怀有絶技的人物,决不容易对付,传言或许失真,不过老英雄,脚底下可加上了劲啦,很想早一步,赶到川边,也好看个仔细明白。
  谁知道离川边越近,消息也越法坏了,等到了川边,老英雄耳朵里面,已经再也不忍听那些传言了,事实摆在这儿,传言川边青松岭上,发生杀家焚宅之事,川边青松岭上,只有自己,一家老小,隐居在那儿,虽有三、五十家猎户,但绝再没有,武林中,隐居的同道了,老英雄怎能不急,一进山口,老英雄就施展开了,夜行功力,也不问这是深夜,还是白天了,一直的从清晨,飞驶到傍黑,才赶到青松岭下。
  整整一个白天,老英雄是水米未会沾牙,人也到了,可也啦,青松岭腰,自己费尽辛苦,修建的家园,已变成了断壁残垣,强忍悲愤,登上山腰。
  举目看处,不由得让这位,成名辽东,威震川边的大侠,虎目中,滴下了血泪,想不到这一次,自己离家访友,和子、媳、孙女、家人,竟成永诀。
  仔细索了半天火场,连死者的尸骨,全没找到,并发现火熄之后,似已经人翻动过,愤怒悲痛伤感之下,立誓要亲杀家仇人,替子媳孙女复仇,不愿再在这,凄惨的地方逗留,仅暗中祝祷,让死者安心,此仇必报,随即离开了青松岭。
  老英雄王天宏,只顾当时,悲痛怨恨,不忍久睹惨状,可就忘记了,先在四周,仔细搜索了,再加上天色已暗,尹三娘题留之字,竟没能发现,不过老英雄,也有他的打算自知当年,在江湖上,很得罪了些个绿林巨盗,欲致自己而于死地的匪徒,不在少数,但总不敌自己的掌力和功夫,自归隐川边,封剑闭山,告退武林,恩怨已了,(彼时江湖中,有一种规矩,不论恩怨多大,只要对方,声言退隐,当众封剑,表示再不问江湖中事之后,仇家只能在此人,归隐的这天,寻来复仇,若此人,能平安的应付过去,今后就可以永保无恙了。自身又没有那杀父夺妻的大仇家,当年仇者,为本江湖规矩,决不会再来寻仇,就算真有些不顾道义和礼法的江湖人,来寻旧仇,也不会,趁自己外出访友之时,下手杀害族人,所以这次的杀家焚宅之祸一定和子、媳有关。
  细索孩儿仇家,仅三洲巨寇,老贼一处,为免发生错误,夜临打箭炉,黑虎岭,求见黑虎岭的当家魁首,小天星朱燕,朱燕虽然是,绿林人物,为人却非常坦诚、正直,和老英雄又是近邻,再加上老英雄,平日对待朱燕,决不拿他,当普通一般的下五门的匪徒看,故情谊甚深,这次老英雄家遭惨变,朱燕早已知道,现在闻报,老英雄独身拜山,就知道是为了什么,立刻率人相大厅上,分宾主落座之后,小天星朱燕,命喽啰献茶已毕,摒退左右,先对老英雄道:“老前辈深夜至此,不知是否,为了府上之事?”
  金翅大鹏王天宏,慨然道:“老朽此次,外出访友,中途听得,家遭惨祸,像我们这种,整年在刀尖上的人,本来算不了什么,不过这次好朋友们,对付我姓王的一家,却过份阴毒了些,趁老朽不在,焚宅杀家,老朽此次连夜赶回,登山拜望朱当家的,正要请当家的,帮老朽个大忙,不知朱当家的,是否愿意?”
  朱燕早料到,金翅大鹏有此一问,立刻道:“老前辈请讲当面,朱燕力所能及者,无不从命。
  王天宏双拳一抱道:“多谢当家的,并恕天宏放肆了,据说,绿林中,也有规戒,这川边一带,是朱当家的地区,另有其他线上(此是江湖黑话,这里在线二字,乃指绿林道而言)的朋友,越界或借路,一定要先向朱当家的打个招呼,不知这次之事,当家的是否,已早得消息?”
  朱燕闻言,立刻道:“老前辈,我朱燕对老人家,一向尊敬,更自觉我对人对事,还能算是光明磊落,这次老前辈的仇家,寻上门来,事先,朱燕毫无所知,就在当夜,府上出事之时,三湘绿林道的总魁首,七指毒龙任化雨,令人送来一函,朱燕才知详情。
  “可惜知情已晚,朱燕已无能为力了,因此烦闷终日,明知迟早,老前辈侠驾,定会来我黑虎岭山寨,朱燕已将任化雨书函,妥为保存,老前辈稍待片刻,朱燕取信即归,至时老前辈,一看便知一切。”
  说完,朱燕走进了内宅。
  移时,持函而归,转交川边大侠王天宏,大侠细阅封皮,白东金边墨字,上写“拜上川边绿林同道,黑虎岭主,朱当家”数字,展开书函,上写着:
  “川边大侠,王天宏父子,仇视三湘同道,此次为复旧仇,特来借道,因下手太急,忽忙之间,不克亲身拜山,更知朱当家的,与王氏父子,交往甚厚,事先言明借道,恐难如愿,至时定伤同道义气,故而先令下手,动手复仇,再让弟兄,持函借道,不情之处,望祈谅宥,并容后谢。”
  信尾附着,老贼之龙形红羽暗记。
  金翅大鹏王天宏,将原信交还朱燕道:“当家的肝胆义气,王天宏永铭肺腑,所助之德,老朽三寸气在,定有所报,如今已知,杀家仇人是谁,不便再多逗留,立即告辞。”
  朱燕也知道,无法婉留,亲送老英雄下岭,赠以良驹,并道珍重而别。
  铁掌震辽东,金翅大鹏王天宏,离开黑虎岭,本想先到成都府,把详情告知亲家,天马行空宋文林,转念一想,凭自己往日的英名,竟不能保护自己的儿、媳、孙女和家人,要是亲家,罚问几句,自己又拿何言对答?不如先到三湘,找得老贼,若能复仇而归,再去通知亲家,也不为晚,老侠主意打定,立即扬鞭催马,晓行夜宿,直奔三湘岳阳,红柳塘而去。
  这全是阴差阳错,老英雄要不是想的太多,离开黑虎岭头之后,就赶到成都府,不但能脱过一场大难,这时尹三娘已早到了宋家,老英雄并且能得到,孙女玉儿的消息,只为顾及,以往的英名,独身复仇,竟中了老贼的埋伏毒计,可也遇上了,千古奇缘。
  在沅陵附近的,小河村中,金翅大鹏夜索七指毒龙,被老贼手下党羽,暗中引入禁地,等老侠客看出,已身临绝地之时,老贼已发动手下,三面火攻,王天宏暴怒之下,拼死对敌,以一对铁掌,连伤老贼手下,十数名高手,终因众寡不敌,精疲力尽之下,被老贼双掌震伤。
  王天宏带伤逃出重围,重病小店之内,自知受伤过重,难有起色,不愿再受活罪,深夜郊外寻死,竟巧遇前辈武林异叟,金石谷三老中的三爷,阎王令武奇,将老英雄安置在,附近的大士庵中,庵主了静,沙门隐侠,和金石谷三老,为道义交,武三老侠,不但替王天宏,医好了掌伤,并告诉了王天宏,一个可喜的消息。
  老贼七指毒龙任化雨,在掌伤王天宏后,第二天夜晚,被三湘群侠所败,老贼地雷火攻,预备好的毒计,因金石谷三老,突降三湘,而无法施展,所约能手,又全被甘凉双小侠及黑、白二小所除,逼不得已,远遁蛮荒。
  并说,老贼川边,青松岭复仇,并未将王天宏全家杀死,孙女玉儿,已为尹氏三娘救去,三娘武功虽高,差老贼远甚,此间主人了静当代奇侠,其师兄了慧为西岳掌门,在云南嵩明,嘉利泽附近之净柳庵中,静修绝技,闭门谢客,玉姑娘若能得列门墙,手刃父母之仇,易如反掌,武三老侠并愿函介引进等语。
  王天宏自是欣慰万分,并即请三老侠写了书函,不数日,得老奇侠照拂,伤势已好十之七、八,二老亦有事他往,留赠良药,临别之时,更念王天宏半生仁义,古道热肠,袖出一神奇图册,秘嘱王天宏,觅地习,若能以十年苦修,武林中,难找对手,并祝王天宏珍重,然后别去自武三侠去后三天,金翅大鹏伤已痊,知道庵主为当代沙门奇侠,不必虚套,道了烦搅,拜别动程,直奔尹三娘处而来,岂料三娘,已先数日,带着玉儿,去往成都,老英雄这才再程成都。
  原来老镖头,天马行空宋文林,自尹三娘消息到,父子亲率门徒,来到青松岭上,代老友王天宏,安葬了女儿,和女婿的遗骨,回转成都之后,恐怕老贼心仍不死,尹三娘人势单孤,特命门徒,专程将三娘母女,及姑娘玉儿,接来成都,本心想,老友天宏,定能先到成都,与自己商复仇之策,谁想王天宏竟单身犯险,几乎丧命老贼之手呢。
  金翅大鹏王天宏来到宋家之日,正好大弟子上官彤二徒儿程天鹏也到了宋家,大家谈起来,才晓得上官彤、程天鹏被约三湘,几乎惨死于老贼党羽之手,幸有接应,得逃活命,听得接应之人说,师父家遭惨变,也差点爽身三湘,这才日夜急行,赶到川边,扑空之后,再来成都,真没想到师徒巧遇。
  大家暂居宋宅,转瞬三月,王天宏日读秘册,知为昔日武当大侠三丰真人所着内家洗髓宝册,实为武林至宝,惊喜至极,忆及武三老侠之言,立与宋爷秘商,嵩明地近苗,正可暗中深查老贼动静,经多方计议,王天宏才更名黄宏,与玉儿先到潢水塘,可巧净柳庵即在潢水塘旁,一举三得,等浮阁建成,召来徒众,自此,一位威震江湖的老英雄,遂变做了小酒楼的东主。
  玉姑娘拜师之事,是迁来的那年浮阁造成的那天,祖孙到了庵中,明着是烧香,其实是即见庵主了慧,王天宏取出二老侠的书西,呈给庵主,庵主虽然口口声声,说武三多事,但毕竟是收了玉儿,不过庵主却有几个条件,要王天宏承诺,一、是要玉儿今后,每天二更前自己来庵中,五更前自己回去,别人不能送,也不能接,二、所练功夫不准别人间,更不准要玉儿练给别人看,包括王天宏在内,三、庵主没说玉儿功夫完成之前,一日不能间断,四、对任何人,不能说出庵主会武,五、授艺,不收徒。
  王天宏除最后一条外,其余的都答应了,可是庵主,说什么非要全部承诺不可,否则不必再谈,王天宏也只好承认了下来。
  直到三年后,尹三娘来访,才算打开了庵主为何始终坚持授艺不收徒的哑谜,庵主原来是武林中辈份极高的人物,俗家之时,就名震天下,尹三娘的师父,当年督率三娘拜会过庵主几次,都是以晚辈之礼拜叩,所以算起来,庵主辈份比王天宏还高,无怪乎不收玉儿为徒了。
  其实,庵主了慧另有原由,决非局外人所知,金石谷三爷武奇介绍玉儿,也是为此因由,这哑谜儿直到本书最后结局时,才为人打破,此是后话不提。
  如今,净柳庵中,客堂之内,庵主了慧命人送上素点之后,慨然道:“佛日因果!佛云慈悲!玉儿为救人命,竟种恶果,实始料不及,至迟明午,定有宵小前往王大侠处搅闹,不知王大侠,如何应付?”
  金翅大鹏王天宏,先不做答,竟开言道:“天宏处甚易应付,只是,庵主不避人目,夜召天宏祖孙,万一惹得宵小忌恨,扰及灵庵,则王天宏祖孙,愧无地矣。”
  庵主慈目微开,含笑道:“虽怪金石谷三友,肯将宝册赠于施主,施主诚性情中人,使贫尼自愧不如,这净柳庵不劳施主挂怀,谅无如此大胆之人!到是施主明日事,非比寻常,却丝毫大意不得呢!”
  王天宏也含笑说道:“只祈得宝庵无事,望仙阁空手得来,又何妨空手而去呢,天宏受教,见机行事就是,到是怎样被人发现雷火针尾之事,庵主可否详为指示?”
  了慧庵主,点了点头,又看了玉姑娘一眼,这才发话道:“来处来!去处去!佛日皆空,施主已悟大道,可喜可贺!傍黑有俗家友人到,言及江猪之事,只知有内家高手,发现死猪脑骨已碎,破首而现针尾残铁,详询雷震,疑及玉儿,正巧另一高手恰好来到,此人当年,沅陵一战曾伤在王施主之手,竟被其看出此为雷火针尾。已疑施主即当日之川边大侠,幸横江龙雷冲波,自绿林洗手,不再为恶,更感此针救子之德,才未夜袭望仙阁,惜雷冲波功力太弱,迟早难以阻止此辈不法之徒,故促侠驾光临,互商对策。三娘母女,及甘婆婆,也恰好来到,故令三娘,顺便一探渔村,想三娘定有所得了?”
  尹三娘对庵主,极为恭敬,欠身回答道:“晚肇遵示,率兰儿夜探渔帮,一路上,并没发现贼徒卡子,想是贼徒尚未断定此针,准系王大侠之物,银雁渔帮中,大厅广张宴席,雷氏父子,在招待六、七名新到的夜行客,晚辈只认出两名,一为当年太湖水,闹海蛟焦凯,一为老贼之死党,四手天君莫天惠,席间,绝口不谈江猪之事,最后有一白面瘦长老者,左颊上有一圆形伤迹,颇似金钱,会说出不妨探查一下望仙酒阁,并说出黄、王同音,只差一天字,当年青松岭中,又正好漏网了个姑娘,等语。
  “雷冲波却拦阻此人,并说始才已经言明,今夜任是何人,也要给他点面子,不问对方,是否什么川边大侠,也必须等到明天,并说,自己半生江湖,只此独子,归隐潢水塘,本期安渡余年,犬子无能,几乎命丧江猪之手,蒙人救助,我父子不能亲叩大恩,已感深愧,今竟以怨报德,雷某何以对己?又何以对人,故早言明,今夜不谈望仙阁事。
  “晚辈看来,雷氏父子,尚不失江湖人物本色,言中之意,似有怨恨这般匪徒盘据生事之意,寻查一周,再无发现,即回庵中。”
  了慧庵主,点了点头,对王天宏道:“果如老尼所知,雷氏父子,当不致与虎谋皮,四手天君,功力不弱,阴险机诈过人,雷冲波今夜之言,可能已肇杀身之祸,其必欲渡过今夜之故,恐已秘密差人通知王施主,果真如此,雷氏父子之处,王施主似应代其妥善安置。”
  王天宏闻言接口道:“愿得庵主指教,天宏当全力以赴。”
  甘婆婆生性豪爽,早已不耐,竟开口说道:“庵主佛门隐侠,遇事宁静,不染烟火已久,怎么你这头大鸟,也变成婆婆妈妈的了,依我老婆子的主意,简单的很,三娘母女,专一暗中探查消息,必要时担负保护雷氏父子之贵。自明日起,我老婆子不才,愿扮食客,坐镇望仙酒楼之上,以候匪徒如何?”
  王天宏含看笑,刚要开口,庵主已经发话了:
  “甘婆儿快人快语,不过你怎忘记王施主何许人也,又怎能置身事外,这样罢,三娘母女就这样安派,王施主能不出手最好,甘婆婆尽可暂做食客,饱尝佳味,遇有变故,我这老尼姑接手就是。”
  玉姑娘这才找着了说话的余地,立刻道:“只要师父肯出手,慢说这几个小毛贼,就老贼等全来,也不用惧怕了。”
  王天宏,也在一旁声言谢意,庵主仍是那么安祥的说道:“也许明天,我们可能暂做旁观之客,谁也不必动手呢!”
  众人纷纷拜问其故,庵主只淡淡的说了一句:“想当然耳。”
  王天宏见事已定当,向庵主即别,临行之时,庵主再三嘱附玉姑娘,不到必要,不可出手,天亮之后,可将那一对奇型鱼叉挂在浮阁门旁,玉姑娘不敢多问,点头应诺,拜别了众人……随祖父回转望仙酒楼。
  川边大侠金翅大鹏王天宏祖孙,回转望仙阁后,活报应上官彤,立刻取出一函,转交王天宏手中,是用枯枝书写而成,字体零乱,看得出,此人写时极为惊慌,也没有上下称谓,写的是——“已有人知,阁下为当年之川边大侠王氏,恐立有急变,感阁下义气,特草函告警,希早备为盼。”
  王天宏询及送信之人,上官彤取出一只弩箭来,说道:“来人十数丈外,以箭射书,等弟子寻出时,已早走多时了。”
  王天宏随将所知,及明日对敌之策,告诉了上官彤、程天鹏二人,也再三嘱咐,明日应对之时,力求谦和镇静,并备几样可口素菜,以供庵主来时食用,师徒祖孙分别理清了兵刃暗器等物,这才安息。
  次日天亮,玉姑娘遵照庵主吩咐,把庵主场赠自己的那对奇异鱼叉挂在阁楼门旁显明的地方,程天鹏把室内一切扫除干净,上官彤也把厨房中应备之物弄好,老黄宏仍以往常,一袋烟,一壶茶,一张帆布藤条躺倚,在望仙酒楼门口,遥望泽景,这祖孙师徒四人,若无其事,寸铁不带,暗中自有分寸,静待敌踪。
  不久早点茶客,已三三五五而至,黄宏一一和气招呼,望仙酒楼,已有人满之患。程天鹏暗中注意,除掉紧靠楼口窗旁的两位茶客外,都是老客人,暗中示意老英雄王天宏,王天宏仔细打量,这两位面生茶客,下首一位,是个二十六七的少年,面白如玉,骨格超俗,虽然也是普通的短打扮,但洒说出尘,双目精光内敛,绝非普通茶客。上首一位,年约五旬,中等身材,温文尔雅,颇似通儒,看不出是何等人物,也不像武林健者。

  第三章:技惊群魔
  不过王天宏,一生阅人甚多,虽难推测出,这一老一少的来历,但自信,决非敌者,正好无意中,和老者对了一下目光,老者含笑,似有心,若无意的,对他点了点头,王天宏也立刻含笑致意,并随即起身,走了过来,对老者抱拳哈腰一礼,说道:“尊客恐怕是第一次照顾小字号吧,有什么不到的地方,还请您多包涵些,并望批评。”
  年轻只是笑了一笑,老者却说道:“望仙阁,远近驰名,建造巧夺天工,酒醇菜美,无人不知,老丈想是这裹的主人了?尊姓呀?”
  王天宏立刻回道:“不敢,承蒙尊客夸赞,小老儿姓黄,尊客若不厌弃,此处窄小,今后请多照顾,尊客贵姓?由何处来?”
  老者看了年轻的一眼,然后道:“老丈别那么客气,愚下姓宋,自峨嵋来此访友,本应昨日归去,友人再三挽留,并言贵酒楼之佳,大有不登望仙酒楼,似虚此行之意,更听友人言,老丈世外高人,不类凡俗,况今日或有盛会,为百年难遇者……”
  老者刚刚说到这儿,突然有人暴喊着,要伏计找八个座位,王天宏不由的回头观望,老者却用,极低的声音说道:“魔崽子们果然来了,你还是自己去应付一下吧,勿忘昨夕之言为要!”
  川边大侠王天宏,已看出这八个人,是有所为而来的了,刚才老者,说到“今日或有盛会”一句话时,已有所悟,再闻此言,心更安定,点了点头,表示会意,就转身向这八人走去。
  这时正好,程天鹏替别的客人,拿点心出来,走过这八人的身旁,内中一人,突然伸手,拦住了程天鹏的去路,一言不发,就去抢盘子里的点心,这八个小子,在阁内喊叫之时,上官彤已经料到,是找事的来了,告诉程天鹏当心,所以这时,对方伸手抢点心,程天鹏的气,可就上来了,左手紧抓住盘子,右手刚要施展“爪手”,想扣此人的手腕子,正好王天宏一步赶上。
  暗中用眼神,止住了程天鹏,立刻说道:“八位才来,点心多的很,八位还是坐定了请用吧,请这儿坐,这儿坐。”
  说着,在旁边给这八个,找了座位,可巧只剩下一张,小桌子了,只能坐六位,隔邻一张桌子,椅子是六张,只坐着两个小孩子,十四五岁,一个长脸,一个圆脸,面前放着一盘点心,每人一碗滚热的事儿茶,王天宏也没多想,就把其余的二个人让到两个小孩的对面了,顺手接过了程天手上的点心盘子,先放在了那六个人的桌子上,跟着叫程天鹏,再给早要这盘点心的主,重拿一盘,更笑嘻嘻的对这八个人说道:“老客们吃点什么?是喝茶?这是用别的?”
  那一桌围坐着,六个人的,没说话,那两个坐在小孩对面的,可发了脾气啦,用拳头猛敲了一下桌子,大声的说道:“别他妈的啰嗦!老子们什么全要,有什么就拿什么出来!”
  这可是诚心找事来啦,一出口,就带上了大五荤,王天宏还没接话,坐在这两个小子,对面的那个长脸的小孩,可向圆脸的说了话啦。
  “喂!我说圆脸的,今儿个倒霉,碰上了撞丧鬼啦!瞧!这碗枣茶惹着谁来?平白的撤了一大半,也真有这种物件,‘什么全要’,八成要有两个小爸爸的话,他们也准请回家去,这人也出来现世,我说,他们家的大人,到满放心的啊?”
  自从这八个人进来,望仙阁上的茶客们,就知道要出事,抢点心,总算店主人给应付过去了,让好了座,一问吃什么,那两个小子,一骂街,全楼上的人,可全静了下来,这长脸的小孩每句话,全送进了茶客们的耳朵里面了,小孩这儿刚讲完,茶客们不由的哄堂大笑了起来,有几个茶客,还高兴的大鼓其掌。
  这一下子,可惹翻了这八个小子啦,哗啦一声,全站起来了,那六个直瞪着众茶客,挨骂的那两个,一个紧握着拳,咬着满口的黄板牙,一个左手叉着腰,右手的食指,指着这两个小孩骂道:“小杂种!你竟敢骂你钱二太爷,二太爷替你老子,教训教训你!”
  说着踢倒了椅子,一个恶虎扑食,扬手抓下,程天鹏早就赶过来了,一看这个小子,竟施出重手法来,对付两个小孩子,可不能再不问了,刚要上步动手,王天宏已经用右手,压在了程天鹏的肩头上了,轻吐数字:“别动!有热闹瞧!”
  果然,热闹来了,眼见这自称钱二太爷的汉子,右手就要抓到,长脸小孩的面门上时,岂料两个小孩子,油滑已极,一个往左,一个向右,正好躲过,不但躲过了这一抓,更一齐手一扬,两碗热滚的事儿茶,朝着两个小子撒了过去,嘴巴更不闲着,一边儿说道:“你不是什么都要吗?先来两碗枣儿茶吧!”
  这可乱子大了,两个小子,再也想不到,小孩子会来这么一手,更损的是,先打后说,要躲休想啦,没动手的那个还好点,脸上不多,只是衣服全湿了,前胸烫的生痛,抓人的那位钱二太爷,可惨啦!一碗枣儿茶,全照顾到脸上去了,当时就肿成个大茄子一样,痛的小子哇哇的怪叫,惹的茶客们又是一阵哄堂大笑。
  另外的六个大汉,这时已经扑了过来,想擒住这两个小孩子,谁想两个小孩子,却都瞪了瞪小眼,张了张大嘴,伸了伸舌头,圆脸的更是叹的一笑道:“长脸的,别耍兔崽子玩啦,有这个工夫,还不如洗个澡呢?走!”
  长脸的一点头,冲着扑过来的大汉们,又是一个鬼脸儿道:“小爷们失陪啦,有种的咱们水里滚,不论那会儿,还想吃枣儿茶的话,只要喊一声小阿爷,随喊随到,再见啦!”
  说到这儿,众大汉已经扑了过来,小孩子竟然猛抖双臂,双双纵到了,这些大汉们的身后,圆脸的小孩子更趁身形下落之时,由腰里取出了五个大钱,一回手打向阁内的木柱子上,并说道:“黄掌柜的!这是枣儿茶和点心钱!”
  紧接着咚!咚!的几声,敲木声响,五枚大钱,摆成一线,各距一寸,枚枚矗立,一半外露,另一半,紧嵌在了木柱之上,而小孩子,却已双双纵落水中,嬉笑踏波而去。
  这临别的一手功夫,震惊了整个望仙阁的茶客,也惊呆了,这八个大汉,你看我,我瞧你,木木的发楞,做声不得。
  王天宏趁机,走向近前,极客气的向八人道:“尊客别和小孩子们,一般见识吧,请坐请坐。”
  程天鹏也走了过来,接着似乎有心的道:“我们这儿的枣儿茶,顶顶有名,要不要先来两碗尝尝?”
  茶客们又是一阵哈哈大笑,王天宏立刻象是怪罪伙计不会说话,其实,更加挖苦的道:“胡说八道,伺候客人,连点眼神都没有,明明刚才,这两位二太爷,叫那两个小孩子,撒了两碗枣儿茶,八成的痛劲,还没过去呢!你竟又说,再请客人们喝事儿茶,又巧是先来两碗尝尝,你还觉得。这两位太爷,没尝够是怎么的?真岂有此理。”
  这更好啦,谁还能再忍得住不笑呢?结果又是一阵如雷般的笑声,起自四座。
  程天鹏一听,当然更不饶人了,又说道:“掌柜的,这可真怪我不好了,我就没有想到这些。不过!说不定另外几位,也许喜欢喝枣儿茶呢?所以也可以说,问一声并不多余,只要这几位客人,别往刚才那两碗事儿茶身上想,不就结了。”
  你一言,我一语,挖苦了个淋漓尽致。
  这八名大汉,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听也不是,不听也不是,还不能发这主、仆两个人的脾气,简直是叫无法下台,正在这个时候,又走进来了四个人,都是五十岁以上的老者,这八个大汉一见,如久旱之望云雨,纷纷迎了上去,刚要开口,为首的一个老者,眼一瞪,手一摆,这八个人,乖乖的,都坐在了原来的位子之上。
  这四位老者,就坐在了刚才那两个小孩子的位子,和旁边空着的,那两张椅子上,王天宏亲自照料,擦干净了桌椅之后,静待吩咐。首座上的老者,要了茶点,摆手叫王天宏退下,立刻用低沉的声调,对姓钱的说道:“来的时候,二当家的,是怎样吩附你们来着?妄自称能,徒取其辱,我兄弟尚不敢轻举妄动,你们真是不自量力了,乖乖的吃东西,吃完了快回去!”
  姓钱的汉子,想是觉得委屈了他,也低声的,说清楚了,刚才发生的事情,并顺手指向木柱子,意思是让这四个老头,看看那嵌在上面的金钱,证明言之不虚,谁想手指处,竟发现那五枚大钱,已不翼而飞。
  为首的老者,也不由的脸一红,自己哥儿四个,进来的时候,已经发现这五枚金钱了,这木柱子,就在自己的身后,凭自己的功力,有人取去这五枚金钱,竟毫无所觉,怎能不深感羞愧,略一沉思,立刻招手,请王天宏过来,王天宏胸有成竹,含笑来到近前,说道:“客人招呼我老头子,赶是要再添点什么吃的?”
  老者一笑道:“掌柜的,吃的不用再添啦,是有几句闲话,要拜问一声。”
  王天宏哈着腰,回道:“不敢当,不敢当,您请呀咐,请吩附。”
  老者诚心要王天宏过来,除掉问话外,还含着羞辱之意,他是要王天宏站着陪他,这些人,早已认定,这望仙阁楼的主人,就是那川边大侠,金翅大鹏王天宏了。这时老者说道:“听人说掌柜的世居辽东,寄居过川边,想当年也是一位不得了的人物,不知是传言之误,还是果有其事呀?”
  王天宏心中暗笑,表面上,任什么也瞧不出来,仍然是极客气的说道:“客人您真有两下子,打听得还是真清楚,小老儿世传猎户,辽东长大,川边住过,这‘不得了’三个字,却不敢当,只不过年轻的时候,手法准点,不论野狐、兔子、黄鼠狼,只要我想打,它就甭想能跑的了,后来……”
  王天宏成心的,说到这儿,停了下来,他料对方,准会催问,那是正合己意,果然老者催问道:“后来如何?老丈又是为了什么?远离川边,更为了什么,来这潢水塘,改行干了这个呢?”
  这望仙阁上,自四个老者进来,更没人高声谈论了,又见为首老者已经和主人对上话,不由人人静听,真可以称的起,鸦雀无声。程天鹏更全心,暗中注意着这些人,只要发现,有少许不利师父的事情,他就准备出手发难。
  他更看出来,说话的老者,有点羞辱师父之意,顺手拿起来一个圆凳儿,走到师父的面前说道:“掌柜的!这是你的小凳儿,您坐着陪这位客人,多谈会儿吧。”
  王天宏一翻眼道:“小黑子,这点规矩都忘了,客人们的脸前,咱爷们能坐着吗?凳子拿回去!”
  程天鹏笑迷迷的道:“掌柜的,您真把小黑子看成废物了,这点规矩会不懂,不过事要论情,情要合理,这位客人健谈,家常话这才开头呢,您老人家,也只说了个起始,要说怎样离开辽东,如何住到川边,为什么改行,怕到天黑还说不完全呢,不坐着,您准腰痛,都是老客人,不会怪咱爷们的,再说,也没那么不通人性的人,让您老人家,站着陪他说话儿,所以掌柜的,您就坐着谈吧。”
  这一下老者又叫程天鹏给暗中骂啦,可又不便回嘴,而程天鹏是说完了就走,也不再理了,王天宏也就老实不客气的,坐了下来,然后说道:“真的老客,小黑子说的不假,要仔细说下去呀,怕不说个三天三夜才完,我还是简单点说吧!
  后来江中,出了一条秃爪毒龙,我发誓要擒着它,替地方除害,谁知道毒龙通灵,从辽东就飞到了三湘,我一生气,也离开了家,就在川边落户了,每天还是打几条狼啦,狗啦的,渡日子活着。
  想不到秃爪毒龙,叫观音大士驾前的,黑、白两童子,又从三湘赶到苗疆去了,川边那些大大小小的畜牲,也让它带跑了个干净,小老儿打不着野畜,怎么活呢?就更恨这条毒龙了,才来到此地,改行干了这个酒楼,一方面还在等,等毒龙再出苗疆之时,此地是必经之路,这一次,可不能让它跑了,剥了它的皮,抽了它的筋,而小老儿的心愿,也就了啦!
  老客,小老儿一生,就这么点事情,可全告诉了您啦,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王天宏这些话,全有所指,秃爪毒龙,当然指的是,七指毒龙任化雨,其余巨寇,王大侠把他们,比成了蛇鼠狐狼之辈,不明内情的茶客,只觉得望仙阁主人,在讲神话,这四个老者,八名大汉,都心头雪亮,却说不出别的话来,这时突然一声长笑,起自楼口座上,正是那位,二十六、七岁的少年,这时全楼寂静,闻笑都不由的目注少年,少年笑罢,对上首老者说道:“老前辈,这望仙阁的主人,真叫成,没想到还是位抓龙捕狐的高手,可惜面对着只大妖狐,竟拿它当了人,岂不可笑!”
  上坐的老者道:“年轻人懂得什么,这叫做不忍不教而诛,古有生公说法,顽石点头,今岂无古道热肠之士,当面点破迷津之人,任他是妖是狐,苦海无边,只要知道回头,何处无岸呢?
  少年意似不服,慨然又道:“您老人家,出世避尘,善念慈怀,怎知这江湖上,大非昔日,狐鼠横行,无法无天,恐如来降世,也难化顽骨呢!”
  老者微叹一声道:“话虽如此讲,但江湖上冤冤相报,杀劫不止,何时是了?你还年轻,多跟你大师伯,和你师祖学学,俗话会有,但得一步地,何处不留人!”
  少年又笑了,笑的那么开朗,说道:“您老人家可真是,晚辈真敢得地而不留人呢?不过要叫晚辈来效法您老人家,或师祖和大师伯,怕这辈子也做不到了。”
  这一老一少,一吹一唱了半天,川边大侠早经老者点明,虽不识名姓,但料为武林高人,刚才年轻的说,自己面对着个大妖狐,不认识的话,又明是指点自己,说不定这个问话的老贼,外号就是狐狸呢,王天宏这一猜,还是真猜着啦。
  原来,先进望仙阁楼的,那八名大汉,正是目下江湖上,人称贵阳八虎的八只虎,后来的四个老头儿,和王天宏谈话的那个,是贵阳绿林盗魁,姓袁字春羽,人送美称,飞天狐,袁春羽旁边的那个,是二当家的,黑煞手白子川,另两个老头,是亲兄弟,也正是八虎的师父,袁春羽的两个师弟,贵阳双义,老大杜天宇,老二杜天宙,这四个老贼,都是一身功力,独步江湖,尤其这飞天狐春羽,手辣心黑,功夫也真高,和那四手天君莫天惠,同是老贼任化雨手下,最得力的人物。
  今天本定是由闹海蛟焦凯,和四手天君莫天惠,明闯望仙阁,指名索斗王天宏的,后来几个老贼一商量,还是先试探一下,再定行止,因为当年,沅陵夜战,焦邓和莫天惠,全跟王天宏动过手,这才由八虎先站,飞天狐等巨盗相继,贼子们的打算是,当真果为王天宏,怕立刻就引起争战,恐人少不敌,尤其是莫天惠,当年吃过苦子,坚决要袁、白、二杜一齐前去,只为飞天狐大意了一下,认为凭八虎的经验,不致于冒失动手,晚来了片刻,二虎钱泰,几乎变成了大头鬼,被两个小孩子算计了,飞天狐问知详情,晓得这望仙阁上,隐有能手,又不能就此退去,才想用戏耍方式,交待些场面话,没想到反而被人戏弄,少年这一发话,更是暗中点明了自己的外号,加上老者所言,简直变成了教训人啦,自己虚实已得,犯不上轻进,又见王天宏似在想事,不如就此算清茶资,说几句外场话,退去的好,这裹王天宏也想明白了,飞天狐可也正好发话,他刚刚才喊了声:“伙计……”
  旁边坐着的黑煞手白子川,已经突出重手,击碎了那张小方桌,暴吼一声,手指着楼口座上的一老一少,大骂了起来。
  黑煞手白子川,脾气就暴,钱泰又是他的亲外甥,早就上了火啦,可是有袁春羽在这儿,自己不能不强忍着,耳听王天宏半真半假的东一句西一句的指桑骂槐,气已经顶到了嗓子眼了,这一老一少,你一言我一语,字字难听,一言道破了当家的外号,又把自己兄弟比成狐鼠,大有非杀不可之意,再看当家的,竟然像毫无所觉,这一下,心顶着气,气催着火,再也忍不下去了,震碎了桌子,指着那一老一少,漫骂道:“老子们在问这儿主人话,要你们一对混蛋放什末闲屁?谁是妖狐?那个又不是人?说不明白的话,老子可要教训教训你了!”
  飞天狐见白子川暴起漫驾,本想拦阻的,转念一想,趁此时机,试试这望仙阁上的人物也好,自己兄弟四人,全有惊人的绝技,还有八虎小弟兄们,当决不致丢丑,况且是个大白天,也不会动上像伙,遂示意杜氏兄弟,和八虎,反而任白子川尽情发话。
  楼口座上的少年,闻言不但不恼,反而若无其事的,对老者说道:“老人家,您这可亲眼看到了吧?这种人要说能迷途知返,那世上可都是活佛了,酒楼茶阁,不准别人说话,晚辈可远是第一次听说,没别的,我要问问他!”
  说着就要站起来,老者更现的沉隐了,手一摆道:“年纪轻轻的,怎么这样沉不住气呢,没听人说过吗?狗咬人是常事,人可不能咬狗啊!”
  满座茶客,由不得又暴笑了起来,而少年也笑声不止,但却不再理会白子川了。
  白子川羞怒至极,微仰上半身,已平起六尺有余,双手左、右一分,已轻飘飘的,落到老者和少年的身旁,右掌斜甩,猛打老者左肩,左掌翻处,斫向少年胫骨,并暴喊着——“找死的东西!打!”
  川边大侠王天宏,还真没想到,对方出手这么快,想拦可来不及了,众茶客,也不由的惊叫了起来,谁想到这一老一少,具有想象不到的功力,身不起座,只见二人,都是哈哈一笑,已经连椅子一块儿,退出了数尺之外,用的是什么身法,那门的功夫,连王天宏全没看出来。
  俗话说的好,旁观者清,当局者迷,飞天狐已经知道,这一老一少的功力,太高了,高的出乎意料,必须立刻唤住老二,不然非丢大人不可,说时迟那时快,黑煞手白子川,双掌碰空,一个“玉蟒盘柱”,身形转回,见已无法双管齐下,恨老者说自己是狗,竟一个“虎扑”式,向老者前胸打下。
  老者仍是稳坐椅上,目露慈光,面含笑容,就在白子川,双掌临身之时,突然人连椅子,又退出了数尺,巧的是,刚刚退时,背后已靠近了其他座位,虽然茶客们惟恐波及,已站向一旁,可是椅子没动,再退是非碰上不可,说来不信,会拐弯似的,这次竟斜着退了出去,王天宏是有心人,飞天狐是仔细注目,仍然没能看出,人家这是那门的武术,什么功夫。
  不用说别人了,暴燥的黑煞手白子川,竟也木然的站在了那儿,他第一次出掌,人家退出躲过,急燥之下,并没多想,这次专向老者下手,面对面的,可看清楚了,人家动全没动,椅子和人全搬了家,这一招,白子川从拜师出徒、行走江湖,混到今天,还是第一次见呢,这老小子虽然性子暴,但却是个识货的,知道人家连躲两次,已经是够客气的了,再自不量力,可要真找难看啦,这么一想,火也没啦,气也泄啦,人可也像傻子似的,木在那裹了,老者还是满脸笑容,看着白子川。
  飞天狐春羽,心里明白,老二是找不到台阶了,自己再不出头,老二可真难堪啦,要是出头,就许惹身麻烦,正不知道怎么应付这场面才好。烫不死的钱二虎子钱泰,见舅舅楞在那儿,他可急啦,纵身就到了白子川的面前,拉了白子川一把,说道:“您老人家也用不着再生气啦,那老头儿连躲了二次,那不就是怕了您吗?咱爷们得放手时且放手,得啦,您请回吧。”
  竟硬生生的,把白子川拉了回来,白子川这时别提心里有多难过,要不是自己这个外甥,今天自己非自杀了不可,看起来什么全是假的,当家的早就应该说句话了,袁春羽只要一句话,自己就可找到借口,想不到飞天狐竟诚心要我的好看!暗中已存了报复之心。
  这时少年又大笑了起来,一面笑着,一面说道:“老人家,这多够交情,咱真算是怕了这几位了,别看那个,烫成紫茄子似的朋友,这几句外场话,不大够味,说真个的,我到满佩服他的,够朋友,知分寸,多少也有点义气,不像狐狸那么刁猾,看起来,交朋友真要诤开了眼哦!”
  这个少年,可够厉害的,几句话,说中了黑煞手白子川的心,无形中把个飞天狐袁春羽骂的一文不值,更替白、袁二人加深了裂痕,后来飞天狐,惨死苗僵,全是种因今日。
  飞天狐一时失策,已知二当家的生了心啦,再听这少年这么一描,简直把自己描成了黑炭,立刻走向近前,对着那位老者双拳一拱道:“在下朋友,一时粗心,得罪尊驾,在下替其陪罪,这位年轻的朋友,好俊的一身功夫,只可惜太过聪明了一点,非侠义道的本份,敢问尊驾贵姓,这位小哥贵姓呀?”
  老者见飞天狐,以江湖礼相叩,也站了起来,拱手做答道:“不敢当尊驾的陪罪之言,令友也没得罪过小可,年轻人难免爱找点口头上的便宜,尚祈尊驾担待一二,在下姓宋,敢问尊驾贵姓呀?”
  飞天狐春羽,知道人家早晓得自己是谁了,何不大方坦直些呢,立刻道:“我姓袁,草字春羽,世居贵阳,宋大侠是怎样称呼?”
  在飞天狐想来,江湖上,武林中,像这一老一少,身怀奇绝功力之人,并不多见,老者说他姓宋,这种人绝无虚言,可惜一时间,想不出武林高手中,那一位姓宋的,所以顺便再问问名字,却碰了个软钉子,这老者只是极客气的说,无名之辈,不配提名道姓,而少年,却一脸的不屑之色,为了免遭难堪,就退了回来,望仙酒楼,也无面目再为多待,给了茶点钱,并多给了二两银子,赔了桌子,离开了望仙酒楼。
  这般人,虎头蛇尾似的,忽忙离去之后,茶客们纷纷议论,王天宏正想好了一番说辞,准备应付众茶客的询问,这时一个五十多岁的老渔人,走了进来,先和王天宏打了招呼,然后对众茶客道:“是渔帮的弟兄们听着,帮主有令,立刻全体归帮,不得迟误。”
  众茶客,多是这银雁渔帮的渔人,闻言个个起座,算清了茶点,鱼贯而去,不过众渔人,心里都觉得奇怪,帮主为什么,突然召令渔人归帮?
  望仙酒楼上,已变成空洞洞的了,只有那自称姓宋的老者,和他对面的少年,仍在品茗漫谈,程天鹏很快的收拾好了一切,上官彤,也自后厨房中,来到了前面,川边大侠王天宏正要过去叩谢人家的相助之德,少年却已站起身形,抱拳对王天宏道:“久闻王老英雄,肝胆义气,上官大侠威震緑林,程大侠的五凤金鳞索,更使匪徒爽胆,隐身风尘,志复大仇,可敬可佩,何不请来,共座一谈?”
  王天宏不由的老脸发红,人家对自己爷们,早已了然,连所用兵器,都能叫出名子来,可是直到现在,对人家是什么全不清楚,实感惭愧,遂也抱拳道:“尊客这样说,可羞煞王某师徒了,今日得会武林高手,深自庆幸,复蒙义助,更感盛情,恭敬不如从命,王某师徒,就叨陪末座了。”
  说着招过来了上官彤、和程天鹏,五个人围坐了下来,玉姑娘不经吩咐,已经从后面送上来了香茗,亭亭玉立于祖父身旁。
  王天宏正要拜问这一老一少的来历,外面蹦进来了那最初动手的一对孩子,已经全又新换了衣衫,笑嬉嬉的到了老者的身旁道:“奶奶说,让我们来伺侯阿爷,我们哥儿俩个,还真喜欢这儿的枣儿茶,刚刚便宜了那南个小子,这会子又想喝了,奶奶还说,甘婆子、尹三娘二人,就足以对付这群东西,又说慧师父一人,就够打发最后来到渔村的那两个老贼,况白哥哥也出了手,黑哥哥又隐在渔村内,这儿主人师徒一家,本身就早立于不败之地,要阿爷早到苗疆,免得邵老鬼再弄玄虚呢!”
  老者看了两个孙儿一眼道:“你奶奶惯的你们哥儿俩个,一点规矩没有了,强自出手,妄自伤人,已经该打,甘婆子、尹三娘,也是你们哥儿两个可以呼名唤姓叫喊的吗?老前辈们就在眼前,不先行礼,就胡言乱语,晚到的两个老贼,虽不堪庵主一击,可是大白天的能让庵主动手吗,你们要早明白,白哥哥,黑哥哥,一明一暗的照顾好了的话,这私自出头动手,又怎么讲呢?别在这儿气我,到船上去,告诉你奶奶说,苗疆事,我自有安排,去!”
  两个娃儿,同时一伸舌头,做了个怪样儿,答应了一声,就要向外走,玉姑娘早已趁空,溜到了后面,这时用盘子,取出来了两碗枣儿茶,和一盘桂花千层饼,拦住了两个娃儿道:“二位小兄弟,慢走一步,刚才蒙你们帮忙,没能吃个痛快,这是姐姐送你们的,吃了再去,我替二位,向老人家讨情去。”
  说着放好了碗、盘等物,当真的去讨情了。
  座上老者,已笑着道:“偏你们这两个鬼灵精,到处有人疼,还不谢了姑娘,吃完了走!”
  两个娃儿道了谢,一旁吃了起来,并互相谈着,玉姑娘惹人喜欢,真像个大姐姐样儿,玉姑娘今天是无心之举却种下了后日在急险危难中,两个娃儿能犯险冒死接应之因,而感动了另外一位武林怪杰,并惹出很多事故,此是后话不提。
  经少年的引介,王天宏才晓得,这老者竟是与金石谷三老的恩师青灵观主、苦行道长齐名天下,当日一掌断铜山、独劈二十八魔,威震武林的东海异叟,化影神龙宋璞宋冰玉,两娃儿,是他的孙孙宋窥天、振天兄弟。
  而少年,正是金石谷三老武氏双老侠的弟子,横扫三湘众寇的白侠,也正是在数年前,蒙面夜会那金翅大鹏王天宏于望仙阁上的人,王天宏师徒,不由得不心敬诚服。
  闲谈中,玉姑娘暗中心喜,不论何事,只要谈到自己师父净柳庵主,白侠和宋老前辈,都是很敬重的样子,玉姑娘知道,师父辈份甚高,自己若能虚心受教,定能身获绝传。
  这时宋大侠,已经很清楚的,告诉明白了王氏师徒,并推断今晨来者,故非庸手,但都是晚出道的人物,虽然飞天狐功力不凡,可惜见识仍然不足,所以极易打发,这些人回去之后,有两个远自苗寨中来此的老贼,也将要赶到,预料中午时分,匪寇或许会明目张胆而来,雷冲波召令渔人,定已身受威胁,幸早有安排,黑侠足以护得住雷氏父子等言,这时宋氏小兄弟,已经吃完了枣儿茶,听祖父谈到这儿,长脸的老大宋窥天的头猛一拧,对他祖父道:“阿爷,我几乎忘了,奶奶说,最好请王大侠在中午之战,仍以谦和为主,不亲自出手为佳,如此对方会虚实未得,必定夜袭望仙酒楼,彼时就可从容的安置那渔村渔民,奶奶怕这般东西,惨败之下,怨及雷氏父子和渔民,必须防患未然,以免波及无辜呢!”
  化影神龙异宋璞,闻言慨然道:“金石谷三侠,已有见于此,故这次早经受为安排,倘若宵小,惨败羞怒之下,妄生无名之怨,而恨及无辜渔民,恐再难逃死了!”
  白侠恨声道:“大师伯今晨再三告诫晚辈,不准伤人,后来师父会问师伯,若匪寇滥没无辜时如何?大师伯却说,到时候再说。看这般东西,凶狠阴毒成性,岂能改悔,大师伯仁厚心慈,又是费力不讨好的了,想起来真恨煞人!”
  宋氏小兄弟这时笑嘻嘻的道:“白哥哥,生这份闲气干什么,今儿个晚上,我们哥儿闲也闲着,何妨渔村走走呢?”
  宋大侠已经怒声道:“还不给我回去,敢私入渔村,你们可当心家法!”
  宋氏小兄弟,这一次可不敢再停留了,转身如飞而去。
  中午饭时,破例的竟没有一个食客,沿河岸港汉,也不见一个人影,王氏一家,乐得清闲,甘婆子巳早来多时,玉儿陪着她在后楼休息,白侠和异叟宋璞,由王天宏相伴,在小室内品茗闲谈,上官彤、程天鹏师兄弟,坐在望仙阁酒楼的楼门口,看似悠闲的说着话,其实是监视着河岸两旁,以防变故,静待敌手。
  这时宋家的两位小侠,突自河岸远处现踪,飞纵而至,上官彤正要站起迎接,宋氏兄弟已双双纵上楼口,老大窥天从腰中取出了一个极精致的小皮囊,迅速的交给了上官彤,急声说道:“皮囊里的东西,非常要紧,赶快藏好,回头交给王老侠,后面还有三个狼崽子,一会就到,阿爷在这儿,我兄弟不便动手,就辛苦二位吧!”
  说完,两小兄弟纵身楼后,隐于一旁。
  上官彤顾不得检视皮囊的东西,妥放在怀里,紧了紧扎包带,果然河岸上箭急般跑来了三个大汉,手裹全拿着兵器,刹时来到望仙阁下,三个大汉全是上下的打量上官彤师兄弟,彼此点了点头,内中一个满横肉,紫面刀疤的大汉,左手提着一柄寒光闪闪的鬼头刀,独自向前,走近了上官彤问道:“伙计,可曾看见有两个小贼,跑向何处?”
  上官彤、程天鹏只看了大汉一眼,并不回答,紫面刀疤的大汉,已现怒容,二次暴声道:“汤罐!我问你们话呢,难道没长着耳朵?”
  程天鹏的一声冷笑,然后慢吞吞的说道:“没有人吃饱了饭闲的慌,给阁下看贼玩,长看耳朵是为了听人话,不是听狗叫的!”
  这几句话,说恼了紫面刀疤的大汉,刀交右手,用刀指着程天鹏道:“无罪都该杀的狗东西!看你就不是好人,说出两个小贼的下落,饶你不死,要不惹恼了三太爷,手起刀落送你归西!”
  上官彤这时已站起身形,力贯丹田,突伸右手食拇二指,一指神功弹向大汉刀背,上官彤一指神功,有二十年的火候,一弹之威,力有千斤,紫面刀疤大汉,是北五省有名的悍匪,人称五虎断门刀金寿,为人凶狠,一手精绝的刀法,厉害无比,同行二人,是金寿的两个拜弟,飞拐尤天龙、五钩手谢虎,和老贼任化雨很有交情,莫天惠等到潢水塘前,老贼会专人持红羽令,调请金寿等三贼,到潢水塘相助,并事后同至毒蛇岩,参加八月十五日绿林大会,老贼因三匪武功甚高,又非旧日手下党徒,故用自己素不轻用的“豹皮红羽令”,派专人相请,老贼这种红羽令,权力甚大,只要是属于老贼的山寨和明暗卡子,不论持令人是谁,都须听持令人之命行事,丝毫违逆不得,三贼没想到任化雨如此看重,大喜过望,也没仔细间来人潢水塘情形,和仇家是谁,接过“豹皮红羽令”,即忽怱上路,刚到塘口,碰上了宋氏两兄弟向金寿问路,言语狂傲,惹恼了两小侠,被二人弄了半天,临走还把腰中的豹皮囊像去,等三贼发觉之时,小侠也已知道这是老的红羽令了,才送来望仙阁酒楼,三贼会见两小侠向这条路行来,故急忙追下,错把上官彤师兄弟,当做了普通的堂倌,碰上了钉子,羞怒之下,口发狂言,上官彤一指神功施出,别看金寿狂傲成性,武功却很高,知道碰上了行家,立刻沉刀斜翻,力劈上官彤右腕,上官彤右掌微缩,二次急如闪电弹到,正中刀尖之上,一声暴响,金寿只觉得震力奇大,若非早已留心,几乎被人把虎口震裂,立即倒纵出去,指刀叫阵,另两名贼徒,也各亮钩、拐待敌,程天鹏金索出手?上官彤一声清啸,刹那间五人已缠战在一起。
  程天鹏以一敌二,金索招数展开,压、甩、打、方圆一丈之内,尤天龙和谢虎,就无法欺进,金寿和上官彤,单打独斗,虽然上官彤艺业非凡,但金寿这口鬼头刀,实有鬼神难测之技,五虎断门招法精绝,一片刀光,裹住一条庞大黑影,泼风也似的紧围着上官彤的左右滚来翻去,上官彤知道,论功力不是金寿敌手,必须速战速决,拚得一险,险中取胜,这时金寿钢刀压顶,顺肩带劈下,上官彤身形左翻,闪过此招,倐然矮身,并二指点金寿小腹,金寿霍然翻腕,刀断上官彤右臂,上官彤早料及此,等刀虽右臂还有数寸时,全身平扑于地,双掌齐出,金寿没想到对方竟不退反进,这“卧扑翻天”“双冲阴掌”,为上官彤护命招法,金寿空有一身功力,刀已走空,门户大开,双腿竟被这一冲之势,齐膝断裂,厉吼一声,昏死地上。
  那旁程天鹏已渐落下风,金寿厉吼摔倒,尤、谢二寇一惊之下,呆了一呆,上官彤在掌震金寿后,扑向谢虎。
  尤天龙见金寿尚且不敌,又想起任化雨所派专人曾说,潢水塘相助莫天惠的事,八成这望仙阁酒楼,就是要对付的仇家,再不见机,恐要步金寿后尘,想到这裹,百忙中一声胡啃,招呼谢虎,遇机逃走,再作打算,上官步和程天鹏,那能如此轻易放二匪逃去,正想再施杀手制敌时,潢水塘渔村村口,这时驰来了一行人,一共十名,头前的一个老者身高过人,白须飘扬,身后三人,也都有六旬了,左面的那个,正是闹海蛟焦凯,右面是四手天君莫天惠,中间正是尹三娘夜探渔村所发现的那位,白面,瘦长,左颊上有一圆形伤痕的老者,此人是北六省巨寇,人称草上飞行,弹指金丸常三庆,杀人如麻,有名的笑面虎,奸险刁猾之徒,后六名,皆四十上下的大汉,凶狠之气,现于面上。
  上官彤兄弟立舍敌手纵回楼口,匪徒等会合之后,立刻有一名大汉带路,尤、谢二人扶着金寿,退回渔村,又一名大汉走到楼口向上发话道:“奉敝当家的论命,恭请川边大侠、铁掌震辽东,王天宏老英雄答话!”
  程天鹏已不愿再耐,甘婆子却已一步占先,走到楼口,眼见得双方,一言不和,互起杀人之心,一声震人的长笑,起身楼头,人随声下,一个庞大的影子,已落身当场,拦住了甘婆子,对传话的大汉道:“烦代贵当家的传我一言,就说,昆明城外罗家庄主,我圣手昆仑罗若愚,代川边大侠王天宏,恭请众位当家的望仙阁酒楼待茶!”
  此人说罢,目注楼口下,塘岸旁的一群巨寇中的那个白发老者。安祥沉稳华灵英气之中,自有一种,威慑他人心神的尊严。
  这时对方为首白发老者,不待大汉传话,一声长笑,抱拳为礼道:“罗老侠驾光降,敢不从命。”
  遂示意常三庆等,小心应付,率众含笑登楼,那五名猛汉,却留在楼外。
  常三庆、莫天惠、焦凯三老贼,经见广博,对这位罗家庄主圣手昆仑,更知之甚详,此老以天罡手威震武林,尤精医术絶学,交友遍及天下,待人忠信诚养,千金一诺。罗家庄中,虽三尺童子,皆怀绝技,不可轻侮,自数十年前,此老归隐林下,绝未再在江湖走动,犹妙的是,别人封刀归山,多为江湖冤仇牵连,或年事已高,畏惧江湖险恶,或看破恩仇等才东传天下,封剑归隐。

  第四章:神龙天降
  这圣手昆仑罗若愚,却是被一般誓报其大恩者,迫而归隐的。江湖中,不论武林道中同源,或绿林道中朋友,没受过此老礼遇恩惠的人,真还不多,来者不拒,有求必应,医术之佳,可谓手到病除,所配赤珠丸,能解百毒,为武林中所必备。
  罗老庄主,老当益壮,十二年前,闻得两淮水发,暴雨成灾,立率门人和子女,携大批药物,并令庄中健者,征购米粮衣衫等物,专程而下,谁想这消息,竟流传了出去,首先是緑林中,两淮的豪杰,由腾云龙魏大谋为首,倾尽所有,购救灾百物赠献,继之两淮英雄纷起为助,各路义侠,皆全力以赴,这数十年来,最大的一次水患,竟在半年内,恢复了旧观。
  因救治得法,非仅难民,各得其所,并因老英雄义气感召,反而现出了蓬勃朝气,更使两淮侠义和緑林,相敬相和,化解了多少冤孽,自此互不相犯,老庄主欣慰之下,反而觉得受恩过重,当家声言,自此归隠。
  怎样也想不到,这古稀老人,竟自昆明前来,代王天宏出头,虽然老贼等,并不惧怕罗老庄主,但总是以不得罪此老为佳。
  此时双方均已揖让就座,甘婆子和天鹏,也想不到老人侠驾突降,圣手昆仑却对甘婆子、程天鹏道:“甘女侠也请入座,天鹏还不取茶敬客!”
  甘婆子含笑而坐,程天鹏应诺一声,取茶去了。香茗献上后,白发老者先道:“自二十年前,太湖拜别侠驾,后闻人言,罗老力挽两淮巨灾,已归老林下,恨无再拜之缴,今竟相会于斯,重诸侠踪,诚感欣慰,罗老声言,代川边大侠揖客,尤其令人敬佩,有罗老在,两家事到好谈了。”
  圣手昆仑罗若愚,刚要接言,玉姑娘已陪着阿爷,川边大侠王天宏,由后面走了出来。
  原来王天宏请宋大侠及白侠到静室休息,甘婆子、程天鹏待敌之后,就到私室中整理东西去了,王大侠是恐怕晚间贼徒放火焚楼,事先整理一下,免得临时照顾不及,孙女玉儿来报,说罗家庄,圣手昆仑老侠客,已代自己揖客楼头,王天宏不由的惊喜之下,更感佩这位老哥哥,道义肝胆,立即奔出。
  王天宏见到了罗若愚,立刻跪行大礼,罗老庄主伸手拦住,王天宏只得让玉姑娘代自己叩拜,然后微然叹息道:“为小弟事,使老哥哥这大年纪,风尘奔波,小弟万死,不足以相报,此间事恐非善言可了,老哥哥暂请归座,小弟愿先与众当家的一谈。”
  圣手昆仑含笑点头,入座时仍属咐说:“天宏贤弟,勿忘坦诚谦和四字。”
  川边大侠,微躬应命,遂即双拳一抱,慨然道:“王某自当年,青松岭上,家毁子亡,知乃三洲好朋友,绿林道的总瓢把子,七指毒龙任化雨所为,独身远行三湘,拜会任当家的,请教其详,岂料沅陵野渡,天宏过信这江湖道义四字,致中人暗算。
  “若天宏记忆不误,当年沅陵,似有焦、莫两位当家的在场,所幸逃得残生,携孙女远飏,来此潢水塘口,苟活余年。昨日银雁渔帮小帮主,几乎丧身江猪毒吻,孙女玉儿,事急救人,竟善得恶报,引得众当家的,一再发难,天宏不知其究为何故,愿众当家的教我?”
  王天宏这番话,颇有份量,三言五语中,道出内情,并直指焦凯、莫天惠,为当年祝陵设谋暗算之人,更声言玉姑娘,救人义举,无形中愈法显出,众匪徒的卑鄙无耻。
  座上白发老者,闻言起立,也是双拳互抱为礼,故现惊疑道:“在下辛子琪,江湖人称千里追魂白须叟,久闻铁掌震辽东、川边大侠王老英雄盛名,舍侄银面佛辛静,法名空静,为摩天岭月明寺主,二十年前,蒙王大侠断臂之恩,临终之时,托友传言,要在下拜侯王大侠,惜接信已迟,彼时,王大侠已远离辽东。
  “日昨做客银雁渔帮,偶睹江猪脑内碎铁,知为王大侠独门绝学七曲毒龙雷火针,本应立即拜望,只因主人声言,为念救其独子之情,当夜再三请托,不使在下惊动大侠,故而候至今日,莫、焦二位,系因当日,为友助力,亦蒙王大侠掌下留情,故此相约而至。
  “始才敬闻所言,不由惊疑万端,知王大侠错认在下代任当家的出头,今已言明,为辛家事而来,王大侠当不至一误再误吧?”
  王天宏这才知道,这白须老者,竟是天南巨匪,有名的千里追魂白须叟,耳闻此人,生平无大恶行,介于盗、侠之间,独来独往,一身软、硬、轻功,为天南第一把好手,精三十六路大擒拿手,实为难惹的人物,没想到竟是昔日摩天岭下月明寺中万恶淫僧空静的俗家伯父,今日寻求,定已与焦、莫二寇相合,看来庵主所言,白天不使自己出手之事,恐成画影,遂又说道:“天宏武林末学,何敢当辛大侠之言,久慕辛大侠天南奇客,三十六擒拿名震江湖,为人正直,侠盗之名不虚,今得机拜识金面,诚感三生有幸。
  “想当年摩天岭事,天宏不愿再论死者是非,仅提数人,拜教于辛大侠台前,辛大侠成名天南定然知道天南三燕吧,请问辛当家的,此三人行事为人如何?”
  辛子琪这次,可真说是巧合了,原来他是小江龙雷震的师伯,雷震的师父,巧指俞华,收了雷震之后,就住在潢水塘内,不幸因病去逝,所以雷震并没得着俞华什么功夫,不过俞华病重,自知不起之时,会命人专函呈送师兄辛子琪,声言病已难救,这些年多亏雷氏父子照拂,并已收雷震为徒,惜无所传授,而病已加身,愿师兄他年有暇,命驾潢水塘一行,更称雷震是可造之才。
  辛子琪当时,未在家乡,归来后,已隔三年有余,兄弟情深,立即上道,到达潢水塘才知师弟已亡故多年,见雷震素质甚佳,遂代师弟传艺,可巧正程上发现此处隐有黑道上的人物,辛子琪认为,有人不利雷氏父子,道出名谓,谁想却也是帮主之客,才知是当年,三湘任氏,得力助手,焦凯,常三庆。焦、常二寇,知道辛子琪功力高过自己多多,诚心结纳,辛子琪与老贼任化雨,亦有数面之缴,被二寇说活,已应诺苗疆一行。
  雷震昨日率众渔夫返帮献上江猪,怎能瞒得了这几个绿林枭雄,立刻发现江猪致命之由,碎裂猪首,取出十数片钢块,不由震服此人,内功高超,因碎片存于猪首,故未遗落分毫,辛子琪精细至极,竟将碎片,按纹路对好,知系暗器针类之尾,就愈法惊服打者的功力了。
  然仍不知为何种暗器,四手天君莫老贼到,因当初沅陵围困王天宏曾有人受伤,四手天君亦为暗器名家,见过此物,立刻认出是王天宏之物,辛子琪问知王天宏,果系当年铁掌震辽东,勾起杀侄之仇,叫来雷震,详问恐猪当时情形,虽雷震再三声述,外人只有一个玉姑娘,但老贼等,先入为主,总不相信,玉姑娘会有这高的内家功力,可能是王天宏暗中所发,未为雷震所觉,本想立时准备,当夜前来,雷震听出不对,暗告其父,雷冲波才设宴招请众人,一面暗中知会王大侠,一面当众言明,请看其父子薄面,勿于当夜寻仇,依着焦、莫、常等三老,根本不听这一套,还是辛子琪,认为雷冲波够朋友,大丈夫,正应如此,恩怨分明,辛子琪并且请雷冲波通知王大侠,早为防备,由此可见,辛子琪为人之一股了。
  焦、莫、常等三贼,皆非辛子琪对手,当然也只好听从,天亮后,莫天惠就要前往望仙阁,辛子琪却请贵阳盗魁,及八虎兄弟为先站,一试虚实,果然惨败而归,焦凯、莫天惠、常三庆等,知飞天狐身手不凡,竟甘心认败,不由的暗中佩服辛子琪老辣,可也因为如此,飞天狐明知上当,没肯说出惨则经过,只讲力所不敌,认败而归。群寇乃恃人多势众,又有辛子琪在场,胜券在握才二次前来,要是说出惨败详情,辛子琪是个识货的,决不致再上大当,如今,辛子琪闻王大侠说出天南三燕,十分忿怒,因为三人,其中二人死于辛子琪之手,错认为王大侠与三燕交深,恨声道:“天南三燕,为江湖败类,用薰香,施蒙药,为采花淫贼,人人得而诛之,当年某夜,三淫贼与辛某相遇,被辛某掌劈其二,惜逃走一名,至今未得音讯,今辛某追索王大侠当年,与舍侄之事,王大侠提此无耻淫贼何故?”
  主天宏先不做答,左手拇指一伸,才说道:“辛大侠快人快语,天南三燕,采花淫匪,十恶不赦之徒,诚然人人得而诛之,辛大侠言,另一匪脱逃尊手,至今未获,今王某实言相告吧。
  “另一燕,自天南遁迹,远走辽东,投入摩天岭上月明寺中,与空静及淫贼小花蝶李斌,女淫贼乌家姐妹,狼狈为奸,四出夜劫美女少男,供彼辈淫恶,王某忍无可忍,夜临月明寺,杀燕、除蝶、掌毙乌家姐妹,因而伤及尊侄空静,王某若有丝毫虚言,人神共愤,此事,若彼时王某,为辛大侠时,恐亦不能不大义灭亲吧?”
  千里追魂白须叟辛子琪,想不到川边大侠,先用天南三燕为引,等自己说出斩杀三燕原由后,也说出杀燕除蝶之事,而一蝶二乌,是有名的淫娃荡妇,丧命辽东,更是事实,凭自己的为人,深信王天宏所言不虚,反而面红耳赤,张口结舌羞愧交加之下,低头然无语。
  王天宏这才深信,辛子琪果系江湖英雄,不愿他太下不了台,正想说几句道歉的安慰语,这个冤家,极易交成朋友,而座上罗家庄主,圣手昆仑,也正有此心,不谋而合,谁想走到老贼焦凯的后面去了。
  焦老贼老奸巨猾,见辛子琪面现赤色,呐呐无言以对,焦急万分,他知道辛子琪的脾气,假如此时,王天宏说几句慰谢之言,辛子琪至少不会再管其余的闲事,王天宏他可不怕,虽然自己敌不了人家,弹指金丸常三庆足能敌挡。自己和老莫对付甘婆子等人,楼外五名手下,足以应付得了上官彤和程天鹏;可是辛子琪要是不管闲事了的话,这圣手昆仑,比那位更难惹,又有谁去接手呢?
  想到这儿,老贼又见圣手昆仑手摸着胡子像要说话,他马上站起身形,用手一指王天安宏,先是一声狞笑,随着说道:“姓王的,男子汉大丈夫,可不过狡言,你到生成了一张利口,反正空静已死,再无对证,辛爷不说杀了两燕,你也不说那一燕是你宰的,人家不讲淫贼人人得而诛之,你也不说月明寺内藏有淫贼,你说月明寺是淫贼之地,你焦二爷还说那是古刹禅林呢,杀燕、诛蝶之事,你有何为凭?至于什么,若有虚言,人神共坟,那种牙疼咒,还是去驱小孩子吧!
  “你焦二爷一辈子没说过实话,发了一辈子的牙疼咒,到了今天,我还是我,姓王的,你也算是什么侠客的身份,要觉得不敢斗我们哥们,乖乖的说两句好听的,那到成想凭三寸舌,两行齿,张三叫成李四,姓王的,你那是错打了算盘啦!”
  闹海蛟焦凯,绿林中成名多年,手辣心黑,今天一着急,连江湖上的过节(礼貌之意),全给忘了,拳也不抱,称呼上也直唤名姓,其实老贼这是诚心,在他认为这样一来,王天宏决不能忍受得了,一翻脸,准动手,如此正合自己心意,才说出了这些话。
  站在一旁的程天鹏,年轻气盛,知道师父最恨这种人,又不善说词,立刻双拳一抱,并且对着焦凯深深一礼,笑迷迷的道:“众位前辈的面前,本来可没有我小子说话的余地,不过这位焦当家的,说话很好玩,晚辈忍不住,要问这位焦当家的几句话,先请前辈们恕我放肆……”
  说到这儿,程天鹏对在座的,施了一礼,慢吞吞的又说道:“刚才焦当家的他自己说过,他说他焦二爷说了一辈子的假话!他发了一辈子的牙疼咒!他还是他;晚辈斗胆,要请教这位焦二爷的是,刚才那些话,是不是真话?还发不发牙疼咒了?万一人家焦二爷,刚才又是发了起牙疼咒,一辈子没说过实话的毛病,我们爷们,要拿着人家焦二爷的假话,当了真的!那可太辜负了人家焦二爷的一片善心了!所以——焦二爷,我程天鹏斗胆请问?刚才那些话,到底是实话呢?还是假话呀!”
  这叫做作法自毙,言多必失,程天鹏这番话,引的哄堂大笑,就连辛子琪都几乎笑了出来,焦凯难堪至极,不由羞恼成怒,脸一红,脖子一粗,脑袋上的青筋一根一根的暴了起来,眼瞪的像一对小龙包子似的,刚要说话,这次,老侠客圣手昆仑罗庄主可赶到前边了,怒吼了一声道:“大胆的程天鹏,一点规矩没有,也不看看,此是何时,那有你说话的份,还不退下!”
  程天鹏诺诺连声而去,老庄主立即接着,对辛子琪道:“辛大侠肝胆照人,老朽敬服万分,令侄之事,老朽敢证,天宏绝无半字虚言,不过天宏弟,也有不是处,理应问明空静,门户师承,然后到辛大侠处,任凭辛大侠处治才是,惜今日已迟,若辛大侠,能看老朽薄面,候天宏弟与其余当家之事了清,老朽准能使辛大侠顺气就是,未知可否?”
  辛子琪慨然道:“罗老言重了,自闻王大侠言,辛某已知不虚,劣侄事不必再谈,身犯淫恶,死有余辜,并非辛某敢驳罗老金面,实久仰王大侠功力,想借机以会高人,彼此互相印证所学,尽可点到而止,辛某虽然不肖,想罗老与王大侠,不至见疑吧?”
  焦凯丢了个大人,恨在心头,早欲出手,只是摸不准,辛子琪的动态,不敢妄自取辱,今听辛子琪,印证功力之言,正合心意,立刻道:焦某当年沅陵,拜王大侠一掌之赐,亦早欲亲领教益,再学高招,我看咱们别再空谈啦,还是干真个的罢!”
  没想他说完了话,竟然没人理他,辛子琪更是瞪了他一眼,这小子阴损不下于四手天君莫天惠,只是没有莫老贼沉稳罢了,自此心中恨上了辛子琪,闹的枝节横生,辛子琪几乎惨死焦凯之手,这是后话不提。
  王天宏没理焦凯,却对辛子琪道:“多谢辛大侠拾爱,虽自知不敌,当舍弃数十年微名,敬陪高明,惟祈稍待,候天宏了断,其余当家事后,再为陪罪。”说到这儿,川边大侠,面目一变,对焦凯、莫天惠、常三庆道:“天宏若思及当年往事,三位恐难全身而退,只因甘凉双侠,已与小魔王范当家的有九九之约,更知老贼,七指毒龙,亦定是日了断三湘旧案,及其本身恩怨,故不多留,若三位无他事故,恕王天宏要送客了!”
  草上飞行弹指金丸常三庆,这时阴着一张脸,口角带笑道:“王朋友,说话可别赶尽杀绝,姓常的自信,和朋友你是远无怨而近无仇,姓常的是个贱骨头,听说有绝技的朋友,改名换姓的开设了这望仙阁酒楼,就想拜会一下尊驾,印证印证所学,这是常某的性格,也是我们练武的所习见,王朋友开口就是——三位恐难以全身而退!开嘴又说若三位无他事故之言,请问王朋友,所谓当年阮陵之职,有无姓常的在场?再说青松岭头,姓常的也未前往,如今王朋友,一网打尽,真是欺人太甚了,常某不才,到要看看,王朋友是如何的送客!”
  王天宏一时大意,又因昨夕在净柳庵中,听尹三娘之言,这白面、瘦长在左颊有一圆形伤痕的老贼,在银雁渔帮座上,会坚持当夜即来望仙阁,故将这三个老贼,比成一体,这常三庆阴冷之语,一时还真难回答。
  甘婆子已经接了过去,这澜沧怪婆,和七手夜叉丑花婆,是江湖上一正一邪,出了名的古怪难惹的两个老婆子,尤其是甘婆子,冷言笑语,似刀如箭般利,武功又真髙,最恨刁猾之徒,常三庆说罢,怪婆子先是一阵嘿嘿的冷笑,然后道:“常当家的,可太难惹了,这种鸡蛋里挑骨头的言词,可不够自夸什么习武朋友的资格了,王大侠暂隐名姓,可不是怕谁,人家是知道,当年自老贼任化雨起,所的小贼子贼孙们,是一个比一个的机伶,欺软怕硬,专干下井投石,趁火打劫的事,没有一个,够点人味。
  对付这种玩意儿,你就一定要动点心机,计谋,更怕这一窝子王八蛋,闻名丧胆,这才姑暂隐去真名,常当家的想是昔年拉大帮,占山头时,惯以赶尽杀绝,知道厉害,疑心生暗鬼,就认为别人,全和尊驾一样了,这简直是笑话。
  不过常当家的,颇有自知之明,直言无隐,令人敬服,果如尊驾所言,阁下是个贱骨头,若你似辛大侠般,有所为而来的也好,否则单为印证所学,昨夜尽可不听雷帮主之言,独身来此,也不失书武人的本份。
  要不,也可以再等几天,还怕你这身三门斗的功夫,没人能训诲你不会,真是贱骨头,偏偏和任老贼手下,一对看门狗前来,这又怎能怪得了王大侠连尊驾也带在一块儿?还怪人一网打尽,更不知羞愧,大言不惭,竟要看王大侠会如何送客,王大侠送的是好朋友,可不送奴才、狗才,更不送老贼手下的爪牙,我澜沧怪婆子,生成怪性,专收鸡零狗碎,三位任凭谁想早回老家,我甘婆子都代主人打发你们就是!”
  澜沧怪婆,半真半假,嘻怒笑驾中,把老贼常三庆给挖苦了个透顶,更巧然指出,昨夜渔帮宴会之时,常老贼所言,自己这边也早已知道,更用常老贼的那句,“姓常的是个贱骨头”的话,反覆回击,更妙的是,把辛子琪,给带到了旁边,专对付这三个东西,甘婆子明知是不了之局,最后把打发这三个老贼的事,拉在自己的身上,使老贼等哭笑不得。
  此时,尹三娘母女已来到望仙阁,玉姑娘正陪着在一旁说话呢,上官彤也走了出来,紧守后路,程天鹏,站于楼口。四手天君莫天惠为人最阴沉险恶,从刚才那甘婆子的话中,他已疑心,雷氏父子泄露消息,老贼心中,已想好对策。
  再见辛子琪似已决不再问闲事,对方无形中去一强敌,而已方平空中失一高手,若此时小不忍定乱大谋,六弟子绝非王天宏、徒儿、孙女、和一老一小妇女的敌手,自己未见得能敌得了甘婆子,焦凯更非王天宏敌手,虽然弹指金丸常三庆功力稍高,谅亦非圣手昆仑之敌,战必全军覆没,知焦凯、常三庆,皆前后被对方所辱,若一时忍耐不下,后果堪忧,立刻起立,笑着说道:“今日姑不论,王朋友,甘婆婆,说些什么,我兄弟仍能忍耐,只因辛大侠前来,索其侄空静血事,余等是藉此机会,一认这望仙阁主黄宏,是否即川边大侠王天宏,今知不误,就此拜别,并祈王大侠,勿误今岁在九九重阳金沙寨、毒蛇岩绿林侠义英雄会期,自此一别,即成仇者,希王大侠当心,不论时地,彼此只要再遇,各凭功力,分生死论胜负了!”
  说到这里,莫老贼不容他人还言,立刻又对着辛子琪道:“辛大侠,咱们渔帮中见了,您当心,别上了人家的圈套!再会!”
  说完,示意常三庆、焦凯,三人相携,鱼贯而去。
  甘婆子轻笑一声道:“贼崽子们,言下之意,这本眼是那儿碰上,那儿算清了,这太好啦,我老婆子手正痒的很呢!咱们就港口上算吧!”
  说着追了出去。
  圣手昆仑,罗老庄主,立刻上前拦阻道:“宁人不仁,我等焉能不义,甘女侠暂请归座,老朽和辛大侠,还有几句要紧的话,没说完呢。”
  老庄主更请三娘母女,玉姑娘、及程天鹏都围坐好,上官彤安排了一桌酒宴后,也坐了下来,并一一引见了辛子琪,老庄主酒过三巡后,叹息一声,慨然道:“辛大侠,老朽讨个大,称你声老弟了,老兄弟,自二十年前在太湖山主处忽忽一会,已知老兄弟义薄云天,当时所言实字字金玉,惜山主为宵小所困,致不纳忠言,未数年,果如老弟所料,惨死湖山,后闻人言,老兄弟率众哭墓,誓觅杀山主之辈,二十年来,敢问老兄弟,所得如何?”
  辛子琪闻言,不禁悲伤感慨道:“老庄主,辛某一生敢云恩怨分明,与太湖山主更是生死肝胆之交,当日忠言遭逆,辛某实不应分心而远行,致山主被人暗算,若辛某在当不至如斯,至少也可保得山主后人,再谋复仇之策,更恨当日为管一段闲事,竟中人暗算逃至南海,巧遇前辈奇侠,金笛子风火道人商尘,卧病紫竹林。
  彼时辛某伤势将愈,就全力照应商老前辈,惜天限已临,无回天之术,商老临终,赐赠剑书,紫竹林即佳妙之处,为此剑书,尽我十年光阴,再返中原,竟抱恨终身,故友亡,家尽毁,哭墓寻仇,又有何用!
  虽近十年来,天涯奔波,惜当日太湖诸友,多半谢世或归隐山川,非只仇家难觅,当日知友遇难经过亦未尽知,每忆及此,则悲痛难止惭愧无地。老庄主知交遍天下,昔年事或有所得,今又提示愚下,辛子琪诚敬叩请,老庄主指示迷津。”
  圣手昆仑罗老庄主,此时双目已现微红,似欲泪下,又是一声,幽长叹息道:“辛老弟,老哥哥我要比老弟你,更悲痛伤怀呢。当年太湖的忽匆一会,你兄弟言语失和,老弟当众裂席而去,你可知道太湖山主是我罗若愚的什么人吗?”
  辛子琪闻言一楞,低头沉思了半天,又抬头看了看老庄主,半猜半问的道:“与山主失和前,我弟兄是无话不讲,恕辛某直言,山主未会谈过老庄主,以年岁论,老庄主当系长辈无疑,山主前妻病逝后,再娶淑女,晚山主十数龄,闻为罗姓女贤惠至极,对前妻子女爱如己出,辛某谁时叩安康,但因是知友内眷事,从未询及其详,莫非为老庄主之近族?”
  罗家庄主,圣手昆仑,虎目中已惨然泪下矣,这位德威感震江湖的老人,是到了伤心极处,丈夫之泪,不由落胸前,半天才说道:“辛老弟,此女非他,正是老朽小女翠云,与山主成眷,非老朽所喜,故曾约法,不道罗家山庄事(太湖山主,大侠孙威,与罗翠云的一段奇情巧,及太湖山庄惨遭不幸等事迹,另见拙著——太湖卧龙传中。),后经年月,至情化尽老朽玩强,始通往来,故武林友,无人知太湖山主为罗某娇婿,否则恶辈下手山庄时,当不致毫无顾及,古云,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也幸如此,始得保孙氏遗孤。”
  辛子琪立即起座,拜叩而下,泪湿衣衫,久久难言,一时悲凄之情,溢于四座。
  罗老庄主,扶起了千里追魂,这白发叟亦不愧为天南怪杰,双目猛张,钢牙咬处,余泪洒下,一声长啸,恢复了本来面目,对老庄主道:“晚辈真荒谬绝伦,生平知己,惨死之恨未雪,竟为一好色淫僧苦苦寻仇,幸王大侠不弃,否则晚辈何以为人,与老庄主平坐半日,竟不知为知友尊长,若非未复亡友之仇,尚有何面目苟活人世,至祈老人家谅宥,始才前辈会言,山庄孙氏遗孤现存世上,此中详情,叩请前辈示知,以便安派今后,晚辈余生!”
  这位天南怪杰,言下之意,已存与仇人共死之志,不由使举座感佩,老庄主刚要接言,讲述内情,突闻笑声,起自楼后甬道,白侠已同那东海异叟的化影神龙奇侠宋璞,走了出来。
  众人纷纷起座,拜叩了下去,尹三娘更说道:“昨夕庵主之言,今始知不误,早知您老人家在此,晚辈母女,可省下这千里奔波了。”
  异叟笑道:“小妮子惯想偷懒,兰儿已经长大,看你如何教导。”
  又对众人道:“你们这是干什么,像过年拜祖灵似的,尤其是罗老头儿,怎么领着头的胡闹,我老头子年纪还轻呢,还想多活几年,别损了我的阳寿。”
  辛子琪早就纳闷了,面对面的这个人,看上去至多五十上下,儒者的打扮,胡子还是黑的呢,怎么连罗庄主,全即行大礼呢?再看甘婆子,王天宏等,更是恭诚至极,自己是站也不是,拜也不是,最后一想,自己既认罗老庄主是前辈了,似应叩拜,这才也拜了下去,可是也拜的最晚,此人把话说完,众人也站了起来,辛子琪也只好站在一旁,玉姑娘在上首,给此人安置好了座位,候着他坐下,才纷纷就座。
  因为刚才,辛子琪和焦凯、莫天惠、常三庆来时,罗老庄主代王大侠揖客,当然是把辛子琪让在了上首,如今可正好,坐到此人身旁,辛子琪正想请老庄主或王大侠,代自己引介,话到唇边,可还没能说出来泥,此人竟对着自己问道:“阁下自成一派,竟也随着罗老头子行礼,我实在的不敢当,尊师董三泰在日,到有数面之缘,听说你尽得尊师绝艺,成名天南,虽盗而不亏心田;尤其难得在南海紫竹林中,不因武林奇书,而毁江湖道义,诚性情中人,十年苦修,仍能封书商尘墓中,是有心人也,不知来此潢水小塘何干?”
  这几句话,惊出了千里追魂白须叟辛子琪的一身冷汗来,半生行止,竟尽在此人算中,怎能不惊,焉得不惧,起身离座,诚恐诚惶,刚要回答,罗老庄主已道:“辛老弟,我忘了给你引进了,这位老人家,就是近八十年来,与苦行道长齐名天下的东海异叟,化影神龙,宋老爷子。”
  辛子琪可决没想到,面对着的,竟是武林中第一奇客,此老为金石谷三奇的长辈,三奇已倾江湖之力无人能敌,难怪初见时,罗老庄主首先拜叩了,又忆及先恩师之言,及金笛子,风火道人商尘传书时之语,不寒而栗,伏叩于地道:“末学后进,江湖晚辈,叩问您老人家安康,昔日先恩师临终遗命,若机凑巧,得拜金面时,必须先代恩师,叩谢指点之德,晚辈南海,巧逢商老前辈,蒙赐剑书,亦曾遗命,训诲晚辈,会言若妄以剑法为恶,决难逃老前辈之诛,并言若得拜叩前辈,代其禀呈一语,为‘终身未负训示’六字,今竟缘凑得叩于尊前,除竟素愿外,伏请教示。”
  端的是恭诚至极,化影神龙,异叟宋老剑侠,听了辛子琪这番话,不仅未展笑颜,反而声沉音厉道:“辛子琪,别多讲费话,我老头子最后问称的话,没听清吗?来潢水塘,到望仙楼何干?”
  辛子琪惶恐的答道:“晚辈做客雷氏渔帮,因江猪事,发现王大侠,舍侄当年曾死王大侠手,又受焦凯等人顺说,来望仙楼,本意是拜领一下,王大侠的教益,幸而……”
  宋老侠,没让他再说下去,立刻接着道:“幸而你是太湖山庄主,孙威的知友,罗庄主爱屋及乌,先打发走了,那三个小魔崽子,就跟你谈起太湖往事,当然你自感惭愧,不会再和王大侠过招动手了,假若罗庄主要先不提太湖事,你势必要和王大侠合手,凭你那点看家的玩意,绝难敌王大侠,你就会亮出那商尘暂寄你身上的赤珠盘龙剑来,展雷火剑术而致人死命。
  休说商尘剑书未全,单你本身功力,亦未会窥得剑中堂奥,况这赤珠盘龙,和雷火剑册,今世的正主人,就寄身潢水塘中,其衣钵弟子,即王大侠孙女,姑娘玉儿,彼时若自不量力,赤珠盘龙剑,只要展出,也就是你这千里追魂的魂断之时,你可知道?”
  说的辛子琪汗流挟背,诺诺应声,不过心中总不相信,像玉姑娘般,一个十九岁的,娇柔女娃儿,能从自己手中,摄取这千古宝刃而去,但转念又想及,商尘寄剑时,果然说过,此剑若遇宋老前辈即将归其故主之时,速自献上勿误!立刻站起身形,要解剑奉上,化影神龙却摆手拦住道:“我知道你心中不服我刚才展剑断魂之说,何止是你,恐怕大家都认为,我言过其实了,我们不妨试试看,辛子琪,我准许你展尽十年苦学,不必留情,玉姑娘,你过来!”
  众人刚才都只顾得听宋爷说话了,可没看出玉姑娘的神色来,玉姑娘乍闻,辛子琪身旁,竟带着恩师所说的赤珠盘龙剑,早已喜上眉梢,又听出剑虽在辛子琪处,是别人暂寄之物,寄物人已化,听宋爷的语气,此剑当不至再生枝节,不由心花怒放,微然闪目,果然发现,恩师所述的剑囊,这时辛子琪,正要解剑奉上,玉姑娘正暗念得来全不费功夫时,宋爷竟说出,要自己夺剑的话,并已相招,心里一急,脱口道:“老爷子,你是怎么啦吗?十年来,弟子还不敢违背,恩师训诫,今儿个早晨,你和白哥哥来,我都假装着不认识,杀江猪救雷震,都没用师门心法,现在你要弟子出手,没恩师的话,弟子怎敢,就连我阿爷,全让我瞒了十年了,我不!”
  宋爷等她说完了,手指着她笑道:“好丫头!由我做主的事,你反而推三阻四的,刚才那些话,那一句不是你师父嘱附,不准跟人说的?你可全说出来了!听我的话,一切全由我负责,要不!我可不管了。”
  说完笑嘻嘻的,看着玉姑娘。
  玉姑娘这一下可急了,说道:“都是老前辈斗人家,好!晚辈就听你的,不过恩师那儿,要问下来,我可全向你这儿推啦?”
  宋爷点着头道:“我也和那常三庆一样,变成贱骨头了,得剑是你的,有错是我的,这买卖,一辈子赚不了钱。”
  说的众人都笑了,辛子琪暗中愈发震服,原来人家宋爷,自始至终,在大家的身旁,常三庆所讲之言,都听了个全,可是就没有一人发现过人家,看起来,自己这身功夫平常的很,这时宋爷已经附上官彤和程天,在望仙阁酒楼的中间腾出了二丈五、六的一个大圆圈,辛子琪已献出赤珠盘龙剑来。
  剑似柔絮,紧围腰间,猛然出囊,似旭日之初升,如夕阳之将,只见一片赤红如火的亮光,照耀于望仙阁上,赤霞外面围绕一层,似雾般的云气,光华闪时,耀眼生花,红云动处,剑身似一条懒龙,隐现鳞甲,辛子琪有十年剑功,掌、腕微挺,剑身直立,此时远望,盘龙爪牙俱显,神威如生,辛子琪猛吐右掌,剑出尺余,顺翻肩背,一道赤虹,浪翻而上,腾云飞舞间,剑交右手,静待玉姑娘出招。
  众人除宋爷、白侠外,均代玉姑娘提心吊胆,尤其是川边大侠王天宏,他虽然知道净柳庵主为世外高人,但玉姑娘仅十年受教,能获益多少,况辛子琪成名多年,掌中剑又是千古仙兵,故然这不是真斗,但要一个十九岁的姑娘,空手相对一个成名四、五十年,手持宝刃的老江湖,并要将剑夺下,这!这简直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第五章:火焚渔村
  不只王天宏一人做如是想,众人全是一样,因为在场的都是武林高手,谈别的或许外行,讲武功手法,却尽皆健者,王天宏再瞧瞧孙女玉儿,却份外的静穆,若无其事似的,宋爷这时说话了:“子琪,你就像对敌一样,用全力进袭玉儿吧!她是不肯先动手的,其实刚才,玉儿要动手,这口剑,早就到了她的手里啦,好!玉儿也正好展尽所学,叫我老头子先开开眼,动手吧!”
  玉姑娘这时,也向辛子琪,深施一礼道:“晚辈敬请辛大侠赐招!”
  说罢,仍然垂手,静立一旁,不开门,不立式,等待辛子琪进击。
  辛子琪心中,有点气了,心中想,这个丫头也太狂傲了,门户式子也不开,剑虽终久还是给你,不过要想从我手里这么取去,你是妄想,也不再客气,喊一声:“姑娘当心!看剑!
  剑走轻灵,身如急风,带起大片红霞云雾,“秋风扫落叶”斜肩背劈下,这一招来的快,下的可慢,辛子琪是个成名的人物,虽说姑娘看似狂傲,但手无寸铁,论年纪又是晚辈,要不是宋爷做的主,这种动手法,就算是世仇冤家,辛子琪也决不肯,所以剑来的是极快,下的却是极慢。
  谁知玉姑娘,竟不理不睬,躲也不躲,可把辛子琪给吓着啦,心中想,姑娘八成认为这是假的,不用躲了,可是动手是假,这剑却是真的呀,所幸自己,上来小心,出手虽快,扫下去很慢,就这样,仍恐姑娘伤在剑锋之下,坐腕抖臂想把剑收回来。
  怎料就在此时,玉姑娘突出右手,食、中、二指,竟夹住了剑身,自己坐腕抖臂,竟无法抽回,才要以全力一试,玉姑娘那儿已经对着宋爷说道:“这怎么成呢,辛大侠老怕伤着我似的,出手和下式,慢的像老牛一样。”
       宋爷也随声说道:“子琪你尽量施展全力。”
  辛子琪刚才已试出玉姑娘,果非易与者流,但也更自认空手入白刃,夺走自己用的这口千古宝剑是绝不可能,闻言再不客套,施展出十年来精究的剑术,雷火剑法,以“朝天一柱香”式开门,飞扑玉姑娘。
  此时玉姑娘,面现笑容,一声娇啸,身形随起,竟进入红云剑霞之中,一时红尘翻滚,雷火隐隐,寒光急闪中,似隐有一条赤色盘龙,并随现着两条雾影,飞驶上下,交错盘舞,猛然又是一声轻啸,起自赤霞之中,一个庞大的影子,突的脱出红云之外,步履散乱,斜奔向楼口而去,已离站立自制,幸白侠早料及此,伸手将其扶住,而红云已收,玉姑娘婷婷玉立于当地,那口千年古刃,赤珠盘龙剑,握于左手,甭说了,几乎跌下楼口的,是千里追魂辛子琪了。
  玉姑娘,走近了辛子琪旁,重施一礼,并再三致歉,岂料辛子琪,竟大笑了起来,一面笑着,一面自身上解下了剑囊,双手奉上道:“好姑娘!辛子琪活了这么大,可是第一次丢这么大的人,您真成,我是五体投地的佩服,人丢的不冤,剑已被夺,仍想以数十年内力,硬再拿回来,若非姑娘手快,我这一对爪子准叫剑给斩了下来,自己叫自己发出的内力打中,几乎滚下楼去,姑娘!你何歉之有,来!这是剑囊,姑娘!您请收下吧!”
  白侠不由对辛子琪,生了好感,开口道:“千里追魂,快人快语,不失英雄人物,令人敬佩。”
  辛子琪见是,刚刚扶住自己的那位少年朋友,又早见他陪同宋爷出来,知非弱者,一抱双拳道:“实不敢当,朋友赞语,刚才幸蒙援手,礼应叩谢,敢问……”
  罗老庄主已经紧行几步,赶了过来,拦住辛子琪的问话,给介绍道:“辛老弟,怨老哥哥糊涂,刚才忘记给你引介了,这位就是十数年前已威震緑林的黑、白二小中的白侠,为金石谷武氏双老侠的衣钵传人,二位今后,多亲多近。”
  辛子琪才知道,这就是当年三湘红柳塘,绿竹村,吓破了群匪苦胆的黑、白二小中的白侠,重谢了照应之德,二人反而谈的非常起劲。
  罗老庄主,暗中说了一声好险,退向了一旁。
  原来黑、白双小自孩提时即被人丢弃路旁,巧遇金石谷武林三奇中的二爷,路过当地,救了回来,养教至今,始终不知其生身父母姓名、家乡,故最恨人当面问他姓氏,刚才差一点,辛子琪就问出口来了,罗老庄主这才接了过去(黑、白二小,出身详情,请拙著——太湖卧龙传》。
  玉姑娘这时,比谁都高兴,先谢了宋爷,宝剑归囊,笑迷迷的侍立在她阿爷的身边,仔细的把玩着赤珠盘龙剑。
  东海异叟化影神龙,笑指着宝剑道:“玉儿,你可知道此剑的来历?”
  玉姑娘恭诚的答道:“晚辈识浅,怎知古剑由来,到是恩师,曾说过一二。”
  异叟宋爷,展颜道:“何妨一谈,也让这般老一辈的人物,增点见识呢。”
  玉姑娘目注古剑,思索了片刻,才说道:“听恩师示,此剑出自吴、越争战时代,勾践会稽兵败,为囚俘三载,返国后,经范蠡推介处女、陈音二奇客,使越民学习剑、弩之术,成六千甲兵,号君子军,彼时,山隐灵猿,剑术无敌,自号猿公。
  闻知处女,剑术盖世,相约比试,猿公千年聚得石火精英之宝,并擒获孽龙潭中火龙,与石火精英之宝合,费时十载,成此赤珠盘龙古剑。
  即以此剑,比斗处女,惨败诚服,再叩教益,处女详为指示,并云此剑,煞气过重,须深封灵泉之中,并防化去,猿公拜别处女,即亲封此剑于峨嵋山灵峰,青玉穴之寒潭中。
  归习上乘道法,精研雷火剑术,又百年成道,彼时已悟万物归宗,封剑册于青玉穴顶,以待有缘,并留四句仙示——
  “遇道则灵生
  逢佛则神悟
  劫数于坤持
  飞腾由乾化”
  后此古刃,果为鬼谷道长所得,重以三昧火,使其灵生,扫尽群魔,后为雪大师,悟神僧,以苦行百难,赌化此古剑,虽鬼谷尽施荼毒,神僧禅唱愈响,剑终为神僧募化而去,自此永存寒冰叽、玄玉崖古刹之中,代代相守,传至侠尼灵祖师,交托恩师,竟为人将册、剑盗去,然此剑自经神僧点化,无佛门心法,难展威势,况剑、册传失下部,习成后,虽仍具声威,然不足传神。
  故十年来,恩师日夜授我佛门上乘心法并全部剑诀,曾嘱若遇此剑,即刻取归,并恩赐配带,追返剑册,这就是恩师所示,此剑的来历了。”
  众人闻言不由深愧自己的孤陋寡闻,东海异叟接着说道:“小小年纪,难为你记得这么清楚,其实商尘盗剑,另有因果,你恩师尽知,如今剑归故主,是可喜之事,下部剑册,辛子琪已埋入南海紫竹林商尘墓中,日前晤及庵主,庵主已不欲取回,正合佛家因果,你也不必,再为此奔波了。”
  又对众人说道:“老朽另有要务,必须立即前往,此间尚有许多事故,由白娃儿代我说吧,辛子琪亡友,太湖山庄主孙威事,罗老头儿尽可详告子琪,匪辈无耻,留心阴谋。”
  这东海异叟,话说到这儿,转身欲行,玉姑娘追了上来,刚要说些什么,异叟已经笑道:“你的心事我明白,我老头子要先到净柳庵,这些年来很难为你,但庵主也有打算,我去后,你白哥哥会代你详述一切,赤珠盘龙千古至宝,自此人剑相得,群魔劫临,然人者仁也,深望你勿忘此言。”
  玉姑娘答应远声,并欲亲送异叟下楼。
  这时罗若愚、王天宏、甘婆子、辛子琪、尹三娘母女及白侠,都要远送,异叟长笑一声,微展袍袖,转瞬间,已踏波而去,只留笑声余响,在楼头袅袅不绝。
  群侠再坐,白侠这才慨述,玉姑娘恩师净柳庵主事,及玉姑娘学艺经过。
  八十年前,武林中盛传之四大名剑为僧、道、俗、尼四人,僧即一心古刹主静和尚,道即金石谷三老恩师苦行道人,俗即东海异叟化影神龙宋璞、宋冰玉,尼即玉姑娘之恩师净柳庵主。
  四剑相合,共行武林,所做所为,尽慷慨义行,惹得当时绿林强豪集南七北六,辽东、天南之全力,摆端阳龙会于洞庭,誓除四剑。四剑赴会,寸铁皆无,由静和尚开言,四剑各献一艺,会中群雄若亦能有此功力,再定比斗之事。
  彼时绿林群雄共计叁佰零陆名之多,皆万人敌者,闻言鼓噪暴吼不止,声如雷鸣,静和尚犹如未见,端然正坐,暗中却早调匀了丹田内气,微然张口笑将起来,出口笑音尖圆,声如笙簧,悦声动听,在吼叫喊喝的噪声中,却仍然听的极真。
  群寇中不乏高手,听出这是佛门心法中大慈禅唱,尚未想好应付之策,庵主已经猛仰头颈,引吭长啸而起,如春雷之急贯,雳霹阵阵,连声不绝,如山岳倾颓,风云变色,似狂风横巨浪,人闻此音,如置身孤舟,寒战不止,几疑地裂天崩,已当头压下,群寇已不能自制,有的伏于地,有的暴跳奔逃,乱成一片。
  移时声止,仅微闻佛禅之声,宁静无比,畅舒至极,洞庭会上,一时变成了悄然无音,寂静万分,静和尚这才合十宣号,仍请主会者作答。
  主持这洞庭群雄大会的是当日最手辣心黑的老贼,人称“人魔鬼手霍三光”,武功经验,都高人一等,知道静和尚的禅唱,庵主的啸声,皆为先天一炁真气所运化而成,似此功力,已达人间绝峰,势难望胜,又何必一定要再比武技呢。
  遂很客气的声述这大会的主因,是为了南七北六绿林朋友,近数年来为四剑所迫,已皆难立足,此会恭请四剑侠驾,谨是要请四剑,给众人留一生路,别无他意,四剑明知,霍三光言不由衷,仍由静和尚说话,他指出了二百余名恶行素着巨盗,霍三光也在其中,要这般巨寇,自即日起,退出绿林,不得再在江湖走动,则四剑应诺,只要绿林朋友,不淫乱,不杀无辜良民,也决再不出手。
  霍三光震于四剑功力威势,迫订城下之盟,并示决心,当着四剑的面,和其余二百余名巨寇,远离洞庭,归隐到大洪山去。
  兹后一连数年,老贼等果然守信,似雄心志气尽消,而各地绿林人物,也很少杀人淫恶之事,自洞庭会后,武林四剑,却也再未露面,岂料霍三光等老贼,洞庭会上是为了四剑俱在,难以相敌,退隐大洪山后,苦习掌法功力,更暗中派遣能手,打探四剑动静,并已挑选了五十名精绝功力者,准备一个一个的,分别暗中下手,把四剑铲除。
  不久江湖盛传,静和尚和苦行道长均已羽化飞升,并说东海异叟化影神龙已远去化外,庵主自闭于某绝峰内,参慧光大法,恐二十年内,难出峰穴一步。
  霍三光等老贼机诈过人,先不肯信,故命门下劣徒四出行走,数年间,果然平安无事,胆量渐大,为恶亦愈烈,始终未见四剑出面,遂正式出头,立总寨,传盗柬,并定是年七巧开山。
  至期,三山五岳绿林枭雄,群集一堂,欢呼鼓舞,开怀畅饮,酒至半酣,庵主突似神龙天降,指数近年来群寇所为,并罚霍老贼等,无义背信,群盗目睹,仅庵主一人前来,一声呼啸,齐出进攻。
  结果庵主以先天一炁真气扫尽群魔,霍三光等老贼尽皆丧命,并于三数月内,追击逃匪等,计毙于庵主掌指之下者,先后达三百零九名,神尼灵大师,彼时已将坐关,得报长门弟子,大开杀戒,怒示慈命,论令庵主归俗,庵主大恐,跪求三日夜,始得恩宥,并命立三千善功,并不得再开杀戒,始传神尼衣钵。
  赤珠盘龙剑也蒙赐镇净柳庵中,商大侠盗剑窃书,庵主早已知道,商大侠有一前辈,乃庵主生平至交,庵主念及旧情,并谅彼时之商大侠万不得已之苦,更守恩师神尼之誓,故假做不知,任其盗去,遂即拜顷东海异叟代为监视。
  商大侠得剑及书后,精研二十年,终于了断某件大事,惜后十年,东海异叟,习一绝顶神功……正在要紧关头,功成之后,再寻得商大侠,为时已迟,异叟没能想到,商大侠用功勤奋,而商大侠更不知,所得剑册,仅是下册,致无佛门心法保护,虽大事已了,然身心皆毁。
  东海异叟立现侠踪,明言指示,商大侠犹不深信,试通玄关,始知阴力尽失,除非毁却,多年道基,啣阴合阳外,别无救策,更知年已百龄,元阳若失,无疑凡俗,自己大敌众多,所惧者,自身之剑术功力耳,若失元阳,本为救命,反而取死,何如苦撑下去,仍有十数年寿命,尽可忘我而拯人,多行义举,遂将此意告知异叟。
  东海异叟勉慰有加,并以自身功力,代商大侠试通神关,竟百叩无应,知难挽回,频嘱商大侠云,病发之时,苦痛难忍,定力不坚,一个收心不住,无疑色魔,因彼时三灵二丧,虽合百女,已难起死,然流害甚大,若自问无此死志,应早打算,以免自误而误人。
  商大侠彼时慨言,定不负武林二字,并转问异叟何来?东海异叟,这才把身受庵主所托事告知,商大侠闻言,始知所以,即欲将剑书归还,是异叟再三声言,庵主此时,要它无用,他年自己定可代庵主收回,并说明商大侠仇家势众,此剑在身正可以有限之年,铲人间不平,况为习剑册,致毁身心,此二物,亦应伴至最终,商大侠才含笑拜诺而别。
  果然后来,商大侠拔剑除恶,平尽心中怨尤,后数年,自知恶疾将发,入南海紫竹林,备妥衣食百物,静待劫临,而东海异叟,十年来,无寸步离,皆暗中护助,最后商大侠病发,苦痛不堪,恐心志难守,竟自斩双足,异叟暗中敬服,免其悲伤,更不欲露面。
  不久辛大侠到,商大侠寄剑存书事,尽皆目睹,商大侠知辛大侠,早有家室,不致似自己般失误,更知辛大侠,为太湖山庄主至友,放心相托,东海异叟亦因斯故,始任凭辛大侠,南海苦习剑法,而不加闻问,并将此事,暗告庵主。
  辛大侠埋书之时,亦未会逃过异叟监视,后庵主为求传人,巧得玉姑娘祖孙持武二侠函,拜师习艺,此时之武林四剑,已早为人遗忘,故庵主虽将心法、剑术倾囊转授于玉姑娘,但却再三严谕,不得向任何人谈及庵主及四剑事,并嘱玉姑娘未得谕命前,不论与人对手,或其他原故而出手,不得少许显露庵主一派心法,是故为救雷震,迫用家门雷火针,并仅以祖父所传,玄门罡力打入,否则若施展庵主一派心法,举手之劳,则江猪碎首!当然就更不会,引出这群寇寻仇之事。
  白侠一席话,听得众人,目瞪口呆,内中最感欣慰的,是铁掌震辽东川边大侠王天宏,真是做什么梦也想不到,孙女玉儿的恩师竟是八十年前的沙门奇侠,听异叟和白侠,言下之意,孙女玉儿的功力、剑术已得庵主神髓,再见到刚才与辛大侠动手事,知道不虚,手刃亲仇,将无疑问了,怎能不喜呢。
  其余诸侠,也纷纷向王大侠道贺,尤其是尹三娘母女,更频频向玉姑娘问长问短,三娘更深自愧悔,这多年来,虽因当日恩师,对庵主敬重,致自己也诚敬非常,更明知庵主,武功甚高,惜因见玉儿,并无惊人处,错认庵主仅一辈份很高的武林前辈而已,更因时常寄宿庵内,庵主对人随和谦温,不类高手,致失良机,早知如此,更悔不把兰儿也投入庵主门下了。
  玉姑娘也看出三娘言谈间愧悔之色,笑看对众人道:“晚辈虽蒙恩师授艺,惜悟性太差,十年所得,仅恩师十之一二,复仇雪耻,尚望于诸老前辈扶助,晚辈这儿先拜谢了。”
  说到这儿,玉姑娘对众人深深万福一礼,然后又接着道:“白哥哥还要告诉辛大侠,太湖山庄主的事,晚辈也正有事要请教尹阿姨和、兰妹妹,要到后面说话儿去了。”
  说完,扶着尹三娘,拉着兰妹妹,娘儿三个,到后面去啦。
  辛子琪早就想问知友孙威遗孤之事,被东海异叟化影神龙突现侠踪给拦了下来,紧跟着异叟训示,接着是动手比剑,然后是白侠畅述当日武林四剑事,自己也听傻了,也听忘了问这件事,现在玉姑娘可给他提了个醒,等玉姑娘人走后,辛子琪对白侠道:“白爷!玉姑娘可给我开了道啦,辛子琪生平知友遭奇惨祸,今已知亡友遗孤现存世上,亡友二子一女,不知存者几人,现在何处?何人下此毒手,伏祈详告,此恩此德,辛子琪没齿不忘!”
  白侠笑道:“辛大侠,您可别这么捧我,这白爷二字,要叫家师听到,得!这份罪可就够我瞧半天的,若蒙不弃,以年纪论,您喊一声白兄弟听来可比白爷二字,舒坦受用的多了。”
  辛子琪连忙说道:“是!是!是!老兄弟,怪我不好,可是老兄弟,你也就别大侠大侠的喊我啦,这潢水有的是好鱼,找大虾,可就费了事啦,老兄弟,说真个的吧!我那亡友遗孤,现在何处?”
  辛大侠以大虾比大侠,使满座哄然,而白侠也忍不住笑道:“好!我和小黑子,孤独的也够了,辛老哥,咱们这名份,算一言定局,致于太湖山庄主孙氏遗孤事,放着孙氏的尊老罗老庄主你不问,反而舍本逐末,真不智至极!”
  辛子琪刚要开口,圣手昆仑已经说道:“得啦,白老弟,还是你费心劳神吧!我老糊涂了,也许把该说的忘了,不该说的说了,那可就误了大事。”
  白侠这才说道:“太湖山庄主,孙氏遗孤有二子一女,全都安存于世上,那女娃儿尤有机缘,已蒙东海异叟的夫人,玉面观音郝老前辈收为义孙女,并已获宋、郝两家絶学,年纪虽小,老哥哥若不怪罪的话,真要动手,老哥哥还不见得能胜过她呢。
  两个另娃儿,中途逃亡之时,老二不幸失落,但决没落到冤家手中,奇怪的是,也探不出是投向何处,老大就在昆明城外,其外祖那!咱们这位老前辈,他的罗家庄上,这些年来,老庄主已把个小娃儿,训练成了个铁人啦,别提那身功夫有多俊了。
  老庄主的不传之秘,天罡三十六手早已倾囊,连医术也已得神髓,只要是去罗家庄的人物,够分寸的老前辈,罗老庄主是非逼着人家教这娃儿一手不可,据我所知,我恩师的天星掌、大师伯的金刚指、东海异叟老人家的认穴法,全留给那娃儿啦。
  这小子也真不含糊,样样学,还是样样精,我那小黑子哥,给他起了个外号,叫‘万法归宗小神医,妙手仙童’,我说辛老哥,你该放心了吧?”
  本来这是件很凄惨的事情,叫白小侠这样一形容,反而变成可喜之事了,再一提小黑侠,给这个孙氏遗孤所起的外号,不由的连罗老庄主,全笑了出来。
  辛子琪也倍感欣慰,虽仍有一子,流落江湖,不知去处,白侠之言,闻自诸老剑客,至少未落虎穴或恶敌之手,已称天幸,不过仍有要事未明,而白侠始才所言,明有避重就轻之处,遂又问道:“得知亡友孤详情,欣喜之至,白兄弟,到是何处奸小,伤我亡友夫妇?那位道义之友,武林前辈,护送我亡友遗孤?尚祈详告!”
  白侠早知辛子琪有此一问,笑着道:“老哥哥,你怎么这么糊涂呢?要是我和罗老庄主,晓得是何人暗中算计了孙大侠,还不早约集武林同道,给孙大侠把仇报了么?要是我知道是何人义拯还孤,刚才我不就早说了吗?”
  辛子琪明知白侠此言不尽不实,看样子,任你如何询问,不说的他是决不肯说,并且听口气,就是问罗老庄主也是白搭,这是为什么呢?真是百思没解了,转念一想,此间事了,罗老庄主定然返庄,自己势在同行,当年知友互绝之时,此子虽小,然山庄惨变之时,早已解事,当知详情,一索即得,又何必今日强人所难呢?想到这儿,仅仅微笑做罢,不再多问。
  话风一转,可就又谈到群寇的身上,王天宏这才得着工夫,拜谢罗老庄主的光降,代揖豪客,老庄主看了白侠一眼,谦词回答了几句,其实罗老庄主,本是另有原因而来,非为此间突发事故,时逢其会罢了,来时已先拜见了东海异叟,白侠也在当场,但此事,如今因有辛子琪在,已不便解说。
  众人只顾谈论一切,可就忘了天色啦,还是玉姑娘,和三娘,兰姑娘,知己的话说完,走了出来,笑着对上官彤道:“跛大爷,您是怎么啦,您这易牙虽然是客串的,可也不能净让客人吃中午的剩菜呀?今儿个叫贼崽子们搅的,正好一个外客没有,天都这么晚了,您也该把那好吃的、拿手的全搬出来了吧,别忘了跛大爷,这一整天的好戏,可全唱的是开场,真个的可都在半夜呢,吃饱了也好有力气,耍狼崽子呀!”
  上官彤一瞧天色,哎哟了一声,连回玉姑娘嘴的工夫,全没有啦,就窜进了厨房,东西现成,火又快,程天鹏也收拾好了桌椅啦,后厨房的荣,可也好了,刹时间摆了个齐全,大家围在一起,吃喝了起来。
  酒饭间,罗老庄主,就要分配今夜御敌人手和策谋,白侠先说道:“今夜鼠辈,是势在必来我又希望来些真正的高手,但又期待,还是平常的人物好!”
  众入都不明白内中原故,纷纷叩问,白侠道:“众位,看到没有,这望仙阁楼口,所悬的那一对东西,这玩意儿挂了一整天了,今夜敌者真有高手,定然能注意到这对东西,那他见了这对东西一定不再动手,说不定或可能再三致歉,乖乖的退下,所以说希望来些高手,这样这场争斗,就能免了。”
  但是真要如此,那几个小崽子,可就沾了光啦,小命儿又能多活几天,所以又期待来的都像这姓焦的,姓常的和那姓莫的一样人物,这样就可以有小老鼠耍了。”
  这几句话,除了玉姑娘外,连罗老庄主的脸全红了,这一对异形鱼叉,挂在门口,都没发现,这是一个原因,现在经白侠指出,这对东西来,大家又全不认识,这对玩意儿,叫什么名目,是谁用的了,都是老江湖了,这多难堪呢?
  众人除了罗老庄主外,就属着川边大侠王天宏和甘婆子的经验阅历多了,昨夕净柳庵中,二人都在场,这对东西,很早庵主就赏赐给玉姑娘了,王天宏是天天看到他,虽然早就觉得这鱼叉份外的特别,只可惜当时不知这净柳庵主,就是昔日四大名剑中的三音老尼,故此忽略过去。
  昨夕庵中临别之时,顺口叫玉姑娘把这对东西挂在阁楼,如今已知庵主为何许人也,忆及往昔,庵主成名江湖,所用威震江湖之物,王天宏不由已经了然此为何物了,不过老哥哥罗庄主正在面红耳赤,苦索此物而不得,不愿意叫老庄主难堪,故尔仍作不知。
  甘婆子这时,也已由庵主来历,而悟及此物,立刻道:“此物莫非是名震武林的三音佛笔!”
  此言一出,众侠猛醒,甘婆子见白侠点着头,证明不错,接着又道:“这就难怪,白侠客那样说了,今夜若当真,有出众的绿林朋友光降,当会发现此物,而清楚此物的来历,则退身惟恐不及,又何来争斗之事,不过!照我们这般人来说,都忽略了它,匪徒中,皆恶横成性,连常三庆这种成名巨盗,都未能注意到它,今夜一场血战,又怕无可避免了。”
  众侠也频频点头,认为此言不误。
  这顿酒饭,吃到了定更;罗老庄主,辛子琪和白侠,就在王天宏的私室内,品茗相谈,甘婆子、尹三娘母女,由玉姑娘相伴,在玉姑娘房中休息,程天鹏、上官彤清理了一切,遵照着王天宏的吩附,在阁楼口高挂了一对气死风灯,熄灭其他灯火,兵暗器收拾受当,也泡了一壶香茶,坐于阴暗之处,静待敌者。
  远处传来了,数声钟呜,这是净柳庵中的古钟,庵主晚课已毕,紧跟着更鼓二响,梆梆之声不绝,自潢水塘渔村中,频频传来,尹三娘母女,这时已自后阁楼飞身港口之上,如轻烟般闪进了渔村,这母女二人,仍如前约保护雷氏父子安全。
  移时,又是一条长大黑影,自阁楼左端飞出,一个“黑虎出洞”,转变为“燕子飞云”,已远出十丈,只见他双臂猛张,换式成“沙鸥点波”,已消失在渔村之内。
  室内的川边大侠,不由的对老庄主和白侠,连夸此人之玄妙身法,盛名之下,果无虚士。
  原来后面的这个人,正是千里追魂、白须叟辛子琪,他已知群匪无耻,更念已故师弟俞华千里函托之义,雷氏父子相待之情,今夜必须接应渔村,以免愧对亡者,更知道望仙阁上仅有白侠或玉姑娘任何一人在,已足使来者亡胆丧魂,固若金汤,故此与诸侠言明,追蹑于三娘母女之后,隐伏于渔村。
  玉姑娘这时,已换上了一身劲装,腰围着那柄千年古剑赤珠盘龙,助下精裂宝囊中是王氏门下绝霸武林的七曲毒龙雷火针,安静和祥,虽欲临大敌,但不显丝毫惊慌,甘婆子不由心悦诚服。
  这位澜沧江上的怪婆子,龙拐旁靠,笑嘻嘻的道:“我说小玉子,咱先商量一下,回头要是毛贼们来了,你可别先动手,你一上场,可就没戏瞧了,先叫我这老婆子试试手,能挡我三百二百拐的主,你再下场子斗他,怎么样?”
  玉姑娘一笑道:“好吗!要有人挡得了您老人家三、二十拐,就已经不含糊了,您这三百拐,二百拐下去,不成了做虾酱啦。”
  甘婆子也真乐了,又说道:“那不正好吗,给望仙阁酒楼,平添一样名菜,虾酱豆腐!”
  玉姑娘更是笑弯了腰道:“这样名菜,只好你老人家独自享受了。
  两个人正说笑着,突然玉姑娘面色一怔,微抬玉臂,打灭了茶桌上的油灯,悄声对甘婆子道·“老人家!贼崽子们到了!”
  甘婆子并没听到任何响动,心中正暗笑,别看娃儿功夫很高,经验到底还差,丝毫声响动静没有,可硬是说有人来了,谁知道自己还没想完心里的事呢,望仙阁酒楼前,港口岸道,黑影中,已经有人发话道:“望仙阁上的好朋友们听了,有人不远千里,特来拜望,要我这腿快的,先来送信,好朋友们,金身大驾,就请出来吧!”
  甘婆子的脸全红了,要不是室内已无灯光,自己真无地自容,此人的轻身功夫,真可以说是登峰造极!举一反三,甘婆子已料是强敌,刚要飞身而下,玉姑娘已经拉住了自己,并细声的说道:“老人家别忙啦,白哥哥已经下去了,这个只不过是小丑,热闹的在后面呢,咱们从楼门走吧。”
  说着半拉半扶的,走出内室,来到望仙阁楼口。
  这时罗老庄主,王天宏,和在阁楼上待敌的程天鹏,上官彤竟一人不见,甘婆子不由的纳闷了,这时岸道黑影又说道:“原来望仙阁楼主,如此规矩,先让堂客们迎接客人,可惜我鬼影子侯三山,不爱这种调调儿,还是出来个男子汉陪侯三爷谈谈吧!”
  甘婆子本性就嫉恶刚强,闻言大怒,飞身而下立于侯三山身前八尺,怒目叱道:“姓侯的,你总算在江湖上是号人物,来传信也好是挑战也罢,说话该有分寸,别忘记祸从口出……”
  话还没有说完,侯三山已狂笑着接口道:“甘婆子,凭你似乎还不配对侯三爷叫狠,再说就你这个模样,侯三爷也没有非份兴趣……”
  “狂徒住口!”
  玉姑娘也不知何时到了甘婆子身侧,正色叱斥侯三山。
  侯三山尚不知业已轻狂惹祸,嘿嘿笑着道:“丫头片子,你给侯三爷滚到一边去,去找个成过名露过脸的爷们出来,出来和三爷我答对!”
  甘婆子时已忍无可忍,龙头拐杖猛一顿地,直扑侯三山,侯三山一声冷哼,鬼爪倏出硬抓甘婆子的杖。
  甘婆子既恨侯三山言语轻狂,又怒侯三山对自己的蔑视,龙相突收再出,直点侯三山的心口。
  岂料侯三山竟是诱招,当甘婆子突收龙招的刹那,侯三山右臂突然伸长出尺许,紧握住了龙拐,猛地一带,甘婆子作梦也没想到侯三山练成“魔臂阴功”,身躯不由向前撞去,侯三山左掌如石火闪电已暴然击向甘婆子头顶,一招击实,甘婆子绝难活命!
  适时,倏忽雪影旋飞,甘婆子只觉得身子一轻,龙拐不但莫明其妙的脱出双手,人也轻飘飘的飞出丈远,当她站定之后骇诧的注目时,不由羞红了老脸。
  原来适才甘婆子立足的地方,已换上了玉姑娘,甘婆子的龙拐,也握在玉姑娘手中,另一端仍被侯三山右手紧紧抓住,龙拐楞扯成横直的一字。
  侯三山虽然并没能看清玉姑娘是如何和甘婆子互换位置,及玉姑娘又怎样握住龙拐前端的,但是凭他的功夫及那身江湖经验,应该能试出玉姑娘的功力来才对,俗话说——人要倒了霉,喝凉水全塞牙缝!侯三山现在就正应了这一句话。
  他狂妄的个性和自恃不含乎的一身功夫,使他想都不去深想,认定玉姑娘和甘婆子的互换位置属于练习熟悉的合搏小巧之技,因此一声冷哼道:“怎么,老乞婆不够看换上了你丫头片子?哼!侯三爷声明过了,生平不好这个,更不懂怜香惜玉,丫头,还不给侯三爷松手!”
  他话声中,右臂震力提气猛地横夺龙拐,在他认为一震之下玉姑娘非虎口绽裂撒手不可,那知道竟若蜻蜓撼柱动也不动。
  侯三山总算是经多见广的江湖高手,顿知料错一切大事不好,倏地松脱紧握龙拐尾端的右手,旋身欲退!
  玉姑娘一张脸早已寒露冷冰,眼角掠过一丝丝杀气,银牙一咬道:“口无拦遮下作的东西,滚!”
  “滚”字出口,玉姑娘着实恨极了侯三山,也错拿侯三山当成狂匪淫徒,竟施展从未一用的罕绝功力——玄门天罡断穴,出指点向侯三山的“丹田”死穴!
  适时凌空传来两声断喝,其一是:“姑娘留情!”
  另一声道:“玉儿不可!”
  玉姑娘闻声知人,但指力已出,侯三山随指而倒,昏死地上。
  接着一条白影飞落当场,挟起侯三山,此人正是白衫客章文砚。
  另一条黑影也落身而下,却是“望仙阁”主王天宏!
  章文砚目射煞火,怒视着玉姑娘,只因侯三山伤势太重,他不敢逗留,遂一言未发猛地顿足飞身而去。
  玉姑娘知道定遭祖父责难,竟首先开口道:“阿爷,渔村恐有奇,我去接迎。”
  话罢不容王天宏说不,也紧随着章文砚去处疾射远下。
  ***  ***  ***
  银雁渔帮大火已渐熄灭,急坏了王天宏。
  雪影飞降,正是白侠,见面说道:“此处可有来敌?”
  王天宏摇头道。“没有,渔帮这把火是……”
  话没说完,不少人已飞步奔来。

  第六章:不速之客
  白侠早经望见,内中除了尹三娘母子,玉姑娘外,黑侠还陪着一人,身后并有两个大汉,平抬着一幅门板,不问可知,众侠只有辛子琪未见人踪,那这门板上面躺看的,一定是千里追魂。
  这时王天宏,已迎了上去,门板上紧裹着厚厚的棉被,伤者不见疼动,则料伤势非浅,随着黑侠身旁的这人,竟是这潢水塘内银雁渔帮的老帮主,横江龙雷冲波,这时雷帮主紧走几步,双拳紧抱躬礼道:“蠢子雷震,蒙王大侠爱孙,玉姑娘相救一命,大恩未能亲谢,反使王大侠,遭门下恶客纠缠,寒门养虎成患,忘恩反啮,幸诸大侠仁厚将护,复蒙前辈奇客助力,未成巨灾,然辛老师已中敌阴谋,伤势极重,此皆雷冲波之过,特走谒拜安,并请所罪。”
  王天宏也赶紧的抱拳为礼,接着道:“帮主真太谦了,天宏祖孙,避仇帮主潢水塘中,竟替帮主惹来冤家,已感深愧;玉儿所为,更不值一提,辛大侠既受重伤,不便久立楼外,雷帮主,请楼头畅述吧。”
  说完了话,并由白侠,引介了黑侠,大家一齐重登望仙阁。上官彤去准备吃喝,程天鹏收拾好了王大侠的书房,安置了辛大侠。王大侠,罗庄主等,本要看护辛大侠的,黑侠给拦了,黑侠说:“辛朋友吃了大亏,受伤后用力过猛,实是险极,幸恩师驾临,以内功推拿之法,代辛朋友合了穴眼,并内服了玉峰灵丹,外用了金刚散,一睡对时,穴道自解,可也算好了一半啦,此时不要有所惊动才好!”
  众人这才走到阁上,礼让入席,先由雷冲波讲述此次,火焚渔村的前因后果。
  多年前,雷冲波目睹江湖风险,恰好老年得子,忆及生平,并无惊人绝学,只缘对人仁厚,虽为绿林,未遇大险,保得半生平安,但这时时担惊,日日害怕的行涯,却早感心灰意冷了,就将平日所蓄,金银珠宝取出,散山归老,只留下了三五十名,有家小的手下,来到了潢水塘,置办了鱼具,舟船等物,建立了银雁渔帮。
  日久渐成规模,嘉利泽中,散居的渔夫们,也相率来投,此时雷冲波的老伴儿,也已去世,雷冲波就把全部精力,化到渔帮的身上,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出产日增,财积愈广,渔村已成极大村镇,而银雁渔帮,一个善良而正规生意的声名,也传流了出去。
  后来王天宏祖孙来此,建望仙阁酒楼,雷冲波已然料到,这酒楼东主,绝非俗客了,再闻箫声,更知所料非假,虽暗中留心,并未发现这祖孙二人,有何可疑,久之相安无事,也就听其自然了。
  雷冲波乍来时,曾遇奇事,并会数遇面生之客,后来不知何故,他看出这净柳庵主是个异人,彼时他老伴儿还在世,就教导了她一番话,到庵中随喜,岂料刚到庵中,庵主就开门见山的告诉了她,承认当日会行江湖,并指出这嘉利泽中,几座孤峰,莫要登临,并请雷夫人,转告雷冲波,只要安份守己,真为良民,这潢水塘,就是最太平的地方。
  雷夫人转告了雷冲波,第二天,雷冲波制送了两盏佛灯送去,亲自拜叩庵主,女尼们告诉他说,庵主已去西岳,自此雷冲波,必日日布施佛前灯油,至今不息,但却从来没见过庵主,似乎庵主有心避之一般。
  是王天宏祖孙,来此的第七年,一日清晨,突有四人,持当日故交之函,来访雷冲波,书函之人,当日会有恩于雷冲波,而彼时,巧指俞华,已来塘年余,看出所来四人,不类善者,虽在病中,亦立即通知雷冲波,不可亲近来者。
  雷冲波深信俞华,故接待四人时,再三声述,渔帮简陋,四人到也痛快,直言是避祸而来,并说明衣食所需,皆愿出钱,烦雷冲波代办,并求一栖身之处即可,这样雷冲波就不能再说别的。
  谁知道为此银雁渔帮竟惹下了焚村的大祸,而雷氏父子也几乎命丧渔帮,这却是雷冲波所始料不及,假如巧指俞华,不是当年不幸,而病死潢水塘的话,也许事或改观。
  四人初到未久,已露出本来面目,皆江湖枭雄,雷冲波虽已明知,大错铸成,惜请神容易送神难,四人对雷冲波,却非常恭敬,又无其他过错,引介之人,情份又重,对此四人,真是无可如何了。
  不久,雷冲波独行塘边,对面突来一人,塘边小径甚窄,两边尽为芦苇湿泥,雷冲波正欲紧靠一旁,候此人过去,岂料尚未提步,此人已擦身而过,转瞬去远,雷冲波不由惊异此人,好一身出的功力,再低头,不由面红耳赤,自己前襟的扣子上,平空多了一张纸条。
  四顾再无别人,不问可知,这纸条儿,是那位擦身而过的朋友,给自己扣上去的,取下来看时,上面写的是——
  “贵友被迫函介,四匪隐身塘内,有其他用意,复有夺帮之图,希万勿开罪此辈,并应虚于委蛇,如此则可保己业,候四匪劫临。想帮主尚未忘净柳庵主之言,安份守己,此为太平之乡,切切勿忘!”
  雷冲波立刻把字条儿扯碎了,分丢到河塘两旁,目睹消失后,回转渔帮,自此秘嘱帮中人及儿子雷震,对四匪客气至极,礼貌不缺,一直相安无事。
  前半月,突自苗疆来此数人,为首者即北六省巨盗,草上飞行,弹指金丸常三庆,持老贼任化雨函,约雷冲波入会,并再三请其参于八月中秋,苗疆会期之晤,函上并说潢水塘口望仙阁酒楼,系旧日仇家,嘉利泽中孤岛上,亦有不明来历之人,故派出高手,探查一切,至祈协助等言。
  雷冲波念及当年异人,送函示警之言,立刻深表赞同,并安置食宿之所,再十日,千里追魂白须即到,而老贼亲信,闹海蛟焦凯,四手天君莫天惠亦至潢水塘,紧跟着就发生了江猪之事,当日众盗已断定黄宏为王天宏时,即欲立刻寻仇,雷冲波才设法延迟了一夜,并命人秘知王天宏早为准备。飞天狐率群匪寻事败归后不久,金寿受伤,由尤谢二匪抱扶而返,竟相约不辞而别。辛子琪一变为敌之友,焦莫常三老贼忍辱含恨,回归渔帮,莫天惠在望仙阁上闻甘婆子之言,已疑心到雷氏父子暗通消息,路上和焦凯商量好,对付雷氏父子之策,依着焦凯,简直就先除治了雷氏父子再说,莫老贼仍防辛子琪仍回渔帮,则大事误矣!故只有再三详说利害焦凯才答应了下来。
  岂料这三个老贼子,回到渔帮之时,雷冲波正在设宴,招待外客,竟是新投入苗疆金沙寨毒蛇岩不久的鬼影子侯三山,侯老三虽然入岩不久,但因身怀绝技非三老贼所能敌,入岩即掌监管要务,职位远在三贼之上,三贼先见了礼,还没说话,侯三山就传阴阳叟、邵子奇之命,并以老贼任化雨的红羽令传示,一切听命于侯三山吩附,致路上计议者,尽成泡影。
  莫天惠阴险万端,谈话中,有意无意的说出望仙阁上惨败之事,并激将侯三山,侯三山一身技艺登峰造极,自视甚高,平日狂傲之气溢于言表,若照往常,莫贼言罢,虽明知罗老庄主,川边大侠等,绝非易入之流,也定然前往,岂料今朝只是冷笑阵阵,并不行动,莫老贼就知道,这内中定有重大原因。
  果然到了傍黑时候,银雁渔帮,又来了两个出众的人物,一个是阴阳叟邵子奇的师兄,无形影百衫客章文砚,另一人是当年因一善而得逃四剑之诛的铁和尚黑僧,都是近三个月来由邵子奇飞相邀的无敌能手,这白衫客不论春多日夜都是一袭白衫,功力之高,内力之足,邵子奇退避三舍,铁和尚黑僧更名符其实,上下黑似铁炭,已得玄功神力变化,老贼任化雨消息灵通,知前派之人不足成大事,更恐嘉利孤峰上所隐者,为当日三湘无敌之人,才拜烦出这二位下趟苗疆,来到这潢水小塘,侯三山只不过是这两位的先站而矣!这两位脾气各别,功力又太高,侯三山这么狂傲的人物,竟都不敢丝毫越规。
  这二人来到帮中厅上,先谢了雷氏父子相助之情,并极客气的坐于宾座之上,这就是老一辈的人物了,是非恩怨,都极分明,丝毫不失老江湖的分寸、规矩,饮宴间,白衫客对侯三山道:“侯老三!这儿的情形弄明白了吗?”
  侯三山赶紧的站起来,才要回答,黑僧已经烦了,厉吼道:“侯老三,这不是咱们的毒蛇岩,别让雷帮主父子,笑我们不懂过场,坐稳了说!”
  吓的侯老三,诺诺连声,雷帮主这时站起来,意思是交代几句话,退下去,好叫人家畅所欲言,白衫客章文砚却笑对雷冲波道:“雷帮主,您别走,蒙您不弃尽心尽情的招待,我们再要有什么避着您的话,那我和老黑可全成了什么玩意啦?请坐,请坐。”
  雷冲波只好二次就座,白衫客这次只拿眼睛,盯了侯三山一眼,侯三山立刻就把所知一切,详细的说了出来,焦凯见侯三山,直言无隐,觉得很难堪,不由的想解释一下,刚刚说了声:“二位老前辈。”
  就让黑僧给一瞪眼,把后面的话硬瞪的吓了回去,不敢再说了,黑僧反而笑着对白衫客道:“章老大,怎么小任子净弄了这么些东西出来,眼一瞪,吓得连话都不敢说啦,这可难怪叫小罗和王天宏,还有那甘婆子,一个个唬得都夹着尾巴滚回来了,唉!真是一代不如一代!”
  铁和尚黑僧这几句话,可臊的焦、莫、常,三个老贼脸全成了大红布,坐也不是,走又不敢,真恨不能有个地洞,把脑袋钻了进去。
  所幸白衫客,只笑了笑,没说什么,这才又慢慢的恢复了自然。
  白衫客和黑僧再不多问闲话,只频频向雷冲波互敬美酒,直吃到了初更过后,酒饭尽足,章文砚才对黑僧道:“老黑暂镇此地吧,我去趟望仙阁酒楼。”
  铁和尚黑僧点了点头。
  白衫客又对焦、莫、常三贼吩咐道:“你们三人,多辛苦点,各自寻查一下,别让人家随随便便的就走了进来!那我老头子就承情不尽了。”
  三个人脸又变了颜色,而白衫客却独对鬼影子侯三山道:“侯老山!替我先去报个信,这是我老头子,近几十年来的规矩!”
  侯三山答应一声,刚要走,突然,净柳庵中古钟响鸣,白衫客章文砚突然一震,猛吼一声:“侯老三停步!”
  立刻又问道:“古刹钟鸣,闻声即知此钟在千年以上,侯老三,这是个什么庙呢?”
  这下子可把老猴头给急着了,楞楞的没法回答。
  所幸雷冲波解了他的围,雷帮主在一旁说道:“老人家,这是个尼姑庵,庵名净柳,一个老尼姑,一个老佛婆,和四个女弟子,一共六个人,每日安份守己,青灯古佛的渡日子,听说这尼庵,建造了有一、二百年啦。”
  白衫客听完了雷冲波的话,外面正好响打二更,白衫客对侯三山,一挥手道:“去干你的去吧!别忘了我的规矩!”
  侯三山应诺了一声,纵身而去。
  白衫客却对铁和尚道:“老黑,这尼姑庵钟鸣之声听来奇特,打钟之人,有极好的身手,咱可别叫算命的骗了钱去,这个人咱可丢不起,我去望仙阁刹时即归,你净柳庵中走走吧!听说武林三奇也来到此处,见到时让他们等我片刻,咱到要试试他们功力如何。”
  铁和尚笑道:“我和尚是遇庙就拜佛,章老大,就这么办,咱们回头见!”
  黑僧话说完,身形一转,已飘然而去。
  而白衫客也向雷冲波点头为礼,一声急厉幽啸,人已穿窗而去,啸声未停,但听来,已远达港口了!虽然其快速无比,但为了净柳庵钟鸣之事,略迟片刻,却把一个威震辽东,风字帮的飘把子,毁在了望仙阁旁,再突见三音佛笔出现,大悟净柳庵三字由来,知所料如果不虚,世上恐再无铁和尚黑僧人了,何敢再误,忽忽数言,携侯三山而去。
  雷冲波讲到白衫客夜临望仙阁后,黑侠接着述说起,自身经历之事。
  自苗疆群丑蠢动,已尽为金石谷三老所知,此时三老,因恩师苦行道长偶游嘉利泽,爱上了这几座似青螺倒置水晶盘中般的孤岛,三老遂亲率黑白双小布置一切,远迎恩师仙驾,至嘉利泽中。
  未久雷冲波率众迁来,真的改恶向善,道长甚喜,嘱附三弟子,遇事照拂,庵主更居留就近,日夕双剑三老,畅谈功力进境,王天宏沅陵被难,二老侠亲书拜函王氏祖孙,也就迁居此处,二老侠返回孤峰面禀道长,正好庵主在座,本不欲再授人艺,是道长微笑劝说,庵主这才首肯,王氏祖孙拜即庵主后,第一夜,庵主即携玉姑娘来至孤峰,拜叩道长及三老,并会见了黑白二小,兹后传艺,免惊世俗,及怕为人知,也是在孤峰之上,道长甚喜此女,恩赐了玄刚回天圣功,玉姑娘又是聪慧异常,不数年已得绝学。
  东海异叟化影神龙,也年必一至,结果,玉姑娘十七岁的时候,合黑、白二小之力,已不胜此女了,进境之速,使三大名剑欣慰异常,破例为她,费一年之功,合三剑奇技,秘以传之,然对玉姑娘训戒之严,亦前所未有。
  自近年来,发现匪徒隐身渔塘,以黑,白二小之力,不难立除恶物,然三剑已皆大悟之人,世上无不化者,只不过份为恶,却不准二小生事,二老除遵命传示外,并罚成二小,保护渔村。
  白侠这才送函示警雷冲波,并与黑侠约定隔一日轮值渔帮一天,无形中做了渔帮的更夫,那先来四寇也算幸运,因未为恶,故才平安无事,否则恐早埋骨这潢水塘了。
  玉姑娘雷火针生事,黑侠已面叩了庵主,庵主这才传请王天宏一会。
  当夜,白衫客章文砚和铁和尚黑僧前来,侯三山狂傲的样子,黑侠早就想整他一下子,可惜是在白天,而黑侠也不便出面,原来黑侠自江猪事发,三老已严命黑侠留于渔村,随时防备大祸突发。
  黑侠也真有主意,黑天活动,白天带好了吃喝,竟躲到雷氏父子的书房中的那大书柜上,书房就在厅后,本和大厅是一间,雷冲波隔出了一段,又把这一段隔成了三间房子,左边一间自己休息用,右边那间给儿子用,中间这间,算是书房,也算是小客厅。
  这书房内,大书柜是紧靠着大厅的木板,这木隔板留有不少小洞,都是当年钉子钉的钉眼儿,黑侠正好躺在柜顶上,隔望大厅,一览无余。
  等到两个老魔头到,黑侠可不那么优闲了,知道这两个东西厉害,自己不是对手。
  等白衫客和铁和尚相约,黑侠可急了,若叫这个黑和尚跑到净柳庵,固然这黑和尚是准定玩完,可是师父那儿自己也要吃不了啦,黑僧这时已经先走了,黑侠候着白衫客动身,立刻就向黑僧追了下去。
  铁和尚虽不知这净柳庵在何处,但凭这多年的功力,闻声知其来处,已将近庵前了,黑侠知道追已不及,自己也到了,这黑和尚也进了庵啦,这怎么办呢?人急则智生,黑侠竟然喊了起来,他远远的喊道:“铁和尚,先别进净柳庵,白衫客叫我来,有话和你说!”
  也该当贼和尚倒霉,他也不想想,除了章文砚外,在这里谁敢叫自己铁和尚,不管是谁来传话,也没有叫自己铁和尚的道理呀?何况刚才明明听见白衫客的长啸之声,又怎能让人给自己带什么话呢?
  可是铁和尚却真的站住了,回头一瞧,心里还真纳闷,这是谁呀?比侯老三的功夫远高的多,几乎能和自己相比,他这儿还纳着闷,黑侠可也来到近前,假做喘息不停,铁和尚性子最暴,反而走近了黑侠道:“章老大怎么说?快!”
  黑侠头都不抬,理也不理。
  铁和尚可急了,暴声道:“章老大说的什么话,快告诉我!”
  黑侠知道,白衫客章文砚和这铁和尚黑僧,是近百年来,绿林道中第一等人物,始才渔帮偷窥时,听白衫客言外之意,似未把恩师三老挂在心上,自己更不在话下了,必须上来出其不意,给他一下子重的,想到这儿,黑僧已暴声相罚,催自己快说,黑僧身髙马大,是个彪形人物,黑侠瘦矮,黑僧只顾问话,不由的半躬着身子,凑到了黑侠近前,黑侠这时已将内力贯于右臂,左手向后方一指道:“章老大说,你该吃个耳光!”
  黑侠刁攒古怪的厉害,章老大说这几个字,很慢,你该吃个耳光这几个字呢?快的像打嘟噜,话也完了,这一大力金刚重掌也急如流矢般打下。说实在的,双方距离仅有尺余远近,任凭那个也休想躲闪得了。谁知道铁和尚黑僧,这身功力已到化境,表面看来,此人是粗暴愚,其实内秀已极,临危不乱。刚才黑侠飞驰急追,黑僧已看出他有一身内家功力,高过侯三山多多,当时还真叫黑侠唬着了,但转念间就觉得事出突然,但却没想到对方会暗算自己,大力金刚掌到,黑僧见变出非常,竟腰下坐力,上半身急如星火闪电般后挺,双脚跟猛登,倒赶千层浪,倏然退下,轻巧迅速至极。黑侠见突袭未成,不由也动了肝火,存心试试这铁和尚的功力,追踪而上,双掌齐出,拚全力以师门心法一气罡掌虎扑打下,刚才黑僧虽未被打中,但已怒极,见黑侠罡掌袭来,本心想伤黑侠个重的,这一对面细看,竟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不由起了爱才之心,只用了七成力,单掌猛翻,也劈空迎上。
  双方掌力相接,竟发出暗哑的一声雷呜,黑侠竟被震出丈余,铁和尚也退了两步,哈哈的一声长笑后说道:“动手的可是金石谷三老弟子,黑、白二小的小黑?”
  黑侠一乐道:“黑和尚,你也不白,不错是我!”
  铁和尚怒声道:“暗算于人,黑小娃,岂不丢了三老威名?此间事,和尔何干?”
  黑侠仍然是一笑道:“贼和尚惯说贼话,小黑爷不是先告诉了要打你耳光,才下的手吗?怎能说是暗算?天下不平事,尽与小黑爷有关!”
  铁和尚反而弄的无言可答了,恨声道:“黑小子,你除了暗算人外,当真动手还差的多呢,你今在此,三老定在就近,何不请出尊师一谈?”
  黑侠刚要回答,一声啸叫已由远而近。
  铁和尚面色突变,原来这是白衫客章文砚的长啸,铁和尚闻此长啸,知白衫客已不知何故,突然退走,不由深感不安,正在进退维谷之时,渔村忽现火影,刹时浓烟密布,烈光腾空,黑侠一见,只急的暴喊一声:“贼和尚,看见了没有,这就是你们这些,贼崽子干的好事,小爷救人要紧,记住了今天事,九九重阳,咱们苗疆算这本账!”
  说完,也不等铁和尚的回话了,已飞扑渔村而去。
  铁和尚眼望渔村大火,恨声自语道:“这群王八蛋的东西,只会做这些见不得人的事,害我和尚和章老大白白丢人,好小子们,咱们这本账,佛爷是现在就算,谁放的火,谁来填命!
  说完转身,就要反扑村中,一条白影已落身近旁,正是白衫客章文砚,仍然挟着侯三山。
  见到了铁和尚,章文砚立刻道:“老黑,这把火是谁干的,可太万恶了!”
  铁和尚怒声道:“这准是小任的那几个混蛋东西放的,我正要进村子去找这群东西去呢,章老大,怎么样?侯老三这是怎么的了?”
  章文砚叹声道:“我早知这群东西难成大事,这次回到苗疆,子奇若不听劝,我也不再顾他了!侯老三完了,命虽能保住,可是真气被高手给断了,我还没能仔细的看呢……”
  说到这儿,章文砚突然想起那一对三音佛笔来了,净柳庵就在前面,不知铁和尚是否已到过庵中,不由的低声道:“老黑,你怎么样,净柳庵去了没有?”
  铁和尚恨声的,把刚才事说了一遍,然后二人决定,不能跟着这群鼠辈丢人,先擒住焦、莫、常三个匹夫,再说别的,此时火势更大,二人刚要起步,忽听背后一声佛号,转身瞧处,不由的震惊万分,正是不愿碰头的净柳庵主了慧神尼。
  这位净柳庵主,仍似当年横扫大洪山一般像貌,双手合十说道:“贫尼甚感章大侠念故剑之情,睹物即去,黑师兄本佛门中人,慈悲之心永怀,渔村大火,已有金石谷三侠出面,少时即熄,已不劳挂怀,做恶之徒,已遭甘凉双侠所诛,净柳小庵不远,可愿前往一谈?”
  二人互望一眼,还没回答,庵主又道:“侯施主所中,乃玄门天罡气点穴之法,贫尼对此道略知一、二,或许可保侯施主这身功夫,还是到小庵中待茶吧!”
  说着,再次合十,转身前导,铁和尚和白衫客,一语不发,随行而下。
  庵主肃客静室,即命弟子鸣钟三响,白侠早知预定之谋,故二次钟鸣,他才说三老已经动手了,群匪当难逃生之言,白衫客和铁和尚带着侯三山,到了净柳庵,何时走的?庵主都和他们说了些什么?侯三山这身功夫,是否还能保住等等,后文自有交待。
  黑侠也只说到和铁和尚分手,扑进村去,大火已起,救火无从下手,幸而恩师到来,火才救灭,辛子琪怎样受伤,却只好由先一步到达渔村的尹三娘说了。
  尹三娘母女扑进渔村的刹那,突见一条黑影,飞驰纵跃,迎头而来,三娘是个老江湖了,见此人功力比自己母女高的多,立即闪身路旁巨木后,此人已急驰而过,就这一瞬间,三娘已看出是鬼影子侯三山,不由暗呼一声“侥幸”。
  就在此时,港口岸边,又一条人影,正好迎着侯三山而来,两个人似各吃一惊,都是半空中,猛施千斤坠,停身下落,硬把前行的身子,给坐了回来,耳听这鬼影子侯三山,低沉的吼道:“什么人,拦阻我鬼影子侯老三的去路?”
  对面来的此人,正是千里追魂辛子琪,半途突遇拦路之人,功力甚高,也不由心中一惊,刚刚停步,此人已经低吼报名,才知是侯三山,立刻道:“我道是谁,原来是侯三弟,还记得我这千里追魂辛老二吗?”
  侯三山这时也已看出是谁来了,自己和辛子琪是老朋友,白天听焦凯提到他,还在望仙阁酒楼,似与王天宏动过手,想来这是事毕返回渔村,本想询问一下,望仙阁酒楼虚实,只因替白衫客传话,此老性格奇特,迟误不得,立刻对辛子琪说道:“辛二哥,咱可老没见了,侯老三代人传句话,必须立刻赶到望仙阁,去去就回,二哥,咱们银雁渔帮详谈吧!”
  话说完,手一躬,已远出数丈。
  辛子琪本来还想指点并劝解侯三山,谁想侯三山说去就去,没再容自己说话,转念又想,侯老三只是代人传话,想来不至于动手,也就不再喊他,可没想到侯三山,却因轻狂得祸。
  这一迟误,辛子琪和尹三娘母女反而走到一块了,三个人进入渔村,尹三娘母女由左边进入渔帮,辛子琪是由右路扑奔渔帮,刚商量好,一声啸鸣带起一条白影子,刚刚入目,却已远去数丈之外了。
  此时辛子琪已发现此人竟是白衫客章文砚,虽然吃惊不小,但却对雷氏父子的安全放下了全心,知道有这种人物在场,胜姑不言,就是不幸惨败,也是败的英雄,决不会误及居停,恨及无辜,也明白了侯三山所谓代人传信是代谁了,看来望仙阁上,这场争战定必惨烈已极。
  辛子琪再看尹氏母女,已纵身而去,自己也赶奔渔帮而下,刚到大厅旁,可正赶上恶贼等放火焚村。
  原来焦凯、莫天惠、常三庆三老贼,在席前,饱受了铁和尚的侮辱,愤怒已极,可又不敢多说一个字,等铁和尚一走,白衫客也接着奔向望仙阁而去,莫老贼向焦、常二人,示意外出,到了外面,莫贼道:“咱哥们在江湖中,不算含糊的了,铁和尚不说,谁叫他是个前辈来看呢,可恨呢老猴子,竟也给咱哥们小鞋穿,任当家的这次派咱哥们出来,功没一件,丢人的事可干了不少,就这样回转苗疆,今后还有何面目做人,哥儿俩个可有什么主意没有?”
  焦凯丢的人最大,心里的恨也最多,不由道:“本来凭咱哥儿三个,明的暗的,处置姓王的祖孙,是易如反掌,都是姓雷的这一老一小,两个混蛋,再加上辛子琪这个匹夫,暗通了姓王的祖孙,这次不论胜败,我焦凯不处置了这三个东西,死不甘心。”
  莫天惠道:“老焦,动肝火没有用,咱们得要想报仇的主意。”
  焦凯急了,他知道莫天惠,准是有了办法,就等自己应声了,立刻道:“你有什么主意,管说,没人干的我干!”
  莫天惠道:“好!要干当然是一齐干,这是渔村,芦苇、木船最易发火,咱们先放火烧了大,这般东西是一准来救,然后分三面,从外放火围村,就凭姓雷的爷儿两个,火海已成,要想逃生,今世是办不到了,不过我们要当心,火放完了就走,从此天涯海角,任我等逍遥,铁和尚章文砚这两个老鬼,表面正经,这把火,咱可把苗疆卖了,你们哥儿两个,可想好了再干!干了可就别再后悔!”
  常、焦二贼,杀人放火是惯技,立刻赞成,他们刚商量好,就要下手,取了火种,常三庆悄悄的点着了大厅后面的草堆,前面莫、焦二贼,也正要点火的时候,辛子琪一步赶到。
  焦凯一见辛子琪,眼珠一转,计上心来,摆手叫辛子琪近前,第一、辛子琪没想到焦凯敢对自己不利,第二、这时大厅后面,已露烟火,心中焦急,纵身近前道:“焦当家的,后面火起,这是谁干的,雷帮主父子何在?”
  焦凯远拿着火把呢,这小子鬼计也真多,先做了个禁声的手式,走到了辛子琪的面前,左手一指远处道·“辛爷来的好,放火的人在那儿!”
  辛子琪信以为实,不由的望远处一瞧,谁想到焦凯,右手的火把整个的按到了辛子琪的脸上,发眉俱焚,只痛得辛子琪哇呀!哇呀!的暴喊怒吼,双目被薰烤的一时难争,此时莫天惠悄然进步,一翻双掌,十成实地的打在了辛子琪的肩头,焦凯更狠,甩手两只三狼钉,一根打中了左肩,另一根插在了辛子琪的大腿上。
  辛子琪身受重伤,和毒药三狼钉下,泪水已冲散了眼上的烟灰,左自已能净开少许,知道今日已落宵小之手,绝难活命,强提着这口丹田内力,把数十年的功力,集于右掌,身形假做抖战不止,焦凯果上大当,刚刚纵起身形,要再下毒手,一声厉吼,辛子琪不顾伤疼,竟如石火闪电般,和焦凯走了个碰头,焦凯再想躲闪,谈何容易,辛子琪的右掌,已全力的震在了焦凯的胸腹之上,焦凯被打出了有一丈四、五,一句话全没说,口喷鲜血,已死在地上。
  而辛子琪,也因伤重毒发,用力过猛,跌倒地上,此时大火已起,所幸辛子琪一步来到,若稍迟片刻,故然辛子琪可保平安,但这千余名无辜渔民,及妇女老弱,恐将葬身火海了。
  此时常三庆,已赶到前面,一问详情,不由大怒,见辛子琪还没死去,一步赶到辛子琪身旁,举掌碰下,就在此时,尹三娘母女已到,一只玉凤紫金梭,已打向常三庆左肩,常三庆顾不得再伤辛子琪了,急忙躲闪,四手天君莫老贼已展剑扑向尹三娘。
  猛听得一声呼喊,起自十数丈外的一株参天古木之上,紧跟着有人说道:“尹女侠母女,请速救火,这三湘绿竹村中漏网余匪,还是让给我们甘凉双侠吧!”
  话到人到,一对精光慑人的龙虎日月轮,合着一红,一碧的一对,风雷剑,一奔常三庆,一临莫老贼而下。
  俗语说,人的名,树的影,莫天惠当年逃死,早成为弓之鸟,闻声见物,果是昔日煞星,一言不发,转身纵步欲逃,常三庆更知厉害,也想凭自己,独步江湖的草上飞行轻功,逃得活命,可惜功力相差太多,他这里身形猛起,风雷之声,已自头顶而下,刚欲变式,红、碧光华闪处,一颗左颊带有圆形伤痕的脑袋,已经和脖子分了家。
  莫天惠一旁目睹,魂亡胆破,竟欲出奇而逃,不顾烈火,他想冲入火中,再由大厅上逃生,老贼想的不错,可惜遇到了甘凉双侠,对手的又是龙虎翻云手鲁中原,他刚到火旁,鲁中原已纵前拦住并不动手,只冲看他一笑,就笑破了莫天惠的苦胆,鲁中原面目一变,左手虎轮扬,莫天惠连人带剑,已被击毙飞进了火穴,倒成全了他死前之志。
  跟着净柳庵中二次钟鸣,金石谷三老中的武氏兄弟落身火场,双双纵起,齐发先天一气罡掌,硬把大厅震倒,雷氏父子及众渔民也纷纷前来灌救,大火转瞬已灭。
  黑侠正好扑了回来,二老侠只看了他一眼,吩附救起辛子琪到附近屋中,救治完了辛大侠,玉姑娘也恰好来到,二老侠回转了孤峰,雷冲波坚持亲来拜叩王天宏,这才一齐回到,望仙阁酒楼。
  详情尽知之后,罗老庄主慨然道:“古人教我等励行善事,恶多必自取败亡,侯三山功力之高,实不多得,狂言成祸,焦、莫、常三贼,若能稍改恶习,何至于此,久慕甘凉双侠英名,渔村侠踪一显,犹如神龙,黑大侠!如今双侠何在?”

  第七章:甘凉双侠
  黑侠笑着,并不回答,只是看了白侠和玉姑娘一眼,玉姑娘目注后楼,微然一笑,众人正觉奇怪,突闻后窗外道:“甘凉晚辈,特来拜叩川边大侠,及众前辈安康,不知我们小师妹,可欢迎这不速之客吗?
  众人才知道,甘凉双侠,早来多时,玉姑娘更笑着起身迎客,群雄也纷起迎接,甘凉双侠一到潢水塘,慨谈当年结仇事,才引出来五小下苗疆,大闹毒蛇岩,赤珠盘龙剑震蛮荒,奇童出世天赐良缘等事。
  玉姑娘和黑、白二小,迎进了甘凉双侠,群侠中过半是仅闻其名,而未谋面,在礼让引介声中,均上下暗自打量双侠。男的秀眉虎目,隆准丰额,女的亭亭玉立,英姿飒爽,又都是那么温文尔雅,谁能想到这对年轻男女,竟会是江湖绿林道中,闻名丧胆的生死判官龙虎翻云手,风雷剑无双女,甘凉双小侠夫妇呢?
  坐定之后,圣手昆仑罗老庄主,询及双侠,与小魔王铁爪范震宇,结仇经过,龙虎翻云手鲁中原,这才慨谈经过。
  自古正邪如同水火,势难两立,世人才智不同,性德互异,就有自恃一身武技,满腹计谋,认为普天之下,唯我独尊,骄傲狂妄者。日久欲海难塡,再遇宵小之辈,捧拍献媚,背后仗势,无所不为,已将自身陷入水火泥沼,虽有时偶然想起为恶日重,十分追悔,但因子侄徒辈众多,自身势在,尚能苟活,若舍之而去,则徒子侄辈,皆难保全,更有自认,食山珍,衣绫罗,声重劳厚,乐不思蜀,再加徒侄辈恶习日深,恐所恃靠山,不顾而去,衣食无着,身家亦危,想出毒谋,为主结下大仇,使所持不敢向善,恶与恶济,狼狈相从,势力日强,为祸愈甚,一旦势败,则惟死而矣!
  但也有在这龌龊世界上,凭所学武功,广结同道,做些济善惩恶,扶弱小,锄强暴的事情,替人间主持点正义,为天地保留些元气,虽然仍是逃不出好名负气的圈子,但古今圣贤豪杰,留芳百世的事业,那一个又不是从“好名负气”中,翻练出来的呢?凭十数年日夜锻鍊而成的功力,存天地间之正义,犯世人讥笑的傻劲,履险阽危,替世间鸣不平,为人类除恶贼,一生一世,为人辛苦,虽不为庸俗所谅,但这种刚毅之志,实非凡夫俗子,所能妄窥。
  自云苗祸乱,经天子派重臣,率精兵平定之后,仍命镇守边疆,封爵永驻,更移民苗城,施使同化,日久,部份苗族,已放下生杀参毒恶习,也学汉人,经商耕农,但只限于官家管理到的地方,稍远一点的地区,那种凶杀恶斗,抢劫淫乱的事,仍然是时常发生,更因官府鞭长莫及,稍远的地区,尤其是近山泽之处,全有一种潜势力,被某一人把持着,这个人在附近一带,就等于土皇帝一样,没人敢来惹他。
  在云贵交界,距石龙山的胜境关十数里外,有一片山庄,庄主本来是江南人氏,因在故乡,惹下大祸,逃亡至此,一身出奇的武术,潜居已近三十年,学得一口苗语,天生聪慧,竟创下了大片基业,这位庄主,大约是性好交友,这座山庄,每天出出进进的尽是陌生客人,更怪的是,一个个全带出来一种凶暴强梁之气,附近人家,只知道庄主,是个瘦矮秃头的老人,对人慈祥,不常出外,但每次出外,总要隔两三个月的时间,才能回庄,每次回庄,附近穷苦人家,一定能得到他不少济助,所以提起老庄主来,没人不说他是位慈善好义的善人,尤其是贫困的人家,全觉得老庄主,是这一方的恩人。
  平日苦朋友们,遇有困难,十两银子以下,从未回绝过,但除掉庄内之人,或来访好友外,想走入庄中一步,却定遭毒打。
  庄主姓范,附近十几里的土著们全称呼老庄主叫范老善人,他这片庄园,占地约有百数十亩大小,近三丈高的围墙,外有一条两丈四、五尺宽的护庄河,庄门口,置有一座吊桥,经常有八名壮汉看守,每到夕阳西下,吊桥高悬,庄内和庄外就算毫无关连了,围河一周,遍植树木,清静古雅,谁都猜想,这位范老庄主,不是位名流隐士,至少也是富绅巨贾,晚年享乐才建庄隐此地。
  谁又能料到,这看来慈善巨富的庄主,竟是云、贵、川三省,绿林道的总瓢把子,无恶不作的江洋大盗!这座范家山庄,也正是三省群寇的总寨,但仍非最重要,最秘密的地方,像这种成名巨盗,全都有一身出群超众的功力,和聪敏过人的智慧,经验丰富,明知树大招风,背后全有一处极险峻,极秘密的隐身之地,万一事败,仍无害于己。不过这秘密之地,非但可恃天险来拦阻想不利于己的对头,并且防守也严,除掉了心腹党徒,经自己连年考查已认为死党者外,其余的匪徒们,别说想去,连地点在那儿都全不知道。平日做案,远出数百里,甚或千里之外,而对附近的居民,广施恩惠,善名在外,别说根本不把官家放在眼中,即便遇上官家的干吏良捕,也不会疑心到这善人的身上。
  再说,实力也真厚,遇有数百里外,徒众失风,有时就能凭着,自己善人的声望,和早经花钱,打通了的不良官吏,出头保证,有的是说词,有的是办法,俗话说的好,钱能通神,若遇人力、钱力、声望、全办不了的事,匪首反而沉静至极,若无其事,好像和失风匪徒,根本没有任何关系一般,但不出三五天,牢狱被劫,人证皆失,有时贤吏良捕,防守过严,劫狱难成,则施辣手,先杀匪徒灭口,再寻当地官家报复,实在是机诈百出,因此这位成名的绿林盗魁,小魔王铁爪范震宇,自二十五岁就率领群匪,至今年已六十,隐身在这石龙山胜境关的范家山庄,从未失风。
  这位大善士范震宇,平日深居山庄,有时一年两年,不见他外出,这也正是,党徒众多,能手如云,每次做案,已不必再要自己操劳过问,范震宇手下,最亲信干练并且武技过人的有“苗疆九鬼”、“嘉利四雄”、“四川双煞”、和一“龙”、一“凤”,其余水旱两面,绿林英豪,不下百位,老贼小魔王铁爪范震宇,一身软、硬、轻功,已到炉火纯青的地步,精内家掌法和指力,自幼童子功,一生不喜女色,这也是他成名的主要原因之一。
  江湖上,谈起来范震宇,全是伸着大拇指,说他恶淫戒色,并严戒手下人不得身犯淫行,人又义气,弟兄间互勉互励,称得起是绿林中的英雄,说实在的,范震宇为人慷慨,对敌之时,不轻易杀伤人命,又坚贞不淫,所以武林中,成名的一般老侠客们,也全敬他是条汉子,得放手时且放手,全不愿过为已甚,范震宇才能保全到今天。
  小魔王铁爪范震宇,除对庄中,自备花园静室内,隐居存身的一位江湖老前辈,言听计从,待如上宾,终年不懈外,最得他欢喜的,是义女“玉面妖狐花红凤”,和义子“小白龙江腾蛟”,最得助力而武功计谋也比较高的,是“四川双煞”的白煞神唐良,黑煞神唐方兄弟二人,范震宇一生谨慎,凭血力,滚刀尖,得来了名利双收,没想到年近花甲,竟被自己最亲信的一龙一凤,和最得助力的四川双煞唐氏兄弟所误,给自己引出强敌,将数十年英名,毁于一旦,身受重伤之下,更惨遭双煞毒毙,并隐伏了廿年后滇边侠隐庄中,一场惊天动地的惨变,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却说小魔王铁爪范震宇,虽然一生,重义轻色,但义子义女,却是天生的淫贼荡妇,四川双煞更是出名的色魔,双煞凭着兄弟二人一身出众的武功本领,在川边打箭炉地方,黑虎岭内,造就了庞大的努力,又有小魔王铁爪范震宇,这样有力的靠山,真可以说是骄横万分了,平日无恶不作,尤喜渔色,范震宇虽有所闻,但双煞机警过人,狡诈百出,做案秘密,事后别管对方多美,也是毫不留情,斩草除根,绝对不让老贼,抓住点滴证据。
  可是老城范震宇是个什么人物,双煞要想瞒他,谈何容易,事情也真巧,双煞在胜境闹内,看中了一家姓刘的姑娘,回山之后,秘嘱亲信头目毒蜈蚣常老幺率候六名弟兄,夜半抢劫回山,自己兄弟随后接应。
  老贼范震宇,平时依双煞为左,右手,实在爱惜双煞这身功夫,年纪又轻,若能将好色之心去掉,再磨练个三年五载,自己岁数已大,很想到时,使双煞代替自己,领导着三省的绿林群寇,故早存遇机警戒双煞,莫贪淫色之心。
  此次,毒蜈蚣常老幺,奉令下山不久,范震宇已接到,飞鸽传信,单身夜离山庄,在姓刘的住所附近,静待常老幺,直到常老幺,掳姓刘姑娘劫到手之后,才出面制止,生擒了常老幺回庄,并命随常老幺前来的六名弟兄,火速令双煞亲到范家山庄,双煞闻报,大惊失色,硬着头皮,心怀鬼胎,赶奔范家山庄而来。
  这天的中午时分,双煞来到庄外,往常这个时候,庄门大开,今天却紧紧关闭,八名庄勇,仍然在吊桥旁把守,双煞互望一眼,白煞神唐良,轻声道:“老二!看样子今天要毁!老头子可不好应付,这怎么办呢?”
  黑煞神唐方说道:“事已至此,只好见机而行了。”
  二人这才低头走上吊桥,八名庄勇,躬身迎接,随见为首大汉,走近滑门,经拍三掌,栅门立刻打开,双煞一言不发快步进庄,耳听身后木栅门再响,二次关了个严紧,这时已有人,手持黑、红三角型旗子,自角道飞奔而来,到了双煞面前,大声道:“奉当家的论命,请唐家兄弟,刑堂拜叩!”
  双煞一听刑堂两个字,只吓的脸上全都变了颜色啦,再一看传话的,是小白龙江腾蛟,不由的立刻向前,刚要拜问一切,江腾较立刻用眼神止住了双煞,又大声的说道:“二位当家的,还不遵论,刑堂报到吗?”
  双煞这才知道,一定有人暗中监视,所以江腾蛟不让自己开口,立刻双双躬身答道:“黑虎岭分寨,四川双煞,遵论报进!”
  说罢又是一躬,由唐良双手接过了江腾蛟手中那面黑、红两色的刑堂报进三角旗令,江腾蛟在交旗的时候,趁机把早已写好的一张小纸条,连旗交给了唐良,随即转身,又飞般的退了回去唐良抱着刑堂报进旗令,和唐方并肩而行,用旗令遮着前面,打开了小纸条,只见上面写看“失察罪小,淫恶难恕,勿忘勿忘,”这十二个字。
  双煞本是狡诈之辈,已知应该如何应付老贼,忽忽的把纸条儿吃下肚中,已转到了云,贵,川、三省总寨的刑堂堂口门外,双煞高声报进道:“四川双煞,奉刑堂旗令报进!”
  里面立刻传出了一声:“清洗进堂!”
  话罢!走出来了两个人,双煞认识,正是刑堂内的侍役兄弟,这两个人,先一抱拳,然后对双煞道:“唐当家的多担带吧,这是堂规,这把兵和暗器交堂。”
  双煞一言不发,把随身的兵器等物,交给了刑堂弟兄,这才低着头进入刑堂。
  刑堂正中,长案上首,端坐着三省盗魁,小魔王铁爪范震宇,中间站着的是刑堂掌刑,判官黑登山,抱着刑令,面含煞威,目露杀气。范震宇身后,站着两个人,左首是玉面妖狐花红凤,右首是小白龙江腾蛟,双煞先向刑堂正中行了礼,然后叩见范震宇。范震宇虽然面带不悦之色,见双煞极为诚敬,仍是含笑令起,双煞起立之后,唐方偶然看了花红凤一眼,只见这个妖媚如狐,狠毒似狼的荡妇,面露冷笑,银牙紧咬,唐方极感不安。
  后悔自己刚才只顾打算,如何应付范震宇,竟将此女忘记,此女有名的难惹,生性淫荡,多少江湖英雄,葬送其手,忆及当年,此女奉令,到打箭炉,代传老贼论命,被自己暗用药酒成其好事,一连在打箭炉住了五天,临行之时,此女才说出,她早想收伏自己兄弟了,自己暗用药酒也早被发觉,特装本性被迷而已,既已成入幕之宾,则一生休想摆脱,否则莫怪无情等语,今日怎将这女魔王忘记了呢?万一此女多上两句嘴,范震宇一怒,可要了自己兄弟的命啦,想到这儿,心神再也难定。
  俏判官黑登山,上香净坛后,厉声对双煞道:“胜境关内,刘家庄中,黑虎岭分寨中兄弟,竟有掳人奸淫之事发生,本堂特用堂令,请来二位当家的,有所查询!”
  双煞伏首躬身,一齐回答道:“愿遵堂令,敬请按规查询。”
  黑登山哼了一声,才冷着脸道:“瓢把子早有示令,近范家山庄,百里地内,任凭他是谁,若有抢劫之事,定按山规处治,十大山规中,第二条上写的明白:身犯淫行,奸淫掳劫妇女者,乱刃分尸!知情不举者,杀无赦!”
  这位刑堂掌刑当家,说到这儿,双目圆静,堂旗高举,手指双煞道:“常老幺远离黑虎岭分寨,率头数名兄弟,掳人妇女,在山庄百里之内他应犯何规?”
  唐方不等唐良开口,立刻道:“百里地区做案,当杖罚三百,掳人妇女,照山规应乱刃分尸!”
  黑登山为人正直,早已不屑双煞等所为,闻言冷笑道:“常老幺为巡山总头目,带人下山,当非私出,明目张胆的掳劫妇女,显非为己,幕后定有主使之人,本堂若不追出主谋,何以服众来呀!”
  一声暴喊,侍役弟子,齐声响应,双煞这时,呆若木鸡,明知黑登山,要传常老幺对证,自己兄弟恐难逃这判官之手,急的脸全变了颜色,这时小白龙江腾蛟连向唐氏兄弟示意,唐良这才记起进刑堂前,纸条上所写的话来,立即答道:“弟子敬回刑堂掌刑的话,弟子兄弟,与江当家的有约,已下黑虎岭多时,中途因事,致迟来山庄败日,常老幺想来是因弟子不在山中,才胆大妄为私离山寨,伏祈掌刑,传常老幺来坛,以明是非。”
  小魔王铁爪范震宇,不等黑登山传令,已说道:“你兄弟在老夫座下多年,谅知老夫心性,淫之一字,为江湖大忌,任凭功力多高,势力多厚,犯此一字,即成公仇,人人得而诛之,古今往来江湖上多少英雄豪杰,惨死于贪淫好色四字之下,常老幺既已身犯重规,你兄弟虽不是主谋,然平日惯宠,不问可知,他才敢胆大妄为,似此不肖之徒,何必多问,登山……”
  黑登山立刻应诺,范震宇又道:“将常老幺速正山规后,我要亲验!”
  黑登山明知范震宇有心成全双煞,只好答应了一声,传令施刑,刹时,一颗血污人头,用木盘呈进,一口木箱中,放置着碎残了的四肢,尸体,血肉模糊,不堪卒睹。双煞平日,杀人如,什么阵式全见识过,可是今天,只吓的面色苍白,冷汗直出,心颤胆寒,连一口大气都不敢喘了。
  小魔王一声冷笑,摆手令人取下碎尸后,又对双煞道:“你兄弟此次,失察之罪,暂记刑堂,老夫对人,不论远近,只要他身犯淫行,除非早已脱离了我三省总寨,那自有他报应之一日,老夫不愿多问外,是我三省同道,那怕是我谪亲兄弟,子侄,只要叫我拿住真凭实据,与常老幺同样处治,你兄弟谨记勿忘,回山寨后,严戒众弟兄,若黑虎岭分寨,再有此事发生,老夫惟你兄弟是问,红凤,腾蛟,亦应自勉,要是老夫眼前亲信有此恶行,老夫可说不上不算来,双煞若无他事,山庄休息一日,明晨回寨去罢。”
  龙、凤、双煞,闻言诺诺连声而退,范震宇随即传令黑登山闭坛,退归后宅去了。
  江腾较、花红凤、和四川双煞,来到腾蛟所居小楼,四人秘议,认为范震宇,今天是诚心杀常老幺,警戒自己四人,并明言,不守此戒,除退出三省盟约外,唯死一途,别无他路可言,四小贼平日狼狈为奸,只瞒看范震宇一人,杀伤众多,仇家遍地,持小魔王之势,连一般绿林同道,全没放在眼内,除苗疆九鬼,引为知己外,余皆面和心违者,一旦退出盟约,或有朝一日,小魔王封刀洗手(即退隐不再过问江湖中事)之后,则大祸立发,除非巧用计谋替小魔王树下一个利害的对头,使他欲罢不能,本身才得永保,然后费以时日,许以重利,使几个成名巨盗甘为拚死,待实力厚时,再用阴谋算计了老贼,自为三省盟主,始能为所欲为。
  四宵小经多时秘议,决由双煞主外,想法为老贼树敌,使老贼卷入是非之地,小白龙江腾蛟,和玉面妖狐花红凤主内,买通巨寇,遍布爪牙,表面上是替老贼壮威,暗中却是为自己增加实力,双方这才分手,老贼三省盟主小魔王铁爪范震宇,大祸隐伏,却毫无知觉。
  单说双煞,回归打箭炉黑虎岭山寨,苦思数日,想出了一条借刀杀人的绝计,移祸于老贼,立刻秘派得力亲信,并精苗语者,化妆离山,连夜至苗疆,约请九鬼,十数日后,苗九鬼,除老三捉挟鬼胡震,老七拘魂鬼毛冲,看守山寨未能赶来外,其余众鬼,老大大头鬼白子云,老二骷髅鬼吴燕,老四风流鬼尚神,老五酒鬼米成基,老六吹风鬼牛霸,老八赤发鬼朱然,老九无常鬼贾壮,全如约而至。
  七鬼、双煞,秘密暗议后,次日摆宴畅饮,至中午时分,七鬼先行,老九无常鬼贾壮,改扮成了一个随从的样子,老五酒鬼米成基,化装成了一位富绅巨商,其除众鬼,全都扮做镖客……下了黑虎山岭,直奔青松峰下的野马坡小镇而去。
  双煞兄弟另做一路下山,众匪徒就在青松峰下野马坡镇上仁安小店中,休息了一夜。次日天明,仍是七鬼,先站而下,目的地,是距野马坡镇有二十五里的双义牧场。
  野马坡之得名,因四外环山,风景清幽古雅,盛产良驹之故,十数年前,有两位结义兄弟,浪迹江湖,游踪至此,爱此地之古璞幽静,并因得天地之灵秀,良驹成群,野马遍山,合力创办双义牧场,大爷小孟尝鲁毅,祖籍凉州,本凉州世家,自幼喜武重友,轻财好义,二爷腾云手刘刚,为关东三省有名马师,因抱不平,打伤人命,对方官私两面,都有很大的势力,手眼通天,故乡无法存身,这才逃奔中原,流浪到了凉州地面,贫病交加,眼看要做异乡孤鬼,巧遇小孟尝鲁毅,救其活命,并结义为生死弟兄。
  鲁毅胞弟鲁鸿,在凉州开设,“鸿远镖局”,生意冠群,生子鲁中原,幼有神童之称,家传武学,真称得起文武全才,被一位武林奇客看中,将中原收归门下,并将女儿许配中原,中原成年后结婚,鲁毅眼见侄儿,蒙前辈奇士垂爱,他年艺成,青出于蓝,当在意料,自己半生,事业无成,因自小好友,喜动,天涯浪迹,海角往来,至今并无家室,若不趁此,创立事业,儿出艺成名,自己岂不羞愧,遂与腾云手刘刚相商,正巧腾云手刘刚,也因整日无事,颇感烦闷,亦有创业之意,决心远离故乡,建业异域,虽然胞弟鲁鸿,再三不肯,并将镖局更名三杰,由三人共负其责,可是大爷此心已决,鲁鸿无奈,只好替鲁毅准备了行囊马匹,并大量金砂,远送十里而别。
  所谓“天下无难事”,兄弟二人,竟在野马坡外,创立了这双义牧场,在那个年头,尤其是滇边一带,要想创出事业来,绝不是像今日一般,只要有钱就能办到的,天时、地利、人和、是缺一不可,双义牧扬初创时,每天都遇上难事,不是那一个撑山头的寨主来访,就是这一位绿林中的人物来拜,虽然表面上,都是客客气气的,但是一个应付不好,立刻就弄个血染牧场。
  就仗着两个人,心合志齐,全是一身上好的功夫,又慷慨好义,日久,不管是地面上,绿林中,侠义道,全有了交情和往来,生意愈来愈好,万儿是愈来愈响,三年的时间,已创下了磐石般的事业来,有盛名的马师就请有八位,马夫手十二个,五十六位兄弟,方圆近五百亩的牧场,良驹万匹,训练好了的马,平常总有五沟子,六沟子的,以备老客们买用。
  鲁毅、刘刚,这小孟尝和腾云手的美称,在川边一带,可以说是响极了,鲁毅已经成了家,妻子邱氏,是位贤惠的妇人,一女才交周岁,鲁毅,鲁鸿兄弟,虽互隔千里,每年八月中秋节,总互通一次信息,这一年,鲁鸿来信,知道鲁中原已艺成下山,同其未过门的妻子萧月娥,已返凉州,鲁毅甚为欣慰。
  转眼,鲁毅,刘刚的双义牧场,创立已经九年了,鲁毅又得一子,女名芳瑛,已六岁,子名豹儿,也去信凉州,兄弟鲁鸿也慰安万分。
  在第十年上,竟发生了两件大事,一是圻多山南,打箭炉旁,新到了两位绿林人物,占山头,拉大帮,势力雄厚,人称四川双煞,并风闻双煞已看中了这双义牧场,才占据这圻多山南,断绝牧场归路,迟早定必来侵,双义也在暗中准备,应付急变,果然次日,双煞亲来牧场,表面上万分客气,声言拜望长者,双义也摆酒待客,敬酒时,双煞竟能以真力武功,自刘刚手中将酒夺去,反敬鲁毅,鲁毅虽然心惊,表面从容,用金刚指力,也自双煞手中将酒夺下,双方总算平手,酒罢互道仰佩而别。
  双义别双煞,商议对策,知双煞虽然年轻,功夫实不平常,严嘱手下,今后须特别当心,并加强防备设置,用重金得八条藏犬,如小牛般大,爪牙极利,对敌不死不止,每夜放出巡行牧扬,对客人,也特别留意,一晃半年,竟未发生事故,遇有自圻多山南来此马的客人,双煞也不留难,日久,双方反而成了朋友,双义虽仍遇事留心,但已不似从前那样谨慎了,双煞表面也越法客气,彼此往还渐多,牧场虚实却已尽为双煞所得,骨子里面双煞已早就准备妥当,并已秘密决定,十五日夜,深夜劫夺这双义牧场。
  这场大祸,转瞬即发,就在祸已临头之时,武林中,江湖上,又发生了一件震惊绿林的大事。
  独霸西北半璧天的西北四杰,大爷、坐地阎王尚阳春,二爷、铁棍无敌方大力,三爷、响铃镖金保昆,四爷、巧云手佟琪,伙同众弟兄,在兰州城外,十河驿附近,干一份买卖,已经将镖银劫夺下来,可是对方一位年老的漂客,拚死护镖,和三爷响铃镖金保昆,缠战不舍,天光将亮,仍未分胜负,二爷铁棍无敌方大力,恐天亮不便,立下杀手,双战老镖客,老镖客年老气衰,独战金保昆,已是拼死之斗,又怎能敌方大力的勇猛铁棍,未数合钢刀脱手,回身欲逃,金保昆响镖出手,已打中了老客的左臂,似此情形,西北四杰已应退下,饶老头残生才对,谁想金保昆,因念老镖客护镖拚死,趁老镖客伤重难支之下,意欲杀之解恨,巧遇上了一对年轻的男女,义助受伤老人,责问四杰不当。
  西北四杰,骄狂半世,怎能忍受,一言不和,立即动手,不数合方大力已丧命少女剑下,其余三杰,暴怒拚斗,亦俱丧命十河驿上,消息立刻传遍江湖,这一男一女,好像是要投奔川、康边境而来,沿路已有十数伙,与四杰交厚的绿林巨盗,报仇寻事,均遭惨败,所派并非普通人物,然皆不敌。直到绿林飞贼,陕西三怪中的老二,怪花子雷云,不念传言,中途阻劫,十合内,也惨遭败北,断指而逃,此一男一女,才使一般的成名的绿林盗魁,深感震惧。
  传闻这对少年男女,手法高超,招术绝异,尤其男的所用兵器,更是奇特,似是传闻中,曾和黑白双小,突降三湘绿林村,力诛三洲巨寇,惊走七指毒龙任化雨的那一男一女。于是一传十,十传百,武林尽知此事,因来人是沿川康而下,老贼小魔王铁爪范震宇,立命手下,仔细访查,更严戒手下,各业匪寇,不准与这一男一女动手。谁知这对青年男女,似因一路行来,匪寇寻事,烦不胜烦,自战胜雷云后,侠踪突隐,秘如神龙,使人无法追索,范震宇更放心不下,立率龙、凤一路探访,行近双煞山寨时,才得急报,这一男一女,出奇的武林人物,已登临了这条打箭炉山道,老贼飞驶直进双煞山寨,这时候也正好是那双煞准备夜劫牧场的那一天,老贼立刻下令,暂止牧场之行,全力对付这不知姓名,即将来临的年轻男女。
  并嘱双煞,若遇二人,立即出来阻拦,自己和一龙、一凤,暗中埋伏,静观其变,老贼本意,双煞功力不凡,虽自知决非男女之敌,总能应付一时,危急之下,自己再为出头不迟,果然次日,这年轻的一对男女,行近了黑虎岭大寨,双煞立刻出面,拦阻二人,并问来意。
  双煞平日,自恃功力不凡,狂妄过人,虽早耳闻,这男女二人,十分利害,招法精奇,总觉传言未必是实,如今对面,见仅是对二十出头的大孩子,愈法看轻了人家,再加上老贼埋伏在一旁,先立不败之地,骄傲狂妄之气,令人难耐,一言不和,双方已动上了手。
  双煞两个打一个,对手是那个持用奇异兵器的少年,少女一旁观战,若无其事,少年也似游戏般,应付自如,动手约有四五十个回合,八九十个照面,旁观少女,意似不耐,喊了一声:“鲁大哥,天已不早,赶路要紧,还是快点的打发了他们吧。”
  少年闻言,含笑点头,身式立变,兵器互碰,金光闪闪,倏上倏下,形如神龙。双煞只觉得身前身后,上下左右,全是敌人,和所用奇异兵器的形影,所发招式,从未见过,虽拚全力支持,危机已现,旁观接应之老贼,先见少年,并无过奇之处,但觉用招老练,出手发式,含藴不露,心神贯一,如此年纪,能使精、气、神,手、眼、身,内三合,外三合,六合归一,着实难得罢了,自少女不耐久等,喊呼催快之后,少年变式,颇觉招法熟悉,好像从前在何处见过,几经思考和注目,已经想起施用这种招法门户的来路,不禁变颜失色,严嘱龙、凤速速隐避一旁,不准出面,就在这微一迟疑嘱附二人之时,双煞已临险境,唐氏兄弟,已被少年施展奇招圈起,眼看要命丧当场,老贼知道接应不及,立刻暴喊一声道:“双煞速退,小英雄莫施煞手,失礼处,祈容老夫当面谢罪。”
  说着,身随声下,施展燕子三抄水的轻功,纵落到当场,双煞趁此,退向一旁,喘息不止,汗如雨下。
  旁立少女,见一老者,由林中纵落,已准备近前动手。闻老者所言,知未有恶意,只注目而视,暗自准备,少年这时候微一退步,止招收势,两般兵器皆用左手环抱,见说话之人是个瘦矮老者,遂指着双煞笑道:“各走各的路,这两位朋友,竟于白日间阻人前行,语言骄狂无状,形似拦劫之匪,并一再相逼定要与在下动手,不吐姓名,不说原由,老人家,这总不怪在下吧?
  小魔王铁爪范震宇,已知少年来路,闻言面带笑容道:“这是我的两个晚辈,不当开罪之处,由我替他们向二位陪罪,朋友!你所用的兵器,真够奇特,形似轮,又不像轮,好俊的奇异招法,式子上又颇似当年在终南山中,金石谷内武林三奇的终南老人萧大先生门户所传,不知朋友和终南那位老前辈,是怎么个渊源?”
  少年等老者说罢,方欲回答,旁立少女,闻言走近道:“老人家,不必先多问我们,老人家刚才隐身林中,却叫这两位朋友出面阻栏进路,无理动手,老人家!我要先请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老贼虽然是老奸巨猾,也弄了个面红耳赤,闭口无言,刚才自己决不该说出,少年招法奇异,已被人当面叫破,只得含愧带笑道:“这位姑娘,罚问的极是,这里面实在有颇多误会之处。”
  说到这见,老贼才仔细注目,上下打量这位姑娘,猛见姑娘身背着的双剑,大吃一惊,立刻接着道:“姑娘身背乃老前辈终南老人当年震威天下之物,天灵风雷雌雄双剑,恕我冒昧动问一声,姑娘和那位老前辈,难道是一家人吗?”
  少女闻言,不由的也看了老贼一眼,心中暗想,这个矮瘦老者,是什么来路呢?好厉害的眼睛,竟能认出这一对剑来,我到要当心留意,遂笑道:“老人家,真好眼力,恕晚辈出道太晚,敢问老人家,是怎样称呼,免得晚辈们失礼。”
  老贼这时,更知所料不虚,这对年轻的男女,定和终南老人渊源极深,不可力敌,遂正色道:“姑娘若真与终南老人萧大先生,是一家人时,大约不会听不到老前辈论及在下吧?十年前,在甘凉道上子午岭头,老前辈会施恩在下……”
  范震宇说到这儿,少年立刻笑着接口道:“原来前辈,竟是名震江湖人称小魔王铁爪的范老英雄,真是失敬至极,说实话,我们和那位前辈,是另一种渊源关系,恕不便详告,终南老人,自多年前和武氏二老远离终南山后,至今未归,也许已经归隐异乡,总之再不会涉足江湖了,否则那对扫荡群魔的天灵风雷剑,也不会传交晚辈。过去的事不必再谈,老前辈,若无他事示教,我们可要告别了。”
  范震宇自料,少年所言不虚,武林三奇想已归隐名山,遂慨然道:“十年前,在下蒙大先生恩释,十年来未敢忘情,若非俗务缠身,早至终南拜叩大德,想不到已晚了一步,令人遗憾,二位只管先请,今日事,祈勿挂怀,侠踪若至云南,暇便请到胜境关附近,范家山庄一晤,在下当扫径迎驾。”
  说毕,闪向路旁,少年男女,含笑为礼而别,漫步走下黑虎山岭。
  老贼范震宇,目送二人走下,双眉紧锁,移时,似有所悟,向龙、凤二人隐处挥手,龙、凤会意,双双隐避着身形,暗地追踪这一对年轻男女而去。
  老贼仍呆立路旁,面带不悦犹疑之色,思索良久,才对双煞说了一声:“随我回山。”
  黑虎岭山寨,大听之上,双煞侍立一旁,悄静不敢出声,小魔王铁爪范震宇,漫步厅内,心事重重,这情形是例来所无,双煞知道,老贼遇事,多困虽也只是片刻思索,方针即定,然后照策而行,绝不更改,今日事实出意外,故而侍立一旁,不敢轻言。
  一直等到小白龙江腾蛟,玉面妖狐花红凤,双双归来,花红凤向老贼禀道:“女儿奉示,追踪二人,这年轻男女,竟落脚双义牧场,女儿隐身一旁,见二人向小孟尝鲁毅,跪行大礼,想系鲁毅晚辈。”
  此言一出,范震宇及四川双煞,惊得目瞪口呆,原来双煞,吞并牧场之事,早已详禀老贼,半出老贼授意,如今事出意外,这毒计阴谋,势将被迫停顿,双煞这才拜叩老贼,详问这对年轻男女的来历。
  范震宇长叹一声道:“这一男一女,年纪虽小,来头却大,今后路遇,只可亲近结纳,不得自寻是非,你等功力虽深,料四人之力,也绝非对方一人之敌,刚才少女虽未出手,想来必更难惹,尤其是这一对年轻男女,所持兵器,过份精绝,少年所用,虽似五行轮,但老夫实不知兵器之名,纵横江湖,五六十年来,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兵器,所用招术,却是当代武林中,最难惹的人物,终南老人武林三奇的家数,少女背插双剑,名叫天灵风雷雌雄剑,更是终南老人萧大先生,终身不离威震江湖之物,老夫十年前,为着一事,在甘凉道上子午岭头,会与这个老怪物拚斗过一次,十招之内,老夫竟惨遭败北!近十年来老夫朝夕苦练,虽已将黑煞掌和五阴爪法自认练至绝顶,恐怕仍非这老怪物的敌手,再也想不到,老怪物巳有传人,江湖绿林道上,老夫深恐自此永无宁日了。”
  花红凤立刻道:“武林三奇,女儿等听前辈人谈过,难道说我江湖绿林朋友们,就没有能敌得过这三个老鬼的人物吗?”
  范震宇然一笑道:“老夫还是将一切告知你等吧,近百年来,武林中有四大名剑,为僧、道、俗、尼四人,其威震江湖往事,数不尽数,武林三奇,即这道人的门徒,得其师神髓功力,继其师志,成了绿林同道中闻名丧胆的人物,近年来相传,四大名剑,各与二代弟子,归隐名山,不再出世,当年大洪山上,由人魔鬼手为魁,集数十名江湖前辈,内中还有老夫师伯、叔等多人,一夜之间,竟俱丧命在慧老尼的三音佛笔之下,对方武功神奇由此可想而知。
  多年来能逃出四剑和三奇诛戮的,老夫所知仅阴阳叟邵子奇,和无形影白衫客章文砚,与铁和尚黑僧三位老辈的同道,另有一人,即当年三洲总当家的七指毒龙任化雨,侥幸逃得活命,现在苗区乱山深泽中存身,中原一带已再无立足之地。
  章、黑二老,一生不犯淫戒,才能脱身事外,至今下落不知,邵子奇也在苗疆藏身不出,由此当知对方功技之高。我绿林同道中,虽有几位归隐名山的奇绝高手,可惜没人知道准确地方,无法见到本人,再说这几位高手,也未见得肯为一般不肖的晚辈们作主。这一对少年男女,定是当日和黑白二小大破绿竹村,惊走化雨的人,尔等兹后,多多留心,双义牧场预计劫夺事,决不准下手,幸已与鲁毅、刘刚相交,不妨趁机牧场一行,虚心结纳此一男一女,若能探明二人来意和今后动向更好。”
  龙、凤、双煞,这才明白,自己是井底之蛙,米粒之珠,老贼次日清晨,即率江腾蛟与花红凤,回转范家山庄,行前更频频相嘱,令双煞勿忘所言,双煞送别老贼,换好衣衫,各备良驹,带领着三个头目,快马直奔双义牧场而来。
  牧场马师,快手雷冲天,金索郝人杰,将双煞接进牧场,二爷腾云手刘刚,也已含笑相迎,并说大哥鲁毅的亲侄儿侄媳,鲁中原萧月娥夫妇,正巧昨日来到,双煞心中明白,互望一眼,进入牧场大厅。

  第八章:九鬼逞威
  双义牧场的这座大厅,占地长有二十丈,宽十二丈,高约两丈五六,迎门正面,一张长案,案后四把太师椅,两旁各摆着四张长桌,十六把高背椅,如燕翅般排列着,雪白的粉墙上,满挂着良驹各种动态的画像,迎门长案靠墙临窗处,有一矮架,架上满放长、软绳,两边是寛大长窗,室内光线明亮,靠正中长案的右后方,有一暗门,内有三间极整洁的客室,是给来买马的老客们,安眠休息之用,靠大门左手,有一长木架,架上都是长短不同的白条木腊杆子,上下一般粗细,上端各有一个牛皮口套儿,是制服野马用的利器。
  双煞坐定,由牧场伙计献上香茗,移时,由外进来三个人,为首那位正是牧场主人小孟尝鲁毅,身后紧随二人,正是在圻多山环打箭炉山道上,曾经动过手的,那对年轻男女。
  鲁毅先替及方引介,双煞含愧道:“鲁场主,说来真是荒唐,昨日在山道上,我兄弟误信人言,不知少侠客是场主尊侄,会相拦动手,幸蒙少侠客留情,今日想来还觉惭愧。”
  鲁毅昨天,早已听侄儿说过,今闻双煞之言,故做不知,立刻道:“哦!原来还有此事,舍侄竟未禀告我,幸与二位当家的相交非浅,舍侄年少,不到和得罪之处,尚祈二位当家的多原谅,今后并望时赐教正。”
  更对鲁中原道:“这二位当家的,是同胞兄弟,在黑虎岭头开山,人称四川双煞唐氏弟兄,为江湖前辈,对伯父的这小小牧场,会尽心照拂,你们今后应当多领教益。”
  鲁中原含笑应诺,双煞更觉汗颜羞愧,刹时酒宴摆上,双煞有心结纳,敬酒相谈,中原夫妇,到也随和,有问则答,一时宾主尽欢,酒后双煞拜别,行时一再对昨日事深致歉意,并请双侠若返凉州,不念前嫌,希能驾临山寨一晤,中原含笑应诺而散。
  双煞回转山寨,即分头派人,探听双小动静。十数日后,手下秘报,双小侠已自牧场起身,似仍照来时之路下山,双煞一旁等候,乘机再致久慕之意,并坚请寨中小坐,甘凉双侠因盛情难却遂至黑虎山寨,稍为逗留即去,自此一别,转瞬五年,甘凉双小侠的声威,盛传武林而名震江湖,与同门师兄弟的黑、白二小,号称武林四小剑客,鲁中原更得了龙虎翻云手生死判官的美号,提起四小,武林前辈,赞仰倍加,绿林巨匪,闻名丧胆,这对少年夫妻,虽然并不算是鸿远镖局镖头,但却是镖局的少东家,无形中镖局沾了大光,生意之盛,是例来镖局所无,镖旗所到之处,全有照应,不出事还好,只要绿林道匪,劫了鸿远的,没有一人不弄个身败名裂才止,鲁中原对敌,遇上十恶难赦之徒,绝不使恶贼们逃出龙虎翻云手去,大有放你则生,不放则死的威势,所以才有生死判官之誉。
  这都是多年前的往事,如今小魔王铁爪范震宇,为了爱惜双煞兄弟这身功夫,不惜借杀死常老幺,来警戒双煞龙凤等人,存意不谓不善,用心可谓良苦,惜无知人之明,龙、凤天生的淫贼荡妇,双煞心狠意毒,非但不感老贼之情,并存下了代结强仇,遇机取代盟主之心。
  双煞自范家山庄归来,苦思毒谋,将五年前,甘凉双小之事记起,这才秘召九鬼,要火焚双义牧场,行移祸老贼毒计。
  且说苗疆九鬼中的七鬼,离开野马坡仁安小店,来至双义牧场,由场主小孟尝鲁毅,腾云手刘刚,亲自迎进大厅,献茶后,鲁毅对假扮老客的酒鬼米成基道:“尊客贵姓呀?这一次似乎是第一趟到小牧场来吧?”
  米成基样子极自然庄重说道:“在下姓王字大东,在昆明城中,开设大东号,已有数代相传,专管代客骑物,和做发庄的买卖,可没经手过马匹,这次是国公府里的二爷,死活也要小字号负责,选解三千四良驹,以备军用,这可说不上不算来,只好承接这份生意,几经打听,附近只有贵牧场良驹近万,场主是慷慨好友的武林中人,更有小孟尝的美号,这才亲自带着小号仆从,和聘请的镖师,到贵场来。
  虽然我们从前并无交往,但我看场主,确实是位义气朋友,我王大东,就爱交这种朋友,只要咱们这次买卖成交,今后我们再有事,可全要照顾贵牧场,俗语说的好,一回生,两回熟,鲁场主,乌沟子和贵场的设置,今天可能先让在下和伙计们,见识一下吗?”
  鲁毅抱拳道:“王老客,您可太客气了,我鲁毅实在是愧不敢当这小孟尝三字,王老客说的对,朋友是愈交愈熟,小牧场今后,还要多仰仗您的照顾,照规矩也应该先请老客们看看马沟子,鲁毅并且深望,王老客您多指点呢。”
  米成基,装的真像,笑着道:“鲁场主,您这么一说,可显得不够外场啦,在下说过,对马是门外汉,您还是别太客气,我们今天就等于见识见识,各处全瞧瞧,但话先说到前面,今天可不能成交,不瞒场主说,我第二站的伙计们,才是懂马的行家,要等他们来后,说声‘成’,咱们立刻交割,我还是现银、现货。场主,我还有句话也必须交待,我们这两站的人数可不少,不论这份买卖成交与否,我们食宿的费用,场主可不能客气,咱们是该怎么算,就怎么算。”
  小孟尝鲁毅,还没有回话,刘二爷已经大笑着接口道:“王老客,您这可是明着单我们牧扬了,双义牧场虽小,可不敢做出规矩外面的事来,这种买卖,就指着好朋友们,老客要是真心照顾小牧场,真心想深交下去,这食宿费用,请今后别再提,不论生意成交与否,老客们要是喜欢,那怕住个年儿半载的,小牧场还照顾得了,至于今天您老客不能决定一节,那是理所当然,懂马的老客们没到之先,怎么能成交呢?王老客要是愿意,现在就去看一下小牧场里里外外的话,在下这就可以带路,立刻陪老客们去。”
  众鬼立刻含笑立起,更假意互赞双义牧场外场,够朋友,不愧双义二字,遂由腾云手刘刚,亲自陪同米成基等人,慢步环游了牧场一周。
  鲁毅,刘刚,做梦也想不到,接进来一群瘟神煞星,环游牧场一周后,苗疆众鬼虚实尽得,可怜双义,十年心血所集的牧场,眼见得要毁于今夕。
  苗疆众鬼,仍由刘刚陪同回转大厅,两位场主不便再陪,呀咐了手下人,指点住处,道声失陪,回到后面,苗疆众鬼在客室内,支走了牧扬仆役,秘计夜间举事的一切计划不提,单说双义,回归后面私室中,互相谈论,全认为这次是份好买卖,刘刚并说,老客王大东,自己想单买几匹上选良驹,送于国公爷,所以又带他们到后面那小圈子里去看了一下,这个老客,可具有眼力,竟然看中了大哥您用的那两匹宝马,花般豹和青菊,我说这是大哥自己惯骑的坐马,能日行千里不见月,夜走八百天不明,但决对不卖,这位老客竟说,要是大哥愿意割爱,他愿以万两银价,骑此双马。”
  鲁毅含笑道:“这就叫做宝马人人爱了!”
  刘刚接着说道:“大哥,我好像有点预感,总觉得这次生意虽大,这帮老客,却有些地方显得蹩扭,这位王老客,江湖气很重,尤其是同行的镖师,令人难以捉摸,小弟在大圈之上,陪他们看马的时候,会问过他们的门户和师承,对答尤其奇怪,内中有一个,背插‘紫金怀杖’的镖师,说他是出身少林,那对兵器,也确是少林寺一派所传之物,但再问到他,少林寺中一切,却难对答,又说他虽是少林一派的再传俗家弟子,师父收他的时候,恰是奉命下山行道之期,所以对少林寺内的一切事物,并不熟习,但等我又问到他尊师名谓时,却避不作答,反而问起小弟我的师承门户来了,我看这些老客,全象是久走江湖的人物,昆明城虽然我们少去,每年可也要走上个三趟两趟的,这大东号可真没听人说过,大哥,您觉得这群老客,可是怀着另外一种用意吗?”
  小孟尝坦然道:“我兄弟自牧场成立,十数年来风平浪静,自己做事全照本份,外无强仇和势不两立的敌人,内如磐石般固若金汤,这群客人,虽然有些不伦不类,但一切也还合理,兵双外露,语言直爽,这已算很懂规矩了,至于江湖气重些,这也难怪,这个年头,在外面混的朋友,不带江湖气的,可真太少了,再说,就有什么变故,单凭这七个人,还闹不到那儿去,二弟别多挂心了。”
  这老哥儿俩个,谈谈说说,已至掌灯时候,命手下人,送过去一桌丰富酒宴,算是牧场敬给老客们用的,然后和快手雷冲天,金索郝人杰,多臂熊毛邦五个人,也一齐摆酒用饭。
  酒饭间,谈笑风生,这私室的位置,离大厅约一箭余远,四周环绕着参天古木,私室两暗一明,为鲁毅、刘刚哥儿俩个休息之用,众人现在用饭的地方,是正中的明间,这时腾云手刘刚,举杯欲饮,面色忽然微变,而小孟尝鲁毅,亦有所觉,刘刚突然立起,用穿云箭法,将手中酒杯,穿打出,随即说道:“朋友到的真早,喝这杯热酒吧!”
  话罢,已腾身纵起,好快的身法,身起时左手微吐,已将灯火打灭,右掌才要用力把门震开,外面已有人发话道:“双义牧场今天算栽到家了,大厅之内,客室之中,所居尽亡命之徒,杀身大祸转瞬即至,速做打算,亡羊补牢许还来得急呢!”
  说话时,金索郝人杰,已将兵刃七柔铁索撤出,自左边暗间,震窗而出,小孟尝鲁毅在暗中听出,发话之人并无恶意,似为客室所居王大东那一行人而发,立即飞身外出,并出声探问,众牧场高手,身形不为不快,刹时已分站于室外四周高处,可是再想找刚刚示警的朋友,已形踪飘渺事虽出人意外,但牧场中人,习于应变,三位马师久经江湖,不等场主招呼,快手雷冲天已向鲁毅和刘刚说道:“二位场主,赶紧的招呼后宅,和众弟兄们。”
  又对毛邦,郝人杰道:“咱哥儿三个先走趟大厅,这种事是宁信其有!快!”
  说罢,已自黑影中,扑向大厅而去。
  双义也觉得,事出突然,大爷鲁毅对刘刚道:“二弟,老哥哥把内宅,交给兄弟你了,事到万难,兄弟别再顾我,立刻和豹儿逃生,远行凉州。”
  刘刚才要安慰大哥几句,远处马圈,大厅,这时已俱现火光,不由的恨声道:“大哥,豹侄儿交给我了,大哥您可别傻,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事到万难,可别忘了,命要留着!留着报仇!”
  就这句话的工夫,东南,东北两方,大火又起,马圈的木栅栏,已烧成赤江一片,数千匹良驹,自圈中冲出,纷纷奔腾嘶叫,鲁毅看了一眼,知大事已去,一声惨笑,对刘刚道:“二弟!你看见了吧!咱们自闻警语,应变不能说不快,可是火从四面起,冤家们这是铁了心肠毁咱们,我要赶紧接应雷马师他们,可不容咱哥儿俩个再多说了,二弟,带着豹儿走!别顾大哥我!”
  话罢,已飞踪而去,刘刚目送自己恩兄的背影去远,虎目中不禁泪下,明知大哥性情,今虽生离,实即死别,猛然一咬钢牙,扑奔内宅而去。
  鲁毅飞驰到大厅之时,牧场已全被困火中,大厅正猛烈的燃烧着,雷冲天正和假扮老客的王大东,血战一处,另外四名假扮漂师的匪徒,双战郝人杰,毛邦二人,毛邦已受重伤,左肩头鲜血滴流,但仍奋力迎敌,鲁毅已将八卦紫金刀撤出,暴喊一声道:“无耻的鼠辈,假扮客人,混进牧场,杀人放火,算那道的朋友?报上你们的‘万儿’来,鲁场主刀下,不死无名之辈!”
  说着已赶上来接迎毛邦,并示意毛邦,趁空到后面去照应马夫伙计等人,毛邦见场主已到,立即纵步退身而下。
  使紫金怀杖的匪徒,正是苗疆九鬼中,排行最大的大头鬼白子云,哈哈狂笑着迎上鲁毅道:“小孟尝性好交友,今天可不够朋友了,这双义牧场,你已经发够了财,有好朋友来照顾你,你就应该抖手一走,像这种舍命不舍财的样子,不太现得过份小家子气了吗?”
  鲁毅怒指匪徒道:“无耻的匹夫们,江湖上绿林中,没有你们这号朋友,鲁大爷为好朋友,舍命全义都成,对你们这种下三滥的匪徒,只有用全力的打发你们回家,有胆量的报个‘万儿’出来。”
  大头鬼白代,冷笑道:“姓鲁的,你认命吧!太爷们独霸苗疆,江湖人称苗疆九鬼的便是,怎么样?姓鲁的,凭太爷们的字号,还对得起你吧。”
  鲁毅闻听,这群匪徒,竟是著名的苗疆九鬼,知牧场绝难保全,但仍不甘心就此瓦解冰消,遂对仍在动手的牧场马师们喊道:“暂停动手!”
  雷冲天,郝人杰,闻声收势,压兵后退数尺,静候场主呀咐。
  鲁毅一指众匪,对雷、郝二人道:“弟兄们,多见识点高人吧,这几位全是苗疆内成名多年的人物,人称苗疆九鬼的兄弟们,今天算是让咱们小牧场赶上了。”
  说着声调一变,厉向白子云道:“九鬼兄弟们听了,诸位突临我双义牧场,假扮客人黑夜下手,火焚牧扬赶尽杀绝,不知鲁某兄弟和诸位当家的,是有何冤何仇何恨?何时何地结过梁子,得罪过朋友们来,诸位今夜这是寻仇?还是看中了鲁某这点身外之物?这要先还鲁毅个公道,姓鲁的虽穷,还没把这份家当看在眼里,更没把这小小牧场,当做了万年不败的基业,苗疆九鬼!说!”
  大头鬼白代,又是一声冷笑道:“鲁毅,你还是真聪明,太爷们是奉令行事,告诉你个痛快话,一非寻仇,二非抢劫,虽然你这牧扬,是发了财的买卖,油水不少,可还不值得我九鬼弟兄们下手,实在是因为这牧场开设的地方,太不合适了,又不懂交情,才惹出太爷们出面,逐你兄弟离开,假如姓鲁的认败服输,太爷们放你等一条生路,言尽于此,鲁毅!你还不扔刀逃命!”
  此时牧场,已全被火焚,良驹已逃散一空,雷冲天,郝人杰,也已和场主鲁毅,紧靠一齐,成了个品字形,白子云话罢,郝人杰早已不耐,对鲁毅和雷冲天道:“牧场尽毁,十年心血已赴汪洋大海,什么全完了还差这条命吗?老雷,上!”
  说着,摆手中七柔铁索,腕子微挺,右手猛抖,一招“太公钓鱼”,铁索直奔白子云面门打去,雷冲天也展开五虎断门刀法,斜奔使十三节亮银鞭的匪徒而去。
  鲁毅目睹,十数年辛苦所成,已随火俱逝,身家已临生死关头,匪徒人多,以三敌一,雷、郝二贤弟决难持久,再不多想,八卦紫金刀顺处,带起着一片碧霞,光彩闪闪,扑向使紫金懐杖的白子云而去,如走马灯般,双方已混战到一起。
  恰好鲁毅,用断门刀中绝技,“分光三式”,将白子云逼的后退了数步,正欲全力致敌于死,突见雷冲天,力斗两个成名巨盗,左臂已伤,鲁毅趁势刀交左手,右手微探,已取出了一对金梭,坐腕扬手,一只打向后退的白子云,另一只斜奔到,使十三节亮银钢鞭的匪徒,这个匪徒,正是苗疆九鬼中的老二,骷髅鬼吴燕,眼见雷冲天,已被自己亮银鞭的尖烈,划伤了左臂,而老四风流鬼尚神,一把厚背鬼头刀,也紧跟着“力劈华山”式,到了雷冲天的顶门,雷冲天身形
  后踪,尚未站稳,吴燕见机会难得,冷笑声中,轮圆了亮银鞭,一个“狂风扫落叶”“式,由雷冲天背后斜肩带臂打下,自认这一招定收全功。
  这时雷冲天,身形后踪,为避尚神的一刀,尚未站稳地上,吴燕的这一鞭,还真没法再躲,这本是同时发生的事,那旁的场主鲁毅,已看出雷冲天危险至极,双梭也已登出,暴喊一声:”打!”
  金梭带起,一道光闪,急奔吴燕的小腹打来。
  吴燕,心存必胜,有一鞭致死雷冲天之意,用招已老,鞭还没能电下,金梭已到,火速抽招踪避,那得能够,紫金梭已在右腰下打中,右边半个身子,当时就动作失灵,可是先前已经轮圆了的十三节亮银鞭,却仍是向前甩下,雷冲天这时身一势已稳,见匪徒已被场主金梭击中,大好机会岂肯失去,左手刀向左方一领,右手刀,一个“播草寻蛇”,硬劈吴燕的十三节亮银鞭,只听得金铁相碰,一声暴响吴燕右腰间,血流如注,右臂本已把持不住亮银钢鞭,那里还能经得趋对方这奋力一震之威,亮银鞭紧随着这一声暴响,带起一道银闪,脱手飞落于数尺以外。
  吴燕,十三节亮银鞭出手,自知险甚,强忍伤疼拼力后踪,可惜已力不从心,一连三个起落,只出去了一丈四五远,雷冲天左脚微登,已追踪而至,右手刀快似闪电已齐胫斩下。
  那旁边本来和吴燕一起,双战雷冲天的,风流鬼尚神,见老二骷髅鬼命危,也飞身赶到,扬手中鬼头刀,全力照雷冲天右后方砍下,雷冲天被迫自救,当然顾不得先伤敌人,身形向左前方一斜,轻转步法,已将尚神的鬼头刀躲过,但心恨众匪无耻,又知牧场势难周全,不愿受伤的匪徒,再逃出手去,竟趁躲避尚神钢刀,身形左奔转身之时,右手刀突然一个“大鹏展翅”“,脱手打奔骷髅鬼吴燕而去。
  这一招,实是出人意外,武林中人动手对敌,兵就是性命,谁也不会自愿随便的抛弃了兵器,正因如此,尚神才绝想不到,吴燕才无法预防,等到这把钢刀,挟风声光闪耀眼而至,再想躲避,谈何容易,“哎哟!”一声暴喊,又长又快又重又厚的这把钢刀,已斜插在骷髅鬼吴燕的小腹之上,因为力量太大,竟把骷髅瘦鬼,来了个大开膛,这一下子假鬼变成了真鬼,再也不等其余的鬼兄弟们,他先到阎罗王那儿,挂号报到,等候众鬼去了。
  风流鬼尚神,眼见二哥,被雷冲天,一个脱手飞刀的意外招法打中,腹膛大开,五脏齐出,暴怒之下,探囊登出来两枚铁莲子,也不喊打!照定雷冲天的背后,脱手打去。
  雷冲天身带重伤,巧手飞刀,将吴燕杀死,身形不由的微微一停,尚神的铁莲子,已如脱弦之箭,一上一下的由身后打来,猛然右仰,斜卧身形,脚走连环,已迟了半步,上面这粒铁莲子……从左肩头上,打空而过,下面一粒却正好打中雷冲天左腿弯的“承筋”穴上,力量还是真重,身体再也支持不住,向后退了几步,仍无法站稳,嘭的一声坐于地上。
  尚神,那里能再容雷冲天逃出手去,狞笑一声,探囊又取出两粒铁莲子来,手腕二次猛抖,一奔雷冲天面门,一奔心口打来。
  一旁动手的小孟尝鲁毅,虽见快手雷冲天,已危急一发,但自己被白子云一条紫金怀杖缠住,分身无术,正预备拼死冒险救护的时候,旁边动手的,金索郝人杰,已用险招,逼开了自己的对手,赤发鬼朱然所用的三稜峨嵋刺,和酒鬼米成基的判官双笔,踪步进身,七柔铁索顺式,交到左手,猛然向后方一带,变招换力,以一招“毒龙腾云”,打向尚神背后,右手已在索交左手的时候,取出了六枚金钱来,先发两枚,迎着尚神打向雷冲天的那两粒铁莲子,跟着右手一翻,那四枚余下的金钱,分向朱然,和米成基打去,这是要阻住二鬼前扑之势,好救雷冲天不死耳边听得,叮,当两响,金钱已和铁莲子,半空互碰,但是铁莲子是重暗器,金钱分两轻,力量弱,虽已半空互碰,铁莲子仍是斜奔雷冲天落下,不过劲头可小多啦,和中上两小块石头差不多,雷冲天已挣扎着站起来,尚神见暗器被人中途拦击,背后兵刃风声又到,拧身飞跃躲闪,避过了七柔铁索,那旁赤发鬼朱然,酒鬼米成基,已双双将金镖震落,纵步出招,仍是双战郝人杰,并以全力围攻,郝人杰已无法分身,再去接应雷冲天了。
  雷冲天此刻,却强忍着伤疼,挣扎着逃向牧扬后面,尚神再不迟疑,直追雷冲天而下,雷冲天肩、腿俱伤,行动不便,已知难逃敌手,存心拼命,假做行动失足,哎哟一声,摔倒地上,将剩下的左手钢刀,也震出了手去,右手却在身形倒落之时,将“双筒袖箭”合好,一面假作呼疼挣扎欲起,一面却全神贯到那后追的匪徒,风流鬼尚神的全身。
  尚神已迫近了雷冲天,突见雷冲天失足,刀已出手,正呼疼欲起,狂笑一声道:“匹夫!天不留你,四太爷送你回姥姥家罢!”
  话罢紧上三步,手中用上全力,恶狠狠的一个“泰山压顶”式,带起大片风声光影,向雷冲天砍下,雷冲天全神贯注,容尚神刀下,奋勇施展“懒驴打滚”,向右边滚过,尚神一刀砍空,因用力过猛,急想收式,那里能够,只好借着下落重力,用刀猛扎地面,才将前挺之势留住,身未站稳,快手雷冲天,已怒吼一声。
  “万恶苗鬼,你拿命来吧!”
  双筒袖箭,两只齐发,已照准尚神打到。
  尚神脚步乍稳,耳闻暴喊,暗器风声已到,只得避重就轻,手中刀猛翻,将直贯太阳重穴的一只袖箭碰落一旁,另一只射奔右大腿,已难躲过,岂料暗影中,如石火闪电般,一物打来,正迎着雷冲天的第二只袖箭,当的一声响,互相碰落地上,竟是一只瓦面紫金透风镖,紧接着暗影中,飞落一人,一对“护手双钩”,照着雷冲天小腹和肩头碰下,雷冲天见袖箭无功,暗中人也已飞下,藉月色星光,和牧场火亮,认出来者竟是黑虎山寨内四川双煞中的白煞神唐良,这才大悟,牧场这次意外,竟是这两个匹夫暗中主谋,看来双义牧场是绝对无法再为保全这大片基业了。
  雷冲天已决心拚死,而唐良的双笔已下绝情,雷冲天突然二次翻滚,已接近自己刚才有心震掉地上的那口钢刀,这时尚神,看出便宜,猛提手中钢刀已由雷冲天背后扎下,唐良双笔走空,也正好上步追到,好狠的唐良,右手笔直砸雷冲天大腿,左手笔竟斜挂地上的钢刀,并吐声暴喊道:“姓雷的,认命吧!”
  雷冲天再想拾刀,已不能够,厉啸一声,猛然坐起,赤手空拳,扑向唐良,目露血光,指抓唐良双睛,尚神狞笑一声,一把钢刀,已插进了雷冲天的后背,可叹一位,仁义双全的马师,竟惨死于恶匪之手。
  唐良见雷冲天已死,嘱尚神速去接应众鬼,自己直奔牧场后面而去,尚神转归大之时,大厅旁形势已变,金梭郝人杰早已尸横地上,白子云不知何往,老场主鲁毅左背已伤,仍在和朱然,米成基恶斗,尚神立刻摆手中刀,三战鲁毅。
  原来雷冲天带伤逃下,尚神追摄而去之后,白子云仍是单斗小孟尝鲁毅,米成基的一对判官笔和朱然的三稜峨嵋刺,双战金索郝人杰,郝人杰这条七柔铁索,实有惊人的艺业,不凡的造诣,招法展开,七柔铁索形如一条乌龙,满空飞舞,锁、拏、穿、压、吞、吐、拨、挂,带着呼呼风声,一丈方圆之内,敌者无法显进,不过今天,实在遇见了高手,苗疆九鬼,个个武功过人,尤其是老大、老五、老八三人,紫金怀杖是深得南海少林绝传,三稜峨嵋刺更是狠毒的兵器,判官双笔,若不得软、硬功的精华,根本不能使用,郝人杰再英勇,凭一条铁索,对付判官双笔、和三稜峨嵋刺,两般全能,挂、打、点、压、挑、滑的兵器,俗语说的好:猛虎难敌一群饿狼,时间久了当然落在下风。
  小孟尝鲁毅,独斗白子云,八卦紫金刀,和紫金怀杖,棋逢对手,这时酒鬼米成基恰好施展一招,“进步连环”,暗套“沙鸥点水”的招法,左手笔落,右手笔也已点到,都是打奔郝人杰左肩,郝人杰左肩撤,右足后退半步,左足向斜右后方,猛退一步,双足已暗合子午线站稳,恰将双笔躲过,自己右手顺式突将铁索带转“蛟龙入水”之式,打向米成基,谁知米成基,本是进步远环用招,郝人杰索到,正中米成基心怀,左手判官笔,由下飞上,笔尖朝天,一个“童子拜佛”式,笔尖儿恰好将七柔铁索长圆形尾圈拏住,两般兵器,紧锁一处,酒鬼见计已得,右手判官笔,“樵夫问路”,点打到郝人杰的面门,郝人杰已知中敌算计,铁索紧被圈住不放,要躲这迎面一招,势必丢掉手中铁索,只好猛摔右手,把铁索松掉,撒手后踪,躲闪这樵夫问路招法。
  郝人杰被迫,兵出手,急忙中后踪,过于慌张,虽将迎面一招躲过、但神、气已散,身形未定利那,赤发鬼朱然,峨嵋刺已由左方婴到。酒鬼米成基,二次进步,判官笔仍奔双肩,郝人杰再想逃避,已不能够,峨嵋刺竟整个的刺入左腰下,判官笔也斜钉进肩头,怒吼了半声,惨死于厅旁。
  小孟尝鲁毅从旁目睹,悲失良友,伤心痛苦至极,双睛俱红,绝不想再生出牧场!此时牧场栏一带,突然呼哨连声,白子云闻声竟吩咐米成基和朱然拦斗鲁毅,自己抽身退下,扑奔牧场内宅而去。
  鲁毅趁暇,回顾牧场,已成一片火海,牧场兄弟,除自己外,不见一人,也不知二弟腾云手刘刚,是否已保得自己家小逃出,正思索间,酒鬼米成基和朱然,已双双扑到,顾不得再想其他,已血较一处,也正好赶到,三个亡命匪徒,把老场主团团围住,鲁毅见尚神赶到,知雷冲天已死,暗忖牧场知友,皆为道义舍生而死,自己还有何顾念,钢牙紧咬,做宁为玉碎之斗。
  这就应了那句俗话,一夫拼命,万夫莫敌!明明三鬼的兵已到身旁,理应非挡即闪,可是老英雄,却不再躲避反而迎上前去,轮手中刀,用十成力,也照对方斩下,三鬼一瞧,这是真拼命了,自己虽然能够把鲁毅刺伤,可是鲁毅的紫金刀,却也正好杀了自己,这种打法,三鬼当然不愿意,那就只好变招躲开,鲁毅见三鬼躲避却进步跟上,仍然拚死,这样一来,占了极大的便宜,众鬼却也狡猾,看出鲁毅是存两败俱伤之意,也尽全力的施展小巧身法,一味游斗,时东时西,倏左倏右,功夫一长,小孟尝已经全身都让汗湿透了,气力渐弱,纵跃之间,也渐渐的迟慢了下来。
  众鬼却又呼喊一声,紧紧围上,鲁毅至此,已明白三鬼心意,打算活生生的累死自己,牧场已毁,知友尽丧,自己死有何惜,但决不愿意落到匪徒手中,一招夜战八方,身而出,钢刀一指众匪,厉声道:“匪徒们无须动手,老夫先行一步,此仇此恨,死为厉鬼,索你为报!”
  说完,双手举刀发目皆裂,暴喊一声,血滴尘埃尸横地上,堪叹一位仁厚英雄,竟落得自尽而亡。
  就在大爷小孟尝鲁毅,自尽而死的时候,后宅家小们却也已血染厅阶了,二爷腾云手刘刚奉大哥之命,保护内宅,千斤重担,那敢稍停,飞纵扑入内宅的时候,却已晚了一步,内宅已烟火四起,并杂有呼喊和兵刃相碰的金铁交鸣之声。
  原来双煞奸猾阴险过人,早已与众鬼商妥,牧场中的防守和一切形势,双煞早已了如指掌,由吹风鬼牛霸,无常鬼贾壮二人放火,火起之后,立刻赶奔后宅劫杀鲁毅全家老小,双煞在暗中接应,其余五鬼,将鲁毅和刘刚,及众马师伴住,所以当刘刚赶到内宅之时,无常鬼贾壮,一根命棍,已将看守内宅的马夫黄老大和于老三,打死门旁,牛霸一条蛇棒,正和众马夫,拚斗一起。
  腾云手刘刚略一张望,不再迟疑,将一对成名的兵器三才钢圈撤出,直入内宅上房,此时邱氏夫人与姑娘芳瑛幼子豹儿,见四面火起,牧场已乱成一团,匪徒杀进内宅,众马夫拼命阻拦,已吓的胆战心寒莫知所从,二爷刘刚闯入上房,邱氏夫人才像遇见亲人似的详问原由,刘二爷可顾不得分说了,只说了一句。
  “匪徒洗劫牧场,大火已起势难再守,嫂夫人速带姑娘逃命吧!”
  自己将床单拿起,一分为二,单将豹儿紧背身后,刘刚有刘刚的打算,他眼见牧场的情形,知大势已去,恩兄只此一子,若不能救出重围,如何能对得起恩兄鲁毅,至于姑娘和夫人,自己势难兼顾,那只好看她们自己的命运了,刘二爷背起豹儿,立请邱夫人率姑娘由后窗潜逃,自己却纵身由边窗窜出,前后略一观望,沿路躲闪着贼徒们,直奔小马圈而去。
  刘刚这可不是不够朋友,明知恩兄正与匪徒血战,人单势孤急需人手之时,应该杀身成仁以报,但孤子尤重,他这才想赶到小马圈,将花般豹和青菊这两匹宝马牵出,只要良驹到手,嫂夫人等全有脱险之望。刘刚身背豹儿,刚刚纵上西房,已被牛霸看到,这巨盗哈哈狂笑着道:“姓刘的!你认命吧,牧场已被包围,还不把姓鲁的家小,给太爷们留下!”
  说着早已飞身追上,蛇藤棒照准刘刚背后猛砸过来,这个小子是安心往死处下手,预备先将豹儿砸死,刘刚知道目下决不和匪徒们动手,万一叫他们缠上,就别想能很快的逃走,匪徒众多,接应的人马一到,就危险至极了,所以并不回身对敌,只喊一声:“来的好!”
  竟自展出,一鹤冲天的轻功,高拔两丈余,变式成金鲤入水,已飞落三五丈之外,仍是急纵飞驰着扑奔小马圈而去,牛霸那里肯舍,冷笑道:“姓刘的!六太爷若叫你逃出手去,就不叫吹风鬼了!”
  说着猛然身,也是高拔斜落,离地尚有数尺已经追近刘刚,臂腕微抖,这条蛇藤棒如鸟蟒般盘旋而至,由后面栏腰缠腿打下。
  牛霸在九鬼兄弟当中,以轻身飞纵的功力见长,腾云手刘刚,实在没有想到,对方轻功如此高明,尤其刘刚身背豹儿,重量增加,分寸自然相差,脚未落地,对头兵已到,耳听兵双风声,知难再躲,唯有全力猛转身形与敌一拚了。
  岂料此时,北房之上,暗影深处,突然有人发话说道:“孽障!赶尽杀绝,我出家人,偏不叫你等如愿,打!”
  一点寒星,挟破空风声,打向牛霸,牛霸不得不赶紧把蛇藤棒带回应变,跟着一矮身形,翻身斜落于丈余之外,回头怒声吼骂道:“什么人,缩头藏尾的暗箭伤人,居然胆敢管你家六太爷的事?还不滚出来受死!”

  第九章:怒伤恶寇
  吹风鬼牛霸,这一骂街,算是给自己惹了祸,暗影中人冷笑一声道:“孽障!你和出家人叫这种阵式,还有点不配,着打!”
  这次暗器出手,却不是刚才那种,竟是一块,三、四寸长的土块,慢悠悠的打来。
  吹风鬼牛,可不知道这是什么暗器,只见黑乌乌的一件东西已打到身前,蛇藤棒抖处,已迎上此物,耳听“噗”!的一声,已知上当,可是土块已被碎,四散飞落,扬了吹风鬼牛霸一脸一身,真应了俗话说的“灰头土脸”了。
  二爷腾云手刘刚,见暗中有人拦阻牛霸,机会不再,顾不得看清是谁,二次扑奔小马圈而去。
  牛霸也已经叫这暗中戏弄之人,引起了凶性,暴喝一声:“六太爷就不信这个!”
  说着一带蛇藤棒,拔身而起,向西面房顶落去,就在身形拔起之时,已暗中登出了一只青铜镖,落身西房顶上,虽知刚才戏弄自己的暗中人,是隐身北房坡暗处,但这种成了名的绿林巨寇,心计特多,仍恐西房坡后也有敌人潜踪,身形刚刚落下,顺式一招“秋风扫落叶”蛇藤棒向四周一圈,并且牛霸纵身西房房顶是早有预计,他是要藉着拔上西房顶的势子,诚心卖个破绽,引北房上暗影中人,再一次出手,自己好认清对方的意身所在陡下杀手。
  果然,吹风鬼牛霸的身形,也就是刚落到西房房顶边沿上,北房后坡隐身之人又说道:“孽障骄狂,不信的话,你再尝这个!”
  仍然是一块,瓦顶泥灰块儿,悠忽忽的打了过来。
  牛霸哈哈的一声狂笑,已看清暗中人存身所在,这次却不再上当,去硬碰土块了,肩头微用,向右方一闪,照说这块土块儿一定要打空,谁想到这次,吹风鬼牛霸,当上的更大,虽然他已在看清暗中人,隐身之处后,一面躲闪土块,一面悄没声的用右手把青铜镖,照北房暗中人打去,可是怪事,也恰好来到。
  这些动作可全不差先后,原来暗中人,这次明知吹风鬼牛霸,绝对不再上当,却用出奇的手法和计谋,前后一连着打出了两块灰土块,先打的刚到了牛霸的头顶旁,后打的已飞驰迎上,两块灰土在牛空互碰,正赶上吹风鬼牛霸,向右闪躲,紧跟着哈哈大笑,这下子可好,不只是闹了个灰头土脸,连嘴巴里都沾进了不少,眼也迷住了,立刻一闭眼,猛揉双目,嘴巴也喷吐不止,可是北房上隐身之人,又发话说道:“好尖的青铜,我打土块,你敬我铜,却似抛砖引玉,可惜你还不配,碎铜烂铁,出家人不贪此财,原物奉还!”
  吹风鬼牛霸,双目被迷,心急如焚,只顾揉擦,忘记藏身,等听到对方发话,说到“原物奉还”四字时已知青铜镖早被对方接去,并已打向自己而来,可是再想躲闪,已自无及,幸牛霸轻功实够火候,闭着眼全身右转,已倒卧房坡,正要施展“鹰翻”巧技,但却慢了一步,自己打出去的那只青铜镖,擦着左肩头穿过,划了一条三寸多长,二三分厚的口子,衣服也已穿裂,只疼的哼了一声,再也提不住内力,滚落房下,就在此时,后房外箭道上,接连两声妇女凄厉参号,姑娘芳瑛已血染厅阶,夫人邱氏竟惨做无头之鬼。
  暗中隐身之人,将牛霸打下房坡,耳听妇女惨呼之声,知已误事,双足登处捷如飞鸟,扑向后房外箭道头,这箭道尽头突现一条夜行人影,也正纵奔马圈而去,不问可知,此人是下手杀死邱氏的匪徒。
  这暗中隐身技警吹风鬼牛霸的人物,飞身箭道之时,才瞧清楚,竟是一位出家僧人,藉月色星光火亮看来,年只二十七八,灰色肥大的僧袍,雪的高袜子,僧鞋,好慈祥英俊的相貌,这僧人在房坡箭道上微停,见墙角旁,倒卧着两个人,看来已经死去,不由的双手合十,念了声佛号,然后目视前逃夜行人,恨声道:“出家人到要看看,你们这群孽障,有什么出群的艺业,仗恃着那种势力,敢这么杀生害命?”
  遂即施展夜行飞纵之术,直追前面夜行人影而去,刹时间前面匪徒,已奔近了小马圈,而这时小马圈旁,牧场的二场主腾云手刘刚,已在浴血苦战了。
  二爷刘刚身背着恩兄幼儿,趁暗中有人,出头拦阻吹风鬼牛霸之时,本是飞奔小马圈取马,谁知将近马圈之时,耳听马嘶阵阵,蹄声翻腾,似与物争一般,再接近数丈,突见正有一夜行匪徒,骑身花般豹马上,紧握着绳,和宝马较劲,这匹花般豹,性刚识主,竟不愿他人乘骑,厉嘶暴跳,四蹄踪腾,想把背上骑者摔下马来,可是马上的骑者,显然精于骑术,一时决不会让它摔下来,刘刚见良驹已入人手,心机白费,如何不急,正巧这时花般豹前蹄猛扬,全身站立,马上人不防马性如此急烈,已摇摇欲坠,刘刚见有机可乘,连着三声,奇响奇长的呼哨,花般豹马,听出这是主人招喊,前蹄突然猛落,后蹄接着高抬,又突然的人立而起,起时全身全力向左一甩,一扭,已将马背上的骑者甩落丈余之外,飞奔刘刚而来。
  刘刚见马奔到,左手微扶马缰,已飞身而上,正欲乘此千里宝马,救豹儿出险时,被马电落的夜行匪徒,已腾身而起,黑影中喊一声:“打!”
  三道寒光,分三路袭来,一奔身后豹儿,一打刘刚后脑,另一只却又狠又毒,竟是要打花般豹马的耳穴,刘刚施展“卧龙巧看云”的身法,全身猛翻,紧卧于马腹之下,右手的三才钢圈举处,已将打向马耳的暗器砸飞。
  可是匪徒,暗器出手,知刘刚定须躲闪,已急如石火电光般,追踪赶到,一对五行轮,猛砸而下,刘刚被迫,斜纵下马,三才钢圈扬处,照匪徒肩头打去,匪徒五行轮砸空三才圈已到,左手轮“巧打金钟”,右手轮向右后方一领,将三才钢圈躲过,顺势双轮互合劈将下来。
  刘刚一招走空,右手圈突然外甩,上半身猛坐,身形陡转,右手钢圈,微向来敌双轮轻拂,已将匪徒劈下双轮欺划向一旁,而左手钢圈同时照匪徒右肋下“天枢穴”上打来,并已认出,和自己动手的,竟是四川双煞中的,黑煞神唐方。
  黑煞神唐方,双轮互合,力劈而下,竟被刘刚,用“滑”、“播”的二字功力所破,并被刘刚近身欺到,知此招威猛,全身力贯双足,已后纵数尺避过,刘刚趁此指向唐方厉声道:“四川双煞,火焚牧场原是你兄弟主谋,你兄弟恐已忘记,五年前的事,有朝一日,甘凉双小,为长者复仇之日,即尔兄弟死无葬身之地时!”
  此时唐方绝不多言,摆五行输二次攻到,左手轮压砸刘刚肩头,右手轮“白鹤亮翅”,照着刘刚,左手腕戳来,刘刚见轮已到,左臂一撤,身躯往右一斜,右手圈猛提,“举火朝天”式直砸唐方左肩胛,唐方一抽招,施出“毒龙翻身”,跟着是“怪蟒寻穴”,身形陡转往下微塌,左手轮往外一展,竟找刘刚的下盘(即双腿),刘刚见唐方,这对五行轮上招术精奇,变化不测,身背豹儿好多吃亏之处,遂想施展生平暗器绝技,十二只铁杆甩手箭,制敌逃生。
  立刻双臂向右一带,一拧身,用“龙行一式”的轻功,飕两纵,跃出三丈左右,往下一落脚未站稳,猛听背后“吧!”的一声!卡簧响动,转身已迟,听得背后豹儿惨哼了半声,小脑低垂了下来,本来紧扶着自己的那两只小手,也已松开,想已死去。刘刚此时,心血上腾,双目皆红,已决不再做逃生的打算,豹儿既死,背伏无用,猛将被单撕破,把豹儿尸体,放于草地之上,虎目中英雄泪下,一个无知幼儿,竟惨做无名之鬼。
  刘刚目注豹儿尸身,心中悲痛至极,霍地转身,怒视这暗箭杀死幼童的匪徒,手持着紫金怀杖,正是九鬼中的老大,刘刚怒吼了一声,三才钢圈互震,发出了惊人的响声,身形顿处,飞扑白子云而来。
  白子云面现冷笑,说了声:“网中之鱼,还想做困兽之斗,大太爷成全了你这小子吧!”
  手中紫金怀杖一紧,迎上前去,刘刚已是恨极了白代,十二只铁杆甩手箭,本来斜挂右肋之下,刘刚已打算,拚着自己,命丧在黑煞神唐方手中,也要将这个暗箭杀死豹儿的匪徒,致其于死地而后已,这才特意将双圈互碰,好使对方专心顾在自己兵双之上。
  双方这一互迎,距离已不足一丈,刘刚突然站住,面含悲厉,暴吼道:“杀人偿命!贼徒,你拿命来吧!”
  刘刚这种声调,再加上凄惨的面色,和发肤毗裂的神情,形态威势震慑住恶徒的心魄,竟把个巨匪白子云吓的一楞,当时竟手足无措了起来,说时迟,那时快,刘刚双圈已并合左手,步而上,一招“苍鹰戏兔”,钢圈猛力笔直的砸打面门,白子云这一招竟没敢还手,身形反而向后纵起,似是想暂避其锋,就在大头鬼白子云全身已凌空,跃起后退之时,刘刚一声狂笑,听来简直比哭还难听,狂笑中,刘刚左臂一挺,双圈已紧套在臂上,双手连抽、连甩,十二只铁杆甩手箭,一只跟着一只,分上、中、下,和左、右打到。
  这种暗器,又长又重,全凭腕力打出,刘刚是存心定要白子云,偿豹儿一命,全力施展出这种“流星赶月”加上“迎门三不过”的手法,白子云慢说是身形已然纵起,就是立于平地,也难躲避,左肩头先中了一箭,吼声未毕,前胸和右肋,同时又被打中,狂吼了半声,已尸横就地。
  白子云这个大头鬼,本不致死,再说唐方,就在近前,只因唐方正全神贯注着那匹宝马花般豹,又知白子云为苗九鬼之首,功力不在腾云手刘刚之下,就算一时间不能取胜,但决无败理,正在思计着如何擒捉此马,眼斜处见大头鬼白子云,竟然纵避,已知不妙,心神未免一震,等到想起来应该立刻用暗器接应白子云之时,而他却已怒吼死去。
  黑煞神唐方,可顾不得再打那捉马的主意了,立取暗器,打向刘刚,腾云手箭发功成,本就打定了再和唐方一拚的主意,耳听身后暗器风声已到,左脚斜上一步,左臂随着向外微抖,全身白转了过来,将暗器躲过,手指黑煞神唐方单道:“无耻鼠辈,狼子野心,刘二爷没打算再生出牧场,唐方!纳命吧!”
  三才钢圈震处,人随声进,飞越而来,他们这次是必死拼斗,双方这一搭上手,声势确实惊人,黑煞神唐方,这对五行轮,有出奇的招法,腾云手刘刚的那对三才圈,也有超众的艺业,彼此哑斗,约五六十个回合,各有伤损,刘刚吃了亏年纪大些,久战力乏,七十回合后,身受轻伤多处,仍是净扎着拚命支持。
  这时,暗算邱氏夫人及姑娘芳瑛的贼人,已被那位突然光降身手不凡的年轻和尚追到小马圈,和尚距离匪徒,约四五丈远近看出逃走恶匪,意图逃出牧场,若容此贼逃出小马圈,隐身之地甚多,可就无法寻觅了。
  和尚微一思索,立展绝艺,竟施出轻功中,极难得的功力,“登萍渡水”,“八步赶蟾”,提丹田之气,耸身往斜上方纵起,拔到了两丈四五尺,猛然前身往下一沉,双臂带着肥大的僧袍袖,向后猛抖,唰的一声响,斜着如同饿鹰捕兔,飞燕投林般往下扑来,已追上这名匪徒。
  好和尚,双掌交错,左掌前推,砍打匪徒的左后肩头,前逃贼徒,正是四川双煞中的另一煞,白煞神唐良,趁着和风流鬼尚神惨杀了雷冲天后,翻进了鲁毅的内宅,正好牛霸,与暗中人对敌,白煞神唐良心机鬼诈,暗地里早已瞧见箭道上有人影连闪,行动甚慢,似寻路逃逸,知非鲁毅家小,定是牧场伙计,不顾先接近牛霸,竟绕奔箭道,看清竟是邱氏夫入及姑娘芳瑛,耳听牛霸呼骂,接是滚落房下,知吹风鬼已遇能手,唐良凶心暴起,纵落箭道之上,立施杀手。
  白煞神唐良,拦住了夫人姑娘,护手双钩,随手起落,姑娘已倒卧箭道,夫人为护姑娘,犯死的紧抓着唐良,恶贼心狠,右手钩一顺,夫人已身首两分,唐良知道,姑娘芳瑛只是后胫背上中了一钩,未见致死,刚要再补上几钩,和尚已经打落了牛霸,飞身而来,不顾再伤姑娘,纵身而逃。
  和尚追到箭道后,也没下去仔细看一下,认为夫人和姑娘已死,不由恨极匪徒无耻,立刻追这次双煞,龙、凤、苗疆九鬼,对付牧场是早经秘计,分三面下手,由九鬼假扮客人先站卧底,四川双煞随后接应,小白龙江腾蛟,和玉面妖狐花红凤,为第三路接应,双煞来牧场之时,已与龙、凤碰头,分两路来牧场,并经商定,由黑煞神唐方紧守住小马圈,要擒住花般豹和青菊这两匹宝马,一方面要用这两匹马,在小魔王铁爪范震宇面前,搬弄是非,另一方面,宝马送进范家山庄,正是血洗牧场,移祸老贼的证据,恶贼们用一石二鸟之策,阴险万分。
  白煞神唐良在箭道上,钩伤夫人姑娘之后,和尚已到,唐良心想:吹风鬼牛的功艺不凡,竟会被打落房下,来人武技之高,不问可知。既知唐方在小马圈上,何不逃向彼处,双战这多管闲事的不速客,所以才逃奔马圈而来,等自己逃近,已看清唐方却正和刘刚血战一起,而小白龙和玉面妖狐,仍未出面,龙、凤心巧计多,可能是看出,唐方足以应对刘刚,能不出手就不出手,免得露出破绽,叫老贼小魔王铁爪范震宇看出这是借刀杀人之计。
  唐良没想到,全不是那会事,花红凤如今正和唐方打的火热,要是早来牧场,没有不出面动手的道理,更不会眼看着大头鬼白子云丧命在甩手箭下了,此时龙、凤,将到牧场,这迟误的原故,尚有隐情,白煞神唐良,又怎能想到呢。
  如今,唐良逃到小马圈,背后和尚却已展开绝艺追到,并发掌砸下,唐良被迫,朝前急纵了数尺,躲过这一掌,和尚的心意,也正是要他如此,在自己左掌砸下之时,右掌在肥大的僧袍下一撤,已将一条软中带硬的兵器“九龙烈火连环索”带出,右腕猛甩,一招“乌龙倒穿塔”式,打向白煞神唐良。
  和尚所用的,这种兵处,不在兵器谱上,是少林寺中,龙头金钢棒,变化改造而来,全长五尺二寸,柄长七寸,是九个风磨紫铜再加金精及柔钢,和合而成的圈子互联一起。圈的直径,是五寸正,圈身铸有一条盘龙,色呈紫红,施展开来,映着日、月、灯火、星光,现出一片赤红光彩,状如烈火,故有九龙烈火连环索的名称,尾上的一环,是龙头龙尾互合,高出寸余,快如利,专打穴道,破内功,和锁拏对方兵器之用,使用这种兵器的主,手劲特大,讲究软、硬兼备,施展到了火候,能使对方,错看成一片烈火,分其心神,实在是厉害万分,而这种兵器,武林之中,除了少林寺内,部份经罗汉堂和金刚堂,考验功力合格,奉论下山行道的僧人外,别派的门户中是绝无此物。
  不问可知,这年轻的和尚,是少林寺僧了,九龙烈火连环索,乌龙倒穿塔式而下,堪称绝招,敌人已被圈住,前、后、左、右、皆无路可逃,白煞神唐良,也不是个普通的江湖匪徒,确有实学,能临敌不乱,在万分危急和极端险恶之下,竟用了招“兔滚”巧式,全身滚向左边丈余远,这手小巧的功夫,把少林寺僧人这招致敌于必死的式子化解,逃得大难。
  白煞神唐良,出之后,立刻一个“金鲤挺身”,刚刚站起,少林僧人的招数又到,这次趁唐良身未立稳、突变招法,展开连环索,横砸唐良的中、下盘,唐良只可,高拔数尺,躲避此招,护手双钩更趁劳分向左,右的下方,暴力猛砍!以僧人,变招伤他双足,可是这个少林寺中年轻的和尚非无名之辈,见唐良纵避,哈哈一笑,九龙烈火连环索猛提,笔直的追上,这手“青龙潜升”的招术,实在真快,唐良再也无法躲闪了,虽然上纵之时,用双钩护腿,并有挂住对方兵器之心,可是仍然慢了一步,后腰上噗的一声,打个正着,身形已倒落了下来,好个和尚!连环索抽招换式,“金龙摆尾”,巧将唐良栏腰卷起,只听得少林僧人大喊一声:“孽障!去吧!”
  右腕微抖突甩,已将白煞神唐良,斜抖出七八尺远摔在地上。
  唐良被打,被甩,虽非重伤,也疼痛难当,二次腾身而起,暴吼一声道:“秃驴!你敢管闲事,索伤你家唐大太爷,自寻死路,打!”
  寒光闪处,一粒金丸,迎面打到。
  少林寺僧,先在箭道上唐良斩杀无力相抗的妇女时,早存不容逃走之心,今听他出口伤人,自己是秃驴,不禁心头火起,金丸打到,连环索微微一抖,“当!”的一声,已砸落地上,不容唐良二次暗器出手,身形一晃,已追至近前,抖连环索,直取唐良,唐良知难逃走,几声呼哨吹过,意图催龙、凤相助,同时反迎着少林寺僧,展双钩又互斗一处。
  这年轻的少林僧人,非平庸之辈,乃福建省蒲田县大悲山少林寺中,老方丈了尘掌教亲传的最末弟子,唐良如何能是对手,正好这时候少林寺僧,用了招“游龙出水”,由唐良小腹间,打奔面门,唐良左手钩,由下向上,右手钩,由上向下互合,是想锁住那条九龙烈火连环索。
  岂料僧人的招数深奥,眼见九龙烈火连环索,将被双钩索住,右臂突然下沉,腕子猛坐,连环索的最后一环,竟分左右,向唐良的双钩一砸,唐良竟吃不住他这一砸之力,双钩已互相分开,将中间的胸、腹,全露给了人家,少林僧人的连环索头再摆,已乘虚而入。
  白煞神唐良知已难躲,意存并死之心,双钩也照着和尚的左右肩头打下,但却慢了一步,已被少林僧人的九龙烈火连环索,当胸打中,吭的一声,倒坐地上,护手双钩脱手,双手紧抓前胸,眉、眼、嘴、几乎紧在了一块,挤成一团,面色苍白,突然大嘴一张,哇的一声,一口鲜血喷出数尺远,狂吼了一声昏死过去。
  唐良这里,被打吐血昏死,刘刚那旁,也已身中暗器性命堪危,另有一男一女,正是小白龙江腾蛟和玉面妖狐花红凤,一路呼喝着,接应而来。
  少林僧人斜眼看到,腾云手刘刚的三才圈扔落一旁,手抚着前胸,墩在地上,黑煞神唐方五行轮高举,正要砸下,少林寺僧是救人要紧,顾不得迎敌这一龙一凤,左手在肥大僧袍的袖内一缩,喊一声:“孽障!图财害命,打!”
  两粒钢佛珠,带起一阵轻啸,打向唐方,手再扬,另两粒佛珠,分向龙、凤,迎面打去。
  黑煞神唐方,不防这少林僧人下手,闻声回顾,暗器已到,啸声急厉,知功力甚厚,不敢接砸,双足斜登,倒纵出丈余,将佛珠躲过,一龙一凤,距离更近,彼此也全往旁边纵避。
  少林寺僧这时趁机飞落,刘刚身前,一把将受伤的刘刚抱起,施展绝技轻功,已落在了那匹花般豹宝马的停蹄之处,翻身上马,猛带缰绳,这匹花般豹也似知道主人受伤,这和尚是好人一样,不等呼喝,四蹄展开,已奔向牧场尽头而去,等龙、凤、唐方追来时宝马已飞驰远去,牧场此时已成一片灰砾,众匪徒均已聚齐,计有唐良重伤,大头鬼白子云骷髅鬼吴燕身亡,三个受轻伤的,真是得不偿失,案众再次秘计,认为无论如何,那个管闲事的和尚,和腾云手刘刚,不能让他们逃出手去,否则的话,留一活口,则所定毒谋前功尽弃。
  牧场中的另一匹宝马青菊,及良驹数十匹,和十数年来的存镇,尽入众匪之手,由众鬼负责,将已死二鬼及重伤的唐良,和这所得诸物,先送入黑虎岭山寨,并由小白龙江腾蛟,玉面妖狐花红凤,黑煞神唐方三人,追踪刘刚和少林寺僧,这才在青松峰下的野马坡镇,仁安小店中冤家重逢。
  龙、凤、唐方三人,先计议猜想,和尚和刘刚的落脚之地,花红凤道:“我和腾蛟,本由另一条小路,赶奔牧场,没想到了中途竟遇上夜行之客,多方阻拦并戏弄我和江腾蛟,我们一时不察,中了调虎离山之计,追出了十几里路,也没追到此人,等想明白了内情之后飞赶到牧场,正赶上你暗器打伤了刘刚,远看一蓬银闪,可是我送给你的问心针吗?”
  黑煞神唐方道:“正是此物,刘刚好像中了三根,这种暗器,若不立刻施救,非死不可,我看决不会逃出过远,这附近一带又无人家,莫非他们逃到野马坡去了?”
  小白龙江腾蛟,一旁闻言,突然接口道:“二弟!你要猜的不错,这个和尚和腾云手刘刚,还许都落到野马坡的仁安小店呢。”
  花红凤和唐方,追问原因,江腾蛟道:“你们还记得在野马坡仁安店中,动身赶奔牧场时,店家所说的,那个病和尚么?我们仁安店稍息之时,不是因为邻室中有人沉吟呼痛,会问店家,店家说,是师兄弟二人,年纪大的,得了怪病,那个年轻的和尚,上街取药去了,彼时咱们全心都放在如何下手牧场的事情上了,无暇多问,现在想起来,这个突临牧场的和尚,来的太巧,也太怪了,救走刘刚,打伤唐大哥的这个和尚,又是如此年轻,说不定就是,野马坡仁安店中,店家所说,出去取药的和尚呢!”
  唐方和花红凤,也认为有道理,那就不再事,全施展开夜行功夫,扑奔野马坡的仁安店而去。
  天近四更的时候,两男一女三名匪徒,已到了仁安小店,照理说三更多天,接近四鼓的时分,正是暗室无灯,四邻悄静之时,今天却恰恰相反,仁安小店,虽没有人声噪杂,但却灯火明亮,三人悄悄飞踪屋顶,分头探索刘刚形踪。
  也就在苗疆众鬼,和龙、凤、唐方分手,龙、凤、唐方已决定飞扑仁安店,走后不久,有一高大的夜行客,突然来到了牧场,目睹断瓦残垣,余火薰烟,凄惨之象,不由的连连摇头,一路向后行来,走近了本来通内宅的那个箭道,发现了重伤未死的姑娘芳瑛。
  此人抱起了姑娘,仰天微啸,声如凤鸣,刹时另一条,瘦小黑影儿,已飞临近前,只听得先来的夜行客,低声的频频相嘱,后到瘦小黑影,诺诺连声答应,接着先来之人,捧抱着重伤的芳瑛姑娘,身形起处,如临虚而渡般,看不出纵落起伏,转眼间已形踪飘渺。
  瘦小黑影,竟是奉令掩埋这牧场中死难之人的尸体,刹那间他已将死者齐集于小马圈旁,牧场早已备妥的马沟子里面埋葬于一起,马沟子旁边有现成的石马槽,这瘦小黑影,好大的力气,竟把石槽搬起,紧压在土上,右手食指伸出,用“金刚指法”,写刻成了,“牧场群尸,埋此石下”八个大字,一声啸叫,也飞纵而去。
  再说夜探仁安小店的,三名匪徒,花红凤,先奔到小店的账房间,用指点破了后窗,眇一目向室内窥探,只见灯下,账先生刘仁正和店小二钱大、吴四,低声谈话,因距离极近,室内谈话的声音虽小,但玉面妖狐花红凤,却听了个明明白白,先是刘仁说道:“钱大,吴四,你们哥儿两个可要特别当心,牧场刘二爷对咱们爷们可全有恩,咱们总该记住两年前的那挡子事,没人家刘二爷,咱爷们可也早完啦!现在刘二爷,可就剩下这条命了,别的任什么也没有啦,俗话道:‘急风识劲草,患难显宾朋!’,这可是报恩的节股眼,别含糊,也让外场的朋友们瞧瞧,咱们这行道内,一样有铁铮铮的汉子!”
  吴四刚要接话,钱大已经抢着说道:“先生,您放心,这可不是钱大吹牛,咱们爷们,谁也含糊不了,刘二爷伤的可不轻,我小子现在什么话全不说了,反正心里有准数。”
  吴四接着道:“爷们您万安吧,瞧人家和尚,跟刘二爷没有一杯茶的交情,自己还有一个生病的师兄,都能破死的招呼,把二爷给救回来,何况是咱们爷们?没别的说,咱们各本天良了。”
  这个账房刘仁,点头答应,钱大吴四又说了一声:“我们可去伺候二爷去了,有事您喊一嗓子。”
  说着前后的离开了眼房间。
  花红凤,也离开了账房间的后窗,跟踪店小二的身后,只见钱大和吴四二人,穿过了后角道,走进一间客室,花红凤已明白,这准是和尚所住的房间了,她仍然是转奔后窗,不过这次花红凤,可加了十分小心,她知道这年轻和尚,功力甚高,稍一不慎,易被其发觉,正欲先湿破窗纸,窥探之时,突觉身后风动,花红凤斜退数步,才待迎敌,已看清飞身而下的竟是黑煞神唐方。
  二人互打手式,唐方先轻纵到隔壁房上,代花红凤巡风,花红凤才湿破了窗纸,探查室内动静,这间屋子,还真够宽大的,靠右墙对摆着两张木床,两床中间是一张茶桌,在左面床上,半躺卧着,一个年约四十的和尚,面带病容,脸色苍白,在右面床上躺着的,正是由牧场中逃生的腾云手二爷刘刚。
  在刘刚床沿上,还坐着一人,也就是索伤唐良,救走刘刚的少年僧人,正在替刘刚包扎伤口,店伙钱大,吴四,侍立一旁,这年轻和尚正对刘刚说:“刘施主!小僧真没想到,这群匪徒,竟用的是这种丝林中,已绝传了的阴毒暗器,这种暗器,武林中称之谓‘子午梅花问心针’,这是当年,江湖绿林道中,有名的独脚大盗,黑蝙蝠花九魂所传,可是据江湖传言,黑蝙蝠因行事阴狠,为人所出卖,全家皆死于在当年三湘名捕赵氏父子之手,而这种暗器,就算绝迹江湖,今天这群匪徒们竟怀有此物,想来内中定有一名匪徒和黑蝙蝠有极深渊源,不知刘施主,和贵牧场,是如何与这些匪徒们,结下的仇恨呢?”
  刘刚尚未回言,窥听动静的,玉面妖狐花红凤,却惊吓十分,想不到这年轻僧人,竟会知道子午梅花问心针的来源和门户,花家仅存自己一人,而当年仇家众多,这个和尚知道的太多了,只要得手,这个多嘴的和尚,不能留他。
  这时刘刚,已出声回答道:“这次牧场遭劫,恩兄全家尽死恶徒之手,真出人意外,主谋此事者,与我兄弟是相交数年,今竟突下毒手,致无法预防,幸蒙高僧仗义,将刘刚救出牧场,又为我医治重伤,恩同再造,本应将对头仇人,姓名来历详告,但刘某却不愿髙僧也卷入是非仇杀圈内,好在冤有头债有主,我恩兄鲁毅,全家惨死的血仇,自有报复之时和报仇之人,不情之处,尚望高僧,多多原宥。”  刘刚伤势本重,说了这些话后,已累的喘息不止,少林寺僧,知刘刚心意,不欲自己参与其中,也就不再多问,即嘱店家,弄些吃食,和先送壶好茶来,钱大吴四二人答应着,立刻退下。
  这少林僧人,才又对刘刚道:“施主仁义为怀,恐牵连小僧,小僧不敢强人所难,但小僧已伸手在前,则不能虎头蛇尾半途而废于后,施主万莫错认了此处就是平安之地!牧场的施主们,与这群狂寇有何仇恨,小僧故然可以不问,但从匪徒动手情形而论,彼辈决对不肯就如此放施主逃生,小僧虽无德能,但自觉对付这般东西,还力能从心,施主有何目的去处,可否示下,小僧愿陪施主前往。”
  刘刚听这少林僧人,说出这番话来,真称得起肝胆义气朋友,自己和人家陌路相逢,急难之下,不但救了自己一条命,并且还给自己,未来的安危打算,刘刚英雄一世,至此也不禁虎目泪下,对和尚道:“高僧,您这番话,使刘某感愧无地,刘某再生,皆高僧恩赐,这种大德,刘某到不好空言谢字了,不错,我心中有个去处,不过路途不近,况高僧身旁,还有患病的师兄,刘某无论如何,也不敢再劳动高僧的法驾了,只盼能休养个三五天,行动自如,就是上天所赐,直到如今,还没请教,高僧法号,是怎样称呼?是在那座名山宝寺修行?”
  僧人笑答道:“小僧涵清,师兄涵虚,为福建省蒲田县大悲山少林寺僧人,恩师即是少林方丈了尘长老,愚师兄弟,奉论下山,也是因路见不平,相助弱者,小僧师兄弟二人,与八名积匪相斗,师兄不幸,为敌所伤,虽经愚师兄弟,力将敌众逐退,但师兄内伤已发,为避仇人追踪,才来这清净山镇中潜身养伤,无形中发觉店内,来了一群住客,打扮和谈吐,不伦不类,颇似江湖中人,心疑恐为仇家所差,这才黑夜秘探详情。
  谁知这一群匪徒,竟是贵牧扬之敌,本意敝师兄内伤未愈前,不愿再多管他人闲事,后来会向店家打听贵牧场一切,及牧扬主人为人,知是慷慨信义仁厚之士,已存先机报警之意,彼时正巧为师兄医伤,恰在紧要关实,不克分身,待师兄诊毕,问清双义牧场所有大小通路后,飞驰赶去,已经晚了一步,对方人多,还有另两路接应之人,我必须前去拦阻,才在施主们私室外,发话警告后,又急忙的赶回中途。
  在路上会戏弄了另两名一男一女的匪徒谁知道再赶回牧场时,危局已成,牧场四周火起,虽打伤了两名恶贼,侥幸将施主救出,然深感愧惭,未竟全功,有何德恩可言,众匪小店逗留之时,小僧会听说到龙、凤,双煞等言,即是施主不愿牵连小僧,恐已无能为力,此等恶徒,阴狠毒恶至极,又岂能放过小僧,家师兄的伤势将愈,已能行动自如,不论施主所去的路有多远,小僧师兄弟,是相陪定局了。”
  抱病的僧人涵虚,为了尘长老的二弟子,经多见广,这时在一旁也开言道:“刘施主!涵清师弟说的对,出家人,早已看破世情,这慈悲二字,包括万物,舍身亦无不可,恶徒孽障等,赶尽杀绝,我师兄弟,就便自此放手,也休想安静得了,不如相携动身,并深望施主,详告去处始末,以便料敌动静,知己知彼。”
  腾云手刘刚至此,已不能不为详告,遂说出若能逃生,欲到凉州鸿远镖局,并将甘凉双小侠和鲁毅的关系说出,并详告涵虚,涵淸,四川双煞唐氏兄弟来历等,至于一龙,一凤,刘刚就无所知了,涵清并问九鬼事,刘刚才知道,这次火焚牧场,非只由双煞主谋,并请来苗疆九鬼相助。
  暗地听的玉面妖狐花红凤,这时详情已得,立即悄悄离开后窗,踪上邻房,向唐方示意,退出仁安小店,在店外巡风之小白龙江腾蛟,已看出是唐方和花红凤退了出来,迎上前去,花红凤详说适才所闻后,三人低声计议,唐方认为,九鬼兄弟全在山寨,已来不及招呼,若让和尚涵清等,保护着刘刚起身后再想拦劫,恐怕过份艰难,现在说不上不算来了,明知少林一派,掌领天下寺院,仅福建蒲田少林一寺的五百僧众,无人不是身怀绝学者,况嵩山少林,为少林归老方丈的静修山林古刹,皆有登峰造极绝技,可是事已至此,水流中途无法制止了。
  商量了一会儿,决定先借用花家的独门药物,专门迷人本性的,“脱骨勾魂散”,暗放于茶酒之中,连少林寺僧,也一块迷倒,全打发他们回姥姥家去,这样自己这方面可永绝后患,更可再替小魔王铁爪范震宇,惹出一大仇家。
  计议已定,由唐方暗中监视,少林僧人及刘刚的动静,江腾蛟和花红凤,双双寻入厨小店房,这时厨房外,浓烟四布,厨房内火光闪闪,大约店小二们刚刚生着火,花红凤,江腾蛟,窥查厨房中行动,只见吴四,一面烧着水,一面对着正在操做饭菜的钱大道:“老钱!卖点力气,检素净好吃的,给两位师传,和刘二爷多弄点。”
  钱大连头也没回,说道:“放心吧相好的,那位师傅,不是说要壶好茶吗?你还不赶快去,把先生用的好叶子拿来?”
  吴四笑着道:“叶子早拿来啦,就等开水了,你别替我操闲心吧!我说老钱!”
  钱大一旁答应了一声,吴四又道:“俗话说:天理报应!我看有点靠不住吧?”
  钱大笑道:“吴老四,你又犯了那门子毛病了?天理报应,又有怎么靠不住啦?”
  吴四大嘴一歪道:“怎么靠不住啦?哼!就拿双义牧场的这挡子事来说吧!大爷鲁毅,有名的小孟尝,称得起乐善好施,二爷对人这份和气亲热,就甭提啦,三六九等的朋友,任是干么的人物,就没有和这位刘二爷,谈不来的,急公好义,要说真有天理报应,老天爷能来这一手吗?老钱!从今天起,我吴四算明白了。”
  钱大一笑,回头道:“你算明白什么?”
  吴四大约是回不上话来了,只是哼了一声道:“我明白我的,你多问个屁?”
  这俩个店伙,谈笑之间,水也开了,饭也好啦,吴四突然内急,告诉钱大道:“懒驴上磨,屎尿真多,老钱!我去方便一下,就回来,茶叶放在桌子上,麻烦你给对上滚水吧。”
  说着推门而去,钱大炒菜,正当吃繁的时候,只是虚应着,可分不开手,好胆大的恶贼淫妇,竟见机不可失,闪身而进,“脱骨勾魂散”已放于壶内,拧身而出,这壶茶几误大事,才引出店小二杀身报恩,少林僧惨遭分尸,钱老大千里传信,甘凉双小索仇,仁安店怒诛四雄等故事。
  店伙钱大,只顾做菜,茶壶里被人施展了手脚,仍然不知,吴四转眼已归,钱大正好菜饭茶水已统统弄好,搬到少林僧人的房中,唐方、江腾蛟、花红凤三匪,也早准备好一切,只等众人中毒后动手。
  这时涵清僧,已倒好茶水,吴四钱大二人分送病僧涵虚和腾云手刘刚,涵清并问师兄和刘刚是否要吃点东西,二人摇头作答,涵清奔波半夜,早已饿极,遂自顾自的吃了起来。

  第十章:巧惩淫女
  人在病中,多不思吃食,唯口觉干渴。尤其是身受刀剑外伤者更需水喝,病僧涵虚和二爷刘刚早觉口渴,没等茶稍冷就喝下肚去,刘刚这杯茶喝下去不久,只觉一股热火由下而上,又由上而下周转腹内,如火焚一般,刹时全身燥热异常,不由的喘息出声,心弦荡动,面呈赤红色,并渐觉昏迷,下体急变,欲火上腾,几乎不能自制,虽知生变,犹不知变由茶生。
  涵虚为少林高弟,行道年久经多见广,可惜病中急需饮水,茶杯又小,三口两口已经喝光,谁知茶才下肚,突觉心神难耐,并且决非出家僧人所应有的现象竟然发生,情知这杯茶中大有文章,并已断定决非普通迷药,一定是江湖黑道上,下五门里最厉害的“勾魂散”“逍遥粉”一类淫荡春药,不由惊怒万分。
  但自知已被暗算,暴怒越烈这药性发作的也越快,强自震慑心神,暂以一身内功强闭住经穴,抬头突见小师弟涵清饭已用好,正举杯欲饮,涵虚明知这绝非店家所弄手脚,定是火焚牧场的匪徒们所为无疑,此时这群匪徒们想已隐身室外,不便出声警告,急怒之下忙将手中茶杯,故意坠落,果然引得涵清放下手中茶水走了过来,涵虚已紧抓着涵清,抖颤着身体低声说道:“茶水内有了毛病,我和刘施主已中暗算,全仗你沉着应变,我是拼力强提着这口内气,话一说完,必定昏倒,你切莫惊慌,用冷水自解,并要当心留意莫中室外隐身匪徒暗算!”
  话说到这里,再也提不住力了,内力一泄,立即昏倒。
  涵清闻言,虽感意外,但师兄已嘱附切莫惊慌,遂扶师兄躺好,先前还疑心这是店家所为,冷眼看处,钱大和吴四也是满脸显露惊疑之色和不知如何是好的样子,又想起初将刘刚救来店中之时,店家一口同声,说刘刚对他们有救命之恩,决不会从中弄鬼,师兄临昏倒时,最后会言,当心室外隐身匪徒暗算,想来这是那火焚牧场匪徒己追踪至此,自知非己敌手,不敢明打明斗,暗中竟施展这种江湖黑道上,下五门的手法来对付自己,涵清不由心中暗道:“我要叫尔等这般万恶的匪徒们,随心如愿了,我就不算是少林寺中的二代弟子了!”
  立刻呀咐店伙道:“你们也辛苦了半天,去休息吧,我师兄和刘二爷,已全睡了,回头我要不喊你们,你们可别多事!听明白了吧?”
       这两个店伙,比谁全聪明,一点就透,不再多问,诺诺连声而退。
  钱大和吴四不约而同,一步先奔到账房间,这两个店伙,那里是去休息,也知道今天晚上,要遇上麻烦,照刚才的情形看,八成刘二爷的对头冤家,已经来到这野马坡镇,隐身仁安小店了,刚才准是连病和尚都中了暗算,自己哥儿俩个,虽然看不出那暗算由来,但俱会受过人家救命之恩,只要三寸气在,誓死为刘刚効命,这却出于恶徒们的意料之外了。
  少林僧涵清支走店伙,打了个哈欠,“噗”的一声,吹灭了油灯,立刻悄没声的把没用的一盆冷脸水,飞快的取过来,用空茶杯浇着冷水,连师兄带刘刚,灌了几杯,然后又在每人头上,给浇了不少,把被子放在床下再把师兄和刘刚也平托着放在床下被子上,这是危恐恶匪们隔窗用暗器伤人之故,最后,轻悄悄的将自己那条九龙烈火连环索取出,脱去了肥大僧袍,带好了金刚佛珠,支开后窗,真是一身是胆,腾身而出。
  外面隐伏三匪,本来是环守小店,店伙们出来后,唐方和花红凤,一东一西,飞身闪避,江腾蛟也卧伏房上,等店小二们走出了小院,而屋里的涵清僧人,也已弄妥一切,由后窗穿出,涵清心有成算,轻身功力也高过三匪多多,江腾蛟竟未能发现室中已少一人。
  红凤和唐方,耳闻室内,和尚嘱咐店伙,知这少年僧人,尚未被迷,故店伙走后多时,仍是一东一西的隐伏不动,复见室内灯火熄灭,仍拿然不定涵清是否已用过了茶水,不敢过份靠近,仍是相持如故。
  时候已久,唐方首先不耐,闪身踪步,扑向门阶,这时涵清僧早已隐身一旁,伸手取出了三粒佛珠,唐方这时也恰好闪身窗下,刚要点破窗纸暗放冷箭,猛下杀手,涵清右手微抖,一粒佛珠直奔唐方后背打去,更早料到唐方定要向后纵避,第二、三两粒佛珠,竟用连环打法,袭击向唐方身后五尺的地方。
  唐方耳听背后诸器风警,知已为人所乘,立即拔起身形,后纵欲避,本想后退丈余时,立即向暗器来处,飞扑击打,岂料刚拔起三尺高,后退还不到五尺远,另两点寒星,挟劈空啸声已临近身侧,只得施展,小巧功夫,一个“云里巧翻”“,半途转身,就这样,仍然未能全都躲过,左肩上被打中了一下,一条左臂立感痛疼,五行轮几乎再也掌握不住。
  咬牙低吼一声,立将袖箭取出,对打伤自己暗器来路发话道:“暗箭伤人,匹夫”你看这个!”
  卡簧响处,两只袖箭,打奔涵清隐身之地。
  少林僧涵清,胆大心细,明知自己一人,要对付一般匪徒,还要照顺室内受伤的师兄和刘刚,若一步棋错,满盘皆输,早已看清了匪徒只有三名,暗器佛珠出手后已飞身邻家的房脊之上潜伏,并顺手又取出了六粒金刚佛珠以备诱敌。
  唐方两枝袖箭打出,尽中房瓦,已知暗中人早已他往,仍不放心,五行轮微分,左手轮护胸,右手轮备敌,拧身扑上房头。
  江腾蛟房上巡风,见唐方正伏身敌室窗下窥探一切,突然后纵并低声怒吼,耳边又听得暗器打中墙壁之声,卡簧响处,唐方暗器打空,竟撤轮纵向院左,知已遇敌,并有所见,恐唐方人单势孤,中人所算,遂也跟踪而去。
  谁知暗中人,时出时现,决不对面动手,只是隐伏远处,以暗器戏弄,打的唐方和江腾较暴火上升,怒满胸膛,不约而同发誓必将此人追到,并分南、北拦劫,这样,正中少林僧人涵清正怀,越法不停的沿路戏耍,存心把匪徒们,引到野马坡外。
  唐方、江腾蛟,一时不察,紧追不舍,刹时离仁安小店已有三里,突然悟道,中人调虎离山之计,本欲停追返回小店,可是暗中人,引斗不停,时出风言风语,暗器又准又狠,就此停步不只此恨难消,也无此容易,势逼如今,再不多顾其他,拚全力对付这暗中怪客。
  涵清引得二匪,速追数里后,自己却由路旁深草丛中,飞赶回小店,谁知仁安店中,这两个凡俗店伙,巧伤花红凤,致时间延迟,病僧涵虚,和腾云手刘刚,竟遭亡命分尸惨死。
  原来钱大、吴四,回到眼房间,这时账房先生刘仁,记挂着腾云手二爷刘刚的伤势,也还没睡,三人秘计,匪徒已至,少林僧涵清,人单势孤,刘二爷性命堪危,由钱大出了个主意,不如等会,先把刘二爷和病和尚,送到别的地方存身,吴四慨然说,他这儿有家小,就先送到他那儿吧,计议一定,由两个店伙,扶着病僧和刘刚,由账房刘仁陪吴四送人,钱大看店。
  正好此时,涵清戏弄二寇,唐方、江腾蛟追入邻宅,钱大认为,机会不再,立刻同吴四,悄静的走到,和尚所居房间。
  淫妇花红凤,目睹唐,江二人,追敌而去,也怕中人暗算,本意迎出接应,路经眼房间,正好钱大和吴四出来,花红凤没想到,店家会拚死的来维护刘刚,只认为店伙计这是到后面睡觉去了,闪向一旁,等店伙去远,心里不知为什么,起了一股子杂念,竟湿破了眼房间前窗的窗纸,要窥探一下这账房先生的动静。
  眼房刘仁,正在换衣,他是准备着回头好和吴四,送刘二爷和病僧离店,刘仁本是书香世家,中途遭变,落魄而就这房之事,年有二十六、七,天生来,貌如娇女,文质彬彬,今天为了恩公刘刚,遭不幸,心中气闷,喝了几杯寡酒,他素常就不善饮酒,现在竟有点不胜酒力了,面颊透红,活衬出是个美貌温和的公子形态,又正好在更换衣衫,店中本无女客,用不着多顾及什么,何况门还关着,做梦刘仁可也没想到,会这么巧,竟有个淫荡女匪,由外窥探。
  窗外伦瞧的淫妇,春心怎得不荡?想及平日,面首虽多,一个又个相貌儿恶,天性粗俗,只顾其快慰刹那,怎会懂软语温情,当然更谈不到什么心灵相通了,多是淫乱之辈,相结本为利害,绝无情义可言,再加上老贼小魔王铁爪范震宇,对色之一字,视若敌仇,平日孤帐独守,难得一回如意,唐方虽然要比别人强些,可惜利欲心盛,并非可人,现在天假其便,竟能遇上这个小店眼房,似这种温文尔雅之士,生平未遇,若能有此人常伴罹帐,是多么令人妒羡,玉面妖狐想来想去,只想得全身燥热,心中腾跳不止,气喘神散,柳腰止不住微摆,双腿紧紧的合拢,心猿意马,淫欲之心,再难歇止,竟把此行来意忘了个干净。
  账房刘仁衣衫早已换好,只等店伙消息,焦急惊恐之色显于脸上,也许是书生胆小,这时疑惧不安似难自制,又从酒瓶中倒出了一杯酒喝了下肚,面上愈法红润。
  玉面妖狐,窗外窥瞧,愈看愈爱,愈看愈想早了心愿,再也忍耐不住,竟推门而进。
  刘仁突听得开门声音,只当店伙已将刘刚扶出来到,抬头瞧处,谁知竟是个,樱唇柳眉,杏眼含春,满面荡意,娇美如花的女子,满面带笑的走了进来,刘仁活了二十多岁,也没碰上过这个呀?平常心中,惟存圣贤至理,男女授受不亲大道,从来不敢与妇人共言,这一下子突得奇遇,又是在夜半三更之时,不由自主的想到狐仙灵鬼的身上去了,觉得心魂惊栗,吓的目证口呆,连话全说不出来了。
  玉面妖狐花红凤,见刘仁如此,愈法喜在心中,回身把门扣上,仍然是微笑着,漫慢的走近刘仁,嘴角微张,眼角春意已浓,大有恨不得喝口水,把小刘仁活生生的吞下去的样子,全身摆动,乌云散乱,玉拳抖动不停,刘仁那里见过这种场面,不由自主的说道:“仙姑……”这二字脱口而出。其实刘仁这仙姑二字,是拿玉面妖狐当成了妖魔鬼怪一流,有点叩求仙姑救命,饶命之心,不过救命和饶命这四个字;还没说出口来罢了,谁知花红凤却错会了意,竟认为小刘仁也是个风流种子,已知自己来意。
  愈觉刘仁可爱,又知像这种风流书生,别看表面圣贤道学的样子,实在更喜欢淫态浪姿,遂施展开混身解数,犹如狐蛇,全身好像根油炸的麻花,恨不得拧成它十八个湾,又像没有骨头一般,软、绵、媚、柔,照理别说像刘仁这种从来没见过世面的人物,就算是降魔伏妖的罗汉来到,也不由得,骨软肋酥,怜香惜玉。
  花红凤已走近了刘仁,刘仁“救命”二字,也正好出口,花红凤又错会了意,因为自己的面首太多,大半当紧要关头,自己反故做冷淡,这群恶煞,彼时却驯若绵羊,叩求再三,连声低呼“救命”不止,所以“救命“二字也变成了玉面妖狐摆治面首们在紧要之时呼求的专语。
  刘仁这一声救命,只喊的淫女,骨头里都觉得舒适,感到有一股子说不出的什么劲来,竟也娇喘回道:“小冤家,我还要你来救我的命呢?”
  话刚说完,全身已扑向刘仁怀里。
  耳边只听得“噗通!”一声,紧跟着是一声“哎!”的娇喊呼痛之声,原来花红凤,急不能耐的吐出心语就全身扑向刘仁怀中,她认为刘仁是个可人儿,一定是迎上去,偶抱着自己,抚摸温存,谁知刘仁,见这突如其来的女子竟向自己扑到,任你美貌花容,已看成骷髅之鬼,自卫之心,油然而生,奋力向旁一闪,玉面妖狐这时杏眼已闭,自认所料不错,根本就不拿一点力,更防不到,刘仁能有不迎反躲的这一手。
  等全身已斜到顶点,才觉出身前无人,眼也睁开了,可也来不及啦,“噗通!”一声,是摔倒在地上,“哎哟!”一喊,是呼痛之声,这好像鬼使神差,钱大,吴四,已将病僧和刘刚自客室扶出,正好来到账房间外,听了个清清楚楚。
  刘刚、涵虚,自被药茶迷倒,幸而涵清尚未中奸谋,应变急快,立用冷水救治,不久已醒,二人暗中相商,涵清这时想必正与匪徒相持,此处已非善地,二人身受重伤,尤其刘刚,勉强能动,若遇恶徒,绝难逃死,涵虚虽已行动方便,动手仍是不成,正无良策,涵虚更料到匪徒人多,难免暗算,勉力取下自用佛珠暗器,以防不测,并候涵清归来。
  钱大和吴四已来到室外,钱大经多见广,先在室外低声道:“刘二爷,刘二爷,我是小钱大。”
  刘刚听出声音不错,知匪徒等或已被涵清皆引出店外,否则店伙计决不能此时来到,赶紧出声,让店伙进来。
  钱大、吴四,进来之后,立刻把所定预谋,告知刘刚,涵虚和刘刚,还真没想到,店家会舍命以报,事逼如此,危急之下,也只好走这一着,立刻结束己毕,涵虚在前,刘刚随后,吴四扶着腾云手,钱大带路,压脚步,过甬道,奔向账房间。
  钱大正要推开账房间的门,账房间内,突然噗通!声响,紧跟着有女子的呼痛之声,钱夫和吴四这时如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了,刘刚、涵虚,已知眼房内定有变化,示意钱大先瞧瞧,可巧刚才玉面妖狐点破的那个小洞就在旁边,钱大眇一目,低身瞧处,正好这转瞬间,账房间内,竟演出一幕无耻淫荡倒采花的好戏。
  玉面妖狐刚才施展狐媚手段,谁知刘仁不但不知感激,反而从旁闪避,玉面妖狐几乎弄了个狗吃屎,又摔了一下重的,要照往日这玉面妖狐的皮气,早应无名火起,谁知天地间,尽多事,愈是想得而得不到手里的,也愈觉得可贵?更是非得到手不可!乍得到手,爱如拱璧,日久却由爱转厌,由厌生恨,淫女花红凤也正此道中人,摔了一跤她不但不恼,反而“噗哧!”的一声,笑了出来,这是那门子邪气,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笑声刚住,粉面转赤,双目水润,银牙一咬,二次扑上,这一下子却扑了个满怀,刘仁紧闭双目,被人抱着,耳听娇喘,鼻透幽香,感到对方,蛇般缠柔,软绵无骨,只吓的这位白面书生似的刘仁,全身抖战不止,一个是欲火高张难制,一个是真正害怕发抖,双体互偎,刘仁这种不停抖动,反使玉面妖狐感到如醉如仙般有说不出的快感,钱大眼见这幕好戏,再见淫女,身背兵双,已知定是火焚牧场追杀二爷腾云手刘刚的女匪徒了,恨女匪恶毒无耻,心中突生妙计,立刻示意吴四,双双扶着病僧涵虚和二爷刘刚,悄悄走到店门,钱大低语道:“账房内被匪徒占据,先生刘仁亦被困其中,现在只好改计,由吴四一人先送二爷和这位师傅吧!我还要留在店中,免得叫贼徒们,发现真情。”
  说着已轻轻的,打开了店门,刘刚和涵虚在吴四领路之下,鱼贯而出,钱大一直目送他们走远,才回身仍将店门关好。
  钱大明知账房先生被淫女困住,照刚才所见似无危险,太不了顺从淫女,共寻巫山迷梦,云雨今宵,自己先趁此时机,将应用东西备妥,再寻淫女算账,来到厨房,将平日用慎了的那把牛耳尖刀带好,以备万一之用,再把一大盆凉水,安置在甬道头拐湾的地方,又把自用的铜脸盆也放满了冷水,轻手轻脚的捧着洗脸盆,来到了账房间外,原来钱大要仗着路熟,想暗伤淫女,就在钱大送走吴四等人到厨房准备一切的时候,账房内也起了极大的变化。
  淫女紧抱着刘仁时间一久,小刘仁鼻嗅幽香,脸偎滑玉,嘴碰樱唇,已暂将怕心收起,一生又没碰过女人,也弄的心跳面红,全身血液沸腾,但却感觉到极为舒服,不由的生理上也渐起变化,淫女已渐渐感觉出对方这种变化,再也无法忍耐片刻了,抱托着刘刚,共登床榻,竟成巫山云雨之欢。
  钱大已捧着凉水来到门外,耳听室内扳床牙响,娇喘不绝,知刘仁已成情俘,好钱大,一身是胆,竟然放下了水盆,手打房门,拍!拍!连声,这几下又重又响的打门声音,惊醒了小刘仁,吓坏了花红凤,室内二人真巧而又巧,是上下互易其位,打门声起,刘仁如梦初醒,猛力一推一闪,花红凤也在惊惧之下,没想到刘仁会使这一招,苦子可吃的不小,还不能发话出声,更不知道拍门之人是谁?门外钱大,竟发话道:“刘先生!完事了吧?我给你送水来了!”
  大语带双关,刘仁听出是店伙钱大,这才把前定计划想起来,耳听钱大,话中含有用意,又羞又愧,想到刘刚对自己的恩惠,暗恨自己,遂手提着衣衫,不顾一切的走上去就要开门,玉面妖狐这时衣衫未整,见刘仁意欲开门,急的立将下衣穿好,手提着上衣,纵身拦阻,但已不及,刘仁已把门上铁钩打开,钱大猛力一碰闯了进来,正和玉面妖狐相对而立。
  钱大再不多言,一咬牙,把一盆冷水泼向淫女,回头就跑,花红凤也是走了背运,处处碰到意外的人和想不到的事,下衣刚才系好,一大盆冷水,由头到脚浇成了个落汤之鸡,又冷又湿,冻的全身一抖,立觉不适,下身虚软无力,几乎坐倒,立刻胡乱的把上衣扣好,一声娇喊,追向钱大。
  这时钱大已跑出很远,见花红凤追来,转身跑向甬道,在将要拐弯的时候,似乎脚下一滑,身形抢前数步,右手扶着墙,看上去虽然已经勉强的止住了前冲之势,并已拐进了通厨房的小过道,可是耳听“噗通!一声,想来是摔倒在过道之中。
  花红凤心中大喜,认为钱大,再也难逃,脚下用力,提气纵起,直落小过道中,谁知道钱大,早经准备妥一切,过道中摔倒,竟是假的,花红凤更没想到,这儿还有一大盆冷水,身形刚要落下过道,钱大猛力用脚已把水盆推到旁边,正是花红凤必须落脚的地方,虽知不好,已难躲这一落之势,本来又快又猛收势不住,双足齐踏到盆中,水由下溅,无疑把下半身泡于水内一般,刚才又会一番风流,冷水突浸,全身寒颤不止,小腹下立觉阵阵微疼,知受寒毒,恨钱大如骨,咬牙强忍,回转账房间,刘仁已不知躲到何处,自己的兵刃、暗器,还在床上,背好兵双、暗器,二次由甬道上,追了下来。
  一路上可加了小心,面带着杀气,已将独门的狠毒绝户暗器子午梅花问心针取出,钱大也知道自己危险万分,跑进厨房后紧关上门,乃存拚命之意,炉火正毒,钱大拿开铜壶,放上炒锅,加上了四五勺花生油,刹时烟起油滚,钱大预备与淫女共死,来一个油炸玉面妖狐。
  玉面妖狐花红凤,将暗器取出,随踪追到厨房,厨房的窗户上,窗纸早已碎残不堪,花红凤所找的这个窗口,正对着炉灶,当然也正对着钱大,花红凤露头找寻钱大,不料钱大就在窗前,赶紧的一缩头,手按了午梅花问心针的卡簧,预备突下毒手,谁知花红凤,刚才一露头,已被钱大瞧见,好钱大,明知大祸即发,竟也将滚油拿起,闪身窗下,也在准备,只要淫女敢再一露面,就给她来个热油浇身。
  玉面妖狐,二次正欲探身下手,后房坡上,突然有人喊道:“无耻淫女,打!”
  两点寒星,由上而下。
  这喊打之人,正是少林寺僧涵清,他远调出唐、江二匪之后,已赶了回来,刚到店内,刘仁已自藏身处出来,把淫女追程钱大的事,先告诉了涵清,所以涵清恰好赶上,钱大在厨房内,已听出是涵清的声音,自己暗喜,花红凤忽闻背后喊打,向右一闪,站起转身,只顾注意这身后来敌,可就忘了厨房里的钱大了,钱大见淫女背身站定,就在窗旁,这是多好的机会,怎肯放过,半锅热油泼向窗外。
  这可全是差不多同时发生的事情,涵清喊打,花红凤起身站立闪避,身形正停窗下,钱大的半锅热油,跟着就泼了出来,钱大这一招,可说是损透了,热油浇了淫女一后背,只疼的淫女猛然直着跃起,尖啸厉吼,呼疼之声皆变,若非衣衫早湿,又有部份热油,被窗棂遮住,就这一下,小命已丢,厉啸声中,逃命要紧,竟不顾再伤钱大,飞纵而逃。
  房坡上的涵清,也吓了一跳,等淫女已逃,钱大走出厨房,才知是热油浇背,竟建奇功,钱大才又告诉涵清,刘刚、涵虚已随吴四先行情形,涵清问出大路是必经之地,喊声要糟,不顾再问钱大那吴四家小住所,已飞身出店接迎而去。
  这就叫做生死由命了,钱大发觉淫女威逼刘仁之时,若告知刘刚和涵虚实情,二人决不肯不闻不问,定出计谋,解救刘仁,花红凤欲念正浓,淫心已起之下,仍可能受伤而逃,彼时涵清,正好回来,说不定淫女就命丧店中,数十年后的一场惊心动魄悲惨奇变,根本无法发生,就眼前来说,涵清回来,也可能与师兄及刘刚,应付得了唐方,江腾蛟二匪,少林寺僧,也可平安返归蒲田,腾云手也能安达凉州,如今,钱大只顾暗伤淫女,阴差阳错,致使吴四、涵虚、刘刚三人,大路上巧遇被涵清戏弄的唐、江二匪,而涵清正已返回仁安小店,无人接应就惨遭奇祸了。
  原来唐方和江腾蛟,自被暗中人引出野马坡镇,追敌未获,二人互议,知中敌计,店中仅有花红凤一人,甚不放心,而刘刚也有被逃脱的可能,立刻也飞纵而回,这时涵虚、刘刚正由吴四带路,也恰好走出野马坡,双方在大路的一条叉道上,互碰一起。
  等双方都看清楚了之后,唐方一声震天狂笑,笑罢指着刘刚等三人道:“人叫人死,人不死,天叫尔亡,有何难,冤家路窄,姓刘的!你还不认命吗?”
  腾云手刘刚,身受暗器重伤,行动尚不便利,自己的一对兵器三才钢圈,牧场中已然失去,甩手箭也不在身旁,手无寸铁,只有等死!
  可是少林寺僧涵虚,伤势虽未全,但已能勉强迎战,兵器虽无,却有一囊佛门金刚珠,岂能待毙,唐方话罢,直取刘刚,江腾蛟扑向涵虚,涵虚知到生死关头,决不能让对方有取出兵器的空来,不顾伤势,飞扑迎上,双掌施展少林绝艺中“金刚掌法”,内套一百三十六路神拳,第一式就展开了金刚降魔的重手法,左掌打向江腾蛟的面门,右掌罗汉伏虎式,变打为抓,奔向敌人的左腰软肋,江腾蛟见涵虚掌到,全身猛闪,甩头斜步,用劈挂掌来对付涵虚,左掌下切,搁涵虚的右手,右掌由胸前扑出,想刁拿涵虚的左手腕,涵虚见招数已空,右掌立变,左手掌向后一甩,身形向右斜前方一拧,施展阴阳手,打向江腾蛟,江腾较也抽招换式,右脚向右,跨上半步,左脚向后一领,身形斜转,已将涵虚此招躲过,随着连环上步,以绝户掌法,拚斗涵虚。
  那旁唐方,在喊声住时,已将双轮撤出,左手轮在前,右手轮横在前胸,猛力砸向刘刚,刘刚手无寸铁又受重伤,如何能敌,只好后退逃避,唐方冷笑一声,双轮一碰道:“还想逃生,你拿命来罢!”
  压轮二次砸下,店伏吴四,一旁已动义气,顺手拾起了两块石头,本就想立刻动手,刘刚已逃了过来,唐方也二次追上砸下,吴四大叫一声。
  “好万恶的王八蛋,给你点好东西尝尝!”
  用尽平生之力,将石块抛打唐方而去。
  唐方只顾,追杀刘刚,没想到一个店小二也敢管闲事,能下毒手,虽对上面石块躲过,下面的一块,却正好打在腿梁子上,还是真痛,当时就觉行动不便,不由忿恨至极,竟是舍了刘刚,赶向吴四身前,双轮并举,暴力打下。
  吴四怎能躲闪,双手护着头脸,竟想硬受一下,唐方一声枭笑,轮加全力,吴四臂腕齐断,再一轮,胫骨飞分,可怜店伙吴四,一心为救恩人,心愿未了,竟身先惨死。
  腾云手刘刚见唐方杀了吴四,不由的悲愤怒恨至极,不再做逃的打算了,手指唐方说道:
  “店小二吴四,母老妻弱,子女众多,手无寸铁,是个平常人,人没有见死不救的,才用石头伤你,唐方!你也是成名的绿林人物,竟狠心杀此无辜的人,姓刘的早应追随恩兄鲁毅于地下,不怜惜这条命,在你认为是杀尽斩绝,岂知我早有准备,此时消息,已远传数百里了,甘凉双小侠,旦夕至此,尔兄弟报应即到,唐方,还不成全你家刘二爷吗?”
  唐方至此,又怎能听进这种话去,狂笑一声,左手轮大鹏展翅,斜打刘刚右肩和臂,右手轮泰山压顶,直打头脑面门,谁知刘刚,自份必死,已将全身之力集于双掌,不但不躲,反而抢上了两步,右手照着轮口猛点,左手用全力,击打唐方胸腹,唐方决没想到刘刚如此存一死一伤之心,再想变招,已不能够,左手轮当先被刘刚点开,刘刚的一掌,也十成十的打中了唐方,可就在同时,唐方的右手轮,也实实在在的猛砸到了刘刚的头上,唐方被震出数步,胸腹奇疼,知受内伤,腾云手刘刚,却已头破脑碎,尸横野地。
  一旁对手的少林寺僧涵虚,和小白龙江腾蛟,胜负已分,江腾蛟一招虎扑,暗藏白猿献果,和童子拜佛的绝命三式,连环应用,预备虎扑不中,趁涵虚闪身之际,夺出涵虚的双目,至少也可掌中面门,致敌于死,岂料涵虚日受少林掌教的了尘方丈训诲,实有独到的功夫,若非身受内伤未愈,以一敌二,唐方和江腾蛟,是否能以敌挡,尚难预料,江腾蛟出招发式,涵虚已知其意,他施展神拳中,最精奥的内合神功拳法,江腾蛟虎扑之式,是双掌齐发,想不到涵虚,闪为进,单臂已将双掌圈住,再想抽身那里能够,涵虚身受三宝佛戒,慈悲为怀,本心只想小伤敌者,不肯过份,更不愿真的卷入这场是非争杀之中,只要敌人知难而退,保得刘刚出险已足,岂料斜眼望处,吴四已亡,刘刚势将难保,涵虚怎肯再为留情,整个的右掌,秋风扫落叶式,已斜打在江腾蛟的肚腹之上,耳边又听,刘刚惨呼之声,涵虚再抖右臂,金刚手下,二次击中江腾蛟胸前。
  按说涵虚这两掌,皆少林绝艺中的杀手,中上一掌,已难逃死,况连中两掌,第一是涵虚身受内伤未愈,气力不足,这种内功掌法,气力未能运到,很难出掌毙敌,第二是江腾蛟也明知难逃,拚命外挣,并已运气合力,虽连中两掌,仍未致命,但已被震出数步,倒卧于地,瞪眼强忍,挣扎欲起,已不能够。
  这时刘刚已死,唐方忍一掌之伤,正在抚摸伤处,涵虚此时,恨极众匪,踪步向前,鸳鸯脚起,踢向江腾蛟腹腰一带,江腾蛟无力躲闪,只好等死,唐方虽伤势正疼,可是救江腾蛟要紧,悄身急进,双轮正举,由背后打下,涵虚耳听背后,兵刃风响,不能再伤敌匪,只得撤身躲闪背后暗袭,地下躺着的江腾蛟,见此良机,竟突出双臂,紧抱着涵虚的双腿,唐方五行轮再起,二次平伸砸下,涵虚双臂立折,只疼的眼黑脑裂,摔倒地下,江腾蛟也已兵出手,两个江湖淫匪,不顾己身伤疼,一阵砸砍,涵虚已成碎人,竟被支离,这位少林寺中高僧遂被分死于野马坡上。
  唐方、江腾蛟,斩杀了三人之后,彼等伤也不轻,正欲赶到店中接应花红凤,而花红凤已全身尽湿,背后带伤,奔跑而来,一见当地情形,立刻和唐方,江腾蛟藏身林内,花红凤知道自己已无力动手,而唐、江二人,也说出虽将刘刚杀死,可也各带掌伤之事,妖狐狡猾,知涵清在店中,问明了店伙,立刻就会到此,自己虽然三个人,可带伤的也有一对半,绝非涵清敌手,况年纪大的和尚已死,同门兄弟,涵清一定拚命,不如暂避为上,唐、江二人,也认为对,目下谁也难敌涵清,躲为上策,果然不久,一条黑影,如流星般而至,正是涵清,可惜来迟一步,已回天乏术。
  涵清目睹三尸,悲恨之情,可想而知,二次回店,喊来钱大,把尸首取归,花红凤等三匪,才趁便溜出林来,奔回黑虎岭山寨。
  仁安小店中,由刘仁出面,暂时掩埋了死者,涵清僧含悲叩别了师兄之墓,回转福建蒲田,到大悲山少林寺,哭诉于掌教之前,了尘掌教,竟传慈论,亲率护法十僧,远行天涯,找寻双煞,引起了范家山庄的一场血斗,而店伙钱大竟携带银两,不顾风尘,也远行千里报信,致甘凉双小怒杀九鬼,范家山庄力毙群寇,而引起苗疆九九的重阳大会。
  甘肃通四川交界的平武地方,四更时分,犬吠声,惊破寂空,城外三里镇上,传来了一阵石破天惊的车行声音,一声接一声的,幽长清澈的“威—武—”,“威—武—”,喊高唱之声,此落彼起,传出老远。
  这时三里镇的镇前街,这条横贯小镇,直通平武城的官道上,当先一对快马,由东而西,飞驰而过,转瞬已渺,刹时间,数十辆镖车,满插灯火亮子,进入三里镇,两旁是护的伙计弟兄,一个个身高体壮,虽然是一路辛苦,但仍是精神百倍,车前是四名趟子手,趟子手身后,有两白,两黑,四匹骏马,白马上坐着二位是年纪差不多,全近四十的镖师,后面二匹黑马,马蹄全是雪一般白,马上是一对年轻的镖师,一男一女,这正是甘肃凉州鸿远镖局的少东家,生死判官龙虎手鲁中原和夫人风雷剑无双女侠萧月娥,白马上的镖师是三连阴阳手万小峰、三才剑白天羽二位,奉老镖头鲁鸿之命,保着二十万现银,和无价的珍宝,由凉州到四川成都府。一路上虽连经险难,仗着那幅金边杏黄底黑字的鸿远镖局的镖旗,和甘凉双小侠的声威震人,一路斩将破关已平安入川。
  深夜之时,来到这三里镇上,照说应该在这三里镇上,休息一夜,天亮再行,可是上上下下,都是精神百倍,离平武城只有三里地,慢慢的走,天也亮啦,可也到平武城了,再好好的休息不晚,鲁中原见大家高兴,也含笑答应,并且准许大家,在平武城多玩一天,在这种大城镇上,能多呆一天,伙计和趟子手们,高兴异常,尤其是这四个喊趟子的趟子手,更用出全付的力气,你一声威武刚罢,他那一声又起,高低不同,彼起此合,使整个的趟子手伙计们全加上了劲,刹那已走出三里镇,到达平武城时,恰好城门才开,鲁中原夫妇当先飞骑率领镖车进城。
  谁知道他们早,还有比他们更早的呢,由城内飞驶出一骑,马呈枣红,马上这位,年纪也就是二十二、三,豹头环眼,身材高大,乍看活像是深山的野豹成精,这时正好镖趟子也进了城,拦着来人的去路。

  第十一章:千里传信
  趟子手们,想来也是没料到会有人这样早就出城,整个的城门,全让趟子占住了,左、右虽然是仍能通行行人和马匹,却很难走快,如今有人飞骑出城,趟子手连忙把镖车,往左边带,车旁所插的那一幅金边杏黄底黑字的“鸿远”镖旗,正好闪了出来。
  马上来上,早已看清有大量车马进城,牲口也已放慢,突见车旁插着的镖旗,竟“咦!”了一声,紧拉墙绳,停马不前,趟子手一旁早想发话了,现在见这个马上客,竟冲着镖旗停马发呆,所幸这是在进城的时候,要是半路上,碰到这种事情,准把来人当成绿林道中采盘子的伙计来看,说不定立刻就闹出事来,这种在江湖上跑腿的人,没有一个省油灯,就有一个赵子手,又着腰,瞪着眼,对马上来人,用一种极不客气的口吻,说出了几句很难听的话来。
  这个趟子手,冲着马上客一声冷笑道:“喂!老乡,有毛病别在道上犯呀!冲着这幅旗直瞪着眼干什么?大概老乡没见过这个罢?”
  说到这里,这个趟子手,又对着自己的伙计们,笑嘻嘻的道:“这个样子出远门,他们家里的大人,真能放心!”
  趟子手的这种话,叫谁听着也准发火,谁知道马上的壮汉,好像心中想事,竟没理这个趟子手,这个趟子手是原局里,出名的“快嘴黄七”,见马上客没理自己,像是得着理了,接着又说道:“喂!相好的,你媳妇跟人家跑啦!就在前面,还不快追!”
  这句话比刚才那句,难听的多,也轻贱的多,众车夫,趟子手,伙计们,不禁全哈哈的大笑。
       少镖主鲁中原,在旁边也听了个清楚,知道这一句话,非出毛病不可,自己刚想喝退快嘴黄七还没能出口,马上客已狂笑起来说道:“朋友!你们鸿远局子的人,出来可都够人物,真叫横,不过小伙子,别忘了嘴皮子能惹祸,更没听说,武林中江湖上,有指着嘴皮子成名的,看朋友你,能言会道,手底下大约也有两下子,说真的朋友!这次八成阁下是领率众兄弟的大头了,还没请问,大头你贵姓呀?”
  马上客的这几句话,竟把一个平日能言善道的快嘴,给问的成了慢嘴啦!迟迟未能作答,旁边的众兄弟,看了好笑,有个平日就和黄七,不大对劲的弟兄,叫胡二,这时候看着黄七,这张快嘴开不了口啦,一面打着哈哈,一面对马上客说道:“马上的朋友!这一回你输了眼啦,这位虽不是大头,可比大镖头还有来头,谁不知道,快嘴黄老七呀?朋友!你有不明白的,尽管问我们七爷,敢说没有回不上的话,做不了的主,办不好的事!”
  胡二这几句话,竟把马上的客人,和局子的同仁,全说的哈哈大笑。
  生死判官鲁中原,一旁早将来人看清,只凭那对寒光夺人的双晴,就知此人,身怀绝技,是位武林健者,立即先对弟兄们道:“还不赶快把骡车带进城去,难道就想在这城门口休息?”
  众兄弟这才各干各的,一辆辆镖车,鱼贯进入平武城。
  鲁中原目注镖车全部进城之后,马上欠身,抱拳对这豹头大汉道:“弟兄们出言无状,请尊兄担待一二,在下代为陪罪,有误尊兄行程亦祈多谅。”
  豹头环眼的汉子,先瞧了瞧鲁中原,也在马上,抱拳躬手道:“朋友言重了,这样一来,叫我真不好意思了,我还没领教朋友贵姓?”
  鲁中原如今面对马上乘客,仔细注目,此人好奇特威严的貌像,身材比普通人高大的多,魁伟而不粗俗,使人乐与相交,遂即答道:“小弟鲁中原,此次奉命护镖,路经平武,尊兄高名可否见示?”
  壮汉闻听,目视萧女侠,突然一声狂笑,声震耳鼓,笑罢说道:“原来是名满陜甘西北的生死判官龙虎手鲁侠客,甘凉双小侠是向不独行,那么这位女客,当然是风雷剑无双女侠萧月娥了,真是有缘千里来相会,只恨我有约在身,不能倾诉思慕之意,十数日内,或可再返,至时当谒诚拜教。”
  豹头环眼的壮汉说罢,不容对方发言,更不说自己的名姓,猛带丝经,摆手做别,急如飞燕投林般,纵驰出城而去。
  这种突乎其来的事,竟使鲁中原惊疑中微感惆怅,夫妻并马缓行,萧月娥问起壮演来历,鲁中原遂将一切告知,因不知此人用意善恶,颇觉烦闷,无双女侠却认为,前行尽为坦途,并说看此人不似恶者,况有前途再会之意,现在不必挂怀,至时善恶友敌,立可分明,夫妻又谈到,趟子手快嘴黄七,应严为训戒,巧言喜语,骄狂无知,出言无状,实取祸之道,二人边谈边行,已追上了大队行列,直到东街安家老店。
  安家老店,在平武城内,是老字号了,对客人和气,伺候的又周到,店房宽大干净,附设酒楼,生意冠群,鸿远镖局子,只要走这趟路上的镖,全是在安家老店休息,日久交情也有了,照料上更份外仔细,镖趟子临行,那一次也是十两八两的赏给伙计们,这次前站的一到,安家老店伙计已把后面三个院落,给打扫干净,由账房做主,给备了五桌上等酒菜,算是安家老店的上下同仁,给镖局接风,一切备妥,就等人来了。
  镖车刚到店门口,已率领着伙计们,高远迎了出来,人手多办事快,刹时车归车房,马入马廐,众弟兄洗刷干净,账房亲自含笑,对鲁中原夫妇及万、白二头,说出店东伙们,敬了五桌酒,算是替局接风,请大家赏光,鲁中原知道,已经摆上了就无法推辞,好在走时多给外赏是一样,就道了谢,和大家入座畅饮了起来,大家正在行令猜拳之时,一个店伙走到了鲁中原的身旁,附耳也不知道讲了些什么,只见鲁中原面色微变,低声吩咐了一句话,店伙唯唯而退,鲁中原见店家去后,立刻对行中人道:“大家暂停谈笑,有好朋友来访,我已令店家去请他进来了,这次不经吩附,谁也不准开口多话,别像城门一样,丢人现眼!”
  镖行的弟兄们,听说有人拜望,都感到突然,四川虽是常来,也有镖行同仁,但平武城内,决没有同行的朋友,尤其是刚才进城,就有人拜望,一无名帖,二来头并不出迎,显非故友,不由的全心中生疑,有知道刚才在城门口发生那挡子事的人,全认为是人家不吃这个,现在找到店里来了,再听少东家所讲的话,有责罚快嘴黄七城门口多话的用意,更认为八成不错,是那个豹头环眼的大汉,找到了安家老店。
  众人正惊疑间,店家领进来一个中等身材,短小打扮,三十多岁,黑中透红的面色,貌相平平,一眼就能看出是个常常在外面跑腿的人物,这个人一进来,大家愈法的感到奇怪了,像这种普通跑腿的人朋友,竟会指名的要拜望鸿远镖局子这次押镖的镖头,这不是怪道吗?但江湖中千奇百怪,什么人物都有,愈是看来平常的人,才越法的不敢轻视他,首先鲁中原夫妇,和白、万二镖头,站起迎接,众弟兄伙计们,更不敢多想别的,也全站立相迎。
  这位貌像平常的不速之客,先冲着大家一抱拳,躬着身子说道:“对不住众位师夫们,我有要事,没办法只好打搅一下,回头再对各位陪罪,请问那一位是凉州鸿远镖局这次押镖的头?”
  原来这位突然光临的客人,竟连这次押是那位镖头全不知道,愈法使人费解了。
  鲁中原此时,已走向近前,双拳一抱道:“尊客贵姓?找鸿远镖局这次押镖的镖头,有何贵干?”
  这位客人,上下的打量了鲁中原一下,又看了看鲁中原所坐的位置,已断定这是押镖的镖头无疑,立刻回礼道:“小的这次是预备赶到凉州鸿远镖局去的,路经平武这里,听人说起,今天鸿远有镖刚刚进城,这才大胆前来,我是请问一声,贵宝号是不是开设在甘肃凉州?”
  鲁中原点头代替回答,此人又道:“有一位外号人称小孟尝鲁毅的鲁大爷,和一位人称腾云手刘刚的刘二爷,贵宝号可认识?”
  鲁中原听来人,问及自己的伯父和盟叔,决非外人,更非无因而至,旁立的弟兄早已在头座旁,给加了个位子,鲁中原立请此人就座,来人也不再客气,老实的坐下,鲁中原才回道:“阁下刚才所提的鲁大爷,正是家伯父,刘二爷是我盟叔,尊驾贵姓,可是和家伯见过,还是家伯父,有什么信件烦交?
  此人闻言,面露喜容,立刻道:“这么一说,您是甘凉双小侠中的鲁爷了?”
  鲁中原连声道:“不敢,不敢,此是武林前辈的抬爱,在下正是鲁中原。”
  来人这才长叹了一口气,面现悲念之色,慨谈来此原由。
  这平武城中,安家老店内的不速之客,竟是野马坡镇仁安小店的店伙钱大,钱大为报大恩,千里送信,也正巧来到平武,天亮起身出城,听人说鸿远镖局有进城。这才追查到安家老店,没想到鸿远这次押镖的,竟会是甘凉双小侠,这才把牧场生变,四川双煞和苗疆九鬼杀家,另有不知名姓的一男一女匪徒,一旁相助,少林僧义救刘刚和涵虚及吴四、刘刚又死店外等等详情,从头至尾,凭所知者,述说了一遍。
  鲁中原乍闻凶信,悲难自制,痛伤万端,镖局同仁,皆念怒伤怀至极,风雷剑无双女侠萧月娥,强忍悲痛,详问钱大双义牧场和双煞结仇经过,钱大只是耳闻刘刚对少林僧人涵虚、涵清,说过双煞和九鬼等人事情,这才记在心中,致于因何结仇,当时牧场双方动手之时,鲁毅、刘刚尚且不知,至死不明内中原因,何况钱大?当然问不出内中细情了。
  无双女侠萧月娥,见问不出内情,只得先安慰鲁中原,大家对店伙钱大一个普通的江湖汉能肝胆义气千里奔波,除感佩外,深觉难得。
  半天,生死判官鲁中原,愤慨起座,对众弟兄道:“众位俱已听明,家伯与刘叔,事出不测,全家遇难,贼徒众多,结仇内情不明,中原即知确音,实应立刻天涯寻访仇家,并探内情,更应凉州报丧,惜未至交镖地点,无法分身,那位愿意辛苦一趟,回凉州报信?”
  镖局同仁,齐声愿往,鲁中原含泪道:“急风识劲草,患难显宾朋,弟兄假这番心,我鲁中原很感激,这次回凉州的人,责任很重,想老镖头,年已花甲,兄弟义重情长,乍闻凶信,一个回答失误,不定能出什么乱子,至少老镖头会立率众人,千里寻仇,远道奔波。所以去的人,第一要能安慰住老人家,莫过份伤痛,第二要能详说出,中原已率众追索恶徒复仇,并使老人家相信,此仇定能雪复,第三须耐得苦劳,最要紧的是,内中关连着两位少林僧人,同仇敌忾,理应相合,去的人要立刻赶回来,好让我明白老镖头的动态和意思,那一位自信能当此任,就请出来。”
       众人听少镖头一说,俱觉此事不易,别的全好办,就是老镖头那儿,谁也别想能拦阻的住,老镖头的皮气和性情,众人尽知,胞兄全家死难,要不让他率众寻仇,任去的人是谁,也办不到,所以都在迟疑,快嘴黄七却已离群而出。
  鲁中原见是他,心里先不高兴,可是这次,快嘴黄七却极郑重的道:“少东家,这件事让我黄七去吧,黄老七一生不怕人,再加上愿意多说几句话,处处给老七自己惹祸,这才让好朋友和好兄弟看不起我,今天清早的那挡子事,黄七我是愈想愈难过,言多必败,又道祸从口出,可是谁又能没有错呢?只要错了能改。
  这位钱大哥,给了我不少教训,人家一个局外人,赶上了节股眼,竟一点不含糊,千里奔波,弄不好这条命就许搭上,那位吴四哥,并已为义而死,难道我黄七除了说闲话废话之外,一点真事办不好吗?少东家,这不正赶上出了这种逆心事,您就让我去吧,也让黄七自己明白明白,快嘴除了能说之外,别的是不是也能办。”
       鲁中原暗自点了点头,却仍然这样说道:“黄七,这趟事可是费力不讨好呀,尤其是老镖头那儿……”
  快嘴黄七没让鲁中原再说下去,接嘴道:“少东家您万安,我已经想出了个办法来,您看合适不?谁都知道,老镖头接到这种消息,势必立刻动身前来,要说能拦阻得住他老人家,除非鲁大爷是活着,少东家想必是不愿老爷子寻仇冒险,并非真的有办法拦阻老人家,黄七刚才听说不是还有少林寺的僧人,也被分尸在仁安店外吗?想少林僧人之死,是为救二爷刘刚,另一位高僧,想来是回转蒲田了,黄七预备顺说老爷子,老爷子一生最重道义,黄七再说出,少东家已寻仇而去,老爷子理应先到福建蒲田,大悲山少林寺中,第一是叩谢少林僧相助之德,第二联合少林一派,共复大仇,老爷子定不失礼,这样,老爷子先转了一趟蒲田,再到此地时,非只人多势众,也许少东家已复仇多日了,这是黄七的笨主意,少东家您看成否?”
  风雷剑无双女侠萧月娥首先赞好,并对黄七道:“黄七,你在镖局子里,是十几年的老人了,人很能干,就是愿意多说话,替你惹了不少祸,老镖头也常常劝你,今日知悔,这才是男子汉大丈夫所应为,我萧月娥敬重这种人物,刚才的办法,尤其是高,就这么办了,不过未来事难料,定法非法,我再请一位,跟你一起回去,以防不测之变。”
       说到这里,向三才剑白天羽道:“白叔叔,您能辛苦一趟,带黄七回凉州么?”
  三才剑白天羽,和师弟三连阴阳手万小峰,同是武林高手,为老头所结识之知交,白天羽一口三才剑,七十二招三才剑法,一槽瓦面透风镖,和师弟万小峰曾扬威山、陜,师弟万小峰,外号人称三连阴阳手。可不是因其掌法绝伦,原来万小峰打的一手好暗器,“白羽断魂钉”,暗器虽然叫钉,但可是箭,因为他独出心裁,变箭头为六稜钉状,长五寸,有六稜六血槽,形似钉,尾有白羽数片,打时拇、食、中三指,扣紧槽穴,能用双手,互分阴阳反覆连打,又有迎门三不过的手法,这才得了三连阴阳手的美称。
  有一年,师兄弟二人,为管不平,仗剑除恶,力斗山西双虎,手除汾河五恶,钉伤了太原三雄,怒恼了山,陜两地的绿林盗徒,阴谋暗算,将二人困于六里崖上(今山西平陆县境),正巧老镖头鲁鸿,代客押保银两,到平陆讲买棉花,巧将白天羽,万小峰,救出危境,事后竟成知交,这才师兄弟齐至甘凉,为镖局尽力。
  此次老镖头胞兄鲁毅,盟弟刘刚竟遭惨祸,这师兄弟二人,虽未与鲁毅、刘刚相会,但彼此神交巳久,中秋家书频传之时,彼此也会鱼雁通往,无双女侠话罢,白天羽,万小峰同时道:“此为义不容辞者,愿立即动身。”
  鲁中原却笑道:“白叔和万叔,真成了孟不离焦,焦不离孟了,这是自己的事,小侄也不再客气,不过这次,只请白叔带着黄七回凉州,万叔要留下,为小侄策划探敌复仇等大事呢,并请白叔,千万把老镖头安住,并望能赶到川边,青松岭下野马坡仁安小店相会,少林寺之行实在重要,若老镖头必欲与白叔同往,可令黄七先归,以解小侄悬念。”
       三才剑白天羽和万小峰应诺归座,自有伙计们去整理白天羽和黄七的行李马匹,一切弄好,谁还有心吃酒,送走白天羽、黄七之后,鲁中原吩附弟兄们只能休息半天,中饭后就要起身赶路了,镖局弟兄皆知事出意外,不能照昨夜所定而行,纷纷应诺,各自休息,午饭后起奔成都。
  二十几天后,夜半之时,野马坡镇外,飞驰来了六匹快马,直扑仁安小店,来的正是生死判官鲁中原,风雷剑萧月娥,三连阴阳手万小峰,趟子手李英杰、何平,和仁安店伙钱大。
  鲁中原夫妻成都府交纳了所保银两珠宝后,由钱大带路,只率领能干并稍有武功根基的两个趟子手李英杰和何平,及万镖师到野马坡镇,其除的伙计们,由另一名趟子手吴杰,领率着回转凉州。
  钱大叫开了店门,把众位让进了后面小院,眼房刘仁由钱大引介,鲁中原又详问了一番当时的情形,仍如钱大所讲一般,万小峰在江湖中经多见广,问眼房刘仁道:“此次双义牧场,祸起突然,蒙贵店上下朋友,全力照拂,吴朋友遂因此丧命,钱朋友千里传信,尊驾义埋尸骨,此义此德,实令人感佩万分,四川双煞等匪,已知贵店同仁,齐心卫护牧场,自刘二爷遇难后,今已相隔多日,彼辈宵小曾否再次来此窥探寻事,愿闻其详。”
  还真让万小峰猜对了,果然账房刘仁,闻言先觉一惊,然后道:“真叫万师父说对了,这群万恶匪徒,赶尽杀绝,要不是救星自天而降,小可也早已被杀,说来话长,众位远道而来,想已饥渴,少时茶饭即妥,再为详告吧。”
       一会儿钱大已将茶饭摆上,大家一边吃着,一边听刘仁述说往事。
  就在店家掩埋了涵虚、刘刚、吴四的尸骨,钱大千里送信的次日清晨,仁安小店来了一位奇异的住客,十六七岁的年纪,又黑又瘦的一张脸,身材矮小,双目珠圆,小眼一瞪,如两盏明灯,雪白的牙齿,笑嬉嬉的样子,惹人喜欢,刘仁因为店中出事,店伙一死一去,无法伺候客人,本来是关着店门,暂停了营业,再说这仁安小店,在这种偏僻的地方,本来生意就清淡,全仗着来往双义牧场的客人照顾,牧场瓦解,小店迟早也要关门,这位小客人不停的打门,刘仁只好开了门,先向小客人致了,说明伙计有病,无人照应,暂不营业了,谁知道这位小客人,嘻着一张瘦脸道:“这太好了,又清静,又少生闲气,喝水我自己会烧,吃饭我自己能做,店钱照稻。”
  刘仁兴拿他没法子,只好让了进来,好在只有他一位,刘仁自己也要吃饭,多放点米就是了,谁想到刚把茶水过去,这小孩子竟开门见山的,对刘仁说道:“你是账房先生吧,刚才你说店伙计病了,别是欺心吧,我听说你叫刘仁,两个店伙,一叫钱大,一叫吴四,吴四莫明其妙的为人家把条小命丢了,钱大一生气,出远门送信去了,是吧?”
  这可把刘仁吓着了,竟不能回答,小客人见刘仁惊的样子,似是心有不忍,才又笑着道:“看你这么大的人啦,怎么几句话就吓成这个样子,别害怕,我对你实说了吧,这种事瞒不了我,可惜我们爷们,知道的晚了,双义牧场已毁,此处也被恶徒占先,可我们爷们很佩服你们店家够义气,贼子心肠恶毒,也许不放过你这店去,说不定今夜,就会前来,你一个文弱书生绝难活命,为此我师徒分道下手,我投在店中,好保护你的安全,我师父到黑虎岭去,八成恶徒们,怎样毁的人家牧场,我师父会怎样毁他们,所以今夜,你别住在账房间了,账房间让给我住一夜,晚上若有任何动静,你可千万别出头出声,静静的藏在一边,看回热闹,我也好放手对付这群东西,替死者报点仇,为生者出点闷气,你要不听话,出了意外,我可不负责,我一清早就来,是恐怕被人看见,晚上匪徒们就加了小心,看你忠诚,话全告诉你了,这该放心了吧?”
  刘仁才知道来了救星,虽然再三道谢,仍不由的满怀心思,这少年已看出来,刘仁见自己年幼,不甚放心,也不说破,夕阳西下后,二人用了茶饭,刘仁搬到前院的一间客室中,熄灯静候变化,小客人点亮了油灯,把账房间的门虚掩着,帐子放下来,用被子卷成了个人形,再盖上一床单被,不论远看近瞧,活像个人在睡觉,然后纵身房梁之上,静候群匪。
  二更时分,匪徒果然前来,这次是由唐方率领着吹风鬼牛霸和酒鬼米成基赤发鬼朱然前来意图劫杀店家和少林僧涵清,前夜唐方、江腾蛟、花红凤,因都身受伤痕,恐难敌涵清,被迫暂归,忿恨不已,唐方受伤最轻,好的也快,与众鬼计议,必须除去少林僧人和店家,始能免祸,江腾蛟、花红凤伤重难来,这才同米成基牛霸和朱然三鬼,赶来野马坡镇。
  徒等,不知涵清已去,又知这少林僧人,功力不凡,早打好了主意,上来由唐方个人,明着叫阵,三鬼隐身一旁埋伏,等和尚出来,分四面暗下毒手,一阵暗器袭击,不问受伤与否,一齐上前,围攻涵清,除掉了和尚,再杀店家。
  所以二更刚过,匪徒已临,三鬼埋伏好后,唐方纵上店门,大声喊道:“多管闲事的贼秃涵清,唐二太爷特来索命,还不滚出来受死!”
  刘仁藏身客室,听了个清清楚楚,一动也不敢动,心里想,八成这小客人,要出头答话了,谁知道等了半天,一点声音都没有,弄的刘仁,疑神疑鬼,不安至极,这时唐方,也不能再耐,二次厉声道:“万恶的秃驴,缩头不出,难道唐二太爷,就不能窝里掏你了!”
  还是没人出来,唐方真不敢一个人下去,又楞了半天,三鬼也耐不住苦守,纷纷纵上店门,只见除了则房间外,余下客房,一点灯光没有,牛霸自牧场中被涵清戏弄后,恨透了这个和尚,见眼房间有灯,自持轻功甚高,打了个手式,要米成基代为巡风,竟展身形,要扑向眼房窗下,谁知他这里,还没踪起来呢,账房间的灯光,突然灭掉,牛霸把要纵出去的势子,硬收了回来,四个匪徒,不由的议论纷纷。
  唐方低声道:“不问则知,账房内有人!”
  牛霸道:“那是不错,不过此人,迟不熄灯,早不熄灯,太巧了让人可疑!”
  米成基说道:“账房刘仁,文弱之辈,胆小如鼠,决不敢现在熄灯,内中有诈!”
  朱然笑道:“以常理论,账房内要是刘仁,那就对了,他应该熄灯。”
  唐方、牛霸、米成基问其中道理,朱然道:“看样子少林僧涵淸,已经走了,我们来迟了一步,要是贼秃还在,决不允许我们有议论的工夫,一定是眼房刘仁还没睡,唐二哥一喊,这小子害了怕,吓的连灯都没吹,等了半天,没见动静,自己一想,灯亮着岂不危险,才大着胆子吹灭了他,认为没有灯,我们就看不见他,只有这种人,有这种笨想法,岂不知这一吹灯,更证明了屋里有人,要是少有点经验的人,或是涵清贼秃在内,这灯要吹灭,也早吹了,否则就不吹啦,所以我敢说,里面准是那个账房小子。”
       三人一听,觉得不错,唐方道:“朱八弟说的不错,秃驴可能已逃,这眼房也不是什么好东西,那就下手除治了这小子,然后宰那个店小二钱大吧!”
  牛霸首先说好!身形已踪落账房门口,左掌微劈房门,房门大开,室内黑糊糊的,隐约能看到,床上躺着一个人,这时唐方,朱然也已纵到门口,而酒鬼米成基却在房上巡风。
  牛霸轻身悄进,左手一拉帐子,右手的蛇藤棒一抖,棒头打向床头,唐方、朱然,这时也已经走进了屋中,三人没有一个,当心留意房梁顶上,都认为杀一书生,还不是手到擒来,谁知牛霸一棒打下,噗!的一声,发觉不对,再看竟是一床棉被,知道要坏,像这种安排法一定是武林中人所为,才要发话警告唐方和朱然并想后退,报应已到,暗影中头顶上,先是一声冷笑,紧跟着一个人头般大的东西,猛然砸了下来,怎能躲闪,一把粗糙茶壶,满壶的滚茶,碰了个粉碎,头也破了,脸也烫肿啦,只疼的这小子,暴声狂喊。
  唐方,朱然,也没脱过报应,就在牛霸蛇藤棒打空之时,唐方闻声知变,站的地方,离门又近,飞快的纵出,后脑门上,也挨了一碗茶,疼痛难忍,朱然更惨了,脑袋上挨了一下重的,还仗着头发又厚又多,伤不甚重,可是向外纵逃之时,双足刚刚离地,竟被人用套绳给套住了左腿,亡命外纵,力气就大,左腿被绳子套牢,半空中竟硬抽了回来,况全身已纵出屋外去了,后脑先碰了一下重的,绳子一抖一抽,全身平摔在了地下,下半身在房里,门牙全断,鼻子抢成了平面,前额已破,双手及腕子全伤,本已难活,正好牛霸暴喊着向外冲,脸肿成了个大茄子,眼睛变成了两个枣核般的黑东西,勉强的能看见光亮而已,脚踏着赤发鬼,纵了出来,为了纵的远、脚下当然用力,这一脚,竟正好登在发鬼的要命所在?不但送了赤发鬼的终,而自己脚下一软,借不上力,竟滑了出去,蛇棒早已丢失,双手扶地,才要二次站起,岂料身刚站稳,一条黑影已来到身后,眼又不管用了,背上十成十的挨了一重手掌,大嘴一张,一口鲜血喷出,昏死地上。
  这些急变,都是不差先后,同时候发生,酒鬼米成基房上巡风,耳闻牛霸暴喊,唐方呼痛,朱然厉啸之声,知中暗算,飞身接应,唐方已纵身而出,朱然爬伏地下,牛霸滚倒院中,刚才站起,突见由账房间内,扑出一条瘦小黑影,其急如箭,已落于牛霸身后,还没等自己发话示警,牛霸已被击重伤,喷血昏死于地,此人身法之快,为生平仅见,酒鬼知遇硬敌,凭自己和唐方二人,绝难讨好,况朱然等二人,生死不明,不禁锐气尽失,等看清此人,竟是个十几岁的少年,更觉惊疑,此时这瘦少年,竟冷笑一声道:“我师徒行道江湖,向不杀人,出手也只十招,不胜则去,即胜亦不追逼,可是尔等过份阴毒,我才索套你那个伙计,打了这小子一掌,躺在眼房门口的那个,让这个爬在院中的笨东西,硬踏了一脚,许是做恶太多,竟被踏死,你们两个不用疑神疑鬼,小爷早知道你们是什么变的了,你是苗疆九鬼中的酒鬼米成基,那小子是四川双煞中的唐方,对了吧?
  要想动手,一起过来,亮出兵,少爷陪你们十招,不过要叫少爷看,你们两个,还是乖乖的把这一生一死的两鬼先抬走的好,要不回头动上手,杀人我虽不会,你们两个受伤是在所难免,那时候谁送你们走路呀?说不定店家一狠心,把你们全活埋了,岂不坏啦?怎么样,是打?还是滚?都快点!”
  唐方和米成基自出世也没受过这个,可是人家说的也对,现放着一死一重伤的两个弟兄,无法安置,况已为人先声所夺,真动上手,八成也是白给,但又下不了台,米成基抱拳奉道:“小朋友,在江湖上跑的汉子,死伤是平常的事,这次怨我们弟兄经师不到,学艺不高,算不了什么,小朋友今日突然出头,与牧扬是朋友,还是另有原故,小朋友的师承门户,尊姓大名,可否示下,我弟兄他年若能再得绝艺,也好拜谢今日之情!”
  这番话,照理说很有分寸,谁想碰上了位奇特的小侠,什么眼全不买,鼻子里哼了一声道:“小朋友三个字,尔等还不配这样叫,少惹你小爷生气,场面话少说,小爷和牧场素无交往,只是为了看不惯尔等这种赶尽杀绝的手段,要管这份闲事。至于小爷的师承门户,尔等更不配问了,小爷不是瞧不起你们,就凭你们这两下子,练到掉了牙,也是白白送死,这辈子没有报复的可能,不信就现在试试。
  再说你等只顾斩草除根,可就忘了想想自己,告诉过你们,我师徒行道江湖,有始有终,此地就我一人,恩师他老人家早到尔等的山寨去了,听我善言,立刻回去,山寨虽然难保,总算留得一命,从今改恶向善,还不为晚,否则他年江湖再遇,休怪我无情,言尽于此,要走应该去了!”
  话说的简直是不留一丝余地,唐方性暴,刚才又吃了点苦子,已有死活一拚之意,黑瘦少年手指唐方又道:“你别不服气,要依着我的皮气,这时候人世上早没有你了,第一,师命难违,第二,自有甘凉双小侠复仇索命,第三,杀你这种东西也脏了小爷的手,不给你个公道,谅你也不死心,自今日别后,只要觉得,你已有雪耻之力,任凭何时,可到尧龙山奇石岭翠石山庄,寻我便了!”
  酒鬼米成基出道甚早,一听尧龙山奇石岭翠石山庄,吓的脸都变了颜色,立刻抱拳躬身道:“原来竟是翠石山庄主,卧石老人……”
  米成基说到这里,黑瘦矮小的少年已拦住道:“不必多言,你等似应动身了,莫非还要我送上一程吗?”
  酒鬼此时连称不敢不敢,并示意唐方快走,自己背着已死的赤发鬼,唐方背起吹风鬼,再不回头,逃回山寨。
  黑瘦矮小的少年,只对着四人的背影笑了笑,才喊出刘仁来,洗干净了地,向刘仁道别,刘仁再三的叩问他的姓名,这少年含笑不答,并请刘仁泡壶茶喝,等刘仁茶泡好了之后,这少年已不别而行。
  直到生死判官鲁中原夫妇,和三连阴阳手万小峰等人来时,仁安小店中始终没再见过恶徒凶宼。众人吃喝完了,全因急行赶路,十分劳乏,各自休息。
  鲁中原夫妇,容众人各归卧室后,萧月娥道:“没想到这次意外会那么巧,正赶上翠石山庄主卧石老人和冷面神童师徒至此,这师徒出名的难惹,虽不杀生,但管起闲事来,却始终如一,功力又高,此次似无心而遇,伸手之后,已发觉和夫妻有关了,以父亲当年所说,老人发觉内情后,实不应再为出头,就算为了贯彻惯例,只冷面神童一人出面足矣,老人似可不必再奔波一次黑虎山寨,所以我愈想愈觉奇怪。”
  鲁中原道:“这有什么可怪的,似双煞九鬼这群恶贼,十恶难赦,行事过份阴狠,老人虽仍记看当年之事,但决不致于为了当年事,就放过这种恶徒,伸臂义助,理所当然。”
  无双女侠又道:“看你这份毛劲,难道我连这个都不明白,我是说,老人已十年不离山庄,今竟远行,定有所为了。”
  鲁中原却说道:“目下追索双煞九鬼要紧,老人的事只好次一步再说了,我本想明日牧场去过,和你及万叔,黑虎岭上一行,不过此老前已到过,冷面神童又有以其人之道,还制其人之言,双煞山寨,定已被焚,人去楼空,到叫我莫知所从了。”
  无双女侠却认为,不管卧石老人去过与否,眼见是真,理应去一次再定行止,鲁中原也点头赞成,进而又谈到仁安小店中的店伙,世人本有,车、船、店、脚、押(衙),无罪就该杀的话,看起来是过份武断,仁安小店中,却出了难得的人物,这种事,要出在幼读诗书经文的学者、名士们的身上,或武林中人的身上,本算不了什么,谁想到竟会出在这种被人认为无罪也该杀的店家身上,就显的不凡了,这要比那些沐猴而冠的真小人,和吃饱饭没事作长舌不休的恶妇,既奸、诈、滑、巧,专一播弄是非,气人有笑人无,捧高低毁谤他人,恐惧己之失败,嫉恨人之优胜,不知悔改进取的伪君子,实不知又高出几千万倍了。
  最后夫妇又谈了些闲话,才熄灯安睡。
  次日众人,照预定计,先奔至双义牧场,时已近中午时分,枯草朽木,断壁残垣,使大家愤怒异常,又到鲁毅及众马师伙计们的墓旁扫祭,只有鲁中原和萧月娥看出这石水槽上的字,是经翠石山庄卧石老人一派的内功指法刻成,然后回转仁安小店,仍由钱大代定了数十口棺木,并雇人四出,张贴召请前双义牧场逃亡的伙计来归的文帖,以备分清已死之人的面目,好照拂他们的家小,至少也可立清楚碑文上的姓名。
  没到晚上,就有三名马夫来到仁安小店,由钱大率领着,预备次日清晨动身牧场,并已雇好人伕,明日打开大墓,分清姓名,分别掩埋。
  晚饭刚罢,鲁中原、萧月娥、万小峰三人三骑,飞驰向黑虎山寨而去。
  谁知就在小钱大千里送信之后,冷面神童技惊唐方和米成基二匪背着一死一伤的二鬼,逃回山寨,果然山寨已焚,众鬼双煞和一龙一凤,垂头丧气之下,又出毒计,把死者装棺,竟奔范家山庄,范震宇竟中阴谋,引起急变。

  第十二章:天涯寻仇
  原来双煞等匪自火焚牧场,惨杀了鲁毅全家,仁安店外杀死僧俗,逃归山寨后,九鬼个个丧气,好好的弟兄九人,在江湖上的万儿,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这么多人,下手一个孤零的牧场,竟会死去二鬼,又是老大和老二,唐良和花红凤,受伤尤重,这才决定,由唐方和牛霸及米成基朱然,血洗仁安小店解恨,并行斩草除根之策。
  唐方等人走后,余匪在山寨又定毒计,静候唐方等功成返来,岂料初更时,寨外有一不速之客,指名拜山,唐良、江腾蛟、花红凤,俱不良于行,只得请无常鬼贾壮,率队迎接此人,黑虎山寨大厅上,宾主落座,唐良见此拜山客,年已古稀,身材高大,貌像奇古,目含威势,面带煞威,看出是位身怀绝艺的老者,知来意不善,山寨中又仅有贾壮,尚神还能动手,自己和腾蛟及红凤无法对敌,正欲虚与委蛇先问明来意,老人竟手指众人道:“老夫乃尧龙山奇石岭翠石山庄主卧石老人,此次因赴旧约,巧经青松峰,目睹你等火焚牧场,惨杀无辜之恶行,本心不欲再问江湖中事,岂料尔过份狠毒,仁安店外,做杀绝之事,将无辜店伙,少林病僧,分尸路旁,变本加厉,今夜更欲血洗仁安小店,实诚令人难忍,已命徒儿冷面神童,隐身仁安店中,静候尔等余党外,老夫特亲身来此,尔等非老夫之敌,况多面带病伤之色,听老夫良言相劝,火远离此山寨,这条幽静山路上,不能再存留此万恶之地,老夫已决计焚之,尚有片刻之暇,速整行装一切。”
  说毕虎视眈眈,似静候众匪搬迁。
  人的名,树的影,卧石老人四字,慢说这群东西,就是小魔王铁爪范震宇,也决不敢得罪,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使众匪呆楞一旁,不知如何应付,花红凤不愧称玉面妖狐,知道此人性格奇特,再不说话回答,就许惹他不快,好在这山寨,已经准备不要,只为要等唐方等人归来,稍为思索立即道:“老前辈威名,晚辈等早已久闻,这黑虎山寨,本心亦不欲再留,焚之诚为佳事,双义牧场事,实有极深仇恨,惜无法与外人道,否则晚辈等,何致赶尽杀绝,敢问老前辈,此去仁安店中宾朋,下落如何?再说此处,还有二位已死朋友的棺木,就走,也望能多宽限点时间,不知可否?”
  老人寿眉微扬,冷笑道:“想来你是小魔王的义女,玉面妖狐花红凤了,可惜范庄主一生英名,竟会被你等所欺,老夫非范震宇可比,巧言无用,双义牧场事,自有他人闻问,是冤是仇,不关老夫,不必多言!
  前往仁安店中人,小徒虽经我再三吩附,不得任意杀人,但仍要看去人的作为而定,总之受伤是难免了,火焚山寨事,姑且宽限至二更,言尽于此,准备一切去吧!”
  老人说完了话,慢慢站起,从容而去,老人所坐的厚木太师椅,竟随之坍塌成粉,众匪徒看出这是金刚力功,老人已具上乘内功真谛,面面相视之下,只好垂头爽气的去收拾一切,不敢迟过二更,弃下了山寨,率领小匪徒,到山下等候唐方等人,果然二更刚起,山寨烈火腾空,直烧到三更天,火势才渐弱,最奇怪的是,上下山的通路,只此一条,谁也没看到,那放火焚寨的卧石老人,是如何走的。
  等唐方等人归来,又是一死一重伤,山寨已焚,没有现成的棺木,只好把朱然和骷髅鬼的尸首,放在一块,一齐赶奔胜境关范家山庄而来。
  来到庄外,早有庄丁飞报于老贼,此时范震宇正和三日前来庄的亲信手下嘉利四雄,勇金刚关柱臣,金棍无敌方自强,铁霸王焦开山,闹海金鲤于逐波四人,谈论着今年的英雄会事,闻报双煞龙凤,苗疆九鬼,身受重伤,抬棺前来,范震宇恼怒万分,立令进入,在大厅上静待群寇。
  双煞等匪,早经秘计,一见老贼,先把棺木抬进,然后全是跪伏不起,自请处分,老贼得知九鬼中三鬼身死,吹风鬼所受的内伤极重,已如废人,眼见唐良重伤,江腾蛟、花红凤等,俱面色苍白,不由他不中计,怒问江腾蛟道:“老夫派你同红凤,至唐氏兄弟山寨,为今年英雄会事相商,今竟皆受伤损,九鬼兄弟并死其三,是遇到什么变故?”
  江腾蛟回答道:“腾蛟等奉令,到唐氏兄弟黑虎岭山寨,商讨一切,英雄会中,所需现银等物,唐氏兄弟,已全早备妥,小弟兄们一时高兴,又感念当家的,平日相待恩情重德,唐方一定要在英雄会中,献敬点东西,以报当家的,提携后辈之德,这实在是好事,也是应该做的。”
  座上老贼,闻言心中甚喜,但表面却冷若冰霜,并微有不悦之色道:“你等实在是多余。”
  唐方这时却接口道:“当家的所罚甚是,但做晚辈的为表寸心,却没顾到这个,当家的也知道,在晚辈寨后,青松峰下,有个双义牧场,场主鲁毅、刘刚,与晚辈虽无深交,亦无仇恨,牧场中有两匹宝马,一名青菊,一名花般豹,皆日行千里不见月,夜走八百天不明的良驹,晚辈与腾蛟、红凤相商,欲出重金,购来献给当家的,这才拜访双义牧场场主,岂料对方,听说是称此二马,献敬当家的,竟……”
  好刁滑奸诈的唐方,他说到这里,却停了下来,等着小魔王追问,范震宇果然上当,连连追问他说下去,唐方这才又说道:“鲁,刘二人,听说是献当家的,竟狂笑阵阵不谈马事!”
  老读感事出意外竟似自语道:“哦!狂笑阵阵而不谈马事,令人奇怪?”
  唐方看了看花红凤,接着道:“彼时晚辈,仍再三催问马价,谁知这两个自命不凡的东西,竟敢口出狂言大话侮辱晚辈,并对当家的也轻视万分。”
  范震宇冷静的问道:“他们讲些什么?”
  唐方道:“他们说,宝马赠与英雄,若有真英雄在,此马是分文不取,宝马自有价,但无法告诉你们。”
  范震宇又接口道:“这是几句场面话,算不得侮辱和轻视呀?”
  唐方闻言反而喜在心头,知道老贼已渐坠术中,遂不慌不忙的又说道:“当家的您别忙,要只这两句话,晚辈岂能不耐,还有呢!他们一变话风,从英雄转讲到当家的身上。”
  小魔王微然一笑道:“讲我些什么?”
  唐方道:“他们说,武林中侠义道,前有四剑,今有三奇,少林、终南、武当、太极等门户广大,英杰倍出,但却还没听说过有个小魔王范震宇呀?想来不是下五门的贼徒,那就是无名之辈了!”
  范震宇勃然大怒道:“唐方住嘴,这双义牧场的场主,竟敢说出这种不合武林规矩的狂傲话来?唐方!你可别认为我老头子是好欺骗的?自己胡言乱语!”
  话罢目露寒光,威势慑人。
  唐方立刻伏身道:“晚辈天胆,也不敢胡说,事有明证,腾蛟和红凤,当时全都在场。”
  老贼斜目,钉了花红凤一眼,她趁势一旁接口道:“义父,唐方所称一点不假!不但不假,还有很多更难听的话,唐方没说呢!”
  范震宇不由一声狂笑道:“哦!果有这等事?也真有这种人?好!唐方,一字不要更改,说下去!”
  唐方道:“牧场主说,既非英雄豪杰,宝马势难相赠,若一定要买,那只有两条路可走。晚辈等问他有那两条路走,他说第一条路,请这位铁爪范当家的,烦出高亲贵友,亲携他的财宝货物到我牧场来,我看在好朋友的份上,将马送他一匹。”
  “好!好办法!唐方,他们这第二条路呢?”
  老听到此处秃头光闪面现赤红,三角眼满含杀气,双手紧握着椅子扶手,等唐方讲出这第一条路时,不由老贼不怒,双手猛然用力,竟硬生生的将这紫檀木椅的两边扶手抓裂,双手微合断木已成细粉,纷纷自手中落下,这种大力爪暗合黑煞绝手的内外功力,老实已练至化境,登峰造极声威震人,旁立的四雄,一个个肃然惊惧,唐方等匪,虽知已将老贼真怒引起,功成一半,但也叫老贼这种功力,吓的低头不语,等老贼问到第二条路时,不能不立即回答,赶紧说道。“第二条路是,各凭功力,分胜负生死!”
  范震宇追问道:“你等当时如何答覆的?”
  唐方慨然道:“晚辈等至此,已无法忍耐,誓除此辈,宁落个事后被当家的家规处治,当时也得拚命,这才双方动手,岂料对方,早存斩除黑虎山寨之心,牧场中已暗藏着少林能手,晚辈等此次前往牧场,无疑羊入虎口,更似飞蛾扑火,唐良被少林僧人打伤前胸而吐血,红凤中人奸谋,为宵小烫伤甚重,晚辈与腾蛟,拚死支持,眼看难逃一死,九鬼兄弟,也恰好为英雄大会事,来到黑虎山寨,听山寨弟兄说,我等马要购妥,不再回山,直奔当家的这儿了,遂立刻随后追来,恰好接应上晚辈。
  彼时晚辈恨怒难止,亲手放火焚烧牧场,双方血战之时,白、吴、二贤弟不幸惨死,余多带伤,牧场中人,亦皆被杀,另一少林僧人,竟于乱战之中骑花般豹马,如飞逃去,晚辈等见死伤多人,只好暂归黑虎山寨医伤,岂料山寨已被人火焚,朱然、牛霸二贤弟,追赶放火鼠辈,一死一伤,始知为尧龙山,翠石山庄,卧石老人门徒,冷面神童所为。
  不幸此次雪耻之争,虽得宝马青菊一匹,竟死伤众多好友,况少林僧人,一死一逃,未来可惧,更知双义牧扬,场主鲁毅为凉州鸿远局鲁鸿胞兄,甘凉双小侠,生死判官龙虎手、风雷剑无双女侠,鲁中原和萧月娥夫妇的伯父,此仇鲁鸿和双小侠,势在必报,目下绿林道中,能与甘凉双小侠一敌者,实不多见,况卧石老人师徒,不知因为何故,亦与晚辈等为敌,并焚毁晚辈的黑虎山寨,此寨为晚辈等暂借自小天星朱燕朱老前辈者,朱老前辈虽已久别江湖,至今下落不知,若有朝一日,双方相逢,晚辈凭何物交待?
  因此连夜赶来山庄,拜叩当家的,晚辈等在江湖中,虽是幺小之流,但却深知,恩怨分明,大丈夫敢做敢当的道理,决不敢移祸同道,危害他人,现在敬请当家的,将晚辈除名盟约,火焚牧场之事,晚辈愿自负其责,虽明知凭晚辈等若对敌少林和甘凉双小及卧石老人等,无疑以卵击石,但死而无憾,否则若因此而致同道蒙羞,则死难瞑目!”
  座上老贼,横行一世,武林中江湖上,还真没有人,敢这么瞧不起他,唐方凭三寸舌两行齿,奸刁猾诈,颠倒是非,说的又是有情入理,再加上九鬼和龙凤为证,眼见亲信徒辈,非死即伤,又怎能不坠入双煞移祸江东计中,尤其是唐方,最后所说的几句话,实在高明,先用话把老贼的怒气引出来,然后又说,自己是为了保持范老贼的声望而战,最后更把今后事情的变化责任,拉到自己身上,并要求退出盟约,免得使同道不敌来人而伤亡,真是刁奸险诈到家了。
  并还在话中含有假如老贼,要是自认后生晚辈,不敢替自己的徒弟们做主的话,那就让双煞等退出盟约自负其责的这种意思,这简直比万老城还利害,漫说像范震宇这种成名多年的人物,身手不凡,武功精奥,生平无所惧者,就算是个平常人,这种当面暗示,害名伤誉的话语,也不能忍耐,况江湖中人,原有不同常人的习性,好名胜于惜命,全凭义气血性交友,老贼耐着性子,强压怒火,听完了唐方所讲的话,照理老贼应该暴怒才是,谁知他不但不恼,反而由轻而重,一声声的大笑,笑声震耳,使众匪惊惧难安。
  笑罢,令众人起立就座,才对唐方等人道:“这多年来,老夫隐迹山庄,很听了些闲话,不知老夫深意的同道,竟把老夫看成惜命怕事之辈,老夫懒的分辨,日久习以为常,连一般不肖之徒,也认为老夫好欺,实在是老夫,另有打算。
  忆及昔日,老夫十八岁入江湖,行事本乎良心,从不后人,为江湖前辈所称许,至二十二岁,数次为绿林道中败类,淫妇荡女所逼困,终不为屈,保得清白,江湖中人称我为铁汉,愈为前辈看重,二十五岁时,目睹知友,为争女色,被人所困,命丧洞庭,老夫为全道义,破死接应,亦受重伤,重返师门,苦习绝艺,十年孤洞枯守,将独步武林绝技练成,恨贪淫好色之徒入骨,对之如仇,再入江湖重创事业,十数年间,从未遇过敌手,取无不得,战无不胜,小魔王铁爪之名,由此而得。
  自认已威震住江湖,可以安稳渡过今世,岂料子午岭头,竟逢奇客,未竟十合,已做剑底游魂,成名绝技,差人远甚,后经再三探听,始知所遇奇客,即金石谷三老的老大,今日人称武林三奇的首座,萧老人。
  自此隐居山庄,不愿外出,实欲复此大耻。潜习另一种功夫,前数年功力已成,恰好甘凉双小成名江湖,会率龙、凤、双煞拦劫此二人,其实像甘凉双小那种功力,老夫尚不挂在心上,当时老夫,不愿出手为敌者,即已看出,二人乃武林三奇门户中人,未复前耻,而欺其后生,老夫生平不为,后经探查,三奇似皆远隐,甘凉双小,乃萧老人之一女一婿,今老夫自信,功力数倍于前,虽难全胜,已足堪与三老一搏,本有天涯寻访三奇之意,然因英雄会期已近,才迟运未能成行。
  翠石山庄主,卧石老人,乃一武林怪杰,性格奇特,向不多管闲事,二十年前,会为一事,与三奇相争而失和,十二年前,深山野泽,收一孤儿为徒,即今之冷面神童,尤怪的是这对师徒,性格行事绝同,功力甚高,小的一个尤其讨厌,今竟不知何故,火焚双煞山案,说来老夫怎肯轻信,你等定有出乎本份之行为,否则此子虽然狂傲,却从不轻易树敌,况与三老旧怨未了,这师徒二人行事,下手前定将对方先探查清楚,不会不知,双义牧场与三奇渊源,更明白你等乃我手下,如何肯多管此事?故内中定有隐情,好在此老,有始有终,哑谜总有打破之日。
  尔等此次所为,是非老夫自有后论,正好英雄会期将届,双煞、龙、凤及九鬼,可在山庄养病,不奉老夫传令,不得私出山庄一步,嘉利四雄,可代我准备名帖四份,令人专骑分送少林、鸿远、翠石山庄、武林三奇等四地,三奇之帖,可交甘凉双小转陈,请彼至日来赴我川、贵、汉三省英雄大会,并发本门暗令,通知沿路友好宾朋赴会,与武林道人,分分是非。
  然后沿途埋伏,静候赴会之人经过,尽力阻劫,有什么手段,就用什么手段,也让彼辈,知我川、贵、慎诸省,不易对付!此次老夫决心一震绿林声威,到要看看鹿死谁手。”
  川、滇巨盗,小魔王铁爪范震宇,暴怒之下,恰中宵小淫女等一石二鸟,借刀杀人之计,群小个个喜在心中,表面仍是安慰老贼,并恭听训示,私下却互庆功成,嘉利四雄中的老四,闹海金鲤余逐波,心机最多,早已看出双煞鬼计,并知龙、凤同流合污,本应当着老贼之面,指出破绽,初因龙、凤、双煞等,皆为老贼亲信,老贼又当盛怒之下,一个弄巧成拙,反而自找难堪,再因平日,早思染指妖狐,可惜老贼法凶,自己又是长年在外,加上生来丑貌、冬瓜脸、细眉毛,歪鼻子,一张大鲤鱼嘴,尖脑门,要多难看,有多难看,自己瞧着都不大顺眼,这次老贼中计,自己乐得假做不知,暗中却点醒妖狐,借以挟持亲近,于逐波一念之差,自以得计,岂料玉面妖狐,阴毒恶狠至极,为于逐波,破坏大事,迫得暂时布施一下,又恶于逐波貌丑,并恨藉机胁逼,再加上唐方已旁大喝酸醋,竟在要索关头,施展狐媚鬼计,私许终身,命于逐波去说服四雄,归为己用。
  于逐波沉迷于色,灵机尽失,竟任由妖狐摆布,不久四雄等即与龙、凤、双煞,九鬼众匪互盟誓约,并约定事到万难,以苗疆九鬼,早日背着老贼,所私立的隐籍山寨,做退身之地,四雄并应妖狐之请,对老贼自请阻敌之令,老贼自以为遍地亲信,岂料皆已为宵小收买,四雄自以为得计,破命阻拦赴会之人,竟致丧命敌手,尽中妖狐算内。
  甘凉双小侠,自平武城起,至成都交镖,入仁安店止,已步步为人追踪,环周皆敌,而不自觉。
  如今,甘凉双小侠与万小峰,飞骑夜探黑虎岭寨,登临寨口,已知刘仁所说,卧石老人火焚山寨之言不虚,这大的山寨,仅剩了断瓦枯木,和环山的参天古树了,乱草丛生,悄静无人,三人拴马古松之下,无双女侠道:“卧石老人,只顾焚寨清山,双煞已逃,天涯海角,追寻不易了。”
  鲁中原突然想起一事,立刻道:“犹记当年,双煞山路打劫,小魔王铁爪范震宇在场,并有胜境关外范家山庄,暇请一游之言,老贼为三省盗魁,双煞为其后生,此次牧场奇变,恐由老贼主谋,双煞定已逃至彼处,索之必得!”
  无双女侠点头回答道:“不错,双煞无路可去,范家山庄必须一行,不过听爸所讲,范震宇自当年一败,已不似昔日狂傲,在潜习功艺,并且此人生平,从不暗算于人,更不与不敌自己的人为仇,说他隐藏双煞尚可,主谋恐怕未必,再说此老也不可轻侮,去是必须去,但要谋定而动,多加小心了。”
  鲁中原哼了一声,傲然说道:“这种绿林恶寇,看似义气,实是无恶不做,老贼仍因当年之耻未雪,表面上安份守己,骨子里谁知道他干些什么,做贼的要懂仁厚,可不做贼了,老贼故然功力甚高,这不可轻侮四字,对别人说还可以,我生死判官,就不信这个,只要他庄中,藏有双煞九鬼,则整个的山庄,和老贼这条狗命,都休想保全!”
  无双女侠一旁闻言,颇不赞成,立刻道:“俗话有,杀人可恕,情理难容,中原,你刚才的话,是难恕难容,人谁没有朋友,晚辈双煞急难往投,范震宇收留他,正是应当,难道你是非不分,就一体拉着,何况如今真像未明,竟说出这种话来,爸不是日常为你过份刚强,时时训戒你,要你心存仁厚,莫忘骄狂必败吗?当真双煞等,在范家山庄存身,照你这个说法,万一范震宇功高似武家二位叔叔的话,中原,你焉能逃死?”
  万小峰也认为鲁中原,刚才的话过份了,才要规劝几句,无双女侠已经先说了,心中很佩服这位盟侄媳的见解,正要再加劝几句,鲁中原已一声狂笑道:“师门训示,怎能忘怀,然老贼又怎能与武叔相比,凭师门心法,独步武林,就非老贼能窥奥堂,况我这对龙虎日月轮,所向无敌……”
  鲁中原话刚说到这儿,右旁古木林中,竟传出了一声幽长的冷笑,鲁中原,萧月娥,不约而同,分左右扑向林中,万小峰却施展轻功,一个“飞燕穿林”,直扑林中笑声之处,身形纵起之时,已带出两只白羽断魂钉,万小峰纵落林中,立将身形隐起,寻觅暗中冷笑之人。
  猛觉身旁数尺地方,乱草丛中,一阵吱吱抖动声响,万小峰久走江湖,见多识广,今天也弄了个莫明其妙,照这种动,绝非有人潜踪行动所发,极似毒蛇猛兽,潜伏在内,万一自己,竟被这种东西所伤,一个成名的武师,还有什么险再见同道,彼时不容多想,立拔身形,斜踪左方古槐之上,将至古槐之时,左右掌齐翻,用阴手将两只断魂钉打出,左脚也正找在古槐的,一个粗如人臂的树叉子上,一个回头望月,全身立转,右手微探,又取出三只白羽断魂钉,这全是差不多同时发生,就在三连阴阳手万小峰,两只暗器出手,打向那片草丛之时,草丛之内,腾起一条黑影,如一缕轻烟,飞向古林深处,刹那间踪迹飘渺,那两只白羽断魂钉,等于白费,斜插在草丛之内,只余白羽片片,顺风摇动。
  三连阴阳手万小峰,自出师门,浪迹江湖,寄身行至今,曾会过无数成名人物,像今天这样的事,还是第一次碰到,自己实在不敢把那个黑影当成是人,这种快法,除禽兽外,还真是少见,何况连这个黑影,什么形状都没看清楚,明知受人戏弄,还说不出口来,自己不由的发了呆,万小峰这里,刚遭人戏弄,甘凉双小侠那儿,也是一样的有苦难言,双小侠本是分左右,扑进古林,一路探查,始终未见人踪,二人林中聚合,彼此问起,是否发现什么?女侠只是摇头,鲁中原却冷笑道:“我看咱们,不必费这个事了,假若这笑声,是枭鸟夜鸣,说出来岂不被人耻笑,要真是武林同道,或江湖英雄,早已显露行踪,岂肯形同狐鼠,惯于暗中弄鬼,我们回去吧!”
  无双女侠,一旁正在思索这笑声的来由,鲁中原话已出口,萧月娥早知笑声出于人口,更知冷笑之人,是因丈夫口出狂言。特加戏弄,这种人决非恶意,并存有警戒丈夫之心,定为武林前高手,正欲点醒中原,生死判官话已讲完,言中意存侮辱,就知要糟,再想拦阻,是来不及了二人存身,是在一株古松之下,鲁中原背靠树干,萧月娥站在间隔有三步的地方,对面而立,鲁中原话刚说完,古松之上,又是一声冷笑,紧跟着枝叶一阵暴响,犹如狂风突端,声势震人,松针落如急雨,萧月娥闻声知爱,立即后退,总算避过,鲁中原这个苦子,可吃大了,闪避不开,闹了满头满脸满身都是松针,这种东西落在身上,又难弄,又难受,鲁中原已怒满胸膛,不顾痛疼,强忍针刺,竟飞身纵上古松。
  萧月娥见丈夫已动真气,恐有失误,风雷雌雄双剑,已撤匣而出,双足微登,潜龙升天急起而上,天女散花剑法展处,隐隐一阵风雷轻啸之声,万条紫碧光霞中,裹着一条矫俊身影,竟越过了生死判官,扑向树顶,风雷双剑,实是天地灵物,声势震人胆魄,大片紫虹碧光霞落处,断枝残针,飞舞半空,就在女侠,溪上悄头之时,又是一声冷笑,连同一身材矮小黑影,自古松上,似鸟凌空般飞起,倐起倐落间,竟如闪电般逸去。
  鲁中原,眼见夜行人飞纵而逸,虽然心惊对方,绝技轻功,仍展平生所学,急迫而去,无双女侠,当风雷剑,威扫古松,碧霞紫虹飞舞之时,亦见暗中戏要自己丈夫的夜行人,穿越而去,剑光正好闪过,似见对方身材矮小,行动颇觉熟习,只惜一时想他不起,丈夫已追踪而去,不容再想,也施展轻功提纵之术,陆地飞腾之功,电掣般追下。
  甘凉双小侠,纵追急赶之时,前逃夜行人身势突变,竟展出武林中的,上乘功力,一声如凤啸响,全身高拔数丈,半空中双臂微摆,如春雷泄地,似苍鹰搏兔,斜落极远之处而逝。
  甘凉双小侠,竟把人追丢了,并被此人之绝技轻功所震,已无法追索,夫妇共商,颇疑为本门长者,月娥心中突然想起,古松梢头,剑光照影,活似本门中,极难惹的一位前辈,知所料不差,已知何人,对鲁中原道:“中原!你可知道,这次突遭戏弄,其内中的原由吗?”
  鲁中原早知暗中人,并无恶意,否则像这种人物,真要不利于己,恐不待自己追索,早已现身为敌了,今听爱妻问,正中心病,自知由狂言引起这次戏弄,如何能回得出话来,只好低头急行,女侠已知丈夫愧悔,也不再问,这才双双返回原地。
  三人聚齐,各有心事,此地已无可留恋,古松下拉出马匹,才要骑上,鲁中原突然“咦!”了一声,女侠及万小峰,知又有变,立即向前,原来这株参天古松,正对着三人的那粗大树干上,刚被人剥了一大块树皮下来,被剥之处,叫人用内家功力,刻成两行小字,若非新剥之处发亮,颜色不同,根本不易发现,三人近前,由万小峰打亮了火折子,只见上面刻着——
  双煞九鬼,已潜至范家山庄,尔等此行艰险,已四面受敌,中原狂傲,略加戒示,范家山庄势在必行,不小心从事,恐悔无及矣!
  下面也没写姓名,却刻了个旱烟袋锅子。
  中原看罢,满面不安,看了女侠一眼,抖手用硬掌,把所刻之字,全都打毁,万小峰也看出,留字之人,定是双小长者,并知道双小刚才,已遭此人戒示,又见鲁中原,一头一身的松针,更明白了戏要自己的黑影,也准是此人无疑。
  三人再没说过话,跨上坐骑,回转仁安小店,至时才交四更,各自休息,甘凉双小侠回转卧后,女侠着实的说了丈夫一顿,鲁中原唯唯应诘,事已做错,只有承受,然后谈到,这位刻字示警的老前辈。
  鲁中原先说道:“真没想到,这位老人家会到的这么巧,现在已知双煞等潜伏在范家山庄,月娥,我们应该仔细商量一下,如何下手了,老人前并说明我们已四面受敌,看来想好好的到达范家山庄,怕不易了!”
  萧月娥笑了一笑道:“他老人家行走江,遨游四海,天下为家,虽近数年,为伴师祖,不再轻离青螺小岛,但暇时一游川、滇,亦出平常,如今老人家侠驾突临此处,到令人高兴万分。”
  鲁中原还没能意会,这高兴的原因何在,无双女侠又说道:“老人家兄弟二人,是焦、孟不离,生平问事,只要伸了手,不到水落石出,决不罢休,想当年,辽东道上,那位扎手的人物,龙行铁臂佛、悟和尚,因事与老人家相争,对方约集三十六名高手,虎林听做生死之斗,事先卧石老人闻信,因悟和尚是他最小的师弟,又知绝非老人家之敌,曾再三相劝,老人家本有始有终素愿,谢绝卧石老人,与敌动手,虽将悟和尚震伤,自己也筋疲力尽,卧石老人更变颜相向,逼老人家过手,兄弟二人,连伤敌者,体力难支,况卧石老人,功力尤高,又不能以二敌一,就这样仍不少退,拚死力战,幸父亲赶到,以内家罡气,惊退卧石老人,并将悟和尚伤势治好,化仇为友。
  似此强仇,只为生平言,也敢周旋到底,况今日老人家功力,已无敌者,这次川境相遇,老人家定是兄弟齐临,刻字示警,等于已伸手闻问此事,对你我索仇之举,定有安排,何异必成,又怎能不高兴呢?
  不过老前辈,最恶骄狂之人,这次也就是你,要换别人,苦子吃的更大,就这样见面时,也够你受的,不过老人家也真怪,为什么不一现侠踪,而示机意呢,也难怪你出言无状,看弄的满身松针,要人好半天的工夫,才择的干净!”
  鲁中原本目注爱妻,见爱妻说到,老前辈是焦、孟不离之时,眼角斜向窗外一剎,并示意自已,跟着所说的话,都是自己早已知道的往事,说到最后,听来简直不似在和自己说话了,突然会意,立刻接着道:“这怎么能怪老前辈呢?实在是怨我太过狂妄,不过这次,能得老人家亲论,使我十分快慰,老人家若能一现侠踪,至少可解数年来思念之苦,就有重罚,亦愿承当。”
  话刚完,门声微响,已走进一人,双小早已看清是谁,彼此会心互视一眼,双双跪拜来人之前,谁知来人,立刻止住双小,不让拜下,并笑着道:“少在我老头子跟前,弄这一套,你们到真是一对,一吹一唱,尤其是娥儿,先把我老头子捧到天上,再说我老头子一篇不应该,闹了归其,是心痛自己的丈夫,怨我老头子,弄了你丈夫一身的松针,好孩子,你忘了小的时候,叔叔长,叔叔短的,磨着我教你功夫了,现在有丈夫啦,就把叔叔丢到九云外去了,我老头子,要不想让你们知道我来,还不特意的弄响窗纸呢,算了算了,我老头子不喜欢这一套,我还有些要紧的话,跟你们说呢,赶紧先给我老头子,弄点酒菜来,等我吃饱了喝足了,有眼回头再算。”
  无双女侠萧月娥,叫这位不速之客,说的脸全红了,又不便回嘴,只好催着自己丈夫弄酒,所幸仁安小店,上下一心,全已经早破出,不要这座店了,钱大这次回来,早已备齐了很多吃喝,刹时备了五斤酒,几样小菜,伺候这位武林奇侠,把酒饭用罢。
  三连阴阳手万小峰,也已被中原唤醒,忽忽洗了脸,也来拜见这位名震武林的奇侠,金石谷三老,武林三奇中的笑煞星,做梦也想不到,这位名满江湖声震緑林的笑煞星,竟是一位貌相庸俗,身材矮小的乡下佬,要不是由鲁中原引介,不论在那儿碰上他,准拿他当种地的乡愚来看,万小峰心中虽这样想,可不敢失礼,恭恭敬敬的一拜,立即要行大礼,笑煞星立刻摆手道:“万镖师,别这么磨折我老头子,你要下跪,我也陪你,要不我老头子可付不出压岁钱来,还是谁也别客气,坐着大家谈谈多好。”
  说的万小峰不知如何是好,还是萧月娥说道:“万叔叔武叔叔就好开玩笑,您别过意,就请坐着谈谈吧。”
  万小峰笑道:“那晚辈可就恭敬不如从命告罪谢坐,静听老前辈的训示了。”
  笑煞星这才正容问道:“我要问你老弟一个人,此人曾扬威化外,归隐山西汾河的桃花渡口,姓曲名大器,外号人称‘双掌翻天八臂手’,不知万老弟可认识吗?”
  万小峰真没想到这位江湖怪杰,会突然问起自己的恩师,看来准是夜间在及煞山寨,那两只白羽断魂钉,让此老看出了师承门户,遂站起身形道:“老前辈所提的人正是先恩师,不知老前辈在何处与先恩师相识?”
  笑煞星闻言面现疑色道:“万老弟口称曲老侠为先师,莫非老侠已作古人世?”
  万小峰含悲点头,武老侠慨叹一声道:“我与曲老侠是忘年莫逆交,想不到他已魂归天府,实令人想痛,昨夜偶而相戏,万老弟手法高强,阴阳手互发暗才使我忆及分别多年的老友,想不到果是曲老哥的高弟,曲老哥已得传人,虽死无憾了!”
  万小峰这可不敢再入座了,立刻答道:“老前辈过份的谬赞晚辈,实觉惭愧难安,所学不及先恩师十之一二,使师门绝技失传,皆小峰之罪,今知老前辈是先恩师至友,小峰焉敢再坐,愿侍立恭陪。”
  笑煞星坚令必须入座才谈,万小峰只得二次告罪坐下,笑煞星才说出这次兄弟二人,偶至贵州,夜宿小店巧遇江湖林客多人,都是到范家山庄赴会,并窥听得知,这次大会另有文章,并曾下柬约请少林寺和鸿远镖局等人,内中还牵连中原夫妇,我兄弟不由大惊,早知中原夫妇正保镖入川,如此已成环周皆敌之势,才计议了一下,由我暗中保护你们,他暗入范家山庄探敌动静,一路行来并得知双煞九鬼等为此次结仇病因,更探得双煞等已潜身范家山庄,老夫放心不下,急行追赶你们,才在山寨留字示警,仍恐你们轻敌太甚,诚心见上一面告诫你们当心应付,并要详问你们牧场结仇实情。
  相谈至此,正好钱大途进茶水来,就把所知内情,很详细的述说了一遍,笑煞星听完后不由一阵怪笑,笑罢站起身形道:“果有此事果有此人,老夫已难耐怒火,到要看看这群狐鼠,仗恃看何等高强的功力,敢如此横行无忌!”
  怪杰怒发,这才独闯范家山庄,引出范家山庄被焚,武林风云陡起及苗疆侠义英雄大会等热闹情节。
  金石谷三奇中的笑煞星,仁安店内,询及双义牧场,与群匪结仇经过,钱大将始末根由,详述一遍,奇侠听到少林僧涵虑,和店伙吴四,惨遭分尸之时,不由的长笑而起,鲁中原夫妇,知道这位古怪的前辈奇侠,已是念恨至极了。
  笑煞星这个外就之由来,就是每见到或听到采花淫贼的恶行,及令人切齿的事情时,这位怪杰反而大笑,只要这位一笑,万恶徒辈,定遭恶报,另一位人称阎王令,遇有江湖中,十恶难赦之徒,全是先给个限期,在限期之内,若能改恶从善,至所限之期,定然有人,再传口信,二次延长限日,一连若能得此老的三次展期,此人已算真心改善了,非只不必再惧杀身之祸,只要始终如一,此老定以朋友相交,遇有事故,全力相助。

  第十三章:怪客投宿
  若此人自首接警令限期,当时为逃一死,应诺改悔,至时仍然故我,明知限日到时,决难逃死,请下朋友,代为敌挡,或隐觅无踪,但限日来临时,不管你隐迹之地,是如何秘密,所请诸友,功力是如何高强,仍被寻到,受法而死,日久,这两位怪杰,全成了绿林恶徒的催命符,所以緑林中人,每遇难分是非之事,全立重誓,谁亏心,谁遇上笑煞星,谁欺天,谁碰到阎王令。
  现在奇侠长笑声起,鲁中原夫妇知道,此老已动真气,恶辈难逃死劫了,笑煞星长笑声停,对众人道:“少林僧涵虚,惨遭分尸,当然自有少林掌教,寻仇雪耻,本用不着我老头子多管闲事,但少林僧,全为救助牧场,全义而死,又当别论,我老头子不能袖手,立即上道,中原夫妇,在小店候我三天,三日之内,我老头子若到,再详议大局,三日之后,我仍没赶回,那就别再等我了,由中原率领,只管至范家山庄,拜晤老贼。
  但万勿骄狂,老贼实有出奇艺业,绝顶的功夫,你们可依晚辈之礼,拜会老贼,请他查访,火焚牧场,杀家仇人,然后见机从事,最好不要在他范家山庄内动手,所经沿路各站,俱用本门暗记留信,我老头子自会寻去,假如路遇我老头子,只管当做不认识,有事我自会传言,老贼虽疑武林三奇仍在人间,但无确据,事非万难,吾等定不出手,我离去后,须绝口不得再谈今日之事,并严防暗算,谨记勿忘。”
  说完又转问匪徒等,所用兵器,年貌甚详,钱大也就所知回答,因天光已亮,老奇侠不准送别,临行只嘱附,鲁中原夫妇要多存仁心,勿赶尽杀绝,语罢低头,从容而去。
  鲁中原等自怪杰走后,仔细分划了一下夜间守护之责,钱大自请和趟子手李英杰,何平整夜分班探查,三连阴阳手万小峰是初更到二更后,中原夫妇则是二更后到五鼓天明,分派已定,中原令钱大、李英杰、何平,准备好夜间所应用一切,趁白天无事,乐得安睡片刻,静候夜晚应变对敌,万小峰也因一夜未眠,回房小睡了,只剩下钱大、李、何三人,把应用之物,及夜来吃食,全预备好,中饭吃过,见三位镖头,仍在甜睡,也没惊动,三人为应付夜来通宵待敌,各自休息。
  钱大先醒,见天已不早,自己出钱,又准备好了一只烧鸡,两付酱蹄子,三斤好酒,藏在厨里,这是他夜来要请李英杰和何平用的,等晚饭做好,中原夫妇及万小峰,已起身多时,吃过了饭,万小峰到中原屋中,三人闲谈着,李英杰和何平才起来用饭,只剩了钱大一人,坐在账房间内和刘仁谈论着,晚上应如何小心的话,言下之意,对上次淫女之事,仍不放心,刘仁力说已有打算,钱大才含笑出来,可正好,碰上了意外。
  三连阴阳手万小峰,本来是和鲁中原夫婚闲谈,突然听到争吵之声,起自店前,并加杂着眼勇刘仁的劝解声,立刻赶到前面,见钱大正和一个身材高大,豹头环眼的汉子争吵,这时大汉,看到了万小峰后,立刻指着万小峰对钱大喝道:“你这个可恶的东西,你不是说你这个店,已经不做生意了吗?这一位明明是客人,怎么着,别人花得起钱,我花不起是吧?明着欺我是外乡人,小子,趁早给我去打扫个单间,再费话可别说我这个外乡客,要不讲理,教训你了!”
  万小峰这时已走到钱大身后,不言不劝,他要看看这个客人,到底是个干什么的,钱大在大汉手指之时,已经回头看见万小峰了,听大汉说完,二次回头,先使了个眼神,然后含笑对大汉道:“这位客人,您也真叫怪,我刚才一开口,只说了一句店里不做生意了,下文还没说呀,您就发了皮气啦,您等我说完了,为什么不做生意之后,再生气也不晚呀?您所指的这位老客姓万,就是这位万老客,每年准照顾小字号个三次两次的,人家是大帮客人,每次全要把整个的店房包下,才够住的,一住就是半月二十天才去,这次自不例外,店包给了人家,当然就不能再做别位的生意,这位客人您请想,一个姑娘,找两个婆家,这种事我们敢办吗?没别得说的,这位老客您多多包涵吧,趁着天还没全黑,赶紧找别家住吧。”
  钱大的这番话,说的万小峰直想笑,虽然话内占着道理,可准知道,这个大汉可能不吃这些,果然豹头环眼的大汉,听完了钱大的话,大嘴一张,打了个哈哈,鼻子里哼了一声道:“好小子!你真有两手,无怪人家说,车、船、店、脚、押(又有人称为衙),无罪就该杀了,小子你真算店行的出身,嘴皮子真叫厉害,死人全能叫你给说活了,不过今天,你错翻了眼皮,我就不吃这一套。
  怎么讲!店让别人包了?这可真怪啦,这个地方,我没听说过有大帮客人来过呀,再说这个地方,也没什么好买卖的东西呀,就算店真叫人包了,你小子可没包给人家吧?干么说话,全是向着一头,小子!账房间没人包吧?给我腾出来,再不马棚也成,我能将就,总之我是住定了,吃以给饭钱,住店给店钱,小子!你还不把我的牲口和行李搬进去等什么?”
  钱大听完了大汉的这些话,心中想,这小子是诚心搅闹了,拐着弯的骂我,说什么店叫人包了,自己可没包给人家,又要住眼房间,又说马棚也将就,好小子,你是真心打算找事来了,车船店脚押,又说什么无罪就该杀,那你就上眼瞧,看我钱大,能不能连本带利,要了回来,想罢仍然是含着笑道:“这位老客,您可与会开玩笑,客人包店房,我们可不敢问人家是干么用,就和您客人一样,我们也不能问您是干什么的,客人说我没让人包下,这玩笑开的可大啦,我又不是花姑娘,串店的娘们,客人们包我干么?像客人您这种身子骨,或许有人包下,做个打手什么的,至于您想住眼房,对不住,那是银钱存放重地,来历不明的人,慢说是住,想进去都甭打算,马棚到有地方,不过那可是给牲口预备的,除非客人您这是自己说,像我们可决不敢让客人和牲口住在一块,客人,还是那句话,您包涵点,再上别的地方去吧。”
  店伙钱大,真的连本带利,口头上全找了回来,可是一旁的万小峰,知道这下子准要出事,把人比成牲口,在外面跑腿的人,谁也不能吃这个,万小峰已在预备,必要时出头,代钱大应付。
  岂料这豹头大汉,闻言竟没恼怒,反而笑嘻嘻的说道:“相好的,你真成,我走了这么多年江湖,真还没遇上过像相好的你这么能言善道的人物,冲着你,马棚我住了,这可没别的说了罢,还不搬东西牵牲口,我也好尝尝,住马棚的滋味。”
  说着这个豹头大汉,竟大步的走上了店门旁的石阶,想要进店,钱大决没想到,这个大汉竟会吃得住自己这些话,真要住进马棚,只好伸手相拦,旁立的万小峰,知道要糟,钱大只要伸手,大汉决不放过他去,准毁在人家的掌下,还没容抢前,大汉果已动手,右掌微伸,钱大的左手腕子,已被大汉刁住,万小峰见这大汉,竟施展出大擒拿法中的蛟剪手,只要微微向前一领,钱大这条左臂,算是废定了,时间已不容自己再不动手,猛然连环进步,暗合子午椿,右手顺着大汉的右臂弯处点下,嘴里可是劝架的意思道:“得了!朋友!货卖识家,尊驾这招蛟剪手,在不值得,在此时此地此人的身上下手,朋友!看开点,算了吧!”
  话还没完,手可伸的快,谁知大汉身形微向左闪,顺手把钱大,向怀中右方一带,这一招可损点,简直是想,拿钱大做遮箭牌,万小峰没想到,对方能巧施此招,自己指力功夫全用上了,要不赶紧抽手,钱大一定要毁在自己的掌指之下,立刻变点为抓,把钱大向右一领一牵,总算把使出去的功力,硬收了回来,不过钱大这个乐子可大了,豹头大汉,本来是顺手牵羊式,把钱大甩了个半转身,力量还没泄,仍然是转动着,万小峰又突然硬把钱大给带了回来,这动手的两个人,不先不后,又一块儿撤了手,钱大重心已失,转着向前面抢了四五步,一个屁股墩,摔倒地上,痛疼万分,大汉一旁,反而哈哈大笑。
  钱大什么时候吃过这种亏,不由羞恼成怒,站起来后,一声不响,朝着大汉,猛力扑去,万小峰没能来及拦阻,钱大已扑向大汉,一旁的账房刘仁,自见万小峰出头,就站在一旁,不言不语,见钱大挨摔,本想去把钱大扶起来,才去了两三步,正到大汉身旁,钱大也恰巧扑到,大汉一声轻笑,全身猛闪、微旋,已到了账房刘仁的身后,左手微按轻推刘仁的肩背,这可好看了,钱大和刘仁,变成了二牛斗角,“哎哟!”声响,二人互碰,都摔倒地上。
  万小峰可实在看不过意了,走到这豹头大汉的面前,双拳一抱道:“朋友!你这可不对了,就算这个店小二,得罪了尊驾,这位眼房先生,可没有不是呀?朋友仗着手下高明,竟随意打伤无辜,朋友!难道这就是武林中人,习练功艺的真义?”
  豹头环眼的大汉,闻言看了万小峰一眼道:“莫怪刚才,这个店小二,敢那样对待客人,尊驾也太愿意替别人出头来多管闲事了,我就不信,他们这一行里,能有好人?再说你住你的店,我住我的店,咱们是风、马、牛,尊驾这么发问,岂不多余?”
  万小峰闻言,怒从心头起,冷笑道:“不错,这场闲事,看上去我管的多余,不过阁下别忘了,路不平人人踩,既在江湖中,就管江湖事,我很佩服阁下这身功夫,想拜赐讨教几招,不知朋友能赏我这个面子吗?”
  这时刘仁、钱大,全从地上爬起来了,店门口,也已围满了看热闹的居民,大汉向四外一瞧,含着笑对万小峰道:“你我并无仇恨,再说我也不过是会个三招两式的,根本谈不到什么功夫,尊驾又何必一定要彼此合手,强人所难呢?”
  万小峰哈哈一笑道:“朋友,在下双目不空,你是干什么来啦?姓万的要不能好好的招待尊驾一次,你肯死了这条心吗?真人面前,不说假话,咱们别来江湖口,姓万的准能让你如意而去,请吧!”
  说到这里,万小峰再次抱拳,已待动手。
  大汉似知,势逼如此,不动手是不成了,也抱拳说道:“万朋友定要在下丢丑,那只好舍命奉陪,只是在下深知所学浮浅,定然不敌,还望万朋友手下留情,点到即止,请!”
  这时瞧热闹的闲人,自动的闪出了个大圈子来,静观龙争虎斗。
  场内二人,也已一南一北,各自做势,且等再一声喊请,立刻血战即起了,岂料正在此时,圈外突闻一人暴喊道:“万叔且慢动手,来客也请暂停发招!”
  随声走进来了生死判官鲁中原。
  原来大与大汉争吵时,趟子手何平和李英杰,也听到了声音,等走到了店门口,万小峰已与大汉答上了话,何平突然发觉,这个豹头还眼的大汉,竟是平武城门口和趟子手快嘴黄七相争之人,知是有因而至,立刻通知了鲁中原夫妇,鲁中原立刻赶出,万小峰已与大汉拔剑弩张一即发,这才止住二人,走进圈中。
  大汉见鲁中原入场,含笑躬手道:“想不到少镖头也在这儿,真是幸会了。”
  鲁中原也答礼道:“自平武城门,尊驾飞骑忽匆而去,使人惆怅并感不解,今日侠踪竟能再现,实慰平生,不知尊驾又因何故,与万镖师相争,可否请示当面?”
  这时围观开人,越聚越多,大汉向四周扫了一眼,从容道:“平武匆匆别去,实另有急务,始才与万镖师之争,更令人愧惭,此处人多,少头能否容在下,至店中再为群告?”
  鲁中原立刻含笑谢罪迎客道:“中原正想请大驾店中鸿述,只因未知尊意,故未冒昧相请,这檬一来,到显得中原不对了,就此陪罪,并请移玉吧。”
  并令钱大接过大汉的马匹和行囊,豹头大汉,将马匹交与钱大之时,对钱大点头一笑,好象是说,我仍然能进店,你仍然要替我牵马拿行李,还白白的挨了两下摔,钱大气在心中,还要笑在面上,这个滋味可太难受了,也在心中暗骂,你这豹子头的小子,先别神气,骑驴瞧唱本,走着看。
  豹头环眼的大汉,在鲁中原的礼让下,昻然进店,万小峰假意做为呼唤店伙取水泡茶,和鲁中原走成平行,低声道:“别放此人再走,要摸清他的来意!”
  鲁中原微然点头会意,将大汉让到了自己所住的小院后面,万小峰也相随而进,大家分宾主落座,鲁中原立即拜问,这大汉的姓名,并介绍了万小峰,和女侠萧月娥,大汉自称姓邓、字九公,四川成都人,业商,万小峰江湖经验老到,早已听出,大汉川语虽然道地,但绝非川人,店外相争之时,分明加杂辽东口音,内中定有别情,不由开口道:“邓朋友!适才店外,明见手法高绝,心料当为武林高手,岂知竟从商业,看来万某这身幺小之技,实不配挤身镖行了,但不知邓朋友经营何种商务?”
  邓九公默然一笑,看了看鲁中原,才回答道:“九公年少,万镖师为武林前辈,店外不知,如今甚觉不安,得罪之处,尚祈原宥,要谈到武学,说来更令人惭愧了,因自幼喜武,先父亦武林中人,惜已不成材,未能得先父神髓,仅识皮毛,寒家世代经商,为皮货业,莫非万老前辈,对商家客货很清楚吗?”
  邓九公最后的一句话,问的万小峰脸现了红色,很简单,意思在反问万小峰,为什么这样盘根间底,鲁中原怕一言不和,再生争论,含笑道:“邓朋友到此处,想来是为了生意啰?”
  邓九公摇了摇头道:“这到不是,是访友而来,惜来时已晚,知友全家早于半月前远迁他处,喜恋此地景色怡人,欲逗留数日,才小店寄宿,不想店伙出言阻止,说此店已被万前辈包租,当时因不信店伙之言,并气店伙出言侮辱,诚心戏要店伙一下,不想惊动了少镖头,实感不安,如今始知店家全店包租他人之言不虚,但愚下一路风尘,疲乏不堪,敢请少镖头,赐一斗室,稍息贱躯如何?”
  鲁中原本心就想多与此人谈谈,今听大汉之言,似有心借疲乏为辞暂留,遂笑道:“邓兄说那里话来,这是小弟的不是了,若邓兄不觉此室狭小,即请将息,小弟等暂为告别。”
  说着中原夫妇及万小峰,起身告辞,大汉邓九公,也不再俗套,他起身送出室门,中原反而再次停步道:“自平武一别,小弟思慕已久,但愿邓兄,明晨勿再为神龙之行,能稍逗留,畅述一番,则感慰生平。”
  邓九公只笑着点了点头,然后回身关上了房门。
  中原夫妇等人,回到前院,室内落座之后,万小峰道:“我看此人,来意非善,少镖头尚望当心一二。”
  鲁中原微一沉思,然后笑着道:“此人貌像凶恶,但双目神光正而不邪,虽所言有不实不尽之处,以尚不致为恶徒党羽,侄儿自当小心留意,若为匪类先站,侄儿定不叫他逃出手中。”
  万小峰仍是放心不下,除照前所议,夜间分班巡查外,并自请专注大汉邓九公之责,店小二钱大,这时悄悄的向趟子手李英杰、何平二人互示眼神,三人借口离开了甘凉双小侠,来到钱大所居,最后的院中小室内,钱大指着菜橱里面早经备好的酒菜说道:“二位!我可不是自觉不错,我钱大这对照子,敢说比别人厉害点,这个豹头环眼叫什么邓九公的小子,我早瞧出来就不是个好东西,不信哥儿俩个呆会瞧,这小子一过三更,准溜无疑,明明是匪徒采盘子(探路)的小丑之辈,来探看咱们的动静,少镖头和万师父,也太看重这个小子了,还真拿他当了英雄,真气死人。
  哼!叫钱大看,这小子叫唬事,假充英雄人物,等咱们的虚实动静,叫小子他探清了之后,就会溜之乎也,我钱大看上了这步棋,把哥儿俩个请过来,咱们商量商量,你们二位,在这小子所住的房子前后把好,我假装着给这小子送灯水去,要是这小子,老老实实的睡在床上,咱们就先回来喝点,这下酒菜早已准备好了,包管足够咱们吃喝个痛快的,过三更再去一趟,这小子要是还在,就算钱大瞎了眼,明天再请哥儿俩个一顿酒,要是这小子已经溜了,没别的说,哥儿俩个费点心,在少镖头面前,替我美言几句,这倒霉的店小二,我不想干了,也想跟着哥儿俩个跑跑腿,学练点什么,我说哥儿俩个,咱们算赌了这个东道,怎么样?”
  趟子手李英杰和何平,还是真佩服钱大随机应变的办法,假做送灯送水,观察大汉动静,一个店小二,送灯水是再应该没有了,绝不会使人疑心另有用意,全点头赞成,移时分头下手,李英杰守前面,何平守后方,全隐身在暗处观变,钱大已取来灯水,走向大汉所居的院落。
  这时三连阴阳手万小峰,已收拾齐备,也正隐避着身形,悄步转向后院,和钱大走了个迎碰头,万小峰一见钱大,端着灯,提着水,立刻小声问道:“你这是想干什么?”
  钱大对着万小峰笑道:“万师父,您老别管,也别多问,静候着瞧个热闹吧!”
  万小峰因已临近大汉所居,不便显露行踪,再瞧钱大,已经走到大汉邓九公所住的房门口,好钱大,竟出声招呼了起来道:“邓客人!邓客人!睡着了没有,我给您老送水来啦!”
  一面招呼着,一面开门走了进去。
  万小峰是老江湖,心中不由的也暗暗佩服钱大,他真有两下子,这一来万小峰更不走了,立即隐身暗处,预备着随时接应店伙钱大。
  大走进屋中,把灯放好,只见大汉似一觉乍醒,半坐半卧,背依着枕头,斜靠在床头,优幽自得,见钱大走进,满脸含笑道:“朋友!我现在还是真渴,很想招呼朋友你一声,因为天太晚了,进店的时候,又和朋友你吵了几句嘴,怪不好意思的,谁想到朋友你比我肚量大的多,竟能在三更半夜的时候,给一个得罪过你,而不付房饭店费的苦小子,送灯送水,朋友!常言说的好,不打不成朋友,我到要和朋友你深交一下。”
  说到这里,大汉竟长叹了一口气,接着又自言自语的道:“照理说镖局子的师父们,腿跑的比别人多,经验也比别人多,店叫我进来啦,房子叫我白住了,明知道我从进店,就没吃没喝过什么,勿论怎么说,也应该来个带腿的问一声呀?再说我准是白吃吗?明明有臭贼要来想好事,不知道防备,却拿好朋友当了冤家,这是怎么说的,反正我是住了房子可没吃他们,等回头卖力气的时候,可别做傻瓜,只能卖住的力气,别的可不多管了,到是这个店小二良心不错,哦!对了,我说朋友,你瞧我多糊涂,到现在还没请问你贵姓呢?”
  钱大听大汉自言自语了半天,前言不对后语,要不是进店的时候,知道这位是个好人,真要拿他当成个疯子来看,大汉自言自语的时候,钱大直想笑,听他说来说去,一拐弯就把话风到自己身上,问起自己的姓名,遂说道:“邓客人,您老可别喊我朋友,我高攀不上,我姓钱行大,人家叫我钱老大,谁叫我干这一行呢,三更半夜伺候客人,这是小的本份,您用什么尽管吩附,只要我能办到的,定然给您老办好。”
  大汉邓九公哈哈一笑道:“好!钱老大,你真够朋友,进门的时候,摔了你两下子,现在我是愈想愈过意不去,其实我早就预备好了吃的喝的啦,何况明知道人家留我,是诚心拿贼来防我,根本就不会再管你的吃喝,钱老大,我看你够朋友,再加上一个人吃喝太没有意思,你陪我喝两杯如何?我预备的东西不少呢!”
  钱大一听,可具觉的奇怪了,大汉来时,就是一匹马,一个小包裹,没看见他自己预备酒菜呀?来店就闷头大睡,现在还斜卧在床上,也没瞧见他出去买呀?再说更深夜静,也没有卖的啦,这可真是怪哉!我到要瞧瞧他那儿变出来的东西吃。
  就在钱大想这些事情的当空,大汉邓九公竟从被子里面床头上,拿出一个黑亮大木盘来,盘烈是一大白磁瓶酒,两个白磁盘,一个盘子里是烧鸡,一个盘子里是两付蹄子,鸡已经快去了一半啦,蹄子也成了一付半啦,不用说囉,酒也喝了不少,这正是小钱大,白天准备好,夜来请两个子手吃喝的酒菜,钱大的眼全红啦,脑门子上的青筋,一根一根的全暴了起来,大吼道:“好臭贼小子,偸到钱老子这儿来了,早就看出你不是个好玩意,老子和你拚了!”
  说着顺手把提着的一壶滚茶,对准大汉扔了过去,紧跟着全身猛力扑向大汉,谁知大汉邓九公,早有准备,衣履全穿的整整齐齐,全身猛然向被里一缩,双手把被子一提,水壶整个的碰在了被子上,洒了一被面的热茶水,壶滚在地上,摔了个粉碎,钱大也正好扑了上来,大汉突然手提着被子,全身站起,双手把又熟又湿的被子,向钱大头上压下,钱大整个的脑袋,全让被子包了个结实,只烫的哇哇乱叫,不由的用力乱扯瞎拉,想把被子扯开,结果虽然如愿,却将小茶桌打翻,一声暴响,杯碗尽碎,油灯亦随声碎灭,恰在此时,仁安小店前后院落屋脊之上,也展开了一场血斗。
  原来三连阴阳手万小峰,自钱大进入豹头大汉邓九公所居小室,即在对面屋脊之上隐身接应,忽听钱大暴吼“臭贼”之声,暗叫“不好”,立欲纵下解救,谁知背后,一阵风声袭到,万小峰已知有人暗算,顾不得接应钱大,右足向前微跨半步,全身向右方猛转,已躲过背后的突袭,见这暗算之人,手持“紫金震山棍”,身材高大,满脸横肉,紫红色的脸,满长黑斑,状如儿煞,万小峰即知来人力大凶暴,是个硬功高手,不能力敌,遂藉转身之势,双足微分,一个“飞无翻云”式,纵落院中,这暗中俭袭之人,正是嘉利四雄的老二,金棍无敌方自强,这哥儿四个,受了淫娃花红凤的秘计,早经四面包圆了野马坡镇,约定今宵,夜劫仁安小店中的甘凉双小侠,金棍无敌方自强,和老四闹海金鲤于逐波先到了一步,于逐波在外巡风,就便迎接老大勇金刚关柱臣,和老三铁霸王焦开山,方自强自持功力甚高,愿先探甘凉双小侠动静,甘凉双小侠本定后半夜巡查店内外,虽未安睡,却将灯火吹灭,和衣稍息,此时正好万小峰全神贯注邓九公小室之中,故未能发觉已来威寇,可是方自强纵上店墙之时,已看到万小峰卧身隐形于屋脊了,才打定了暗算万小峰的主意,遂悄步前进,身形刚刚欺近,正赶上钱大暴喊臭贼之声,方自强错以为被人发觉了形迹,这才拚全力猛扑万小峰打去。
  万小峰躲开了方自强的偷袭,纵身而下,方自强狂笑一声,立即追蹑而至,万小峰纵落院中刹那,已将成名的兵器九练银枪由腰中取出,这种兵器是软硬兼备,共十二节,头和尾全是枪形,可反正施展应用,方自强跟踪而下后,手中棍顺处,毒蛇出穴,打向万小峰双腿而来,万小峰后坐数尺,躲过贼人此招,右手顺着九练银枪,左手指着方自强道:“夜入小店,暗下毒手,这算那道上的人物,匹夫!你还不报万儿受死?”
  方自强又是一声哈哈狂笑,紫金震山根猛砸地面,发出了一阵翁翁震鸣,然后指着万小峰道:“小子!二太爷不懂这个,对付你这种人物,二太爷还用不着题名道姓的,照打吧!”
  话到棍到,一个“金龙翩雨”,紫金棍斜奔万小峰打下。
  三连阴阳手万小峰,耳闻贼言,不由的心中挂火,猛紧九练银枪,单臂叫力,诚心一试来贼的膂力,一个“乌龙夺珠”,九练银枪也斜迎了上去,只听得“当!”的一声暴响,万小峰只觉得半臂发麻,掌心发热,再看来贼,面露儿笑,意似不觉,知自己气血硬力,不敌此寇,立刻展开小巧之技,并已准备暗器取胜了。
  岂料方自强,为江湖有名悍匪,非只有一身硬功夫,小巧之技,提纵之术,亦具火候,万小峰不禁暗中心急,动手还就是怕这个,心神微分,手眼稍迟了半步,双方兵器,二次相碰,方自强是有心如此,力猛棍沉,万小峰却无意这样,枪软力虚,只震的半身皆感不适,九练银枪,差一点脱手飞去,万小峰知道,再缠战下去,自己绝非对方敌手,猛攻三招,霍然收式,腾身上房,身形高拔之时,已将银枪斜背肩上,方自强那肯就舍,暴吼追上,万小峰“白羽断魂钉”,已取出四只,就要用阴阳手三不过的暗器手法,制敌于死命。
  此时方自强,也已追上房坡,不过此贼,在江湖中多年,别看外貌粗俗,但却心思细密,乍追之时,已见万小峰九练银枪斜背肩头,并觉万小峰双肩抖动,知是取用暗器,不由心中好笑,假做不防,自恃功力仍如飞追上,但却早存戒心了。
  也惟其如此,才上了大当,他没想到,今天碰上位暗器圣手,有着非凡的打法和深奥的造诣,就在方自强二次纵身,左脚刚好踏实了屋脊之时,万小峰已飞越邻房,决不回顾,竟猛抖左手,一阴一阳,打出了两枝白羽断魂钉,方自强一声冷笑,全身向左微闪,已将右边一枝躲过,棍头扫处,左面的一只被碰斜落院中,觉出钉力奇大,双方相距非遥,危恐再躲不易,故退于屋脊之旁,不再追击。
  万小峰左手暗器发出,本不想立操胜算,紧跟着右手微扬,一声喊“打!”方自强在屋脊之上,竟展“狸猫巧卧”之技,全身萎缩,向脊后一滚,已卧伏屋面之上,谁知万小峰这一招是假的,不但双钉未曾出手,左手趁机又取出了三只断魂钉来,方自强也恰好二次站起,只露着上半身,耳听万小峰又是一声喊“打!”,急忙缩头藏顶,可惜慢了一步,一只白羽断魂钉,已自左耳边,贴着头皮打过,头发打散,头皮上划了一道口子,还是真痛,要是少偏一点,准见阎王无疑,不由的引发了凶性,暴吼一声,才要扑向万小峰,第三次喝“打!”之声又起,这次竟是四只齐出,双手互产,并立即又取出两只,追着前面四只的后影打来。
  这先发四只,分上、下、左、右打去,后追两只,却急如电火,打向离方自强头顶有三尺高的地方,这是万小峰成名江湖,每发必中的绝技,向不落空,神妙厉害至极,方自强虽在暴怒之下,但方寸不乱,棍法展开,已将前四只的上,下两只断魂钉碰落,左边一只手臂微缩,也躲了过去,右边一只已打向肩头,横棍巧翻,硬开了出去,目睹最后两只,竟越向自己头前而过,不必伸手,也绝打不着自己,想来对方已无杀手,故才在惊慌之下,暗器失准,打向高处,刚刚一声狂笑乍起,突闻身后头顶高处,一声轻微精钢互错之音传入耳中,“不好!”二字刚自心头想起,一只白羽断魂钉,已斜打进了背后,仅余数分白羽留外,当呜声震,紫金震山棍砸碎了半个屋面,闷的一声暴厉吼叫,方自强已滚落后院中。
  万小峰这最后两钉,是有名的“追魂巧打”,就等两只断魂钉,越向身后之时,后一只巧冲前一只的前半端,回翔而下,无人再能躲闪,必中无疑。
  方自强背后钉伤,已难活命,谁知报应未尽,就在他滚落院中的刹那,对面房门猛然大开,小钱大狂奔而出,错拿了方自强当成要自己的那个豹头大汉邓九公,吼一声道:“好臭贼,这叫做老天爷的报应,看你还那里跑?”
  喊着扑了过去,抬腿用了十成力,猛然踢下,方自强伤势过重,正在挣命,又摔了一下重的,早已无力爬起,钱大已扑了过来,这一脚踢的可正是时候,也正是地方,正好踢在肋骨之上,方自强英雄横一世,力大无穷,做恶多端,想不到送终的是个毫无功力的店小二,肋骨碎裂了四五根,又气又痛,内伤又重,狂吼了半声,血已喷出,死于仁安店中。
  原来方自强暗算万小峰之时,豹头大汉邓九公,已将钱大耍了个淋漓尽至,小钱大有好几次想冲出房去,全被大汉给打了回去,钱大真叫大汉给打急啦,竟在黑影中,抓起了一个木凳子,胡打一气,不过你打,大汉却隐身一旁,只躲闪而不动手,只要钱大一停,立刻不是两耳光,就是几拳头,并乐嘻嘻的说道:“你不是照子不瞎?两只眼睛比别人厉害吗?我非打的你照子发火,两眼瞎掉不可!邓大爷一向惯算计人,你竟敢背后出主意算计我,好小子!今天我打不死你,也要累死你!”
  拳头打上还是真疼,钱大这才知道,小屋里和两个趟子手所说的话,全让大汉听了去啦,被逼无奈,又不甘心挨打,只好不停的轮着木凳子转,弄了个筋疲力尽,眼冒金星,双耳发鸣,口干舌苦,再打下去一准要累死,心里想,于其累死,还不如叫大汉给打死痛快呢,再说也不一定准死呀?何况要能抓住这豹头小子,不管三七二十一,还能先咬他一口解解恨呢!想明白了之后,把木凳子照着大汉的黑影子打去,谁想手已经麻了,木凳子虽然猛力轮了起来,可是再也拿不住了,竟脱手而去,正好打在门上,黑影也正在门旁,门已经叫这一凳子给打开了,黑影似乎也挨了一下,遂听黑影中大汉喊道:“好小子!这是真拼命呀!对不住钱伙计,我可不陪你啦。”
  大汉说着,已闪身到了院中,向房上纵去,钱大认为大汉已逃,空挨了半天打,受了一肚子气,烫了一头泡,没能打人家一下,正恨的牙疼,谁想房顶上,突然闷的一声厉吼,大汉又摔了下来,钱大再不迟疑,猛力扑上,全力踢下,阴错阳差,金棍无敌方自强,竟做了大汉邓九公的替死鬼。
  此时三连阴阳手万小峰,已追了过来,钱大正在洋洋得意,见万小峰纵下,竟手指着方自强的尸体道:“这个豹子头的臭狗贼,遭了天报,失脚摔了下来,叫小的给踢死啦!”
  万小峰听了个莫明其妙,近前用脚把方自强翻了个身,钱大这才看清楚竟不是豹头大汉,不禁目瞪口呆,自言自语道:“这可真叫怪了,这小子还会变不成?”
  这时小店前后,一片呼喊及金铁交鸣之声,阵阵传来,万小峰顾不得再问钱大详情,只呀附钱大,把尸首抬进屋中,身形闪处,已飞纵而去。
  店后小院内,生死判官鲁中原夫妇,已和四名积匪血战一处,和鲁中原动手的两个匪党,一个是身材矮小,脸如多瓜,尖脑门,细眉毛,歪鼻子,手持一对“三尖分水刀”,另一个面似锅底,身材高大,凶猛异常,手持一对“夺命开山斧”,全有一身极好的功夫,尤其是身材矮小匪徒的轻身小巧之技,实有超人造诣,黑大个的双斧,每发一招一式,全带着呼呼的风声。
  风雷剑无双女侠萧月娥,所对敌的二人,一个施展的是“三节亮银练子枪”,另一个少年男子,一表人材,英俊不俗,不类匪徒,一对“护手双金钩”,实有鬼神之技,变化无穷,四名匪徒,按说皆具绝技,可是今天遇到了对手,尤其是和萧女侠动手的二人,简直一丁点便宜都没有,女侠以一敌二,对手全是用的重兵器,但却神色自如,似未发全力,就这样,使三节亮银练子枪的匪徒,已有数次,险些丧命女侠剑下,全仗使双金钩的少年,拼命救应,始得暂保活命。
  这四名匪徒,除了使双金钩的少年外,正是嘉利四雄的老大,老三和老四,由老三铁霸王,老四闹海金鲤,双战鲁中原,老大勇金刚和这少年,对付萧月娥,万小峰隐身一旁,待机而动,目视战场,不由的对那使双金钩的少年,注意了起来,心中暗想,要凭自己的功夫,与此人动手,五十合内,定难逃死,此人年轻英俊,钩法奇特,似名家身手,怎与水寇积匪相通,竟百思莫解,更看出鲁中原夫妇,皆心存仁厚,否则除使双钩的少年,尚可勉强支持外,余者早已服诛,万小峰这儿正心少年来历,无双女侠那里却已看出了此人门户,这才发话示惊,羞走少年,诛杀群丑。
  无双女侠萧月娥,家学渊博,自动手起,已发觉少年不类匪徒,后少年为势所迫,钩法霍变,无双女侠已知其门户师承,一面对敌,一面喝问道:“吴越钩法,为甘老前辈不传之秘,难道‘铁梭金钩’的门下弟子,会为恶江湖失身从匪?若有难言之隐,火速退下,以留再见之情,否则既已为匪,天灵风雷雌雄双剑,要为铁梭金钩清理门户了!”

  第十四章:双剑震邪
  这使护手双金钩的少年,本就为情所迫,受愚而来,等双方动上手,竟是一位美貌妇人,已自不愿,又不便就走,失信于人,过招不久,觉出对方虽为女流之辈,然掌中剑法,已达炉火纯青地步,剑露奇光,慑人神魄,发招出式虚实难测,气如长虹,行似流水,倐然而去,飘然已来,无可捉摸,以一敌二游又有余,反将好胜之心引起,立即变招,展开师门心法中威震江湖的“吴越钩”对敌,刚将前半部又名“一百三十六式凤翅回翔钩法”施出,已被对方看破了门户师承,女侠仍恐有误,特将天灵风雷剑喊出来,试探此人,少年耳闻剑名,突忆师训,已猜出对手妇女及那旁少年,为甘凉双小侠无疑,不禁万分悔恨,自怨少不更事,中人之计,竟对付自己师门深受大恩的人物,这祸闯的不小,恩师若知,定以门规家法处治自己,愧羞悔恨之除,竟不知如何是好,此时北房坡上暗影之中,突然有人暴喊道:“小子!女侠已经放行,你还发的那门子楞,莫非还等看赏不成?别再给师门丢脸了,回来吧!”
  这一声叫喊,比什么全叫这个施双钩的少年难堪,脸全羞成了大红布的颜色啦,立即退步躬身对女侠道:“悔不信大师兄之言,为奸小所乘,实愧对女英雄,祈能原宥今宵之非,勿便师知,定有所报,大师兄召去,不便再留,后会有期。”
  言罢怒目盯了勇金刚关柱臣一眼,双钩背后,再向女侠一躬为礼,纵身飞跃而去。
  万小峰此时也正隐身北房观峨,身后忽然有人暴喊,吓了一跳,再看动手敌人,那个使钩的少年,已离开现场纵出战圈扑向房头,万小峰才要起身阻拦,女侠虽仍与贼徒动手,但却目视四方,见此情形立刻发话道:“万叔!此非敌人,随他去吧。”
  万小峰身形已起,九练银枪也已抖出,耳闻女侠之言,立即缩腕坐势,硬把身形和银枪抽回,斜落数尺之外,而少年已似天马行空般越身飞过,岂料背后适才暴喊之人,这时又低声道:“万朋友!此处有甘凉双侠已足以料理余匪,要瞧好热闹请随我来!”
  万小峰目光斜处,见一条黑影,自身后拔起,如白鹤冲天,放过了使双金钩的少年,半空中手、腰摆动,似飞燕穿林般已斜落而去,临落身时,尚回头招手相唤,万小峰虽惊服此人卓绝轻功,但念发话轻狂,微哼了一声,也展开提纵之术望影追下。
  使双金钩的少年退走后,仁安店中战斗急变,关柱臣刚才俩打一且不敌,如今少年退走,更显难支,无双女侠已不再留情,虽仅以单剑对敌,足竟全功,勇金刚关柱臣,力猛身大,三节亮银练子枪又是重兵器,舞起来一团雪亮光闪,加杂着刺耳的风声,这小子也明白,论真功夫,三个关柱臣也绝非人家的对手,就仗着力长而猛,兵器重招法快,变攻为守,三节亮银练子枪可当鞭、棍,枪三般兵刃来用,施展开了丈许方圆中,敌人无法欺进,而挣扎一时,久战必败,决难逃死,竟存了和女侠兵器扣碰的徼幸之计,在他认为,一口三尺剑,要和自己的兵器互碰在一块,任你宝剑怎样锋利,势非脱手不可,俗语说的好“一力降十会”,只要能把女侠的宝剑震脱了手,虽未必就胜,逃命自无问题,再说女侠也不敢和自己的兵器较力,那当然只是闪,如此自己不露空招,一时也决不会败,外面还有接应之人,转眼将到,只等人手到齐,仍能致对方于死地,如意算盘愈打愈对,也愈法拼命搏斗支持。
  这就叫做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了,刚才双战女侠,若非使双金钩的少年遇险则救,死已多时,现在怎又忘记?况且始终没试过女侠内力,怎知就不敌你?就算是尽如所料,女侠背后还有一剑未会取出,怎敢料定逃生有望,若论接应匪徒,按照预计,早应来到,至今未到是何原因?那北房上暴喊唤走少年之人,又是何人?刚才还明见万小峰隐身一旁,现在何处去了?这一切都业已明告诉关柱臣,煞星照命,岂料他死临头上,竟无所觉,反而以为得计,实是蠢得可怜。
  无双女侠,早已看出敌意,不由心中好笑,暗提真力,气贯周天,已打算制敌之先,让他多尝点厉害,也好死而无憾了。
  这时勇金刚正好施展到“赤蛇摆尾”这一招,右手腕猛力一送一带,三节亮银练子枪抖得笔直,闪电般扑打到女侠前胸,练子枪将临胸前的刹那,关柱臣二次掌腕抖带,枪尖儿竟摆向左、右,倒打女侠双肩,这一招虚实兼备,变化出奇,看去象是刺打前胸,只要你向左或右方闪,准要伤在练子枪下无疑,无双女侠久经大敌,师门手法为武林绝技,决不横避,双足微分,先将下半身稳固,腿膝以上突然后仰,全身几乎贴在地上,三节亮银练子枪已带起一片银光,自女侠胸前摆动闪过,无双女侠这一招闪的太妙了,但也太不应该了,照理说女侠刚才很可以后纵闪避,如今虽出人意料,用小巧之技闪过关柱臣此招,但若是敌手变招快捷,再有杀着,此时自己等于横卧地上一般,势难再躲,这种“铁板桥”的小巧之能,决不应在此时这样施展,果然关柱臣得机不让,见女侠后仰避过赤蛇摆尾一招,暗一声“你这是找死!”右腕微震,枪尖已回到左手,左、右双手互持着第一节和第三节练子枪的头与尾,力贯双臂,“泰山压顶”暗藏着“风扫落叶”招式,急如流矢,快似石火,加杂着呼的一声风啸,猛然砸下。
  勇金刚关柱臣这一招,可算是快到了极点,就算你躲得过泰山压顶的第一招,第二招的单臂斜挂,变枪招为鞭法的风扫落叶,决躲不过去,何况这第一招就根本没有时间再躲,谁知女侠施展铁板桥功,卧避赤蛇摆尾之时,竟是存心诱敌,早料定关柱臣必下杀手,等关柱臣变招二次全力击下时,女侠前胸突挺,平卧着微拧腰肢,竟然斜出数尺,并已全身霍立,正站在关柱臣的右方,这正是武林三奇独创的内家玄门震功,关柱臣算是开了眼,没看见女侠施展功力,大活的一个人,平躺在离地面数寸地方,竟能全身平滑出好几尺远,做梦也没见过呀,可是此时三节亮银练子枪,已泰山压顶打下了,无双女侠站起身形后,天灵风雷剑已迎上了练子枪,但并未硬碰,反而宝剑平锋,藉势下沉,三节亮银练子枪所有的力量,尽泄无余,关柱臣已知不好,再想抽招后退,那得能够,女侠更不留情,内家罡气震处,天灵风雷剑一声吟鸣,力量何止千钧,关柱臣双手虎口尽碎,练子枪带起一道白闪,已飞舞半空,天灵风雷剑带起满天花雨,慑人的碧霞寒光,突化成一道长虹,已贯穿了勇金刚关柱臣的肺腹,半声凄厉惨吼,嘉利四雄的老大,奔鬼门关口,追赶老二去了。
  那旁和生死判官鲁中原动手的,铁霸王焦开山,和闹海金鲤于逐波,双战龙虎手却已累了个筋疲力尽,鲁中原若有心致敌于死,十合之内,二贼早已毕命了,只为要活捉贼徒,想问清煞与牧场结仇真情,并双煞如今落脚之处,是否为范家山庄,这才让二匪多活了半天,未施杀手,勇金刚临死前的半声厉吼,惊破了这老二和老四的苦胆,已互存遇机逃生之念,尤其是闹海金鲤于逐波,奸诈百出,机警过人,正好铁王焦开山,双斧由前猛砍鲁中原,鲁中原后退踪避,焦开山二次追上,于逐波狡计已得,喊声道:“并肩子,暗青子拾他(即伙计拿暗器打他的意思)!”
  并早将飞镖取到手中,好个闹海金鲤,贼主意真叫高,他一边大声的喊着江湖黑话,让焦开山用暗器取胜,一面也假做飞身追上之势,谁知这小子离西房坡还有一丈四五的时候,却双足猛登,拧身飞纵房上,竟不顾结义兄弟之盟,意图自己逃遁,在他左脚刚刚找准了房脊之时,将分水刀交于左手,右手中的飞镖,瞧也不瞧的猛向身后甩打而去,这个东西计算的还是真周到,知道自己逃时,背后定然有人追赶,所以脚踏房脊就立刻甩镖后打,铁王焦开山,这个当可上大啦,他本来也想逃走,于逐波这一喊,焦开山当成真的,这个黑笨大个,还是真听话,闻言已将双斧合于左手,右手伸处,登出了三粒铁莲子,掌腕扬抖,三点寒星已打向鲁中原而去,这种不够格的破铜碎铁,又怎能打得中生死判官呢,龙虎日月双轮中的龙轮微摆,已全部碰落地上。
  铁霸王暗器无功,二次合斧展式,又和鲁中原战在一起,突见于逐波,竟不顾自己,单身逃上去,才知上了矮贼的大当,心中这份愤恨就别提了,心中想,好你个扁矮的闹海小鲤鱼,只要焦三爷今天死不了,这篇账咱自有本利算清的一日,谁知道已用不着你笨小子去算,早有算眼债主了,无双女侠在剑震练子枪,刺杀关柱臣后,知道鲁中原对付这么两个策贼,游刃有余,如今野马坡镇上,犬吠之声四起,并加有阵阵呼喊之声,随风传来,始才目睹万小峰孤身出店而去,恐有不测,正欲赶往接应,突见矮小丑恶的匪徒,计欺同党纵身欲逃,念此匪奸诈,一声轻喝道:“奸狡恶徒!你那里走!”
  压剑追上,于逐波飞漂暗器,也恰好甩出,天灵风雷剑微抖,已将飞拨落丈许以外,龙形一式直取于逐波肩臂,于逐波三尖分水刀突分,身形向前微抢半步,已转了过来,左手刀由下而上拨拦天灵风雷剑,右手刀“樵夫问路”点向女侠前胸,无双女侠微然一笑,风雷剑一紧,于逐波左手刀已成半截,剑锋再扬,右手刀已脱手而去,玉腕行转,一招“较龙闹海”,带起大片异彩万点寒星,微闻一阵破空风啸,异彩寒星俱隐,化成一道碧华,已临到于逐波的胸腹之间,于逐波刚才返身迎敌,本存脱逃之意,女侠因急欲应接万小峰,不愿缠战,突展绝技,于逐波只觉得左、右、上、下均为异彩寒星所据,大哥勇金刚死前,也是只见对方星光彩霞闪后,狂吼而倒,怎能不吓出一身冷汗,无法变招,急难之下,逼的将左手的半截秃刀,猛力向碧华中扔去,双足立刻齐登,拔身后纵,这半截秃刀,还真救了这小子一条命,无双女侠追逼之势,因此微停,于逐波亡魂之下,立即展开夜行全付功力,逃出仁安小店。
  无双女侠如何肯舍,再抖风雷剑,在一片风啸光闪中,带起一条俏俊丽影,犹如碧天一鹤凌空追上。
  闹海金鲤于逐波,正从一片民房上,欲飞纵入邻家,原来这小子早从房顶上,看出来这一家的院落甚大,黑沉沉静悄悄,正是个躲藏的好地方,所以才纵逃此处,岂料他这里左脚才踏上这家的墙头,身后无双女侠追踪已到,掌中剑“太公钓鱼”已刺中了于逐波的左大腿上,于逐波正拼全力往院中窜,这一下子可叫报应了,竟被风雷剑刺划了个一寸多深,六七寸长的大口子,血流如注,只疼的矮贼“哎哟!”一声惨号,腿一软,竟“噗通!”的一声,摔进了这家的院中。
  这小子想必是做恶太多,果报将临,原来这家是个酱园子,墙边上一排排全是酱菜缸,于逐波正好摔到大酱菜缸里面,这一缸又恰好是卤虾酱,这个玩意儿是好吃,可不大好嗅,尤其是还没卤好,那股子味儿可大了,再加上卤虾酱浮上的一层小蛆虫,见缝就钻,酱缸里又满放着盐水,于逐波身材矮小,掉进了卤虾缸,几遭灭顶之祸,全身都是又臭又腥又骚。简直说不出来是种什么味道,卤虾酱汁满沾了带伤的地方,疼入骨髓,小蛆虫又一个劲的往伤口里钻动,又又酸又疼又痒,直如身受万般酷刑,无双女侠尚在墙头未去,又不敢出声呼疼,真是哑子吃黄莲,苦只有自己知了。
  无双女侠剑伤于逐波后,也已纵落墙头,一瞧于逐波这份模样,卤虾酱缸经矮贼这么一折腾,是臭气冲天,女侠向左边躲出丈余,才剑指于逐波道:“我从来不打落水狗,今天暂时放你一条生路,再要不痛改前非,江湖途遇即尔报应之时!”
  说罢女侠即飞身镇外,接应万小峰去了。
  卤虾酱缸中的闹海金鲤,此时已变成了虾酱烩鱼了,目睹无双女侠去远,才敢爬出酱缸,因受伤太重,伤口附近的嫩肉,快变成腌咸肉了,一条左腿麻木失灵,挣扎了半天,才爬出缸来,但已将这家酱园子的伙计们惊醒,那下人虽然不敢惹事,但黑夜拿贼却绝不怕费事,几个小伙子全当这是偷酱菜的小毛贼,门柱木棍全都当了抓贼的家伙,悄悄的都走了出来。
  于逐波这时刚刚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爬上墙头,一身薰天臭气,耳鼻口中,蛆虫不少,不由的恶心大吐不止。
  他本来是知此非善地,想早些逃生,无奈伤重腿麻,行动艰难,爬到墙头,就开始反胃呕吐,力尽身疲之下,竟然寸步难行,必须先休息一下缓缓气,再说墙头也要慢着下才成,谁知道人要是倒了霉,那叫没法治,常言说“倒霉喝水塞牙,运转夜壶升天。”可真一点也不错,这群乡下人已经瞧见他了,这里面就有个傻小子,举着门栓就大步的跑了过来,一路上更大声喊着道:“好臭贼崽子,胆子不小,偷了东西还敢在墙头上风凉呢,给你一门栓!”
  木栓当头打下,于逐波正在暗想,嘉利四雄今天是英名丧尽,大哥已命丧无双女侠之手,二哥从到仁安店中就下落不明,三哥看来迟早难逃龙虎日月轮下,可叹四雄竟落的如此下场,于逐波刚想到此处,耳闻暴喊臭贼之声,呼的风响,木栓已临头打到,于逐波已成惊弓之鸟,看全没看清,立刻慌忙的翻下墙去,正好又摔了那条伤啦的左腿,只疼的“哎哟”连声。
  墙里面的小子,可又听见了,小子认为这一门栓准是打着了,贼小子受了伤,这才在墙外连声呼疼,小子可又喊上了,他对众伙计们道:“伙计们,贼小子受伤摔到墙外面去啦。赶紧的开大门抓活的!”
  墙外面受伤的巨盗,闹海金鲤于逐波,这份气和难受劲可大了,想不到阴沟里真能翻了船。
  这辈子就没想到会受乡下俗子们的气,倒了霉走了背运,可什么全都能赶上,又听见这家酱子的大门,真的打开了,于逐波现在是决难动手,不由转念想到,假如叫这群乡下人,把自己抓起来,先臭揍上一顿,然后送到当官,那可真冤枉到了老家啦,只好不顾痛感,强提着内力,奔到对方人家的墙角,单足使上全力一登,双手这才抓住了墙头,平躺在墙上,静候这群伙计们找不着自己之后,回转酱园时,再做逃生的打算。
  果然不久,听得人声已近,似有三五个壮汉一起,又听得那个小子说道:“好臭贼,狗腿真叫快!伙计们别再瞎摸啦,谁听说过做贼的不跑,等抓他的事来?回去睡觉。”
  众壮汉这才低声谈论着,纷纷走去。
  于逐波不禁暗叫一声惭愧,看起来冥冥中实有因果报应,只是迟早罢了,忆及今宵惨变,何尝不是素日为恶之果,若不贪恋玉面妖狐花红凤,为色所迷,巧使众盟兄,也不致于落此凄惨境地,恨极生悔,悔极痛生,痛极转恨,由不得想到老贼小魔王铁爪范震宇身上,花红凤幼遭孤零,父母兄弟全家命丧江湖,范震宇破死忘生,把孤女救下,自小恩养,收为义女,岂料竟为私欲难逞,交结双煞,火焚牧扬,意图为老贼结仇,利其速死,忘恩负义莫过于斯,淫女对老尚且阴谋暗算,对自己又那来的真情爱意,况生成丑恶不堪,淫女又怎会有下嫁之心,想至此如饮灵乳仙浆,五内俱明,大梦突醒,后来果然冷眼旁观,淫女阴谋尽得,虽仍遭惨杀,报信迟了一步,致范震宇已中巨毒,但却化解了苗疆英雄会上另一段公案,保全了不少英雄侠士的生命,卒使双煞龙凤,天涯遁迹,此是后话不提。
  再说仁安店中,院内动手的二人,这时已到了最后关头,铁霸王焦开山,双斧虽有十数年的非凡造诣,但生死判官鲁中原,实非普通一股武林道可比,龙虎日月双轮,一招一式,全有惊人的内功,出奇的变化,倘非欲生擒来人,过问主谋之匪,焦开山早已不敌,鲁中原轮碰铁莲子之时,见爱妻已仗剑追取矮贼而去,耳闻小镇四周,胡哨连响,并已有烈火浓烟冲起,不由暗驾一声“好万恶的贼徒”!遂立指铁霸王焦开山道:“我本心想留尔一命,不过你来看,这野马坡小铁上的一般居民,与鼠辈等何仇何恨?尔辈竟使杀尽之计,火焚此镇,鲁中原要再容你们这般万恶阴毒的东西逞凶为歹,我就愧对此镇的无辜良民,和早年惨死尔等之手的人了,恶徒!拿命来吧!”
  说到这儿双轮突紧,再不留情。
  铁霸王焦开山,没想到这镇外的胡哨和火光,竟成了自己的催命符,鲁中原双轮精奥招法展开,竟把师门中不准轻用的“龙行一百单八腾云轮法”施出,未三式,焦开山已无法招驾,只有拼命支持。
  铁霸王已知难逃一死,双斧也如泼风股全力进攻,存了互死互的心意,焦开山斧分左右,身形突矮,拨砍鲁中原双足,鲁中原“青龙直上云霄”平身高拔而起,焦开山如石火由普中原身后纵打双肩,岂料鲁中原因见焦开山力大气勇,已展出连珠赶打绝命八式,这时双方皆已疏地高拔半空,焦开山右手斧已临近鲁中原肩背寸余,鲁中原全身在空中突然一拧,变成了面对面,双输分左右微拨双斧,焦开山开户大问,好一位龙虎翻云手,内力猛提,气纳丹田,双足悬空似踏实物般微挺,身形自焦开山双臂合抱间斜起数尺,已越向焦开山头前,右手龙形轮斜翻,”玄鸟划沙“式,已自焦开山前胸腹间切划而过,铁霸王,肚膛大开,已尸落平地,而鲁中原趁势双轮分向左右悬空猛转,如飞燕般带起双轮光影,摇曳而去,腾落间,已形影俱渺。
  此时野马坡镇外,胡哨之声已停,仅余远处反映的一片赤红火霞,移时甘凉双小侠及三连阴阳手万小峰,及豹头大汉,和才与女侠动手使双金钩的少年,相携而归,万小峰立令李英杰,何平二人,将店中已死匪徒尸身埋于镇外,店伙钱大又将内各处血迹冲洗干,众人沐浴之后,更换了衣衫天色将明,钱大将酒饭拢好,两个趟子手也已回转,更换了衣衫,围桌共餐,这才又谈起夜间镇外争战详情,及豹头大汉和少年的来历。
  甘凉双小侠,自平武城中,得钱大千里报信,护镖成都府后,双煞龙凤及老贼等,已接秘报,并四周布局,已将双小侠包于罗网之中,奔野马坡镇,居仁安小店,及牧场巡亲等,均已在老贼手下巨寇监视追蹑之下,花红凤巧用闹海金鲤,收买了嘉利四雄,并非真心祸福舆共,竟存一石二鸟阴谋毒计,在半激半诱之下,四雄卒落人算中,慨承仁安小店内暗袭甘凉双小侠之任,并约同范家山庄中,已到的赴会巨盗,老龙王韩大业,白面夜叉李泰,金手杨伯龄,火眼狻猊贺天勇四悍匪,率二十名精壮匪徒,与方自强、于逐波先站而下,关柱臣、焦开山为避范震宇查询,迟二日再行,但曾秘商议定,必须待关,焦二人到后始能行动。
  离野马坡数里外,有一残败古刹,占地甚广,年久失修,已虽避风雨,相传唐时曾有一高僧率徒十人,手建此寺,后人未见僧众离寺,竟俱失踪迹,自此多神怪之说,后有人夜间远望,古寺时显神光,有时上冲霄汉,有时如金龙回旋半空,五十年前,曾有游方僧人数名,募化得多金,欲重整佛装再建巨寺,数僧即居败寺内,分层招工修建,岂料某夜,暴雨倾盆,电火闪闪,巨雷声震,百里外俱觉寒顿抖栗,雷击之声频频不绝者良久,古寺大殿突然震倒,数僧俱死砖石之下,次日所招工伙,埋葬数僧之时,曾遍查衣物,已失其金,传言不迳而走,皆认为僧众乃非法之徒所矫扮者,募银私用而遭天报,自此夜闻异声经年始绝,而古寺残败愈甚,四面墙仅俱形态外,只一古大高丈二的赤铜佛像,尚至今矗立于庙门之前。
  如今古废寺中,竟做了众悍匪的临时聚义之所,先行众匪,即分头巧扮各色人物,黑夜之间,潜入古寺待机而动。
  关柱臣与焦开山二人,假言访友,第三日拜辞老贼范震宇,飞程而下,中途巧名震青海的老武师“铁钩金钩”甘子丹的三弟子申元豹。远在数年前,申元豹奉师谕三湘公干,路遇不平,掌震恶徒,未料恶徒心机狡诈,申元豹中其暗算,洞庭湖上孤舟之中为敌所困,几乎命丧湖内,关柱臣恰好奉老贼秘令,三湘逗留,见申元豹少年英俊,武功极高,力战数名悍盗,毫无惧色,若非因不识水性,匪徒绝难逞威,此时恶徒已下令倾舟,关柱臣素常为恶江湖,杀人无算,今竟对少年起了怜惜之心,遂即出头,以黑道中行话报出名号,将事揽在自己身上,众恶徒皆知嘉利四雄声威,为水旱两面的人物,所幸有伤无死,藉机下台,送了个整人情给关柱臣,申元豹过舟相谢,关柱臣摆酒接风,畅谈一切。
  酒间互道姓名,关柱臣才知道申元豹竟是铁梭金钩关门弟子,一正一邪一侠一盗,道路不同本难相共,关柱臣老奸巨猾,直言出身,并请从此互别,今日事可当梦境,以免道路不同,致申元豹辱及师门,然侠义道中人,多为慷慨任侠好义之士,大丈夫恩怨分明,岂能因道路之不同,忘人解围之德,立即劝勉谢柱臣向善,并历数江湖险恶之往事,及改恶修善前辈人物之旧闻以证,关柱臣亦假意诚恳应诺,遇机迁善等言,互道珍重而别。此次途遇,关柱臣不禁大喜,更知申元豹为甘子丹衣钵传者,实怀精绝技艺,若能请其同行,得力甚多,眼珠转处,计上心来,互道久违,酒楼小饮,席间关柱臣时时显出心有所思,并面现愤容,申元豹出道未久,虽功力非凡,然经验不足,不由的询问其有何心事,关柱臣遂巧言自前拜别,不数月即解散所部,虽仍占据江面,实已安善为民,乃恐旧部为恶,故暂居以护商旅,岂料年余平静无事,今却祸起突然,江面之上,突有一股来历不明之匪徒横行,烧杀淫夺无所不用其极,并渐有传言,误及乃我旧部所为,愚兄弟为雪此耻而证是非,经年秘索探搜,近日始知群丑落脚之地,现已派人四周监视,愚兄弟此次即为赶往彼处,因而巧遇老弟。
  申元豹不由的怒形于色,关柱臣更说恶辈不知何方弟子,皆有卓絶功力,非凡造诣,虽决心誓死以诛恶寇,只怕难敌对方己之生死无关,今后行旅商民堪忧。
  好个老且猾的关柱臣,一派胡言,以假乱真,本心是想申元豹出手为助,但决不明讲,只说对方功高艺精,并不顾自己的生死,但悲忧前后行旅商民之不便,真仁至义尽,申元豹又怎能不中他计算之内,立刻慨言此为任侠之事,杀极恶即行大善,己私事已了,若不以其功业未精,造诣不深为憾,愿追诸兄身后,誓除恶僚,关柱臣见计得逞,立即欢颜拜谢,相携上道。
  豹头大汉邓九公,正是申元豹的大师兄,青海大侠铁梭金钩子甘子丹的长门弟子,但却不是铁梭金钩传衣钵的门人,甘子丹亲师兄弟二人,大师兄“一枚金钱震辽东”,关东大侠邓如冰,甘子丹是老二,铁梭金钩中年时,曾为救恩师遗女重疾,深山采药,虽几经危困艰险,将所需灵药采得,却迷失归途困于峨嵋乱山之中,饥渴交加之下,又遇毒蟒,虽仗四对子母钢梭,一对鱼鳞金钩将蟒除去,本身也中蟒毒,已难再有生望,恰好金石谷三老,武林三奇亦至深山采觅奇药,将甘子丹救返山洞中,清除蟒毒,并赠良药,指示归途,甘子丹再三拜叩三人姓氏,始知为当代武林奇士,遂敬称指点武学,三奇因念甘子丹不忘师恩,侠义可佩,即尽心指化,虽仅数日小聚,甘子丹已得精奥神髓,回转故里。
  师妹因奇药已得,又有三所灵药丹露,月余已愈,并经长者主证,共谛良缘,甘子丹更昼夜习练三奇所指教式技,未数年独创门户,自成一路“吴越神钩法”,内含一百三十六式凤翅回翔绝招,九九八十一招双龙腾云钩法,救命连环三十六式蚊信钩法,自此英名远震,更将四对铁梭独出心裁,子母相合,暗藏卡簧,打出时看似一只,离身数尺卡簧自弯,子梭脱体射出,致敌百中,日感武林三奇之德,苦无可报者,故每训戒弟子,说师门之成,尽出三奇恩赐,今后江湖途遇,当为师门粉身碎骨以报,生平收徒不多,选才尤重德格,鉴于江湖名家,所传非人,致生流弊而成巨祸之训,故对待徒众恩威并施,尤其对子母金梭之技,传时必经多年考查,并开坛拜祖,使徒众立下重誓,非至生死存亡所系之时,不得妄用,始肯传授。
  大弟子邓九公,乃铁梭金钩甘子丹之师兄,一枚金钱震辽关东大侠邓如冰之独生子,已得其父家传绝技,某年秋节日,突有怪客携邓九公,持邓如冰亲笔函件,万里来投,甘子丹亲迎怪客及侄儿九公,岂料门外,仅九公一人持其父之函雀候,怪客已去,甘子丹详阅师兄书信,始知怪客为一武林奇异之士,与师兄邓如冰为道义交,邓如冰因某事,已中人暗算,多亏怪客救返家中,惜已受伤太重,回天乏术,恐独生子再遭仇家暗算,特函拜恩友怪客,关山万里,托孤师弟门中,所交恩友怪客,虽肝胆投共十载,其人始终不吐身世姓名,然身怀奇技绝艺,又似别有怀抱者,为人一诺千金,甚爱九公,已收为义子,曾声言本身罪大,俗事未了,已发誓大罪未消前,不再与人动手或闻问江湖武事,否则凭其之技,斩除仇者如探取物般易,此次受托,虽预料一路惊险重重,然终能安抵青海,所惜者此人性格奇特,恐难为师弟座上客耳。
  信中并言云九公到达之日,如冰恐已物化多时,祈念同堂之谊,玉成九公,邓氏仇家势大声高,故函中绝笔不提仇家事,为免子丹代己复仇,另有一函,内封当年名震武林之龙形金钱一枚,数年后若有人持此来寻九公时,此人即九公之师,亦其义父怪客,彼时怪客俗务已了,当能详述邓氏仇家身世,并传九公绝艺,艺成再为复仇不晚,并令严训九公,万事必禀命而行,否则即为邓氏之不孝子,怪客之出身来历及邓如冰及九公生平,请阅“龙飞豹子”一书,该书即将脱稿,不日付印)。
  自此邓九公即居于师叔家中,甘子丹痛念师兄生前仁慈,收九公为大弟子,将自身所得,穷所有以教之,因师兄生平双绝之金钱镖与龙头蛇筋棒,九公已尽得神髓,于是邓九公一身四艺,甘子丹更费经年之力,创镖、梭、棒、钩合用之术,令九公勤习,结果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并承接邓氏门户,故邓九公虽是甘子丹大弟子却非铁梭金钩二代掌门衣钵之徒,其原由已如上述。
  二弟子申元豹,亦出身世家,幼丧父母,为甘子丹所救,收为衣钵掌门徒儿,赐名元豹,爱他聪明仁慧,又因大弟子须顶师兄如冰门户,故对二弟子期望颇重,三弟子四弟子是同胞兄弟,乃凉州大凉镖局,老镖头于北雨双子,于天华于英华,十五年前,于北雨为恶吏所陷,落了个通匪窝主的罪名,家业尽毁,老伴惨死,独自冲破数层埋伏逃奔天涯,二子年幼,不幸落于恶吏之手,正预备斩草除根之时,甘子丹凉州城拜候知友,鸿远铄局鲁鸿和于化雨二人,才得知于化雨已惹大祸,秘商鲁鸿,巧救了于氏双子,带返青海,一面传授功艺,一面百计探索于化雨下落,至今未得确询。
  再就是甘子丹的二子二女,甘碧珠甘凤珠姐妹,和甘友忠甘友孝兄弟,皆能克守武林规戒,行侠江湖为门户增光。
  此次申元豹被驱随关柱臣与焦开山同行,连夜急驰,至野马坡不足百里的大善镇时,天色已明,就在路北的安家老店住下,三人自以为行踪甚秘,岂料已有关注之人,原来邓九公自平武城遇甘凉双小侠,知双小为鲁鸿子及媳,为恩师盟侄,更是武林三奇大先生老人之女及婿,有心结纳,并存遇机为师门报恩之意,得知双小护镖成都府,决非短期可返凉州者,自身要务,预料十数日内亦将办妥,至期仍能把晤,又欲暗中一查双小为人,故未通姓名忽忽而去,不足十日,所办之事已毕,飞骑赶至成都,沿路之上,接连发现数伙成名巨盗,不约而同,全是假扮良民善商,似有重大图谋,邓九公出道甚早,幼随父师即熟习江湖行经,尤于当年,随怪客万里关山远行时期,获益良多,不出二日,已搜索得内中原由,这般江湖枭客,竟是奉有绿林魁首严谕,为阻劫三队武林人物者,并探知除有少林一派外,另两队竟为鸿远之老镖头及甘凉双小侠,双小侠尤首当其冲,已四面皆敌,邓九公岂肯坐视,二次秘探双小侠行踪,始知已交镖完毕,赶奔野马坡镇,九公再不多待,亦转路奔向野马坡镇而来。
  大善为到野马坡镇必经之路,邓九公胸有成算,一路急行,准备先到大善镇上落脚,然后仔细暗中静查匪徒等动态,以便妥善替双小侠应付一下,九公到大善镇时,已是下半天了,经半日索查,大善镇上还未现匪踪,知恶徒等发难尚早,悬心稍放,遂逗留一夜,天亮时算清店贺,刚出店门,恰好看到师弟申元豹随着二个凶大汉,走进街口路北的安家老店,邓九公不由感到万分奇怪,因为这两个大汉,只要常在江湖上行走的人,一眼就能看出来,是凶狠不正之徒,二师弟素常洁身自好,怎会和这种人物来往呢?尤可疑的是,此非二弟奉命办事所应走的路,怪!师弟来此做甚?思及二弟,武术功力虽高,但经验阅历太差,为人仁厚,素重情份,极可能为人所乘,心志不坚,蒙羞师门,则非只师弟个人身败名裂,师门传流亦难求畅,况师弟顶立青海一派门户,职贵重大,关系青海一派存亡非浅,当时真觉得焦急万端,恨不得立刻唤来师弟一间,转念间又觉得师弟平日言行一致,对人忠信,行侠仁义深明礼法,决不至于毫无机心,况未获真据,亦虽使师弟心服口服,在江湖行走,阴险恶诈狡猾之辈多如泥沙,毒狠暴行更是数不胜敬,教训就是经验,不如暂不点明,暗中考查,好在凭自己一身绝学,尚不惧与师弟一道的那两个恶徒,有自己暗中照料师弟,也决不会使师弟有为恶之行,遂决定暂不离开大善镇,静候师弟起身后再说,果然到了午后,师弟与那南名大汉,已离了店房牵马而行,邓九公特意自三人迎面走过,申元豹突见师兄竟在此处现踪,才要向前问安,并引介关、焦二人,邓九公微示眼神,抢先开口道:“这真是巧极了,申兄近日可好……”
  说到这儿,双手对关、焦二人微举为礼后又道:“申兄若无不便时,可否借一步讲话?”
  申元豹不知师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立刻点头应诺,并向关、焦二人道:“请二位稍待,小弟途遇故友,少谈即来。”
  邓九公这时已经走向对面等候,申元豹追了上来,九公问他同行者何人,申元豹因心无愧事,坦然说出二人姓名来历,邓九公只叮嘱师弟多小心谨慎,勿中人计,此二人不类善者,遇事应三思而定,勿轻举妄动,致师门蒙羞,若二人问我何人,可告其为江湖旧识等言,即相别策马出镇而去。
  申元豹待师兄去后,甚觉不平,不以师兄之言为是,私念大恶回头,即为大善,只要自己清白,终有水落石出之一日,遂追上关、焦二人,二人对九公已起疑念,详问此人为谁,申元豹只说是江湖旧友,分别已多年,此地偶遇,关、焦也见九公似江湖平凡之辈,再不多问,急行飞骑赶奔野马坡而去。
  邓九公别了师弟出镇之后,并未远去,急急转路而到前面松林之中,观察申元豹动静,才发现也是奔野马坡镇,知师弟已为二匪巧言欺瞒,一路追踪,来到古废寺旁,邓九公夜探古刹,得知众匪徒已定次夜暗袭小店群侠,师弟申元豹与同行二匪,借居于镇外民家,邓九公知匪徒不敢将师弟带入古寺,恐师弟看出阴谋,才借民家暂居,更料师弟绝不知所图谋者就是甘凉双小侠,愈恨群匪无耻,次日傍晚,假做投店,有心暗助双小侠,不料钱大错认九公是匪徒前站,邓九公这才戏弄了店伙钱大,深夜趁动手之时,出声召回了师弟申元豹,并引万小峰出镇,慨谈根由始末。
  申元豹和万小峰,才如大梦初醒,共商对策,邓九公成竹在胸,早已安排定当,三人分三面暗中隐伏,以待敌至。
  古废寺中,隐藏着的众积匪,由老龙王韩大业,白面夜叉李泰为一路,率领十名匪徒,自野马坡左边坡径进镇,另十名贼徒,是金手杨伯龄,火眼狻猊贺天勇二人率领,由右路大道进镇,邓九公昨日已备妥了应用之物,对方虚实及进攻之策,早经探知,立请万小峰,申元豹二人分左、右埋伏,并告知匪徒人数及率领者姓名外号,并云彼众我寡,只有智取,而九公自己,欲趁众匪未至之先,赶至匪徒隐身之古废寺,候匪离寺,即放火焚此败刹,其一可断匪归路,其二可丧匪胆,使群寇疑心重重,然后飞驰先行赶回,出其不意,用暗器先打伤为首巨寇,最好不露形迹,使恶徒不知我方人数,最后我再从匪后杀入,万,申二人再自前路暴起拦阻,当能瓦解众匪,万小峰认为此计大妙,遂分头埋伏不提。
  邓九公展开飞行提纵之术,赶到古寺时,恰好众匪徒分二路刚离寺,邓九公把早偏好的松香硫磺,点着了早已朽残了的窗门等物,刹那间烈火腾空,浓烟飞起,此时众匪徒,也不过行有里余,突见身后火蛇四吐,星射烟飞,似刚才存身古寺被焚,老龙王韩大业和金镖手杨伯龄,不约而同,返身赶回,去来这一折腾,邓九公已二次与师弟及万小峰会合,万小峰藏身左旁古树之上,申元豹隐身枯草丛树林中,邓九公后路埋伏,白羽断魂钉,子母绝命梭,金钱镖这三般暗器,各自备好,只等这群亡命之徒,前来送死了。

  第十五章:奇谋制敌
  韩大业杨伯龄二人,看出像古寺被焚,返身探查,果如所料,立即赶回彼此互议,知秘密已泄,被敌人走了先招,恐中埋伏,暂不进镇,分四路排搜,时间又旷费了不少,等二次聚合,仍未发现敌踪,不由人人自危疑惧非常,白面夜叉李泰,主张镇外暂侯,待四雄得手后,再集力攻入镇内,火眼狻猊贺天勇,则认为四雄功力虽高,终恐非双小侠敌手,对方尚有放火焚寺之暇,可见人手众多,应急速接应,还是老龙王韩大业做主,临时改计,二路合为一路,金手杨伯龄,和火眼狻猊在前,二十名兄弟居中,老龙王韩大业和白面夜叉断后,各将兵刃暗器取出,以备万一之用,其实匪徒也算是天报已临,方寸尽失,假如此时,坦然由镇外大道上直冲镇内,邓九公等仅有三人,大路甚宽,势难再隐住身形,必定全纵出林外,拦阻众寇,四寇亦江湖出色的人物,二十名精壮匪徒,素有严训,四寇见敌人仅为三名,定然以半数徒众包围动手,余者定能冲破阻拦,接迎了四雄,后果当不致全军尽墨,皆因古寺这一把火,惊破了贼胆,大路之上,料有出奇埋伏,林中虽更易藏人,一因早经搜查过,再因同处林中,彼此相等,无敌暗我明之弊,故舍彼而就此,结果恰中了邓九公的虚虚实实,知己知彼百战百胜的计谋。
  邓九公此时见敌已深入,自在匪后点燃了草丛树木,刹时后路已化火海,众匪徒俱知已中人埋伏,归路已成绝地,敌人并未发现一人,不由人人失魂,个个丧胆,首先是二十名手下匪徒,一个个乱奔东西,各觅逃路,老龙王韩大业,恶性顿发,暴吼一声,震住了众匪徒,厉喊道:“后路已绝,前进则生,还不扑进,尔等莫非是想找死?”
  说着自己当先扑向前面,万小峰旁立古木之上,瞧了个清楚,恰好贺天勇,杨伯龄已到,万小峰阴阳手连翻,四只白羽断魂钉,分向二人打去,右面埋伏的申元豹,恰好也是一对子母钢梭出手,贺天勇只顾前面,等听到暗器风声时,已虽躲闪,断魂钉离右肩已不足一尺,可是金镖手杨伯龄,是以暗器成名江湖的,突见寒光微闪,四点白星打到,自己恰好已将金镖取出三只,又知贺天勇只顾前行,自己又在他的身后,料定暗器是分向二人下手,左手抖处,金出手,迎着第一个白点打去,耳边听的“当”的一声,暗器已互碰落下,右手连扬,第三、第四两个白点儿,也被碰落,可是第二只断魂钉,已打奔贺天勇,杨伯龄再想取,已不可能,只好猛然进步,左掌猛推贺天勇右肩臂,贺天勇本已无法脱逃一钉之危,杨伯上步猛推,竟救了贺天勇一命,决没想到,自己却做了贺天勇的替死鬼。
  原来申元豹见万小峰暗器已经出手,子母绝命梭,也脱手打下,因为申元豹隐身之处,在贺天勇的右前方,所以不能和万小峰一样,同时照顾两人,只好对准了贺天勇打来,杨伯龄只顾到三原打落了三只断魂钉,又猛然上步,一掌推出了贺天勇,万小峰的第二只断魂钉,和申元豹的子绝命梭,当然全部打空,但却全照顾了杨伯龄,杨伯龄自以为艺高胆大,右掌微抖,斜劈而下,已将断魂钉打落,但子母绝命梭已打到,这些事全差不多是同时发生,在他掌劈第二只断魂钉时,已经瞧见另一种巨大的暗器袭来,自觉来势蠢慢,立意先打开断魂钉,再上步劈掉这件玩意儿,谁知已迟了一步,就在掌劈钉落之时,身前三尺地方,半空一声卡簧声响,另一件极小,极似巨大暗器的东西,不知由何处打来,快似闪电,刚发觉不对,已穿胸而过,杨伯龄连哎哟二字都没喊出来,就横尸林木之中。
  贺天勇被推出数步,也将铁弹丸取出,耳听身后“噗通!”一声,回头看时,杨伯龄已死于地上,不由吓的冷汗滴流,立刻以古木遮体,暗打逃生的主意,知道此时出林,无疑目标暴露,飞蛾投火,自速其死,所幸刚才已把暗器来路摸清,逃路算好,决不迟疑,斜身拔上古木,竟被他藉树枝繁叶盛处,隐避身形,一路逃出。
  此时众匪徒,已多半为邓九公金钱所伤,邓九公终因这些小丑难为大恶,不忍赶尽杀绝,只伤皮肉厚处,就这样也已爹娘乱喊,呼疼不绝,如无头的苍蝇,混闯到一起,乱成了一片。
  老龙王韩大业和白面夜叉二人,本是断后而行,后面火起,前面所阻,中间众徒正遭金袭击之时,二匪狡诈至极,趁乱中矮身低行,已隐身黑影中乱草丛里。竟欲看清暗袭人的存身之处,以便阴谋暗算骤下毒手,恰好此时众匪徒受伤乱闯,四散奔逃,万小峰恐被群寇逃入镇中放火杀人,已自树上纵下,拦阻众人,申元豹见万小峰虽全力阻劫,仍有数名已脱身出林,奔向镇中而去,遂亦自藏身处纵出,相助万小峰拦住余匪,岂料老龙王韩大业和白面夜叉李泰,正好隐身背后,申元豹纵出恰是迎着二人存身之地,韩大业暗示李泰,容申元豹近前时,突施煞手,申元豹二次纵起落下,仅距二匪数步之遥,三次做势尚未拔起,韩大业早已蓄势待发,申元豹突闻身后有轻微的东西落地声音,立刻回身查看,已中人计,李泰特意将一块石子,打向高处落于申元豹身后,就在申元豹回身之际,一柄厚背鬼头钢刀,一对分水刺,一左一右,齐向申元豹背后致命地方砍到,申元豹未会防到,虽已闻风知警,但已躲闪不易,正突提内力,准备落个彼此皆亡之时。只听得一声娇呼道:“切莫乱动!”
  话到人到,自己左肩头,已被人抓住,急乱慌张之下,分不出是敌是友,好在全身内力齐贯,本能的正欲拨拿来人掌腕,全身已被人提起,摔出五六步远,紧跟着一片碧霞落处,耳听“呛”声,韩大业分水双刺已断,赤虹一道,如神龙由天而降,一阵风雷啸鸣,李泰鬼头刀碎裂,申元豹只看到碧霞赤虹双合,一声怒吼,韩大业左腕根断,李泰抢扶着韩大业,已返身逃窜,光霞影中,又是一声娇喊道:“鼠贼放心逃命去罢,但要留点零碎,以警今后!”
  语声未歇,光霞已直追李泰头上,又听得李泰一声鬼叫,左耳已去,碧霞赤虹再分,突隐,申元豹面前丈余地方,多了位巾帼英雄。正是无双女侠萧月娥,申元豹只羞的面红耳赤,这才知道人家功夫比自己高的太多了,始才店中动手,想是有心相诞,如今蒙人救助,说些什么好呢?
  心中正感悔羞之时,突闻异啸声起,知大师兄啸声召去,正想说几句感谢的场面话,退身之时,女侠却含笑对啸声来处道:“邓大侠,愚夫妇已知尊驾为甘老前辈长门高弟,此位想系及金钩银梭小二郎申二师兄了,若不弃愚夫妇为不肖者,请祈一会如何?”
  此时万小峰也已来到,立刻接声道:“邓老弟不肖一顾,莫非仍有怪罪小峰之意,待我负荆请罪如何?”
  林木深处,一声大笑,豹头大汉邓九公已纵落当场,才要躬身开口,万小峰已迎上先说道:“邓老弟!不管什么话,咱们留到仁安店里说去怎样?”
  邓九公含笑慨诺,这才与师弟申元豹,及万小峰,无双女侠返身回店,镇口上巧遇鲁中原来到,萧女侠迎来低言数语,鲁中原含笑躬手肃客,返店沐浴毕,这才论及刚才镇外之事,邓九公至此始起身为道:“万前辈请多原谅晚辈住店时的狂妄,实是有心相试,今应谢罪。
  万小峰笑着道:“邓老弟,你这可愈说愈远了,昨日事别怪我,常言不知者不怪罪,老弟台,说真个的,我对你的今夜巧妙安排,和这身不凡的艺业,实在是佩服至极,如不见弃,万小峰愿与老弟,做一忘年之友如何?”
  邓九公连称不敢,并对甘凉双小侠道:“师弟元豹,仁厚有余,阅历不足,少不更事,几乎误人误己,多幸女侠明察秋毫,为敝师门保全颜面,此恩此德永铭不忘。”
  申元豹也再三致歉,甘凉双小侠反而自悔孟浪,邓九公更拜问双小侠,与恶徒结仇经过,双小侠亦慨谈始末,英杰相聚一堂,融治欢欣自不待言。
  席间邓九公对大更是频频谢过,到弄得小钱大不知如何是好,鲁中原过意不去,再三宽解,邓九公却正色道:“少镖头有所不知,起初我不知钱朋友为人,错认为势力之徒,今知其人竟能千里送信,为人所不敢为者,实胜强九公多多,此种人物乃九公素日敬重者,今竟自相,深且重矣,如何敢不再拜而谢。”
  钱大见邓九公极为认真,也开口说道:“邓爷!您可让我多活几年好不?那件事我钱大认为很平常,尤其我们这个店,受了刘刚刘二爷多少好处,送个信是太容易了,要说办这么芝麻大点的事,就算难得,就算有义气,那天下可没有忘恩负义的人啦。”
       邓九公正色道:“钱朋友,你这番话说对了,世上就有拔一毛而利天下不为的人,更多忘恩负义卖友求荣之徒,就因为仁厚侠义之事,做来有时甚易,但却无人肯做,一言而拯万民之举,却无人肯说,每有慷慨悲歌壮烈之行,多为贩夫走卒之辈,故圣贤云‘礼失求诸野’,想来怎不令人闷气!”
  鲁中原笑说道:“邓兄有心人也,当今之世,虽独善其身者多,然仁侠慷慨胜过吾辈者大有人在,我等做得一分是一分,何必为此忧烦呢。”
  申元豹知道大师兄的性格皮气,恐牢骚愈发愈多,遂言语相差,由今转古,谈论起武术本源,前辈事,这席酒饭,直吃到日上中午才罢,略事休息,邓九公申元豹拜别众人,并声言返抵青海后,当面禀师尊,范家山庄之会虽势难赶上,然亦必有所报命,双小及小峰,称谢再三,送出镇外始告分手。
  甘凉双小侠与万小峰,因遵老奇侠笑煞星之嘱,仁安店中静侯了三天,仍未见奇侠驾临,鲁中原复仇心盛,第四日清晨,已整装待发,店伙钱大,苦求双小恩准同行,鲁中原一因钱大烫伤淫女,已成匪徒眼中之疗,再因其熟识少林涵清僧人,并有报信之德,特准钱大为局效力,但约令其今后行动,须禀命而行,钱大自是高兴万分,众人谢别了帐房刘仁,并赠银百两,离开了野马坡镇,先到牧场祀奠之后,奔云南昆明而去。
  甘凉双小侠,只顾心急复仇,离店而去,未会替仁安小店打算一下,万小峰老于江湖,素称深算的人,竟也忽略了此事,就在甘凉双小侠等人去后,老贼范震宇已派得高手到达野马坡镇,当日二次夜袭,若非少林僧人恰好赶到,野马坡镇恐已火化了。
  双小侠因牧场中逗留甚久,祀奠过后已近中午时分,少事休息,胡乱的吃了些东西,即纵急驰,预定傍晚赶到大善镇,行约四十里时,对面山环转角处,沙尘飞扬,似有数骑快马奔腾而来。鲁中原因见山环路窄难行,恐双方势急而发生意外,立令众人勒马慢行,可是在这种山道土崖斜坡之上,已经放快了的马,要想立刻停止,谈何容易,这时下坡转弯之处,来骑已现,刹那间双方已飞驰而近,来骑一共三匹,马上人一色装扮,头带着大草帽,遮住了整个的面孔,分不出老少,尤怪的是良马无鞍,马背上都是浮搭着一块长方形的赤红毡毯,马是一色纯白,越现的显目夺神,马上人骑术精絶至极,又全是低着头,弓着腰,看来矮小万分,不类成年人物,若非山环回转,前有来者,马已驰行较缓,简直尔打算看清楚这些,到象是三个黑猴儿,足踏三团烈火,浮身三朵白云之上一般,刹那间双方近接,就在彼此交错而过时,来骑最后一匹的马上客,右手微抖,二指轻弹,低声说了句“接着!”一道白光脱指而出打向鲁中原前胸,虽在双方飞驰交错之时,沙尘起空风势倒卷之下,此人手法指力着实惊人,鲁中原闻声注目,抬手接住此物,竟是一个小白纸团儿,不由惊出一身冷汗,此人若无上乘内家玄门罡力,像这如无物般的纸团儿,不要说在这个时候丢弹了,就是平常这山道之上,风势也不弱,一阵风还不知道把他吹到那儿去呢,鲁中原虽心中如此感想,马可没停,就这转念间再回头看时,来骑早已远去,转向对山环路了。
  就马上展开纸条,只见上写着——
  “铁爪老贼,已倾全力誓将尔等毙于中途,速自此巧装隐迹,分路而下,昆明城计家老店会。
  下面画着一个旱烟袋锅子的印记,鲁中原心里明白,这种记号只有武氏二老用,要说刚才是二老侠之一,适才马上客,虽未睹庐山真面,然决非武氏二老,纸团似早备妥,又怎知必能途遇呢?本应一行人到大善镇少做休息,这样一来,必须改道,下得山路后,鲁中原一马当先驰入林中,众人鱼贯而进,下马后鲁中原把纸条交给了无双女侠,再传到万小峰的手中,女侠转问鲁中原的意思,鲁中原恨声道:“范老贼竟倾全力,意图拦劫我等,不问可知,牧扬被焚,劫马杀人之事,乃老贼主谋,依我看不但不必改道隐迹,反正彼此已势难两立,不如光明磊落而进,恶贼等若自不度德量力,来一个除一个,见一对杀一双,直达老贼山庄。”
  无双女侠瞪了鲁中原一眼说道:“传信之人,并非二老本身,所用小金刚内家罡气,已到造极地步,当为师门前辈好友无疑,想必是二老侠无法分身,事又紧急,才拜烦他人,由此可见师叔视此甚重,必非无因,莫非你凭仗这点功力,敢不遵师叔之命不成?也不想想,师叔自出江湖,怕过谁来?躲过谁来?况是非必经目睹才真,范震宇是罪魁?是主谋?你由何断定,莫非忘记了店内师叔所训示的话了?”
  鲁中原一句话,勾来了女侠的大篇道理,只好笑着道:“得得得!我认错就是了,一切听凭女侠客吩咐,这总成了吧?”
  钱大和两个趟子手,彼此互望一眼,会心的才想一笑,突见女侠一对妙目,正含威相视,不由的三个人赶紧正容低首,结果愈法叫人看了好笑啦,一个个咬着牙,强忍着不笑出声来,可又都是满验笑意,把一张脸,硬给挤成了个难以形容的怪样子,无双女侠由不得“噗!”的一声笑了出来,万小峰这才接话道:“武老前辈既有恩示,自应听命,不过要怎样改扮,如何分道而行,却须商量一下了。”
  万小峰此言一出,当成定议,结果是分成两处,路却走一条,万小峰和钱大一路,改扮为主仆,似遨游山水者,双小侠与两个趟子手一路,改乘轿车,扮做远路投亲的富家公子夫人,由李英杰驾驶,何平骑马做为仆从,商妥之后,由何平骑马到大善镇上,选购了一辆新新轿车和应用衣衫,并买了不少吃食,再赶到林中,大家饱餐一毕,就林中休息到天亮,万小峰钱大先行,双方相距里许路程,由官塘大道奔昆明而去不提。
  就在甘凉双小侠等人,离开仁安小店的当天傍晚,有六名苦行僧人,来到了仁安店外,这仁安店的东家,本是账房刘仁的远亲,这个小店,就等于是为刘仁才开的,一向东家不问店务,自数年前来了一群恶徒,在这小小的野马坡镇上为匪做歹,看中了仁安店,强索房产,正巧当时店中住了一家异乡投亲不遇的客人,夫妻两个带着周岁的娃儿,男的大约是因所投不遇,心中焦烦急燥了些,路上又受了点风寒,竟然卧病店内,女的颇有姿色,似大家出身,不惯照料病者,可能家道中落,随身无多富余银两,只急的痛哭不止,幸账房刘仁和店伙钱大吴四等,不是势利小人,取药拿茶,仍是非常勤快,刘仁并隔窗劝解这位妇人,更出资请来大夫,已医治了三天啦。恶徒索店,依着店东的意思,此地天高皇帝远,官府鞭长莫及,这种亡命之徒,什么事全做的出来,不如暂时迁让,一面暗中通知官家,前来捕捉,刘仁也不是不赞成,只因店中这家客人,无处可去,又加上病重之时,想和恶徒们打个商量,多等几天,谁想不商反而好了,这一商量,恶徒们竟看中了这少妇的姿色,起了万恶的心肠,夜晚直闯小店,强索少妇伴宿,刘仁等破死命的抢救少妇,惹恼了匪徒,正欲扬刀杀人之时,双义恰好来到,救下了全店的生命,诛绝了这般恶徒,兹后店东根本说明白,自此店务一切,他再不闻问,自及义牧场出事,刘仁本想把店收了,因为牧场已不存在,这店开着也没客人啦,白搭吃食费用,甘凉双小侠来后,曾告诉过刘仁,双义牧场,迟早定要恢复,仁安店要开下去,要钱向鸿远镖局取,鸿远家算是入了股,并且入的是听赔不认赚的股,为了报答仁厚的刘仁,和舍身取义的吴四家属,双小乍来之时,已专程拜叩了吴四家小,吴四的孤子,年已十六,如今算是仁安店的半东半伙,帮着刘仁,照顾这个小店。
  六名僧人,来到店外,正程上吴四的儿子在眼房间跟刘仁念书,这小子很有出息,聪慧异常,刘仁很喜欢他,正给他讲完了荆轲的史事,僧人们已走进了店中,二人仍无所觉,刘仁并且长叹了一声道:“所以说太子丹是个自私而无远见的人,史书上写的很清楚,荆轲曾以‘道’与鲁勾践争,这所谓的‘道’,决不是后来被情所迫,刺秦王的刺客之道,当然是圣贤所传流传万世,治国而平天下的大道理了,可惜燕太子丹不明其义,更不允荆轲候客自苍海君返,胡乱的找来了个胆小如鼠的秦舞阳,相伴而渡易水,可怜荆卿,堪叹荆卿,终生不为人识,死难瞑目了,所以话又说回来啦,彼时齐、楚、燕、韩、赵、魏诸国,之不能任贤用才,卒为秦所欺,亦有自取之道也……”
  账房刘仁,大约是犯了酸劲啦,说之不完,刚要想再说下去,六名僧人中,已有一人说话道:“刘施主熟读经典,批断甚是,何不效古人之投笔从戎,立功四夷,以震我汉家声威呢?”
  刘仁和小吴,突闻人言,吓了一跳,抬头看时,又不由大喜过望,原来说话的这位僧人,正是当日夜管不平的少林僧涵清和尚。
  立即含笑迎进,礼让僧人们到了后院,小吴逸上茶水,并替五僧照料素食,涵清问知这小孩是吴四的孤子时,慈悲成全之念突起,又问到钱大,刘仁才把以往事故,详述一遍,并拜问涵清别后之事,这少林僧人,才谈起分手后的一切。
  涵清自葬埋了师兄和吴四,暂借了双义牧场中的宝马花般豹,赶回福建蒲田大悲山少林寺,非只一日到达寺内,拜叩了方丈了尘,详诉经过。
  少林寺了尘方丈,为独臂黑禅师枯僧的衣钵大弟子,承接方丈巳二十年,少林一派四般绝艺,已练至化境,涵虚虽是了尘的二弟子,但却是少林寺中,已有十大善功的僧人,今竟被人分尸野马坡镇,对方轻视少林一派由此可知,立传慈论,召集十戒护法,子字班的大师们,共商对策,决由罗汉堂主持大师了悟,亲率少林护法僧与涵淸,下蒲田万里索仇,并取涵虚尸骨,岂料整装未发之时,已接甘肃凉州,老镖头鲁鸿,由兰州所发,侠义飞柬,内中除再三致谢少林一派任侠舍生慈悲鸿旨外,并恳掌教,亲下蒲田,并有据闻,对方已传盗令与请柬,请柬共三份,一份即为送达少林一派者等言,了尘方丈为遵昔日前人,立侠义飞柬之义,已决心亲出少林一行,并定次日动身,岂料当日深夜,已归隐庐山峰顶的黑禅师枯僧,以金鹰飞函,论知了尘,证实对方悍然传柬,意图沿路伏劫,并促赴会是实,这一来惹恼了少林寺中四堂八楼中的各位主持大师,面叩掌教,愿为护法,同下蒲田,这才决定由监院大师及四堂八楼主持,仍留护神佛净土,老方丈亲率十戒十僧,云南索敌赴会。
  涵清与五位师叔先站至此一路上巳遇多次事故,并发现敌踪数起,追蹑于后,惜未奉掌教慈语,途中只好尽量躲避,不能还击,中午时分,已来此镇,也因镇外,发现敌人集聚附近,为探内情动静,故傍晚才进镇来店,了尘方丈,不日即到,涵清并说,宝马花般豹,现由方丈乘骑,即可物归原主,惜迟来一日,未能与甘凉双小侠相逢,谈说间素食摆上,刘仁并请涵清,引介了少林五位护法大师,然后告别回转账房而去。
  二更时分,刘仁小吴儿,正欲安眠,涵清突然轻扣门窗道:“刘施主快请开门!”
  小吴儿立刻打开了门,让进了涵清,涵清扬掌先将油灯击灭,才轻声道:“店外突来数名江湖客,我奉谕保护你们,赶快到墙角隐伏别动,千万不要张望或出任何声音!”
  说毕这年轻的少年僧人,已将肥大僧袍脱下,九龙烈火连环索撤出,一囊金刚佛珠问好,卧伏窗口,点破窗纸,静待寇临。
  移时,四方胡哨声响,黑影接连而至,好大胆的恶徒,竟包围了仁安小店,内中二条黑影,已如飞燕般纵落院中,各自一点头,互将背后兵器取下,二次腾身直扑后院,刹时又是两名匪寇,纵进店来,也是彼此一点头,分扑左右而去,夜行风声再响,这次一落四名,两名纵落之后,即分左右紧守前院,一名立于院中,另一名扑到眼房室外窗下,涵清在室内,看了个清楚,不由也暗觉惊佩,匪徒中果有高手,今夜这八名恶盗,看上去比当日火焚牧场的那般东西,武功高多了,尤其是先下来的四名,涵清自量,若自己单对单,恐不敌四匪,幸有五位师叔,否则今夜,非丢个大人不可了。
  这时探查眼房间的匪徒,已走近了窗旁,一路他是极为留心的观察窥听,并未发觉丝毫动静,做梦也没想到,室内窗旁,早有守株待兔之客,聪明狡猾的恶贼,会成了自投罗网的兔小子,是他所始料不及的事情。外面慢慢的湿破了窗纸,刺成了小洞,已渺一目向内穷探了,涵清金刚佛珠,早已取到手中,他旧地重临,见物思人,痛念师兄之仇,下手自是狠辣,况奉谕保护吴刘二人,得有恩准便宜行事,如何肯再留情,这还用不着费事,对准了那个小洞下手,保险不错,佛珠出手,他才喊道:“你既然只用一只眼看东西,这只没有用,布施了和尚我吧!”
  他这里话还没完呢,厉吼之声起自窗外,好狠的贼人,眼珠子换成了金刚弹,楞没疼死,只不过是兵刃已丢,一声接一声的鬼叫着,双手捂着脸,指缝中鲜血滴流,在院子里又蹦又跳,活象是张灵官抓鬼,连唱带舞热闹的很,这一来可把另外七名贼小子,全像叫魂似的叫了来啦,后院的四名匪徒,也就是刚刚停步,就听前面,黑心狼焦老六狼嘷了起来,知已中人暗算,飞纵而回,前院的另外三名匪徒,突然听的焦老六一声鬼叫,全都吓了一跳,等七个人全聚在一块了,才想起来应该先给焦老六上药止疼,看护伤势,可是焦老六已经跳蹦累了,最后的一声鬼哭出口,直挺挺的躺在了地上。
  先来的四名匪徒,是老贼范震宇的结义盟弟,乔家四手,黑煞手乔龄,阴手乔泰,金砂手乔猛,五鬼手乔建,内、外功,软硬功,轻身之术,在大江南北素有盛名,各练有一种阴损的掌法,端的厉害万分,此时乔猛已踪到焦老六的身前,这种出奇的江湖人物,用不着仔细注目,已然知道焦老六右眼已废,血流太多,自己弟兄晚到片刻,没能在他受伤时,点昏他立刻医治服药,他自己这么一跳蹦,气血双亏,已绝难活命,打暗器的人可太狠了,距离太近,手法又毒,简直象是叫人家硬按进去似的,不由勾起儿性,厉声道:“暗算人的匹夫,还不给乔三太爷滚出来受死!”
  他明知道这人在眼房间里,当然是冲着眼房间驾阵了,果然眼房间里有人回话道:“何人惊吵僧人的安修,莫非又是布施眼睛的施主吗?一个已经够用,若诚心诚意,明天再来吧。”
  外面的群寇,这份气可大啦,乔猛更是念怒到了极点,刚要做势欲起,想用金砂掌功,震碎窗棂,忽然前后左右各自一声佛号,群寇四面,不知何时,四名年高古奇的僧人,已分立而至,都是一色的肥大灰色僧衣,百猎云鞋,胸悬佛珠,髯长尺余,双掌合十,二目微开,慈眉善目宝像庄严,一声佛号再起,竟自半空传下,七匪抬头看见,仁安小店正房山脊之上,又是一名老僧,雪白胡须垂有尺余,衣衫临风摆动,飘飘似仙,清逸俗,这时高处老僧,开口道:“施主等身怀利器,黑夜进店,意图何为?”
  乔氏四兄弟,到是经多见广,一眼就认出这五位老和尚,俱怀内家绝顶的功夫,念及小魔王铁爪范震宇之言,由乔龄出头,双拳相合,躬手为礼道:“敝乃三湘乔家庄,乔氏四弟兄,奉盟兄谕命,特来拜会甘凉双小侠,不知高僧仙驾在此,多多惊吵,祈谅不知之罪,并希赐下法号。”
  正房上老僧,等乔龄话罢,先不回答,双手微抖,已凌空而降,悠悠飘荡荡,似吹絮如浮云,半丝声皆无,已落于当场,双手再摆,四方四僧,再次合十,同时起身半空互合,八掌微抵,如石火闪电般同时互落于四面房坡之上,就这一下一上间,已将少林一派,绝顶轻功展出,乔氏四兄弟,更看出绝难对敌,愈法小心谨慎了,这时由上而下的老僧,才双掌合十道:“老衲了慈,为福建蒲田大悲山少林寺中十戒护法十僧首座,奉有掌教慈谕,追索恶寇,并赴范家山庄庄主之约,寄宿此店,施主等所寻之人,今宵已登程而去,不日即至昆明,此间施主若无他事,不必多事逗留,敬烦寄语范老庄主,就说少林掌教了尘方丈,不日亲率护法十僧前往拜叩,则老衲感甚。”
  乔氏兄弟这才知道,碰上了煞星,所幸和尚先礼后兵,否则今日,乔家兄弟,一个难逃,乔龄一示眼神,乔猛、乔建,二人立刻驾扶着焦老六起来,乔龄双拳再抱道:“久闻大师威名,更慕少林绝艺,兹此奉范老庄主之命,亦为促驾而来,既是如此,愚兄弟愿先返范家山庄恭候,只好至时再为领教高招了。”
  乔龄这几句壮门面的话,可是大着胆子,撮着一把汗说的,万一和尚不吃这个,逼迫着立刻动手,那可就惨了,不过他料对方是武林中有名的人物,决不至于当时翻脸,否则刚才一现身形,早可以动上手了,就这样仍是话罢就走,唯恐夜长梦多,群匪刚转过身去,了慈大师二次开言道:“施主们暂留贵步!”
  这一下子乔龄真急啦,错认是适才的场面话,得罪了少林僧人,不由停步急声道:“我兄弟自知不敌,故订后约,莫非大师必于赶尽杀绝吗?”
  了慈早知乔氏兄弟色厉内荏,暗中不齿,也不点破,极为郑重严肃的说道:“老衲等与施主,无冤怨可言,何赶尽杀绝之有?况身许我佛,不容少背,兹因突忆尚有言未尽,故而暂阻行程,老衲等及甘凉双小侠,仅藉此地暂供行止,此镇皆安善良民,敬希贤昆仲寄语贵同道,自此请勿伤及无辜,妄动无名,言尽于此,请即就道吧!”
  乔氏兄弟不由羞了个面红耳赤,仍由乔龄答道:“愚兄弟虽然不才,亦江湖成名人物,范家庄主所交宾友,亦皆英豪,自此一别,沿途虽不敢断言,高僧等不遇阻拦,但对此镇良民,愚兄弟尚足代范庄主声明,绝无草木之伤,恕愚兄弟告辞了。”
  涵清此时已由房间走了出来,身形起落,已到了店门旁,打开店门,对乔氏四兄弟等合十道:“贫僧恭祝众位施主,早登大道。”
  并指着已死的焦老六接着道:“这位已先行一步,施主们也快由此门去吧!”
  言下之意,似指众悍匪,迟早难逃一死,这七名巨盗,平日谁也不吃这个,今天知道碰上了高手,万事以忍为高,虽心中忿怒已极,却低着头急行出店而去。
  小吴儿也已趁此跑出来,关上店门,了慈大师寿眉微扬,对涵清道:“佛门弟子,出手如此阴绝,若不念心悲师兄遭遇之痛,定以门规处治你了,今后特别当心!”
  涵清唯唯而退,众高僧也各归房中休息去了。
  天亮时,少林方丈了尘禅师,已率众来店,由了慈禀告了昨夜之事,了尘含笑对众主持大师道:“此事昨夜已知,了慈师弟只认为就是乔氏兄弟等前来此店吗?昨夜乔氏兄弟离店未久,另有多名江湖恶魔,仗恃不凡身手,非只欲立下毒手,对付师弟们,更存火焚全镇恶图,岂料天道不亏,报应临头,天门宋氏第二代三老侠,康定访友,顺为三奇中的武氏二老,代传谕令交甘凉双小,正好赶上,因内中有三名积恶淫贼,宋氏兄弟又得知匪贼毒谋,仅二、三双侠出面,已将巨匪尽诛,本来连乔氏四兄弟也难逃死,是乔老大说出与师弟等店中事,宋氏双侠才严加教训,放他们逃去,中途正与老衲相遇,转告详情,并言范震宇已存与我等势不两立之心,免沿路多伤人命,并使范震宇恐惧惊疑自乱方寸,最好隐迹而行,直扑范家山庄为是,老衲深然其说,已应所请,自此师弟等各自为谋,涵清随老衲身旁,昆明城中计家店内,为最后相会之处,师弟们结束一下,立即动身吧。”
  众僧遵诺,十僧十路,纷纷上道而去。
  潢水塘上望仙阁酒楼中,群侠静听生死判官鲁中原,详述与小魔王铁爪范震宇结仇经过,岂料正说到少林僧众,分道离开野马坡镇,涵清跟随方丈了尘一路的时候,窗外突然发出一串如银给般的笑声,鲁中原倐然住口站起,无双女侠萧月娥和玉姑娘,已飘身离座,黑白二小目注窗外,圣手昆仑罗老庄主及甘婆子尹三娘母女等人,也纷纷起立,川边大侠王天宏用手式止住了群侠,面对窗外发话道:“何人大胆,深夜窥探我望仙阁酒楼动静。”
  窗外的人又是一串银钤长笑,娇声道:“姑娘来已多时,可笑名震天下的生死判官,只顾谈他那过五关斩六将的得意事,也不想想,要不是惹厌的笑煞星武召,怒闯小魔王的范家山庄,掌震庄内五名高手,引得山庄高手远离总寨追索,巧遇少林僧被困了一日夜,山庄高手几乎死伤殆尽,单凭你那龙虎双轮,配横扫范家庄,杀尽九鬼吗?若不是玉面妖狐花红凤,怕小魔王追查出结仇内情,趁机放了一把无情火,火化了三省总寨,你也休想那么容易成功,不但你不知因人成事,侥幸万分,反而侃侃谈论,自以为天下无敌……”
  不要说生死判官鲁中原夫妇,黑白二小也早已不耐,震窗而出拦住此人。

  第十六章:何来佳人
  玉姑娘越众近前,上下打量这发话的姑娘,黑亮的一对大眼睛,长长的睫毛,一闪一闪象是两颗小星星,一身玄色的紧扎夜行衣,柳腰下着个小皮囊,背后露出了剑匣,两只天足可又小的爱人,穿着一双铁板暗藏龙凤钢钩的小靴子,一条粉色的丝巾,裹着半片乌云,背后发垂如丝,又黑,又长,又亮,虽被群侠包围着,却若无其事,这份柔美俊俏,玉姑娘先爱她七分。
  笑着说道:“这位姊姊,你能说个姓名吗?干么深更夜半的跑到人家窗口听壁根呢?”
  大眼睛的姑娘也正上下的打量玉姑娘,遂笑了笑说道:“你先别问我,我还不知道你是谁呢,再说咱们俩个也不定谁是姊姊。”
  玉姑娘点点头道:“我姓王,名子很俗。叫玉儿,今年十九,你呢?”
  大眼睛的姑娘,听玉儿报名之后,二次仔细的盯了玉儿几眼,虽然面色变了一下,但很快的又恢复笑容,仍是那么柔美的道:“我知道啦!姊姊准是川边大侠王老前辈的孙女,人称玉姑娘的侠女,我更知道,姊姊有一身超俗的内功绝技,是三音佛笔,净柳庵主神尼慧大师的不传之秘,我今年才十七岁,你姊姊是当定了……”
  说到这儿,又是一连串的莺鸣娇笑,接着道:“说起来小妹和姊姊,可不算外人,这次小妹是奉师命,到潢水塘拜叩一位至亲长辈,赶上银雁渔帮大火,久慕甘凉双侠,才暗中窥听,鲁大侠谈起当年事,说个没有完,叫人听的怪厌烦的,正巧当年事会听师长们说过,又有心想见识一下萧老人独传于无双女侠的风雷剑法,不合笑语打断鲁大侠的话,再说鲁大侠也该停会儿喝点茶啦,甭说别人,小妹我在外站都站累了……”
  大眼请的姑娘,说话真甜,群侠围着她,本无善意,尤其是鲁中原和黑白二小三人,等到面对面的碰了头,凭这几位的声望和身份,已不能和个天真的小姑娘呌阵斗狠,姑娘说她站都站累啦,众人忍不住全笑出声来,玉姑娘立刻走到她的近前说道:“别管咱们是外人不是外人,姊姊是真喜欢你,好妹妹,有什么话咱们楼里面说去,走!”
  大眼睛的姑娘往后退了几步道:“玉姊姊,你可当真愿意拿我当亲妹妹看待?”
  说着话面显极为郑重和希求的样子。
  玉姑娘很快的点着头。
  大眼睛的姑娘又接上了一句道:“不管妹妹是什么出身,玉姊姊你都肯丝毫不变的拿我当亲妹子吗?”
  玉姑娘实是爱极了这个大眼睛的少女,虽然她听出这大眼睛的姑娘,话里有话,但念间想到一个十七岁的女孩子,能站在外窥听很久,楼中满坐着成名的英侠,竟未发觉,虽说都心无二用,听鲁中原谈讲往事,可是这姑娘的功技,也不问可知,就说有什么出身上的私听,和她本人又有什么关系,才要应诺,目光对处,大眼睛的姑娘已因玉姑娘答话迟疑,面露悲容,两滴水晶股的泪珠儿,已在黑白分明的双目中,不停的滚动着,玉姑娘不由心里也一酸,抢上了几步,拉着大眼睛姑娘的玉腕道:“好妹妹,姊姊自幼零仃孤单,好容易有这么个可人心意的妹妹,谁抢我还要和他拼命呢,好妹妹,这总放心了吧?”
  大眼睛的姑娘,眼儿一刹道:“玉姊姊,还有……”
  玉姑娘笑着道:“不管还有什么,不能进去再说吗?”
  大眼睛的姑娘含羞道:“妹妹也知道话不合情理,不过实在有难言之隐,玉姊姊,你能不问我的来历、姓名,照样的疼爱我和亲妹子一样吗?”
  玉姑娘这一下可笑出声来了,指着这姑娘的小脸儿道:“妹妹你可刁攒的可爱,我知道你的心意,好!不管何事,你不对我说的,我绝不问你,不过你不告诉我姓名,我总不能跟别人说起,我有个好妹妹,叫大眼睛高鼻子姑娘吧?”
  这句话说得众人全笑了,大眼睛姑娘,羞的小脸儿绯红,低着头半天不言不动。
  玉姑娘摇着她的肩头道:“怎么啦吗?好妹妹你到是说话呀!”
  大眼睛的姑娘,陡然抬头道:“玉姊姊,那位是阿爷?”
  玉姑娘刚指着川边大侠,才要引见拜叩,这位突如其来的姑娘已飘身到了王天宏的身前,那份儿快法,活似闪电,气度的安祥,如旭日乍升,慢吞吞的一丝不乱。
  这姑娘到了王天宏的近前,跪拜地上,恭恭敬敬的说道:“孙女已和玉姊姊,义共生死,阿爷,我就是您第二个亲孙女了,求阿爷今后多疼苦命的孙女些……”
  说到后来,声音悲凄,似有无限哀怨。
  王天宏也不由得深受感动,刚要哈腰扶起姑娘,谁想姑娘微一拧身,全身徒起,二次飘到玉姑娘的身前,却仍是跪伏的形态,玉姑娘一把没有拉住,大眼睛的少女已叩拜下去,并声道:
  “妹子这一拜,人神共见,姊姊,你就是我的胞姊了。”
  拜罢起身后,又对群侠道:“晚辈身世奇惨,兹后定然要前辈们照顾,或有不尽人情的要求,请念晚辈与玉姊姊义结永生的情份,到时若能稍留地步,苦命女当粉身碎骨为报。”
  话还未完,已伏拜地上,玉姑娘近前扶起她来,众英侠也纷纷应诸,并连声催起,岂料这位姑娘已泪滴玉颊,玉姑娘赶紧用丝巾替她擦干了泪,谁知道她却又妩媚的一笑,娇声道:“谢谢姊姊,妹子实在太高兴了,我……”
  玉姑娘已把她拥在怀里道:“好妹子,你再不听话,姊姊可不疼你了,跟姊姊回后楼去,有话咱姐妹俩个说个痛快。”
  这姑娘大眼睛一闪笑了笑,是那么天真可爱,惹人痛怜。
  无双女侠萧月娥,这时走近身旁道:“这位妹子,我就是你刚才说的无双女萧月娥,别看妹子你说要指点我,我可打头就没生你的气,你既是和玉妹妹论了姊妹,可也算我的妹子啦,听妹子的话,你似有无限委屈,只要你不厌弃这没多大能耐的萧家姊姊,若遇有让我办的事,我夫妻定全力以赴。”
  大眼睛姑娘伸左手拉住了无双女侠,右手紧牵着玉姑娘道:“姊姊们对我真好,萧姊姊可劝劝鲁哥哥别生我的气,小妹人小,有口无心,妹子知道鲁哥哥最听萧姊姊的话,要不是妹子有事必须就去,真舍不得两位姊姊呢。好在来日方长,妹子我告罪要走啦。”
  玉姑娘听出她有要走的意思,早就留了心,谁想到她话刚说完,矮身就想要脱出萧玉两姊姊的包围,无双女右臂一沉,“擒龙手”反抓住了这刚认义妹的左腕子,玉姑娘也用“云手”紧牵着她的右臂,只听得大眼睛妹妹“哎”了一声,两位姑娘不由得劲力灭了几成,生怕捏疼了她,恰在这个时候,两人陡然觉得,这义妹的两只手臂,向外猛涨,柔若无骨,倏然滑出了手去,耳边只听得妹妹一声“苗疆再会!”一条影儿飞越数丈高空,全身一缩,像个绣球,猛然阔展,形如金翅鹏鸟,微一回翔,急如流星般消失。
  群侠感到意外,但却纷纷称赞这女孩子的绝顶轻功不止,玉姑娘和无双女侠,倍感惆怅,尤其是这可亲可爱的大眼睛妹妹,直到临去,连个名儿全没留下,何年何月再能相聚呢,两个人全觉得,就像心里少了点什么似的,打不起来丝毫精神。
  众侠仍然回转楼中,这位奇特的不速客人虽已离去,但那出神的功技,悲凄的诉言,天真的稚情和费人猜测的身世,却永远盘留在众侠的心头。
  天已放了亮,雷帮主告辞归去,大家悄悄的探视了一下沉睡养伤的辛子琪后,各就川边大侠早经安排好的屋内睡下。
  只有玉姑娘,更换了衣衫,悄然走出了望仙阁酒楼,趁四外无人,飞驶到净柳庵来。
  玉姑娘聪慧过人,十年来得武林四剑中三位奇士指教,武林中已难有敌手,刚才那义妹临去的时候,施出佛家绝顶功力“金刚禅法”虽然她的功力还没到最高境地,但这种禅功秘术,决非普通人物所能妄窥,她是谁的弟子呢?会记得她说过,奉有师命,来潢水塘拜叩一位至亲长者,像潢水塘这个地方,有什么出案的人物,值得自己这位奇异的妹妹,亲身前来呢?玉姑娘是愈想愈明白,对了,只有自己的恩师,净柳庵主,才配大眼睛妹妹亲自奔波,恩师佛门神尼,这“金刚禅法”,也正是恩师六大神功之一,要再见那可人疼爱的妹妹,要想探知妹妹口口声声所讲的悲惨身世,除了叩问恩师外,再无别人,玉姑娘这才急换行装,来到净柳庵。
  老佛婆替玉姑娘开门,玉姑娘很恭敬的叩问佛婆的安康,并问刚才是否有人,来拜望庵主,这老佛婆看上去已是风烛残年的人,说实在的,她当年却是江湖上难惹的人物,今日内功已到炉火纯青境地,二十年来跟随庵主,青灯古佛寸步不离,她皮气怪异,平日很少开口,见玉姑娘问她,仅淡淡的说道:“今天人不少,找谁不会自己去!”
  说完关上庵门,头也不回的走向后面。
  玉姑娘冲着她的背影,道了谢,轻步走向庵主的静修佛堂。
  离佛堂还有两三丈远,就听到佛堂里,传出哭泣的声音,玉姑娘不由得住了脚,听到庵主的声音,是那样慈祥的道:“傻丫头还哭什么!话我全说明白了,不是我没有香火之情,当年你没看见别人所身受的,俗话说‘因果报应’,到今天已经便宜了他,你太祖母要不是过份的放任,怎会有今天,向我哭诉有什么用处呢?还不给我站起来!””
  又听到一个女孩子的声音道:“祖姨!您老人家千不念!万不念!难道不念太祖母和您的情份,重甥孙女幼蒙祖姑爱怜,老祖母这才命我前来,先前一趟,正赶上您接待章文砚和黑僧,重甥孙女不敢惊动您老人家,趁空到望仙阁楼,和玉姊姊萧姊姊,结成生死姊妹,幸得两位姊姊千金一诺,只要您老人家再放宽分寸,使重甥孙女报得养教大恩,愿亲领百死,祖姨!您就可怜可怜我吧!”
  说完又痛哭了起来。
  玉姑娘早就听出这说话的人是大眼睛妹妹了,但师门规戒极严,不敢出声告进,等听妹妹说完,不由莫明其妙,赶情大眼睛妹妹,竟是恩师俗家的重甥孙女儿,在哭求恩师成全她一件事情,这件事又似与自己多少有些关系,至少妹妹要自己帮她的忙,但最重要的还是求恩师放手,思来想去,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再听恩师又说道:“孩子,看你哭成个泪人儿啦,我还是像先前一样的说法,事情并非决无化解的可能,那要看他自己的作为了,你能和玉丫头义结生死很好,存心不为不苦,不过你也许错看了玉丫头,她聪明灵慧过人,你不知道那句话,露了马脚,她早就到达庵中找你来了,现在你愿意再见见她吗?”
  佛堂上起了一阵低微的说话声,玉姑娘虽然不敢私自走进来,她可喊着道:“恩师,您老人家可别让我大眼睛的妹妹走,徒儿告进,看她来了。”
  说着急行而进。
  佛堂上只有庵主含笑坐在云榻上,那里还有大眼睛妹妹的影子,玉姑娘没顾的向庵主礼拜,转身就要走,庵主已发话道:“玉儿站住!”
  玉姑娘委屈的答应一声,这才回身叩拜庵主。
  庵主命起后,不等玉姑娘发问,微然叹息了一声道:“玉儿坐下,我有话对你说!”
  玉姑娘只好坐在庵主身旁的石凳上,静听吩附。
  庵主一面用手抚摸着玉姑娘的秀发,一边说道:“玉儿,你的心事我知道,莲丫头也实在惹人疼爱,不过她一身孽债,稍一大意,恐怕难逃沉沦之苦,又天生至性过人,和她相结相交,却要有极大的忍力呢!”
  玉姑娘好容易得看说话的机会,慨然并带有少许恚怨的意思道:“徒儿说要恩师留住妹妹,结果还是让妹妹走了,徒儿不管妹妹有多少孽债,更不问徒儿能有多大的忍力,和妹妹已一言相结,谁欺侮妹妹,就是欺侮徒儿一般,誓和他们周旋到底,我就不信,世上有这种忍心的人,恩师,妹妹呢?”
  庵主没回玉姑娘的话,反而又说道:“玉儿,说话容易行事难,总有一天,你会亲身领悟,我知道你急于明白莲丫头的行踪来历,我也只能给你说个大概,再见了她叫她莲妹妹,莲花的莲,大眼睛妹妹名子满新鲜,可没有这么叫的。
  莲丫头是我俗家的晚辈,她爷爷是我的甥儿,她爹在她五岁的那一年,为了一件事情,被人重伤成了残废,她就被接到云南无量山一心庵中,跟随着她太祖母,也就是师父我俗家的姐妹,七岁上她爹去世,虽然她爷爷一再命人传信接她奔丧,都让她太祖母给回绝了,直到半年前,她尽得了她太祖母一心庵主的绝技,又恰逢她爷爷遭到了危困,才告诉她出身和家世,十七年来,莲丫头第一次走下无量山,拜见了她爷爷,丫头知道凭她祖孙之力,是无法化解她满门的危难,再上无量山,苦求一心庵主代她祖孙出头,岂料一心庵主已离庵他去。
  守庵的门人,交给她一封庵主的留函,原来庵主早料到她有二次上山的举动,函内说化解她全家仇孽事,必须告求为师,为师因俗家仅有她是个赤诚无辜的好孩子,惹人疼爱,昔日就曾答应过她太祖母,隔一年去一心庵中三个月,传授她本门的技艺。直到她艺成为止,这孩子也实在乖巧,不负我的训诲,又知我很喜欢她,看完了她太祖母的信,日夜兼程来此,听人说你是我的衣钵传人,又知道她全家的危困,你和鲁中原夫妇,若肯承诺代为化解,她可减少一半的顾虑,趁着我接待白衫客和铁和尚的时间,不知她用什么办法,和你与萧月娥竟结成义友,这孩子独具慧目,煞费苦心,但祸福无门,未来难知,你们这次结合,不是皆大欢喜,就是冤孽永缠不能解脱了……”
  玉姑娘已忍不住接口道:“徒儿愚蠢,想不出莲妹妹一家,到底发生了多大的危急困难,但听莲妹妹苦苦哀求恩师的那些话来说,准是惹下了极厉害的仇家,并且莲妹妹一家,似乎很缺道理,所以恩师才无法代为出头,不过徒儿想,冤家宜解不宜结,不问对方是谁,多么占着道理,谁叫徒儿喜欢这个妹妹来呢,到时候准陪着运妹妹去,徒儿不惜万般委屈,说尽好话,也誓必求恩师刚才说,徒儿认了莲妹妹,不是皆大欢喜,就是冤孽永缠,这不过是恩师怕徒儿一时忍不住气,代莲妹妹出头动手,又惹麻烦罢了,徒儿敢向恩师表明心迹,勿论对方如何强梁无埋,徒儿顾与莲妹妹逆来顺受,誓不动手,但惟求恩师,开天地之恩,答应莲妹妹,助她一臂,徒儿替莲妹妹叩头了。”
  说着拜叩了下去。
  净柳庵主慈眉飞扬,善目微睁,极端严肃的说道:“徒儿此言当真?”
  玉姑娘恭诚答道:“不敢有一字虚假。”
  庵主声调转威道:“你能为莲丫头的孝道,不惜委曲求全?”
  玉姑娘慨然答道:“不止委曲求全,愿与莲妹妹共赴水火不辞!”
  玉姑娘这儿话才住声,人影一闪,大眼睛的莲姑娘已扑了进来,跪伏地上,紧抱着玉姑娘,仰着一张天真无邪的小脸儿,只叫出了一声——
  “玉姊姊……”就止不住的嚎啕痛哭起来。
  玉姑娘也禁不住相陪落泪。
  庵主闭目微微点首。
  好半天,哭泣声止,庵主才说道:“魔由心生,说不得为你们这两个丫头,我又要再离净柳庵一次了,莲儿!”
  莲姑娘答应了一声。
  庵主道:“立刻回去,告诉你爷爷,祸福要看他对事如何处理!永远记住你玉姊姊的恩情,去吧!”
  莲姑娘看了看玉姑娘,庵主又对玉姑娘说道:“莲儿的事,她愈早回去愈好,你们姊妹不日又能相会,这次玉儿慨然相助运丫头,说起来连为师我都应深感此情,你们姊妹话别后,玉儿!我还有话要对你说呢。”
  姊妹二人不得不互道珍重,连姑娘临行时,庵主又告诉说道:“虽有玉儿慨诺,但你那不成材的糊涂爷爷,实不配当众误事,所以我必须找你太祖母出面,也许凭我们这一对老面子,要回些人情来,归告老糊涂,别再做出错事,辜负了丫头你这番心,去吧!”
  莲姑娘诺诺的答应着,又频频的嘱附玉姑娘代叩萧女侠的安康,恋恋难舍的分别。
  庵主这才对玉姑娘道:“玉儿至性厚道,不愧为我喜爱的门徒,莲儿的姓氏及他爷爷结仇的详情,至时你自会明了,现在说出来徒乱人意,你也该回去好好的休息一下,苗疆虽事势在必行,迟早随你,告诉众友,说我已远行哀劳山畔,九九重阳苗疆盛会,我当不误期限,你近前来来……”
  玉姑娘走近庵主身旁,庵主由云榻旁的石匣中,取出了半朵玉血莲,交给玉姑娘道:“这半朵玉血莲,是为师的一段未了心愿,徒儿带在身旁,若见有人,取出另外半朵,血莲重合的时候,也是为师心愿完了之日,你可问他这玉血莲的来历,勿论对方有何告求,须替为师代了此愿,但须把另半朵血莲索回以做代价。然后你仔细的把玉血莲收藏好,这整个的玉血莲,关系重大,内藏着五百年来的一种奇绝惊人的功夫,绝传武林已久,持全朵玉血莲的人,日久定能彻悟这门神功的精髓,到了那一天,已无敌天下。为师一生收藏此物,现在转赐徒儿,紧秘收藏,以你的仁厚胸襟,和天资之佳,也许是有缘遇合。赤珠盘龙剑,是前古仙兵,徒儿莫负为师训诲,多为武林中留香火情,勿骄勿狂,好!你回去吧。”
  玉姑娘收好了半朵玉血莲,拜辞庵主,离开了佛堂。
  才到前院,老佛婆竟含笑向她招手,玉姑娘跟着老佛婆到了左院里,老佛婆乐嘻嘻的道:“从你来净柳庵,我就喜欢你,十年来你对我是由心里恭敬,今天你对那个可怜丫头的仁厚,使老婆子我惭愧万分,我有点小玩意,今日已经用不着它了,送给你做个纪念吧。”
  说着由肥大的袖口里,取出六枚星形的小钢环,一半纯圆,另一半圆环上铸着五个稜角,闪闪发光,每枚只厚有分余,但看老佛婆拿着它的样子,分量似并不轻,老佛婆亲自抓起玉姑娘的手来,左右双手每个中指上,给带上了三枚,大小刚刚合适,五角稜峰向外,丝毫不觉的不方便,三枚环子齐齐排列,很象是一枚厚有五分的钢戒指,玉姑娘等老佛婆给她带好之后,才低头仔细的看了一下,不由惊疑道:“这不是当年名震武林,专破内家气功的‘五角铁星环’吗!原来您老人家是……”
  老佛婆嘿嘿的发着笑,拦阻玉姑娘再说下去道:“庵主是一点私都不藏,连我这点小玩意儿,全告诉过你,别管我是谁,我问你,这种东西你会用吗?”
  玉姑娘道:“各种暗器的打法和名称,恩师都给晚辈讲过,这五角铁星,恩师说要凭拇指旋,中指挺力,必须内家罡力到家才能施展,能远打十丈,是内家气功的杀星,中人必死,不知是不?”
  老佛要笑道:“庵主讲的还有不对,好在你功力比我高得多,暗器的打法又懂的多,练的多,可以说物归明主,不过这小环子虽然厉害,它可也有点规矩,你知道吗?”
  玉姑娘回答道:“晚辈知道,不遇十恶虽赦的匪徒不打,不为救人性命不打,对方要是个气功高手,必先警告三次再打,每打至多三环齐出,不准六环连打。”
  老佛婆闻言,一声破长空的狂笑,拍着两只肥大的手,拍!拍的山响,又指着庵门道:“好丫头,你该走了,我老婆子也要去啦!”
  玉姑娘也笑容满面的回转望仙阁酒楼。
  群侠一连着聚了五天,千里追魂白须叟辛子琪重伤已愈,罗老庄主和辛子琪双双告辞王天宏,回转山庄,相约重阳前十五日,罗老的山庄相会,共赴侠义绿林苗疆英雄大会。尹三娘母女不信玉姑娘的话,会专诚到净柳庵拜叩慧大师,谁想庵中除了少师傅们外,连老佛婆也随庵主外出,三娘母女遂也拜别了王天宏,先到天马行空宋老侠那儿,代约宋氏父子在罗家山庄聚会。
  甘婆子更古怪,趁众人不觉,留下几个字,独自一人走了。黑白二小,已奉师论,只要不误八月中秋苗疆之事,许随意行动。甘凉双侠,自夜闯范家山庄,斩杀了九鬼,范家山庄被焚,范震宇怒奔苗疆大寨,传柬约双侠和少林僧人,九九重阳互争雌雄后,已和少林方丈见过面,并约好九九苗疆大会会场碰头。老镖头鲁鸿也早已到了昆明,至今住在计家老店中,虽经双侠再三劝禀,请老头回转凉州,牧场的冤仇,由双侠报复,可是老镖头坚持己见,双侠只得秘嘱万小峰等人陪伴老头,到大会期前,借故迟延缓行,如今行止自由,不争迟早。玉姑娘这几天,已将五角星环,练的得手应心,和无双女侠每谈起莲妹妹来,总是恨不能早日会面,玉姑娘因记着莲妹妹会说过,苗疆迟早可能再遇的话,和无及女侠一商量,又请来黑白二小,竟决定早日动身,直扑毒蛇岩,遂禀告了王天宏。如今王大侠对这个孙女,是放了一百二十个心,只嘱附她万事应听萧女侠的话,不要打草惊蛇,静等重阳武林群侠聚齐,共同下手,五小侠都连声答应,准备了行囊,扑奔苗疆,后文自有交待不提。
  再说当年范家山庄的小魔王铁爪范震宇,自昔日双煞龙凤九鬼等,火焚了双义牧场,范震宇曾下柬催客,约会甘凉双侠和少林僧人,范家山庄一分是非。
  想不到中途上,各路明暗卡子,追来追去竟把双侠和少林这两路赴会的人物,给追失了踪迹,范震宇知道碰上了对手,虽连下严令,务必搜索出这般人的下落,十几天过去了,仍是行踪不明,老贼无奈,才恭请庄中寄身的一位江湖前辈,去亲身搜查。没想到笑煞星武二老侠,这天黄昏单身拜会范震宇,范震宇到是以礼相迎,武二老侠酒席宴上,激讽山庄群寇,众匪徒羞恼成怒,武二老侠是有心而来,结果一场争杀,好多恶名素着的巨盗,毙于老侠掌下,小魔王亲自动手,武二老侠仍能趁势出奇招伤人,并出言极端挖苦,边打边走,到了庄门木栅旁,奇侠陡施罡掌,震碎了木栅门,从容而去。老贼一时失计,又加上羞辱不堪,率众追赶,说来真巧,甘凉双侠听说二老侠独身犯险,飞骑接应,这时庄中仅有残余九鬼双煞龙凤等在,听说是甘凉双小侠到,双煞知道厉害,也吃过苦头,龙凤当年也见识过人家的功夫,知道山庄要毁,故意要九鬼出头迎进山庄,双煞和小白龙,已从旁逃遁。果然双小侠不信范震宇不在,九鬼又不知死,竟承认火焚牧场的事情,结果残鬼都死在龙虎日月轮下。花红凤巧生毒计,暗中放火,这样一来,范震宇发誓复仇,逃到苗疆大寨,九鬼只留下了没离山的老三捉挟鬼胡震,老七拘魂鬼毛冲活着,兔死狐悲不由得也恨怨甘凉双侠十分。
  小魔王铁爪范震宇在苗疆大寨安顿好一切,那位会寄身山庄,出外秘探甘凉双侠动静的江湖前辈,也来到了苗疆,并告诉范震宇说,七指毒龙任化雨等,也在苗疆隐忍,素日相识,再互约一谈,正好同仇敌忾,这才先传南北绿林箭,广召旧部及各路英雄,定八月中秋聚会,再下请柬邀请群侠九九赴会。
  并把大寨归并到毒蛇岩中,分前后两寨,后寨由阴阳叟邵子奇和丑花婆负全则,前寨由七指毒龙任化雨和小魔王铁爪范震宇领率。
  这是八月初五的中午,前寨的大厅上,任,范两老贼的旧部不算,只南七省的成名人物,已到了四十八位,其中令两个老贼高兴和认为意想不到的,是三位和任何同道全一向不打交道,功力极高的古怪人物,岳阳七怪中的五爷,六爷和七爷。
  这岳阳七怪可不是亲兄弟,也不是师兄弟,个个门户不同,师承和功夫互异,但却是共生死同患难已有四十多年的老搭档,七个人生就奇特的相貌,横行江湖,总巢虽设在岳阳,但势力却能远到关东三省,使绿林道的朋友们恭手听命。
  这哥儿七个,全都已年近古稀。自有绿林英豪事迹至今,能永保盛名和性命的,除了这哥儿七个之外,还真再难找别人,这哥儿七个,所能成名而不败的原因很多,最重要的当推同出同进,每遇事故七人互合,虽碰上官家的能手,或厉害的对头冤家,全能平安冲过;再加上哥儿七个,一心一德,从未发生过争执,对手下弟兄,待如亲人。又大半是七人一手教成的徒弟,党羽虽多,但全是自愿听令,事只知奉令行事,一聚一散事前都丝毫不知,连七怪老哥儿弟兄的居所住处全摸不清,甚至有的连七怪的面貌都没见过。
  七怪兄每次下手做案,也有规矩。不是贪官污吏,在任期内未妄杀无辜的不准下手动他。
  任何看中的财物,只要有妇孺同行,虽对方贪恶万分,当时也不准动手。不是七怪亲自相中的买卖,或直接的对头仇人,就算是最要好的朋友,来约请相助,一概谢绝。
  七怪有这许多原因,才能保得至今平安无事,盛名广传。
  大爷五毒掌盛天建、二爷秃悟空黄九龄、三爷阴阳太岁钱昭义、四爷白面书生王秀、五爷枯竹老人崔云鹤、六爷长须翁白纯阳、七爷矮多瓜顾化龙,这哥儿七个,每人有一门绝技在身,每人有一种奇特的暗器,每个人有每个人的古怪皮气,现在岳阳七怪的五、六、七老哥儿三个,竟能不请自至,到这苗疆荒凉地方,参加八月中秋的绿林英豪聚合大会,真是出人意料。
  任化雨和范震宇,虽然和七怪兄弟全认识,但却没有交情,当年七指毒龙任化雨和七怪兄弟为争三湘势力,暗中还叫过劲,没料到人家会来,任、范二老贼,为示礼敬,亲自迎他们兄弟进入毒蛇岩前寨,待如上宾。早到的南数省的绿林人物,全知道七怪兄弟的性格奇特,不喜玩笑禁忌又多,一个不巧得罪了他们,自己还不知道,内中又有不少是七怪的晚辈,不由的一个个全避免嬉笑,变成规规矩矩。
  反而是这老哥儿三个,看不过意了对大家说,这是做客苗疆,谁也别存看客气的心意,大家都请随便些才显得热闹。
  次日苗疆毒蛇岩的前寨,又接进来了数十位绿林道中的宾朋,有五位是意外的人物,这五位虽曾用任、范两人的名义,飞函专人奉请过,但却不敢指望准能前来,其中最有名的是鲁东双丑,大爷笑天神姚滨,二爷海龙王姚伦,这哥儿俩个是亲兄弟,真应了俗话说的“龙生九种,种种不同”啦,姚氏兄弟一高一胖,大爷是大胖子,脑袋中间凹进去了一道深槽,有二寸宽一寸深,硬把一个大胖脑袋给分成两个,中间这道槽沟,像张大嘴巴似的,因为直对着天,江湖上给他起了这笑天神的美称。
  二爷是个细高条,头上左右各生着一个大瘤子,乍看很像长着两只肉角,面似龙形,水性奇佳,江湖上人称他海龙王。
  另外两位,也是亲兄弟,出生贵州苗域,绿林中称他兄弟叫苗疆二凶,天生的残废,老大岑猛,落生就没有耳朵,幸而还留着那两个事核般大的小洞,勉强的能听到声音。老二岑骆,生来只有右臂,长几垂地,这哥儿俩个全是凶猛万分,能生裂虎豹,身材高大。
  还有一位是成都府的巨盗,已归隐多年,但至今只要提起早年横行川、贵的独脚大盗,百化神娃李窥天,仍能使绿林盗寇们心佩,官府们胆寒。
  这位百化神娃独脚大盗,身高只有四尺,貌如玩童,但却胖肿异常,缩骨法独创一格,轻功提纵术震惊江湖,曾百步捉过飞燕,乍看谁也不信,这么一个胖肿矮小的丑鬼,会是当年震惊江湖的人物。
  毒蛇岩前寨的大厅上,广设酒宴,坐满了三山五岳拉大帮占山头的案主们,由七指毒龙任化雨和小魔王铁爪范震宇二人,分别引见,正好八个人一桌,为了敬重七怪、二凶、双丑几人,范震宇把李窥天、岑猛、岑骆、姚滨、姚伦和岳阳七怪的顾化龙、白纯阳、崔云鹤这八位,敬到首席,坐到一桌。
  赶到这八位彼此介绍,互相客气的站立相谈,暗中才笑坏了赴会的群盗,七指毒龙任化雨和小魔王铁爪范震宇,若不是身为主人,也要忍不住笑出声来。
  这八位团团的一站,真是要多好看,有多好看,要多好笑,有多好笑,七怪中的老五,枯竹老人崔云,右手一根枯竹杖,身高约有八尺,黑瘦无肉,双请闪光,活像成精的殭尸,正和百化神娃李窥天说话。这位长八尺,黑瘦,那个矮四尺,白胖,说起话来,那样子可太好看啦,一个弯腰低头,一个挺胸观天。
  在旁边的是七怪中的六爷,长须翁白纯阳,和苗疆二凶中的二爷独臂金刚岑骆,一位须长过腰,一个独臂垂地,再加上两个脑袋的笑天神姚滨,矮如多瓜的顾化龙,没有耳朵的岑猛,两只肉角的龙王,再配上秃头的多瓜主人,十指不全的任老贼,真是包罗万象无奇不有,毒蛇岩真成了海怪精灵邪魔鬼祟的天下。
  当然,这次群寇畅饮欢宴是宾主尽兴而散。
  转瞬是八月十五日,这一天的傍黑,掌灯时候,前寨大厅上,燕翅般排列着两行座位,座前长案一字摆设,正中三条长案相接,案上遮着雪白的遮巾,案后摆着十五个高背红木的太师椅,紫红柔软的羽毛椅垫,长方形的大厅四角,点着粗如人臂高有五尺的牛油巨烛,火苗子有七、八寸高,浓烟上腾,栋梁上分三排,高吊着二十四盏筒形的大灯笼,照耀的如同白昼般明亮。
  陡的三声钟鸣,三山五岳的寨主们,纷纷进入厅内,各就早经排定的坐位坐下,又是一声钟响,由阴阳叟邵子奇为首,鱼贯的让进了十四位年高的绿林枭雄,彼此互一抱拳,各就各座,并摆上酒宴。
  阴阳叟邵子奇居中,左、右各有七位霸主,刹时间大厅中悄寂无声,小魔王铁爪范震宇站起身形,先向中座诸人一拱手,又对着近邻上首的七指毒龙虚请了一下,对两旁五湖四海的豪强们说道:“小弟范震宇,蒙江湖同道抬爱,赐我小魔王铁爪的外号,曾代云、贵、川三省的朋友们,管理过多年总寨的事务,晚年已准备洗手归隐,想不到手下人无用误事,和少林寺僧及甘凉双侠,结下了难以化解的仇恨,小弟无奈,才在范家山庄,传请柬信,约请天下同道,和对方一分是非。
  岂料武林三奇中的笑煞星武召老儿,恃一身功力,暗用阴谋,夜闯范家山庄,目中无人掌伤同道好友多人,震毁了山庄栅门,逃出庄外,小弟一时失察,率众追赶,竟中少林群僧的鬼计,甘凉双小乘虚而入,惨杀了九鬼兄弟,火焚我范家山庄。
  小弟忍无可忍,暂到苗疆山寨存身,熟思复耻的计策,众位寨主久行江湖,当然知道武林三奇的盛名威势,像甘凉双侠,黑白二小等人,恃仗胜人的功夫,傲狂至极,背后就是由武林三奇所主使。先后数年来,丧命这四个小辈之手的同道,知道的计有西北四杰,雁荡七义,太湖十九弟兄,三湘数十位英豪,连嘉利四雄三兄弟,苗疆九鬼等,算在一块,已有一百多位,此仇此恨,怎能忘记,又怎能不报?
  小弟自山庄尽毁,各路全派有探查之人,得报少林寺僧及鸿远镖局等人,现仍存身昆明计家店中,似有扑向苗疆之意,小弟才派人寄柬,请这两方人物,本年九九重阳佳节,苗疆赴会,以清恩怨。
  恰好这个时候,昔日名扬天下的七省老当家的,任老英雄,也在苗疆待机而动,蒙任当家的不弃,义结生死相共进退,这才再传红羽令、绿林柬,普请我天下同道,订今日中秋节日,团聚一堂。
  今日庆贺佳节,并为死难同道祀祷,最重要的是,为同道雪耻复仇,共谋应对这般自以为正人君子的武林匹夫们,七指毒龙任当家的,已详为筹划,我等愿静听复仇大计,就请任当家的指训吧。”
  在欢呼声中,任化雨而当众站起。
  老贼七指毒龙,双目向四外扫视一遍,笑嘻嘻的说道:“范当家的真是太客气了,任某也没有什么新鲜的办法,指训二字,尤其是愧不敢当,任某自昔日三湘惨败,无时无刻,不感到愧对死难的兄弟们,和存于世上的亡友家属。

  第十七章:黑衣怪客
  只因敌者人多势众,武技又高,任某孤掌难鸣,虽有誓死复仇之志,可惜力不由心,近数年来,往日旧友,相率来投,才算勉强的成个局面,前年听得传言,武林三奇已归隐山泽,任某就知道内中有诈,果然为了当年的一段恩怨,弟兄们归报,嘉利泽旁潢水塘中,隐有一户人家,姓黄名宏,祖孙二人,藉开设酒楼掩护本来面目,象是当年名满武林的川边大侠王天宏,任某派人搜证,引出了武林三奇的形踪。
  昔日任某蠢子,为友助拳,竟被王天宏老匹夫的儿子所伤,下手阴毒,当时残废抬回三湘总寨,虽百般医救,终于在两年后去世,杀子之恨怎能不雪,任某才毁了老匹夫的家,伤了他的儿子儿媳,结下大仇。
  这次得报,当然关心,前后派有贵阳袁当家的、白当家的、和贵阳双义杜氏兄弟、及其弟子贵阳八虎,我的拜弟四手天君莫天惠、闹海蛟焦凯等十四位功力高强的同道,并约了北六省的草上飞行弹指金丸常三庆、五虎断门刀金寿、飞拐尤天龙、五钩手谢虎等四位当家的为助,像这几位的功力神技,甭说对付一个川边大侠,就是再厉害的人物,也难逃这几位的手掌。
  岂料事实恰好相反,焦、莫、常三位当家的,命丧当地尸骨不存,其余同道,多半受伤归来对方出头动手的人物,有甘凉双侠,黑白二小,王天宏祖孙。但暗中隐有高手,不问可知当系武林三奇这三个老鬼。
  任某不念,当真天下群雄中,就没有能敌挡得住这三个老匹夫的人吗?
  若仅是任某一人的事情,早不忍眼看着江湖同道,被人宰割,甘愿负荆请罪于三个老匹夫之前,引颈就戳。
  但这样岂不丢了我绿林同道的脸面,失了我江湖朋友的威风?与范当家的相商,因寄绿林信柬,请来在座诸先进同道,共谋大计。
  我绿林同道,遍处八荒,所不能敌抗对头的原因,不外是平日联络手,各行各事,如一盘散沙,普通武林侠义,自非我等对手,若彼辈相联为仇,那就难以应对,当年三湘,今日的范家山庄,瓦解冰消就因为上述的原故。
  所以今天同道聚集,最重要是结成一团,平日尽可各自为政,若遇对付武林之辈时,上下一心,同生共死,与这般匹夫一战,定获全胜……”
  老贼舌底生花,一口气说到此处,两旁座上的群盗,已纷纷低声计议个个点头,都象是赞成老贼所讲,老贼二次开言道:“不过,我们必须公举一人,在与武林道上的匹夫对敌时,总司号令统率大众,今日在座,有位名高技绝辈份极尊的前辈,同道看称为阴阳叟的邵老当家的,我七指毒龙任化雨,愿率三湘旧日同道,恭领邵老当家的训诲,众位寨主若无异议……”
  老贼陡的住口,伸手拿起了面前满着的那杯酒,高高的举起,一个字一个字的说道:“若无异议,请共饮此杯!”
  两旁的绿林霸主们,已纷纷站立,举杯欲饮。
  突然正中这排座上,有人说道:“暂请慢饮此酒,容愚下一言!”
  声虽不高,但字字入耳。
  任化雨没想到有人拦阻,更没想到,出头拦阻的人,竟是正中这一排上的人物,只好暂时把杯放下,两旁群盗,也一个个重新归座。
  站起来发话拦阻的人,看上去是位古稀高的道长,气宇轩昂,白发白须,中等身材,双目精光内敛,面含着笑容,先念了声“无量寿佛”才慢吞吞的说道:“任施主,请恕贫道斗胆相拦之罪。众家施主,贫道绝不是不赞成公举邵施主总司号令,是另有几句话,不吐不快,望祈谅宥。
  贫道李化,四十年前,人称夺命追魂无形影,三十年前独入藏区查访一位生死知交,曾力敌藏僧七天,诛尽这七个所谓怀有秘术的西藏恶僧。
  当时贫道七步夺命掌法,和散花剑术,虽颇具威力,自知绝非七名藏僧的对手,竟能诛尽此辈,而受同道所尊敬,并蒙奇客异侠暗助,其中有极大的道理。
  贫道出身绿林,要照目下,所谓侠义绿林势同水火来论,藏边助我诛敌的异侠,又是所为何来呢?
  自此贫道静思内中原由,参考武术传流本源,发现了内中原故,创始武林的前辈先人们,本意是使后学的人强身健体,进而强国强种,以应外侮并发扬仁义圣贤至理,根本没有武林、绿林,侠义、盗寇之分,后学的为了广大门户,传人太多,日渐发生流弊,善良的克守本份,强横的仗艺欺人,进而有了侠义和绿林的分别,绿林中也有行侠奇客,侠义道也有万恶小人,各守界,各言人非,循环不息,仇怨日深,到今天,绿林同道们结众志一心,想大举对付侠义道,武林中也相率团结,誓以全力扑灭绿林,贫道不忍见这千古悲剧,敢向众施主提醒,为何不似前辈们一样,和武林中的朋友们坦诚相见、化解所有冤怨,破除武林、绿林的界线,为天下武术留几分元气,替后世学者存一段佳活呢?”
  夺命追魂无形影李化,话刚说完,一阵如雷鸣般的哄笑声,起自四座。
  李化的座位,从中座的邵子奇算起,是向右边数第三位,铁和尚黑僧是第二位,紧靠着李化,听得众人哄笑,铁和尚不由大怒,陡的立起,右拳猛擂长案,虽然这长条案是二寸厚的木板做面,五寸粗的方木为脚,纵横支柱都是三寸见方,又怎能挡黑僧神力,一阵暴响,案碎席翻,案人正狂声哄笑着,竟被震的倏然音止,见黑僧发威,一个个大气全不敢粗喘,瞪着眼发着楞,像是庙里泥塑的偶像。
  铁和尚已经粗声的说道:“我把你们这群不懂好歹,不分香臭的混蛋东西!李老道这番话,值你们这群玩意拿脑袋换着听!你们一个个的瞎了狗眼,把李老道看成什么东西啦?一群兔小子,笑!有什么好笑?总有一天你们哭都来不及!……”
  他说到这里,吼了一声道:“白子川!你出来!”
  黑煞手白子川吓的脸全变白啦,楞楞站起来,结结巴巴的道:“老……老人家,我没……笑呀。”
  铁和尚黑僧又是一声怒吼道:“没问你那个,在望仙阁酒楼,你不是跟人家动过手吗?把动手的情形告诉这群东西!快!”
  黑煞手白子川,大小也是个人物,望仙阁酒楼上动手丢人的事,回来可一个字全没说,现在不说是不行啦,等白子川说完,铁和尚黑僧哼了一声,对四座群寇道:“小子们听见了吧?那个像教书先生似的老者,就是天下四剑的老三,把你们穿成一串,也不够人家一个指头弄的!
  那趟去潢水塘,别说任化雨那几个就会放火的拜弟啦,候三山都几乎回不了苗疆,我黑僧也险些丢个大人,也难怪你们这群玩意不知天高地厚,人家从成名起到归隐止,那时候你们许正穿着开裆裤,拉屎自己吃,撤尿合泥玩呢!
  老老实实的呆在那儿,听听前辈们的金玉良言,少惹我生气,要不是为了几十年的老哥们,冲着你们这些东西,担这天大的风险,就算我是你们的亲老子,也不干!”
  说完气哼哼的坐下。
  四座群盗,叫黑僧骂了个十八翻滚,就没人敢说个不字。
  这时才有人来打扫碎了的东西,然后两个人又抬来一张新的条案,重摆上酒宴。
  就在这鸦雀无声的时候,大厅上正当中挂着的那盏一人多高的简形灯笼上,“飕”的一声落下来了一个人,一身黑,头上带着黑口袋,前面只开了四个洞,两横两竖,露着眼睛鼻子嘴,袋子上一条黑带子扎着口袋的口儿,慢步的向正中邵子奇等人的面前走来!
  四座盗寇,纷纷站起,想要拦劫此人,铁和尚黑僧厉声说道:“教训不好的混蛋东西们!给我都坐好!少丢人现眼吧!”
  他自己却暗畜内力,准备应变。
  这全身是黑的怪客,走到离长案还有一丈多远的地方,停住脚步,看了看这一排十五个绿林道中顶尖的人物们,对着铁和尚说道:“你大概是铁和尚黑僧,刚才那一顿骂,听着人痛快,我喜欢你这样的人,咱们交个朋友怎么样?”
  黑僧大嘴巴一张,笑嘻嘻的道:“不干!你看得清楚我,我没法看到你是个什么样子,谁知道你可交不可交?是好人还是坏小子?除非把那带窟窿的黑口袋脱下来,先叫我瞧瞧。”
  黑衣怪客道:“好!有一天我准当着你的面,脱下它来,今天可不行,人太多。
  黑僧又是一笑道:“那咱们一言为定,你那天脱黑口袋,咱们那天起交朋友!”
  黑衣怪客点了点头,手向邵子奇左边繁靠着的白衫客章文砚一指道:“我一看你这身白衣服,就知道你是谁了,你也不错,咱们要交成朋友,一黑一白,满有意思,可惜你头上少个白口袋。”
  章文砚武功高,心思又细,自怪客灯笼上显身,就知道是个极扎手的人物,凭自己的功力,灯笼上有人都不知道,已经够难堪,怪客一说话,章文砚吓出一身冷汗来,凭几十年的火候,敢断定怪客是个极年轻的童子,嗓音童声未变,这么年轻,竟有一身奇绝的功力,怎不害怕,等怪客对自己说完话,有心试他,立刻就道:“小朋友真会占人便宜,咱两个的年纪可差多了,这朋友怎么交法呀?”
  黑衣怪客哼了一声这:“难怪有人说白衫客比铁和尚刁,咱们这份朋友为你几句话,打了一半折扣!”
  章文砚心里不由吐了吐舌头,正打算想个什么办法,应付怪客呢,丑花婆早已不耐,七指毒龙任化雨,却暗中准备,要徒施辣手。
  黑衣怪客正好要对李化说话,丑花婆已厉声道:“把真面目露出来,要不敢就回去!”
  黑衣怪客鼻子里一哼道:“是个人都不会比你难看,有本事你要能留下我,真面目任凭你看。”
  丑花婆自从金石谷上了黑白二小的当,得了个大教训,对敌已不似当年暴燥,但生平不愿听人家说她丑,由不得怒从心头起,飘身下位,劈空一掌打去,跟看纵到黑衣怪客的对面。
  黑衣怪客第一掌并没还手,全身一丝没看出幌动,倐然退后了好几丈,又忽然回到原来站的地方,邵子奇从坐下后就一言不发,到怪客来也没有丝毫表情,这时却锁起了双眉,章文砚,黑僧,李化等这一排座上的人物,都是经多见广眼界极高,上来就没小瞧这黑衣怪客,可也没想到怪客内力功劲,如此高法,照刚才怪客那手内三合“以气缩身”的功夫看来,丑花婆绝非敌手。
  就这一转眼的时间,丑花婆已猛攻了三招,黑衣怪客像刚才一样,没还手,但却退到了靠近。
  李化座位的旁边,对丑花婆说道:“我再让你两招,师父曾说对敌动手,让人三招,你是个老太太,再让三招。”
  丑花婆在众目交视之下,凭自己的身份和功力,四掌打空,已经很不好看,再黑衣怪客这几句话,羞上加恼,恼上加怒,双肩一抖,满头白发飞扬,双臂上下互摇,骨节暴响,把多年的绝技,黑煞阴掌施出,丹田叫力,平推黑衣怪客前胸,怪客这次想是知道厉害,向左后方飘出了丈远,口里还说道:“只能再让你一招了!”
  丑花婆全身劲力早已叫好,身形微矮,口吐一声“嘿!”双掌推下,这两掌挟山崩地裂的威力。
  黑衣怪客,此时后背离老贼七指毒龙任化雨,只有三尺,老贼早已蓄势待发,丑花婆内掌推下,任化雨竟一声不响,以内家铁手功,暴起身形抓打黑衣怪客的“脊心”重穴,这一下要是打中,脊骨立断,当时丧命,而丑花婆的黑煞阴掌,也再难躲闪,落个骨断筋酥肉化而死。
  谁想黑衣怪客,就在老贼右手离背后还有两寸多的时候,身形向右方斜出一尺,并开口说道:“你太阴损啦,我不杀你,让这丑花婆子帮点忙,顺便解解气吧!”
  话完也不知用的是什么手法,七指毒龙任化雨的右腕子,竟叫黑衣怪客给刁住了,全身被制,黑衣怪客顺势一提,把老贼从长案后提了出来,手一人已飘出两丈以外。
  老贼任化雨作法自毙,“内关穴”被怪客封住,怪客松了手,他可还没法,而丑花婆的黑煞阴掌,挟着雷霆万钧之力打到。座上空有那么多的高手,一个个急的连话全说不出来,明知道任化雨是完啦,谁也没法救他。
  岂料陡自新换上的那张长条案下,钻出来一个人,不慌不忙,背迎着千钧重力的内家黑煞阴掌,面对看老贼任化雨,右手微托微抖,硬把任化雨在危急一发中,送到小魔王铁爪范震宇的怀里,身形并未转动,反阴掌,一只左手,由背后迎看丑花婆的掌风,猛然甩下,硬把丑花婆的掌力给送了回去,只震的丑花婆连退了三大步,才站稳身形,大厅上的群匪和那黑衣怪客,都不由的暴声喊好!黑僧更是狂喊不止。
  这才看清来人,一身黑,头上也带着个黑口袋。
  喊好的声音霍然而止,变成了一个长的“咦”字!
  后到的黑衣人,比先来的黑衣怪客矮一点,也瘦了一点,其他!均同。
  两个黑衣客,互相看着,先来的向后到的一笑,一招手,身形猛抖,自两旁绿林群盗的头顶上,凌空直穿而去,后来的一声轻啸,似一缕黑烟,在大厅的栋梁间,微一伸缩,急射而出,追赶先走的黑衣怪客去了。
  黑僧一声长笑,离座而起,似有追查这两位黑衣怪客的意思,出人意料的事又来了,大厅正当中,那一排悬挂着的,八盏筒形大灯笼,忽然无故同时断落,又是一位黑衣客,自梁上飞坠落下,双足征一沾地即起,悬空三尺,快似流矢,激射而出一闪无踪。
  黑僧,章文砚,李化三人,不约而同,各展轻功,闪电流星般急追而去。
  任化雨和丑花婆,已含羞归座,范震宇才要吩咐开宴,候三山摆手制止,亲自检视每盏坠落灯笼的吊绳后,令人打扫干净,待酒菜上齐,他却悄悄离岩他往,致引出许多事故不提。
  畅饮间,任化雨旧事重提,黑僧,李化等追人未回,无人拦阻,一言定局不提。
  且说黑僧等三人,自追出大厅,彼此打个招呼,即分三路而下,金沙寨在苗疆八寨三十六峒中,位居正中,四外群山合抱,三面是危崖峭壁,无路可寻,峰峦重叠高矗云天鸦雀难渡。
  只有一面可通向山内外,但山势缭曲,林树阴森,须深入数里,其间绝尠人迹,中间一段又多岐路,更必须渡过三处万丈悬崖,悬崖宽有十数丈,上搭着索桥,桥头两旁,各有十名蛮苗看守,都是力大身轻千中选一的苗蛮高手,各携飞刀吹箭等苗人惯用的兵刃暗器,自下柬订约后,邵子奇又分派了十二名高手,分守三座索桥,称得起是严关紧守飞鸟难渡。
  黑僧毫不迟疑,直奔通路追下,连越三座索桥,详问守桥的苗蛮和隐在一旁准备接应的绿林高手,都是频频摇头,发誓说绝没放任何一人进去过,黑僧见桥两旁的灯火明亮,若有人过桥,决难逃开这么多的眼睛,遂嘱咐他们,若有发现,火速响箭旗花报警,遂即回身沿山径盘旋搜查。
  章文砚断定这三个来历不明的黑衣怪客,绝不会由三处索桥逃出,虽然左,右,后岭,尽是嶙峋怪石,千尺峭壁无路可通,但要遇上武林髙手,照样往来自如,自己就曾和邵子奇为了察探山势,以便防守武林奇客的突袭,登上过后岭高峰,三个黑衣人,功力不凡,照样可以上下,所以他是扑向后岭。
  李化自当年归隐,后被小魔王铁爪范震宇,恭请到范家山庄后庄静修,早已彻悟人生,本身意气渐消,功力火侯日深,范震宇误信宵小,和甘凉双侠等结仇,李化会暗中用言语告诫过他,后来为江湖道义,李化远行,代范震宇查访赴会途中突然隐去行迹的甘凉双侠等,不幸武二老侠恰好夜闯范家庄,甘凉双侠又杀尽山庄留守九鬼兄弟,山庄被焚,范震宇已恼到极点,竟和任化雨勾结,李化料到迟早要发生惨变,念范震宇是条好汉子,想釜底抽薪,才到苗金沙寨毒蛇岩来。
  李化几十年前,就有无形影的美称,到今天,当然是百尺竿头又进一步,但他这次追踪黑衣怪客们,却有独到的打算,他根本不做黑衣怪客们逃走的想法,他要在毒蛇岩中隐秘的地方,搜查三位怪客,首先向四外一打量,袍袖抖展,扑奔了岩当中高搭十丈的云楼,云楼位置在毒蛇岩前后两寨的正当中,本来是蛮苗们拜神的云坛,如今改成了监视四方的号令台,站在云台上,毒蛇岩中可一览无余,若在白天,连四山峭壁,都看的很清楚,所以李化要先上云楼。
  云楼自经邵子奇看中,已翻修一新,楼头宽长都是三丈,地板笋缝斗合,四墙围着用苗独产春的藤皮编织而成的软窗,不用时取下来可折声存放,楼顶修的像古刹的山门楼般,支柱都是用整株的合抱古木做成,有两架软梯自楼头垂下,离地三丈,云楼上有八名苗蛮看守监视四周,日夜四次互换。
  李化到达云楼下,见那两架软梯,仍然垂放离地三丈的地方,陡然惊觉,暗说一声不好!刚要纵身避到云楼巨干支柱的后面,头上面的那条软梯,已急坠打下,任你有多快,肩头仍被扫了一下,火辣辣的发疼,无形影李化,决不停留,由西面纵到东边,悄然拔身,抓住了另外一条软梯,手到足登,才要扑上云楼,楼上一声轻笑,遂听此人,用极低沉的声音说道:“这多费事,还是我帮你个忙吧!”
  话未完,软梯忽的卷起,带着无形影李化的身子,斜甩而上。
  李化抓住东边这条软梯时,就留了心,没想到早隐在楼上的敌人,那个时候没下手,等李化已窜上一半的时候,阴损的施上这么一手再想松开谈何容易,仗着李化应变迅速,就在软梯斜甩而起时,借势提力,一个“云燕巧翻”,脱出软梯之外,知道楼上人,刁钻得很,就许趁势地把软梯由上砸来,不敢在就近下落,半空中全身一伸一缩,“沙鸥掠波”斜飘出六丈外落下。
  楼上人竟喊声道:“好俊的轻功,好美的身法!”
  李化这时却是气不得,可也恼不得。
  有心就这么回去吧?太难堪了!上去吧?平地凌虚高拔十数丈,决不是人所能办到的,除非是精练凝神化气百转神功的剑侠,和已避人间虚火的奇异修士,怎么办呢?耗看吧?又不像话,这才用低低的声音对楼上人说道:“贫道不走,你也休想下来,一会引来别人,就没有你的便宜了,我已看出你是刚才大厅中,显身的三位黑衣客之一,若能报个名字,贫道愿留份再见之缘,立即退下,如何?”
  楼上的人“噗哧”一笑道:“看三国掉眼泪,道爷,你别替我担忧啦,我这儿早预备了吃的喝的,这楼上又舒服又干净,不管谁来,反正有不花钱的高房子住,便宜是占定啦。
  道爷,你爱走不走,你又根本不认识我,叫我报个名字,万一我胡说一个,你当了真,岂不是更冤枉?”
  无形影李化真拿此人没有办法。
  决心不顾危险,小心留意,由四根巨大的柱子背后,施展壁虎游的功夫,翻上云楼,楼上的那位一探头,又说道:“道爷,你可千万别像只大蝎子似的,由下面往上爬,要不我可用小零碎打你,上一次打一次,直打到你不爬了为止,不信你就试试!”
  无形影李化叹息了一声,一言不发的走了。
  章文砚到了后岭脚,仰天上望,又四下寻视了一眼,脱下了白色长衫,章文砚数十年如一日,不论和多么扎手的人物动手,都没脱过自己这身招牌,今天还真是破天荒第一遭,他到不是为了长衫动作不便,他是怕峰腰有人隐藏,白衫太显眼,峻峦无路可通,全仗出众的内力和轻功,半口气也松懈不得,要有人暴起暗袭,后果何堪?就这样仍怕有人看见自己脱掉白衫,不好意思,先四下看了一会儿才脱掉它。
  谁知他白衫刚刚脱掉,离头上也不过五六丈高,一岭突出的岩石后面,有人说道:“原来名震天下的白衫客,是惯脱白衫成名!”
  这句话羞得章文砚,恨不能找个地洞,进去躲起来,羞极就变成恼怒,章文砚沉声道:“什么人?口出狂言!”
  上面这个人,极轻狂的道:“上来瞧!”
  白衫客早已蓄努待发,并趁问答之际,白衫拧成了一个卷,闻言腰下坐力,双足猛登,“一鹤冲天”而起,果然了得,竟高拔六丈四五,半空中石腕陡抖,长衫当成了兵器,挟威势风声打向突出岩石之后,并暴喝道:“出来吧朋友!”
  石后藏身的人,还真不敢硬接章文砚这凌空一击,石后已无躲闪余地,此人一声轻啸,沿山壁向斜高处纵去,章文砚怎肯叫他逃出手去,左脚向岩石一登,“长虹贯日”追蹑而上,白衫像一条银龙,二次凌空甩打而下,前逃的人,看上去没法再能闪躲这一招了,身子凌空贴壁上拔,章文砚急追身后,拧成了一卷的白衫,是拦腰打来,简直没有个落牌躲闪的地步,章文砚也认为此人再也难逃,岂料想前逃之人,是早就计算好,诚心给章文砚个便宜,好让他上个大当。
  就在白衫打向腰间的刹那,此人全身突然贴在了峭壁悬崖之上,纹丝不动,章文砚的白衫,在离着此人一尺的地方打空,就知道糟啦,如今主客易势,章文砚成了凌空虚立,此人徒然转身,面对章文砚的肩头,双掌猛扬,大力金刚重手,挟雷霆万钧之势打到,章文砚势难躲闪,如狂狮股一声怒吼,甩掉白衫,力沉丹田,集八十多年来的一身内力气功于双臂,二人硬碰硬的在半空中接了两掌,拍拍两声暴响,加杂看两声不同的厉吼,一东一西都象是断线的风筝,落到山脚下的怪石堆中,一动不动。
  远处一左一右,如狂风般驶来了两条黑影,同时纵落在离倒卧石堆旁那两人有五六丈的地方,左边来的是追查黑衣客,徒劳往返多时的铁和尚黑僧,右面却是早来毒蛇岩多日,隐身窥探敌踪,甘凉双侠中的生死判官龙虎翻云手鲁中原。
  二人虎视眈眈,目不旁瞬,相隔丈余,俱在鼓力运气,忽的一阵山风吹过,远处自半空落下来的那身白衫,在石堆旁被风吹的摆动了几下,黑僧错疑白衫客已惨死此地,错拿鲁中原,当做了杀死自己五十年道义知友的对头,哇呀呀的一声狂吼,飞扑鲁中原而来。
  论两个人的功力和火候,鲁中原还差着三分,何况黑僧又是拼命为友复仇,错把对方当成武林高手,不惜把全付精力,孤注一掷,人还在六尺以外,掌风已如利刃般袭到。
  鲁中原虽然早知黑僧难惹,无奈天性生成不服人的性格,黑僧又是倾全力发掌,不由勾起鲁中原的肝火,素无冤仇,初次相会,竟一言不发陡下辣手,这不是明明欺我不是他的对手吗,我偏要见识见识,你这铁和尚到底手下有多高明。
  说时运那时快,鲁中原内力叫足,双掌由下腹上提平肩齐胸,霍然猛翻,展师门心法,一气罡掌,迎打铁和尚的双冲手。
  就在双方四掌眼看相抵,彼此发眉衣衫,俱为罡风所震,飘扬抖动的刹那,一条肥大的灰色影子,突自峭壁电驰降下,左手已抓住了鲁中原的右臂,一声喊去!硬把鲁中原送出了两丈多远,右手肥大袍袖对看铁和尚拂来,铁和尚端得不同凡俗,双掌虽猛扑成空,竟能立泄内力,腰一挺,退后丈余,大吼道:“什么人,暗施天袖神功,管铁和尚的闲事?”
  由峭壁纵落,于万分危急中,救鲁中原逃得活命的这个人,此时慢吞吞的转过身形,竟是一位慈眉善目,年高的老尼姑。
  双手合十对着铁和尚唸了声佛号,低声说道:“僧兄请先熄了怒火,听老尼一言。”
  铁和尚够人物,也合十答礼。
  老尼姑说道:“章施主与人对敌,身受震伤,绝无大碍,僧兄先请放心……”
  又指着在一旁发呆的鲁中原说道:“这位鲁施主,就是萧大先生的爱婿,甘凉双侠中的生死判官鲁中原,鲁施主虽功力不凡,名传天下,但绝非僧兄七八十年内家混元气的敌手,不问自明,掌伤章施主的,当然不是鲁施主了!”
  适才僧兄为友心热,失察一时,但却几乎落个以大压小的恶名,况当真四掌相接,就罪不止于此了!
  老尼知僧兄具人溺己溺慈心,但遇事敢请三思,得如老尼,一时失误,抱恨终天,敬请那旁扶起章施主,早早替他医治吧。”
  这番话说羞了铁和尚,低着头半天不响,然后抬头挺胸,走到鲁中原的面前,双手合十道:“铁和尚卤莾,鲁施主多原宥些。”
  鲁中原不由十分心佩这位成名的怪僧,立刻回礼道:“还是怪晚辈不好,没能把话先分说消楚,高僧您别怪罪我。”
  铁和尚一笑,对鲁中原伸了伸大拇指,鲁中原也含羞的对他笑笑。
  铁和尚又走到老尼姑的面前,合十躬身道:“多谢师太的训诲,敢问师太,那座宝庵修行,上下怎样称呼?”
  老尼姑谦诚的运了一礼道:“老尼冤孽未清,实不便详言一切,僧兄信我不疑,可肯留诸异日,容再为告知吗?”
  铁和尚笑道:“怎敢强求,如此恕和尚告辞了!”
  他拾起远处的白衫,先忽忙的替章文砚穿好,才抱扶着白衫客驰去。
  老尼姑频频点头,暗赞铁和尚替朋友想的周到,果是个至性的汉子。
  鲁中原这才有工夫谢人家救命的恩惠,并问师太的法号,老尼姑仍像刚才一样,坚称目下不能告知,并劝鲁中原,身在虎穴,最好早走,催促再三,鲁中原才拜叩而去。
  老尼姑走到石堆旁,探视了一下和章文砚对掌受伤之人的伤势,扶起此人后,轻啸三声,一条长绳,由悬崖峭壁上垂下,老尼姑左手握,右手抓住那人的扎包带,又是三声轻啸,人和长绳慢慢上升,刹时已隐于幽暗的嶙峋怪石峰顶。
  金沙寨赤蛇岩后岭头,一座天然石洞中,这时出现了一个黑衣人,仍然是头带着黑口袋,站在洞口,不停的远望着峰岭背后,万丈深渊的对面,刹时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太婆,急如石火般纵跃来到,黑衣人立刻迎上前去道:“古姥姥!老怪物可肯给药?”
  老婆婆只哼了一声,没回黑衣人的话,但却把右手掌一伸,手心里藏着两粒赤红的小药丸,黑衣人看到这两粒小红丸,像是非常高兴,又蹦又跳的跑进洞内。
  石洞有三丈多深,一丈七八尺宽,洞口仅有五尺见方,靠右洞口的角角里,放着一张滕床,上面躺着一人,滕床旁散放着几块形状不一的石头,有一块石头上,坐着个年老的尼姑,正是刚才义救鲁中原的那位高尼,不问则知,床上躺着的,就是始才毒蛇岩内,和白衫客章文砚互对内掌,受伤昏死的人了。
  老尼姑看到白发的老太婆,立刻站起相迎,黑衣人已经开口说道:“庵主!古姥姥药要来啦!”
  老尼姑闻言,含笑念了声佛,合十对白发老婆婆说道:“古女侠,您这份德情,贫尼无法报答,仅请受我一拜吧!”
  说着真的拜了下去。
  这位姓古的老婆婆,慌忙向前拦阻道:“庵主!您这是干什么,咱们两免,要不咱们全下跪。”
  说完并坚持的扶老尼姑坐下,转身把手里的两粒赤红小药丸,交给了黑衣人,说道:“庵主和我可都该走了,回头躺着的这位醒来,若看见我在这儿,孩子!你这份心算白费啦,一粒给他内服,一粒调水,在他‘将台’‘气门’二穴上揉擦,直到药全被吸收干净为止,伤已痊愈,那时他也该醒啦,再用‘徐神翁存气开关’坐功,修养一天,就和没受伤的时候一样了,这都是孩子你的孝心所感,人家能给这两粒药,可全是冲着你,别再叫人家老怪物啰。”
  再转身对老尼姑打了个招呼,二人鱼贯出洞而去。
  黑衣人等古姥姥走后,照她吩咐的方法办理,果然藤床上的病人,一声长叹,悠然醒来,双目睁开,才发觉不对,陡的坐起,四周环视了一眼,竟然二次闭目哈哈的狂笑起来。
  笑声方停,黑衣人不待他发问,已一躬到地说道:“晚辈偶然发现老人家,睡卧毒蛇岩乱石堆下,百叩不醒,才看出已受内伤,斗胆把您扶到石洞,讨来松泉老人的两丸灵药,刚刚治好您的内伤,仍须用上一日夜的内家气穴坐功,才能保得平安,老前辈还是不要使真力的好。”
  此人闻言,竟然又是一声长笑。
  黑衣人早已受过指点,等此人笑声乍停,立刻又说道:“晚辈敢问老前辈尊姓大名,是与何人动手,受这么重的内伤?”
  滕床上坐着的人说道:“老弟!别站着,请坐下来谈谈。”
  黑衣人谢罪告坐。
  此人说道:“老朽姓武名召,江湖上送我个极难听的外就,叫笑煞星,师兄弟三人,武林人称金石谷三老,又叫我们武林三奇,这次是和别人赌气,弄假成真,但却险些埋骨蛮荒,哈哈。”
  一声长笑后,武二老侠接着道:“老朽半生,敢说没受过别人的丝毫恩惠,想不到临老,竟受老弟你救命重恩,老朽恩怨分明,今后余生,算是出于老弟的成全,不过……”
  老奇侠说到这里,看了黑衣人一眼道:“不过老弟,你又是谁?为什么一个人,在这蛮苗深荒的山中隐迹?又遮住真正的面目,可肯对老朽一谈吗?”
  黑衣人慨叹一声道:“原来前辈是当代武林奇侠,晚辈久慕大名,只可惜无拜谒,今后却要请您多方训诲和扶助了。
  晚辈的姓名、身世,和为什么来到这蛮苗山区,实在有难言的苦痛,现在仍然无法对任何人吐诉,老前辈,您能原谅我吗?
  但总有一天,也许这一天就快来到了,晚辈当露出真正的面目,不过……”
  黑衣人也说到“不过”二字,停了下来,却不再接着说下去,好像说到这里,话已经完结似的。
  武二老侠不由催问道:“怎么样?不过怎么样?你说下去呀?”
  黑衣人又叹息一声才道:“不过我怕到那一天,不会有人愿意同情我!帮助我!甚至于就是老前辈您,也是一样!”
  武二老侠,上下仔细的打量黑衣人有好半天,才慨然说道:“老弟,虽然你真面目我看不出来,但凭我几十年的经验,敢断定老弟你不是恶诈一流的人物。何况松泉老人,是当代第一奇人,他的药,称得起是人间仙丹,万金难求,讨得一粒,已足能证明你的为人,老人竟会赐你两丸,对你已加垂青,你定有极重大的原故,才隐住本来面目,好!老弟,若有需用老朽之时,任他千山万水,困难重重,老朽誓以项上人头为证,不负所命!”
  黑衣人扑伏叩拜,再三致谢。
  武二老侠也知道内伤虽愈,六神不足,只对黑衣人点头笑了笑,自己用起内家坐功来了。
  武二老侠今日慨诺,用人头为证,不负黑衣人之托,岂料事到临头,关连重大,为报黑衣人之惠,几乎把人头输掉,此是后话不提。
  黑衣人见武二老侠精气内嫩,静参玄功,遂悄悄退出洞外,略一沉思,飞身纵驰而去。

  第十八章:陡现魔影
  黎明,黑衣人归来,滕床旁山洞石壁上,武二老侠用内家罡指留下数言而去,黑衣人见武二老侠所刻留字——
  “因有要事必须即行,不能与姑娘告别,特留数字后会有期!”
  始知武二老侠早已发现真像,亦喜亦忧,半天,霍地猛扬双掌,已将所刻之字打碎,长吁一声,倒卧滕床上睡去。
  再说铁和尚黑僧,抱着章文砚驰归毒蛇岩,一言不发回转后面静室,群寇不由暗自惊惧,料不到像章文砚这种无比高手,竟落得惨败难行必须抱扶归来,敌者功力之高可见一般,阴阳叟邵子奇和铁和尚黑僧,双双细查章文砚伤势,不由紧皱双眉频频摇头。
  邵子奇虽备有专治内伤的药物,但决非数日内就可痊的,所幸九九会期尚早,想来还不致误事,遂紧急救治。
  其实章文砚本身功力,胜过武二侠一筹,只惜对掌之时地势不佳,致所受内伤与武二侠相等,邵子奇救治内伤药物,差之松泉老人多多,是故直到第五天,章文砚才能行动自如,但却不敢妄动真气内力,和黑僧详述对掌之事,虽未会断定是武二老侠,却知定系武林三奇之一。
  入夜,黑僧、章文砚秘室相商要事,突闻夜行风声,二人尚未出声,窗外有人低声说道:“铁和尚,戴黑口袋的朋友来了,别惊动那群混小子,你出来我有要紧的话说!”
  铁和尚对章文砚看了一眼,章文砚点了点头,轻声道:“多当心,快回来!”
  铁和尚笑笑,推开前门略一瞻顾,飞身后房坡上,只见一个黑衣人蹲在墙头,冲着自己一招手,闪纵而下,铁和尚决不迟疑,顺此人去处追上。
  这时也不过二更左右,毒蛇岩内前后二寨,巡察正紧,黑衣人一路疾驰不停,巧妙躲避开所有沿路的明暗埋伏,铁和尚不由大惊,黑衣人似乎早已了然毒蛇岩内地势和埋伏之处,倘非明知是敌,真要当他是岩中高手了,黑衣人一直到毒蛇岩谷旁的祀蛇石台,才站住脚步,和尚近前合十道:“朋友把黑和尚领到此地,有啥话说,要知道你那黑口袋不摘下来,咱们可算不得真朋友呢!”
  黑衣人嘿嘿一笑道:“当然,不过交朋友也不容易,你够义气,行事虽然鲁我却就喜欢这个样的,今天要和你动动手,要你手底下真不含乎,咱们朋友算交定了,黑口袋当时就摘下来,并有想不到的好东西送给你,如何?”
  铁和尚黑僧笑道:“那赶情好,咱们是怎么个动手法,别忘了最后的结果是为了交成朋友!”
  黑衣人大拇指一挑说道:“看来咱俩这朋友还是不能不交了,你做事和我一样,想干啥就干,想说啥就说,咱们就平对三掌分分功力吧?”
  和尚摇头说道:“这么玩法太玄,谁一下子要是接不住,先去了半条命,我不管你如何,我可没打算丢半条命,更不想交半条命的朋友,黑伙计,换个花样。”
  黑衣人手指铁和尚道:“你好笨!咱们不会第一掌各发五成力,先试试手,谁接不下来,谁就输?”
  铁和尚点头应诺,黑衣人后退三步,二人鼓气提力慢慢走近,互吐一声“打”!“拍”的一声轻响,彼此抬头目注。移时十成功力提起,二次互抵一掌,铁和尚退了两步,黑衣人却被震出丈远坐到地上,似已受伤,铁和尚立即跑到黑衣人身旁,频频问他受伤没有。
  黑衣人却趁势猛然拿住铁和尚的左手腕,一一甩,意图摔铁和尚个跟头,铁和尚纳气沉力施出金刚坐禅功,黑衣人竟没带动他,铁和尚并未生气反而安慰黑衣人,笑看说道:“论功力我胜你一些,但要论年纪,却应该算你赢了,不管怎么说,现在咱们是朋友,那黑口袋似乎应该摘下来了吧?”
  黑衣人霍地蹦起,一面伸手囊内取物,一面笑着说道:“你甭说安慰我的话,果然你比我强。咱们现在是朋友啦。章文砚和人家对掌受伤很重,我知道你跟他义共生死,别看邵老鬼自己觉得他那药满灵,其实差多了,为了交你这个朋友,今天特意给他送粒药来,吃下去明天就会好,告诉章文砚,跟他对掌的人,是诚心要试他一下功力如何,并无恶意,更不清楚你们俩个在净柳庵的事情,所以答应过人家的事可别因此就给忘了?再过几天,有几个老魔头要到,你的皮气太坏,人太直,就许看不过眼得罪他们,不如想个办法和章文砚暂离苗疆,九九前数日再回来,要省好多枝节,回去和章文砚一谈,他会明白这内中原由。
  本来今天应该把黑口袋摘掉,才算好朋友的行经,不过为了一件大事,必须多戴些日子,这要你多原谅,虽然和我同样打扮的人不少,却是不约而同各行各事,但都是我的朋友,遇上时还望看我情面别过为已甚,药你拿去,我也该走了!”
  说着送过去一个小纸包,不等铁和尚发话,头一点手一摆飞纵而去。
  铁和尚浓眉微皱,一声吁叹,略一沉思,嗅了嗅小纸包儿,脸上露出了笑容,转身返回毒蛇岩所居静室。
  章文砚自铁和尚去后,始终放心不下,铁和尚回来由头至尾把黑衣人的话讲了一遍,最后把小纸包交给章文砚,章文砚打开纸包,面色陡变,既惊且喜,手指着纸包内的一粒朱红如黄豆般大药丸说道:“老黑,你可认识它?”
  铁和尚黑僧盯了药丸一眼,惊咦一声道:“老章,这是神医药王松泉老人上官瞻的‘九天莲蕊寳实’吗!”
  章文砚长叹一声道:“老黑,论咱俩的交情,有事我决不该瞒你,有恩也不用空说谢你,这粒九天莲蕊实,要没有你,一生一世休想得到它,既有此物,我已知道那黑衣人是谁了,让我先吃了药,静习一遍内功后,详细的和你谈谈,你不知道的事太多啦。”
  说完立即服下九天莲蕊实,静自用起功来,直到周天复始,才缓缓站起,拉着黑僧进了内房,二人悄坐一齐,章文砚开口道:“老黑,你可别生气,更别过意,我瞒了你不少事情。”
  铁和尚一笑道:“老章,咱哥儿俩没有说不开的事,放心讲吧。”
  “说实在的,这不是我有心瞒你,实在是你心眼太直,天性朴厚,怕你早知道了要坏事,今天也不是为了你巧得九天莲蕊实,才告诉你详情,那位黑衣蒙面的年青朋友,不是要你转告我别忘记答应过人家的事,和要你我暂时离开苗疆吗?所以必须告诉你了,老黑!你可知道这内中原故?”章文砚问铁和尚黑僧。
  铁和尚摇了摇头,表示不清楚。
  白衫客章文砚又问道:“黑衣蒙面小朋友,会说过‘再过几天,有几个老魔头要到’的这句话罢?”
  铁和尚又点了点头,章文砚接着道:“自咱哥儿俩,潢水塘上重逢庵主,侯三山幸得不死,庵主不是请你先送侯三山归去吗?你去后庵主才对我说出,怕你心直口快,有些极机密的话,不敢先告诉你,苗疆大会,表面上是由老邵为复当年之耻约请你我,和任化雨,范震宇三方相联,与武林一决胜负,骨子里却是有几个胜过你我多多的昔日魔头们,又思蠢动,邵子奇在苗疆早就和这群东西秘合一齐,此次诚心假藉任化雨、范震宇的事故,试试武林传言四剑已逝的话,是真是假!老邵竟连咱们哥儿俩全瞒着,岂料与四剑昔日齐名江湖的神医药王松泉老人,就归隐在苗疆,早对这群恶魔存了机心,魔头们一动一静,松泉老人都了如指掌,前数年恰好化影神龙宋大侠拜晤老人,这两位武林奇侠又亲自探察了数日,宋大侠才返归中原,除四剑中第一位的神僧,始终无法找到外,三剑暗中集会,早安排了应付之策,可笑群魔尚在梦中。”
  铁和尚黑僧如梦方醒,打了自己的秃头一下,这才说道:“原来如此,我早就疑心内中可疑了,自潢水塘见到那位佛门的女煞神,可谓怀疑到了顶点,凭人家那身功力,再加上武林三奇,和第三代门人,漫说老邵,任化雨等,再厉害的人物,还不是手到擒来,怎地那般小心谨慎?老章,你说的那群魔头,我始终想不起是些什么人了,当年大洪山上的人物,咱哥儿俩个可算仅存世上的一对,听你这个说法,这群东西比咱们辈份还高,功夫还辣,真难相信?”
  白衫客章文砚一声吁叹道:“要不是净柳庵主告诉我详情,作梦也想不到这些老恶魔还活着,老黑!你无妨猜猜看,我可以提你个醒,这群老魔头,当年是和黎山三老齐名江湖,称霸南北的人物。”
  铁和尚敲打着黑秃头,自言自语地敲一下说一声:“‘南海双狮’?不对!双狮死在济南黄河渡口了。‘黑风三煞’?也不对,这三个老小子毁在‘玉女凌云燕’的手中。‘白象山四飞虎’?也不会,听说这四个下场最惨,掉到十丈黑蚁毒穴中,活活地被吃剩了四付白骨。‘落魂坡五小’?更不对了。‘白骨阴手七居士’?传言说他师兄弟七人,在青海玉树,和白骨一派的掌教,毒指神君……”
  章文砚点头接口道:“老黑,这次猜对啦,要到苗疆的几个老魔头,正是白骨一派毒指神君昔年的七大弟子,白骨阴手七居士中的五个。”
  “这就不对啦,当年不是听得传言说,他师徒八人,在青海玉树古墓之内,被‘万法神尼灵大师’诛杀殆尽了吗?”
  黑僧傻里傻气的这样问。
  章文砚笑道:“传言岂能轻信,只不过当时在古墓中,毒指神君和七居士内的老六老七,确实死在灵大师的‘八天九转元功’之下,其余五魔头,见机先遁,逃入古墓深处,古墓占地十数亩,灵大师又有其他要事不能久留,才没有穷索追讨,大师后来曾把此事详告今日的净柳庵主,所以四剑才始终不懈注意老魔们的动静。”
  黑僧又问道:“你答应了谁?替人家办的是什么事呀?惹得那位蒙面小朋友要我提醒你?”
  “老黑,这可不是我不告诉你,实在是我答应过庵主,没法给你说详细。”章文砚这样回答铁和尚。
  谁知铁和尚一撇嘴道:“老章少弄这些鬼画符,蒙面的小朋友都知道,更要我提醒你,想来不是什么不可告人的事,又为啥不能说给我听听?”
  章文砚摇着头道:“老黑!那位小朋友怎么会知道,我不必问,但我答应过庵主,理当守约,况这件事要紧的很,一个不小心,不只你我两条命要丢到苗彊,还不知有多少无辜的人惨死此地呢!”
  “好好好,咱老黑不问就是,不过老章,难道咱哥儿俩个必须在这五个老鬼来以前,离开苗疆一次吗?”铁和尚似有不服之意,这样问章文砚。
  章文砚眉头紧皱,慢慢地站起来,彳亍地来回走看,似有无限心事,半晌才重回到坐处,声音又压低了不少说道:“老黑!我始终不明白那小朋友这句话的用意,不过我有一点敢说,因为你我这次归来后,愈法看不惯这群东西们的无耻狂态,说话办事未免透出厌恶的意思,可能招致了别人的疑心,老鬼们若到,老邵必定转着法子不再令我们离开苗凶。”
  “他敢!他凭什么?”铁和尚恨恨的说。
  章文砚惨然一笑道:“老黑!你太直爽,成名江湖全仗着一身功力打出来的天下,不懂什么叫权术,从来不施奸猾,要知道老邵请你我助拳,只是掩人耳目,使武林群侠认定除我等外,绝无其他功力高强的人物,到最后关头,白骨七居士陡然现身,可将赴会群侠一网打尽,我这些日子暗中留心,发现老邵功力之高出于想象之外,但他从未显露过,当有不可告人的计谋暗藏,对你我已不能放心信任,老魔头们若到,恐惧走露消息,自然不放我等再离苗疆了,彼时你我若不知忍耐,就许白搭上两条命,如今不论那小朋友真意如何,宁信其有,明后天找个借口暂离是非之地再说。”
  二人几经秘议,决于次日以找寻离寨多日的侯三山为名,暂离毒蛇岩不提。
  就在白衫客和铁和尚秘室计议已定后不久,毒蛇岩后岭头,突然垂下来一条长索,随索坠落下一条黑影,峭壁峰下密树林中,也走出一人,迎上那随索坠落的影子,双双走进林木深处,内有早备好了的石座,二人坐好,因为更深林黑,无法看到这两个人的样子,只听到由后岭下来的那人说道:“我本不想再看到你,要不是为了那可人疼爱的孩子苦苦哀求,说你有要紧的话,只求再见一面,真懒得再管你的闲事,有什么话快说罢。
  那一个人诺诺连声道:“我实在该死,当年被小畜牲所编,信以为实,再加上他重伤临死之下,苦求我代他复仇,才做出那恶毒的事来,恰巧武林同道大举进逼山寨,一时计穷生恨,才施出以……”
  这人不容他再说下去,沉声道:“这些话和我说没有用,我也懒得听,你不是有要紧的话说吗?快!我听完了就走。”
  那一个人答应着“是”,声音又低了许多,间或有一句半句传出来,听上去也是含混不清,但可以料想得到,是对那个自岭上下来的人,诉求着什么。
  这人始终没再开口,一直在听那一个的诉说,好半天后,那一人声调低的几乎无法听到,又有一会儿,才见这个自岭上随索坠下的人说道:“不错!最后这几句话足以证明你是真心改悔了,其实在你认为机秘的事,赴会的老少群侠,却早就知道了,但邵子奇却并未发觉个中原由,今后你只要遇事存心,作一分算一分,事到临头或有解救,你还有别的话说吗?”
  那一人摇了摇头。
  这人慢慢站起道:“我去了,这毒蛇岩早有人潜入埋伏,切勿暗室亏心,这次大会,且等昔日天南,青海,大洪等处漏网巨恶,及三湘前十数年淫寇巨盗集合之时,也就是他等毕命之日,深夜静思自问,你一世作恶多端,万死何辜,幸有待罪之机,莫再走错了路,言尽于此,你回去吧!”
  那一人躬身答应着,由林木深处的小径内退下,这一个见他去远,才轻轻弹指为号,黑彩闪处,纵进来一个黑衣蒙面的夜行人,对这人一打手式,表示外面没人追蹑埋伏,然后双双向长索,飞爬而上。
  岂料二人刚顺索爬到峭壁半途,悬崖顶峰,长索系处,蓦地一声震天狂笑,然后此人用一种骄狂的语调大声说道:“大胆的东西,竟敢暗中窥我毒蛇岩动静,火速报名,免遭粉身碎骨之惨!”
  此时索上两人,恰在峭壁半途,连一棵枯树和可供踏脚的山石都没有,下临数十丈的危崖絶渊,端得是上下不能,危险万分。
  上面恶徒又是一声狂笑道:“再不报名,岑二爷可要下手了!”
  岂料他话声才住,正要抖动长索立下毒手之时,背后一声冷笑道:“小爷看你闹了半天鬼,念你只剩下一条右臂,怪可怜的,有心放你一条生路,是你自己找死,心狠意毒,你先给小爷下去风凉风凉!”
  原来上面这个匪徒,竟是苗疆二凶的岑骆,不知他怎样会跑到了后岭峰头,发气了那根长索,知道有人借此上下,岑骆力大性凶,虽只剩一条长臂,但却力途虎豹,闻言立即转身,已慢了一步,一条鸟黑影子飞冲而来,假如撞个满怀,别说岑骆,任他是谁也定然倒摔下这百丈危崖,落个粉身碎骨的死,休看岑骆像个儍大个,其实心灵眼明手也快,功夫也很高,眼看着黑影已临身上,陡地左脚向左滑出三尺,右脚跟近,身形右转,那只独存的右长臂,施出重手法的大擒拿手,猛然抓了个结实,霍地一声暴喝“滚下去!”
  岂料不出意外,他本想感自己的巧势和惊人的膂力,一抓一甩,怕那黑影不翻飞崖下?那知碰上了扎手的人物,一切早在对方算中,诚心叫他上当,尤其是此人熟知岑氏兄弟作恶苗疆的行为,况今夜他发觉了长索之事,有碍兹后大局,怎能容他再活,飞身扑上的势子,早经算定,恰在落地时被抓个结实,此人霍地沉力,足踏如盘石般固,在岑骆暴喝“滚下去”的刹那,此人一声冷笑,丹田力提,倒把岑骆一条长大的身子甩起,半个盘旋,岑骆手舞脚蹈倒撞而下,一声凄厉参叫,摔成碎块。
  长索上的两人,也为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和眼见有人飞舞倒撞尸骨粉碎的惨象所惊,竟楞楞地呆在索上,虽然已知峰顶来了接应,不过上下相隔数十丈,只听到暴喝滚下去的声音,冷笑声音太低,竟没听见,跟看真地有人飞舞撞下,怎能分清这上面的人是敌是友?
  正惊疑间,峰头有人道:“群寇已被惊动,不快上峰头收索隐身,再迟就来不及了!”
  两人这才放下悬心,疾升而上,快捷的收掉长索,危崖下毒蛇岩内,一道赤红火花射向半空,并已人声如沸,灯火明灭飞驶而近,两人再找适才峰头接应之客,已杳如黄鹤,不见踪彰,彼此互相点头,飞纵隐身于古木林中。
  此时峭壁絶渊悬崖危岸下的毒蛇岩中,已引起动静,岑骆暴喝时,已惊劬了巡夜的匪徒,可惜太高太远,虽断定来自后峰,但难知这喝呼声的确实地点,因此没有放起红色火花的信号,只是飞纵近前观察,尚有里数路程时,“滚下去”三字的暴响声传到,夜深人静声音越大,回音越多,更难分方向,但是巡夜恶徒却仍是加速扑向后岭,岑骆那声凄厉的长嚎,却指引了可靠的方向,巡寨匪徒一面点起火花信号,一面迎上,已迟了一步,大地重归寂静,危崖下已杳无人声。
  巡寨匪徒虽用孔明灯不停四面照射,却没发现丝毫可疑之物,还是直等到邵子奇亲率高手多名,及黑僧和章文砚等人到,老江湖实有令人钦佩敬服的阅历和经验,立即料对经过,夺命追魂无形影李化,听巡寨匪徒说完经过,眼向章文砚一飘,然后说道:“前数日章施主曾在此处与人对掌,后岭峰顶想来早被对方隐伏,今夜可能是寨中英雄,巧登峰头发觉有人潜下峰顶,这位朋友更可能是忘记带着红火旗花,再加一时失慎,被敌发觉,打下危崖……”
  巡寨匪徒中,有一名正是任化雨的死党,中秋聚会时,早已不念李化所言,只因黑僧出头,自己实在也不敢得罪这两位高手,才隐忍了下来,如今自觉李化言语间有了矛盾,立刻接口道:“李老英雄所料未必是对吧!怎敢断定是自己人而不是对头被打下危崖呢?姑且不论是谁,为什么危崖下看不到尸骨呢?”
  说完自以为得意非常,更料到李化无法回答,谁知李化尚未开口,邵子奇猛然上步打了这个小子一巴掌,半个脸当时肿的像茄子般大,耳听邵子奇骂道:“毒蛇岩用你们这般无用的东西巡夜,还不如一条狗管用呢!难为你还在江湖上走了这多年,问出来的话也不怕别人笑你?那声凄厉惨嚎,说明一定有人自峰顶坠下,假若是敌人被击撞下,如今峰顶上该有自己人的呼喊才对,反之当然是自己人被打下了危崖,致于危崖下没有尸骨,那是你油了心,睡了狗眼,一个百十斤重的大活人,从百丈上空倒泻摔下来,危崖下一片巨石碎块,这一撞之力何止万钧,尸骨早已崩碎四散分飞,你们一心想找全尸,除非我现在宰了你,这辈子再找不出全着的尸骨了,无用的东西,还不拿看灯到十丈左右的四外去搜!”
  这小子连个屁都没敢再放,和另外的一群匪徒,乖乖地仔细搜查下去,果然发现了一块块残骨碎尸,堆到一齐还没有个小孩大,可是任凭你再寻再找,也无法齐全了,残尸中有半截手腕,套着一只钢圈,钢圈已经压碎到肉中,岑猛一见即知是二弟岑骆,不禁跳脚悲号,号不数声,霍地纵起,拼命爬向危崖而去,李化知他复仇心重,悲伤二弟惨死,但这危崖峭壁,像岑猛这样的人物,休想登上,纵身拦阻,岂料岑孟早已眼红心昏,竟拼命的一掌打向李化,李化知道此时已无法埋论,微然退步陡伸双指,点了岑猛的昏穴,立即命人先抬送到大寨去了。
  邵子奇双眉紧蹙,仰观危崖绝峰,钢牙一咬冷笑一声说道:“李道长和章,黑二位,请随我登上后峰,邵子奇要见识见识这手辣心黑的匹夫!”
  说看才待冲天纵起,蓦地危崖离地面三十丈处,一声凄笑,不!是一声泣诉,是一声孤魂冤鬼的哭声!众匪无不惊惧,老一辈的像章文砚,黑僧,邵子奇,李化和岳阳七怪等,全是齐声喝道:“什么人!”
  鬼哭声停,换来了一声深沉的长叹!更令人毛发直竖。长叹声停,危崖半腰上阴冷的传出话声:“邵子奇!贼走了关门,大可不必,此时峰顶早无人踪,老夫兄弟遵约而来,已将冤家擒到,这就算作见面礼吧!”
  话完人到,三条瘦长人影,自数十丈高处,翻纵而下,电射而到,头前那人,手抓着个黑衣蒙面的夜行客,这被擒的夜行客看上去身材很高,抓人的来客在数丈外微甩手腕,已将那抓看的夜行客摔在地上,这三人动作划一,看去死板板直手直脚,但却又令人觉得出灵活已极?都是秃头无须,修长削瘦,目露寒光,冷煞迫人,邵子奇闻声已喜,等见到人,越法高兴,急迎而上双拳躬礼极恭敬地说道:“老前辈前耀一到,那群钓名沽誉的武林匹夫们,死期不远了!”
  说着一停,转身对众人道:“这三位老前辈是谁,回头寨中再替诸位引见吧,但今夜老前辈们光降毒蛇岩的事,却要严守机秘不得外泄,否则休怪我邵子奇无情!”
  又转对那刚到的三人重施一礼道:“此非讲话之地,敬请老前辈们进寨一述。”
  黑僧和章文砚互望了一眼,明白这就是昔日灵大师手下,漏网的白骨七羽士中的三名魔头了,这三个老魔,狂猖之气凌人,仅对邵子奇微一点头,昻然举步才待前行,突然旁边有人惊呼道:“啊!怎么是他?”
  众人闻言不由停住脚步,只见那适才被白骨七羽士擒获的蒙面黑衣客,已被寨内匪徒摘下了黑口袋,露出了真面目,竟是鲁东双丑中的二爷海龙王姚伦,众人不由大哗。姚滨更不管不顾地大声骂道:“什么东西,自以为了不得,拿咱们姚老二当成了冤家,这笔账咱到要算算!”
  只有李化,黑僧和章文砚一言不发,黑,章二人是早知三人是谁,李化却是在当年会见过他们,自不愿多惹是非,何况明知三人这下子准无法下台,好戏刚刚开场,乐得看个不花钱的热闹。
  邵子奇也知道变生不测,才要止住姚滨跳骂,已迟了一步,那个抓人的老魔好快的身形,眼一眨就到了姚滨身前,手指着他问道:“你敢是骂我?”
  其实姚滨要是懂事的,应该听出话内真意,随便说上两句应付话也就没事了,都是邵子奇小题大作,没给众人引见,姚滨生成性暴,气头上那管得了许多,瞪着眼说道:“我骂你?我骂那个瞎了眼的王八蛋,拿咱姚老二当成冤家的狗杂种!”
  “杂种”二字出口,老魔一声鬼哭,只见他微举右手,凌虚向姚滨身前微按,“去吧”二字也说了出来,庞大臃肿的姚滨,被白骨阴寒功震力打出丈外,当时五官出血惨死地上。
  恰好这时候,适才老魔们鬼哭的地方,传出来一阵哈哈大笑,如雷呜似山崩,声震耳豉,笑罢有人道:“万法神尼灵大师手下漏网的小魔头,这是我小佛爷乍到毒蛇岩的见面礼,很感激你代我除治了鲁东双丑,九九大会上,小佛爷再谢重情了!”
  三老魔同时一声鬼哭,才待拔身追索,陡然自危崖半腰上,冲天飞起了一条奇异的影子,短有数尺,宽却丈余,竟脱离了石崖,半空凌虚盘旋了一周,一声佛门“大悲禅唱”的佛号,震耳未散,异影冲天而起,似长虹贯日,如潜龙升天,笔直的凌空拔上百丈危崖,消失在山峦峰岭之间,只惊得众匪和三个老魔头,直目张口纳气吐舌半天说不出话来。
  过了好半晌,三老魔互望一眼,同时一声鬼哭后似自言自语的说道:“老夫等到是不信,人世间还有能凌虚高拔百十丈的人物,不到黄河心不死,走!去看个仔细!”
  说走就走,三老魔功艺造诣确实已到化境,虽是峭壁悬崖,却如履康庄大道,刹时间也登上峰头消失在林木之中。
  邵子奇等人垂头丧气,还要收拾姚滨和岑骆的尸骨,再看姚伦,早已被人点中了重穴,根本受不得重力,点他穴道的人是料定老魔定然要摔他一下,诚心借老魔头的手,除治了在鲁东一带,无恶不作的姚氏双丑,这一招可算是又稳又狠又准,一石二鸟,连带着几乎把三个老魔头气死!这人可称得起太属害了,口念佛号,大悲禅唱炉火纯青,尤其是临行时显露的那身功力,休说这一干匪徒,自有武术以来,就没人见过那种凌空步虚升高百十丈的功夫,真疑心是传说中的飞仙剑侠了?
  众匪含恨怀恐惧之心而归,路上章文砚亲向邵子奇谈到侯三山,认为数日未归凶多吉少,要和黑僧搜寻几天,邵子奇心有他事,也没听清详情,就点头应诺,黑僧和章文砚立即回房,草草收拾了一下,明知若三魔二次返回,势难再走,遂立刻由前寨出山而去。
  岂料刚离开毒蛇岩寨,正顺山径小路疾驰时,迎面陡地一人纵落道旁,拦住了二人的去路,二人霍地停步后退,真力提起,低声喝道:“什么人,拦阻我等去路?”
  那人低声言道:“二位别喊,是我,无形影李化!”
  章文砚和黑僧才放下了那紧压在胸口的悬心,三人走到林中,李化慨然道:“李化不瞒二位说,自今夜突见白骨群魔现身,已经料到毒蛇岩迟早难逃大祸,只因终身受人知遇之恩而未报,虽明知祸已临头,也不得不认命周旋,二兄今夜行径可疑,望勿见弃,详言一切,李化也好早作准备,并发誓终生守信!”

  第十九章:松泉老人
  二人早知李化心意,惜无人相通,如今正好明言一切,三人正开诚相谈时,林内蓦地一声冷笑道:“好大胆的匹夫们,吃里扒外,卖友求荣,纳命来吧!”
  无形影李化,白衫客章文砚和铁和尚黑僧三人,林内秘谈,李化首先说说出自己的苦衷,然后直接了当的讲,认为白骨群魔现身苗疆,对九九重阳大会是百害而无一利,进而谈到适才岩内后岭崖上,戏要群魔施展绝功的那位人物,料到武林群侠早有准备,并看出章、黑二位,借探候三山下落而离开毒蛇岩,是另有文章,这才先一步中途等候等言。
  章文砚除必须保留的事外,也把近日所发生的事情,和观感详言一遍,三人决心为朋友尽到心意后,同进共退,岂料此时突然有人自暗中发话,说三人卖友求荣吃里扒外,三人闻声惊起,不约而同分扑暗中人发话地方,黑僧并呼喝道:“什么人躲在暗中闹鬼,够人物出来答话!”
  任凭这三人的功力如何高,动作如何快,仍然是扑了个空,林木深处静悄悄并无人踪,三人知道碰上了高手,暗中彼此知会,等到那个人再次发话,决不叫他逃出手去。
  谁知道自此再无人声,三人迫得开始四下搜索,仍无发现,岂料才回到原来交谈之处,对面又有人冷笑道:“久闻你们三人功力过人,怎料如此平常,虽怪邵子奇请来白骨群魔坐镇苗疆,实有知人之明!”
  黑僧不由大怒,才待纵身向发话处扑去,章文砚已拦住了他,并向李化示意后,对暗中人发话处说道:“我等虽不敢自夸功力比人高强,但却够磊落光明,尊驾除了善于暗中弄鬼之外,还有其他的高招吗?”
  无形影李化已蓄势待发。
  暗中这人又是冷笑一声道:“好个磊落光明四字,毒蛇岩外秘商退身之策够磊落?心存叵测满怀鬼胎算光明?哈哈”
  就在此人哈哈狂笑声中,李化以一缕黑烟般疾射而出,黑僧也继之纵向左方,章文砚微闪身形已守住右路,三人端得是快捷无比,但暗中人如鬼怪精灵,又消失了形踪。
  这一来三人不觉惊惧异常,对方笑声未止下,三人已全扑到,竟然仍被兔脱,单凭人家这份轻身功力,已高出自己三人之上,话虽如此说,三人可也全放了心,看来对方不是毒蛇岩内的人。
  但三人都是盛名素着,被人一再戏弄,怎能不恼,章文砚正要明面叫阵,突自背后传来人语道:“这娃儿难然玩皮,却实具善意,魔头们若非有人出面沿途引逗走向岐路,已与三位相遇,难保不生事非,如今魔头们已然醒悟上当,即将来到,三位还是静候一旁,看场热闹吧!”
  三人闻声回顾,那里还有人踪,蓦地一声长吁自远处传来,三人暗道不好!立即各觅隐藏之处,也就是刚刚躲好,似鬼魂般自远处的树林梢头,投下南条黑影,落在适才三人存身的地方。
  蓦地又是一声吁叹,深沉凄凉令人不寒而栗,状如削瘦无肉的一对枯骨,苍白的脸上隐隐显露着青色,两对迷缝眼,若开若阖间,透出一股皑皑白芒,望之阴寒,正是白骨阴手七居士中的老大老二,班煌、班伟兄弟。
  班伟缓缓转头,眼光停在铁和尚黑僧藏身的地方,裂嘴一笑,露出雪鸟的尖牙,狰狞可怖,好属害的魔头,已发现了黑僧藏处。
  班煌却向四外望,无何发现,二人这才慢慢地转身直对看黑僧藏处,四目暴射白芒,低沉如同鬼泣般又是一声吁叹道:“老夫兄弟给你个便宜,自己走出来见我,否则死活都难了!”
  班老魔兄弟,拿铁和尚当成了一路引逗自己的冤家对头,已在蓄势敛气预备陡施狠手辣招致敌于死,铁和尚虽明知自己功力绝难敌班魔头兄弟,但天性鲁直,自己躲在一旁,只不过是不愿和老魔头见面罢了,并非惧怕他们,况目下起码是友非敌,一面没见,就想要自己的命,不由怒火暴升。其实铁和尚也没多想一下,老魔们任多狂傲跋扈,也决不会对铁和尚这般无,但铁和尚要是现在出面,言语对答上自然不会客气,那却危险至极了。
  就在铁和尚怒火上升,才待出面理论的刹那,自他身后竟从容的走出来一个小和尚,笑嘻嘻的一张俊脸,双手合十道:“贫僧贪走近路,深夜迷途,迫得暂时在这里休息一夜,与施主们无冤无仇,施主们为何要致我死活两难地步?莫非在这毒蛇岩附近的人,个个是心如蛇般又狠又毒吗?”
  铁和尚暗道一声惭愧,自己竟没有发觉身后早藏着个人,看来这小和尚定系扎手的人物。
  白骨群魔中的班氏弟兄,也只认为树后藏着的是这小和尚,并没想到还藏着个黑僧人。班煌、班伟一路由金沙寨外到毒蛇岩,是与其余三老魔约好,分道进入群寇大寨,并顺便仔细排搜一下附近地区,沿路被人巧妙戏弄,追出十数里去,才觉悟暗中人成心使你自己兄弟迟延到达毒蛇岩的时间,遂飞驶而回。
  老魔练就暗中视物的功力,在远处已发觉林中似乎有人存身,纵落当扬后,竟无人踪,疑念自生,恰好黑僧躲藏时太急,脚下踏着了一只硬壳乌龟,不由抬了抬腿,被班伟听到声响,无巧不巧,小和尚替黑僧挡过了这场大难。
  班老魔兄弟,虽然一眼就认出这小和尚,不是沿路弄自己的人,但生性阴狠毒辣,被困古塚多年,越法显得暴戾,阴冷地说道:“小贼秃少跟老头子耍这个,再不说真话,老头子保管能打发你上路,还准迷不了途!”
  小和尚还是笑嘻嘻地样子,不显丝毫惊惧,慢条斯理地问道:“施主们所说可是当真?”
  “那个有工夫和你废话,快说。”班伟已不耐烦了。
  小和尚正容道:“佛门不打诳语,古塚地狱大开,逃出了五名凶悍吃人的恶魔,不敢直投中原,要在苗疆化外之地兴风作浪,贫僧身奉佛旨,势必擒获这五个魔头,而救众生,魔头虽善变化,但难逃我佛慧目,说来不信,施主们真灵已失,魂魄被镇,躯窍被魔头所占,亦即化身为魔作恶而不知,速从贫僧去,般若轮转,保得还你清白身心,苦海无边,此即回头是岸,还不猛醒吗?”
  班煌闻言一声鬼哭,冷冷阴笑道:“看不出,贼秃你到具降魔大法,既欲渡我登临彼岸,有道说‘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小贼秃,魔爷爷先让你看看地狱的样子!”
  “样子”二字出口,微抬右臂,一股大力阴风的内功寒掌,如泰山般压下。
  小和尚一声嘻哈,平地斜飞向左方飘出了两丈有余,一声佛号道:“神为魔夺,心为魔啮,堪怜堪叹!”
  班伟见小和尚竟能逃过自己弟兄精练数十年的阴煞寒掌一击,深感事出意外,一声冷笑猛扬双掌,一横一竖,交叉打到。
  小和尚不慌不忙,仍然嘻嘻笑着,霍地肥袖暴甩,人已凌空向左斜方拔起,跟着一个盘旋稳落三丈外,巧妙的躲过了这两掌。
  树后面的铁和尚黑僧,恰当阴煞寒掌的去路,相隔那远,吹到身上,仍觉透骨冰寒,不由暗替小和尚担心。
  小和尚这时不等双老魔动手,又一声嘻哈笑道:“小佛爷来的忽忙,忘带降魔之杵,去取就来,可别追赶!”
  话能突然二次拔起,老魔们一声怒喝,双双冲天而起,一左一右空中夹而到,岂料小和尚刁钻古怪到极点,见二魔身已高纵,他却霍地下泻,朝着一株参天古木后走去,一边还自言自语道:“魔头们身法比我快,天上绝走不了,还是地上牢稳些。”说着已转到树后。
  班煌,班伟怒冲斗牛,半空变势,兄弟互抵双掌,已如石火电闪般落在树前,班煌快了刹那,猛然转向树后,班伟才待追上,霍地听到树后“拍”的一声清脆暴响,班煌已自树后倒纵而出,又像是被人从树后扔出来一般,落地之后连退了三步,才稳住身形,班伟料是遇上强敌,立即退纵到班煌身旁,畜势静待一抟。
  此时树后缓缓走出一个老者,气宇轩昻,道貌岸然,长髯过胸,双目精气内敛,开阖间微露神光,身穿古铜色衣衫,腰围绛紫色镇玉的软带,足下粉底福字履,手持着一根红松拐杖,有若道学宿儒,但那种安祥超尘拔俗的气度,班氏兄弟一见即知是位内功极深的高手,隐迹山野的武林异士。
  班煌适才追赶小和尚,树后会与此人相对一掌,发觉人家功力纯厚的惊人,自己虽未受伤,所谓“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相抵虽只一掌,勿论火候、内力,均输人一筹,自己师兄弟昔日侥幸在灵大师掌下漏网,古塚隐身苦练寒禅阴功,已具无上威力才二次踏进武林,自以为事情极端秘密,功力已无人能敌,岂料深山化外,竟遇上这等人物,又恼又恨,毒念暗生,自忖功力虽比此人略差,败却未必,这时若凭兄弟二人之力,铲除此人较易,并可兹后少一强敌,沉声说道:“你胆量不小,竟敢隐身树后暗下毒手,放走了那小秃驴,你是谁?”
  老者笑道:“瞎了眼的蠢才,我只道尔等古塚苦习练成了什么惊人的功夫,才敢来此逞威作,岂料仍是毒指老贼的那两下子鬼画符,班煌!你再仔细看看,难道连昔日千里追索尔等下落,迫得尔等投入毒指老贼门下,终身不敢再进中原的人都认不得了吗?”
  班煌、班伟同时惊“咦”了一声,接着二人一阵怪笑道:“上官瞻,原来是你!谁又能想得到昔日的‘玉面童子’,今已变作了学究先生?哈哈……”二人又是一阵狂笑,霍地面色狰狞,恨声道:“我兄弟弃家离乡远走化外,都是尊驾所赐,难道你还未忘怀,上官瞻!天堂有路不走,地狱无门自投,冤家路窄,此处应是你埋骨之所了!”
  刚才那位嘻嘻笑笑体态滑稽的小和尚,这时又自古木后现身,走到班老魔兄弟身前丈远处,一声嘻哈,手指着二魔笑道:“就凭你们哥儿俩个这份德性,也想要与松泉老人较量?小佛爷奉论收服五魔,如今一个没有到手,正感无法交差,来!小佛爷先慈悲慈悲你们!”
  班伟恨这小和尚入骨,小和尚话才说完,班伟一声冷笑,猛扬右手凌空劈下,小和尚嘻嘻一乐,已纵向右旁一块半人高的石笋上,谁知班伟知他油滑,这一掌竟是虚招,料就小和尚的退路,未等小和尚踏上石笋,一声鬼吁,左掌突推,寒指阴煞风力已到,好个小和尚,半空中施展凌虚登高轻功,猛然上拔数尺,石笋却被阴煞之力打中,咔嚓一声暴响,石笋被击中断倒碎,洒了一地石粉,威力惊人。
  班煌却趁小和尚提气上纵之时,反手一阴掌甩去,小和尚身在空中,已无法再躲此掌,逼得立施千斤坠翻落地上,足踏地面时,似知对方定然追来,微点即起平射而出,松泉老人上官瞻知道要糟,正欲接应,班伟却已甩掌吐力缠住上官瞻。
  班煌立时乘机飞起,一纵好几丈远,朝小和尚扑去,去势猛恶疾厉至极。躲在一旁的章文砚,李化和铁和尚黑僧,都代小和尚惶急,休说自己出头也不堪一击,就能,在时间上也万来不及了!
  这是瞬息间事,双方动作都是极快,小和尚已在班煌寒指阴力笼罩之下,怎样也虽逃毒手!就在这危机瞬息一发之时,忽听哈哈一声畅笑,眼前一花,一朵灰大的人影由斜刺里疾投而来,人还未到,见他左手微向右推,平将小和尚斜送出丈余外,班煌双掌正好暴力砸下,猛觉急风肃然,小和尚竟被脱出毒手,面前有人扑到,急切下猛加内力,双掌顺打对面之人,那人此时右掌倏翻,二人三掌带着碎碎的掌声,迫了个结实,只听得一声凄厉怒吼,加杂着一声吁长悲啼,班氏双魔都脱出对方圈内,双双微合即起,带起一声破长空静寂的悲啸,如两缕炊烟疾射而遁,快捷无伦。
  那接应小和尚的人,已落身当场,竟是位面色如铁貌相奇古的高大僧人,僧人目注已兔脱远去的双魔背影,吐声说道:“无边孽海茫茫,众施主皆天性灵慧之人,我佛慈悲,愿能因此放下屠刀!”声虽不大,但字字清晰可闻,远传于数里路外。
  松泉老人一旁笑道:“自大洪山畔事了,大师隐迹灵山至今,到越法的心慈起来,这声‘天龙神禅唱’虽无异当头棒喝,只惜难渡不化恶人!”
  这和尚豪放的一声朗笑道:“万般系于一心,一心灵归仁念,作一分是一分,尽心尽仁而已。”
  松泉老人倏地正容霍转开朗含笑说道:“原来大师另有所指,上官瞻何敢背仁,但心意未尽何能就了?大师还要谅宥下情才是。”
  说完他二人彼此含笑互视,心领神会,不由相互哈哈大笑。
  章文砚,黑僧,李化已自暗中走出,这三个昔日名震江湖的绿林奇客,对上官瞻三字早存畏惧之心,昔日上官瞻以神医、指法、玄门罡气纵横天下,绿林中人人敬畏,晚年因一段伤心恨事,隐身化外,自号松泉老人,教徒静修无上心法,声言恨事未雪,终身不离苗疆一步,当其盛名广传之时,这三个緑林道中一流高手,仅具声名。对这后现侠踪惊走班氏双的僧人,更是熟得不能再熟了,正是百年前,武林第一奇客,天下第一神僧,疯傻和尚三大俗家高弟之一的单铁儿,中年归佛,后来名震武林的天下四剑,就是他排行为首,人称一心古利主静和尚(关于异僧和尚及门下三高弟事迹,请阅拙作“柔肠侠骨英雄泪”。)。
  章、黑二人,皆系昔日大洪山上客,对这位一心古刹主,昔日洞庭端阳龙会时,以“天龙神禅唱”慑服群雄事,亲眼所见,亲耳所闻,至今尚有余惧,李化更会亲受指点,三人遂拜叩于前,章文砚并即谢松泉老人,赐药之德,松泉老人对黑衣人送药的事,含笑不言其他,但对他们三人迷途知返事却极为赞佩,闻知三人暂离毒蛇岩的动机,知不便就回寨中,遂一并迎上他清修的”神泉峰”。
  途中黑僧和那小和尚谈笑甚欢,颇为投己,才知道这小和尚是奇僧的衣钵弟子,听小和尚说,他还有位俗家的师兄,功力之髙难以想像,已早来苗疆,适才班家双魔遭人戏弄,就是他这师兄所为,并说还有不少位年龄相彷的朋友,目下都住在神泉峰上,黑僧不由大喜,暗忖那戴口袋的小朋友,想必也在,这次可以看到他庐山真貌了。
  神泉峰离毒蛇岩不足十里,众人脚程俱快,转瞬即至,小和尚轻车熟路,峰脚下他一声清彻啸鸣,身先众人飞驰登纵而上,等众人步上峰头时,那平坦的草坪中,就原有的一片突出平石上,早已摆好了一桌酒菜,围着平台,站着一群青年男女,个个秀外慧中,目含精光面露异采,英气内聚俊奇绝伦,平石旁一株参天古木上栖止着一只火眼钢羽的巨鹏,神骏异常,章文砚暗中示意铁和黑僧和李化,三人都有同感,难怪武林中代出奇士,这几位青年小友,何人不是上选美质。
  坐定之后,小和尚分别为三人介绍,那位亭亭玉立貌如仙子的少女是玉姑娘,这一对是甘凉双侠,那两个是黑白二小,一位英华盖世胜过金童的少年叫孙天一,是奇僧的大弟子,小和尚的师兄,还有一位双目内敛寒光,古俊异常的少年,是松泉老人的唯一传人,小神童展剑心,三人一一答礼后,铁和尚朗声指着黑小侠道:“咱俩个有一面缘,我记得还几乎吃了你一掌,要不是那群鬼蛋放了把肮脏火,咱俩还许过几手呢。”
  黑小侠露着满口白牙,乐嘻嘻地说道:“说来怪难为情的,那一掌虽然算不得偷袭,可也不光明磊落,当时实在是因为你那身功夫太高了,才出了个鬼主意,到头来仍然被你躲过,后来渔村起火,我还误会那是你的主意,心中不无念恨,等明白内情后,说实话,你那身出众的功力和天性的直爽劲,真使我佩服至极,若不见弃,咱们自此算是朋友,你可愿意?”
  铁和尚裂着大嘴笑着点头,然后手指着小神童展剑心说道:“铁和尚一眼就能认出来,你准是那个戴黑口袋的小朋友,好俊的功夫,长江后浪催前浪,真是英雄出在少年,黑僧不幸身陷绿林,生平虽不敢为恶,但却使别人惧怕,故除老章是我生死至交外,落拓江湖至今,再没交上个谈得来的朋友,在恨慨同道无义,悲伤自己老大之时,能得到你这样一位忘年小友,更认识这多少年英雄,真是生平快事。”
  展剑心却一改平常嘻笑神态,极恭敬的回答道:“前辈技艺盖世,剑心怎敢逾理论交,愿受训诲。”
  铁和尚笑着站起,一把拉他过来,硬按在身旁座上道:“我知你是因尊师上官大侠在座,这有什么?江湖交各论各的,咱俩个认识的早,朋友在先,来!坐下陪和尚喝两杯。”
  松泉老人上官着一旁也说不必拘束,众小侠才纷纷入座。
  一心古刹主,静和尚师徒,以果露作酒,与松泉老人上官瞻,相陪章文砚,李化谈笑甚欢。李化藉机述他与范震宇的渊源,并将昔日双义牧场详情说出,一面祈请甘凉双小侠网开一面,甘凉双小侠这才清楚,事由双煞龙凤主谋,苗疆九鬼逞凶,范震宇被宵小欺弄而不知,鲁中原当即慨诺,并说大丈夫应恩怨分明,九九重阳定有分寸,李化更预为声明,九九会期必以一身轻功上阵全义,群侠反而为此老的肝胆豪爽心佩不止。
  章文砚也趁此述及师弟邵子奇事,言下亦有请众侠至时成全之心,松泉老人微笑对他道:“上官瞻昔日遭遇伤心恨事,人人皆错疑我归隐化外即系此因,岂料我另有原因,邵子奇忍恨苗疆十年,练成‘五毒大天星掌法’,传言只知是他苦习而成,却不知内有诡变,苗疆有一怪叟,功力已至神化,惜身藏暗疾,时愈时发,发时全身寒栗,三尺童子即能致其于死,邵子奇巧遇怪叟,看出是位绝世高人,不惜用百日之功,以自身真力,治愈怪叟奇疾,怪叟虽知邵子奇为人和心术,但感其德,将一部‘百毒掌法’秘册赠予,邵子奇凭秘册所载,苦习十年,如今若论他的功力,合二位的技艺,恐尚决非他的对手。
  昔日邵子奇以一敌金石谷三侠(即武林三奇),彼时三侠虽胜,却胜来不易,邵子奇虽败,那仅是败在内力不济和恐惧苦行道长从旁观阵之故,自他潜逃苗疆,精研内功,今日三侠齐上亦将难敌,这并非他在苗疆得天地之奇数,习得上乘功力,纯因怪叟所赐秘册和亲传五毒神功所致,故九九大会,邵子奇决不甘再为退让已无疑问。
  他所以飞柬的约请二位相助,不外缺少信得过的朋友,和功力足能自保的人物,却没想到二位归隐至今,性情已改,不仅未能助之为恶,更日必苦口婆心规劝于他,邵子奇生性阴诈,早已生心,故秘约白骨群魔而不使人知,白骨群魔古塚深藏多年,自以为邵子奇惧其无比功力,当俯首听命,岂料仍被邵子奇所欺,白骨群魔若论功力,并未高出邵子奇之上,邵子奇请他们,是存心劫夺白骨真功秘册,并行一石二鸟之计,因此九九大会的强敌仍算是邵子奇才对。
  不过仅仅一个邵子奇,上官瞻不才,自认尚能相敌,就算上白骨五魔,有化影神龙宋大侠及净柳庵主偕武林三侠等亦足相抵,何致劳动苦行道兄和一心古刹主再履浊世?那苗疆怪叟,绝不许任何人不利邵子奇,九九大会到不了局面时,怪叟必然前来,虽有一心古利主和苦行道兄,胜负却仍难料断?所以章大侠似不必为邵子奇担心,大会结局,及我辈生死尚且难料何况其他呢!”
  章文砚至此始知邵子奇心怀叵测,自己归隐林泉,为师兄弟之谊,不计成败再入江湖,以诚待人,岂料巧被人用不禁极为伤感。铁和尚黑僧一旁虽与众小侠谈天论地,这番话却听了个清楚,慨然对章文砚说道:“老章!邵子奇是你师弟,不论他存心如何,咱们都应切实的再劝他一次,尽了作朋友的本份才是,他若能听从你我所说,自是好事,否则你我来去分明,得落个有始无终的恶名。”
  章文砚点头微吁,似知说易行难,李化一旁开言说道:“善恶于一念,我等尽得一分心力是一分心力,不能顾成败二字了!”
  一心古利主微笑着说道:“邵施主聪慧过人,能得迷途悟返也未可知,若论昔日恶行众多,莫过于七指毒龙任化雨,此人如今尚知惊惧,想来邵、范二位定有所悟,黑僧兄说的对,无妨遇机详告利害,李道兄所言作得一分是一分,更具慈悲鸿旨,苗疆怪叟功力虽无敌天下,但和上官施主却有极深渊源,九九大会,或许不致兵戒相见呢。”
  上官瞻眉头一皱,长吁一声道:“老怪生性特异,难说的很,作晚辈的只有尽心力而听天命,僧兄所说不致兵戎相见之言,上官瞻但愿如此,否则后果真不敢想象呢!”
  章、李和黑僧三人,已听出苗疆怪叟乃上官瞻的前辈,不觉惊异,又不便询问其详,上官瞻巳二次对三人说道:“怪叟与我本门中的一位师叔渊源极深,昔日师叔与先恩师为了一句戏言,弄假成真忿走化外,这些事久后自知,恕我暂难详告,到是另有一事,却必须劳动三位呢。”
  三人同声详问所以,上官瞻手指着后面一排石室中的一间道:“蠢徒惹事,八月十五日夜曾与三位见过面,僧兄高弟亦曾代为接应,临行施出一心古刹绝技,斩断数盏吊灯,事被侯三山发觉,认出是一心古刹中的家数,连夜搜索山岭,不幸途遇白骨魔头,一言不和立即动手,侯三山自不是白骨魔头的对头,正危急时恰被蠢徒发现,仗恃地利用套绳救下侯三山,只惜已中白骨阴掌,现在养石室中,声言有要事必须见到三位才说,可巧三位今日都在,就请和侯三山一谈罢。”
  三人不由大惊,代侯三山道谢后,由小侠展剑心引向石室而去。
  移时三人走出石室归座之后,章文砚对众人说道:“侯三山声言,他搜索附近山岭途遇白骨魔头前,曾巧得一株奇药,并发现昔日威震辽东的长白三龙门下,人数众多,行踪慎秘,后来遇上恶魔,幸而已将奇药藏妥,适才详言藏药地点,并说长白三龙定有不可告人行动,请我等详探一切,辽东虽为昔日旧游之地,只惜走马观花未尽逗留,不知这长白三龙的出处,侯三山伤势初愈,不能多言,神僧和上官大侠可知这三人与其门下的旧事?”
  一心古刹主闻言笑向上官瞻一瞥,上官瞻也报之一笑,然后说道:“侯三山坚不详言,我已猜出八九,长白三龙始末说来话长,咱们远是边饮边谈罢。”
  众人边吃边听上官瞻道:“长白三龙本化外野人,生于辽东白山黑水间,是亲弟兄三个,父母家世不知,感知姓龙,天生力大身轻水性奇绝,先恩师在日,有一年与二位师叔长白山巅采集异药,发现这三个娃儿,正被雪熊围困危急万端,诛尽群熊救他兄弟三人,三人感恩指引先恩师等将异药采全,内有一种药物,必须当时提练,但又费时费工,二师叔只得留在长白山畔提制此药,岂料一隔十年,二师叔才返回中原,先恩师问知迟误原由,才知道二师叔感龙家三娃指引得药和素常恭敬之心,收为弟子,因此说来长白三龙还是我的师弟。
  二师叔善识奇药,除本门神功外,制药的那套学问,他均倾囊相授龙家兄弟,后又隔数年,二师叔不幸再到辽东,途遇旧仇,阴谋暗算了他老人家,临终前曾告知龙家兄弟说,三师叔怀有一部秘册,惜无人能够练成秘册上所列神功,因缺两样药物,一为长白山的‘雪果’,再就是可而不可求的‘九龙草’,若将这两样奇药到手合制成丸,任何寒热恶毒不侵,就能开始习那威震天下的绝顶神功,并一再严论龙家兄弟必须将这消息禀知先恩师和三师叔,更自怀中取出三枚雪果,大小如龙眼核般,精莹润滑洁白无比,坚硬至极着手寒颤,用一特制皮囊放置,令交先恩师赠三师叔,随附一函,言及苗疆毒蛇岩旁神龙潭中,生有‘九龙草’数株,并详书药物配制方法,最后才说出暗袭自己的仇家姓名。
  龙家三兄弟当时悲慨二师叔之死,誓代复仇,彼时这三兄弟功力已达炉火纯青地步,经年查访,觅得仇家下落,果然如愿,将暗算我二师叔的仇家杀死,更得了仇家一份手抄笔记,发现二师叔临终所嘱,竟是习练‘天罡三十六神功’必不可缺药物,念及先恩师及三师叔远在中原,料到不会发觉所嘱之事及三枚雪果,遂秘不露占为己有,仅专人报丧并申述已代师复仇之事。
  岂料先恩师神目如电,虽不欲巧夺天功将异药到手增强本身功力,但却不容门下徒侄有欺师之行,亲到长白山畔严罚龙兄弟,念在尚无他恶,并已代师复仇一节,仅索回二师叔各物,罚令闭门思过,怎料龙家三兄弟早已秘藏了一枚雪果,直到先恩师与三师叔,一言生心,未久先恩师弃世,龙家三兄弟已为辽东无敌高手,昔日七指毒龙任化雨即曾带艺投入他兄弟门下,后因偷窥秘功犯龙家门规,自知不了,才逃到三湘为寇。
  先恩师与三师叔一言失欢之事,实系先恩师有心成全三师叔,只惜三师叔当时不明先恩师深心,竟刚愎自恃,致虽将威震武林神功练成,而本身也落下极重的暗疾,这九龙草正是专治暗疾药物,昔日二师叔所留另二枚雪果,一存我手,一存三师叔处,三师叔本可手到探下九龙草与雪果合配灵药,因当初曾发毒誓,决不自己动手采服九龙草,才白白受了多少年的活罪,至今仍未能将暗疾根除。
  龙家三兄弟为九龙草事,已来苗疆探搜数次,想来已发现此株奇草,又因先恩师已死,三师叔多年下落不明,我隐身苗疆他更不知情,才大举至此采取奇草,以便与雪果配制成灵药偷习神功,九龙草日夜皆在三师叔监视之下,我来苗疆半与此事有关,更早发现异草产地,本有采下献呈三师叔之意,是一因时期未到,再因三师叔坚决反对而作罢,但龙家兄弟若想动手,却是自找难堪。
  如今侯三山巧得异草,已打破我与三师叔所定约言,九九重阳大会,也许不致留下后患了。”
  铁和尚生性鲁直,立刻说道:“适才所谈邵子奇所遇怪叟,就是令师叔了?”
  上官瞻微笑着回道:“怪叟并非本门长者,否则上官瞻又怎敢约得僧、道二友专一对付此人,但与本门渊源不浅,目下尚不能详言内情,黑兄谅宥。”
  黑僧闻言更增疑念,适才上官礼明明承认说怪叟是他本门一位长者,邵子奇所遇怪叟,应系此人无疑?上官瞻却又否认,才待再次相询,章文砚已止住黑僧更盯了他一眼,这朴直的和尚低着头红着脸,很难为情的样子,章文砚长吁一声道:“只因昔日友情,如今我三人实感徬惶,禅师和上官大侠可有以教我?”
  上官瞻沉思未答,一心古利主正容说道:“三位施主渡过千百魔劫,已具极大功果,此事甚易,儒家讲忠恕之道,佛门论慈悲之旨,万念归心,岂不闻俗话所说‘那能尽如人意,但求无愧我心’。”
  三人闻听此言,展颜为笑,称谢不止,章文砚与黑僧即席而起,声言欲照侯三山所说隐藏兴草处,将其取归以免有失,上官瞻笑止住二人说道:“侯三山隐藏异草时,自觉秘密,岂料已被白骨群魔发现,幸而禅师高弟孙天一恰好赶到,先一步取走异草,白骨群魔这才误及侯三山,掌震侯三山正欲追迫异草下落时,蠢徒已将侯三山救来此处,如今九龙草就在石室后花房内,二位不劳跋踄了。”
  章文砚立即接言道:“侯三山适才会言,愿将异章赠予展老弟,答谢深德于万一,既已移植此间,那太好了。”
  酒饭后,仍由展剑心引导黑僧等三人住处,自此三人暂时留居神泉峰。
  次日黑僧和展剑心平石坐谈,黑僧笑问展小侠道:“我虽不敢自谈武技高深,但自觉已入奥堂,自毒蛇岩乍会小友,到今天心中有数点疑问,不知可肯告我否?”
  “黑朋友今天说话存了客气,不若从前一般直直爽爽,问吧!只要我知道的都能告诉你。”
  哈哈……,铁和尚一声笑道:“好!小友责罚的是,那我可有什么话就开门见山的问了,毒蛇岩中秋夜时,一共是三位黑衣朋友突然光降,一位是小友本人,一位是孙小友,另一位是谁?毒蛇岩后和老章对掌的朋友是谁?百丈危崖上打落苗疆双凶的是谁?技惊白骨群魔,能在半空回旋一周,然后凌虚登高直上百丈绝壁的又是谁?”
  展剑心一吐舌头说道:“交朋友可真不容易,谁叫咱们皮气相投性格一样来着,不过你可不能对别人说,这里面还有好多纠葛事,否则要是引出来任何麻烦,我可找你算眼!”
  铁和尚郑重承诺,展小侠才接着说道:“中秋佳节夜入毒蛇岩的另一位黑衣人,我曾问过恩师,恩师说是自己人,姓名来历不详。毒陀岩后危崖旁,和章朋友互对双掌的是武林三奇中的武二侠,二侠与人作赌,事先不知潢水塘净柳庵中事,故而一试章朋友掌法和内力,如今他却极为钦佩章朋友的为人和功力。百丈危崖上打落苗疆双凶的是孙师兄。凌虚冲天高飞数十丈而令白骨群魔丧胆的是小和尚和‘火眼’?”
  “火眼”二字出口,展剑心手指向平石旁参天古木上栖止的那只火眼金睛钢羽巨鹏。
  黑僧大笑不止说道:“原来小和尚骑在这扁毛畜牲身上,这就难怪了。”
  黑僧说那只钢羽巨鹏是扁毛畜牲,巨鹏似已通灵,火眼射着刺人的闪光,直盯着黑僧,展剑心笑对黑僧道:“黑朋友,这东西精灵至极,听得懂人言,你骂它扁毛畜牲,迟早它准给你个暗亏吃,又仗着力大身灵全身羽毛似钢,刀剑难伤,除它主人一心古利老禅师师徒外,就怕家师,这次禅师带它到苗疆虽有两个原因,一是毒蛇岩下,潜伏着一条异种‘虎蛇’,虽具人间奇毒,但却从不血食,体坚如钢,蛇涎若配制丸,任是何种毒药,一丸必解,这只火眼寒鹏,正是专制它的克星,故此必须用她为助,再是此鹏已有二百年长寿,生于极寒地带,腹中先天藏有寒毒,不替它将寒毒之气泻出,一旦毒发必死无疑,家师配有奇药,三丸即可使它永保长生,昔日曾答应过禅师,赐它三粒,这次就为讨药而来,它天性厌恶蛇虫,数年前在峨嵋金顶,和一独角柔蛇相搏,虽将柔蛇啄食,可也受了柔蛇的拼命一击,至今内伤未复,知道我藏有恩师的‘赤珠九转丹’,只要一粒,内伤即日可愈,并增它不少威力,小和尚师兄会代它向我讨取,我已答应,九九会后,禀明恩师赏它一粒,故此它对我极为感激,黑朋友一句话已得罪了这个东西,别看黑朋友内外功力双绝,却仍不是这东西的敌手,我把它叫下来说清楚,免得这东西闹鬼。”
  说罢小手对巨鹏一招喊道:“火眼下来,我有话说,快!”
  黑僧正暗自发笑,一个扁毛畜牲,就算它再厉害,也难敌内功罡气,凭自己数十年习练的功力,竟敌不过这么个东西,真是笑话?那展剑心招手呼唤巨鹏,觉得更加好笑,当真它能听得懂人言,那岂不成了飞仙神禽?想至此才待开口把心意吐出,巨鹏陡自古木上微展双翼飞下,相距不足数丈,眨眼即到,这才看清巨鹏双腿,大如海碗,爪似人臂股粗,钢钩股利,双爪将临地面时,恰好正对着黑僧,只见它蓦地暴扬双翼,又霍然收敛,黑僧觉得一股劲强无比的怪风吹来,知道巨鹏有心如此,立施“金刚定”功,仍感有飘然欲起之势,才知展剑心所言不虚,展小侠已大喝道:“好畜牲,竟敢暗施刁诈,莫非作死!”
  巨鹏已双翼收敛,伸着那长长的颈子,火眼已闭,状似极端虔诚,展剑心手指看黑僧二次对巨鹏喝道:“这是我的好朋友,也是我恩师的宾客,人家说话无心,说过了算数,只要敢记在心裹,和刚才一样想撒刁使坏弄鬼,漫说‘九阳丸’,就是‘赤珠丹’也休想到手,否则在斗那条‘虎蛇’前,我准先把赤珠丹给你一粒,答应了就点点头乖乖的回到树上,不许开翼搧风逞威,要不我也不怕,更有办法制你!”
  巨鹏火眼猛张,闪射出异样光芒,对着展小侠和黑僧果真的点点头,轻轻一跃,双翼仅展开了数尺,已平落枝头。
  黑僧目睹此事,始信为真,不由频频赞绝。
  章文砚此时也已步出石室,遂和黑僧同到侯三山养伤处探视,展剑心蓦地一事掠上心头,竟轻登巧纵飞驰而下神泉峰。
  巨鹏“火眼”,在展小侠离峰不久,陡然腾飞而起,直冲云霄,转瞬只见一个极小的黑点,消失在天边。
  约隔一个时辰后,老少群侠正在峰头相聚品茗,远处突然传来一声鹏鸣,天际蓦现巨鹏身影,快似闪电疾落峰头,鹏背上滑落一人,正是小侠展剑心,落地已不能站立,上官瞻抓起小侠纵入石室,众侠鱼贯而进,上官瞻已将展剑心衣服撕下,鲁中原立即拦住玉姑娘和无双女萧月娥,二次返身再向室内,只见展剑心后背上,印着一个血红的手掌痕迹,上官瞻眉头深锁,自石壁空穴处取出了药物,用温汤立刻给展剑心服下,替他盖好棉被,向群侠示意,众人悄悄走向邻室。

  第二十章:血手惊魂
  上官瞻恨声对一心古刹主静禅师道:“蠢徒所受掌伤甚重,僧兄可会看出这是那一门的功夫?”
  静禅师慈眉微皱道:“此事实令人惊惧,剑娃儿所中掌伤,竟是绝迹武林已百余年的‘血手令功’,这门极狠毒的玄门阴功,自昔日血手令主独孤一伦,独孤一明兄弟失和为仇,经历四十年,百难不死老来相聚,传于凤城刘家之后,刘氏姊弟毅然废弃血手阴功,自兹血手阴功已成江湖陈迹,绝传至今(血手阴功故事,笔者正撰写中,书名“血手令”,不久将可问世),突又发现,令人百思莫解。”
  上官瞻一声慨叹后说道:“不仅令人惊惧不解,这种阴功掌法伤人后,医治极为困难,剑娃仗着先后天璞厚过人,就这样能否痊愈尚难预料,设若毒蛇岩中除白骨群魔和苗疆怪叟外,另有血手一派人物暗中隐踪与我等为敌,九九重阳能否占得必胜,到真不敢说呢?况对方已施煞手,小一辈的娃儿们又多不识此种功力,不幸途遇令人怎能不忧?”
  静禅师低沉的唸了一声佛号,略微沉思后说道:“剑娃再有片刻应能清醒,等问知遇敌经过,再定应对之策吧,至于说血手一派阴功虽然狠毒,绝非无法敌御,今夜你我不妨探索一下此人始末,到要看看这是个什么人物,竟敢背弃武林规戒,对一位素无冤怨的末学后辈,妄施杀手,当真此人自以为恃血手阴功横霸天下即可残杀无辜时,说不得只好叫他见识见识老和尚的‘十天芥子神功’,俗语虽有‘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之说,老和尚却足以自信,还具降魔的威力。”
  上官瞻和静禅师是数十年的道义至交,自昔日身怀奇悲至痛恨事,遁隐苗疆,未久静禅师亦远离江湖,闻人传言这位昔日武林第一神僧门下的鲁莽弟子,早得神僧坐化前所赐“宝掌”神经,今日始知不误,那最具威力的武林无上十天芥子神功,想已习成,静禅师已具金钢不坏功法,血手阴功虽然狠绝,十天芥子神功足可制敌,不由含笑说道:“上官瞻孤陋寡闻,未会想到你这鲁莾和尚也变了皮气,十天芥子神功习成,实应恭贺,但藏珍自秘似该受罚,老和尚还个公道给我?”
  静禅师正色道:“你这卖野药的朋友说话多简单,打量这十天芥子神功是能轻易施展的吗?我不过三年前才习练成功,为此二师兄还一再严论,不容妄展这门功力,大师兄更代传先恩师遗命,要我完成百大善果!你认为我自秘绝技?却不知这次若非突现血手一派人物,除十天芥子神功外,又无法克敌,才迫不得一说出来要你安心,就这样还要看那妄施血手的人物,是否极恶之徒,才能定规是否应该以这种功力去对付他呢!”
  上官瞻展颜反问道:“姑不言那十天芥子神功如何,适才听你所说,莫非你那位以雌雄双箫吹出‘迷踪神律’,迫使天龙十僧降服的大师兄古璞玉和断臂弃情,身经怪婆婆七煞黑狱而半念不生俗名赵剑秋,法名枯禅师独臂神僧的二师兄尚在尘世?(关于此节可歌可泣悲壮事迹,请阅拙作“柔肠侠骨英雄泪”)”
  静和尚慈眉飞扬慨然道:“我这鲁莾和尚,到底鲁莾,不错!两位师兄功力已入化境,虽尚滞留尘世,但已不愿再管人间闲事了,卖野药的朋友,你休在做梦,妄想其他!”
  上官瞻却满面庄重的样子说道:“我佛慈悲,怎的你这和尚将忍为慈,上官瞻是突然忆及往昔,丧门幡横行天下,杀太湖山庄千另三十六侠,丧门幡主郝氏兄弟自认系复全家惨死之仇,并无过错,岂料经令师兄独臂神僧,寻得丧门一派第一代幡主井氏兄弟,才哑谜儿打破,结果引出十数名武林奇客,和怪杰‘长发无肢叟’及井、郝两代幡主,同时为谢深罪而自尽于太湖山庄的那震动天地而惊鬼神的武林壮举……”
  静禅师陡地一声高昻佛号,面含悲容道:“那件几乎令天下武林解体的奇悲绝恨事,老僧自始至终参于其间,知之甚详,悲之亦切,从不愿再次谈起,说他作甚么?”
  “上官瞻何愿谈及此事,只因当时令师兄独具医治丧门阴功绝技,血手一派与丧门幡主所习阴力相同,虽过之而无不及,但令师兄当有疗伤之法,剑娃儿所中血手阴掌,绝非我这卖野药的能够治,恰好你论及师兄,这才想起剑娃或许有救,有心请出那位老禅师,医救此子一命,难道这也算做梦?也叫妄想?”
  上官瞻说至此,悲痛之情现于面上,静禅师点头安慰他道:“卖野药的朋友不必生恨怨之心,剑娃不似夭折之相,吉人自得天助,我那二师兄漫说已决不再入江湖,就能,远隔千里也无法救急,解铃还须系铃人,莫若从那施展血手阴功的朋友处下手吧!”
  上官瞻也只好点头作诺,黑僧等三人木在一旁,无话可说,而剑娃儿始终不醒,状如沉睡,直到金鸟西坠仍无起色,但伤势也未再恶化。
  众小侠一个个焦急万端,忿慨悲痛现于辞色,小和尚暗使眼色,趁着禅师等人不觉,声言准备晚饭,把众小侠调到平台道:“小和尚已不愿再耐,剑师弟受伤这重,不问可知,那个什么血手一派的东西,准是毒蛇岩请来的高手,今夜我师父和上官老侠,决定夜探毒蛇岩,那个敢陪我小和尚一块也到毒蛇岩内寻那掌伤剑师弟的东西?”
  黑白二小和甘凉双小侠,一口同声愿去,小和尚见自己师兄和玉姑娘没说话,颇不高兴,不便问玉姑娘却对孙天一道:“师兄怎么不开口?敢是怕那血手阴功?”
  孙天一虎目微净怒叱道:“师弟将来要掌本门衣钵重任,如何做事这般莾撞,血手一派阴功的狠毒,恩师尚不敢轻视,你敢做主用言语逼迫众小侠夜探贼巢?你自觉功力能胜过剑弟多少?还敢出言激讽于我,这胆也太大了!”
  小和尚心虽不服,但却不敢再说闲话,孙天一吁了一声又道:“其实我何尝不认为探查一下毒蛇岩是应该的呢,只因我自幼被恩师收养,追随年久,所得甚多,深觉血手阴功实非我等能敌,好在得虚实,遇上此人时,份外当心谅无大错,要去也应谋定而动,未胜防败才行,单凭血气之勇,非只无成,万一不幸再有人受伤,如何是好?玉姑娘素长智谋,师弟似惠拜教高益才对。”
       小和尚不由大喜,明白师兄心意后,才要转问玉姑娘今夜应如何行动,玉姑娘已含羞笑说道:“孙师兄是诚心找我的麻烦,我功力既弱,年纪又小,怎说我智谋过人呢?”
  小和尚接口道:“师兄的话向来不错,你别客气,有什么主意说出来大家商量着办。”
  众小侠也纷纷催问,玉姑娘含羞的警了孙天一半眼道:“剑师兄受伤未醒,不知对方是何等样人,‘火眼’既能救他出险,想来见过那人,今夜探查毒蛇岩,必须巨鹏临空盘视,若遇那人,长鸣三声示警,如此始无错误,我等易分两队出动,收呼应之效,这次专为那掌伤剑师兄之人而去,最好不遇此人不要动手,免得打草惊蛇,况白骨群魔功力极高,也要多加小心,总之以静制动,谨慎为主。”
  众小侠遂即分成两除,黑侠、小和尚、甘凉双小侠为一队,白侠、孙天一、玉姑娘为一对,行前再吩咐巨鹏“火眼”“凌空接应,小侠们自认分配的十分妥善,却把何人看守神泉峰的事,忘了个干净,而引出极大的事故暂且不提。
  晚饭在大家闷闷不乐中吃罢,静禅师和松泉老人上官瞻嘱咐了小侠们几句话,双双下峰而去。
  黑僧和展剑心,已成忘年至交,自小侠受伤沉睡起,他就独自深思一言不发,目睹禅师等去后,微仰铁头,钢牙一挫,走进石室,章文砚和李化虽看出不对,但不防有变,到侯三山养病的石室走了一趟,再找黑僧已无形踪,章文砚焦急的对李化道:“老黑和展小侠已成知交,这次定系为探血手一派的人物,返归毒蛇岩了,此去非但于事无补,反而危险至极,我与老黑义共生死,必须前往接返。”
  李化也是性情中人,遂与众小侠言明此事,即飞驰而去,众小侠也嘱附好巨鹏“火眼”,相率下峰。
  初更时分,众小侠已来到毒蛇岩的后岭,众小侠自此处上下岩内,已有多次,更都了然后岭某处天然石洞中,隐有高手,是友非敌,曾拜问过松泉老人和静禅师,隐身之人是谁?老人和禅师言遇事万莫与此人争竞,只可帮忙对方,不可多问其他,最好事了连面都不见,九九大会自能明白详情等言,是故孙天一巧助隐身之人,打落苗凶,而始终不现身形。
  这次再来后岩,谁知下渡危崖的百丈长索已失,凭众小侠功力,虽可缓慢觅路而下,但不只费时费事,稍一失慎亦危险万分,况由上而下时亦难,只好多行数里,再绕到前岩进入了商量已定,前站的黑侠,小和尚、甘凉双小侠飞身纵起,已行约箭余远,陡地一声幽幽长叹起自身前不远的林丛中,黑侠霍地半空中一个“金龙摇尾”,斜落数丈外,小和尚与甘凉双小也已齐集一处,孙天一远处目睹黑侠半空变式斜落,知已有警,一声长啸,双足微顿,疾箭般射出,玉姑娘和白侠却一左一右消失在暗影中。
  小和尚暗示甘凉双侠,慢慢分成一个弧形,黑侠已面对适才吁叹之处道:“隐身暗中的朋友,武林三奇门弟子,有请尊驾现身答话。”
  黑侠这种说法,是遵守着武林中光明磊落的规矩,极为客气,并先报出师门名号,按理对方即应现身回话。谁知却换来了一声冷嗤,黑侠才要二次开口,又一声长叹,这次竟从小侠们背后传来,黑侠等不由失色。暗中惊惧这人好快的身法,嗤笑声时,人还在对面林丛中,这时却竟到了背后的林边?小和尚会与白骨群魔中班家兄弟动过手,此时恍然大悟,双手合十,暗中撮了两粒佛门金钢珠,一声佛号道:“小佛爷闻声知人,没想到这穷僻苗疆,深山野岭,也有屈死的冤魂悲泣,若有请小佛爷渡化慈悲之心,尔等即应自行投到,小佛爷以便超度尔的亡魂。再要一前一后的愁眉苦脸长叶短叹,小佛爷一生气,可不管这段闲事,不问有何冤枉,一概打入练魂地狱,冤魂屈鬼还不现出原形等待何时!”
  “何时”二字出口双手微分左右,两粒金刚佛珠,分打前后嗤笑和吁叹声处,孙天一此时已到,暗笑师弟谈笑诙谐,不类佛门中人,见金刚珠出手,知暗中人定要避以颜色,已严阵戒备。
  果然小和尚金刚佛珠打入林丛,连个响声俱无,换来了前后同时发出的两声吁啊,微觉林草恍动,两名活似丧门吊客的白骨魔头,已倏然立于前后山道上,把众小侠堵在中间,小和尚认出不是班家兄弟,却是那天自己乘坐巨鹏,戏弄过的三名白骨魔头中的两个,此时前面阻路的魔头阴森森的一声凄笑道:“娃儿们好胆量,小秃驴虽然可恶,但尔等份太小出道太晚,不值我等劝手,各自报出门户,乖乖听候发落!”
  孙天一止住众人发话,却面含笑容道:“白骨七居士故然成名江湖年久,但若抛下困在古墓的日子算来,和我们这群武林末学,也相差有限了,又何必卖老,自古说姜是老的辣,那只是说姜,古董越老越值钱,人可未见得这样,我等为遵奉师门规戒,不能任意结怨不教而诛,若再妄图阻拦我等去路,小侠们可要放手对付尔等了!”
  背后那个老魔,一声比鬼哭还难听的长笑出口,然后缓慢地说道:“你到嘴硬,老夫先给你一掌尝尝!”
  话到人到,快如追风,大手带起一阵阴风抓到,孙天一已得静和尚全身功力神髓,背后魔袭到,故若未觉,明知是厉害至极的人物,暗中早将神功提起,阴风大手将到背后沾衣刹那,霍地暴转身形,猛吐“天龙神禅唱”功,喝一声“祸福无门”!双手蓦地全力平推,“八天九转神功”迎上魔手。
  白骨老魔轻视小侠,所展功力不足七成,绝没想到这个俗家少年,会精研佛门神功,一声禅喝,心头微寒,阴功竟被暂时阻不前,“不好”二字刚自心头升起,一股阳和之力已平袭而来,恰好又是阴功的克星,虽立即展门绝顶身法后纵数丈,胸腹间已吃扫中半掌,受伤不轻,若非本身功力已到登峰造极,应变又快,只这一掌就几乎要了老命,不禁桀桀怪吼。
  小和尚趁势纵起,一声佛号,半空变势,将师门绝学“大天龙降魔手”施出,一连攻了五招,老魔背时背运,适才半掌伤势未复,真气内力已难贯集应用,小和尚所攻招法,又狠又辣又快又准,稍一疏忽,定受重伤,迫不得已连连后纵躲避不停,小和尚第六招“龙登宝座”接着攻到,老魔此时真力稍复,决定这招多纵出丈余远,然后霍地叫足真力,转攻小和尚,自料一招足将小和尚立毙掌下,不想小和尚聪慧至极,这第六招竟是虚张声势,老魔已飞身纵出,小和尚却霍地收回掌式,并且若无其事摇头恍脑的说道:“这有啥意思?打的直跑,算啦吧!佛日慈悲,何必赶尽杀绝?放他一条生路吧!”
  众小侠不由齐声哄笑,老魔头苍白的面颊上,只气的直泛死色,越法难看,前后二老魔彼此不约而同,一声鬼嚎,分扑而上。
  众小侠早经孙天一暗中示意,黑侠和小和尚反迎着前面的白骨魔头,甘凉双小侠却迎着后面那个老魔,上来就不求有功,但求无过,龙虎日月轮配上风雷雌雄剑,连半毫空隙没有,把老魔圈在中间,休想占得丝毫便宜,老魔空具一身内功阴力,根本没有施展的工夫。
  那旁老魔所遇相同,黑侠已展出门兵器“子午杵”,小和尚使的是佛门奇绝的“大悲金铃”和“降魔震天尺”,子午杵外镶三枚响环,太悲铃叮当暴响,震天尺不时抖起一片银霞。
  一时间只见龙虎双轮寒光闪闪,加杂着碧虹银霞困着个殭尸枯骨;叮当暴响,风声飕啸中,围住个白骨阴魔,孙天一更每遇小侠露出破绽时,飞临接应,出招凌厉,只急得老魔头不停鬼哭吁泣。
  但白骨阴魔七居士岂是易于之流,两声幽长叹吁传出,双魔霍的凌空高拔直起,半空相合一处,四掌交舞暴袭而下,众小侠不敢硬架,只好飞身纵避,这样一来双魔变守为攻,掌掌致命阴功,众小侠再想进身,已如登天般难。
  曾被戏耍的那个老魔恨透了小和尚,明知对方机智过人,成心数次猛扑别个,而放过他去,更特意把后背对着他,正好此时小和尚金钤声响,也动了坏主意,他打算明袭近前一个老魔,等老魔发觉反身时,故意逃向另一魔头身旁,逃时打一暗号,师兄然全力追拦反身的魔头,另一魔头势必抽身先拦自己,岂料这是欲进姑退之策,霍地翻回,用师门“脱手追魂”的绝技,金铃暴响为遮人耳目,震天尺飞仅是吸引魔头的注意,那藏在大悲铃内的双金刚铃心,才是脱手追魂的招牌,百不失一,先了结他一个。
  一个想报戏耍之耻,一个有心欲进姑退,双方心志不同,所谋则一,恰好都如所想。
  小和尚暗袭老魔,老魔陡转身形,小和尚长啸而遁,孙天一飞身接应,老魔知这一群小侠当中,只有此人敢用本身功力和自己的阴功相对,不能不暂时放下追杀小和尚之心,二次转身回斗孙天一,小和尚果然逃近另一老魔,老魔怎肯放过,劈空一掌打下,小和尚一个雾里翻,真是来的快去的疾,临走远对老魔吐了吐舌头,勾起老魔儿性,竟舍了黑侠和无双女狂追小和尚,无双女侠不知小和尚心意,只当小和尚难逃毒手,竟将萧老人追云拿月功力施出,双剑光芒四射拦住老魔,小和尚暗忖此乃天意,一声暴喝,金铃猛响,左手震天尺脱手打下,被戏耍的老魔耳闻背后风声,身形向右一闪,金钤声这时仍在两丈外暴响不停,不疑有他,岂料金铃声止,心已分上下疾如流星打到,再躲已难,陡转身形将上面铃心躲过,下面右腿上,叫足阴功,硬生生的挨了一下,老魔自觉阴功提足,皮肉难伤,想不到这金铃心,竟是专破内功的妙物,只听得他一声怒吼道:“好阴损的小秃驴,老夫今日若不吃尔肉喝尔血,难消我恨!”
  不顾伤痛,飞射追到,小和尚震天尺出手,铃心打中老魔,料得是老魔真力被破,寸步难行,谁知大出意外,自己空剩了个不响的金铃,如何能敌,百忙中只好向左方丛林中逃下,老魔岂能再容他逃出手去,小和尚离丛林还有三丈远时,老魔如流矢般追到背后,恨怨归心怒愤至极,竟施出了全力,展开古塚内精研而从未用过的“白骨蚀髓阴手”,打到小和尚后背,这种阴手休说小和尚这点功力,上官瞻也未见得敢实受一掌?眼见得危急一发,小和尚已觉出背后寒风透骨,不似寻常,躲已不能,才待尽展师门弹功硬受一掌时,林内一声清啸,一条火龙电驰而出,小和尚知来接应,百忙中向地上一伏一滚,火龙正好迎上这白骨蚀髓阴手,小和尚只觉他附近丈余内,热气倍增,寒意立止,半空里赤霞异光暴闪,一声凄厉鬼哭,带着一条枯骨影子,似闪电般疾,逃射乱林之中,另一老魔亦如一缕炊烟般消失在远处,等小和尚站起,众小侠已齐集身旁,玉姑娘跌坐地上,手中还紧握着那口猿公故物,赤珠盘龙古剑。
  小和尚知道玉姑娘为救自己,不惜拼本身真力与老魔硬搏,已受内伤,惶然木立一旁,不知如何是好,半天突然想起身藏的一丸灵丹,那是恩师带着自己,远行天山神峰,参拜师祖灵光时,蒙祖师恩赐的一丸“天龙九转”灵实,立刻自身畔取出,走到无双女侠身旁,拜烦女侠送上灵丸,萧月娥义不容辞,才待近前,突闻高处一株搓古木顶上有人严肃的说道:“那女娃莫听小和尚乱言,切勿走近这受伤女娃的身旁,难道尔等就看不出来,她正用本身真力打通关穴逼出阴毒?现在正在吃紧关头,那个分她的心神或略为转动她半分,就毁了她的一生,老夫为了要看看白骨群丑到底有啥高招,致有此失,话虽如此,此女总算与我有缘,保她因祸得福就是。
  静和尚和上官瞻已在毒蛇岩右方池沼之地,与群魔相斗,我因无心之失,虽已派人办妥一切,但暂时仍不愿出头会他两个,他二人虽保必胜,但老和尚已不似当年俗家单铁儿之时,学会了假慈悲,看来不打算伤人,但如此却一时难脱重围,尔等到可放手去干,听我的话都有好处,不必再管这个女娃儿,明晨她自会回到神泉峰,小和尚的那丸天龙灵实,得来不易,况面上煞纹已显,主有大难,留他救自己的命吧,言尽于此,快些转去!”
  众小侠闻声同时抬头张望,只见古木梢头,细如柳枝般的地方,站着一个雪白的影子,因相隔太高看不真切相貌,但就那身出众惊人的轻功造诣,已足使众小侠心佩诚服,小和尚虽觉此人并无恶意,但念他说话太狂,句句命令之意,言言教训口吻,刚要发话激讽两句,孙天一经多见广,止住师弟抱拳说道:“晚辈等甚感老人家指点之德,只是义不容许晚辈等离开师妹而他去,前辈既说晚辈等恩师迟早必胜,则晚辈等去否自无关系,愿在此陪伴师妹,并斗胆敢问老前辈尊称,也免得失礼。”
  古木梢头奇客一声长笑,音如凤鸣清幽遥远悦耳可听,众小侠都是行家,知道这突如其来的奇客,内功已达最上乘的造诣,越法小心应付。
  奇客笑声住后,声调已转温和说道:“你这娃儿心思细巧,谈吐不俗面面俱到令人欣欢,老夫从不自报姓名,言出不容任何人相背更是明定规例?只因久绝江湖,难怪别人淡忘,尔等闪开那跌坐的女娃儿三丈以外,老夫还你们个公道就是。这无疑是老夫自报姓名,至时尔等已知老夫是谁,再若狂妄不听指示,可别怪老夫无礼!”
  众小侠闻言早已退向左旁,恰好空出玉姑娘跌坐身右的一片空地,奇客话罢,仅微伸右手向斜下方凌空虚按,空地之上半黄杂草,陡地无故自枯,下沉数寸,众小侠定晴看处,不由人人乍舌,个个胆寒心惊,地上平填了一个丈余大的手印,下沉约有二寸余,手指掌心陷痕分明,孙天一已知对方是何等人物,暗示众小侠万莫出声,各自小心应变,他自己却也猛提丹田真气,一声长笑出口,声裂金石震扬不止,二次吸吐纳气,才开口道:“晚辈虽不知老人是谁,但已看出是血手一派前辈,晚辈自知若凭功力,与前辈搏,无疑以卵击石,但生为七尺之躯,大丈夫当威武不曲,有言不吐不快,敢问老人可容人说话?”
  奇客微笑道:“好一声佛门天龙禅唱的笑喝,功力虽差已很难得,老夫自隐天涯,性情渐改,为你再开一例,遇事容人发问一言,但却只限一言一事,说罢!”
  孙天一躬身为谢慨然道:“如此晚辈放肆,愿闻前辈何以小题大作,晨间以血手阴功,重伤松泉老人门徒,我等小师弟展剑心之故?”
  奇客暴笑道:“娃儿可人,所问虽嫌狂妄,能为道义而不曲于威武,甚合我心,此事暂不作答,尔等归后保你剑弟早已痊愈,自能清楚原由,还有别的话吗?”
  小和尚早已不耐竟接口道:“你还能容人问别的话吗?”
  奇客叱道:“若不是你自不量力,何致于这女娃儿身受阴力掌伤,还敢多言多舌!”
  小和尚一身是胆,抗声道:“玉师妹虽受重伤,我自感她重德,为全师门深谊,她破死救我,厚脸说一句,‘似无不当’,这比起剑师弟糊里糊涂受了一阴掌要价值的多!”
  孙天一就知要糟,刚喝了一声“师弟还不闭口!”奇客一声冷笑道·“孺子大胆,接老夫半招!”
  一阵狂风临头压到。孙天一才喊得一声“前辈手下留情”!小和尚已勃然怒生,陡地纵起身形道:“佛曰‘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就凭这一身血肉,接你全招又有何妨!”
  众小侠纷纷呼喝,为时已晚。小和尚高纵数丈,疾迎血手阴功,果然丝毫不用功力相抗,谁知穿过掌风竟毫发无伤,平安坠落,众小侠大感惊异,小和尚也莫明其妙,梢头奇客却笑道:“小和尚果然好胆量,我这血手阴功,不似普通阴力,若毫不相抗,反而不受震伤,愈是自恃功力真气相敌,轻则受伤,重则立亡,这也就是佛家‘定心禅功’‘般若大法’,小和尚应该明白剑娃儿如何受伤了罢?”
  小和尚早已彻悟,含愧念一声佛号,不再言语。
  奇客又道:“交友之道信则不疑,老夫贯彻前言,这女娃儿由我照料,尔等放心去吧!”
  众小侠虽仍不舍就去,但觉无所借口,正迟疑间,突自左林内传出一声清幽佛号,遂听有人道:“净柳庵内弟子,自有净柳庵中人照拂,小徒不劳大驾将护,未知可否?”
  众小侠不由大喜,听这说话的口吻,除净柳庵主外再无他人,果然移时,庵主缓缓渡出林外,众小侠纷纷向前即拜,庵主吩附众人起身一旁侍立,此时微风扬处,树梢奇客已平落庵主身前丈余处,众小侠乍睹此人,不禁暗中呼怪,梢头奇客,梦想不到竟是一个貌如双十的英俊少年,奇客已向庵主抱拳道:“庵主别来无恙,丰神仍似往惜,这女娃儿竟是庵主高弟,到出我意外。”
  庵主慈眉微扬,合十为礼道:“令主得天地造化之功,贫尼自愧弗如,小徒手持赤珠盘龙古剑,令主似不应不知为贫尼蠢徒吧?”
  奇客闻言,面上突然显露出一丝惊悟神色,但却微闪即逝,途即展颜道:“人老眼拙,竟没能认出令高弟所持为庵主昔日降魔三宝之一的赤珠盘龙,难怪白骨老贼受伤那重,可惜令高弟尚难展尽此剑神威,否则单凭此剑本身,即为石火精英及纯阳孽龙相合而成之宝,足以荡尽阴功煞气,斩杀白骨老贼而有余了。”
  净柳庵主却不再答话,走到玉姑娘身前,轻轻取下玉姑娘紧握着的赤珠盘龙剑,剑交左手,右手五指顺敲玉姑娘三十六大穴,指弹不停疾如穿梭,陡地五指猛盍,玉姑娘已一声微呼,站起身形,才待向恩师施礼,庵主已开口说道:“徒儿所中阴毒虽去,但已神气两亏,必须立即静坐调元顺气敛凝真力才好,就在那林旁静修片刻。”
  庵主手指自己刚才走出的林口,并转身对众小侠说道:“汝等暂为玉儿护法,不得移动分毫,去吧!”
  众小侠应诺连声,无双女侠扶着玉姑娘,一齐走去,这时庵主回答适才血手令主所问道:“令主既知纯阳至宝,足以荡尽阴柔之力,若以此剑对敌血手阴功,后果如何?”
  这武林奇客的血手令主,含笑慨然答道:“若庵主手持此剑以对我血手阴功,虽难必胜,但应无败理,不过庵主深知,血手一派自先师独孤一伦,暨师姐刘姑娘精研绝学而自闭门户之后,已具佛道两家上乘功法,非一般玄门外派阴功可比,是故此剑虽具威力,恐难收惊奇功效了!”
  庵主一笑点头不答,反问血手令主道:“令主在此还有要事逗留吗?”
  血手令主闻言双眉陡皱,但随即开展,朗声道:“庵主字字迫人,大有相逼动手之意,但我昔日有誓,今生不与庵主合招,就此告别!”
  说罢微微恭手,转身缓步走去,刹时间身形消失在暗影之中。
  玉姑娘此时周天复始已毕,才重叩深恩,并恳神泉峰小留,庵主只摇了摇头道:“我自有住处,适才所遇之人,万一今后相逢,不能失礼,如今禅师和上官施主已将岩内高手引出数十里外,尔等不妨下岩一探盗踪,切记不得妄杀,归告禅师,说我九九大会决不爽约就是。”
  玉姑娘还要有所吐诉,庵主却已循着血手令主适才去路走下。
  众小侠目送庵主去后,各有各的想法,但都觉得那位武林奇客血手令主,令人响往,听此人对血手一派始祖独孤一伦称为恩师,他应是血手一派第三代掌门人(第二代为刘姑娘),年纪之高难以想象,但却美如潘安俊似弱冠少年,使人不敢想信?功力之高和生性的奇特,也是众小侠出道以来所仅见,颇似别具感怀身负极深伤心恨事般(此人一生遭遇之惨,隐忍之深,悲凄之重,遇合之奇无比,请阅血手令一书即知),其来如神龙去似飞仙,众小侠已怀探秘之心。
  玉姑娘虽已复原,但仍感虚弱,众人计议此行就为血手令主而来,今已会得此人,毒蛇岩无日不可前去,血手令主会言剑娃已愈,真假不知费人思量,玉姑娘也应早些休息,决定即返神泉峰,遂沿山径小路不慢不疾的纵驰着。
  行约数里时,蓦地小和尚一声惊咦!霍地停步,仰望半空,众小侠俱问何事,小和尚诧异的说道:“巨鹏火眼为何始终不见动静,林外与血手令主相遇,也没听他长鸣示警,莫非出了事故。”
  众人这才记起巨鹏之事,也觉事出意外,巨鹏火眼小和尚爱若性命,不由焦急异常,迭声催促众人快回神泉峰头,众小侠足下加力,转瞬已至神泉峰前。
  谁知此时突然峰上飞纵而下数条黑影,众小侠知有忧故,不约而同一声暴喝道:“尔等火速停步答话!”
  并分头拦住了这数名夜行客的去路。内中一个赤面长髯发白如银的老者,一声轻啸,夜行客纷纷停步,老者横目扫了众小侠一眼,微哼一声,霍地抬头仰呼道:“血手令主何故背信,山下埋伏人马暗袭我等,还我兄弟句话来?”
  众小侠闻言大出意外,血手令主竟又在此现身,此公真有鬼神莫测之技,思及此蓦地抬头观望,果然星月光辉下,神泉峰头站定了那位身着银衫的血手令主,蓦地一声引吭长啸传来,随即听得峰头人以“先天一炁真气”叱声喝道:“老夫既容尔等多活几天,到重阳受死,有如判令何用埋伏!下系峰头主人小友,外出归来,见尔等自峰头逃下,怎能不问,老夫代尔向诸小友请托,放尔等逃遁就是。”
  接着语调转柔说道:“下山者乃辽东龙氏弟兄,峰头已然与我相约重阳大会一战,诸小友看我薄面放彼等下山吧。”
  声裂金石字字清彻入耳,孙天一闻言先是一声“大悲禅唱”,表示接纳了血手令主之情,然后沉声道:“今日血手令主代求重情,姑且释放尔等逃去,此地为松泉老人和一心古利主清修之所,断不容幺小之流妄窥,错过今朝,若再敢前来,这神泉峰下就是尔埋骨之所,去吧!”
  孙天一因为明知龙氏兄弟,和上官瞻义属同门,“去吧”二字出口时,早已暗将全身功力集于右掌,成心一挥手,表示逐客,实则借以示威好震慑住这班夜行暴客,白发长髯赤面的老者,正是龙家老大,对松泉老人上官瞻,尚不畏惧,否则也不敢暗探神泉峰了,何况几个武林末学的小娃儿?只因血手令主功力已到出神入化境界,不敢轻搏,才迫得暂时饮忍,适才又亲见血手阴功之力,越法不敢妄动,孙天一右手一挥,龙老大也恰想给他个厉害,用了七成功力,假作拜别,双一抱暗袭孙天一前胸,岂料骄敌过甚,孙天一佛门神功十成实地恰好甩到,因早有备,龙老大并没看出这小娃儿提过真刀,只觉所发拳风,半途上硬被一股极强的一炁真力逼回,吓出了一身冷汗,那敢再停,呼啸一声率众奔驰逃去。
  众小侠疾登飞纵的赶上峰头,峰头平石上,现出惊人奇事,小神童展剑心竟和血手令主共坐畅饮,火眼巨鹏偎伏令主身后,这还不奇?奇的是展剑心右边,竟然坐着一位黑巾蒙面的怪客,和一位慈眉善目的老尼姑,左首却是重伤难动的侯三山,黑僧,章文砚,李化竟也在座相陪?
  小和尚首先难耐,指着大家问展小侠道:“这是怎么回事,受伤的突然伤愈,打人的和挨打的成朋友,那位不愿露出庐山真面的朋友又是谁,巨鹏火眼又怎会听别人的话?展师弟你快说!”
  展剑心拉着小和尚坐下,反间道:“才逃下山去的龙家兄弟,又是怎样来的?你可忘了问啦。”
  小和尚笑道:“今天实在出人意料的事太多了,一时记不起那么讦多。”说至此话风微领,指看黑僧等三人又道:“还有这三位,走到我恩师后面,却来到恩师前面,也定有缘由,好师弟别让我着急,快点告诉我?”
  展剑心面上一红,斜目看了那位蒙面怪客和老尼姑一眼,蒙面怪客竟伏在老尼姑耳边目注着玉姑娘,不知说了几句什么话,老尼姑一声哈哈,又回顾了玉姑娘和展剑心一眼,玉姑娘莫明其妙,展剑心却羞红了小脸,甭说小和尚,众小侠也如五里雾中。
  鲁中原认出老尼姑,是前数日毒蛇岩后替自己和黑僧解围的那人,急忙向前见礼,老尼姑含笑合十,站起身形,蒙面客也相随而起,群侠不由纷纷离座,老尼说道:“贫尼与施主们告辞,此间适才发生事,剑娃尽知。”又转对血手令主道:“令主所嘱事,贫尼归即办妥,至祈勿忘贫尼重托者,则感同身受。”
  又对展剑心道:“此间事无妨对诸小友言明,免得他们惊疑不安。”
  老尼再次合十为礼,蒙面怪客也向众人一抱拳,一前一后顺山径小路而去。
  血手令主却趁众人目送老尼怪客之时,微闪身形向后峰纵去,倏起倏落间已消失无踪,众侠却无人发觉。
  待二次归座,小和尚手指着适才血手令主所坐处,面露疑色环视众人,似在询问何人知道他那里去了?众人个个摇头,黑僧等三人更是面红耳赤,孙天一笑着说道:“这位老前辈一向行事出人意料,功力之高冠绝群,他既愿自来自去,师弟似不必有何惊疑,还是先听剑师弟说说我等去后,这里发生的那些事情吧。”
  孙天一是代黑僧等三人遮丑,以三人功力论,旁边座上少了一个朋友,竟然不知,这有多难为情?小和尚还是娃儿心性,闻言立刻催问展剑心,一连串的问题,迫得展小侠红着脸说出个中经过。

  第廿一章:玉女何人
  原来傍黑时分,禅师、上官瞻、黑僧等分别下山,章文砚、李化二人接应黑僧而去,众小侠率火眼也远离神泉峰,就剩下了两个养伤的病夫,侯三山连日静养,已行动自如,只是还不能施展功力,展小侠却仍是昏睡不醒,背后血手印红似赤珠,渐向四周阔展。
  这时突然自神泉峰后,飞驰疾纵上来一人,轻悄无比落身平石之上,蒙面黑衣背剑跨囊,略一盼顾,像一缕炊烟般投进左边石室,刹那而出,再次投进右边石室内,闪电般接连翻过三间小室,伫步停在了展剑心昏睡的小室外,欲前又却迟疑片刻,终于很快的去近榻旁,自囊中取出了一粒雪白药丸,把展剑心扶起,将药丸撮碎,一半给小侠放入口中,再把小侠放置榻上,仍似原来样子,另半丸药均涂在那个血红的手印上,然后不停的以平身真力为小侠揉摸。
  移时药力行开,说来不信,背上那个鲜红似血的手印,逐渐淡消,最后运丝毫影子俱无,蒙面怪客长吁一声,缓慢的停顿了揉摸,极疲倦约垂下双臂,坐到榻旁石凳上。
  展剑心所受掌伤虽重,但这种血手阴功,却有极奇特的反应,只要有本门中的解药,片刻即愈,否则对时后阴毒绵延全身,三日后七窍喷血而亡。当然这要看发掌人的心意和功力而定,最狠而手法和最高的血手阴力,只须遥点一指,即足以致人于死地了。
  蒙面怪客所用之药,正是血手本门灵丸,况又用本身真为小侠敲穴通脉,背后血手印消失之时,展小侠已经回醒,微闪双睛又赶紧阖起,心内暗忖,这蒙面怪客岂非正是中秋夜,毒蛇岩内大厅之上,巧救任化雨的那人?恩师一再关照,不令自己探索此人,今日他竟前来医愈自己的血手重伤,恩师所示是友非敌之言已获足证,但他是谁?怎地般般巧合,也像自己似的黑衣蒙面,明请他露出庐山真像,想来不易,何不趁他未觉时抓下黑口袋瞧瞧?这时蒙面怪客刚坐到石凳上,展小侠“哎哟”连声,惨哼不绝。
  蒙面怪客受人之教而来,只知照规行事,认为按所教人言,此时小侠血手阴毒尽解,半毫功力未失,已如平日一般,即应回醒,若非有话代传而自己也实在疲倦不堪时,早应退去?如今突闻小侠惨哼呼疼之声不绝,事出意外,不禁惊慌失措,想都未想就伏身焦急询问小侠何处疼痛,展小侠倏地伸手,蒙面怪客始知上当,惊一声急忙躲闪那里能够,蒙面黑巾已被取下,后腰也被展小侠搂了个结实,只急的蒙面怪客紧闭双目,只惊的展小侠目瞪口呆,两个人都忘了分开,一动不动木在那里。
  蒙面客半天没听到动静,不由星眼微开,正和展小侠那一对发呆的眸子相遇,见他那付傻楞的样儿,忍不住“噗嗤”的一声笑了出来,紧跟着发觉半腰仍在人家的偎抱之中,不觉俊脸飞红羞叹交加。
  展剑心不料蒙面怪客是位姑娘,又因素知此人功力不凡,右手去抓那遮着头脸的黑巾,左臂却住人家的后腰,下手虽然不重,危恐对方逃掉却搂的很紧,黑巾随手脱掉,露出一片柔软秀发,一张奇俊绝美的面孔,一对精亮如闪星般的大眼睛,可把展小侠吓坏了!惊傻了!心里也不知道是想些什么,只觉的乱哄哄的,像走马灯般起一念又一念,一念比一念闪过的快,一念比一念糊涂,最后似水流旋过轮转电疾,所以人显得愈发木楞,手臂也愈来愈僵愈硬越紧,像死了一殷失去灵活。
  姑娘被困小侠臂围之内,只当他有心轻薄,嗔转为恨羞作怒,陡地提起“金刚禅功”,才待震开小侠手臂,见他如无知觉,状类痴呆,突然忆及自己和他的关系渊源?不由怒转为怜,恨变为情,但总不能这样傻里傻气形若木偶似的耗着呀?遂用手轻轻推拨小侠左臂,说来真怪,小侠不是不想把这条手臂收回,怎奈他不听使唤?似重逾山岳?可是经姑娘轻轻一拨,却又运转自如起来,缓慢地滑下了姑娘的柳腰,手臂恢复了灵活,“心轮”也停止了滚动,一时万般杂念俱止,还他本来。
  还转了本来面目,小侠不由羞愧已极,霍地站起才待有所吐诉,一声惊呼二次又坐回榻上,姑娘被他这个儍样子到引得咯咯娇笑不止。
  原来小侠忘记上衣已碎,霍然站起后,碎衣坠下,不由心慌意乱的二次坐下,手扶着碎衣服,怪模怪样的怎不令人好笑。
  姑娘一面笑着一面说道:“抓住衣服坐着和站着有什么不同的地方吗?还不赶紧找衣服换!”
  展小侠心里想道“对呀!今天我怎么变得这样笨呢?”遂立刻找出来衣服,不过他又为了难啦,那儿有当着个大姑娘换衣服的道理?虽然只是上身,也说不过去呀?姑娘慢转娇躯,背着身子道:“你那儿像‘小神童’,简直是‘儍小子’,还不快点换好。”
  展小侠素常除师父外,任谁也不敢对他这么说话法,这次有点特别,不仅毫无不悦之意,还连连应诺,又急又快的换好,并一再向姑娘致歉。
  姑娘候他换好衣服,转过身来,手上多了两封信柬,目注着展小侠一瞬不瞬,展小侠被瞧的直发毛,半天才指着石凳傻里傻气的说道:“姑娘请坐,请坐。”
  始娘一笑妩媚至极,坐下说道:“你也别站着,我有好多话要跟你谈呢。”
  展小侠灵智已复,闻言面上含着满意的笑容,坐回榻上,姑娘娇嗔一声问道:“你心里想的是什么?干吗这个笑法?”
  “我受姑娘活命医伤重恩,正恐姑娘就去,深感惶急,今知还有盼咐,自不致立刻分手,喜在心头不由现在面上,姑娘万勿动气。”展小侠也不知是无心是有意,实话实说。
  姑娘脸上微红,轻拂乌云说道:“那个要听你这些鬼话?坐好我有正经事谈。”
  “是!愿闻玉示,绝不敢蠢动?当洗耳恭听。”
  姑娘半嗔半恼的说道:“你那儿这么多废话?再这样贫嘴我可走了!”
  虽然她声言要走,但却半步没挪,他也正襟而坐状郑重,姑娘开口道:“你可是大侠展孟,展老英雄的爱子?幼时人人称你叫剑娃儿的展剑心?”
  “是我,不过姑娘从何处得来的这个消息?”他极惊诧的回答。
  姑娘不埋他的问话,不知何故反而俊脸上又飞红霞,略一停顿接着说道:“你可还记得童年时住过何处?”
       “这怎能忘记,家父为避仇家,在我乳龄时全家悄自故乡远迁云南,三岁时我刚刚记事,又迁到无量山中,九岁时被仇家侦知住处,深夜率众杀家,天幸恩师彼时恰到无量山内,访寻一位佛门高尼,与高尼仗义出头,诛尽群丑并收我为徒,恩师因事必须逗留数月,将我暂托于那位高尼庵中,庵内还有一位……”
  说到这儿,他恍然大悟,一声惊咦蹦了起来,含着无法形容的甜笑,双目闪射着异样的光采,注视着姑娘道:“茜妹!是你?果然是你!这些年来想得人好苦,你怎么会来到这儿?”
  说着走到近前不由自己的伸出双手就要抱她,她大眼睛一瞪,小嘴儿一撅,他不禁肃然止步,伸出去的双手也慢慢的缩回。
  姑娘娇嗔道:“你到还认得我,这些年来听说你早已艺成,为什么不去趟无量山?多年来仅凭片函只字相通,还说想得人家好苦?哼!鬼话。”
  小侠闻言焦急莫状,苦丧着脸道:“那个说鬼话叫他不得……”
  “你敢,你敢再胡说?”他才待发誓,姑娘已出言制止。
  “你不知道恩师对我多严,昔日在庵内,巧遇茜妹,又恰好次日母亲前去拜即庵主大恩,竟一眼瞧中了你,也不知母亲和庵主是怎么谈的,更不知庵主怎会能瞧中我这个笨孩子,双方一言,亲事遂定,岂料恩师返来,闻言颇为不悦,那天我记得正好是母亲接你回家,不在庵中,恩师似乎还为此事和庵主争论了好久,我躲在一旁直生师父的气,后来庵主似动真火,曾说‘上官瞻你可放全心,我要调理不出个忠孝节烈的姑娘来,今生绝不见你,更绝不误你高徒的一生就是’!师父也着了恼,回了一句‘当真丫头能够如此,上官瞻自愿拚得今生成全于她’!就作别庵主而去。
  “其间我不知问过恩师多少次,但只要一提‘茜妹’这两个字,恩师必定大怒,但却令人奇怪的是,每年由母亲处来你的素笺,恩师却从不过问,后来艺成,自忖恩师当不会不准我回家拜叩双亲罢,至时先去看望茜妹,岂料恩师竟连下山也不准,尤怪的是我双亲令人携来谕命,内中严嘱一切必须听恩师吩咐,更特别说明,若偷返无量山,不问原由为何,即为大不孝,我虽焦急万端但身不由己又能奈何?
  直到今天,敢言无时无刻忘过茜妹!你怎知我身受血手阴毒,你是何时来到苗疆,来此作甚,干吗还蒙着脸来?咦!你为什么哭了?”
  小侠乍逢朝思夜想的梦中人,只顾倾诉离肠说个没完没结,他却不知内中有多少话,使姑娘感怀悲伤,直至姑娘止不住泪珠盈睫湿透衣襟,这才发觉,还又问上一句儍话才住了嘴。
  姑娘悲伤难止,刹时间哭成了个泪人儿,小侠急忙替她慢慢抹擦泪水,千万慰语,百般小心,好容易止住悲啼,长叹了一声说道:“我生来苦命,不怪别人轻视,好在我们已经见着啦,从前的事都已过去,提他作甚?你晨间误被血手令主所伤,当时他已发觉错误,可惜巨鹏救你心切,你内功又好,竟能骑它逃去,致无法替你医治,午间和我恩师相会,知道是你,赐了一丸解药交我代他医伤,并致歉意,令主说就在你隐身地方,恰有一名白骨老魔潜伏彼处,误把你当成对方,所幸出掌不重,但他仍觉愧对,说迟早必有所报。
  “至于我为什么蒙面前来,你刚才不是说过吗?昔日两家恩师曾有诺言,今日忠孝节烈四字我不知能否做到,本不应前来会你,只为令主所命,又想偷瞧你几眼,才从权而来,又怎能不遮住面目?
  “我来苗疆是和恩师一起,主要原因仍系双方师尊的那句信约,但我也许会为那‘忠孝节烈’四字而丧命苗疆,这也是今夜前来的原因之一,自此一别就许竟成永诀!”
  说至此姑娘不禁悲由衷生,点点泪洒。
  小侠一面安慰她,一面说道:“茜妹!不管恩师心意如何,但总不能不说理,茜妹放心,恩师……”
  他说到这儿,才想起恩师和众小兄弟为何一个不见?不由停住话风,才待叫唤,姑娘止住他道:“目下神泉峰上,除去旁边石洞室内,有个养伤的人外,别人都到毒蛇岩去了,否则我又怎能前来?”
  “噢!原来如此,茜妹!这也是天赐机缘,恩师不久即归,我必定要问个详情出来,茜妹!到底是为些什么,恩师才和庵主争论,你可听到庵主讲起过原故?”
  小侠心有所疑,才这样的问姑娘,在他直觉的感到,姑娘当然知道这内中的原由。
  谁知姑娘嫣然一笑道:“你那位恩师,比谁都清楚,还是去问他吧,我也正愿意听听他怎么说呢?不过……”
  “不过甚么?”小侠迫不急待的问。
  姑娘又是一笑,若无其事的说道:“不过最好你别问上官大侠,免得老人家又雷霆大发,迁怒于你受到责罚。”
  小侠不由双眉一皱道:“茜妹怎么玩笑起来了,师门恩重,不论雷霆雨露皆系恩泽,此事定有别情,谁敢说恩师迟迟之意不是有成全之心?”
  姑娘闻言不但不恼,反而极郑重的说道:“你能悟解至此,总算不负我一片痴心,刚才那句话是逗你玩的,现在不劳你多费唇舌了,当真认为我师徒那么轻贱?不顾昔日的诺言信誓就冒然前来!你看这是什么?”
  说着举起手中的两封信柬。
  小侠含笑摇头道:“这只是两封信,没看内容前谁又知道里面写的什么?若是今日相会,自始至终你是成心逗我玩的话,谁又敢说这不是逗我玩的花?少女的心像初升的旭日,是红、是紫、是证、是黄、是蓝、是白?一会儿能千变万化。奇笨如我,聪慧像你,我又怎敢妄自捉摸你那心意。”
  姑娘听他越说越不像话,娇嗔一声道:“我只当你老实,原来坏的出奇,我让你看的是这两封信柬,那个要你胡猜胡讲,谁又要你瞎捉瞎摸来着?人家就是为了你我之事才写这两封信给你师父,你既然愿意自己捉摸,这信已无用处,我带回去了!”
  说着站起来就走,小侠心里明白姑娘不会就走,表面上故作着急的迭声陪不,姑娘还是不依不饶,小侠成心说道:“当真茜妹就走,我宁愿受恩师重罚,你走到那儿,我就跟到那里,不信你走走看。”
  姑娘这才“噗嗤”的一笑,说了句“赖皮鬼”,重新坐下道:“那你老实点少开口,听我告诉你这两封信的来历,保证你师父看了信再不坚持己见就是。”
  少侠出了个怪样子,逗的姑娘咯咯一笑,笑罢正要开口,小侠又作了个更怪的模样,姑娘一面笑着一面问他道:“你想干吗?出这个鬼样子。”
  小侠露出了莫可如何的表情诉苦的说道:“茜妹!我知道你说完这两封信的事,就要走了,你又不让我说话,只有做些怪样子延迟点时间,好多留你片刻,十年相思。”
  姑娘不容他再说下去,握住了小侠的双手,含情脉脉,默默无言,无言的一瞥,道尽了心中意,意中深情,深情相思,相思之苦。四目交流,灵犀相通,二人融会在至情至爱的境地中。
  “什么人这般大胆,深夜私闯松泉老人静修之地?”
  这一声暴喊,惊醒了沉醉在深情蜜意中的姑娘和小侠,小侠听出是侯三山的声音,更知道神泉峰上已然发现不明身份的人物,目视姑娘,似在问她来时有无同伴,姑娘此时已把头脸二次蒙好,摇头作答,石室洞外已有人发出一声嘿嘿冷笑道:“老夫只当什么人在此守夜,没想到你这辽东道上风字帮的朋友,竟作了上官瞻的看门狗!侯三山,难道凭你还真敢管龙三太爷的闲事?”
  小侠和姑娘才知道这夜临的不速之客,竟是谊属上官老侠师弟的长白三龙,姑娘立刻把两封信交给小侠道:“这都是呈给你恩师的,要紧的很,先把它放好。”
  小侠接过来极小心的放置到石壁凹进的石匣中,然后双双悄然闪出,隐身石洞以备随时接应侯三山,小侠并简短的告知姑娘,来者不可轻侮,动上手要份外当心。洞外侯三山已二次开了口,侯三山原本不知众人都下了神泉峰,偶觉洞内烦闷,已能行动自如,就想找人谈谈,谁知刚刚走出左边石洞到达平石之上,突然发现有数名夜行人,悄登山峰,虽然觉出来者功力极高,但暗忖松泉老人和静禅师等俱在右石洞中,来人凭自己的经验料断是敌非友,这从他们偷偷摸摸的哑声悄进,就能分别得出来,遂暴声喝呼,本料右石洞室内的诸侠,定然闻声而至,谁想半天悄静无人,才知众侠不在峰头,听得对方狂妄之言,报名姓龙,知系长白三龙,暗念一声“命该如此”,自知漫说还不能妄使真力,就能也绝非人家的敌手,但论道义谈气节,今日宁死敌手,也断无不战而退的道理,遂抖起英雄肝胆,二次喝道:“什么龙三龙二龙老大的!对侯三太爷说话敢这般狂妄,想必是活腻了找死来的,还不给三太爷站住!”
  侯三山是豁出去了,他比谁全明白,动上手不出十招,必死无疑,反正一死,窝囊死不如刚强死,为么放着英雄人物不当,所以才胆豪气壮。
  天下事往往出人意料,昔日在辽东道上,侯三山虽是独挡一面风字帮的一流高手,但见到长白三龙的门下,也要恭恭敬敬,论辈份论功力,不管那点,侯三山是差的太远,今天竟敢当着长白三龙面前发狠,老江湖做事份外谨慎?一别数十年,侯三山就许另有所成?否则那真如他自己所说的话,是活腻了找死啦,可是长白三龙度情入理,觉得侯三山若非另有所恃,那就是有了足以和自己弟兄论短长的功力,除此外不作他想,这时双方已在峰顶相会,互距三丈,侯三山目睹三龙俱在,身后另有门徒数人,明知若稍现惧意,是自速其死,故意哼了一声,视如不觉,傲慢之气现于面上,长白三龙也因捉摸不清侯三山的功力,到底如何,不敢轻进,但又明知松泉老人已离峰头,此为千载难逢良机,稍纵即逝,龙老大眉头一试探地说道:“侯三山,你当真是认不得老夫了,还是别有所恃,敢替上官瞻拦我兄弟进路?”
  侯三山一声冷笑道:“龙老大,你错打了算盘,此次你兄弟率众潜至苗,我与上官瞻已知晓,事不关己懒得多问,莫非你那群探路的门弟子,就没告诉你我侯三山自远离辽东即归隐于此,近十数年来虽已习成‘十天芥子神功’,但却不愿再开杀戒,听我善言相劝,莫再妄起贪盗心,火速离开神泉峰,是你兄弟的福份!”
  侯三山这些话内,毛病百出破绽层生,当局者迷,自觉恰到好处。
  龙老大乍听“十天芥子神功”之言,真有点惊心动魄,侯三山若练成这门神功,自己兄弟三人绝非敌手,正打不起应付的主意,恍然忆及恩师昔日会言,十天芥子神功为天下绝艺,威力之高无与伦比,可惜只有童身慧才,始能习练,侯三山早非童身,怎能练成此功?举一反三恍然大悟,不由一声震天狂笑,笑罢正要陡下毒手,半空突然一声幽长异鸣,裂石碎木船吹来一阵暴风,中间加杂着一大片黑影,两点奇亮的火星,直袭而到,长白三龙才待吩咐众门徒火速躲闪,自己也顾不得突袭侯三山,正欲觅地暂避,岂料侯三山霍地暴喝一声道:“火眼还不谨守洞室,这群东西有我料理,速速退下!”
  说来不信,那阵已袭到身前的狂风,竟闻声转向,直泻石洞室外,飞砂走石停止后,龙氏兄弟这才看出,是只火眼金翅钢羽大鹏,眈眈怒视着自己一行人群,精灵至极神骏异常。
  侯三山不知巨鹏火眼来的恰是时候,已无形中救了他一条性命,这时仍然狂傲的手指着长白三龙道:“此系我代步神鹏火眼,凭你等功力绝非它的敌手,还不滚下神泉峰真要找死?”
  龙老二熟知侯三山昔日性格,暗忖若他真已练成绝功,既然已不开杀戒,又何必言语凌傲狂妄到如此?反之似作贼心虚,本有试他一掌之心,到是这只巨鹏不能轻侮,必须想好对付的方法。兄弟三人相聚片刻,计谋已得,倏然分开,霍地一齐猛扬双臂,照准巨鹏品字形打出了十二粒独门“流火醉仙弹“,这种弹子厉害万分,出手化成一片烈火,烈火中散出一股奇香浓烟,不论人畜,嗅香则醉,人事不知,非对时不醒,若先中烟毒后嗅奇香,势必烧化成灰。
  长白三龙打定主意,先除制了巨鹏火眼,再寸戮侯三山于死,巨鹏天生灵禽,想系知道厉害,霍地损天而起,双翅猛舞,竟恰巧把十二粒火流醉顶弹给反送回去,别看长白三龙和手下门徒,照例外出俱在鼻中预藏了独门解药,却仍然飞纵躲避,因为不巧被火烧着,却无法可想。
  侯三山此时第二次被巨鹏巧救,仍然不知,反而见状哈哈大笑不止。
  巨鹏二次降落,火眼闪光,注视长白三龙不瞬,长白三龙空有一身卓绝功力和奇异暗器,竟无用武之地,侯三山狂笑,勾起龙老三的毒心,自忖巨鹏双翼据风甚强,侯三山却无法办到,何不原样的照顾他一次,途向老二老大示意,不约而同才待暴下毒手,一声佛号起自平石旁参天古木之上,又恰好第三次救侯三山不死。
  佛号声中,自古木上降下一位古稀老尼,合十为礼对龙氏兄弟道:“老尼不忍山川树木遭施主等的火劫,敢向施主们化个善缘,敬请众施主由何处来此,再由此回到来处!”
  长白三龙一声冷笑道:“老尼大胆,敢问我等事就是有心人,何不报上个名号?”
  老尼不答所问,反而说道:“施主既解得‘有心人’三字,更应知‘祸福无门惟人自召’警语!昔日背师行事,私心虽欺鬼神,果报尚未应得,如何即已淡忘?岂不闻‘天网虽疏,疏而不漏’之言?奉劝施主速返辽东,切勿妄求非己之物,或可幸免天诛,老尼实怀慈悲之心,决无威胁之意,据老尼所知,非只施主等昔日本门中长者尚在人间,并有确据就隐身这神泉峰左近!况松泉老人如今功艺绝非施主们所能妄窥,其恩师驾返道山前留有遗训,着他有朝一日访得施主等劣迹恶行时,代正门规!
  “午间老尼途遇故交血手令主,扬言血手一派已百年不履江湖,三十年前其门下弟子,‘千里独行侠’辛丹枫,辽东做客,访知施主纵容门下高弟行凶,曾亲访施主恭请严训尊徒,不料反被施主等计擒折辱,随即逃出辽东,此次血手令主风闻施主等为寻‘九龙异草’来到苗疆,故而前来了结门下弟子三十年前旧恨。
  “血手令主功艺超凡入圣,具佛、道两家无上心法,堪称独步天下奇客,老尼为施主想,何如归返白山黑水间享无穷之乐,不比置身群仇之下胜过多多吗?
  “况毒蛇岩中九九会上,尽皆应劫之客,佛曰‘苦海无边,回头是岸’,施主们何不猛醒!”
  这番话字字金玉,称得起“当头棒喝”,无奈“佛门难渡无缘客,世上尽多不化人”!长白三龙虽然闻言惊心,但却不信其事,龙老二寒着一张红脸,嘿嘿地冷笑数声说道:“承蒙高尼关我龙家兄弟的安危,我弟兄当永记恩德不忘,但说来说去高尼法号怎样称呼,可能见告?”
  老尼姑庄重地说道:“老尼因了一事,目下不便提名称号,莫非施主们因此而不信老尼适才之言吗?”
  这次龙老二不再客气,狞笑一声道:“赖佛吃穿的老东西,龙二老侠不愿和你这出家人一般见识,漫说长白三龙不会轻信尔言,满打你所说的句句是实,长白三龙何惧?老不死若还活着,正好了断昔日事,上官瞻迟早难逃我等手掌,那血手令主又是什么东西?此间没你这出家人的事,用你刚才的一句话,回敬于你,‘你由何处来此,快由此回到来处’去吧!”
  老尼慈眉霍地飞扬而起,善目猛张暴射神光,一字字如雷鸣般说道:“井底之蛙,何足论天,老尼虽具慈悲心肠,但也有降魔之力,这灵秀山川,绝不容尔等妄侮,再不退下要自讨无趣了!”
  长白三龙同时一阵哈哈狂笑不绝,笑声中石洞内的小侠和姑娘飞纵而出,姑娘早已听出是恩师到来,知为接应自己,趁三龙笑时,出洞拜叩恩师。
  长白三龙突闻夜行风声,霍地止笑,见是一个俊美的少年和一个蒙面的人物,不由接着笑将起来,笑声如雷震人耳鼓,小侠和姑娘早已忍耐不住,正要禀明老尼上前索战,瞥见老尼面露笑容,正觉奇怪,蓦地听出长白三龙的狂笑声中,不知何时加上了另外一种奇异的笑声,音如管簧,调分高低,韵味无穷悦耳可听,知有内家卓绝高手成心弄三龙,吐“先天一炁真气”,化为笑音,透传三龙狂笑声中,三龙人是丢定了,不由也静观变化。
  果然长白三龙倏然住声,可是对方非只没有停顿,反而音调渐高、渐疾、渐响,刹那霍然转腾,如银瓶乍破,似铁骑突出,再高吭,若百丈瀑布倾泻,万千石鼓齐鸣,地为之裂,天为之长白三龙这觉出遭遇强敌,闻声知人,自己内力火候,差此人多多,尤使自己兄弟深感羞愧的是,直到现在尚未发觉此人存身之处!
  长啸笑声陡地停住,四山悄静异常,长白三龙仔细注目,除身前数丈外的老尼和少年男女及侯三山外,不见他人形影。
  老尼姑再次合十唸声佛号道:“施主们再不速退,适才发声长啸之人即将到来,至时能否全身而去,可就难说了!”
  长白三龙还没开口,侯三山自老尼突降,就拿定了主意,长白一派,在辽东作恶多端,三龙除背师一事外,尚无大过,他们那些二、三代的弟子,却无恶不作,成心要用话绕住三龙,耗到松泉老人及静禅师或众小侠归来,一网打尽恶徒,替辽东道上永绝恶患。见机不可失,先是一阵哈哈大笑,然后说道:“听见了么,长白山上的三条小孽龙,刚才发出先天一炁真气的朋友,是位捕捉孽龙的圣手,高尼一再吩附尔等逃命,还不卷起尾巴滚下神泉峰去,莫非一定要把你们那些虾兵蟹将,全都断送在此处才安心称意?当真如此,侯三太爷手正痒的发慌,嘴正淡的发馋,或煎或炒或烹或炸,侯三太爷吃他个干净就是!”
  长白三龙一生未退敌手,未日渐骄横狂傲,生性刚复自大,适才乍闻先天一炁真气所化笑声,虽生机心已萌退意,但碍于多年声威,不便就此而去,正想找个借口,说上几句场面话再走,侯三山激讽之言已经出口,长白三龙如何能受,不禁暴怒,手指着侯三山恨声道:“老夫兄弟今日若不把你寸磔碎尸,剉骨扬灰,绝不走下神泉峰,侯三山你滚过来受死!”
  长白三龙虽然怒满胸膛,气冲斗牛,但方寸不乱,侯三山所立之处,远在老尼姑的身后,老尼自露形踪,侃侃而谈毫无体色,气聚神凝自具庄严宝象,那形态和气魄,一眼即能看出是位内功卓纪的高手,三龙皆存暗中下手的意念,成心呼喝侯三山出来,实已断定侯三山必然反唇相激,至时三龙假作忍无可忍,高纵直扑侯三山,然后半空陡变身势,一个追击侯三山,两个暴袭老尼,顺便带上那蒙面和少年娃儿,发个利市,然后合力对付那尚未现身即施展先天一炁真气的人物,定然必胜?
  果然侯三山闻言大笑道:“凭尔三条龙,妄想三太爷移动大驾,何异痴人说梦,要送死自己过来!”
  长白三龙见预计得成,同时暴笑一声,身形陡地电射而起,恰在此时一白两黑三条人形,如天蛛垂丝般分三方占品字形倒悬而下,落地同时暴喊道:“长白三龙稍安勿燥,静听我等一言!”
  长白三龙闻言一声啸叫,疾射凌虚的身形,半空霍地微顿,同时双臂微甩,一齐向左方盘旋半周,轻若浮云般飘然下落,所踏处仍是原先各人所立地方,分毫不失,动作化一,姿态美妙,盛名果然不虚,只这惊人绝顶的轻身功力,已使侯三山乍舌不止。
  品字形纵落的三人,竟是黑僧、章文砚和李化,三人虽皆不识长百三龙,三龙却认得他们,龙老大哼了一声说道:“邵子奇的师兄,毒蛇岩中的好朋友,莫非也是这神泉峰上的佳宾?有什么话说快讲!”
  龙老大在三兄弟中,功力最深,识人最广,学问也最高,相对的,性格也比较和善,人也正派一些,很讲究武林道义,知道章文砚是邵子奇的师兄,黑僧等是毒蛇岩内聘约的高手,今竟深夜现身神泉峰,才说出激讽的话来。
  章文砚等三人,似心有成竹,静侯着龙老大说完,由章文砚作答道:“龙大侠不必出言灭讽,章文砚等虽然不才,但绝非卖友之徒,路遥知马力,无须多作解释,适才途过一位前辈高人,言及龙大侠昆仲,率门下高弟夜临神泉峰,此人昔日会目睹龙大侠在打虎山畔,义助猎户除掉三害,全人节烈而不沾虚名,不失英雄本色,甚为钦佩,不忍贤昆仲因一时贪念而抱恨终生,特令我等寄上一言,‘此处是非之地,不如归去’!
  “并说‘血手令主誓报三十年前门弟子之耻,贤仲功力虽高,但绝非令主敌手,请贤仲三思勇退。’
  “我等受人之托忠人之事,难顾嫌疑,如今代人所言已尽,本身还有一言奉恳,今宵相会,自认与贤昆仲有恩而无怨,愿能各守江湖本份和武林道义,言尽于此,请从此别。”
  龙老大闻言不禁寒颤,昔日无心为善,自觉无人知晓,竟仍难逃别人耳目,为善如此恶何待言?看来不如暂退的好,就这略微一迟疑间,一声冷笑破寂静长空,自神泉峰后岭头,一条白影如流星若疾矢,电射般转瞬已到平石上空,此人身形未落怒喝声起,字字清彻贯耳道:“老夫到要看看长白三龙是什么人物,有多高功力,敢横霸辽东妄杀无辜!”
  声止人到,如春雷泻地般疾,这人在半空中一个盘旋,疾如石火流星般降下,离地尚有两丈时,霍啦一声叱吼,双掌微微向平石旁草坪上凌虚轻按,全身竟在空中猛然静止,随即似一团柳絮,随风飘坠到老尼姑身旁。
  那经他凌虚轻按的草坪上,端端正正显出了一对约有七寸的手印,掌指分明,下陷三寸有余,掌心处平如刀削,微黄的草茵,已枯黑如墨,越法衬托出四旁草坪的细软柔和,这种无与伦比的功力,只震得长白三龙胆寒心惊乍舌不止。
  章文砚等三人,虽久闻这突降不速奇客的威名,今日却系初会,目睹这种人力无法抗御的绝顶阴功,再顺念想到自己那身微薄之技,不由也暗自震惧和惭愧。
  只有老尼姑神色不变的对这人合十说道:“令主可否暂时放手,容贫尼再与龙家众位施主一谈如何?”

  第廿二章:怪人怪事
  原来这突临峰头的不速客,正是名满天下的血手令主,只见令主微微摇头说道:“适才林中等候庵主师徒,巧遇白骨小丑仗恃功力向一般小友逞威,不料败在一位姑娘手中,而那位姑娘也因一时疏忽,略受白骨阴毒之伤,才待为她医治,净柳庵主驾临,始知姑娘乃慧大师高弟,更令我不安的是那口‘赤珠盘龙’古剑,又再现江湖,当然慧大师有心将赤珠盘龙剑昔日未了事,交由那姑娘来作了断,如此则血手一派,势必尽快的也把所有江湖恩怨了结,以便遵照昔日誓言,为赤珠盘龙当年秘约尽力(赤珠盘龙剑之秘约,详载“血手令”一书敬请参阅)。
  “故此当年龙氏弟兄与蠢徒之事,在此必须清结,我与此间主人上官大侠,虽未论交,但失手误伤其徒,实感惭愧,若非为此,静和尚也不致和上官瞻今夜离开神泉了,鼠辈趁火打劫,下井投石,已非武林人物所应为,适才暗以玄功静听,庵主曾再三详言利害,指示迷津,无奈彼等仗恃不凡身手,狂傲不听善言,铁和尚白衫客等得人指点,先我一步返回,不只详述内情,并曾直指是我,彼等尚敢口出不逊,违我血手令规,怎能轻饶。
  “况近数十年来,长白三龙门下,横行辽东,为祸地方,令人冷齿,为公为私,今日势难放手,庵主对此万恶之徒,又何必再生慈悲心肠呢?”
  说罢不容庵主开口,转身手指长白三龙说道:“这位沙门高尼,即中原‘三绝’‘三僧’‘三尼’中的人物,一心庵庵主。论功力武技,你等皆非对手,苦口婆心相劝,你等自不量力,老夫不肖与尔等再多烦言,还不一齐上前受死!”
  血手令主初展神功,长白三龙已知绝难相敌,功力相差太远,难敌对方一击,当年辽东计困其徒,即因血手一派人物扎手难缠,今日面对血手一派宗主,退不可,战不能,一时反而无言可答,一心庵主却走上几步,合十口宣佛号对血手令主道:“令主适才言及赤珠盘龙事,贫尼自量可代令主解脱昔日因果,唯愿令主今宵暂时放手,章施主中途所会之人,定系净柳庵主,庵主曾言龙施主昔年留有善因,今日当得善果,令主可否看贫尼解脱赤珠盘龙誓言之情,恕过龙施主否?”
  血手令主含笑道:“庵主诚然具菩萨心肠,不容我不暂时稍退,唯据所知,长白三龙已与白骨群魔及邵子奇相结,九九重阳大会,彼等必将参与,蠢徒之事,留待是日了断吧。”
  一心庵主合掌称谢,转对长白三龙道:“施主等已听清令主所言,祸福无门唯人自召,施主们若能放下‘贪’之一欲,立即回转白山黑水间去,多种善因,何来恶果,若当真参于九九大会,老尼断言,施主们就难逃天罚了,前途遵重,愿从此别!”
  长白三龙闻言不作一语,仅向众人微一拱手,分向神泉峰下飞纵而去,可巧众小侠归来,半途上拦住去路,血手令主峰头传声,孙天一巧发内掌,才使长白三龙心服口服的落荒逃去。
  一心庵主和蒙面客师徒走后,血手令主才趁乱不辞而别。
  小神童展剑心详说前后,众小侠纷纷称贺,称贺声中,一心古刹主持静禅师、上官瞻已经归来,展剑心才待叩禀内情,上官瞻已含笑摆手令止,并训谕道:“峰头所发生事情,为师业已尽知,适才途遇血手令主,曾把握相谈甚欢,此人为武林奇绝人物,竟能看中了你,更当好自为之。一心庵主昔日不知为师系有心激励,致误会多年,今已自解,更不负为师深望,果如其言,调理出一位巾帼人物,为师深觉代你庆幸,且等此间事了,即将为你成此良缘。
  “不过姑娘身怀隐秘,今日却仍然不准你多所探问,兹后得知内情时,更不准你稍起轻视之心,否则为师定按家法处治,自即日起,准你便易行事,若再会到庵主师徒时,代为师陈上一言,就说‘古姥姥取药之时,我已尽知内情,现在神泉峰头,扫径以候道义之友’。”
  展剑心闻言大喜,对于恩师所谓“自即日起,准你便易行事”一言,更别具慧心。静禅师一旁含笑点着头慢吞吞地说道:“剑娃儿莫高兴的太早,要知道人家这些年来茹苦含辛,早已习成绝艺,非只一心老尼那身看家的本领,即净柳庵主的无比神功,亦俱已倾囊相授,你要好好努力,莫让个女娃儿比了过去。你师父许你便易从事,何妨跟小友们商量一下,趁九九会期前,给毒蛇岩个厉害瞧瞧多好,不过后岭已非你那心上人师徒藏身之地了,莫要妄自登临,小心白骨群魔,我和你师父还有很多事要商谈,今后你们来去尽管自主就是。”
  说完双目向玉姑娘一扫。上官瞻笑着问道:“莫非大和尚收起了悲天悯地的慈悲心肠!否则为何突起杀人之心?”
  禅师一阵大笑后,宣声佛号道:“诛恶即是行善,菩萨尚有‘众生好渡,人难渡!’之言,况我和尚?”
  话罢两人相对一笑,走进石洞。
  展小侠立即与众人相商,决定次夜潜进毒蛇岩一戏群寇,章文砚等三人,劝既不能,不问又不好,还是黑僧实在,悄悄地对展小侠请托,进岩请勿伤人,尤其一干晚辈匪徒,展小侠点头承诺,并直言专为斗斗白骨群魔而去,顺便要找长白三龙些晦气,三人才无言而退。
  只有玉姑娘,心事重重,藉身体并未复原,要静习坐功为由,独到后面石室,暗忖适才所闻,她想起那依偎在老尼姑身旁的蒙面客,又想起净柳庵中恩师的一席话,不由恍然大悟,对了!蒙面客准是那个大眼睛的莲妹妹,师父会说过,一心庵主是莲姑娘的尊长,也是她的恩师,适才上官大侠有意的点醒自己,更说出“古姥姥”的名字,古姥姥正是净柳庵中的那位白发佛婆,曾把她那威震天下的“五角铁星环”赏赐给自己,虽然展小侠说的名字不同,但莲妹妹既怀凄惨身世,又怎知名字不是虚假?自净柳庵一别,思念未已,不管是否,决定次夜独自探查一下毒蛇岩的后岭。
  既经决定了意念,反觉得心明思静,遂真的用起功来,玉姑娘才静坐禅功不久,室外闪过一条人影,微然向室内一瞥即去,原来竟是禅师门下俗家高弟,小侠客孙天一,不知因何至此暗窥,见玉姑娘气凝神结,用功正当紧要之时,即悄悄退下。
  次日无话,傍晚时展小侠已与众人约定,各携兵刃暗器,夜袭毒蛇岩,唯有玉姑娘声言仍觉疲乏,愿任守神泉峰之责,孙天一面上掠过一阵疑云,暗中也有所决定,这次志在一会白骨群魔,小和尚赞成不必分开,晚饭时众小侠除玉姑娘外,齐下神泉峰而去。
  移时玉姑娘背剑跨囊独自飞驰下山,直扑毒蛇岩后岭,就在此时,毒蛇岩内前寨左后方的一所精舍中,七指毒龙任化雨枯坐书案旁,若有所待,若有所思,不时发出吁唏长叹之声。
  蓦地背后室门声响,任化雨徒转身形,面现惊疑之色,才待发问,一位白发如银的老婆婆已慢慢走进房中,目射异光,在任化雨身上横扫了两眼,转身扣死了门,任化雨已怒叱道:“你是谁,怎敢不奉呼喊就闯了进来,还不给我退回去!”
  白髪婆婆嘿嘿一阵冷笑,不仅若无其事,反而一步步走到书案对面的太师椅上坐了下来,双目寒光暴起,哼了一声,右手微然上翻,掌中撮着一件小巧的东西,一挺一送到了任化雨身前,任化雨早已蓄势待发,只因这些日子岩中来客过多,自己大半不识,又因心神他属而不安,才犹疑不决,白发婆婆虽面含忿容,但不似有心为敌,此物打出,缓慢至极,但分寸不失,恰到好处,任化雨接到手中,一瞥之下大惊失色,急忙又将它送回白发婆婆的手中,白发婆婆接过他来开口说道:“九九大会期限已近,老婆婆不速而至,敢问任当家的将以何物慰告三湘群侠?”
  任化雨这时反而宁静下了不安的心神,还坐位上慨然说道:“任化雨自知罪孽深重,这次迷途得返,决非怕死惜命,只因悟解人生真谛,上天好生之德,更欲为任氏后世稍留善德,如今存心,自觉无愧天地神明……”
  白发婆婆一声冷笑道:“好一个‘决非怕死惜命’,好一个‘欲为后世稍留德善’,尤令人佩服的是‘如此存心,自觉无愧天地神明’,任化雨,难道昔日惨遭茶毒的三湘群侠,单凭这处句话,那血海深仇就罢了不成?”
  任化雨惨然一笑道:“任化雨自觉再无愧悔之事,对前者则但求心安,何必使人相信,既知往非当了旧果,只问诚否,那管此生,任它千报万应,我以一身受之,尚复何言?”
  白发婆婆双眉皱锁,声转柔和道:“世无不愿贪生之人,老婆婆不敢轻信甘欲死报之言,亦不敢罚人不死,任当家的可还有何教我?”
  任化雨肃穆的面色,微现笑容,缓缓说道:“人生百年转瞬成空,至时什么恩怨、名利、富贵、荣华,尽消尽了,看开来有何可争,任何第一流英雄,霸天下的王侯,千百年来何人能逃此劫?老婆婆说的对,虽天命如此,但人多希生厌死,不过若能死得心安,与生又有何别,是故真英雄不轻言死字,反而惧死,当死之时决不避死!慷慨赴死!”
  白发婆婆一声长吁,转而再问道:“任当家的自比当死之时决不避死的真英雄,不稍嫌些?”
  任化雨微笑道:“昔有周处,为祸地方,横行乡里人人侧目,一朝大悟,力除三害,英名广传天下。真英雄三个字,自古见仁见智不同,任化雨虽然不肖,既已澈悟前非,自信尚堪比得周处!”
  白发婆婆霍然立起,正容祝贺道:“昔日老婆子身受之惨,使我变成了刚愎任性嫉恶如仇的性格,始终认为恶徒绝难向善,今与人赌,故而一试当家的真意,岂料任朋友果能从善如流,我不仅为任朋友喜,更为那无辜而惹人疼爱的丫头庆幸,好!任朋友,老婆子不再打搅,九九重阳会上再会了。”
  任化雨一面点头答示,一面庄重的说道:“任化雨敢请前辈代我寄上一言与三湘群侠,就说任化雨愿以一身皮肉筋骨,解脱前孽,唯请容我自觅地点,勿令老母弱孙知情,则感永生!”
  白发婆婆也郑重的说道:“死者已难复生,生者虽百死于事何补,三湘群侠皆仁厚信义之士,当明斯理,老婆子深信定有两全之策,任朋友勿毁心志,而令亲者悲苦才是。”
  任化雨微然含笑而不答,也许在他心目中,早有决策,白发婆婆一声低吁,才待开门走出,院落中有人一声冷笑道:“任当家的接待何方好友,怎不替我等引介一下,莫非还有什么不方便处?”
  白发婆婆闻言面显怒容,银发陡地飘起,任化雨急行近前,摇头恳请她暂按怒火,自己慢慢地打开室门,不理院中人行动,极客气的以江湖之礼恭逸出白发婆婆,并抱拳说道:“任某多谢三湘朋友们惦念之情,客中不便回函,烦请代敬一言,就说重阳会上,任某当凭一身所学,了断三湘恩怨,恕不再送!”
  白发婆婆是何等人物,已知任化雨心意,故作忿怒之色说道:“这正是三湘群侠的本意,也正是老婆子来此的原因,不劳远送,是非恩怨,就如任当家的所说,留在九九重阳会上了结吧!
  说毕也回致一礼,旁若无人的走下。
  才走了三五步,左右两侧悄然扑上二人,上手就施出极为阴狠的“索魂鬼抓”,一扣白发婆婆的左肩,一锁白发婆婆的右臂。
  任化雨适才一面和白发婆婆说话,一面早已暗地注目院落中人,发现竟是白骨群魔的门下弟子,才知道邵子奇果然阴险无比,自己这般小心谨慎,并与武林群侠仇深似海,他仍然相信不过,暗派白骨门下弟子探查,不由深自警惧。
  侧目发觉白骨门下双寇,暗袭白发婆婆,明知这老婆子功力之高,辈份之尊,就是白骨老魔们也不敢轻侮,故不叫醒,有心看个笑话。
  果然双寇已然扬爪袭到的刹那,陡闻白发婆婆一声怒叱道:“鼠辈敢尔!滚!”
  霍地见她银发冲天,双臂微张,暗袭她的双寇俱是痛吼一声,被震出丈余外,摔倒地上,四手皆为寸折,不能站立。
  此时任化雨也恰好怒叱道:“此系昔日威震天下的‘银发星环’古姥姥,尔等还不退下,莫非真欲找死?”
  他这里“找死”二字出口,左斜方一株古松上,先是一声鸟呜般怪笑,跟着一声幽幽吁叹传来,随即听得有人喝道:“银发星环有何可惧处,任化雨大惊小怪,古贱婆既敢伤我门下弟子,还不停步受死!”
  话罢人到,白骨老魔班煌已拦住古姥姥的去路,古姥姥冷笑一声道:“班老魔!可惜你活了这么大的岁数,真是鸟龟吃大麦,糟塌了人粮,越活越回去啦。老太太代三湘群侠传东于任当家的,事毕而归,你手下这群不开眼的小魔崽子,错拿了苦瓜当甜瓜,竟敢不顾江湖规矩横生枝节,更斗胆阴谋暗算于我,若非身为使人,早不容小崽子们活命。尔兄弟已数遇教训,想来应未忘记静禅师一掌之赐,狂妄欲以白骨阴功括尽天下玄门外派人物之言,已惹得血手令主重临江湖,净柳庵主昔日受命,代师诛尔以了未尽心愿,凭尔弟兄幺小之技,逃死已难,还敢大言不惭,阻我去路,难道老太太还惧你不成!”
  班煌山恼成怒,暗忖自来毒蛇岩,七居士因人力分散,数遇强敌被迫而退,若能师兄弟五人相携互进,任他是谁也不足惧怕,古姥姥昔日虽会名震江湖,但非自己敌手,十年一别,本身练成阴功绝技,怎容这老乞婆如此狂张,想罢冷然说道:“老贱婆废话说完了吧,深夜偷进毒蛇岩,老夫门下自应视你若敌,空言何益,自信若能敌挡老夫的阴功绝掌,闯开就是!”
  古姥姥银发飘扬,怒喝声道:“班煌!这是你自取速死,怨不得我!”
  “我”字乍止,古姥姥猛矮半身,倏地飘起,双掌挟呼呼风声劈空打下,班煌也喝呼一声平推双掌,身形亦起打出阴手,四掌相抵,犹如雷呜般一声暴响,互被反震出数尺,四目交视各自心中一凛,才待二次相合,蓦地毒蛇岩前后左右四方,火花信号突起,呼喊喝叫之声随风传来,清澈可闻,任化雨一旁亲见二人内力相交,料得古姥姥不致落败,自己正好藉此暂离是非之地,遂对班煌手下人喊道:“敌党来势甚众,火花信号四起,此处有班老英雄足以料理,敢请各位随我接应大寨!”
  说毕当先疾纵而去,白骨门下弟子,不暇多想,纷纷跟踪任化雨身后驰向大寨。
  班煌虽然疑心任化雨不尽不实,但尚未能料到这三湘巨寇,已迷途知返,众门徒已去,自觉恰好和白发婆婆古姥姥拼力一战,更错认岩内尚有长白三龙和四个师弟,除非今夜四剑、三尼俱到,否则绝无败理,他怎能想到三龙今夜外出,恰遇奇变,已不能再回岩内,四个师弟到有三个被人困在后岭挣命呢。
  古姥姥不再等待,一声呼喝揉身而上,班煌也喊一声“来的好!”展出全功,两名昔日高手,各自施出全付精神功力,拼了个你死我活,暂时不提。
  且说玉姑娘,一路轻登巧纵自毒蛇岩旁岭,直上后山危崖绝壁,不久已经搜索到前数日武二侠养伤的石洞外,洞内乌黑一片,玉姑娘轻声呼唤了好几声“莲妹妹”!毫无回音,才待撤剑护身,进洞一探,霍地身形陡转,目注洞口正对面,一株高插云天的古杉之上喝道:“什么人隐身古杉之上,赶紧答话,免得自误!”
  古杉头一声鬼哭,接着几声沉叹,转瞬变成桀桀嘿嘿的阵阵怪笑,玉姑娘已知是谁,冷笑道:“白骨阴手老魔,不必在姑娘面前闹鬼,有胆的下来和姑娘一会!”
  古杉上无人回言,吁叹之声相连,声声催人肝胆,闻之令人心凛寒颤,玉姑娘明知白骨老魔,暗用阴功震秘之法,已下毒手,也早将神功贯注,收慑心神,表面犹如未闻,静看老魔还有什么杀手,更将师门绝功“金刚吼”提起,蓦觉背后有警,古杉头上鬼影已到,金刚吼声恰好发出,身形展开“九莲飘虚”上乘佛门轻功,已斜出三丈,就在自己刚刚站立之处,多了一个如殭怪的白骨老魔,巧好和古杉头上扑到的老魔会合,并肩而立。
  玉姑娘无心中的一声“金刚吼”,救了自己一命尚不知道。
  原来石洞内已成了白骨老魔的存身之地,玉姑娘几声呼唤,古杉头上的老魔,已发觉正是那个用赤火真力震伤自己的姑娘,那口专克自己白骨功力的赤珠盘龙剑,仍然背在身后,吃一次亏学一次乖,不敢再次轻进,这才吁叹不绝,玉姑娘错认这是白骨老魔对敌时的夺人先声,没想到老魔已用吁叹通知洞内隐身之人,试图偷窃背后猿公故物,然后再下毒手。
  也是玉姑娘不该遭劫,那声“金刚吼”正好吐出,背后老魔手已伸到玉姑娘背后,突然被佛门禅吼一震,混身一凛,就这略微顿停之时,玉姑娘已斜身飘出,古杉上的老魔虽然全力扑下,以便前后呼应,但迟了一步,落了个劳而无功贻笑大方。
  玉姑娘至此恍然大悟,冷笑一声说道:“你们这群见不得天日的东西,除了偷偷摸摸专门暗中弄鬼外,还有什么比较光明磊落的手法吗?今日姑娘若不能仗剑除魔,就枉称净柳庵主的弟子了,鼠辈们一齐上前受死吧!”
  说着赤珠盘龙带起一条数尺长的火闪,脱鞘而出,就在古剑出鞘的利那,突觉背后一股阴力袭来,陡地一声娇叱,双足猛登,身形如“一鹤冲天”般直射半空,凌虚“金鹏翻云”已发现背后暗算自己的人物,变式为“旋风扫叶”,疾如闪电直扑那人而来。
  玉姑娘身在半空,展式变招,赤带翻闪,看来似一团红云,裹着位玉女天仙,红云内纵横射出万毫金芒,当头压下,那人怎敢拦架,慌不迭的向远处白骨老魔身前纵避,身形纵起,下落尚未临地,一道耀眼生花的火虹已自背后追到,蓦地觉得奇热耐,才吼出了半声,奇热之力已自后心透入直穿前腹,死在白骨双魔身前五尺处,双魔竟来不及接应此人,而玉姑娘剑穿对方后,仅是微一停顿,赤珠盘龙一个“满天花雨”,狂风热浪金芒红光,已横扫到两个老魔的身旁。
  任他白骨老魔功力多高,经验再广,也料想不到玉姑娘这般神威快捷,虽然善以应变,立展轻功脱身赤珠盘龙剑华之外,却也惊出一身冷汗。
  白骨阴手七居士老大老二是亲兄弟,就是班煌和班幸哥儿俩个,老三和老四这哥儿俩个也是亲兄弟,姓穆,本是青海番族,生性阴诈,此时三魔穆飞,惨白面色泛上阴影,死人脸一板,冷冷地说道:“大胆丫头敢伤我门下弟子,老夫出手,你休想活命,若能献上赤珠盘龙剑,老夫网开一面放你逃生!”
  玉姑娘娇叱道:“适才姑娘已经言明,今宵定要诛尔兄弟,为世人除害,你们逃且不能,还说什么狂言大话,快纳命受死吧!”
  赤虹再闪,玉姑娘二次作势欲扑,穆家二魔微挺胸腹,已飘出丈外,谁想玉姑娘并没扑击,仅是作势吓唬,见二魔纵避,不由咯咯一阵银铃般笑道:“别怕!姑娘还没准备好呢。”
  二老魔不由羞了个面红耳赤,穆飞吊眉一挑,喝一声:“丫头找死!”身形已飘到玉姑娘五尺远处,双掌猛抖力劈,白骨阴寒功力直袭玉姑娘前胸。
  别看玉姑娘说话狂张,心里可自有分寸,前夜曾和穆老魔对过一掌,自己提起全身功力,还仗恃着手中这口赤珠盘龙先天克制白骨阴功的宝剑,对方又没把阴功运足,已感不支,如今怎会上当,娇喝一声,飘身而出,知道师门绝传轻功略胜对方一筹,成心气气魔头们,仍然咯咯直笑,手指着老魔们道:“姑娘若不叫你们施尽全身本领,谅你们也不会心服,何况我只要出手,你们也无法敌挡,那就没有什么意思啦,咱们这么办,我暂不动手,随你们怎样进招,等你们实在觉出不成的时候,我再杀你们就是!”
  四魔穆灿阴冷的一笑,纵身而至,左右双掌互扬,并不袭击玉姑娘,竟向左右分打而下,霍地双掌再合,一掌凌空虚打,一击玉姑娘前胸,好阴损毒辣的白骨阴手,功力也是真高,一口气打出四掌,左右上空玉姑娘已无逃路,除实拼一掌外,只有后退一策,倘若后退,穆灿如影随形而至,则危急一发了。
  岂料玉姑娘心思灵巧,遇敌不乱,猿公故物威力又复惊人,她竟巧施险招,身形前伏,展出“火龙缩身”一式,在离地二尺处停身,恰好避开身前一掌,并急变为“火龙卷云”直取穆灿双腿,穆灿也暗自惊服这小姑娘的功力和胆识,也就越法不想放过她去,恶念陡起,辣手立下,竟施展出了“酥骨阴功”。
  酥骨阴功狠毒无与伦比,令人防不胜防,这种掌法劈空打出,只要被掌风扫中,立觉透骨冰寒,行动不便,自此时冷时热,约一个对时的工夫,寒毒入骨,精髓尽枯而死,中了这种掌法,除掉本身功力真高,以真阳真火,自内缓缓逼出寒毒外,更须有极高的内功好手,不惜用自己一口内家真元之气,渡入伤者体内,始能痊愈,尤难者是伤者必须异性内功高手为助,才可收效,端的厉害至极。
  玉姑娘又怎知对方练有这种万恶功力,穆灿恶念陡生,全身猛长冲天而起,如大鹏泻地般扑到,玉姑娘也恰好内力凝敛,六合归元,竟自一声长啸,赤珠盘龙剑展开“猿公剑法”,直迎拔上。
  穆灿梦想不到,玉姑娘竟敢冒失仗剑由下上迎,虽然任是多高功力剑法,只要事先不知这酥骨阴功的厉害,未能闭住三十六个大穴,中上也是必死,不过因为穆灿未能防到玉姑娘这招“平步凌虚“的上迎打法,结果玉姑娘故难脱逃酥骨阴手之危,穆灿也势必惨死赤珠盘龙剑下。因此穆灿不顾发掌伤敌,怒吼一声猛抖双臂,半空霍然翻身斜落数丈之外,玉姑娘也幸脱危难。
  穆灿那能死心,身形落下,阴功二次提起,趁玉姑娘下落之时,叱喝一声,双掌齐发,玉姑娘一声冷笑,赤珠盘龙剑舞了个风雨不透,如一团火云直扑了过去。
  穆灿一声鸟鸣般的狂笑,身形猛退,料得玉姑娘已难逃死,他要站在一旁,目睹玉姑娘身中酥骨阴毒后的悲惨模样,因此他不停的桀桀怪笑!
  岂料就在玉姑娘危急一发之时,一条雪白的影子如天蛛悬丝般,由远处古木中斜挂当空后,复垂直落下,恰在玉姑娘身前,一声暴喝道:“速收赤珠盘龙剑,火急退下!”
  此人随即扬颈吐气,双掌猛合,霍地甩打而出,两声呼呼风响,紧把穆灿打出的酥骨阴手,送了回去,跟着一阵龙吟凤哕,幽美悦耳的“一元震笑”声起,一时宿鸟乱飞,惊天动地。
  玉姑娘此时已收剑后退,穆飞穆灿两个老魔也已并肩站立,笑声才止,此人手指穆氏兄弟道:“尔等孽师毒指神君,虽然多行不义而致丧命古塚,但他生平尚不敢似尔等这般横行无忌,酥骨阴功更从不妄用,尔等古塚幸逃不死,再入江湖即应改悔过往之非才是,岂料大言狂妄,横行无间,仗恃白骨一派三大阴功,无恶不作,今夜对手仅是一个晚辈姑娘,尔兄等恬不知耻,先是以二敌一,继之滥发酥骨阴手,若再容尔等活命,天理何在?尔等不是自命天下无人敢接那独门的酥骨阴手吗?尔等不是扬言要独霸玄门阴功一派,以白骨阴功之力收服其余专练阴功的门户中人吗?老夫不才,愿以一身薄技,见识见识白骨三大阴功到是有多厉害,老夫也暂效尔等,说句狂妄话,十合之内只守不攻,若尔等十合内无法打败老夫!哈哈……”
  此人话说到这儿,略顿片刻,发出一串震天狂笑声后接着说道:“念在同属习练阴功的份上,老夫也回敬尔等十合,尔等无妨施展一切功力一搏,不幸若败,老夫绝不杀尔,一个个仍然给我滚回古墓之内,静待天限,言尽于此,动手吧!”
  穆飞目睹此人,用一种罕见的功力,硬把穆灿打出的酥骨手送回化掉,知遇武林奇绝人物,闻言暗示穆灿,切勿妄动,很客气的问此人道:“请恕穆飞眼拙,尊驾是那派人物,贵姓高名?”
  此人微笑数声道:“老夫本不肖与尔等多言,既是尔等假作不知而故意问我,巧合老夫门户中的规矩,不得不回答尔等,老夫姓刘字君耕,江湖人称血手令主的便是!”
  血手令主四字,吓破了白骨阴手穆家二魔的苦胆,论门户,人家是武林中以阴功柔力称霸天下的老祖宗,阴功立派的第一号人物。论功力,血手一派兼并武林各大门户之所长,昔日创始人独孤兄弟,力敌“少林”“武当”“峨嵋”“青城”“终南”“太极”暨西藏“天龙”青海“玄阴”八大门户掌门人,得“独霸天下”之称,才广传“血手令”,令出无人敢违,绝非小小白骨一派敢望人颈骨,百年来已退出江湖,消声绝迹,如今煞星照命,引鬼上门,又怎能不怕。
  倘若此时七居士仅存的五人俱在,尚或可争一日之短长,目下只有好言相对,穆飞想罢多时,假作吃惊的样子,抱拳说道:“穆飞弟兄,实不敢想已退近百年的血手令主,今又现身江湖,不知者不怪罪,我……”
  血手令主冷笑一声截住穆飞,不容他再说下去,手指一株矮松说道:“老夫早已料到你们这群东西要说些什么,你们那个老三穆云,巡山之时与老夫途遇,因出言无状,已被老夫擒住,就在那棵矮松下,老夫令出必行,速速动手,分得胜负后再论其他!”
  说罢转身对玉姑娘一笑道:“真巧,又在这儿碰上你了,别看令师不容我多话多事,但我却看中了你的资质,九九会后,我有微物赐你,至时自会送到,你要找的那人,如今正好在左旁插云峰上枯坐无聊,要见她必须就去,这里没有什么好看的,再说也不应该叫人家躲在树上受罪,又不敢诉苦,怪可怜的,你走了我也好打发这两个东西,免得再害别人如何?”
  玉姑娘一听血手令主暗中直指莲妹妹存身处,巴不得他话快说完了好走,虽然后面有几句话,听来不伦不类,也无心多想,闻言万福了一礼,说了声“晚辈告辞”,飞奔插云峰而去,临行时还听到血手令主说了句她去了你也去吧,还在树上干吗?一因听出不似对己所发,是故并未停步。
  血手令主若无其事的目送玉姑娘形影消失后,才转身逼迫看穆飞穆灿动手,穆家二魔知道人家向不虚言,老三定然陷于人手,只好硬着头皮一拼,暂且按住不提。
  再说长白三龙,远自辽东来到苗疆,本为采取九龙异草,配制灵药习练神功,岂料劳而无功,恰好与白骨群魔途遇,白骨群魔曾亲见九龙异草,又知道长白三龙功力非凡,诚心结纳,声言邵子奇久居苗疆,或能知道此草产地,并说出侯三山藏草之事,长白三龙得草心切,竟与群魔合污,邵子奇明知九龙异草可遇而难求,为了拢络三宠的心,假言苗岭亘古黑森林中产有此草,只惜此处事尚未了,不能分身,若三龙能为力助,重阳会后,愿亲自领路采药,长白三龙信以为实,遂率手下门徒,迁入毒蛇岩中,恰是黑僧等三人,离开赤蛇岩的次晨。
  时间一久,长白三龙颇觉不耐,恰好手下里报,在神泉峰上曾见巨鹏起落,只因偶而听到白骨群魔谈起接应侯三山的人,就住在神泉峰头,巨鹏正是峰头主人所养,动了私心,虽明知神泉峰上身的松泉老人,即是本门大师的首徒,今日的掌门人上官瞻,功力髙过自己弟兄,但为得到九龙异草,并欲趁机席卷师门所留各种秘册灵药,遂不顾一切派出弟子暗中分头埋伏,窥探神泉峰动静。
  是日得报禅师与上官瞻及诸小侠等人,皆已下山他往,长白三龙不由大喜,才亲率功力高的弟子闯上神泉峰,谁知事由天定,偏偏血手令主误伤小神童展剑心,又从一心庵主处得知展剑心的始末,才令姑娘送药代医小侠掌伤,一心庵主不甚放心,随后维护,也到达神泉峰上。
  可巧血手令主古木林中静候姑娘代展小侠的消息,遇上白骨老魔逞凶,才待出手,玉姑娘已仗剑逐魔身受阴毒暗伤,慧大师突现侠踪,血手令主只好退下,也赶到神泉峰,长白三龙昔日与令主门徒,又有些事故未了,结果三龙才落得个铩羽而归。
  一心庵主和章文砚规劝之言,无法忘记,虽知被人利用,但白骨群魔和邵子奇等人,礼数不亏,又不便反颜相向,况这般东西俱怀绝技,当真为敌,也无必胜的把握,三龙几经秘商,决定各行各事,暂时仍拿毒蛇岩作为落脚之地,暗中四出不停的探索九龙异草产地,九九会期前一日,若再无所得,准备留柬而去,决不参于苗疆九九重阳大会之争。
  今夜仍似往常一般,三龙亲率手下徒众离岩搜索异草,这次专走始终没到过的山泽,误打误撞走进乱山之中,竟迷失了道路,长白三龙仍恃一身绝顶功力,自认天明之后,必能找到归路,故此并不着急,岂料越走越深,终于走进一个狭谷之中。
  事先并没留意细看谷口左右,顺谷内狭径弯转盘旋走去,经过无数座高可齐人的石堆,又行约里许时,龙老大突然发觉危急,霍然止住众人,翻身向来路飞驰而去,片刻回转,悄向老二和老三道:“适才只顾前行,已入绝地,暗中有人搅鬼,我们必须小心从事!”
  龙老三闻言大怒,低声吼道:“什么人敢暗算咱们,难道适才进路已被封闭,我到不信凭这小小山谷,就能拦住你我进退!”
  龙老大立即止住老三,沉重的说道:“敌暗我明已然不利,狭谷进口盘旋绕环处那些石堆,暗合‘子午绝门’阵式,并似杂以‘生死七煞’阵法,虚实难明,高妙至极,我因觉得设阵之人,不似专为对付你我兄弟,更可能今夜因我们误闯狭谷,对方才错拿我们当成敌者,所以没有硬闯阵中门户,老三沉着些,当心左右,我自有探查之策。”
  说至此微顿刹那,暗提内力面向谷前,朗声说道:“我弟兄采集异药,夜行迷路,误进狭谷,发现谷口巧设奇阵,恐惊主人静修,暂止于此,敢请此间主人出面一谈。”
  声达远处回音渐转,移时悄寂如故,并没有人答话,更休想有人出面了。
  龙老大二次展内力聚罡气,开言说道:“长白三龙误进狭谷,不欲无事生非,愿请在谷口设阵的朋友出面一会!”
  等了半晌,仍然无人答话,龙老三日自不耐,怒声大喝道:“我兄弟美言多次,你怎藏头缩尾不敢答话?是敌,何妨出面一战,否则我兄弟不耐久候,定然闯阵而出,这小小的‘子午绝门’暗藏‘生死七煞’的阵式,还阻拦不了长白三龙,朋友别打错了算盘!”
  龙老大明知这几句话,定然召出事非,但总比干耗下去强些,所以并未阻拦。
  果然龙老三话才住口,一阵冷笑由狭谷尽头暗影中传来,遂即有人说道:“凭尔等长白三龙,还不配叩拜此间主人,就是老夫,也懒得为尔兄弟多走一步,不怕死的就闯闯那‘大罗十天绝煞’阵式瞧瞧,或者来此寻我一战!”
  长白三龙乍闻谷口所见堆石阵法,竟是“大罗十天绝煞”阵式,不由惊惧异常,互视一眼,暗中准备,龙老二对暗影发话处说道:“发话者何人,可敢报个名姓?”
  对方又是一阵冷笑道:“一句‘大罗十天绝煞’阵式,已吓破了尔弟兄的鼠胆,色厉内荏,徒叫老夫冷齿,只怕老夫报到姓氏,尔弟兄就没有现在那么舒服了!”
  龙老三怒声叱喝道:“狂妄的匹夫,把长白三龙当做何人,你隐身一旁,缩身不敢出头,又算什么东西!是好的你滚出来,龙三太爷到要看看你有多高的功力!”

  第廿三章:忘我和尚
  此言出口,暗影中蓦地起一长笑,长笑声停,突然在狭谷尽头,插天危峰的半腰上,有人朗声说道:“宋大侠且熄雷霆之怒,这三个匹夫何值你这‘神龙’动手,谷主已有指令,谅他等插翅难飞!”
  至此语调一转又说道:“长白龙家弟兄听着,上官瞻代此间主人传谕,着令尔弟兄放下兵器,步上此峰,手下门徒暂立当场不得妄动!”
  长白三龙乍闻“大罗十天绝煞”阵名,已然惊觉不对,如今半山腰上传话之人,报叫上官瞻,始知传言不假,怎敢再多逗留,彼此呼啸一声,纷纷纵起,翻身向谷口来路逃去,疾似流矢,恍眼出去了数十丈。
  就在将要接近那里余盘旋回转的山谷曲径时,高处突闻有人喝道:“违我之言,前进则死!”
  长白三龙心中已知谷主是谁,那敢返回,闻言稍停,二次作势仍向谷口奔逃,蓦地一声警喝传来道:“难道尔等兄弟忘记家规,‘前进则死’岂非‘后退可生’!怎么聪明一世糊涂一时,莫非凭尔兄弟的这点玩意,真敢硬闯这‘绝煞’大阵?还不乖乖的听话,滚回来静候老人家处治!”
  三龙闻言,暂止前进,正在仔细思索进退的轻重利害,高处又听得有人说道:“上官瞻好大胆量,敢暗中示意这三个不知死的东西,速请宋大侠入座,这三个匹夫和手下恶徒,任他等自生自灭好了!”
  狭谷尽头之人这时笑着道:“宋璞何敢当老前辈请命,斗胆敢代上官兄禀陈一言,长白三龙罪不至死,尚祈老前辈网开一面。”
  高处一声震天哈哈大笑,接着说道:“若非匹夫等故违师命,我又怎会与大师兄一言失和,受这数十年的罪孽,大师兄已然行罚,姑且不论,此次远离辽东,已违大师兄遗戒,夜上神泉峰其心当诛,毒蛇岩卖身投靠助纣为虐,何能逃罚,误关这‘天心谷’,已知老夫是谁,不仅未能恭诚叩见,上官瞻提醒他等,反而仗恃师门功力要硬闯法阵,似此大逆不道之徒,本应即正家法,一因我数十年不开杀戒,二因大师兄尚有遗命责成他等,宋老弟再代为说情,上官瞻可传我谕令,着其速按名单自清门下孽徒后,上峰见我!”
  龙氏三兄弟此时“心镜”清明,忆及昔日至今,师门恩泽深厚,不由激发天良,仰首朗声说道:“晚辈仅听传言,师叔归隐苗疆,适才一时失心,愿领家规万死不辞。”
  话声才住,背后已有人说道:“恭贺师弟大彻大悟,速按师叔令谕,照单清理门下后随我上山拜叩师叔吧。”
  总共几句话的时间,上官瞻已到了长白三龙的身后,这份卓绝的功力,三龙自愧弗如,遂接过名单打亮火熠仔细过目,不由越法惊心动魄,心服师门威法,名单所列人名,皆系手下为恶多年凶徒,所列事实证物俱全,详尽至极,由此可见,始终未能脱出师门神目监视之下,更令人惧怕的是,名单上的人物,可巧今日都在谷中,也都是近二三十年来,功力最深,跟随自己最久的门徒,内中所举为恶事实,皆难逃死,不由勾动师徒情肠,才待向上官瞻开口求情,上官瞻面色一寒道:“不是愚兄情薄口冷,若按师弟假夜袭神泉峰一事而论,已难逃门规家法诛戮,师弟可知今夜得蒙师叔恩赦,幸逃不死的原因何在?一系平生并无大过,投身毒蛇岩尚能分清是非,暗室秘语大会前夜决定留柬而去,不参于九九之争夺,师叔已得秘报。再因当年无心建得极大善功,净柳庵主一再代陈,师叔才姑准暂免一死,话虽如此重罚仍是难脱。
  “门下恶徒,半系辽东狠毒极恶之辈,背着师弟们在外无所不为,投身师弟门下之前,为恶过甚,已难立足,其意不外藉师弟威望保得不死,更可仗恃我门户中功力,铲除异己,为祸地方,师弟已被误多年,幸有今日,怎效妇人之仁,柔寡断如此,这般东西那一个又有丝毫尊敬之心,师弟不忍下手,可闪在一旁,愚兄代为清理门户就是!”
  话才说完,三龙门下孽徒多人,已早蓄势待发,一声暴喝“你算什么东西!”纷纷打出阴损的暗器,并各手持兵扑了上来,长白三龙怒声喝止,那里有效,上官瞻一声哈哈大笑道:“师弟们不必多管,这是他等自寻死路!”
  笑声中展开奇异身法,劈空罡掌,震飞了所有袭来的暗器,电疾般攻入叛徒丛中,只见他倏上候下翻东翩西,飞翔无间,转瞬间是动手的逆徒,皆被点中死穴倒地,还余下了五名没敢犯上的门徒,一个个如待决之囚,上官瞻唤过那五名三龙门下弟子,指着地上的那一群绝难活命的逆徒道:“老夫与尔等恩师,义属兄弟,适才所云必欲诛戮,实有意试探彼等之心,岂料真敢大逆犯上,由此可知平日横霸恶极,尔等五人,并非不欲动手,只因功力稍差,动作稍慢,幸逃此劫,老夫网开一面,各点尔等大穴,断截真气,若能改恶向善,仍有二十年寿命,否则妄动真力,定然吐血而死,自今后尔等已非本门弟子,不得再谈本门中事,回头由老夫押解尔等出谷,并将这般对时必死的逆徒携去,海角天涯任尔何去何从,老夫不再闻问,言尽于此,还不一个个领受家规,等些什么?”
  长白三龙乍见逆徒犯上,始知门下果然毫无恩情,不把师门规戒当回事情,又怒又惊,怒的是逆徒犯上该死,惊的是叛徒们已得自己神髓,功力非凡,一拥齐上师兄想必危险。岂料上官瞻的功力,比自己弟兄想象中高的太多,共总一眨眼的工夫,叛师犯上的孽徒,一个也没能逃掉,不由心服敬畏至极。
  五名孽徒,已遵命鱼贯行近,上官才待伸手,陡自谷口伸来一阵幽异人语,如小儿谈吐般清灵,声虽不大但清晰已极,只听传音说道:“上官瞻好大胆量,大言不惭敢说清理门户四字,这五个娃儿老夫已认做再传弟子,还不把他们乖乖的送出谷来,这些哄小孩子的碎石头,可难不倒老夫,再迟我就要扫平阻碍,直闯天心谷了,要是你不敢做主,速唤老鬼前来和我答话!”
  长白三龙闻声惊惧异常,暗忖此系何人,竟然能够施展“万妙玄音”中的“入秘神功”,远自里余外谷口传送声音,称呼师叔叫做老鬼,此人辈份之高不问即知,再看上官瞻,面上不但丝毫未显惧容,反而略带喜悦神色,更觉奇怪,这时上官瞻已高声回答道:“上官瞻何敢不听前辈玉律,即送此五人出谷,尚祈稍待片刻。”
  远远的谷口外,传来了一声轻笑和一个”好“字,就寂静再无声响,长白三龙才待要问谷外面这人是谁,上官瞻急忙作式阻止,悄然低语道:“此人怪异万分,内中还有无法分说的事故,过后自知,师弟们切莫出声,稍候片刻我去去就来!”
  说罢手令五人,紧随身后就要向谷口走去,峰头上有人喝道:“师侄回来!我与老糊涂一谈。”
  上官瞻摇了摇头,万般无奈的停住了脚步,峰上之人已开言对谷外说道:“数十年来,你参得上乘功法,仍是这般刚愎糊涂,我也懒得再费唇舌,闻你九九之日,有赴毒蛇岩之意,我仅对你警告一言,若再任性而为,九九之期就是你遭劫之日,这五个东西也不配在我天心谷存身,你要正好,看你如何发付!”
  谷外人冷笑连连,笑罢说道:“我行我素,老鬼少说没味的话,要不是我参悟功法,淡漠前事,何容你在天心谷中存身,我有誓言在先,不问邵子奇所行如何,有人敢在苗疆伤他一根汗毛,我定叫他挫骨扬灰,不信老鬼何妨试么?”
  峰上人回了一声冷笑又说道:“我一再容忍,因念手足之情,既愿自寻绝路,那个又能拦你,咱们就在九九大会上见吧!”
  说至此又对上官瞻道:“师侄速送五人出谷,即率三龙前来峰上勿误!”
  上官瞻并不回答,脚下加力,五人追随身后,刹时去而回转,对长白三龙一笑道:“上面这位,和谷外那位,纠葛了数十年,但愿不久能得了断,愚兄也不枉在苗疆苦守这些年了!师弟们,咱们上峰头去吧。”
  长白三龙这才明白,上官瞻隐身苗疆,原来是为了这个原因,但内情仍不清楚,不便多问,只好待诸异日,自此三龙暂留天心谷中。
  谷内峰头人物和谷外不速客的恩怨来历,后文自有详尽交待不提。
  且说众小侠,自决心外探赤蛇岩,会斗白骨群魔,下得神泉峰疾驰敌巢,渡过林木阴森缭曲的山径,将到进岩的万丈危崖索桥时,展剑心止住众人,共商进岩的策略,小和尚这才发觉师兄孙天一并没有随来,小和尚微然一笑,他已经猜出内中原因,大眼一转,悄对众人道:“家师兄已然由别处绕入毒蛇岩内,今宵虽说为了会斗群魔,但还有一件要紧的事,就是展师弟急于见他那青梅竹马之友,是故进岩以突袭为上,前面一共三座索桥,听黑僧说,每桥有十名蠢苗和四个毛贼看守,要想大队人马硬生生的闯进去可不容易,咱们就这么办,各自为政,赤蛇岩内十丈云楼上碰头如何?”
  黑白二小首先赞成,并向众人一笑道:“就这么办,我们哥儿俩个先走一步!”
  双双飞起,但却不向索桥地方纵落,反而扑向左方危崖草木深处,眨眼形影消失。
  甘凉双小侠也对小和尚点头一笑,却向右方暗影中纵驰而去,这儿就留下了展剑心和小和尚,展剑心笑问道:“你这个玩皮的‘了悟’和尚,又悟出了些什么鬼道理来,谁不知道恩师早经指点,这毒蛇岩前后都有秘径通往,根本用不着走那劳什子索桥?”
  小和尚法号了悟,但很少有人这样称呼他,闻言指着展剑心道:“你好没良心,不怪佛曰众生好渡人难渡了,我做恶人,给你留空好去找那蒙着脸的姑娘,你反而怪罪起我来,俗话说志不合不与为谋,算我多事自找难堪,回头见!”
  了悟像是真生了气,说完话一溜烟的跑的没了影子,展剑心明知小和尚是有意叫自己单独行事,遂会心的微笑着,才待扑进毒蛇岩去,左后方有人说道:“你要找的人不在岩内,去插云峰头寻觅去罢!”
  展剑心听出声音生疏,立即问道:“什么人身暗处说话?”
  暗中人已飞身直扑索桥,半空中发话道:“金石谷武二,拜侯尊师安康!”
  话声未歇,已如流星般闪过了第一座索桥,只见武二侠双手互扬,守桥蠢苗连声痛呼,桥旁灯火随声齐灭,就这眨眼工夫已纵过第二座索桥桥头,展剑心不由佩服二侠的功力,和感激二侠的成全,因为登临插云峰,必须渡过第一道索桥,知道二侠成心搅乱守桥敌寇,引人追赶,好让自己趁空进岩直上插云峰,遂提气轻身,趁虚飞登插云峰头而去。
  插云峰,名符其实,高耸云端,置身峰巓,云生足下,雾绕四周,令人有脱俗超尘之感。
  此时峰头,传来一曲箫韵,展剑心静听曲声,婉转幽怨如泣如诉,这吹曲人藉此遣怀,奏出心声,感人肺腑,动人情肠,移时箫停歌扬,一声声如杜鹃啼血,一句句动人心弦。
  展剑心闻声知人,不是她还有那个?悄然登临,只见她亭立孤松旁,腰垂古箫,一身玄色衣衫,却没有蒙上黑面纱巾,乌云披肩,微仰玉颈,似在默数天河繁星,一切是那么寂静,寂静的怕人,如同暴风雨即将来临前的刹那,是紧压心头使人郁怅的死寂。
  蓦地一声极轻微的响动,起自展剑心的身后,一只雪白的玉兔,窜下峰头,姑娘霍然转身,才待喝问是谁,已看清展剑心的面容,她笑了,惊异中带有极欣慰的笑声,微扬手臂,展剑心纵身近前,四手紧合,默默无言,彼此互视相对一笑,姑娘玉颊飞红,缓缓靠在他的肩头,两人偎依着伫立孤松下,低低倾诉。
  突然一声嘿嘿冷笑,起自适才白兔惊窜之处,姑娘霍自腰间取出面纱,才待戴上,背后之人已经说道:“邵老大果然有点眼力,丫头你先慢戴面纱,转过来看看我是谁!”
  展剑心闻声回身,似觉此人在何处见过,蓦然记起中秋佳节,毒蛇岩中那一排十五个首座上,紧靠在白衫客章文砚下首坐着的,正是此人,知道那一排座上的人物,个个怀有绝学,不可轻侮,已暗集内力准备一搏。
  姑娘闻言略一沉思,面上掠过一丝杀气,仍将面纱放于囊中,慢慢地转过身形,对那人道:“除掉了‘雾山飞乌唐启川’外,何人能发出这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笑声,唐当家的不在岩内陪伴你那邵老大,来到插云峰可有什么贵干?”
  姑娘心思细密,借谈话时告知展剑心此人是谁,展小侠闻言心惊,邵子奇竟会请到这个恶煞,暗忖凭自己和姑娘的功力,对付这江湖巨寇,恐仍不敌,尤怪的是姑娘好像和这般积匪甚熟,道理何在?正自思索万一动手,制敌策略之时,唐启川又是一声冷笑道:“丫头你是明知故问,更无须点醒这个小鬼,今天真赃实犯被我抓到,老夫给你两条路走,一是立即应诺我儿的婚事,老夫看在你面上,饶这小鬼头一命……”
  姑娘娇笑一声道:“唐当家请恕我拦住你的话风,令郎的那份模样,和尊驾无人不知的淫凶世家,我实难恭敬从命,咱们今后免提这第一条路,就请说说那第二条路吧,也许我能够勉为其难的给你点面子。”
  雾山飞鸟唐启川,是昔日著名淫凶,黑道中第一流高手“千里寻香蝶中王唐太玄”的侄孙,家传绝顶黑道上的功夫,自唐太玄和两个儿子丧命阴阳双魔之手(事详拙作柔肠侠骨英雄泪第二集),所留秘册等落入其侄俏蝴蝶唐静手中,唐静立率全家潜隐无踪,二十年后,唐启川已得其父唐静的全部功诀,阴阳双魔业已隐归禅门,他父子才敢出头,数十年来仗恃一身功力,和满腹机智,称霸江湖无恶不作。后来老贼唐静煞星照命,与一十八名黑道飞贼,深夜进袭离长安城数十里的一座巨大山庄,十八名黑道高手,皆被一位中年妇人点破真穴,永世不能耍恶动力,严训之后赦放逃生,惟独唐静因所用家传兵器三星套月环,被这中年妇人看出门户,问明果系唐太玄晚辈,用极惨的手法处死,临死之前,中年妇人才告诉他这山庄正是名震武林的“古家山庄”,妇人正是昔日阴阳双魔诛杀唐氏父子三人时的姑娘古英玉。
  唐启川得知内情,不但没敢报仇,从此潜逃无踪,后来日久事淡,才敢再入江湖,携妻率子在雾山立庄,人称雾山飞鸟,其子唐香远,外号“双头小飞鸟”,淫恶至极。
  唐启川听姑娘一口回绝第一条路,并明着激讽自己一家淫乱和儿子的容貌,勃然色变道:“这第二条路是,此时此地就是小鬼和丫头你的埋骨葬身之所!”
  展剑心早已蓄势待发,闻言怒叱一声道:“万恶淫寇大言不惭,小爷先打发你上路,除曹地府唐太玄父子和你那掉头的爸爸唐静,早就等着你团聚了,看剑!”
  话到人到剑到,因知老贼功艺高超,上来展小侠就施出师门绝学,剑走中锋“长虹贯日”,左手适才暗地取出了三粒“八稜弹”,早准备双管齐下。
  老贼果然了得,冷笑一声,身形微转已偏向左方三尺,右手暴起,食中二指陡伸,竟弹向剑身,心恨小侠如仇,上来就施展“小魔震魂指”法,岂料展小侠竟是虚招,老贼左闪之时,小侠剑式突沉,“横扫千军”已拦腰削到,老贼似觉意外,一声怒喝,身形微退,闪过这招,霍地二次袭进,扬左掌劈空直贯小侠前胸,小侠蓦地喊一声“打”!一粒八稜弹斜奔老贼右太阳重穴,老贼竟不躲闪,右掌微翻,斜劈八稜弹,左掌已如石火迅雷般袭到。
  展小侠不由勾起傲性,才待呼啸一声与老贼拼搏一战,突然老贼闷声怒吼,飞纵两丈以外,目露凶光直瞪着姑娘单道:“小淫浪丫头,竟敢暗算老夫,先宰你也是一样,拿命来吧!”
  双掌微向身后一探,唐家独门的兵器,三星套月环已取在手中,暴扑姑娘而去。
  展小侠岂肯容他追到姑娘,又一声“打”字出口,另两粒八稜弹,挟疾厉风声打向老贼后脑。老贼毫不顾及,一心要致姑娘于死地,右手三星套月环向后一顺,两粒八稜弹齐被砸飞,身形已到姑娘身侧,左手环“力劈华山”暴打而下,右手环带回,“一箭双雕”自下斜上横扫肩臂。姑娘身形向后微闪,霍地纵起,恰自老贼头上飞过,和展小侠已并肩站立。
  原来姑娘知道老贼阴狠,只要叫他双环罩住,决难逃生,微向后闪正是有心诱敌,老贼梦想不到姑娘竟敢险中弄险,从自己头上纵逃,招式用老再想收招追上,已是迟了一步。
  姑娘和小侠二次互合,立即低声说道:“老贼功力之高,不下白骨群魔,再若动手必须一齐上前,记住!攻一招上,改攻一招下,连攻三遍,彼此陡地转换,使老贼一时难防,只要磨过二更,恩师准到,老贼已知内情,绝不能放他逃走,因此动手之时,别用全力,否则老贼知道一时难胜,暂时退去,可就害苦了我,千万听我的话,自己当心!”
  老贼也是恶贯日满,聪明一世,今宵糊涂一时,自认一对娃儿绝难逃死,必欲亲手惨杀为快,根本就没想到退走之事,否则姑娘虽一时不致危急,另一位现在毒蛇岩内忍机待时的人,却难逃一死,结果姑娘仍然无法活命!
  老贼二次面对这一男一女,亲眼目睹那种彼此关怀的情景,不由恨自心头起,恶由胆边生,三星套月环互碰,一阵金铁交鸣,加杂着震天的一声暴喊,猛扑二人打来。
  姑娘和小侠也各展实学,互攻老贼上下,三人缠战一处,老贼越战越勇,招法疾厉,姑娘的一口剑有几次和老贼双环微抵,几乎脱手,斜观星月,时间还早,不由焦急之色现于面上。
  老贼动上手突生万恶之心,明知姑娘和儿子今生难成婚配,杀了这个不知名的小鬼婚事越法无望,反正难成好事,莫如速战速决,处治了这小鬼,自己先乐上一乐,再把丫头处死,神不知鬼不觉,又有多好?因此煞招杀手,尽对小侠一人施展。
  展小侠上来还不觉得,二三十合之后,看出老贼用心,不由大怒,暗忖不如凭师门内功绝学,和这老贼一拼,也许侥幸得手,正好老贼一招“双风贯耳”,双环打小侠左右太阳,小侠本应后纵躲避,谁想他却霍矮身形,剑走“朝天一柱香”式,猛削老贼双腕,老贼陡收双环,抖砸单剑因为勉强变式,双环用力不足,再因动手这久,小侠始终避免和自己兵刃相碰,想来这次也不例外,岂料天下事往往出人意料,偏偏小侠决定与老贼一拼,全力贯注剑上,一声暴响,单剑双环俱皆出手,老贼大惊,前胸门户陡开,小侠趁此猛下杀手,大碎碑手以全力直斫老贼胸腹,老逼得暴提内力,身形猛缩,右掌平推小侠左肩,“碎碎”两声巨响,同时发火,小侠一掌砸在老贼左肩,把老贼打出数步,老贼一掌也击中小侠左臂,把小侠震出丈远,摔倒地上。
  虽系两败俱伤,但老贼内功高超,这一掌仅觉左臂一时失灵,展小侠却将左肩臂震伤,奇疼难耐。
  姑娘不顾强敌在侧,飞纵到小侠身旁,展小侠已自囊内取出一丸灵药吞下,老贼趁此拾起双环,一阵哈哈狂笑道:“小鬼飞蛾扑火自寻死路,再接老夫一环!”
  姑娘见小侠重伤虽走,已悲痛至极,老贼下井投石,欲致小侠于死,不由恨怨万分,一言不发,霍地纵身举剑,身剑合一直刺老贼,岂料上了老贼的大当。
  老贼虽然伤势稍轻,但一条左臂也是动作失灵,姑娘若是有心拼命,老贼一时休想能对小侠再下毒手,故意引得姑娘远离小侠身前,以便陡下杀手,姑娘果然中计,全力扑到,老贼一声狂笑,陡转身形,让过姑娘身剑合一的这招,飞扑小侠而去。姑娘知中老贼之计,再想救应小侠已自不及,猛咬银牙一声娇叱,拼死冲了过来。
  说时那时快,老贼已双环猛举,暴力砸下,展小侠何能束手待毙,陡地平卧地上,一个十八翻,躲开双环砸势,老贼鹰眼微扫地面,阴狠毒计已生,二次追打,小侠只得二次转闪躲,岂料前面已无进路,翻滚势疾,无法收住,姑娘厉啸狂喊阻止,已自不及,展小侠竟从万丈插云峰头,直坠悬崖深渊绝谷中。
  老贼一阵嘿嘿狂声怪笑,姑娘心如万把刀扎,猛抬头对老贼,说了句“老贼,我化为厉鬼也决不饶你!”接着一声悲啸,全身纵起向悬崖投去。
  老贼竟没想到姑娘性烈至此,飞身纵追,竟迟了半步,姑娘已落下峰头,老贼呆得一呆,蓦地怪事发生,姑娘竟自峰下又提升飞纵了上来?吓了老贼一跳,转念此乃天赐良机?伸手才待去接,耳听一声叱喝道:“欺侮我莲妹妹的狗东西,看剑!”声到剑到,一条火红长练扫向胸前,老贼色迷心穷,身形纵起,正在抓接姑娘,空有一身奇绝功力,竟无法施展分毫,吼得半声,斜肩被斫为二段,这人好快的身法,右腿微抬,恰将残尸断臂踢下峰头,姑娘也正巧落下,这人也刚好赶上,赤虹斜插土中,双手环抱接住姑娘,这才看清此人的面目,原来竟是玉姑娘。
  玉姑娘在毒蛇岩后岭头得血手令主指点,一路飞驰插云峰,登临峰头刹那,正是老贼狂言大话欲致小侠于死地之时,闻声知变,疾向峰头纵拔,已慢了一步,小侠滚落而下,莲姑娘怒叱老贼后纵身殉死,玉姑娘眼见一人纵下,映着月色星光,看出不是朝夕思念的莲妹妹还有那个,救人要紧不容多想,左手紧握住一柱横出木干,右手已抓住莲姑娘的臂腕,一沉一抖,将莲姑娘斜甩峰上,身随纵起,恰是老贼高纵接抓莲姑娘之时,赤珠盘龙出鞘,剑劈老贼,接住了莲姑娘。
  莲姑娘已然醒来,见自己被人抱住,注目看时,竟是分别数月的玉姐姐,百感交集,又想到落身悬崖的心上人,不由伏在玉姑娘怀中,痛哭失声。
  玉姑娘虽有万语千言,但此时无法出口,先问对敌经过,始知展小侠已落身万丈危崖,勿论生死,也必须下崖一探消息,莲姑娘含悲拾起小侠的宝剑两位姑娘遂相携下峰而去,此行竟得奇遇,暂时按下不提。
  插云峰头两位姑娘去后,自嶙峋山石乱草径上,如飞驰来一人,登临峰头前后搜索,并未发现人踪,不由惊咦一声,自言自语道:“奇怪,怎么会没有人呢,先后相隔不足里余,适才似乎尚见人影闪动,莫非就这刹那之时……”
  说至此目睹草坪,突见血迹,倏然住声,略一沉思,转身扑下峰去,转过插云峰脚,才待搜索深谷之中,背后一声佛号,吓了孙小侠一跳,霍地转身,只见一位像貌清奇,慈眉善目,黑须过胸,年约四十,身材适度,左臂断缺的和尚,就站在身前三尺处。
  孙天一幼遭奇变,被四剑之首的静禅师收为门徒,传以武林绝艺,但却不让他落发入禅,天一先天悟性过人,后天勤奋不倦,一身功力算得登峰造极,此间路仅一条,适才尚不停的后望前察,不见人踪,这和尚似神龙一般,突然而来,离身三尺,自己仍无感觉,功力之髙已难想象,孙天一立即诚敬的问道:“高僧口喧佛号,可是有何指教?”
  独臂僧人微笑道:“老衲苗岭访友,见你自高峰渡下,身法轻灵颇似禅门‘尘海渡云’技艺,远观失误,错认为我佛弟子,又见你目光盼顾,定有所疑,敢是寻觅什么?”
  孙天一似觉这和尚另有一种威严,威严中带着令人亲切的感觉,竟直言回答道:“晚辈孙天一,家师一心古刹主持静禅师,只因插云峰头有人曾经搏斗,恰好今夜净柳庵中女同门有人在彼,是故沿路探查至此,有心谷中搜索一下,巧遇高僧,敢问高僧法号,在何处名山古利修行?”
  和尚闻言频频点头道:“想不到苗疆这场是非,竟将武林四剑也拖进尘劫,你果然可人,忠厚诚信不欺,适才曾见二女娃进谷,若是你所找的是她们,怕这么进谷还不成呢!”
  和尚没提自己的法号和修行之地,孙天一听出话中有因急忙问道:“晚辈正是要找这两位姑娘之中的一个,不知为何晚辈不能进谷?难道这插云峰下的深谷内,不容外人进入么?”
  独臂和尚一声轻笑说道:“你果然聪慧,谷内隐有两位高人,生平厌恶男子登门,适才插云峰头,滚落一人,巧被谷内之人救去,听说乃松泉老人上官瞻的门徒,名叫展剑心,这是谷中主人隐居以来,数十年的破天荒的一次,要找的女娃儿,老衲已料到此时正与主人恳谈,有益无害,但你若想就这样进去,却又有害无益了!”
  孙小侠不由着急道:“高僧若不提展师弟受伤事,晚辈不敢虚言,并非必欲进谷,如今既知展师弟受伤由峰头滚落,则不容晚辈不去,但不知应怎样才能进谷,而不使谷中隐居的前辈女侠不悦呢?”
  独臂和尚并不回答他的问话,双目射出异芒,盯住了他半天,才慨然道:“你若能守我信戒,老衲非只可令你进谷,并有重赐,你可愿意?”
  “高僧若有所命,晚辈自当遵诺,但却不敢收受高僧厚赐。”孙小侠这样的回答独臂和尚。
  和尚又是一声轻笑,满面慈祥的说道:“所谓重赐,不识此物则分文不值,若识此物则万金不易,但你却非收受不可。所谓信戒,即相等你师门规约,只不过多了一条,就是今日你我相遇事,不得向你恩师或他人提起,你可能遵守?”
  孙天一也慨然说道:“任他何宝,价值再贵,但非份之财晚辈不敢苟得,今夜得拜高僧之事,无不可与人言者,若要晚辈背弃恩师,有心欺瞒尊长,则宁愿就这样闯进谷内,也碍难从命!
  独臂和不但不恼,反而一声长笑,欣乐至极,笑罢右手伸向肥大的僧袍袖内,取出一物一柬说道:“孺子纯善,至性至情,单铁儿收得好徒弟!老衲有心相试,现在对你实言,谷内隐居之人,与你师父皆为素识,可依晚辈之礼即见,今夜恰好净柳庵主在座,你所找的女娃儿,当然也在,此物名‘玉血莲’,这仅是一半,另一半在净柳庵主手中,此物她永不离身,今夜恰好相合,了我数十年来一段心愿,持此进谷,直言于中途遇老衲和赠物之事,非只可得会见那个女娃儿,照料展剑心,也许能成全你一段美满良缘,另有信函一件,一并交与庵主,好,拿着他去吧。”
  说着把半朵玉莲,交付孙天一之手,和尚转身即行,孙天一立刻说道:“晚辈敢请高僧赐我法号称谓,以便恩师问时回禀,并留永念。”
  和尚边走边道:“人曰忘物,我说忘我,若有人问,你可说碰到了个残断右臂的‘忘我’和尚就是!”
  孙天一闻言微楞,再看和尚,好快的身法,一步步看去缓慢,却像凌虚飞行般,已远出半里地外。
  他知道今夜遇到了异人奇客,立将半朵玉莲妥善收藏,飞驰进谷而去。
  进谷有里许路程,渐觉黑沉异常,两丈以外,已虽视物,不由脚步缓慢下来,又行余远,陡自前方约五丈处有人娇喝道:“什么人!速停步通名答话?”
  孙天一不管人家看得见否,双拳一抱朗声答道:“一心古刹主持静禅师弟子孙天一,得知松泉老人门下展剑心师弟,身受重伤,为谷主救来此间修养,特来探视,并拜候谷主安康,烦劳代为通报。”
  遂即听到两个女孩子悄声彼此回答,一个道:“是他!竟然是他?”
  说着噗哧的一声娇笑传来。
  另一个说道:“这到蛮有意思的,想谁谁来;不过他怎么知道展小侠在这儿养伤呢?”
  最先发话的那个又说道:“你好笨,没听到有这么句话吗,‘心有灵犀一点通’,这就是了。”
  那一个哼了一声说:“看你胡说,不明白就别讲,我是奇怪他怎么知道展小侠的事,这也能用那句‘心有灵犀一点通’的话来比如么?”
  孙天一有些不耐烦了,才待二次开口,远处又有人说道:“师妹们在干什么,是谁乱闯灵石谷?”
  遂听到两阵夜行风声,和一阵莺燕细语,又过了一会儿,突有一盏灯笼飘了过来,直飘到孙天一的身前,灯笼后面是一个娇俏的姑娘开口说道:“奉谷主之命,唤你进去,你可要小心答话,随我来吧。”
  孙天一道了谢,紧随灯后,左拐右转,步步登高,移时一座用紫竹圈围着的小小山庄,呈现眼前。
  孤灯一盏,将小侠孙天一引进庭院,三间上房的房门口,站着一位艳如桃李,冷若冰霜的姑娘,看到孙天一走进院中,回头禀陈道:“孙小侠到。”
  室内传出一句毫无感情冷冰冰的声音道:“叫他放下铁器进来!”
  那位回话的姑娘答应了一声,转对孙小侠道:“灵石谷的规矩,外人进谷摘剑,有什么钢铸铁打的东西,取出来放到左旁木架上,然后进屋!”
  孙天一这才看见左旁有个木架子,一面摘下兵刃暗器,一面暗中自忖,适才谷径上的姑娘们,说话又甜又客气,怎么这位姑娘像冰一般的凉,冷凛凛地一点笑意都没有?木架上不见展剑心的兵刃,玉姑娘那口赤珠盘龙也不在,难怪那位奇异的独臂忘我和尚说,谷主厌恶男子,回头有机会,我定然要问个明白,为什么男孩子就不能进来?就招人厌恶?
  兵刃放好,仍不失礼,冲着那传话的姑娘道了声谢,谁知人家连理都不理,孙天一不由勾动天生傲骨,大踏步开门走进屋内,那姑娘也跟着进来。
  孙小侠这才看清,这三间上房,赶情是打通着的,进门右方那一间,坐满了人,自己恭敬的向前,头不仰视,才待即礼,座上人已经开言,声调奇特,话音冷寒地说道:“你怎知展剑心在此养伤,切勿虚言欺我,实话实说!”
  这一来可引起小侠的怒火,自忖问话也没有这么问的,从进谷自己没敢失礼,不论师门有何渊源,这也不是待客之道,先不回答,仍把礼数尽到,恭敬的向上施了个礼,霍然抬头,不由惊异异常。
  正中一排设着三个座位,中间座上坐着曾经见过一面的净柳庵主慧因大师,玉姑娘和另一位大眼睛的姑娘,背系宝剑姑在慧大师身后。
  左边座上是一位俊美丰容的中年妇人,双目含有稜严光芒。右边座上是位瓜子脸膛,双眉特长,面如粉玉的妇人,望之若四十上下,目光如炬,后面也各站着两位年轻少女。
  使人震惊的是那位沙门神尼,却满面和祥并微含笑容,反之那两位妇人,却都是紧闭着嘴唇,冰冷的一张脸,不见丝毫笑意,望之令人畏惧。
  问话的是左边座上的那位,孙天一守慑心神,诚敬而缓慢地说道:“庵主佛驾也在,晚辈恩师问候庵主安康。”
  说着对净柳庵主行了一礼,然后对左右座上两位妇人说道:“晚辈叩问二位谷主侠安,并祈原宥冒昧拜叩之罪。”
  仍是左边那位开口,只见她双眉一皱,冷然说道:“用不到行这些虚礼,冒闯灵石谷之罪是否能够免掉,要看你如何回答我的问话来定,适才问你的言语怎不回答?”

  第廿四章:血莲重合
  孙天一慨然回道:“今夜众师弟有事离开神泉峰,玉师妹声言身体不适留守峰上,晚辈独闯毒蛇岩后岭,竟见到玉师妹力敌白骨群魔,才出手相助,血手令主刘老前辈驾临,师妹独行插云峰,晚辈恐她人单势孤,随后接应,岂料到达峰上,不见人踪,却有搏斗痕迹和一片血污,这才决心下峰到谷中搜索……”
  右边那位妇人一声冷笑,打断了孙小侠的话风,冷笑声停,她叱喝道:“小小年纪说话这般唠叨,问你怎知展剑心受伤在此将养,别的少说!”
  孙天一强忍忿慨说道:“谷口曲径,巧遇一位异人,指点迷津,言及展师弟受伤事,并云庵主佛驾在坐,异人虽曾告我谷主不喜陌生男儿进谷,但晚辈已知展师弟重伤,何能弃之不顾,然不敢失礼,烦守谷姑娘代为通禀,蒙谷主赐见,晚辈深感德情,敢烦谷主命人引我一见展师弟,当即告辞。”
  这番话刚柔相济不亢不卑,更明着指出谷内不容男儿进入事毫无道理,指责的又极端巧妙,最后直接了当的说出,仅为见展小侠一面,别无所求。
  说完了这几句话,亭立一旁,文雅静穆自然已极,是威武不屈的大丈夫行态。
  左边那位妇人,这时却微含一丝笑意,对庵主和右座妇人道:“大姐三妹,真想不到像单师弟那么直傻楞撞的个人,会调理出这么个好徒弟来,听说还有个衣钵弟子,刁钻古怪的很,令人不敢相信。”
  右边那位脸上也微现笑容说道:“二姐这么称呼我跟大姐不要紧,这孩子聪明的很,心里已在想咱们是什么人了。”
  庵主点了点头,正色对孙小侠道:“灵石谷中不容外人进入,自有道理,你怎敢借回话之便,暗存激讽之意?此间主人与你恩师,渊源极深,就你恩师至此,也须恭敬听命,何况是你。莫认为主人待客冷漠,心存不念,竟敢说出见到展剑心后就走的话,你可知道医石谷不容外人妄入,也不容人妄出吗?若非未曾失礼,我已早代尔师训罚于你了。
  “此间主人生平,归问尔师即知,不必现在妄自猜忆徒劳心神,适才所说,谷口曲径之内,遇一异人指点迷津,始知展剑心受伤事,并有老尼适在此间之言,这异人是谁,怎样称呼?”
  孙小侠立即回答道:“晚辈深谢庵主训诲,谷口曲径所遇之人,乃一断缺左臂的中年高僧,晚辈再三拜叩他的法号,高僧仅言,若有人问,就说‘遇见了个残断左臂的忘我和尚’,说完高僧随即走去。”
  座上三人闻言面色陡变,彼此互视,万千柔肠,满腹心酸,尽含无言之中,半晌,庵主一声宏亮佛号,打破寂静,语调低沉的又问道:“那和尚可还有什么话吗?”
  孙天一立将半朵“玉血莲”和那封信柬取出道:“高僧别无话说,仅赠我半朵玉血莲,和这封信,令晚辈持交庵主。”
  说着将玉血莲及信柬呈到庵主身前。
  庵主仅将函柬取去,看过后传于左右座上主人,然后对孙小侠说道:“这‘玉血莲’本为全朵,乃汉周烈王时‘宝掌’神僧故物,内藏佛门中最具威力的上乘功法,若能解悟,则天下无敌,神僧因这朵玉血莲会沦入恶徒之手,几乎使天下大乱武林解体,后虽将神僧降魔诛邪故物重归,却恐千百年后再陷复辙,用‘小天禅般若指’力,分成两个半朵,自此传留尘世再未重合,直到数十年前,赠你这半朵玉血莲的独臂僧人入世,玉血莲重合,习成无与伦比的上乘功力,他虽一生未开杀戒,但所得结局却极端悲惨,夫妻分隔骨肉离散,残断一臂落发为僧(独臂僧人暨慧大师灵石谷主人等恩恩怨怨,请阅拙作“柔肠侠骨英雄泪”一书。)。
  “彼时玉血莲再次分散,他取去半朵,我留下半朵,曾有誓言,后世能令玉血莲重合者,同性义结兄弟姊妹,异性则为夫妇,终身不得离分,否则定遭惨报。
  “如今他赐你半朵,另半朵在玉儿手中,此事已在他计算内,此时尔师定已知晓,只等川边大侠王天宏到,再定名份吧。此间主人与我尚有他事商谈,我着玉儿带你探视过展剑心后,你二人可相伴回转神泉峰,莲儿略待片刻跟我一齐离谷,去吧!”
  玉姑娘早已羞红了粉类,低着头一言不发,莲姑娘调皮的用那一对大眼睛直瞪着玉姐姐,孙天一也楞在那儿,疑是梦中,偶然抬头,恰和玉姑娘眼神相触,面现绯色双双伏首心跳不已。
  各自转着不同的念头,是羞也是喜。陡地一声佛号,惊醒了沉醉在迷梦重恩中的两个人,再抬头,羞煞,满堂人净,就只有主座上的净柳庵主和他们两个,其他的人是什么时候走的,没看见也没听见,失心如此怎能不羞。
  庵主郑重的对两人说道:“玉儿,此间主人从不收徒,今日收你为记名弟子,虽无时间传你功力,但所赐‘真经’却系玄门‘广成天玄大法’,玉血莲又得重合,兹后一身包罗天下武术绝技,难有人敌,但须少种杀因得孽果,遇事三思多替人想,须知极恶之人也具善根,天厌杀而生万物,物必有用之理。
  “孙天一出身家世,不辱没你,他为人至性,与你恰是天作之合,终身大事莫学世俗矫情,知耻近勇,明见德故是至理,但事应天地,命从父师,心无半毫私亏,何羞之有,何耻之有?放大方些,出衷发诚才是正理。
  “为师料得忘我僧人已有安排,回转神泉峰后,静禅师定有所训,要恭听莫忘,天一为人正格,甚合人心,记住谦和总受益的俗训,自能化险为安,将难成易,遇事二人商同办理,莫动意气,说来说去我这出家人己背佛旨,好了!探看一下展剑心,不必再来辞别,回转神泉峰吧。”
  二人含羞拜谢,玉姑娘带路绕到室外左方三间静房,到达展剑心养伤地方。
  展剑心仰卧榻上,莲姑娘坐在一旁,孙小侠见他神色甚好,悬心放下,莲姑娘落落大方的说道:“孙师兄,我知道你和剑心有好多话说,我和玉姐姐外面候您了,可别让我玉姐姐久等。”
  说着拉了玉姑娘走去,孙小侠这才详问受伤和遇救的经过。
  原来展小侠为避老贼致命一击,不幸着悬崖,自份必死,强提内力抱头翻滚而下,背肩胸腿无处无伤,突觉后腰撞在一块巨大山石上,奇痛难耐当时昏死,醒来睡在榻上,眼看到心上人坐在身旁,泪滴双颊正在悲泣,刚喊了一声“咦!”就被莲姑娘止住,告诉他在翻滚昏死之时,恰被谷主人救下,可巧净柳庵主前来,认出是松泉老人门徒,才被安置此间,已服谷主灵药,休养二三日即可痊愈,又把巧遇玉姑娘,剑斩老贼等事,详说一遍,最后才说出下谷寻觅他的尸骨,得谷主恩遇,和玉姑娘同列记名弟子,并各赐一册秘券,说完嘱他暂时静养,她有事去去就来,隔了好久,她才转回,说孙师兄到了,并和玉姑娘正了名份等等。
  孙小侠也把适才发生事,详说一遍,互相恭贺而别。
  玉姑娘也恋恋不舍的告别了莲妹妹,和孙小侠返回神泉峰,说来谁也不信,十里山路,各怀欣喜,却自始至终没说一句话。
  趁此时际,秃笔回转,交待一下进入毒蛇岩的众小侠吧。
  首先说说小和尚了悟,了悟成心离开展剑心之后,并不远去,隐身暗处窥探,武二侠陡袭索桥守苗,击灭灯火,展小侠趁空直奔插云峰,小和尚暗念一声佛,自忖往返毒蛇岩虽有多次,但这铁索飞桥却一次都没走过,千载良机,怎能失去,他竟追蹑武二侠身后渡过第一道索桥,此时展小侠已纵登插云峰,武二侠也闯过了第二条索桥,小和尚跟着渡了过去,岂料武二侠是有心报答姑娘重恩,连闯两条索桥后,突然大声道:“毒蛇岩的进口,人称阎王渡,老夫看来不过尔尔,今宵另有约会,九九重阳再见了!”
  说完一声震天长笑,自第二索桥飘过第一索桥,高扬于毒蛇岩外,悠久不绝。
  武二侠此举,纯为展、侠和已入毒蛇岩的众人而发,闯得快退得快,守桥匪徒见人已去,不致再发起火花惊动群寇了,小和尚贪便宜上了大当,退不能退,进吧!第三条索桥如何渡过?
  小和尚暂时躲在暗处,待了一会儿,妙计突自心生,只见他霍地纵起身形,一路上躲闪着岩内卡子,将达第三座索桥时,纵下山道,大摇大摆直闯桥头,看守索桥的蛮苗,照例听从四名巨寇的吩附,这第三座索桥的四名盗匪,都是滇南一带成名的人物,适才第一、二两座索桥有警,已严阵而待,岂料刹时平静如常,正觉奇怪,突见一个小和尚,一摇三摆的走了过来,既没见前面索桥报警,复未得接待的通知,难分敌友,正感不知如何是好,小和尚已走到桥头,叱喝道:“是谁守这座索桥?”
  四名匪徒互望一眼,左边那个回答道:“滇南四蛇奉论看守此桥,小师傅由何处来?”
  小和尚暴喝一声道:“小师傅三字也是你们叫的!白骨阴手兄弟可曾前来?”
  滇南四蛇暗自心惊,立刻回道:“白骨老前辈们来已数日,尊客可是与老前辈们有约?”
  小和尚哼了一声道:“前数日他等路过我处,一再情托,约在毒蛇岩中九九会上相助邵子奇一臂,适才来岩,恰遇敌者闯关,来人虽系武林高手,并已连闯过了双桥,只为我嫌他过份张狂,已打发他回去,尚有数名敌者,在第二、三索桥间潜藏不出,和尚急于一会老友,无暇追索,尔等可分出人来,仔细搜查一下,若遇强敌高手,别无辜送死,速放火花,通知大寨,快!”
  说到快字,霍地纵起,展开师门绝学,肥大袍袖连翻连摆,“飘萍随水”离地数尺如浮云似炊烟缓缓飘出,数起数落,已远去里余。
  南四蛇还真让小和尚这番话和惊人的轻功唬住了,不由不信,两人守桥余者纷纷四出搜索敌踪,等与第二索桥匪徒会合,问出全非事实,小和尚却已进岩多时,四蛇不便再举火花,恐邵子奇追问下来无法回答,只气的牙痒,暗把小和尚恨在心头。
  小和尚进岩之后,暗觉好笑,一路虽有不少匪徒列队巡查,小和尚那里放在心上,十丈云楼转眼到达,黑白二小和甘凉双侠,却不见踪影,小和尚等候了半晌,仍然看不到人,不由觉得奇怪,岩内静悄无声,不闻有人动手的声响,也许他们早来多时,不耐久等自己,各处探查去了,越想越对,遂纵身直扑后寨而去。
  说来今天太巧,邵子奇有事离岩,长白三龙此时恰在天心谷被困,白骨群魔穆家三兄弟,一名为血手令主巧点重穴被擒,另两名正在后岭拼斗排命,班家双魔中的班煌和古姥姥后宅血战一处,班伟发觉邵子奇另有隐秘,竟暗地追蹑邵子奇身后离岩,雾山飞鸟唐启川埋伏插云峰,还有另外三名功力高出白骨群魔多多的能手,突接一件据物,正在离毒蛇岩十里的狮头岭,等候所约之人,毒蛇岩中几成真空,否则怎能容许小和尚横冲直闯。
  小和尚来到后寨,误打误闯的竟进入邵子奇静修的院内,不见丝毫灯光,他悄悄纵到窗下,轻轻一推,长窗发出“吱”的一声响叫,随手而开,他紧伏窗下不敢稍动,半天仍无动静,他微闪身形双掌护体纵进室内,飞快的躲到墙角,窥视四周,慢慢地一步步走遍三间华堂,不见人踪,这才放大了胆,突然听得一阵吹竹声响“丝丝”不绝,他幼随禅师古刹学艺,日处深山熟闻此声,一听就知道是种奇毒的东西,右手微缩,已自僧袖内取出火石火纸,一身是胆顿忘仍在虎穴,点亮灯火,仔细搜索,发觉壁间挖洞,外罩钢丝绞成细网,内中藏有活物,无法看清是个什么东西,他立刻拿起椅子上的软垫,把细网遮死,密不透风,刹时取下就灯旁细查,半面坐垫,已薰黑如墨,暗中乍舌,壁洞藏物,比自己想象的还毒,不管是个什么东西,也必须除掉它,念头一转,计上心头,把被单坐垫等易燃之物堆集一起,紧靠墙洞,灯油洒遍,点着了棉花,发起火来,眼看着火蛇四起,飞身而去。
  他这里放火得手,半里外的后寨右旁,黑白二小已力劈四寇惊动了群匪,一道红火起花,飞曳上空,小和尚料得定是二小或双侠遇敌,疾驰接应,岂料恰和后寨发现火花的五名匪徒相遇,四名当时分四方拦住小和尚动起手来,另一名也放起一道火花,匪徒怎是小和尚的敌手,片刻三死二逃,小和尚绝不追杀,仍向先前火花腾空处疾驰而去。
  刚刚驰近目的地,适才放火地方已烈火冲天,浓烟腾卷,一条火花又在半空炸开,前寨此时也传来呼喊之声,并放起一道火信,小和尚暗骂一声自己好笨,霍转身形直奔云楼。
  他才想明白,火花起处,想系师兄妹已为敌方发觉,但决无凶险,否则敌寇不致施放火花求救,云楼是集会之地,迟早退向此处,那时众人相联,彼此互应,搅他个地覆天翻。
  果然不到一杯热茶的工夫,甘凉双侠先到,黑白二小继之,后面追上十数名巨寇,小和尚先一步到来,早将云楼上的蠢苗解决掉,五人登上十丈云楼,举高临下,乐得偷闲片刻。
  刹时云楼下集结了百余名恶苗,和数十江洋巨盗,只惜云楼十丈,空呼负负,莫奈众小侠何。有人要烧楼,有人说不可,小和尚临时收集,挖空了众小侠的钱囊,得钢钱百余枚,趁下面乱成一团之时,得心应手,一枚一人,打开了个大圆圈儿。
  移时一队黑影,自后寨驰到,当头的正是七指毒龙任化雨,后面除掉白骨门下外,还有岳阳七怪中的哥儿三个,和百化神娃李窥天。
  任化雨一声暴喝,当时四周悄寂无声,小和尚云楼上却不听这一套,冷笑着道:“老毒龙!别看你能震得住这群虾兵蟹将,小佛爷却没把你当成对手,叫白骨群魔答话,我们就专为这几个老不死的魔崽子而来!”
  其实小和尚已知究竟,闹了这半天,扎手的老贼一个不见,定是不在岩内,白骨一派打扮不同,一望即知,任化雨身后一群小魔崽子,就看不到个老的,更知所料不假,双手各撮着四枚青钢钱,成心呕人,明知白骨门下必定越众而出阵,至时就可以给他们个厉害嗜嗜。
  果然话声才住,六名白骨门下弟子手指云楼仰颈大骂索战,小和尚钢钱出手,才哈哈大笑,成心引他们上当,下面灯火亮子照的如同白昼一般,但下面越亮,越是看不清高处,小和尚大笑声停,接着暴喊一声“打”字!他计算的恰到好处,奇准无比,“打”字出口,钱正到,六名白骨门下弟子,刚好三对同时怒吼连声,蹦跳不止,都被打伤五官,内中一人恰中左眼,已昏倒地上。
  这一来惹恼了群寇,都认为小和尚过份的刁猾狠损,任化雨一面命人送走伤者,一面暗中计议,他是替众小侠担心,要想一个妥善使众小侠逃出毒蛇岩的办法,想来想去,只觉得步步危急,毫无良策,十丈云楼目下故是安善之,但老贼等若有一人至此,十丈云楼不足自恃,众小侠聪慧至极,怎行事如此愚笨?况迟早必须下来,又如何能闯出重围,适才大可分路逃出岩去,但竟不为,反走向这孤零的绝地,真是百思不解。
  小和尚这时又一声哈哈大笑,众匪徒上一次当学一次乖,纷纷纵避,谁知这次却没有暗器打下,只听得小和尚喊道:“尔等肃静,听我一言!”
  群寇到真听话,渐渐静了下来,直到毫无声响。
  岂料小和尚竟鼓内力,发出一声幽长宏远的啸呜,声震耳鼓悠久不绝,引的四山回应不息,众匪徒莫明其妙,彼此互视俱感意外,小和尚第二声啸鸣又起,一连三次,最后才对云楼下众盗寇说道:“好!现在任尔等喧哗罢,没有事了!”
  这群成名多年的巨盗,才知又上了大当,被人巧言利用,更明白小和尚三声啸叫,定是求救信号,不由纷纷暴怒。
  百化神娃李窥天,仰视云楼面带冷笑,对任化雨说道:“任当家的,敌高我下,敌暗我明,小秃驴刁滑异常,李某誓要生擒此人,任当家的秘嘱手下,看我右手一摆,灯火随手俱灭,我自有法登上云楼!”
  任化雨暗道一声要坏,自己早知灯火与敌有利,所以才假做未会发觉,如今李窥天当面谈起,不能再不理会,遂说道:“任化雨一时糊涂,竟然没想到这些,好,李当家的要多当心些!”
  李窥天笑道:“我和岳阳三位当家的齐上云楼,料无大碍!”
  说看他走到岳阳七怪身旁,四人已低声相谈起来,任化雨暗中替众小侠着急,但却无能为力。
  只见岳阳七怪中的哥儿三个,已在整理衣衫,知道行动在即,不由暗打设法点醒众小侠的主意。
       李窥天候七怪兄弟暗号传到,目视任化雨右手猛甩,同时大声喝道:“速灭全部灯火!”
  刹时灯火尽熄,四条黑影已纵身云楼下,正盘爬而上,速度甚快,云楼上的小和尚这时也正好和双侠二小商量好,适才长啸三声,早已打好退路,但没料到李窥天等突袭之事,任化雨一声暴喊熄灯,甘凉双侠恍然大悟,还余下了三数十枚铜钱,鲁中原一把抓起,悄声道:“匹夫们过份小看我们,老魔等至今未见,余者我等何惧,下面灯火已灭,有人暗自支柱进袭我等,我有一计。”
  说到这里,手向云楼脚踏的地板一指,小和尚立刻吐出一个字来“拆”,黑白二小点头说声“好”,彼此互相点头,五人同时纵起六尺,齐集“大力金刚”功,猛然下落,借势再起已扑向四外支柱。
  耳听一声震天动地的碎裂暴响,三寸厚的云楼地板,碎散成数块,整个的疾压下来,李窥天和岳阳七怪,做梦没想到这一招,人虽未离支柱,但却爬上八丈多高,碎木每块重有数十斤,被大力金刚功,硬生生拆压而下,何止加了十倍重力,若被打中,休想活命,事出突然,躲避已迟,立即顺支柱滑飞而下,降有三丈,纷纷脚点支柱翻纵逃开,谁想鲁中原端把铜钱,算凖时间地点,满天洒金钱迎头击到,再躲休想,所幸未中要害,就这样受伤已是不轻,却换来了云楼头上,五小侠的哄笑之声。
  任化雨暗道一声惭愧,越法心服众小侠的聪慧和惊人的功力。
  蓦地半空一声鹏鸟长鸣,一片乌云,坠下!升起!远去!刹时再次飘来,再坠,再起,耳听小和尚在乌云上大声喊道:“好友今巨鹏‘火眼’相召饮酒下棋,恕我等不再相陪作要,后会有期!”
  众盗寇目睹小和尚,直入云际而去,莫可奈何,十丈云楼仅剩断壁残柱,早已空无人踪。
  时临三更,离毒蛇岩北十里的“狮头岭”上,那块高约十丈,重逾数十万斤,形状绝似狮首的巨石上,品字型端然正坐看三个老者,葛衣长髯相貌清奇,不言不动似有所待。
  半响,右旁老者抬头看了看星光月色说道:“已是三更,那人为何不到?”
  其余两个老者,并没回答,端坐如故。
  又一会儿,右旁老者再次开口道:“怪!既知我兄弟隐身毒蛇岩,相约三更会面,时临不见踪影,好大的胆子!”
  这时左边那位,也仰脸看看星月说道:“时间果已到来,但仍未出三更时分,三弟仍似昔日般暴燥!”
  中间那位闭目正坐,仍不开口,左、右二人也沉静下来。
  过了好一会,左边老者已露不耐之色道:“三更将过,空山无人,莫中了调虎离山的道儿,虽然邵子奇仍不知我等是谁,但礼数不缺,万一有人借机弄鬼,这人可丢的太冤!”
  右边老人慢慢地点着头道:“三弟勿燥,再候此人片刻,四更时回岩就是。”
  蓦地中坐老者含笑开言道:“好叫朋友见笑,我这两个愚蠢的兄弟始终未能发觉朋友早已驾临,三更刚过,何不下来一谈!”
  说时双目陡开,闪光如炬,直视五丈外一株古松之上,一眨不眨,另两位老者,面上透泛微红,也聚精会神逼视不瞬。
  陡自左旁一片矮松丛中,传来人语道:“崆峒绝功果非寻常,天听地视内觉之法尤冠武林,恕老衲来迟之罪!”
  这一来连中坐老者,都涨红了脸,崆峒天听地视内觉之法,称霸武林,适才明明发觉对面古木上有人潜踪,岂料人在左方,相差约有十丈,怎不难堪,三人霍然立起,静候此人现身。
  不想林中又传人语道:“老衲自昔日与施主等一别,数十年相隔无时忘,偶游苗苗疆发现施主等寄身毒蛇岩,特以当年尊师所赐故物,约引施主等至此一谈,解施主一向可好?”
  “听尊客自称,当系佛门高僧,为何不现身一晤,莫非嫌我等无缘?”中坐老者这样回了一句。
       “老衲约函中会经表明,适才也曾说清,愿与施主等‘一谈’,‘谈’闻声即可,何必相见。”矮松丛中人,如此回答。
  右边老者已有怒意,冷冷地说道:“这可是朋友你仗恃先恩师遗物,作如此要求?”
  言下之意,若无他们恩师的遗物,怕矮林中人,不敢这样无礼。
  林中僧人笑着悦道:“解三施主仍似当年火暴性子,老衲随缘尘间,从不仗恃什么,尊师之物仅供约信之用,是老衲不愿与施主此时见面,施主若意有未足,老衲也难能为力了!”
  左旁老者接口道:“尊驾当真不以先恩师之物,拘束解某行动么?”
  “佛无诳语,老衲从无说言!”
  林中僧人直接了当的回覆他这十个字。
  此言一出,左、右两老者同时目视中间这位,中间这人微一点头,右旁老者已对林中发话道:“如此甚感重情,恕解老三放肆,进林见你来了!”
  “了”字吐口,未见他丝毫幌动,已如闪电般投入林内,接着左旁那位也说道:“三弟怎敢无礼,还不回来!”
  话唯是这样说,人却如飞燕般从另一面投进林中。
  中间老人轻笑数声道:“二弟三弟!这怎是待客之道,况高僧携有恩师信物!我们怎能失礼。”
       说至此话风一转又道:“高僧莫与舍弟一般见识,解敏聪不才,陪罪来了!”
  语声未停,已似鹏鸟泻地般,由矮丛上直扑适才林中僧人发话处。
  岂料三人进林分搜,虽林广不足半亩,竟毫无僧人踪影,万般无奈回至石上,料得林内僧人已经潜至他处,不过自己弟兄三人,分三次三处扑搜小林,仍被僧人兔脱,已觉汗颜,并服对方功力惊人了。
  谁知三人刚刚坐好,仍自矮林丛中,原先发话之处,传来僧人感慨语句:“佛曰万般皆由缘生,果不我欺,老衲端坐恭候,岂料三位施主犹如未见,东搜西寻,单单空过我处?说无缘即有缘,缘不至求亦难见,佛有‘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之言,老衲何人,敢不一见三位施主!”
  说至此一声宏朗佛号,矮松林丛中,走出来那位曾慨赠玉血莲与孙天一小侠的独臂忘我和尚,三老者闻言惊羞,见人色变,中间的解老大立即迎接,抱拳躬身道:“怎想得到在这化外苗疆,重睹神僧佛驾,解敏聪非只羞愧,实感罪大恶极了,神僧佛安。”
  忘我和尚朗声笑道:“施主未忘三十年前旧约,可喜可贺,老衲依然故我,来!我们坐下来谈谈。”
  四人盘坐狮头石上,忘我和尚说道:“施主昆仲因何寄身恶地,老衲愿闻其详?”
  解敏聪慨然说道:“此事另有原由,十年前我三弟至此,天心谷上发现一株异草,草名‘九龙’,若配成药,只要服用半株,则寒暑不侵,并可练成我崆峒门中,绝世已久的‘通天玄功’,不由大喜,才待采取,上官瞻与一宋姓之人赶到,阻拦采取,一言失和竟双战舍弟,舍弟被宋某点中一指,上官瞻中舍弟一掌,此事本可作罢,岂料上官瞻出言轻狂,看出舍弟是崆峒一派,声言外派邪祟决无好人,再进苗疆势不容生。
  舍弟彼时受伤非浅,含恨而归,神僧应知我兄弟为人,自恩师清理门户,改崆峒为黎山,虽不敢自命侠义,但却从不为恶,更非邪祟一流,仇可不报耻不敢不雪,是故寄身毒蛇岩,专为九九会上与上官瞻一搏,至今邵子奇不知我弟兄即当年的‘擒龙手黎山三鹤’,足可证明解敏聪所言不虚。”
  忘我和尚闻言笑道:“万事俱自‘嗔’念生,此事解决甚易,想上官施主亦非正门大派出身,谅不致出言无状,或言语间错失,听者有误,即或果有斯言,亦无心所铸,事隔十年,若因一言而致互搏生死,岂非为亲者所痛仇者所快?老衲今向解施主募化此事,愿以‘龙飞三式’换这段恩怨,不知能赏老衲个全脸否?”
  龙飞三式,是黎山三老绝世之技,三鹤虽终生相随三老,独这三式未得传授,三老曾说三鹤火性未减,无法习练这无双绝学,是故擒龙手法上,至今未达神化之境,忘我和尚拿这三式来作交换,等于费万金而购一瓦盆,三鹤怎能不愿,故均立即谢允。
  忘我和尚含笑站起道:“如此老衲深谢重情,九九重阳拂晓之时,仍在这狮头石上,老衲暂代黎山三友,传此绝技,今宵尚有他约,须远行数百里外,请容暂别。”
  黎山三鹤解氏兄弟,知神僧向无虚言,互揖而别。

  第廿五章:浮沙亡魂
  且说毒蛇岩后岭头,穆家三魔被擒,迫使穆飞穆灿两兄弟与血手令主一搏,别看白骨老魔阴功惊人,内力深厚,碰上了血手令主,无异小巫之见大巫,都是玄门外派阴柔功力的高手,但血手令主昔日已集各派专长于一身,所练阴功又是玄门外派最高手法,虽然穆家哥儿俩个以二对一,拚死搏斗,只惜所发阴力毫无用处,漫说不容易打上血手令主,就是打中,等于白费,似注水入海,毫无反应,万般无奈,用武林实学一招一式的拼打,血手令主自幼习艺,从基本功夫练起(事详拙作血手令一书),不论内外功力,俱皆炉火纯青,穆家双魔,未足十合败象已现,恨至极切,竟动阴谋毒计,血手令主几乎命丧宵小之手,才惹恼神僧忘我掌震巨魔,引出百灵女初会神僧,孙天一认祖归宗,大破毒蛇岩,二老争雄等热闹情节。
  白骨阴手七居士中的穆飞穆灿,为救三弟穆云,被逼无奈,与血手令主拼斗,虽展尽全力,施绝阴功,只惜所遇对手,系武林玄门外派阴功中的无敌高手,毫无效验,迫得双双一招一式的普通打法对付血手令主,结果未出三二十合,已渐落下风,知道这样缠战下去,迟早必败,穆飞恨怒交加,突起恶念,喊一声“停“,纵身出圈,脸上掠过一丝难以刻画的笑意说道:“这样打法,穆飞弟兄只好认败?”
  血手令主闻“停”住手,反问道:“穆飞,你言下之意,莫非觉得这样打法有什么不合之处?”
  穆飞苍面飞红,一声吁叹说道:“说来惭愧,适才动手的打法,并无不合,只因令主系阴功无上高手,穆飞弟兄所练功法火候尚差,迫得招式相斗,难展全力,迟早落败又何必再战?”
  血手令主双眉微皱,他明知白骨群魔阴狠恶毒,一言一动皆有原因,只是仓促间想不通穆飞又动了什么主意,冷冷的说道:“依你要怎样动手,才能展出全力?”
  穆飞脸上仍然带着难为情的笑容说道:“令主血手一派,自独孤大侠兄弟创始至今,非只外派人物臣服,就是名门大派,亦不足相提并论,成名百年,功法盖世,昔日先恩师在日,每谈及令主,皆赞佩之辞,后来合创一绝门功法,有‘可敌血手’的威势,惜不久为老贼尼所杀。穆飞兄弟虽也练成这门功夫,自认确有敌挡令主阴功的力量?但目下已无法施展,故此只好认败认输。”
  血手令主双眉飞扬,笑着说道:“老夫不若你等聪慧,百思莫解你这句‘目下已无法施展’的言语有何用意?”
  穆灿一旁伫立无言,穆飞又吁叹一声道:“习练这门功法时,是我三兄弟分别各选所长者练成,遇敌配合应用,无人能敌,缺一则破绽百出不堪高手一击,今三弟不幸已为令主所擒,三环缺一,又如何能够施展呢?穆飞弟兄虽然不肖,羞耻之心尚有,又不便为此作不情之求,是故唯有认败了。”
  血手令主仰天狂笑不止,半晌才说道:“老夫明知你那邪祟鬼计,不外为了穆云现在我手,难施阴谋毒策,所谓绝门功力之言,纯属子虚,意图老夫放开穆云后,再下煞手或相携逃去,老夫一生行事任性,明知是当却非上不可?
  “老夫立刻解开独门点穴功法,使你三兄弟多谈片刻,然后动手,你等若真有三环三合的新奇功法,就是仍然不敌老夫,老夫也决不伤你,若有心欺我!穆飞,休怪老夫心狠,上天入地你等皆难逃诛!”
  说着他果然解开穆云的穴道,然后静立观。
  穆老魔兄弟会合,低声相商片刻,穆飞转身走近血手令主道:“穆飞甚感令主之德,适才兄弟相商,罕认令主仁厚过人,不欲以怨报德,决心放弃前谈以三环绝功拚斗令主之念,并愿认败服输。”
  血手令主怎能信这阴诈恶毒的穆飞,会有善念,了然内中定有诡毒计策,仍是冷冷地说道:“老夫适才已经言明,释放穆云,就为了一会白骨老魔毒指神君所创所谓‘三环’绝功,若不令老夫一开眼界,任你善念恶念都好,老夫贯彻所言,定杀尔等!”
  这番话斩钉断铁,毫无商量,穆飞似感意外,脸上带出迟疑和莫可如何的表情,内心却高兴万分,血手令主所言,恰在自己算内,表面上故做无可奈何的样子,语调温诚的说道:“令主,穆家兄弟自甘服输,莫非令主也不肯罢手?”
  “何必空言,老夫熟知你等习性,干脆一句话,老夫不身历你们那些自以为心得的阴损毒谋,你等决不满意,老夫更不甘心,动手吧!”
  穆飞似乎被迫万难,半晌,才又问道:“若令主必欲一搏?那却是强存弱亡的一搏!望令主三思。”
  “优胜劣败,弱亡强存,乃自然定律,何必多作烦言!”
  血手令主慨然回答。
  穆飞说一声“请稍候片刻”,退回原地,兄弟三人又是一番计议,穆飞二次站出说道:“令主一再相逼,我弟兄只好舍命作陪,这一战彼此生死难料,不论死属何方,断无暴尸露天之理,后岭下右三里,有所佳地,令主可愿于彼处一搏?”
  血手令主含笑点头,穆飞说一声“恕我弟兄先行带路!”白骨阴手穆老魔兄弟,纷纷纵起,飞扑下岭,令主从容相随,眨眼已到穆飞所云“佳地”。
  令主双眉陡趋,好一个阴恶的所在,穿乱草过棘丛始能到达,树无枝叶尽皆秃干,地无二色一片烟灰,广大约有数百丈的一片沙洲,不生寸草寸物,尤使人心寒颠惧的是,地上不见丝毫蛇兽爬行的痕迹,这情形,诚然少见,令主极目仔细观察沙洲,似觉二三十丈前,灰沙上插有一物,明知必有原因,也不点明,穆飞等三兄弟,却毫不停留,直驰向前,令主已知,此处必然是他们常来常往熟悉的地方。
  老魔兄弟三人恰到那插有标志的地方停步,穆飞转身指着标志前数尺地方,对令主说道:“木标前数尺远,宽广约十丈处,为天然的一座浮沙堆坑,无物不沉,也是个埋骨葬身的好地方,万一不幸,只要一息尚存,爬进沙坑,自然下沉,则不惧虫蚁禽兽伤残尸体了!”
  说着穆飞拔起那根木标,木标四周的细沙,缓缓地倒流,刹时把木标插孔填满,仅有一个极薄微凹的痕迹,稍不留心,就失去形踪。
  再看穆飞嘿嘿狞笑着,随手轻轻的把木标向丈余外投去,木标落地,顿现奇观,细沙无故自转不息,挤揉磨压“哗哗”之声不绝,就眨眼的工夫,木标已旋陷多半,仅余二尺不到,直竖沙中,霍然沙内如有鬼手拉曳一般,其快无比,连一丝声响皆无,木标垂直迅然没入,再不见分毫踪迹,而活沙轨挤自停,恢复原先般静止,血手令主暗自惊心,穆飞狞笑声住说道:“浮沙虽儿,但只要记得地点,应当不致误陷其中?谁知却不尽然,数百丈宽阔,沙土颜色相同,浮沙可能不止一处,略一疏忽,难分彼此,端的危险已极。穆飞兄弟自知功力不敌,特选这极恶之地,备城借一与令主拼搏,已存必死之心,话如此,若令主能放宽一步,穆飞仍愿自承败数和平相见,令主意下如何?”
  血手令主本料白骨阴手老魔兄弟,心狠意毒绝无善念,乍睹浮沙,已知穆飞等欲仗地势熟悉之利,致自己于死地,闻言冷笑道:“老夫昔日身经百难,会过天下奇客,战遍武林英豪,渡深山踄巨泽,历尽穷恶之地,像今日这天然浮沙,还是第一次看见,‘佳’虽未必,称‘绝’却应该,你兄弟古塚埋身数十年,可称‘绝’人,三环阴功老夫见所未见,算得‘绝’功,晚年得遇绝地、绝人、绝功,岂肯失之交臂?世人谁无死,得会三绝死当无恨,穆飞!不必多言,列阵动手吧!”
  穆飞一阵阴冷长笑,长笑声中三人已飞纵而出,三角分立,穆灿却开言说道:“令主豪爽,快人快语,穆灿也想早作了断,大哥还是恭请令主发招吧!”
  穆飞点头为诺,面上现出阴诡的笑容,语调却万分客气的说道:“以三敌一,穆飞实觉汗颜,然不如此,非只难敌令主一身功力,亦无法发挥三环绝功的威纳,愿让三招以示心意,敬请闯阵吧!”
  血手令主并不理会这些话,全心注意穆飞兄弟所站立的左近地方,穆云身后约五尺处,正是适才那片浮土陷沙,穆灿背后是一片广漠沙洲,二人相距约三丈,穆飞所立之处,背后也是广有百十丈的一片沙洲,与穆云成平形,相距仅两丈不足,右后方三丈处是穆灿,恰成一个倒“品”字形。
  血手令主暗中自忖,阵无奇处,地却有变,尤其是自己已久习无上阴功,了然世上根本没有三环阴功一说,穆飞等老魔定系依仗地理之便,施展阴谋,自己别无所惧,仅此是致命伤,当下立即定念,入阵之后,紧蹑穆云身旁,使彼等投鼠忌器,想至此再不犹疑,暗敛内力,以备万一,遂即纵扑入阵。
  穆老魔兄弟早已严阵相待,令主闯进,飞扑穆云,穆飞喝道:“愚兄适才言明,以三对一,应让令主三招,三弟速退!”
  一声“速退”,迅疾已极,令主扑到之时,穆云已飘出数丈,令主回,穆飞穆灿竟也相共齐退,离适才入阵处已深进不少。
  二次拔起身形,仍向穆云扑去,明知老魔兄弟定然再次深进躲避,成心不使全力,仅仅纵起数尺,照直扑上,果然穆云冷笑一声,向后纵闪,岂料血手令主这次预留成算,穆云纵避后退未落地,令主陡地一声轻啸,双臂霍然后甩,半空中全身突缩暴伸,如一条懒龙般直贯而起,箭疾而到。
  穆云没有料得血手令主功力这般高超,所施竟是佛家“天龙乘云”轻功,立施千斤,再展提纵身法,背后觉到一凉,耳听“嗤”的一声撕响,虽已纵出数丈,背后衣衫却被令主撕碎,吓的面色陡变全身一抖,不敢稍停,又纵出数丈。
  令主两次追扑,应作三次计算,非只早已远离沙洲入口处,方向亦全改变!
  适才抓碎穆云衣衫时,令主只要随手一击,穆云重伤难免,只为令主曾有必欲一见三环阴功之言,是故手下留情网开一面。
  穆老魔兄弟仍环立数丈外,此时穆飞面色狰狞,手指令主道:“令主好身手,穆飞应谢适才两追三扑对舍弟留情之德,再让令主一招!”
  血手令主冷笑一声,主意顿改,决心擒贼擒王,遂也含笑说道:“老夫并非有心相让,乃欲一试三环阴功威力,三招已过,不论你等让招与否,老夫再次下手,则绝不留情,穆飞当心!”
  “当心”二字吐口,身形暴起,反扑穆云,穆云虽知血手令主已经入伏,若无意外变故,自己兄弟必胜无疑,但适才一击之威,犹有余惧,不由纵身向穆灿旁边躲避,岂料令主凌虚变势,一声长啸,霍转身式,斜扑穆飞而去。
  穆飞巧计骗得令主来此,故让三招使临绝地而不觉,眼见一切如愿的刹那,穆云竟生惧心,反向穆灿身旁纵避,几毁全局,惊怒之下也正好纵身接应,血手令主恰在中途变势扑来,半空相遇,仅有数尺距离,穆飞大惊失色,躲已不能,猛提内力拚搏一招。
  谁知血手令主却不愿和他硬拚,就这眨眼之间,势难躲闪之下,令主一声暴喝,双臂猛抖,全身陡缩,“天龙腾云”,又高拔五尺,穆飞已然扑空,“拨云探爪”,令主一掌实拍在穆飞后肩背上。
  穆飞凌虚发掌硬拚血手令主,变生突然,非只双掌虚发内力尽泄,并失方寸,知己难逃一掌之危,全力向前冲落,肩背已然着掌,痛吼一声被击落数丈外地上,若非沙土绵软,令主发掌未贯足力,自己应变又快,早已命丧当场,就这样内伤也是不轻,勉强站起身形,咬牙忍疼纵逃。
  血手令主掌震穆飞,双足着地,微沾即起,飞快追上,彼逃此追,刹时又远出十丈,穆老魔兄弟互相低呼一声,蓦地停步,六掌齐发暴力击向沙土,立即飞沙腾空细灰飘扬,一片沙尘遮目。此时一阵冷笑声自令主停身地方传出,并加杂呼呼风响,原来令主突见沙土起空,已知老魔暗藏鬼计,借沙土遮住视线,遂也用劈空掌法震散四周沙尘。
  移时沙落灰沉,面前景象已变,穆飞穆云已远隔有十八九丈,二人互立一处,穆灿仍立于原地未动,血手令主不由双眉紧皱,他想不出白骨阴手穆家老魔这是有何企图?
  穆灿此时狞笑一声道:“老匹夫!白骨兄弟一再相让,你却步步进逼,如今你已身入伏中,逃生已难,速自献上血手旗令,称臣降服,或能活命,否则莫怪穆灿无情!”
  令主不言不动,仔细观察四周,适才一路追击,此时已到广大沙洲中央,四外一片灰沙,荆棘丛草相隔已远,只不过略现黑影,再找来路,已虽寻觅,仰观北斗,可判东西,岂料天不作美,云遮星月,知一时失计,陷身重围?
  经多见广历尽艰险,血手令主虽中敌谋,却越法沉着,脸上不现丝毫表情,状至淡漠,但心中却暗自打算,按说穆灿也应趁适才尘起灰扬时逃脱方是,但却不作此图?内中定然有诈!
  是追是等正自深思,穆灿二次开口道:“堂堂血手令主,竟被困沙洲,犹疑不决进退两难,恕穆灿不陪,告辞了!”
  说着冷笑阵阵,漫不经心的转身走去。
  令主先疑穆灿独立身前是有心诱敌,虽早蓄势以待,但却迟不追击,今见穆灿转身而去,越法静待良机,到要看看他如何走法,他去得我就去得?
  岂料穆灿大摇大摆,狂笑声中已走出三丈,毫不停留,令主面泛羞红,蓦地施展全功,哑声悄然纵扑过去,端得疾似流星快如闪电。
  穆灿仍若无觉,远处穆飞穆云却迭声惊叫,穆灿霍地回顾,面上已现仓惶神色,急不择路竟向右方斜奔而逃,十数丈外的穆云,也绕行左方接应,但在离穆灿仍有十二三丈处却停步不前。
  令主这时离穆灿不足两丈,两人对立不再移动,穆灿神色狰狞中略带惶急,似知迟早难脱敌手,已存拚斗之心一般,令主一步一步进逼,穆灿半步半步后退,相距已有丈远。
  陡地穆灿一声吁叹鬼泣,全身猛转,暴然腾起,向穆云身旁疾纵逃下。血手令主那能再容他逃出手去?算准穆灿落身地点,长啸一声双足猛顿,两臂后甩,似一条出穴神龙,挟风势威力直贯追到。
  此时穆灿正是由空下坠利那,离穆云停身处约还有七丈,令主已然追临上空,离穆灿不足五尺,耳听穆云一声大喝“二哥接着”!一条长索横里投到,令主这时恍然大悟,已中老魔毒计,百忙中瞥见穆灿已抓住长索,穆云那旁猛抖猛甩,穆灿竟横渡数丈落在穆云身旁。
  令主虽然急怒交加,仍然不失方寸,全身在半空一斜,趁下落猛势,挺腰再起,如“飞燕掠波”般多纵出两丈二三,气势已衰,离地仅有三尺,好个威震武林的血手令主,叫起一身功力,双掌暴袭地面,借内力反震之势,再以斜拔纵起,又飘出丈余高远,再也无法留势不坠,此时令主,面红似火,怒发冲冠,霍地右手微滑,丝带已断,半空中暴喝一声身形翻滚一转,雪白长衫脱下,人离地面只有五尺,白衫展开如一片浮云,飘浮地上,果然老魔阴险恶诈歹毒异常,长衫刚刚沾地,地上万沙已然滚动,令主无暇他顾,趁此吐气纳力,双足向白衫微点,借力趁势即起,用尽一身气力,拼向右方纵落,人起空中暗地自忖,生死存亡在此一纵,万一方向错误,或仍然未能超出这片浮土陷沙的范围,定然埋骨异乡,断魂化外!
  双足落地之时,全身似已虚脱,这不只是因为用力过度的原故,心理上也存了生死天命人难为力的念头才如此颓丧。
  岂料竟然脚踏实地,不由深感侥幸,暗道一声惭愧,精神陡起,席坐沙上一面收敛内力,真气贯穿经穴,恢复疲劳,一面注视穆老魔弟兄动态。
  白骨阴手穆老魔兄弟,熟悉沙洲地形,了然陷坑浮沙地区,明知血手令主功力深厚,计诱穷追直到这四周尽皆浮沙地方,才下毒手,就这样仍恐令主不上大当,掌震飞沙,趁势由宽仅二尺的实沙上逃去,并边逃边发内掌扫平足迹,更留下穆灿诱敌,果然令主难察详尽,飞扑穆灿,穆灿成心直向浮沙当央纵逃,中途再借穆云甩出长索之力,登达彼岸,似此三环绝计,穆老魔意料中,血手令主定难逃死,谁知令主沉着应变,临危不乱,仗恃精绝功夫,和一件长衫,竟然脱出浮沙陷坑,穆老魔兄弟,也不禁暗中惊服令主超凡的身手和出众的造诣。
  穆飞细察地形,不由暗喜心中,原来令主存身之处,恰在浮沙区域的正中,四外俱是鹅毛必沉的活沙,也许仍然有路可通,但谁又敢试,虽料血手令主未见得不能脱身,但决非短时内能够办到,至少自己兄弟,今已无后之忧,仍欲鬼计伤人,手指血手令主道:“老贼,这就是你家白骨阴手居士们的三环绝计,你虽幸未死,但今生休想逃出浮沙地区,风吹日无食无水,迟早化做一堆白骨,穆老子准定到时来收你的尸骨,并仍如尔初衷,把枯骨抛落浮沙永埋恶土之内,咱们来生见了!”
  说着穆飞成心向两个兄弟一招手,三人鬼哭狂笑一步三晃,摇摆而去。
  血手令主却视如不见,此举出乎穆飞意外,他本想用激讽言辞,勾动令主怒火,再次追击,则定然陷身浮沙之中,谁知令主大难不死,已生凛惧之心,没分清道路前,决不蠢动。
  穆飞迫得说尽恶毒词句,极尽激讽挖苦能事,令主索兴笑容满面阖目养起神来,结果反是穆飞暴跳如雷,又气又恼,只惜间隔浮沙,无法再施阴谋,才恨恨离去。
  令主目送穆老魔三人退下,缓慢站起身形,雪白长衫已失踪影,不由感慨万千,撮起数十粒细沙,贯以内力,施展摘叶穿石绝技,分向四周打去,发觉尽为浮沙陷坑,长吁一声默然停手,半晌再接再厉,直到天色微曦时候,才摸出浮沙陷区。
  再说古姥姥,毒蛇岩中后宅内与班煌相拼,班煌未会料到昔日绝难和自己相抗的人物,今日不论内外功力火候,指法掌力轻身功夫,俱比自己高出半筹,若非古塚数十年苦习白骨阴经,简直难以敌挡,此时古姥姥拐杖斜插一旁,两人已然互拼了六掌,班煌时闻呼喊之声,不由十分焦燥,这半天强敌只有一个古姥姥,岩内高手如云,竟没有一人至此?白骨阴手同门兄弟,也不见人影,尤怪的是呼喊声音越来越高,十足证明来敌扎手,心悬两地,已不似先前必欲一拚而后快意的想法,很想早点撒手引古姥姥到岩内中心云楼,既可仗恃人多制敌,又能顺解心中所疑,是故守多攻少,以便有机可乘时纵身而去。
  古姥姥那旁也恰是不愿缠战,但却无就此罢休之意,这老婆子为了昔日无心之失,怀至悲至痛之心,归隐江湖,在净柳庵内以香火佛婆自居,数十年如一日,功艺火候皆入化境,此次重踏江湖初会强敌,勾起好胜心肠,怎肯就此停手,已在暗提内家罡力,她准备遇到机会,再和班煌第七次对掌,也是最后一掌,必分胜负。
  班煌阴柔功力贯集,也存了反守为攻拚命一击,不论中否撤身即退。
  这一招古姥姥“毒龙探爪”打空,猛矮身形,罡力齐集掌腕之上,挺腹陡起“五丁开山”砍压班煌天灵前胸,班煌闪过毒龙探爪一招,倏见古姥姥矮身挺腹,良机不再,霍地双掌互扬,挟阴寒风势打下,四掌相抵“砰碎”两声暴响,古姥姥反震出丈远,紧靠在影壁墙下,双目寒光闪闪,胸前起伏不停。
  班煌却被震出两丈,撞在山墙脚,滑坐地下,煞白的一张死人脸上,显露出奇痛如骨的神色,面目越法狰狞,双睛迷成一线,凶光不停闪烁,看得出来,老魔受伤要比古姥姥重的多,也疼的多。
  古姥姥缓慢的吐出一口长气,手指着班煌道:“此时老婆婆举手之劳,足以致尔于死地,但自归隐净柳庵后,佛前宣誓,除二三罪大恶极的对头仇人外,不再杀人,更不肖诛杀已受重伤的败军之将,暂时饶尔一命,九九大会再搏,却休想逃死了!”
  班煌内伤甚重,虽念恨切齿更不欲示弱,惜力不从心,仅恨声说道:“好!老乞婆,这笔账连本带利咱们重阳大会上清结了!”
  虽够狠,但声调极弱,听得出是勉强提力说出,古姥姥伤也不轻,但却尚能支持,冷笑一声拔出拐杖,激讽地说道:“班煌!先别发狠,留着点气养伤吧!万一你等不到重阳大会,漫说这‘利’,就是‘本’也休想讨回来了,老婆婆告辞啦,你好好的在地上多坐一会儿,这里似乎比屋里凉快些!”
  说完古姥姥冷笑声中缓缓走去,消失在院落尽头,班煌只气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莫可奈何,只好静习坐功调顺内气,半晌才挣扎着站起来,一步挨一步的手扶着山墙回转后宅静室。
  如今距九九重阳已近,暂且按下苗疆正邪双方之事,回文交待一下苗疆以外的赴会群侠吧。
  且说川边大侠王天宏师徒,自群侠拜别相约重阳前十五日,昆明城外罗家山庄聚首后,遂即唤来上官彤和程天鹏,爷儿三个共商大事,王天宏的意思是要程天鹏上官彤留守望仙阁酒楼,这并非川边大侠舍不得身外之物,实因明知苗疆群寇功艺均高,赴会同道皆前辈成名奇侠,虽有小一辈的人物如甘凉双侠黑白二小等,但俱怀非常身手,自己这两个徒弟实无大用,万一不幸,就许命丧苗疆,遂借此留他兄弟在此。
  程天鹏首先恳请相随,上官彤继起坚决相伴,王天宏知道商量无用,严训了两人一顿,这才不再多言,隔了几天,王天宏带了百数两碎银,由潢水塘动身,直奔昆明而去。
  昆明城内南大街的计家老店,这天来了三骑快马,和一长串无人带鞍的铁骑,为首一人古稀高龄,身材高大略显微胖,正是圣手昆仑罗老庄主,进店不久,连僧带俗有老有少请出至少二十位朋友,礼让声中纷纷上马,直出南门,飞驶电驰奔向罗家山庄而去。
  同一天的傍晚时候,一个身材瘦小,双目深陷眶内,鹰鼻薄嘴手持一柄铁伞的秃头白髯老人,来到计家老店,指名要会甘凉双小侠,计家老店的店东计昌,幼闯江湖,经多见广,十数年前被人暗算,几乎丧命,幸遇武林三奇,得逃不死,自此归老昆明,开设这计家老店。
  今夜计昌听得张房派人到后宅急报,言说有人指名要会甘凉双小侠,已知来者不善,遂亲自相迎,乍睹老者,不由大吃一惊,昔日计昌曾与此人有一面之缘,暗忖此老身怀内外双绝的无上功法,不知因何与甘凉双小侠结怨,立即将人迎进店中专供自己会客的厅内,命人献茶,并假作不识,成心问道:“尊客贵姓,要找何人?”
  谁知老者冷冷一笑,双目寒光陡射说道:“计当家的莫非发福安享太平岁月,就不认识老朋友了吗?”
  计昌暗中吃惊,仍然故做不知,但却语调真诚而客气的说道:“计昌怎敢,实因闭门多年,老眼失灵,虽觉尊客面熟,只惜一时想不起在何处拜会过,望尊客万莫怪罪,并祈赐示一切,免得计昌失礼。”
  老者闻言,先是面上陡现怒容,斜目瞥了计昌一眼,见他诚恐诚惶的样子,双眉一趋,略一沉思,面色转晴,反而含笑道:“这也难怪,昔日老朽会与计当家的有一面之缘,只是见面仓促,事隔多年,当家的又远别江湖,记忆不起到是有的。老朽恬居武林,人称陜西三怪,我排行为首,江湖朋友送了……”
  计昌此时哈哈大笑着摆手阻住老者发言,笑罢用手直打天灵说道:“完了,我这‘神眼夜鹰’计昌,要变成瞎眼的夜猫啦,难怪雷当家的挑眼,甭说别的,只看这把铁伞,就应该认出是‘罗汉盖,铁伞怪侠’雷双翼雷老大来,没别的说,罚我做东,老兄弟把酒良晤。”
  说着招呼店伙,开上佳菜美酒。
  雷双翼单名一个震字,二弟雷云,三弟雷腾,人称陜西三怪,雷震幼遇异人,巧得绝技,再传与两个兄弟,因此论功力火候,雷震若说是列为八十分,则雷云、雷腾,仅够三十分不到的地步。
  自昔日雷云出手拦劫甘凉双小侠,结果断指而逃,归后本不敢向老大诉说,岂料老大自外归来,已知此事,严训了老二一顿,明知甘凉双小侠是武林三奇萧老人的佳婿娇女,雷震危恐不敌,远离家乡,行前秘嘱两个兄弟,不得再在江湖走动,是故数年来,陜西三怪突失行踪,这次陡地再入江湖,不问可知,雷震已有制敌的功力?
  听得人言计家老店,会见双小出入,特到昆明拜访,计昌故作不识,先还有气,如今计昌这样一来,雷震反而深觉不安。
  席间计昌拜问来意,雷震毫不隐瞒,声言拜访双小或武林三奇,志雪二弟断指之耻,计昌不致可否,也实言实告,说甘凉双小侠早已离店,武林三奇更没来过,据言九九重阳苗疆设会,至时当然在场,不妨苗疆一行,雷震点头深信不疑,问起听人说店内会住有武林中人事,计昌除隐瞒着老镖头外,也详告他人数,并直指今午已被罗老庄主接进山庄,雷震没表示信否,但却酒到杯干,宾主甚欢,饭后计昌一再挽留雷震小住数日,雷震再三称谢,声言另有住处而别。
  计昌在相伴雷震欢宴之时,暗地里已命人通知罗家山庄,送走雷震之后,这位归隐市井的武林客,暗中频频摇头,似在感慨江湖险恶,点滴小事报索争战不息,何年何月才是安平相处之时!次日傍黑时分,罗家山庄主,正在大厅欢宴宾客,福建蒲田大悲少林的方丈了尘和护法十僧、小和尚涵清是素席,罗若愚亲自相陪,老头鲁鸿,万小峰等人,由辛子琪相陪一桌。
  宾主欢饮畅论古今,正谈笑风生时,老庄主的长孙罗梦熊,亲自送上一纸拜柬,罗老庄主当众展柬,只见拜柬上龙飞凤舞写着十四个大字——
  “陕西三怪雷震,率胞弟雷云,雷腾拜”!
  罗若愚眉头一皱,双目向老镖头鲁鸿一瞥,拜柬交给了辛子琪,辛子琪成名天南,遍历中原,昔日曾与雷震相识,见柬已知定然是为了甘凉双小侠事,立即低声拜问老庄主要如何安排,此时宾客皆知发生变故,不由得个个停杯鸦静相待,罗若愚反而不便低声吩派,遂对辛子琪道:“老朽素与雷家兄弟无交,本应迎进小客厅一会,岂料拜柬之上,自道陜西三怪的称号,已违江湖规矩,子琪可代我迎他兄弟来此!”
  辛子琪只好应诺退下,但知一场是非再也难免。
  谁知辛子琪刚刚转身,老镖头鲁鸿座上含笑开言问道:“辛大侠,这拜柬之上具名陜西三怪,可是罗汉盖铁伞怪侠雷震弟兄?”
  辛子琪点了点头,鲁鸿并没再说什么,辛子琪看了罗庄主一眼,走出大厅去了。
  圣手昆仑趁此时际笑对老漂头鲁鸿道:“陜西三怪中的老二雷云,昔日与令郎夫妇一段事故,无人不知,此次三怪突然前来,勿论所为者何,鲁老弟可要赏老哥哥个全脸。”
  鲁鸿慨然说道:“老哥哥义薄云天,鲁鸿恭敬从命,只要对方不指名索战,一切悉听老哥哥呀附就是。”
  三连阴阳手万小峰和三才剑白天羽二人,彼此暗中示意,少镖头不在此地,哥儿俩个宁拚一死,决不让老镖头与三怪动手。
  这时辛子琪巳迎进陜西三怪,铁伞怪侠雷震鹰瞵横扫全场一周,面带不悦之色,罗若愚已站立相迎,群侠亦皆起座,雷震才面转温和并泛笑容,辛子琪经验老到,自罗老庄主起,一位位引介,早有庄丁设好座位,陜西三怪独居一席,献茶摆酒后众人才纷纷归座,只剩主客及辛子琪五人站立,雷震此时向罗老庄主抱拳恭手道:“雷震兄弟久仰老庄主硕德峻望德义无双,只惜路远山遥,未得拜叩尊严,此次途经昆明,冒昧相访,并有所陈诉,尚祈原宥不速之罪。”
  圣手昆仑罗若愚含笑答礼道:“雷大侠太客气了,罗若愚山野乡农,怎敢当硕德峻望四字,贤昆仲任侠陜甘,为当代奇客,烦劳履齿蓬壁生辉,若有所命,老朽无不尽心。”
  雷震闻言暗赞不止,难怪江湖道上,不论绿林侠义,提起圣手昆仑无不尊敬异常,此老谈吐形态自具一种令人亲切的感觉,忠厚诚信四字占全,雷震平熄了不少怒火,长吁一声慨然说道:“说来汗颜,数年前二弟雷云,陜甘道上途遇甘凉双小侠鲁中原夫妇,言语失和双方动手,舍弟断指败退。此系舍弟经师不到,自不量力妄为出头所应得,本怨不得别人,只是甘凉双小侠得胜之下,出言傲慢,辱及雷震,彼时雷震恰好外出,未能恭领甘凉双小侠的教益,耿耿于怀。此次顺过云贵,听得人言双小侠会出入计家老店计昌处,故率舍弟前往陪罪,不巧相左,复闻人言老镖头鲁鸿鲁大侠,恰在宝庄做客,自忖甘凉双小侠再强,以年论,雷震实不应斤斤较两,特冒造贵庄,意欲向鲁老镖头致歉,并稍领名家高教,老庄主你看可曾使得?”
  鲁鸿适才会向罗若愚声明,如今雷震直指自己的名谓,不等罗若愚开口,含笑站起说道:“在下鲁鸿,蠢子鲁中原少不更事,昔日陜甘道上开罪二侠,鲁鸿理应代其陪罪。
  “彼时蠢子夫妻,并非保江湖,乃奉鲁鸿之命,至川边拜叩先长兄金安,与二侠无冤无怨,无仇无碍,如今二侠恰好在座,鲁鸿敢问二侠,昔日途劫蠢子,必欲一较长短,到是为了何事?”
  雷震不防鲁鸿有此一问,雷云更无法回答,场面难堪至极。
  圣手昆仑罗若愚,暗中钦佩鲁鸿谈吐简明,所问恰是要处,但不愿干戈相见,遂笑声道:“鲁老弟!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事隔多年,点滴小事,谁还挂在心头?早已遗忘,话又说回来了,雷大侠也应淡漠过往,才是大丈夫的胸襟,罗若愚不才,愿以地主之谊,向两家致歉,甚以昔日未能亲身了结此事为恨,千错万错,算我罗若愚的错,来来来,何不效古人来一个金樽对月,杯酒释怨。”
  举座佳宾,无不感念此老的仁厚高义,鲁鸿更是懊悔适才多此一问,首先举杯站起,为示恭敬无他,满面至诚,含笑对着雷家兄弟,在江湖上说来,鲁鸿等于先向陜西三怪陪罪,若非是罗庄主德义感召,鲁鸿是决对不肯。
  岂料陜西三怪,羞恼成怒,非只不肯举杯,老三金刚手雷腾反而一阵嘿嘿冷笑。
  这一来不由引起众怒,罗若愚仍是息事宁人,手捧玉盏对雷氏兄弟说道:“雷大侠,且息雷霆之怒,赏罗若愚个薄面,干掉杯中酒,鲁、雷两家事一了百了。”
  雷震虽然生性刚强,功力也真高,但却熟悉江湖过节和人情世故,照今日这场事看来,罗若愚非但给了自己弟兄全脸,并还相当的恭敬,就是鲁鸿,也很够意思,按理自己再也无话可说,念头转到这里,暗忖必于为敌胜负尚且难料,少争一口闲气,多交不少朋友,利害自明何乐不为?伸手取过玉樽,才待站起,雷腾猛然压住杯口,一声冷笑霍地站起道:“罗老庄主仁至义尽,按说雷腾不应再有烦言,只是适才鲁镖头罚问我等结仇经过,雷腾敢问鲁头一言,西北四杰命丧何人之手,莫非四杰与令郎有冤有仇,有怨有碍,必于致之死地而后快?雷腾生性愚鲁,不明其详,愿鲁镖头有以教我!”
  话罢又是一阵嘿嘿冷笑。
  三连阴阳手万小峰,实不能耐,陡地站起道:“四杰为恶西北,路人皆知,夜劫镖银得手后还必欲将老镖头杀死,兄弟齐上,暗算镖客,中原夫妇恰好途遇,曾再三相劝,岂料四杰狂妄已极,不容分说一拥群斗而致丧命江湖,似此万恶之辈,人人得而诛之,西北自四杰亡命后,道途客旅无不额手称庆,雷三侠今竟以彼比此,令人不解用意何在,套句雷三侠刚刚说过的话,此事敢请何以教我?”
  雷腾不由悖然大怒,厉声问道:“尊驾何人?信口开河多言多事!”
  万小峰还他一声冷笑,冷冷地说道:“在下万小峰,人称三连阴阳手,身为鸿远镖局镖头,有关镖局中的人与事,万小峰有闻问的权利和义务!‘信口开河’四字,万某受之有愧,原句璧还!”
  雷腾狂笑一声道:“原来鸿远镖局的人物,都这么张狂,雷三太爷就是不信这个,姓万的拿句话出来!”
  “笑话!无理取闹羞恼成怒,主人一再委曲求全,自己不懂江湖过节,狂妄自大,反而要万某拿句话出来,好!雷腾你听看,任你划出什么道来,万小峰决不皱眉,始终奉陪就是!”
  三连阴阳手万小峰,立刻还了他个颜色。

  第廿六章:七指淫僧
  雷腾暴怒之下,喊一声“有种!”双手猛抖,已将酒席推翻,纵到厅中指名索战。
  事已至此,绝无两全之道,罗若愚忍无可忍,面含秋霜问雷震道:“罗若愚一手托平两家事,敢说公公正正,令弟就算有一百个不愿意,事有事在,怎能在我罗家山庄翻席倒桌起来,雷大侠请还我个公道?否则罗若愚明知艺业不高,也不容人如此张狂,放下鲁、雷两家事不谈,圣手昆仑先要得罪你们这陕西三怪了!”
  雷震见三弟胡闹,罗若愚言辞相罚,势难再和,但自己却不能不守江湖规矩,正要分解几句,始终未发一言的怪花子雷云,一声震天长笑后霍地立起说道:“三弟回来!”
  至此微顿话风,转对群侠和罗若愚道:“舍弟失礼处,雷云当面谢罪,本来今天是势难强和的事情,千言万语之后,还总须见个真章,雷云昔日无能,今日雪耻而来,说句狂言大话,找的是鸿远镖局,斗的是姓鲁的一家,罗家山庄中相会,这叫命里该当,罗老庄主原宥也罢,不放陜西三怪过门也罢,目下雷云顾不了许多。
  “是鸿远镖局的朋友,今天雷云有一位算一位,要领教到底,有愿代姓鲁得出头的朋友,恕我大胆一言,都算是陜西三怪的冤家,话到此为止,鲁鸿!你还要雷二太爷费事吗?”
  哗拉的一连串桌椅动,鸿远镖局的老少朋友,站起来七八位,雷震此时也面含冷笑离座,眼见得一场血战血杀再也难免,了尘方丈一声佛号道:“众位施主且慢,敬听老衲一言!”
  鸿远镖局中人,自鲁鸿,起遂即停步伫立,静听少林方丈之言。
  岂料雷腾哼了一声道:“我二哥已经言明,多说无用,方丈很可以少管俗家事,静坐璧上观,否则若有心助拳,陕西三怪来者不拒,一律奉陪就是!”
  说着大踏步走出厅外,竟把老方丈干在那儿,了尘方丈仅仅微然一笑,静立一旁不再开口。
  罗若愚面含念容对雷震说道:“如此很好,请随老朽到庄左练武场一会吧!”
  说着对群侠礼让出厅后,他头前带路,刹时已到练武场,宾主重新落座,龙争虎斗已起。
  就这转眼间,日沉天黑,罗老庄主命人挂起灯笼,练武场内刹时亮如白书。
  雷腾首先下场,指名要会万小峰,三才剑白天羽和万小峰是过命的交情,早已秘嘱万小峰当心雷腾的掌力,万小峰摸了摸肋下十二只白羽断魂钉,左手握着九练银枪纵身而下。
  雷腾是赤手空拳,见万小峰带着兵,冷笑一声说道:“万朋友,咱们是过兵刃还拳脚?”
  万小峰心念雷腾狂妄,冷然说道:“不论兵刃拳脚掌法暗器和内外轻功,万某不才,只要动上手,怎样学的艺就怎样施展!”
  雷腾一声狂笑道:“好!真够痛快,姓万的,雷三太爷也许狂妄了一点,自认对付朋友你这个样儿的,凭这一对秃掌足够,三太爷怀里也有点打牲畜的小零碎,咱们比划上瞧罢,姓万的,请!”
  万小峰回他一声冷笑后说道:“姓万的学过各门功夫,就是没学过狂妄,实心实用,姓雷的,任凭你秃手还是用兵刃,和万某无关,万某的白羽断魂钉可不只是打畜牲,那些比畜牲还不如的东西,我一样照顾他。”
  两个人都存了拼斗之心,三声请字出口,九练银枪挟风声威势斜挂雷腾打到,雷腾人称金刚手,内外功力俱精,掌法造诣尤深,内心怨恨万小峰到极点,仗恃近数年来习成外门硬功横练,有心实受一招,出奇致胜,并存杀人心肠。
  九练银枪已到雷腾肩头,万小峰这一招本是虚势,对方只要一躲,雪亮枪尖自然圈回,陡地再次扎下,伤敌腿或前胸,如今银枪挂到,雷腾竟没躲闪,反而面带诡笑看着自己,知道不好,霍地甩腕挫势,要带回九练银枪,已迟半步,雷腾陡地暴喝一声“纳命”!左臂斜向九练银枪微撞,顺式以抄在手内,猛向怀中一带,万小峰身不由己抢上一步,生死关头拼力向右一闪,雷腾右掌用十成力击中万小峰的左肩,“澎”的一声暴响,万小峰撒手丢枪,被震飞出数尺,当场昏死地上,雷腾本是直取万小峰前胸,幸而万小峰临危急闪,才得逃生。
  白天羽在师弟的九练银枪被雷腾抓住之时,已知要糟,虽已纵扑当场,可惜迟了一步,面含悲怒伤痛之色,一言未发,拾起九练银枪,抱着万小峰回转宅中医治不提。
  老镖头鲁鸿钢牙紧咬,霍地站起走下场去,手指雷腾恨声说道:“好个刁猾阴狠的金刚手,仗恃习成外门横练硬功,趁此地无人知晓,暴下毒手,万镖师伤的实在冤枉和不值,老夫倾教你几下损毒的招法,请!”
  雷腾发闻言笑一声尚未发话,怪花子雷云飞身纵下,换回雷腾笑对老头鲁鸿道:“老镖头说话令人难解,舍弟果然身怀外门横练的硬功,双方动手似无说明的必要,若万镖头未曾看出,那只有怨他自己经验阅历不够,贪胜心切,怪不得人。
  “雷云昔日蒙令郎恩赐一招,断指残体抱恨至今,虽说是冤有头债有主,应找令郎了结这段恩怨,只是天涯海角寻觅费时,既然和老镖头相逢,说不得先要向老镖头索回一丝半点本息,雷云丑话说到前面,我兄弟皆有几样不同别人的功夫,老镖头可要特别当心,免得万一之时,又罚雷云未会事先说明,请!”
  鲁鸿开朗的一声长笑,点头说道:“老夫甚感关照之情,蠢子与尊驾的恩怨事,老夫既已出头,何妨结算情楚,敢问雷朋友,咱们是怎样动手,先比些什么功夫?”
  雷云双手微翻说道:“雷老二别看左手已缺‘无名’‘小拇’双指,仍愿以指法掌力领教一下名家身手。”
  鲁鸿闻言招手唤下镖局伙计,把兵刃暗器全都摘下来交给手下,寸铁不带转身静候一搏,到底是老江湖,做事磊落光明,雷云也不由暗赞鲁鸿,果系成名的人物,一举一动不失半点道义和规矩。
  场上二人,拔剑弩张,搏斗即起,场下庄丁手持拜帖走近罗若愚身旁呈上,罗老庄主展帖面现疑色,辛子琪自雷氏三兄弟来到,已存决念,明知以自己功力,未见得能应付雷震,但事到万难时,他必须代罗庄主出头一战,场上一波未平,场下一波又起,不知这拜庄过客是谁,只觉得罗老庄主甚感犹疑,才待开口,罗若愚已悄声对自己说道:“子琪,又有武林朋友到来,因非素识,必须亲自迎接,鲁老弟交给你了!”
  说着离场而去,言下之意,要辛子琪替鲁鸿把场,免中敌谋。
  场上两位,此时业已动手,鲁鸿未胜防败步步为营,雷云聚精会神招招当心,一时间无法料断强弱输赢。
  罗老庄主去有片刻,面含喜色陪着一老双小回来,令人将三个座位平设自己座旁,略以礼让彼此就座,辛子琪久行江湖,遍履八荒,竟不认识此人,老者年已古稀,貌相绝俗,目若悬星,两个少年一俊一丑,丑的这个魁梧森挺狮首豹面虎目含光威势慑人,俊的那位清秀绝伦目若严电,老者和俊秀的少年,各携一长约四尺宽有尺的皮囊,内中定系随手惯用的兵刃。
  雷震目睹这一老两小心头一震,虽不识此人,单看双目内含的神光,已知是位内外功力双绝的人物,不由暗中盘算。
  场上此时已到拚搏阶段,刚来的那个貌丑大汉,伏身悄对老者道:“场内与鲁老镖头动手的就是怪花子雷云,老镖头恐尚不知这东西练成七指淫僧的独门指法,恩师可准徒儿至时下场接应?”
  老者点头道:“好!记住切莫打草惊蛇,且等七指淫僧突现之时,再看为师招呼行事,勿忘老奇侠之言,依为师看来,鲁老侠尚有功力未展,你当心留意就是!”
  丑大汉应诺了一声,轻轻拉开坐椅,已备必要时接应老镖头鲁鸿。
  鲁鸿、雷云,动手已有百数十合,老头稳扎稳打,一趟太极散手炉火纯青,要看清对方为法指路后再更招数,雷云不谋而同,心惧甘凉双小侠的功法,错认鲁鸿当比双小胜过一筹,故将近年所习阴狠毒指法藏而不露,以备看出对方破绽时暴下毒手。
  岂料老镖头鲁鸿,所交多系武林奇客,行道江湖久远,经历老到,不轻进不贪胜,是故变成胶着缠战的局面,雷云已自不耐,呼啸一声,身法陡变,竟用“小天星”指法和“震山掌”法加杂并用,揉身扑进。
  鲁鸿暗提真力,已准备用近十年来,萧大先生所传的“擒龙七十二式”降敌,雷云三招攻过,鲁鸿深自惊疑,暗忖此贼揉合掌指功法进袭,招熟式稳,为何时露门户现出破绽?掌腕彼此偶有交错,觉出此贼另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功劲,久闻陜西三怪阴狠无比,诡计多端,莫中此贼的骄兵之策,想至此一声沉喝,双臂陡抖,身形后退丈余,内三合相结,擒龙手暴展,身形转疾,电闪而回,如一条神龙般直袭雷云。
  雷云见鲁鸿无故自退,知有煞手,本已蓄势一拼,遂纵身追上,鲁鸿恰已返回,迎头相逢,鲁鸿左掌为抓,右掌护胸,“神龙夺珠”直抓颈首,雷云陡地厉吼一声,全身突然下沉数寸,右手并食中二指,展“天雷指”暴袭“七坎”重穴,鲁鸿左手抓空,霍地下沉,腰上突挺真力,金龙腾云一半空中巧然倒翻,已到雷云背后,雷云绝没想到,鲁鸿有这高的身手和轻功,前敌已失,知难逃危,右手猛然向后甩打,好稳好狠也好准,虽然是背着身子,由空下落的劣势,“天雷指”竟能倒袭鲁鸿“章门”大穴。
  鲁鸿早防此变,擒龙手中的第八式“穿云拿月”,右掌沿微拨,雷云二指点空,急欲收手。
  鲁鸿那里容他再逃,五指暴束再散,指顾间已封死雷云的“阳池”穴(此穴在手腕背上,离掌背约寸余处,属少手阳三焦经脉的穴道),左掌微起,本欲向“脊心”重穴击下,如此则掌落命丧,鲁鸿仁念突起,滑下数寸,仅在雷云“笑腰”穴上轻用三成真力一按(此穴亦属人身三十六死穴之一,打重足能丧命)一推。按说雷云虽有一身绝学,“阳池”被封半臂失灵,“笑腰”被点全身酸懒麻疼,似已无法施展功力,岂料此贼果然狠毒,“阳池”被封刹那,立将经穴闭住,“天雷阴指功”叫力到左手食中二指上,鲁鸿轻按轻推,雷云毫无伤损,却故意向前扑上一步,平爬地上,双掌落地霍然暴起翻转身形,二指已临鲁鸿“下阴”死穴,惊呼怒喝暴喊纷纷声中,鲁鸿已倒震丈余外坐在地上,雷云也连翻了三个滚,爬在地下动也不动,三条人影闪处,那后来的丑面大汉和雷震雷腾,已纵临场上。
  雷震伏身探看二弟,左足“踝骨”已碎,被鲁鸿临危之时的“怒龙调尾”一式所伤,疼昏地上。
  大汉走近鲁鸿之时,鲁鸿已经挣扎着站起,镖局中人也来到场内,分左右搀扶着老头,鲁鸿对大汉含笑点头为谢退出场去。
  原来雷云徒施杀手指点下阴死穴之时,端得危急一发,迅如闪电,幸而鲁鸿经多见广,百忙中奋力后纵并踢出“怒龙调尾”一招,就这样“白海”重穴被伤,下落之时无法站立摔倒尘埃。
  此时雷云已醒,雷震先自怀中取出一丸药物让他吃下,并止血包扎已毕,由雷腾扶他回座,这时场上就剩下丑大汉和雷震。
  雷震是挟伞进场,鹰瞵向大汉一瞥说道:“朋友尊姓,可是有赐教雷震数招之心?”
  大汉尚未发言,罗老庄主座上扬声说道:“雷大侠何必与少年朋友较劲,敬请稍候片刻,罗若愚身为地主,焉能空过这一会名家高手的机缘!”
  罗若愚缓缓站起,丑大汉冷笑一声归座,岂料辛子琪却趁此下场,双拳一抱道:“雷当家的多原宥,辛子琪不才,愿先领教数合,咱们是点到为止。”
  雷震笑道:“雷老大没想到在罗家山庄,会能见到天南奇客辛当家的,更没想到彼此尚须合手一战,看起来人事难料常出意外,辛当家的赐招吧!”
  说着雷震微然把铁伞一拧一甩,铁伞脱手直飞半空,陡地展开轮转不息,斜落数丈外,伞柄尽没土中,好俊的手法,好厚的功力。
  辛子琪不再多言,一声喊“请”!施开成名江湖的三十六路大擒拿手,加杂着风火道人商尘所授‘雷火掌”法攻上,岂料未足十合,辛子琪已知差人多多,暗中不由焦急万分。
  昔日曾见过雷震的工夫,虽说比自己胜强,看来高出不多,岂料动上手,雷震竟有出人意料的功力,休说自己,罗老庄主亦难相敌,恐除掉自己不识的那一老双小外,其余在座群侠,只有少林寺的方丈或能胜过雷震?
  雷云残指之仇未雪,复遭断足之恨,雷震下手自难留情,如此这罗家山庄要伤残多少英雄?
  辛子琪功力本就不敌,再一想心事,破绽百出,所幸雷震知他在天南声望甚隆,手下人多,不顾因此开罪天南一派,未下杀手,又数合左肩中人一掌,辛子琪含羞退下,却秘告罗老庄主,暂时万勿上阵。
  雷震站在场中,目视群侠,冷冷地说道:“鲁鸿已伤,雷震不能赶尽杀绝,辛当家的是我旧交,点到为止,座上群侠还有何人赐我几招,免得雷震虚此一行!”
  群侠无人答话,罗若愚不能再看着雷震狂傲放肆,即便不敌,也须一搏,座旁那位老者却悄声对他道:“老庄主不必急急,七指淫僧已到,少林方丈想来也早发觉,且任雷震狂妄片刻,在下自有应付之策。”
  罗若愚刚刚应诺,雷震冷笑一声二次说道:“适才厅内众言纷纷,如今竟无一人敢下来与雷震一战,令人好笑。”
  说罢他当真狂笑阵阵。
  小和尚涵清扬声念佛,一声笑一声佛,彼此搭配的恰到好处,雷震霍地止住笑声道:“少林寺的朋友若有不服,何不下场一会?”
  涵清又是一声佛号,笑着道:“出家人慈悲为本,不能妄开嗔杀之戒,只是看不惯施主那种夜郎自大的狂态,念两声佛号去去心火,清清耳音就是!”
  雷震一时语塞,羞恼成怒,“秃驴张狂”四字已经吐出,涵清厉声叱喝道:“孽障口出不逊!你是自惹是非!”
  “雷老大就没打算清闲,有空口白话的工夫,怎不下来一会,莫非出家人就是凭仗着一张嘴巴,可惜雷老大除掉这只铁伞外,再无布施尔等的东西!”
  雷震怒极,说出了伤众的话。
  “东西”二字才住,一声佛号又起,少林护法十戒十僧的首座,了慈大师站起身形道:“了慈却之不恭,就代佛祖实收施主的这柄铁伞,以备阴雨时迎候十方善士之用吧!”
  说着只见他向掌教了尘低头合十后,转身缓慢地步入场中。
  雷震听这和尚自报“法号了慈”,即知是少林寺中最具威名的高手,此时铁伞已取在手上,注视着了慈蓄势以待。
  了慈大师行至雷震身前,停步合十道:“老衲久闻施主‘罗汉盖’的威名,今欲以小巧之技试试施主的身手如何?”
  别看雷震适才狂妄,面对这慈眉善目宝象庄严的佛门高弟,也说不出放肆之言,接口说道:“不知高僧欲怎样较量?
  了慈微笑道:“高僧二字了愧不敢当,罗汉盖据云善避一切暗器,老衲愿以一囊金刚佛珠,领略一下罗汉盖的威势。”
  雷震不由动气,自忖暗器为武技毒损之物,佛门高僧,无冤无仇,竟声言比斗暗器,心肠何狭窄若此?遂反问道:“不知可容老朽还手否?”
  了慈正容说道:“比武较量,焉有不容对方还手之理?任凭施主施展,或闪或躲或攻或还,悉随尊便!”
  雷震不再多言,慢慢张开铁伞,退后丈余,静待了慈动手,谁知了慈却道:“佛门弟子本不善暗器手法,只为山行之便不得不习学这门技巧,近数十年来老衲久疏此物,三十六粒金刚佛珠虽寸步不离,但已形同虚设,故须事先一试,看它仍能得心应手否,施主莫笑!”
  雷震不知了慈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便致辞,冷眼旁观。只见了慈用手点数了一下场内外的灯笼,二十二盏,他取出二十粒金刚佛珠,身形微起,双手连扬,好快的身形和好准的手法,粒粒不空,都洞穿纸壳打灭灯蕊,刹时间除二人身前的两盏灯笼外,余皆熄灭,场内虽尚明亮,离灯笼二丈外已无法看清。
  雷震暗生惧意,明知了慈打灭灯火定有所为,因无法料断究竟,只有真力贯集全身,以防突谁知事出意外,灯灭之后并无他变,了慈反而频频摇头对雷震道:“雷施主尚须原宥,这暗器手法老衲自觉极端生疏,适才所言只好作罢,愿向施主讨教几招铁伞功法,未知可肯赐教否?”
  雷震简直被弄的莫测高深起来,此时无暇多想,仅回答道:“高僧徒手,雷震焉敢放兴,甚愿凭一对秃手,会会少林掌法。”
  了慈不悦道:“若施主不用铁伞,老衲又怎能代佛收此布施之物,莫非施主又生懊悔之心?”
  雷震的火气来了,暗忖任你少林功艺如何卓绝,要从老夫手中夺去这柄“罗汉盖”!为免过份了些?遂冷笑着说道:“高僧当心意欲徒手募化老朽这柄铁伞?”
  “佛家无诳语,施主的铁伞老衲是化定了!”
  了慈毫无表情淡淡地这样说。
  哈哈……,雷震连声狂笑道:“高僧!你真有这功力?”
  “施主!佛自具降魔法!”
  了慈这句话出口,雷震喝一声“好”!身形陡地纵出丈余,回身连喊三个“请”字,了慈立即回答三声,雷震蓦地拔身而起,铁伞猛张轮转电疾,由上而下直扑了慈大师。
  了慈大师施展出小林一派绝艺,“降龙伏魔”三十六式,空手与雷震搏斗到一处,雷震铁伞张阖鼓动威势凌厉,尚能不停的击出掌力,呼呼风响,了慈大师投手递足,并指出掌,有如天神,满座佳宾都直眉瞪眼注视这一僧一俗的龙虎会斗。
  约半盏热茶的工夫,场上已到危急地步,这时雷震铁伞忽阖,直点了慈前胸,了慈全身霍地退后两尺,暴声呼喊道:“少林护法十戒师弟们,还不捉拿本寺叛徒等待何时!”
  这声呼喊,如春雷暴喝,雷震心神微之下,了慈已到身前,左手袍袖向雷震右腕轻拂,右手伸处,已将铁伞夺下,一声“多谢施主布施“,已飞纵疾驶而去。
  此时四面八方禅唱纷起,陡地灯火再亮,少林寺中的十戒十僧,不知何时已撤到远处,围成一个亩大的圆圈,一个高大凶猛的红衣和尚,被困其中,左冲右突,俱为十僧拦住不能逃脱,圈儿愈缩愈小,愈缩愈向练武场方面靠近,刹时一声狂啸,练武场当中凭添了一袭红衫,正是被困无法脱身的凶恶红衣和尚,落地双目向群侠座上仓惶一瞥,又是一声啸叫,一纵数丈,凌空自群侠头上冲过,正当此时,罗老庄主座旁那位古稀老者,蓦地冲天而起,直拔四丈,恰和红衣凶僧半空相遇,只见老者霍伸左手,已扣住凶僧臂腕,一声“给我回去”!凌虚竟将凶僧甩回场内,他自己一个盘旋,如鹏鸟飞翔般,轻飘飘飘回座上。
  红衣凶僧被甩场上,才待纵起,了慈如石火闪电来到,铁伞微扫凶僧肩头,喝一声“还不静候掌教处治”!跟着哈腰抓起凶僧走到方丈了尘近前,”澎“的一声把凶僧扔到地上,由十戒十僧圈住看管。
  变生突然举座皆惊,雷震已呆在场内,雷腾雷云,俱面如死灰,似大祸临头。
  罗若愚已命人点齐灯火,了尘方丈却离座走到半空甩落凶僧的老者身前,恭敬的合十为礼道:“若非甘施主侠驾在此,少林叛徒几被兔脱,老衲未能实时认出施主,尚望恕罪并谢擒获淫僧之德。”
  老者含笑站起还礼不迭道:“掌教神目如电,狐鼠焉得潜踪,甘子丹略效棉力,怎敢当这个谢字,只为早知七指淫僧必到,故未能立叩佛安,掌教原宥。”
  原来老者正是青海大侠铁梭金钩甘子丹,亲率门下大弟子龙飞豹子邓九公,和三弟子申元豹,由青海玉树追蹑淫僧七指“了脱”,中途发觉淫僧与雷云雷腾一路,形态诡秘,几经探察,得知雷震意图寻仇,淫僧功力甚高,甘子丹恐其兔脱再难擒获,况内中尚有其他情节,已知淫僧必到罗家山庄,这才拜叩罗老庄主,静候淫僧自投罗网,果然如愿。
  这时了尘归座,命了慈解开淫僧了脱的穴道,淫僧还待挣扎,微用真力,始知气穴已破,心知这是师兄了慈下的杀手,凶睛怒视了慈一眼,坐伏地上不再蠢动,了尘慈眉命扬道:“了脱!你可还有话说?”
  了脱霍地抬头面含狞容,似欲抗辩,突见掌教满面凄容,慈祥中隐含极端悲痛之色,不由衷心愧悔,俯首无言。
  了尘长吁一声道:“了脱!嗔念误你今生,昔日事老衲不愿再提,实时令你了惠、了善二师兄,送你嵩山上院,凭‘静斋堂’诸长老公议你的罪刑,有话就快说吧!”
  七指淫僧了脱沉思片刻道:“了脱今已知悔,深觉罪孽深重,适才二师兄已将我的真气点破,功力尽失,寸步难行,如何才能登上嵩山?”
  了尘看看了慈,了慈躬身合十道:“本座诚恐了脱再次逃走,从权点破他的真穴,愿领掌教规法!”
  了尘一摆手慨然说道:“祸福无门唯人自召,真念一动永沦池沼,师弟们要时时警惕才好,了脱,我自有送你去的办法,还有话吗?”
  了脱手指甘子丹道:“这位甘施主好俊的功夫,离去之时愿闻阻我逃路的原由。”
  甘子丹笑道:“你本少林高僧,一念之误为门户遗恨,你可记得‘思尔合湖’畔‘都阐’城内之事,甘子丹万里追踪和适才拦你逃生原因在此,今你已知悔悟,甘子丹不愿再提都兰城中事,若仍有所疑,我甚愿奉答。”
  了脱一声长叹道:“甘施主仁厚深情,了脱永记心间,了脱曾为魔困,今幸脱苦海,仅以至诚祈诸我佛,长佑善者。”
  说至此转对了尘掌教道:“请容了脱唤一声大师兄,大师兄!请传慈谕押我嵩山上院去吧!”
  说毕并向众师兄合十为礼,闭目阖睛不再言动。
  此时甘子丹突然开言对了尘道:“掌教可否暂缓押送了脱大师,并请诸大师归座,容甘子丹先发付陕西三位雷家朋友?”
  众人俱感意外,了尘方丈善目注视甘老侠,老侠微然含首,了尘知有变故,立即应诺,并传慈谕令十戒护法各自归座,他自己却暗蓄真气,将佛门降魔绝功“般若大力”提起,周天回旋不停,以备应付奇变。
  甘子丹却已开口对雷震说道:“雷朋友虽久在江湖,却并无恶声,令弟则不然,雷朋友幼遇青海异僧‘寒谷’,得传绝技,此事甘子丹知之甚详,寒谷异僧有一师弟,法名‘”寒月’为红衣僧侣中长老之一,虽有一身超凡入圣无敌天下的武技,但素行不端,尤喜渔色,为‘天魔大手印’功,不惜舍本逐末并亲弑令师寒谷,令师当场身中‘七阴煞手’,但也还了寒月一‘天龙禅掌’,兹后传闻令师‘灵机入证,舍利成佛’,寒月也信以为真,这哑谜儿只我可以解破!
  “自此寒月横行无间,只为‘天魔大手印’功,非两人心志相合齐练不可,并须为深悟佛禅之人才行,竟乘少林寺藏经楼主持大师了脱为管一闲事误犯戒规之时,诱其离寺,假言义结兄弟,实欲助其练成‘天魔大手印’功,了脱不察中其术内,堪叹之至。
  “雷云逞强,断指惨败,你二次进入青海访寻令师,被寒月所欺,他虽将‘七阴煞手’传你,何异买你一命?并了脱暗中偷传了雷云‘天雷指’法,和雷腾‘瑜迦横练’功法,你明知此事而不问,自以为并无大碍,岂料令弟等已入迷途,并犯淫行,今日敢问雷朋友你是何居心?
  “年前寒月天魔大手印功即将完成之时,恰遇‘云山罗汉,弥勒三圣’中,神僧俗家的大弟子古老前辈,‘九转元功’几乎震死寒月,当场把寒月所练的大手印功力震破,受伤而逃,至今无踪,丢下了脱不再闻问,更何况你兄弟了。
  “今日寻仇罗家山庄,也许雷朋友还不知道已经幸脱大难,若非少林掌教发现了脱大师潜进山庄,故布疑兵,了慈首座虚与周旋的话,由最后了慈首座展‘天龙神功’,一招夺下铁伞来谕,雷朋友,你怎能逃得大劫?
  “这番话我自知雷朋友不会轻信,更知道雷朋友定有怀疑,因为我知道的太多了,而这些都是除当事人外,别人不应该知道的事情,好!最后我告诉你这消息的来源。
  “令师寒谷异僧至今活在世上,只可惜身中阴手半身坐殭,功力虽失谈吐如常,这些年来由甘子丹日日相伴一起,令师至今保有门户内无上神功法典经书,曾令子丹寻访雷朋友下落,如今话已说明,此间事了,若以师徒恩情为重,严训令弟勿再为恶,随我拜叩尊师去吧!”
  雷震如梦方醒,才待欲言,西北方面突起一声异啸,十数丈外冲起一片火云,迅疾似电微闪即至,群侠座前凭添一个“柱杖似乃,耸肩成山”,佝偻承蜩,貌似老妪,形如小儿,身披血红僧袍的和尚,手指着甘子丹一声狞笑,闻之令人毛发凛然。
  笑声才住,如春雷般吼道:“甘子丹,谅你难逃我手,放乖些有你的造化!”
  说着转对了尘道:“老僧寒月,了脱昔日虽是少林僧人,如今却是寒月师弟,免动干戈,了脱交我带走,否则迫得寒月出手,尔等俱是死数!”
  了尘尚未回答,十戒十僧已纷纷起座,寒月残眉一竖,面上再现狞容,右手已慢慢扬起,甘子丹陡地大声喝道:“少林众大师万莫妄动,我等皆非此僧对手,掌教和罗老庄主速令众人退下,留我甘子丹和了脱大师在此就是!”
  罗老庄主尚在迟疑,了尘早知有变,今见果如所料,甘子丹定是早有安排,立即传谕群僧,火急退下,不必再管了脱,甘子丹的两个弟子,也劝服了罗老庄主和雷震兄弟,刹时间灯火明亮的练武场上,就剩下红衣番僧寒月,了脱大师和甘子丹三人。
  寒月扶起了脱,略似探查,双眉紧皱,了脱自适才声言知悔后,闭目不再闻问,仅在甘子丹述说他当年事时,双目陡地开过第一次,寒月扶他站起,竟似不觉,只听寒月对他说道:“师弟真气虽被点断,下手之人不知师弟从我学过瑜伽神功,伤势虽重我仍有法想,不必灰心,师兄这次要带你到个好去处。
  说完冷笑一声又对甘子丹道:“甘子丹,寒谷隐身何处?”
  甘子丹毫无惧色反问道:“昔日弑兄已无情义,今日何必再问!”
  寒月阴森森怪笑一声说道:“寒谷将师门藏珍绝功经卷自秘,早断同门之情,彼既无情,我何有义,甘子丹,这和尚隐身那里?”
  甘子丹还他一声嘲笑,慢言慢语地说道:“一定要问寒谷异僧隐身之地,你有何企图?”
  “取回本门神功经典宝册!”
  寒月这样回答。
  甘子丹似疑若非的样子说道:“就这么单纯吗?”
  寒月已然不耐,厉声道:“甘子丹!你和佛爷耍刁是自寻死路,说是不说佛爷再问你这一遍?”
  甘子丹一声长笑道:“士可杀而不可辱,甘子丹不畏威势,头可断血可流决不失志,杀我甘子丹举手劳耳,但谁又能再告诉你寒谷异僧的隐身之处呢?儒家曾言,礼下于人必有所求,像你这样声势凶凶,对别人或能有用,我甘子丹却受不惯这一套。”
  寒月闻言恍然大悟,哈哈地一连串狂笑,手指着甘子丹道:“甘老头真有你的,佛爷活到今天,敢在我面前讨价还价的还没有一个呢!算你运气,佛爷急需本门秘册神经应用,咱们只此一遭下不为例,你想要些什么就直接了当的说罢!”
  甘子丹微然带笑道:“这才像话,我甘子丹虽存私心,但多少还要顾点情义,要点虚面子,我要的不多,你可能答应?”
  “啰嗦!你没说要些什么,佛爷怎能答应?莫非你要佛爷这条命,也给你不成?”
  寒月怒冲冲的回答甘子丹。
  甘子丹忍不住也哈哈大笑和来,笑罢说道:“极乐和极悲,皆能令人失心,一时高兴太过,竟颠三倒四起来。甘子丹只求三件事!”
  “说说看是那三件!”
  寒月接口反问。甘子丹说道:“第一是见到寒谷异僧后只可取走宝卷秘册和真经,不得伤害那位已经半身坐殭的高僧!”
  “好!答应你,第二件呢?”
  寒月迫不急待的再问,甘子丹笑迷迷地说道:“第二件你要发誓今生不得仇视和暗算我甘子丹!”
  这次轮到寒月大笑了,他狂笑阵阵手指着甘子丹说道:“原来你也怕我,好聪明的甘老头儿,如今佛爷不但已不恼你,反而慢慢地喜欢你起来,这件事毫无问题,说第三件吧!”
  寒月说到这儿,陡闻人声,厉喝道:“什么人暗中偷听?”
  练武场外碎石路上有人说道:“师父,师兄不放心,让我来瞧瞧?”
  甘子丹哼了一声说道:“有什么不放心的,滚回去!”
  听得来人已走,脚步之声渐远,寒月又道:“说吧甘老头儿,第三件是什么?”
  甘子丹陡地正经道:“第三怕你不能答应?”
  “只不过份,佛爷决不使你为难,甘子丹快些说吧。”
  寒月仍然催问,甘子丹蓦地双目射出神光,寒月一凛,耳听甘子丹道:“第三件是甘子丹身奉寒谷异僧和古老前辈之谕,在此恭候大驾,了断你这一生恩怨恶行!”

  第廿七章:扑朔迷离
  此言一出,寒月恍然悟及已上大当,面色狰狞可怖,一声厉啸,猛抬右手,“天魔大手印”功施出,挟风雷之势袭击甘子丹,右手紧抓住“了脱”的衣带,飞身冲天而逃。
  甘子丹早有准备,“恶行”二字说出,已拼全力斜纵五丈余外,寒月天魔大手印功压到,那一排座位,无一幸免,俱被震成屑末,飞舞半空,甘子丹不由咋舌颤凛,寒月大手印功,仅有七成功力,威势已然如此,若具全功,纵目海内外,何可为敌?
  寒月掌袭甘子丹后,根本不管击中与否,左手抓住“了脱”,向西北方来路斜拔而起飞身欲逃,蓦地一条雪白人影,如长虹般迎面飞来,横截身前,寒月凌虚暴啸一声,霍转身形如弹丸般泻地,腾跳再起,陡自东南角上斜扑过来一条灰大人影,恰好迎上寒月,灰大人影右手猛抖,霍地身前暴出一个轮形黑影,压向寒月肩头,耳边只听得寒月一声狞笑,见他右掌微甩,轮形之物震散纷飞,灰大人影闷吼半声,倒摔出丈余外,甘子丹明知自己决难敌挡寒月,但不能不救已受重伤的了慈,微抖手中皮囊,一对金华闪烁的宝钩脱出。
  雪白人影已阻住凶僧寒月去路,寒月长啸急厉,转身图遁,一片火云飘到甘子丹立足处,甘子丹真力贯足全身,宝钩闪翻,舞成一片丈大的金轮,倏地直穿而起,射入火云之中,寒月霍扬右手一声怒喝“匹夫找死”!紧跟着厉声疼吼,接着天魔大手印打下,两道金闪分东西斜飞落地,甘子丹由空中被震卧两丈外场地上,火云闪翻落地,踉跄数步,厉啸又起,火云再腾,好个寒月和尚,身中甘子丹铁梭重伤,仍能带着“了脱”,如疾箭若流星,自西南角上微闪即逝,白影为了看顾甘子丹的伤势,略一停顿,竟使凶僧寒月逃出山庄潜奔苗疆,神泉峰头群侠,几乎全军丧命凶僧天魔大手印之下,继引出“灵石困寒月,一禅渡凶僧”,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此时甘子丹已挣扎站起,频频摇头面含惭愧对白衫奇客说道:“天魔大手印功实不容人轻侮,寒月凶僧功力更深厚的怕人,若非先被我铁梭打中,事先又得老前辈指点应避之策,甘子丹已化鬼物了!”
  白衫奇客一声慨叹,由怀中取出了四粒黄色药丸,交给甘子丹后说道:“寒月和尚是近百年来,能和昔日血手令主独孤一伦功力并论的唯一人物,天魔大手印尚胜过血手阴功,老夫也仅能将其逼退,无法伤他,你这一梭,可谓侥天之幸,大约击中了他的某处秘穴,否则此人瑜迦神功已练到渡火如常六通尽悟境地,一只铁梭怎能伤他,越是如此,也越法令人骇怕。
  “了慈受伤甚重,老夫不能久待,必须追蹑此人,免其过为恶事,四粒灵药皆寒谷和尚所赐,专应身中大手印伤势之疾,一粒已足,你与了慈各服一丸,余两粒存于你处,以备后用吧!”
  白衫奇客话罢对甘子丹微微一笑,向寒月逃路飞纵直追而去。
  一刹时群侠毕至,将了慈搀扶前厅,和甘子丹分服了灵药静室休养不提。
  雷震兄弟不便再逗留庄内,临别与甘子丹相约,半年后仍在罗家山庄会面,彼时定已严训兄弟改正,再烦甘子丹接引寻师,更亲叩鲁鸿和万小峰,再三致歉,铁伞已被寒月掌震了慈时所毁,无他挂怀,遂拜别罗老庄主返回陜西。
  时隔三日,众人伤势渐愈,又五日适为中秋佳节,清晨四方佳宾云集,天马行空宋大侠父子、尹三娘母女,相率前来,甘婆子不速自至,大家喜乐一堂欢渡佳节。
  日日宴夜夜会,已是桂花飘香时节,川边大侠王天宏离所约九九重阳前十五之期,早五日到达罗家山庄,群侠计议动身苗疆赴约日期,决定五日后起程。
  甘子丹本为追索了脱大师至滇,得知苗疆大会,事关武林兴亡和了断三数十年来江湖恩怨,为报昔日武林三奇之德,义不容辞,遂参于行列。
  二十六位男女老少侠义宾朋,共准备了三份名帖,一由少林掌教了尘方丈和老镖头鲁鸿具名,拜会小魔王铁爪范震宇;一由川边大侠王天宏和天马行空宋文林具名,拜候七指毒龙任化雨;一为群侠全部具名,计有罗若愚、王天宏、鲁鸿、少林十二僧人、宋文林父子、甘子丹师徒、甘婆子、辛子琪、尹三娘母女、万小峰、白天羽,遵约赴会,拜上毒蛇岩绿林众当家的。
  群侠备妥一切,至日登程,一路平安无事,直到九九重阳会前,与已到苗的群侠会合。
  调转秃笔再述苗疆,就在古姥姥震伤班煌、长白三龙已归天心谷、穆老魔三兄弟计困血手令主、众小侠大闹毒蛇岩、小和尚巧焚毒虫的当夜,毒蛇岩内绿林枭雄们,互生二心,各为私利几乎引起争杀。
  原来班煌受伤颇重,回转室内愈想愈恨,虽说是对方功力深厚到出乎意料,但自己若不心悬两地,当不致惨败若此,既恨古姥姥技艺高过自己,又恨四个师弟何处去了,一人不在岩内,否则古姥姥怎能逃生?又怎会任人横闯毒蛇岩如入无人之境?一面强纳怒火,静坐调元,一面暗打复仇之策。
  五更时分,真气已凝,勉强的打通百穴,周天运始一遍,除仍感疲倦外,自觉已无大碍,班伟恰好转来,目睹此情,立即问道:“适自外归,得知鼠辈会来岩中寻事,据云大哥曾与昔日‘铁星环’怪婆古雁飞动手,想来老乞婆绝非大哥对手,莫非又遇高人因而受伤?”
  班煌并不回答老二的问话,反沉声道:“二弟你不在岩内是那里去了,老三他们呢?”
  “三弟他们认为后岭秘洞,定然有人前往,早一步去埋伏等候,我奔波终宵,发现奇特之事,正要和大哥商量,此事严重的很,万一料错分毫,我白骨阴手七居士就休想生出苗疆!”
  班煌见二弟说的郑重,鼻洼双颊隐现汗珠,辛苦可知,才长吁一声说道·“二弟说的不错,分毫之失足以致命,可惜已经迟了,我弟兄古塚苦习绝功,本认为再入江湖何以我敌,岂知大谬不然,古雁飞昔日虽具威名,但在你我掌下,绝难走过十招,江湖一别今朝再会,内力相抵七次对掌,老乞婆尚能傲笑而行,愚兄却委顿于地,举一反三,二弟!诚非佳兆。你发现了什么奇特事,这般严重?赶快唤回三弟他们,也好共作商量。”
  班伟才待转身前往,穆飞兄弟恰已归来,白骨群魔齐集,行事出人意料,竟熄灯畅谈。
  穆飞首先把计骗血手令主之事说出,班煌恨声道:“这个老匹夫份外的惹厌,三弟今夜未能置他于死地,与我等已成势不两立的对头,目下苗疆所会众人,愚兄会仔细计算过,若我兄弟联手,尚无人能敌‘七煞五绝玄阴’阵法,若各自为敌,则恐如二弟所言,白骨兄弟难生出苗疆了,二弟适才告我,发现一件奇特之事,先听二弟一谈。”
  班伟声调低沉的说道:“事情说来甚巧,自我兄弟受聘来岩,邵子奇礼遇虽隆,不知何故,我总觉得他似是另有居心,有一日绝早时,小弟偶动游兴,离岩由后岭登峰,岂料发现邵子奇正习练五毒大天星掌法,身法式子竟为昔日‘天心三老四侠’的家数,功力之深厚,我兄弟望尘莫及,不由暗自惊惧,悄然而归,自此小弟就暗地注意上他。
  “每隔一日,他定然离岩他往,我数次随后追蹑,一因他地理熟悉,再者他轻身纵功实比小弟高超,三五盘旋即失形踪。
  “昨夕为离岩日,小弟早于数度追蹑而失其踪影处隐伏,移时他果然到来,直下危崖,这一来令小弟魄惊魂动,云雾绕峰,危崖深不可测,低头注目,难见三丈外物,他竟毫不迟疑而下,我怎能不惊不惧?后来想明,雾中难窥形体,数丈下定有落脚处,只是不敢冒然纵下,眼看这次又要追空,他却已经飞身纵回,幸而小弟机警,隐藏的快,再加他似有满腹心事,故而未会发觉小弟,他就在我隐身左近,走来走去,半晌自远处山环转过来数条人影,刹时近前,邵子奇口称‘师父’迎了上去,双方恰在小弟卧伏处不远停步,偶睹之下只吓的小弟几乎失声喊出,邵子奇尊称为师父的那人,你道是谁?竟是当年和恩师三对掌,震伤恩师的‘天心三老四侠’中那位‘天星追魂乾坤手’胡了然!”
  说至此白骨群魔竟不约而同惊咦一声“啊!是他!”,班伟接着说道:“这时我才恍然邵子奇五毒大天星掌,不正是胡了然威震天下的独门手法吗?胡了然的长兄胡天冰,也正是天心三老中的三爷,上官瞻老儿的三师叔,如此!邵子奇究竟有何图谋?礼聘我等至此存着什么心肠?隐藏本身卓绝的功力,而不令人知道是有何用意?
  “胡了然背后数人,竟是长白三龙的门下弟子,这越法令人莫测高深了,最后他们一齐纵落危崖,临去时胡了然似有心若无意的,向我隐藏之处冷冷一笑,我不敢再多逗留,立即赶回,一路上苦苦追忆,恍然悟及长白三龙的恩师‘陆地神仙活韩康’郭寒山,正是上官瞻的二师叔。
  “这到好了,人家师兄师弟师叔们内外相结,拿咱们当成了冤孙,一个胡了然就足要咱们哥儿五个的命!何论其他?大哥三弟们,咱们应该怎样应付?”
  白骨群魔空具满腹智谋,叫这种扑朔迷离突如其来的变故所惑,一时寂静无言俱在沉思,突然门外传来邵子奇的声音,语调十分怪异地说道:“听得人报班大先生会与古雁飞动手,班二先生归岩未久,怎地灯火俱无鸦雀无声,莫非已经皆入睡乡?”
  班伟听出话风暗含激讽之意,悄向群魔打了个手式说道:“我兄弟被聘为客卿,怎敢空食人禄?家兄不幸受人掌伤,班伟夜巡亦感疲倦,故此熄灯静坐调元养气,邵当家的何事见教?”
  说着打亮灯火开门肃客。
  邵子奇面无表情,冷冰冰进入房中,双目向四面环扫一周后,对班伟说道:“二先生适才归岩,是到何处去了?”
  班伟不禁大怒,冷笑一声说道:“自有去处,邵当家的莫非觉得班伟不该离开毒蛇岩吗?”
  邵子奇双眉一挑,遂即平复如常说道:“邵子奇何敢有碍二先生出进,况二先生为本岩情聘贵客,只因适才二先生曾言夜巡未停,堪巧邵子奇所居院落被人由室内一火焚烬,是故乃拜叩二先生,巡夜之时可曾发现这放火的朋友否?并无他意,二先生何必肝火如此之旺?”
  班伟闻言怒极,反而越法沉着,群魔个个暗蓄真力,已备突变,邵子奇看在眼中视如无觉,似心有成竹,班煌这时却冷冷地说道:“邵当家的言下之意,若舍弟未曾发现放火之人时,颇有怀疑舍弟行踪之心,莫非邵当家的认为我白骨弟兄就是放火之人?”
  邵子奇未回答班煌所问,却说道:“数年前邵子奇尽心力智谋,和一位武林异叟擒获了大小一对‘千年独爪飞蝎’,当时我还几乎受伤而死,静养半年始愈,此物乃百毒之王,若变色为朱红时,任是亘古何等阴狠的毒虫毒物,见之觳觫,唯死而已,大的一只已成丹色,任你一等高手,也难相敌,幸而异叟功力绝高,又知此物生克,才能到手,小的一只就养在我居室之内,背上已呈红色,训调已熟,岂料今宵火起,化为灰烬,非只令人痛恨,重阳会上更少一致敌死命的助力,是故邵子奇必欲得此放火之人,始能安心!”
  白骨群魔熟知百毒,闻系“千年独爪飞蝎”不由深悔事前不知,否则劫得此物而去,用它无比的丹毒,合自己的白骨阴功,三年就能习成独步天下绝少敌手的“化骨阴手“,举手投足皆能致人死命于不知不觉了。
  想到这儿,班煌已有极狠毒的妙算,也明白了邵子奇误会这火是自己兄弟所发的原因,又见班伟双目已然提出白骨寒功,知道再有片刻,诸兄弟定然发难,立刻双手制止众兄弟,满面笑容说道:“多亏邵兄说出独爪飞蝎之名,班煌才恍然大悟,邵兄暂请入座,诸弟万勿蠢动,这正是敌人一石二鸟引我内讧的毒计,切莫上当!”
  白骨群魔闻言后退,邵子奇也大方的落座,班煌才接着说道:“难怪邵兄误会,不过内中确有使我兄弟不解处,愿邵兄回头能详加解释,现在由我先分析一下敌者一石二鸟放火的事实。
  “邵兄明知我白骨门下,若得到独爪飞蝎,则可练成先恩师暨师祖等,梦想一生的江湖絶功,故而误及这火乃我兄弟所放,其实我兄弟根本不知邵兄养有此物,否则何不劫走此物远扬他处?一火焚烬与我等有何利益?
  “故此班煌断定,乃今夜来岩的敌手所为,只有彼辈取走此物无用,也非易事,才放上一把无情火并巧施阴损奸计。
  “况班煌恰与古贱婆相搏,穆飞三兄弟,浮沙洲上和血手令主缠斗至今,仅舍弟一人行踪可疑,适才业已详对班煌说出始末,若邵兄无不可告人者?我当令舍弟详告他今宵去处!”
  邵子奇还真是误会到班老二,气头上并没多想,经班煌一解释,知已料错,闻言笑道:“子奇绝无误会二先生之意,更无不可告人者,愿闻所详。”
  班伟这才把追蹑邵子奇身后事,详说一遍,当然,有心追踪说是无心巧遇,略改首尾,邵子奇这才实心相信,长吁一声谈起过往。
  他首先说道:“子奇昔日与三奇小辈对掌不胜,非惧三奇,实因苦行贼道功力深厚,自知非他敌手,愤走苗疆碰见了胡老前辈,彼时我尚不知是谁,一时心慈,竟将他的真穴巧通,事后才知道竟然是他,我会再三拜问过他坐僵的原由,他并不瞒我,详说一切。
  “原来‘天心三老’是一个门户,所谓‘四侠’就算上胡了然老前辈了,胡老前辈的长兄胡天冰,曾再三向大师兄禀呈,准他胞弟习练本门武术,岂料被大师兄严拒,这话是很久很久的事了,自此胡老前辈怒离胞兄,转瞬二十年,拜得异人为师,习成绝艺,行道江湖声震武林,兄弟这才重聚重合,同隐一处,武林中人才统称他们天心三老四侠。
  “此时三老恩师已逝,将本门一种绝功秘册,传交胡天冰,但却必须获得两样异药,始能习练,三老中的二爷,活韩康郭寒山,已将一株异药到手,不幸被人暗算丧命辽东,老大远自辽东携回郭寒山尸骨并遗物灵药,恰好胡老前辈趁老大辽东远行时,偷阅三老门户中的经典,暗中习练,事为老大所知,立将胡老前辈逐出山外。
  “胡天冰代胞弟求情,非但老大不准,并罚他未能防患之罪,胡天冰出言相抗,师兄弟因此交恶,岂料胡老前辈被逐大怒,深夜潜返,竟将三老师门经典带走,虽然三老仍有副卷,但亦必须将经典追回,老大一怒,罚令胡天冰完成此事,并将郭寒山死前所遣交胡天冰灵药一切交付,曾言若胡天冰不能完此心愿,不必再回师门,任凭自立门户,未久老大逝世,胡天冰亦下落不知。
  “胡老前辈身携经典,来到苗疆,不忿老大绝情,苦习经典上的绝功,竟真火自焚半身坐僵,但却已然彻悟绝功根本,此时胡天冰寻到,当时不知何故,亲兄弟竟断情绝义?胡天冰取走经典,并未医治胞弟之伤,更未远离,就在离毒蛇岩不远处的一座狭谷中存身,并改谷名为‘天心’,直到今日。
  “后来我巧遇老前辈,打通他的真穴,才得知内情,并拜他为师,习成五毒大天星掌法,每隔一日我必定前往拜安,这才引起二先生疑心。
  “长白三龙因误走天心谷,已被胡天冰擒获,恰好恩师经过,硬从已断恩义的胞兄手上,将三龙门下弟子多人索回,这就是今夜二先生所见所疑者。
  “总之九九大会,若胡天冰出,恩师曾说,他必定前来,否则恩师不肯与晚辈动手,那就难说了。”
  白骨群魔这才明白内情,穆飞却问道:“胡老前辈与胡天冰总是亲兄弟!以邵兄来看,到时候不会又生意外吧?”
  邵子奇笑道:“三先生多疑了,恩师已恨胡天冰入骨,适才我不是说过吗?胡天冰仅取经典而去,不顾恩师走火坐僵之痛,早已恩断情绝,况恩师自收养了独爪飞蝎,绝奇天下的武技早成,和邵子奇不仅是师徒之份,对飞蝎来说,已有不能分开的关连,这点可放全心!”
  穆飞无心一问,班煌有心巧会,如今班煌故作不懂的问道:“胡老前辈既已与胡天冰义断情绝,何不出头主持这重阳大会,再加上独爪飞蝎之力,何愁赴会的武林小儿不个个称臣,人人授首?”
  邵子奇一声长笑道:“还是大先生经多见广,恩师除不与晚辈动手外,今夜曾说,重阳大会定然必到,飞蝎早已与我心神相合,至日更是有出人意料的作为,可惜小的一个竟遭火焚,否则今夜邵子奇即能令诸兄一观这奇物的威势!”
  说到这里,竟纵声狂笑阵阵,群魔误会冰释,看来情感更进一步,又畅谈了不少闲话,邵子奇所居已焚,就在白骨群魔这三间静室内休息不提。
  就在八月中秋,群小巧戏毒蛇岩众寇,章文砚武二侠后岭对掌的当空,离毒蛇岩约三十里的“天桑林”内,也发生了一段事故。
  中秋寒月分外明亮,天桑林旁一片枯竹林中,走出一位古稀僧人,白髯飘胸,善目慈眉,走近天桑林边,不由惊咦一声,地上倒卧着两个人,僧人念了一声佛号,一手抓着一人,仍循原路走回。
  月圆渐缺,是八月二十夜,天桑林外碎大山石上,坐着两个灰衣和尚,内中矮小的一个说道:“我一生从不服人,这次可谓例外,师弟,你认为如何?”
  高大的和尚没开口,仅仅点了点头。
  矮小的双眉紧皱,看着那个似有满腹心事,神不守舍的高大和尚,摇了摇头说道:“师弟为什么还这样看不开,如今巧得机缘,碰上这个木头和尚?不知用了些什么手法,竟能把我苦困近十年来,无法贯通的‘敲尾’重穴打通,真力集散自此随心随意,十年无法多进一步的神功,一日间到达顶峰,怎能不喜,师弟何尚不然,真气重聚,返本归来,百尺竿头又猛进一步……”
  高大的和尚仍然不发一言,矮小的那个说不下去了,只好停住,霍地目露凶光,随即又转本来,很感慨憾的说道:“虽然今天木头和尚,不说原由的赶走我们,但师兄自有去处,也实在不愿白待在这儿,莫非师弟为此不乐?”
  高大和尚还是不说话,矮小的可真急了,厉声叱喝道:“我因咱们辈份虽然相差悬殊?门户尽管不同,但既已相结兄弟,义不容分,才什么事不强着你去做,现在到好,你连开口说话都懒得做了,我决不忍伤你,但也不再容忍,干脆!从此分手!”
  高大的和尚这时却正色说道:“师兄之言当真?”
  矮小的那个越法生气了,恨声说道:“我明知你早想离开我的身旁,成心试你,果然如此,我虽自知恶极,但说话从来算数,只要你不做害我的事,要去,现在走吧!”
  高大的和尚闻言起立,双手合十,恭恭敬敬的喊了一声“师兄”,转身飘然走进竹林。
  矮小的和尚目送师弟消失在林中,不禁略感惆怅,似孤寂也是悲伤,霍地扬天长啸,声裂天地,暴然而起。形貌丑陋,双足猛登,如脱兔似流星,一丝灰影在半空微闪已渺。
  这一天,是群小夜闹毒蛇岩,插云峰上展剑心失足,玉姑娘巧会莲妹妹,灵石谷拜即恩师,与孙小侠订定终身的第二天,中午时分,小和尚一个人,由神泉峰上走下,左顾右盼见无人踪,纵身飞向灵石谷驰去。
  小和尚等自毒蛇岩云楼上,唤来巨鹏,分两次把众小侠送出岩外回转神泉峰后,得知展剑心养伤灵石谷,小和尚即存探病之心,因鉴于谷主不见外客的先言,恐人阻拦,特选中午时候,偷下山峰。
  行离灵石谷前二里处,恰是一片桂林,桂花飘香令人心旷神怡,小和尚不由脚步渐渐缓慢,勾动童心,专绕桂树,左一盘右一旋,兴之所至来个满把的顺风旗,这次刚巧由一株古桂干后转过,迎面竟站着一个人,小和尚势疾力猛,一时无法收势,忽忙中也没看出这人的年纪和模样,只知道这下要是撞上定然不轻,自己一身功力,怕把对方撞成重伤,立泄功力,已然相碰,谁知道却像冲进了棉花包中一般,软绵绵的毫不着力,小和尚年纪虽轻,经历却高,知道不好,变应已迟,棉花包突然变成了弹簧,硬生生的把小和尚弹出丈外。
  小和尚借机施力,腰一挺肩一帆,云里翻身稳落地上,楞楞地瞪着眼看着正对面的那人。
  迎面那人乐嘻嘻地说道:“小和尚大天白日绕林蹦跳,怎么蹦跳到人家身上来了,你是从那座庙里逃出来的呀?”
  小和尚也笑哈哈地说道:“丑和尚朗朗乾坤条条道路,干吗专走小径拦人的去路?你是在那个庙里惹人讨厌,叫主持赶出来的呀?”
  原来对面那个人,也是个和尚,形态丑陋,身材短小,小和尚成心开他的玩笑,但却暗地里惊服这丑和尚的功力,并有些说不出为什么,心里满喜欢他的感觉。
  丑和尚这次真笑了,笑得很开朗,露出满口雪白的牙齿,反而越法显得真诚,然后说道:“小和尚你满有意思,我正是叫木头和尚撵出来的,大庙不收小庙不留,再说也没有配丑和尚驻脚的禅林,咱们两个商量商量,一小一丑合到一块,这个好地方盖个大寺院如何?”
  小和尚仍是用顽皮的口吻道:“我在庙里才吃香呢,除掉师父,就属我大,像你这个样子如果没庙敢收,除非关帝庙,有周仓陪着你。咱用不着商量,你又小又丑,老天爷早就把它两个合到一块送给你了,盖大庙说着容易,那要用钱,提到钱丑和尚!我佛列为不详物,我一见你就能知道,你更看不惯大善士大施主的嘴脸,和那群东西们藏在肚子里的肮脏心思,和尚戒盗,又不能去偷,咱们凭啥?”
  别看小和尚是开玩笑,这几句话里面还真有点道理,丑和尚不但没恼,反而大拇指一伸说道:“小和尚,真不能瞧小你,多亏我也没小瞧你,这番话比那自命不凡空言禅经的老秃驴们高多了,可是你却瞧小了我丑和尚,在这里咱不能夸口,要是到了青海,小和尚,咱说句东,那个敢说句西……”
  小和尚接口很快,笑着说道:“我就敢说是西!”
  丑和尚出乎意料,手指着小和尚一楞,只说了一个“你”字,只见小和尚摇头晃脑反而回了他一个“我”字,丑和尚不禁大笑,小和尚也哈哈不止,一声嘻嘻配一声哈哈,嘻嘻哈哈只笑得二人前仰后合,突然小和尚惊“咦”了一声,笑声顿止,丑和尚呆看着小和尚,xi奥核实却又接着道:“想不到我喊你丑和尚喊对了,你刚才要不笑,我还看不到,原来你是个小罗锅,老天爷真缺德,干么给你添的这样完全!”
  丑和尚面色陡变,全身霍地暴长,却突然又恢复了原样,更哈哈的大笑不止,小和尚本是强自忍笑,结果这一场大笑直到两人都深感乏力时,才渐渐止住。
  小和尚那里知道,这丑和尚正是傲视天下的寒月呢,如今寒月自“敲尾”穴通,真力提放自如,天魔大手印功已至绝顶,今日白衫奇侠若再与寒月动手,亦未必能操胜算了。
  凶狂自大,目中无人的寒月,自罗家山庄带伤携带了脱大师逃出后,一路上两人仅靠身藏的红衣教中灵药提力,甘子丹一梭打的真巧,恰中寒月所练绝功秘穴之上,本是死数,幸而铁梭稍偏,又仗药方,走到这苗疆天桑林外支持不止,倒卧昏死,恰好碰上那个木头和尚,木头和尚谁也不知他的出身和法号,“木头”两个字是寒月给他起的,这和尚不言不语像块木头,可是寒月明白,和尚身怀人间绝技,为救寒月和了脱,用本身三昧真火,打通二人死穴,不仅使他们立即复元,并已陡增功力,怪在救好两个人后,不再闻问,该吃时他做饭,该喝时有山泉,你问他他摇头,气极了寒月,背后喊他木头,至到五天后(八月二十夜),木头和尚才说出第一句话“你们现在该走了”,再问又是摇头,寒月本性高傲,立率了脱谢别,才有前文碎石块上,师兄弟分道扬镳之事。
  寒月自此漫无目的,饿食山果,渴饮冷泉,倦宿山野,但说来却真怪,他自“敲尾”穴通后,非只功力突飞猛进,性格也变化了不少,否则今天小和尚那些玩笑话,早换来他那天魔大手印功了。
  寒月越看越喜欢这个小和尚,决心不管这是谁的门下,自己收定了这个徒弟,笑声止住以后,寒月正容对小和尚说道:“说真的,你是谁的门下,好俊的一身功夫?”
  小和尚和寒月笑出来了交情,实话实说道:“这是你丑和尚问,换一个我理他才怪,我是武林四剑‘静禅师’的门徒,你呢?太丑了看不出年纪来,不管啦,大小总都有个师父。”
  寒月暗中赞许,原来是单铁儿的门下,这就虽怪了,昔日静禅师尚未落发时,曾随恩师神僧,师兄赵剑秋,入驻西藏天龙寺(此事详载拙作柔肠侠骨英雄泪一书中),因此寒月知道,虽觉收徒不易,但他可却非惧怕静禅师,是因为人家总比自己出身好些,念头一转说道:“小和尚,你可听说过红衣教中有个‘寒月’长老?”
  小和尚可懂得红衣教三个字,寒月他没听说过,又开玩笑了,笑着道:“红衣教应该比白衣教好看?‘寒月长老’四个字,简直令人莫测高深,自古有‘月’,俗称广寒宫,‘月’应当‘寒’,寒月是绝对不错,至于‘长’‘老’更是当然之理,谁不是越‘长’越‘老’?你见过越‘长’越年轻的来吗?我问你师父是谁,干么和我说起月亮来啦?”
  丑和尚寒月,知道他是成心,自古道“人才难得”,对了眼的人尤其难得?寒月开门见山的说道:“小和尚,我的事咱们等会谈,你师父不错,可惜功力还不到家,我法号‘寒月’,虽不敢自夸功力之高天下难敌,除‘云山罗汉,弥勒三圣’外,单打独斗,海内外无敌我之人!你可愿意跟我学上几年功夫?”
  小和尚聪慧过人,知道坏了,第一次迎面相撞,自己就发觉丑和尚功力高的出奇,谈了这半天话,越法了解这和尚不惯虚言,连师父他都有些瞧不起,真惹恼了这丑和尚,后果不堪设想,眼珠一转计上心来,乐嘻嘻的说道:“丑和尚!我不管你叫寒月呀还是烈日,我总觉得称呼你丑和尚又痛快又干脆,我说丑和尚,刚才你是真话呀还是说笑话?”
  寒月说道:“当然是真话!”
  小和尚闻言也正容道:“若你真有髙深卓绝的功夫,小和尚很顺意学个三年五载的,不过这可不是走方的郎中,药卖出手扭头就走,你要拿点真玩意儿给我瞧瞧,我也施展点师门威震天下无敌无比的绝功,给你瞧瞧,只要你的比我练的高,赶我都不走,否则咱可得另说另讲?”
  寒月正色道:“小和尚,你说话可要算数?要敢骗我,除非你仍然拜我为师,否则任你逃到何处,寒月定然不饶!”
  小和尚很快的回答道:“佛家无诳语,丑和尚放心罢!”
  寒月笑着说声“好”!只见他微扬右手,看似缓慢无力,对准两丈外一株巨桂的木干,轻轻拂去,耳边只听得一声暴响,断枝残叶飞舞半空,巨干平空一分为二。
  小和尚目睹寒月,微扬右掌轻轻一拂,竟将两丈外的巨桂震断,这种惊人盖世的功力,实在说连自己师父静禅师,也要望尘莫及,知道不能显露出惊惧的神色,只是点头赞扬道:“丑和尚,果然不含乎,好功力,你刚才这凌虚一掌可有个什么名堂?”
  小和尚随随便便的发问,寒月不禁吃惊,暗中自忖,凭自己这种功夫,竟然没能叫小和尚变个颜色?莫非他还真有相等自己的绝顶功力在身。一面想着一面回答小和尚说道:“这叫做‘天魔大手印’功!小和尚,该你练一套给我瞧啦?”

  第廿八章:千奇百变
  小和尚虽然没听说过寒月这个名子,对天魔大手印功却是熟悉的很,师父曾对自己详尽的讲述过天下各派绝顶武功,对大手印三字,更比别种功力解释的清楚,是西藏青海教派中具威力的神功,据说传自印度,相等于师门的“十天芥子”功力,还要霸道些,看不出这个矮小丑陋的驼背和尚,竟身怀这种绝功,当下仍然不露声色,淡淡地说道:“天魔大手印功力不是这样罢,掌力压下,究是所击之物,外形丝毫不变,但实质已空,触之则颓败成灰,发时无形无声,再次是所击物尽消,远处有一整齐的大手掌印,莫非丑和尚你这门功夫还没练到家,还是你看我年轻,有心偏我!”
  寒月不由暗自咋舌,若非近日,“敲尾”穴通,真力集运自如,已到顶峰,还真要叫小和尚问住,遂说道:“小和尚真有两套,想省点力气都不成,好,你再看这一掌!”
  说着真力贯注,扬手对剩下的那半段桂木巨干,推了两推,断桂仍然直立,慢步走到近前,肥大袍袖凌虚猛拂,狂飇立起,木粉四飞,一株二尺直径的秃干,化为灰尘不见形影,寒月也是初展全部天魔大手印功,本还提心吊胆,见此情形,不由大喜,不禁哈哈连声狂笑。
  小和尚心里越法焦急,照丑和尚这身功力来论,目下苗疆师门诸长者,尚无人能敌,除非恩师施展十天芥子神功,与丑和尚一拼,但也难保不两败俱伤,万无善策,还是先照预定方法逃走,等见到恩师再商应付的方法吧,想至此也笑着说道:“丑和尚果然了得,天魔大手印功总算已入奥堂,小和尚别无所敬,对合两掌‘十天芥子’神功给你瞧瞧吧!”
  说完东盼西顾,似在找寻目标。
  寒月又是一惊,这小和尚竟练成了唯一能敌大手印的十天芥子神功,真令人难以相信,小和尚这时笑嘻嘻地手指着十数丈外,桂木林口的一块大青石说道:“丑和尚你看见那块大青石了吧,树木皆有知,何忍相残,我舍不得对这清香袭人的桂树下手,就借青石一试,十天芥子神功非同寻常,还另有变化,打完了我还要考考你,看出什么门道来没有。不过我丑话说到头里,年纪小内力弱,可必须用轻功辅佐,你站到青石旁一丈地方,我就要下手了!”
  丑和尚寒月,怎料有诈,点着头转身走去,依言站到离青石丈远处,回头再找小和尚,那里还有人,寒月这份气可大了,转念想到竟会上了小和尚的大当,又不由“噗哧”的一声笑了出来,谅小和尚逃走不远,登高一望。
  二里外小山环边上,果见小和尚正亡命狂奔,丑和尚一声长啸,划破云空,飞纵追去。
  这声长啸,惊破了小和尚的“佛”胆,吓出来一条“鬼”计。
  寒月纵迹如飞,目睹小和尚舍却正路,奔向斜坡危崖,一片乱石径后,刚刚闪过形影,陡地听到小和尚一声悲号,乱石渡飞,寒月心中一凛,如脱弦之箭疾射而到,只见万丈绝壁间,小和尚双袖乱飞,微一挣扎直投坠下。
  寒月面容悲厉,一声凄号,牙咬目眦,竟仗恃一身金刚不坏功力,由危崖上翻辗跃落,也投向峰脚而去。
  就在寒月身形消失于断崖之后,山环中转出了小和尚,虽庆幸巧脱寒月追蹑,但目睹这丑和尚不顾危险,直投崖下的行动,和那满面悲痛的神色,既带着懊悔挽惜伤感的一声凄号,却倍增莫明惆怅,不愿再去灵石谷,一路无精打采的回转神泉峰。
  万丈危崖之下,寒月只气得怒冲斗牛,一块长条大石,裹着小件僧袍,把威震武林的寒月和尚驱下绝谷虚此一行事小,感情被欺无以自解,拾起破烂了的僧袍,凭数十年江湖经验,自右山脚飞扑而上,小和尚正彳于在另一山峰的半腰上,寒月不再惊动他,慢慢追踪,到要看看小和尚目的何地!
  是夜,神泉峰上突来不速之客,寒月僧闯上山头,平石上除静禅师有事他往外,老少群侠毕集,松泉老人上官瞻与血手令主谈笑正欢,甘凉双小夫妻,和玉姑娘暨孙天一,正围着一位年有五旬的黑髯儒者,听讲武林掌故趣闻,黑百二小双战小和尚,白黑棋子叮咚震响不绝,侯三山正在给巨鹏火眼进食,章文砚黑僧和李化,才离神泉峰回转赤蛇岩。
  寒月踏上峰头,黑髯儒者已经发觉,上官瞻和血手令主停住话风,一时群侠俱皆站起,只剩一旁奕棋三人,聚精会神不理外事?
  儒者正是本书前段中,望仙阁酒楼上出现过的化影神龙异叟宋璞,这时说道:“高僧何处来,恕我等接待迟慢!”
  寒月合十宣佛,目光早已发现小和尚,语调冷漠地说道:“老僧寒月,来自青海,敢问静禅师可在此处?”
  小和尚“哗啦”的一声,撒了一地棋子,霍地转身,果然不错,正是丑和尚寒月,又恼又恨,牙一咬大步走到近前,手指寒月道·“丑和尚,你到底有完没有?”
  宋璞和上官瞻已功力超凡,熟知武林中事,但俱不识寒月,只是由对方气宇中发觉,是位怀有绝顶功力的人物,听小和尚这样说话,更知道内中定有原因,上官瞻不能任由小和尚放肆,沉声说道:“了悟大胆,敢对前辈高僧如此无理,还不退下!”
  一面抱拳为礼肃容道:“老朽上官瞻,暂借此峰寄身,山野敝陋,高僧勿笑,敬请入座一谈。”
  寒月再次合十入座,上官瞻并代宋大侠司介,回顾间再找血手令主,竟失踪迹,不但如此,除小和尚了悟外,众小侠就这眨眼的工夫,竟都走进石室,上官瞻心知令主无门不通,唤走群小,定有用意,一面令了悟献茶,一面含笑问道:“高僧似与了悟素识,所访又是了悟恩师敝友静禅师,莫非了悟狂妄,有什么不当行经,上官瞻愿闻其详?”
  寒月冷冷地说道:“上官施主可能做得静禅师的主,否则不必空言,寒月请禅师一会!”
  任他语调如何无理,上官瞻仍不动气,反而更坦诚的说道:“高僧来的不巧,静禅师恰好外出,约三五日即归,想来了悟虽然年轻心热,师门规戒素凶,谅不致做出罪大恶极之事,上官瞻敢担千金重担,高僧何妨一吐来意?”
  丑和尚来时虽早打定主意,非收这个徒弟不可,并借机一会“十天芥子神功”,如今上官瞻一再追问来意,反觉平白坚要收人为徒,实在说不出口,遂手向小和尚一指道:“上官施主何不问问他!”
  小和尚也真怪,竟低着头不说话,寒月虽由怀里取出了悟的僧袍,丢了过去,小和尚拾起僧袍脸上一红,转身要走,宋璞却含笑说道:“了悟你回来,这是怎么回事,禅师不在,自有上官老侠和我替你做主,还不快说?”
  这时孙天一由石室中走出,到达寒月身前,恭敬的说道:“晚辈孙天一,了悟是我师弟,恩师虽然不在,仍有前辈长者代晚辈等做主,若了悟果有败行,晚辈除按家法门规处治他外,并愿身代了悟接受高僧的任何施罚,今晚辈以了悟大师兄立场,拜问高僧来意为何?”
  上官瞻一听就明白,这是血手令主高招。
  丑和尚寒月这可为难了,小和尚了悟反而替他着急,遂把中午发生事情说出。
  孙天一立即正容训责了悟道:“师弟为本门衣钵传人,做事怎如此轻浮,高僧世外异人,喜悦晚辈乃是常情,所言收徒一节,仅为一试师弟心性,竟敢狂妄与前辈较技,已不可恕,中途潜逃,诳言罪大,欺瞒长者抛弃法衣,归后不自禀陈,劳动高僧法驾,连犯‘嗔’‘妄’重戒,还不向高僧谢过后,后洞静自忏过!”
  一面对寒月说道:“晚辈督教失严,罪过尤大,除代师弟谢罪外并愿领受高僧重责。”
  说罢至至诚诚,恭立一旁。
  这番话有反有正,又厉害又客气,最后把过错拉到自己身上,并封死了寒月收徒之念,不亢不卑面面俱到,上官瞻和宋璞不由从心里赞许孙小侠的谈吐和风度。
  寒月一旁难堪至极,又无法在谈吐中挑出丝毫语病,念头一转对孙小侠说道:“寒月来自青海,不甚了了中原武林规戒,但却深知佛门不打诳语之言,一行一念皆为前定,实具因果,老僧收徒之念非戏,了悟论法之语不妄,今日事除非了悟功力胜我,否则老僧愿坐候静禅师驾临了断,小施主与我无因,即是无缘,何罚之有!”
  上官瞻此时含笑说道:“了悟尚未出师,所学仅俱皮毛,高僧必欲相对,似是强人所难了。”
  寒月丑脸微扬说道:“强人所难四字,施主罚人太过,老僧坚欲坐候禅师归来,即欲了断此事,否则任凭那位施主,只要胜过老僧,此事亦可做罢!”
  上官瞻听出寒月之意,有与自己一搏之心,不由慨然笑问道:“高僧看老朽还能够格,奉陪数合?”
  寒月面色一整道:“施主出言即日有意,有意必先存心,存心就是种‘因’,这段事就请施主了断吧!”
  至此已是必搏之局,孙天一适才曾领高教,知道上官瞻绝非寒月对手,不由焦急异常,又无法拦阻,正打不起主意,宋璞却已站起说道:“宋璞不才,先领教高僧数招,自知功力不敌,望高僧点到为止!”
  寒月一笑,不再多言,站起走到丈余外,静待宋璞进招。
  两人东西分立,宋璞暗中一凛,寒月开门的式子竟是“天魔啖魂”,了悟适才所述,寒月身怀“天魔大手印”功之言,果然不虚,这种罕见的绝门功夫,平生未见,只有极端小心,展尽所学全力应付。
  上官一旁不由暗道一声“惭愧”,论经验功力和所学的渊博,宋璞不如自己,但也差之无几,寒月开门五式即展绝功,宋璞决非其敌,这一阵是应该自己下场,宋璞竟先勤手,非则自己若一念轻敌,一生名望,可能付诸九霄,暗中打定主意,接应宋璞。
  寒月动手,速战速决,门式之后反而说道:“老僧将施展天魔大手印功,由微转强,当不致误伤施主,施主当心了!”
  话是好话,要宋璞万难时可中途退下,自己上来绝不施展全力,但却勾起宋璞雄心,自念四剑名震中原,自己虽比僧道尼略差一筹,纵目中原,尚少敌手,这天魔大手印功到有多狠,却非见识见识不可,不过凭宋璞的身份,人家这份情却不能不领,遂说道:“宋璞多谢高僧指点,若能稍收功势,容宋璞自始至终,见识一遍高僧无比功力的绝技,尤感情重,敬请进招!”
  寒月心服宋璞的坦直,不由起了好感,丑脸含笑。这个合十,那位恭手,同吐一声“请”!一齐进招!
  这时血手令主,已率众小侠走出,就站在石室门口,摆手招小和尚跟孙天一过去,嘱咐了几句话,孙天一点头走到巨鹏火眼身旁,不再挪动。
  宋璞第一招施“天雷手”,用六成力,寒月身不动,膀不摇,左掌由胸前起式轻轻一推,施五成力,一声奇特怪响,起身宋璞身前五尺处,离寒月有八尺距离,是两般功力击出的风势,中途相遇,旋出怪声,方圆五尺地下,草菌中断,如同刀削。
  一掌相合,上官瞻提心,血手令主皱眉。
  化影神龙身形微坐陡起,“一气罡掌”施八成力,双掌齐发,两足已陷入草坪中数分。寒月残眉开展,面带笑容,左掌仍然护胸,右臂自肘处上扬,霍然用出,用八成力,这声怪鸣,像个闷雷,恰在两人中间。
  闷雷声尚未消,寒月陡地喊一声“打”!双掌一翻“狂飇扫云”打出,并未加力,宋璞双掌上抖下甩迎上,半斤八两,蓦地寒月又喊道:“宋施主贯足真力,再接一掌!”
  陡地他身形暴长,双肩抖动,右臂全起,似推无形重物般缓缓击下。
  宋璞双目猛张,神光电射,数十年纯厚功力齐集右掌,低喝一声“好”!发帕震碎,黑髯四散,“天心一音”掌法打出!当年宋璞,一掌断铜山,独劈二十八魔时,就是施展的天心一音掌力,今日火候胜过昔日何止数倍,况全功全力打出。
  岂料发掌之后,即觉不妙,前三次对掌,虽觉功力不如寒月,但相差有限,而彼此衣衫俱被掌风震动飘飞,这次寒月肥大僧袍未见分毫飘荡,尚未想到内中原故,突觉真气感应,所发掌力不知何故,未生丝毫效验,似被某种力量腐蚀殆尽,惊出一身冷汗,迅疾至极暴然后退,天魔大手印功已到,身形后纵丈余远时,胸前只觉得一紧,人事不知!
  血手令主接住宋璞,当时给他服下一丸奇药,上官瞻已纵落当场,黑白二小早已分抬着宋璞到石室之内,血手令主并未相随,双眉皱成一字,似有极大心事。
  上官瞻下场就深罚寒月妄施毒手,强收人徒,不类佛门中人,奇怪不知何故,寒月对他极无好感,冷笑一声道:“上官施主何必深罚,事到如今只有动手一途,老衲是否心狠,宋施主刹时醒来即知,若有恶意,此时宋施主已离人世,不过老衲向无说言,对施主却无好感,虽仍不致煞手相对,但却不再留情!进招吧。”
  上官瞻也还他一声冷笑,相对丈五,仅点头招呼,第一式就施展全力,以师门绝功“万众一元”出掌甩打寒月,寒月以八成力回击,被震出两尺,丑脸泛红凶性已起,哈哈一声狂笑,全身猛抖,双掌齐扬,血手令主暴喊“后退”略迟分秒,上官瞻虽已左纵闪避,右腿仍被掌力扫中,幸而血手令主接应得快,仍令黑白二小抱扶回洞。
  血手令主此时愁眉开展,已决定拼得一生名望,百年残躯,和寒月一同埋骨苗疆!
  寒月见令主貌相俊美,如二十许人,错认是晚一辈的高手,笑着说道:“老衲不与晚辈动手,唤小和尚前来随我下山!”
  血手令主正不愿先通名姓,免得寒月留心,昔日血手一派,创自青海,独孤一伦就曾力搏过天魔大手印功,名声太大,寒月定然知晓,就像自己一听寒月二字,已知是谁一般,故意笑嘻嘻地说道:“看来我年纪虽轻,却实是娃儿们的长辈,随便的招呼我两下,神泉峰今夜就没有再敌挡你的人了,了悟自可任你带走。”
  寒月一笑,没再说话,两人相隔仅有一丈,寒月暗中好笑,中原群侠原来这般好名?宋璞本可不受伤的,只要早退片刻,上官瞻明知不敌反而必于一搏,这年轻的更狂,竟与自己互距丈远,难怪小和尚骨头这么硬!
  一招换一式,连换三掌,寒月仅用到七成力,血手令主也是七成,但看来却像使出了全力,令主笑道:“和尚何不多加点力气,咱们搏最后一掌?”
  寒月这时到满佩服令主的功力,他始终把令主当成众小侠们年轻的长辈,令主早存决念,前三掌都是正门派中的手法,寒月怎不上当,闻言说道:“好!小施主,我就施出九成功力,你若觉得自己所发的掌力突然消失的时候,赶紧高纵丈五,就不致受伤了!”
  令主点点头,暗中提足真力。“血手印“力,百年来要第二次会斗“天魔大手印”功!
  寒月身形微矮,右掌扬起徐徐拍下,血手令主左掌斜推,两股掌风竟然合一,都空向二人旁边散开,寒月一楞,暴声喝道:“你会血手功?”
  令主此时集全身功力右掌猛然甩下,掌出话到:“老夫血手令主,狂僧接掌!”
  寒月先机已失,左掌虽然百忙中甩出,血手阴力已经上身,一声厉啸如弹丸般被震出丈余外,好寒月,身受震伤仍能回搏,吼一声集全力二次扑到,双掌互推暴力打下,血手令主也闷吼一声,揉身迎上,四掌相抵互被震退,六片寒风趁此时际袭到寒月胸前,一只利爪已抓到肩头,寒月两受内伤,功力顿减,倏地翻身甩掌迎击,“呱”地一声惨鸣,巨鹏火星腾翅冲天,寒月也厉吼连连如一缕炊烟,为轻风徐徐而出,飘下神泉峰。
  血手令主目送寒月遁去,频频摇头叹息,自知适才险极,若非寒月已与两老侠力拼数掌,和发觉自己真相时已迟,自己并非对手,除非拼得两败俱伤,火眼巨鹏一击之力,何止千斤,仅将寒月的衣衫抓碎,巨鹏并吃了一掌,此人倘与毒蛇岩中群寇勾结,必成群侠未来的心腹大患,想至此越法不安,自己巧得消息,此次苗疆专为擒谋一物而来,与白骨群魔为敌,参入群侠行列,原因皆为所谋之物,若此物今已到手,十数日后,休说一个小小的寒月和尚,似昔日老令主独孤一伦般,天下无人能敌?来已多日,仍然渺无消息,怎能安心。
  武林中强过寒月之人仍有,自己若不赶紧擒获彼物,血手一派百年大典即届,至时恐难保全那震威江湖的异宝。遂决定探视一下受伤的两老侠后,立即展开再次深入搜寻所谋之物下落的计划。
  上官瞻和宋璞,仗恃血手令主独门灵药,和石室内早经备好的参药温汤洗泡伤处,暨本身卓绝的功力,伤势并无大碍,但却无法行动,令主又留下了两粒药丸,才告别而去。
  次日绝早,小和尚了悟留书而去,声言决以一身了断寒月之事,他走下神泉峰,漫无目的,想起昨日本欲探视展剑心,桂林中巧遇寒月,今日仍循原路,信步而行,此去遇合奇妙,回文再为交待。
  众小侠发觉了悟出走,孙天一特别难过,一言不发离峰四出追寻师弟,玉姑娘不动声色,暗中追蹑,其余众人,禀明两位老侠后,纷纷搜索了悟下落。
  是夜,孙天一懊丧归来,心有所思已步上叉路而不觉,行行复行行,被一声怪啸惊醒,蓦抬头始知已错入环山之中,适才怪啸,凭山居多年所知,当系极毒之物,倍加小心步走轻灵,陡地一条白色影子身斜左方闪过,迅疾绝伦,微闪即逝,孙天一暗忖这是何人,好快的身法,所投去处,正是怪啸来路,不由引起好奇之心,腾身追蹑白影而去。
  行约数里,他倏然止步隐身草丛,不远处出现奇景,一片宽广约亩余大的平地上,正中点着一圈灯笼,远观灯圈约有三丈直径,内有一人,身着黑衣盘膝正坐,近身处放着一个脸盆般大小的瓦罐,一束粗如人臂的灯草,冒起尺长的火蛇,熊熊燃烧,地下平放着一根赤红长杆,十几颗如小桃般大的黑球,和两粒雪白似馒头大的东西,不知何物制成,身旁丈远地方,放着一个尺半见方的精亮钢盒,盒子四周,各有三个如小儿手指般的小洞,洞作品字形,阵阵怪啸,即自小盒中发出。
  孙天一不见适才白色人影形踪,又目睹这番光景,知道定有诡秘事故发生,越法谨慎小心。
  这时盘坐之人,左手紧握长杆,挑向精亮钢盒,钢盒倏然中分为二,一声如鸟鸦般“呱”地厉啸,自盒内飞出一物,出盒仅有尺二,落地虎踞,暴涨成三尺余,毒钩弯转嗦嗦颤抖,鼓气作势挺动不止,双目光成碧绿,闪烁如深秋寒星,色呈丹红,自首至钩,一条宽有五分的金线直通无余,竟是一只异种飞蝎。
  半晌飞蝎暴起,直扑中坐黑衣之人,岂料刚刚腾身,离地不足一尺,此人好快的手法,赤红长杆迎着飞点下,“噗”的一声把飞蝎打落,如此三起三击,飞蝎急得呱呱厉啸不绝,难越雷池一步。
  怪得是它并不爬行,所谓飞蝎竟无翅翼,末一次好似早有存心,呱地一声竟倒纵飞起,脱出长杆范围,孙天一这才看清,毒蝎下腹正中,竟生有一只怪爪,形如鬼手伸缩自如,腾纵飞跃,皆是此爪作祟。
  此物正是“独爪飞蝎”,灵慧至极,它纵到长杆不及之余,又是呱的一声怪啸,这一声丝毫没有狠厉之音,若小儿得蜜般喜呜,孙天一不由一凛,此物过份灵巧,也正显出那天性的狡狯。
  一声啸过,腾身即起,高纵竟有数丈斜扑中坐人而来,中坐黑衣人似早有备,手中赤红长杆舞出万点梅花,挑打飞蜡,岂料飞蝎近杆处,霍地微停,毒钩猛甩,斜飞而下,轻灵巧妙,已脱出杆影之外,袭近中坐人胸前,中坐人一声嘻笑,右手袍袖微展,竟把飞蝎直贯出丈外,左手长杆,直压到飞蝎背上,飞蝎毒钩甩打,全身挺动,但仍然被压了个结实,又急的呱呱厉啸起来。
  孙天一不由心服中坐人的应变迅捷,和手法的准确,中坐人杆压飞蝎后,竟指看它叱喝道:“真笨的出奇,每次出手,都败在这一招之下,今天虽能近身,但仍难逃脱添杖压背之罚,该打!该打!”
  说着微招长杆,点打了飞蝎两下,又说道:“再试一次,记住还不够迅疾,只要你能抓到我的衣衫,就算大功告成,我定如所约今夜给你吃下灵丹,放你任意逍遥捕食百物,否则你也再尝尝透骨针刑!”
  说至此长杆收转,容飞蝎略事喘息。
  孙天一这才晓得,飞蝎竟是此人豢养之物,暗中失色,物是奇毒之物,人是何等样人?看得出来,此人正在教这怪蝎以武林纵扑之技,闪躲袭击而能制敌于死的技艺,这又为了什么?
  飞蝎孤啸又起,似在通知中坐之人,随即再次腾起,这次上腾更高,到达中坐人头上时,捷如闪电,垂直陡下,中坐之人霍举长杆,已临飞蝎胸腹,飞蝎猛用毒钩,和长杆相碰,被弹翻转,身形霍地暴缩到八寸不足,毒钩围卷,全身成球状,倏地滚下,中坐之人似平眉头一皱,手中长杆一松,握住中间,猛力拨挑飞蝎,怎料飞蝎等长杆临身之际,腹下独爪陡伸尺余,一按一登,蓦地翻到中坐之人背后,俏捷无比,等中坐之人发觉时,飞蝎毒钩已缠到颈上,微沾即起,倏然落在黑衣人身前。
  黑衣人一声长笑,声如枭鸣,得意之色暴露脸上,右手微掠,自地上取过一粒白球,掷向飞蝎喝道:“刚才一招极妙,这个赏你!”
  白球落地,倏然腾飞竟是一条雪白异蛇,长仅尺除,通体似玉,已然腾起丈高,正斜落地上急走,飞蝎并不追食,对着黑衣人呱呱哀啸,黑衣人冷笑一声,探囊取出一粒色丹丸说道:“此物赏你,若起异心,异神酷刑!”
  脱手打向飞蝎,飞蝎欢啸一声吸入口中,碧目陡张,四顾适才白色小蛇。白蛇已窜出灯笼之外,飞蝎仍不追擒,腹部鼓涨不已,似在运力,眨眼间白蛇远出约有十丈,若非全身纯白,早已无法看清,飞蝎此时才厉啸一声,腾身数丈,越过灯笼火圈,直追白蛇,端的比箭还快,刹那首尾相连,白蛇竟向斜刺里逃窜,怪事适此发生,飞蝎竟舍却白蛇,猛然腾空,照直飞纵而逃,中坐黑衣人,脸上冷笑始终未停,这时一声怒叱道:“畜牲是自找苦吃!”
  仍然没有站起,右手抓起地下三粒黑球,在身前瓦罐烈火上微沾,黑球已燃,脱手分打而去,带起一道火闪,落在疾驰逃遁的飞蝎身前两丈处,落地“澎”得一声,变成一片火海,刹时弧形包围着飞蝎,飞蝎似知前面脱身不得,疾向石旁无火处逃窜,岂料火势绵延极快,似一条火龙,由燃烧处向左右飞驰着,孙天一先本奇怪,此时发觉黑衣人早有成算,竟挖了一个五尺余宽的大圆圈儿,里面不知放了些什么东西,遇火则燃,快捷无比片刻间形成了中间一圈灯笼,四周一圈烈火,飞蝎已无逃路,白蛇也被迫窜回,黑衣人却一声声发出阵天狂笑,悠久不止,想来是得意他这种先见之明,和有效的准备。
  更奇怪的事情,竟然发生!一条白影,迅捷疾厉无比,突然穿过火圈,迎上飞蝎,抱了个结实,说也真怪,飞蝎奇毒无比,白影竟然不惧,更没看到飞蝎挣扎,似是极熟朋友在两地相会一般,白影绝不停顿,返身闯出火圈,中坐黑衣人,怎能容许奇物被劫,一声厉啸,双足猛登,似脱弦之箭追上,才出火圈白影已失,迎面遇上一人,黑衣人绝不答话,劈空就是一掌,此人好快身法,倏然退出两丈,陡地又回到原处,怒喝说道:“白鬼说的不假,你果然有点门道,接掌!
  说着一掌凌空劈下。
  黑衣人一听,料得不错,此人定是劫走飞蝎白衣怪客的接应,越法暴怒,抖十成力迎上,双方掌风相遇,发出一声磨擦旋转的奇异怪响,各被震倒地上,也各自沾地即起,心中更是各自一凛,黑衣人暗忖此人是谁,这高的功力,竟能抗得了我“五毒大天星”掌法的十成功力?那一位也同样吃惊,这是何人,好雄厚的内力,敢实受我“天魔大手印”功的全力一击?
  孙天一更是莫明其妙,白影突降圈中,看出竟是血手令主,后面一人正是昨夕神泉峰上现身的寒月和尚,似是一路追赶令主到此,令主擒获飞蝎,钻出火圈,正碰上寒月追到,背后黑衣人已将冲出火圈,背腹受敌,孙天一正替令主担心,岂料令主对寒月向后面一指,斜纵丈余,又钻回圈内,寒月微停之下,黑衣人恰好闯出,一言未发出掌就打,令主却趁此时际,直到灯龙圈内,把飞蝎放进钢盒,伸手取过另一只白蛇盘成的圆球,丢入盒内,捧起铜盒扬长而去。
  黑衣人和寒月正拼死相搏,两人每发一掌,都必皆震倒,再起再搏,再搏再倒,看得孙天一直想笑,突然肩头被人轻拍了一下,不由惊得几乎出声,原来正是血手令主,令主含笑悄声道:“这一对混蛋各遇对手,打完还早,你却危险万分,你那心上人就在不远处,要不要见上一面?”
  孙小侠脸一红,点点头,知道定是玉姑娘不放心自己,从中午就紧跟在身后,可见自己失心,竟丝毫没有发觉,转过山环,果然玉姑娘在彼等候,身旁不远处放着那只内藏飞的钢盒,令主指点了道路,急催着两人回去,并说天亮前定然也回神泉峰,现在还有件要事必须立刻办妥,一切在神泉峰上群告,双小才遵命而回。
  且说血手令主,目送双小去远,拾起钢盒,如闪电般驶去,片刻来到一片竹林边沿,放下钢盒,席地而坐,放出飞蝎,飞蝎竟然异常老实。令主笑着说道:“你已岁久通灵,但天生毒物绝难逃过天诛,适才抱你之时,发现你尾钩尚未生菌,知你并没有伤过生命,有人滴血喂你,与你无干,像吞食毒虫般,我决不怪你,我举手之劳,虽可致你于死,但天有好生之德,特网开一面,速把你那腹爪上隐藏的毒囊献出,自此永远随我身旁,功力不失,毒恶已尽,保你永远不受伤损如何?”
  说来也怪,飞蝎竟懂此言,全身高挺,腹爪临地,猛一抖颤,由腹爪空阔处,落下一个赤红小囊,令主用手接下,怀中取出三粒白丸,给飞蝎吞食一粒后,仍置于盒中盖好,自己含着两粒,然后把赤红小囊用嘴一吸,囊皮立破,合药丸吞下,随即闭目阖睛真气回转,移时周天一行,关穴元锁,霍然而起,捧起钢盒,一声长啸,白影闪翻,消失在峻岭峰峦间。
  寒月和黑衣人之斗,此时已近尾声,两人疲乏欲死,仍然难分胜负,相约次夜三更,再作最后一搏,遂互分东西而别。
  黎明,神泉峰上,血手令主与众侠慨述“独爪飞蝎”事,始知苗疆本有一对飞,乃昔日独孤一伦所放置,留有训示,此物天生纯阴奇毒,腹中所藏朱囊却为纯阳至宝,配合血手一派独门灵药服食后,血手阴功非但不再畏惧任何纯阳功力,并成百毒不伤之体,至时方能到达血手阴功的最高境地。
  令主为血手一派百年庆典,来苗疆探寻飞蝎多日,始终相左,寒月掌伤两老侠后,令主决心详搜飞下落,走下神泉峰后,发现寒月正在一片小林中静坐用功,令主临时变计,追蹑寒月身后,倒要看这刚愎怪异的和尚,住于何处。
  直追出约十七八里,寒月拐进乱山中,令主不由暗笑,和尚竟然占据了个大鸟窝,作息止之所,发现寒月与毒蛇岩并无关联,放心不少,转身而去。
  天下尽多无心巧遇,欲谋而不得,侥幸成名,苦读而落拓之事,令主前行不足数里,一声奇异厉啸传来,正是百索而不得的飞蝎啸叫声,大喜过望,顺啸叫来路疾纵而去。
  发现远处平地上一个黑衣人,手捧钢盒,正吹灭灯火,彳于走下,啸声即自盒中传出,令主机警过人,经验丰富,一望即知此人功力深厚,熟知飞蝎习性,这大片平地,即为训练飞蝎所用,候此人去远,令主详察地面设置,发现圆满,暗中会心,知道此人尚未全部收服飞蝎,并已了然这种种设备的用途,遂决定次夜行动。
  一切安排分毫不失,次夜先亲眼看到黑衣人的各种动作后,计算时间准确,才赶到数里外寒月存身处,引得寒月追赶,再回黑衣人训练飞蝎地方,恰到好处,出于意料的是,飞蝎竟图脱逃,反而便利动手,才巧使寒月和黑衣人互搏,趁机携带飞蝎而去,发现玉姑娘身形,知道孙天一误走蜈蚣峡,引出孙小侠后,服下飞蝎朱囊。
  众侠频频点头,惊奇不止,却不知血手令主无心中巧得飞蝎,竟消灭了群侠一场极大灾难。
  如今应该提提火焚双义牧场的罪魁祸首,龙凤双煞四宥小。
  四宵小自到毒蛇岩,耳闻目睹,皆江湖绿林成名人物,自觉渺小但又不甘心服,待机而动,后眼见小侠数度袭击群盗,出入毒蛇岩无人之境,章文砚对掌受伤,双凶双恶莫明丧身,背后得知白骨魔几乎尽毁,长白三龙一去无踪,直到邵子奇所居被焚,已悟到毒蛇岩不足为恃,九九大会未可乐观,适巧苗疆九鬼仅存的捉挟鬼老三胡震,和拘魂鬼老七毛冲,到毒蛇岩拜谒范震宇,遂彼此互商进退之策,这两鬼奉范震宇之命,秘守着离毒蛇岩西二十五里的一处山寨,地名“孔雀坪”,是范震宇在苗疆的一处秘寨。
  六人决定在重阳大会的当日,趁出进频繁之时,潜行孔雀坪,静候消息,若群侠败北,再返毒蛇岩不迟,不幸毒蛇岩瓦解,则席卷孔雀坪内范震宇所储大批珠宝而遁,天涯海角任意逍遥,好在胡震毛冲近水楼台,到时说走就走,不至延迟,计议已定,双煞更自讨侍应白骨群魔之任,花言巧语,甚得群魔欢喜,双煞安排的这一步闲棋,却使十二年后,威震江湖的龙虎翻云手大侠鲁中原夫妇,于万千宾客之前,喜庆大典之日惨死厅堂。
  小魔王铁爪范震宇,近几日心中有事闷闷不乐,范震宇虽因事难两全,迫与邵子奇联合,但一生对人肝胆义气并非极恶之徒,再加上夺命追魂无形影李化,日前慨述自己当年见闻,总认为与邵子奇联合,对甘凉双小侠及鸿远镖局暨少林僧人,分清是非尚可,但若另有居心,想什么诛尽侠义霸称江湖大可不必,何况根本不能,自白骨群魔突现毒蛇岩,范震宇已知是祸非福,李化临行忽忽秘嘱,说章文砚和黑僧借故离岩,定有内情,自己要和这两位不失义气的江湖同道深交,特在前途等候,一切等自己回岩再谈,不到正日子,岩内任何闲事莫问,因此古姥姥掌震班煌,众小侠大闹云楼,他始终没有出面,其实今日论实学和功力,范震宇不输别人,若非范家山庄尽毁,难以下台,范震宇真不愿和这群绿林狐鼠鬼混一起,昨日李化等三人归来,曾当众声言已得群侠虚实,非只武林三奇必到,四剑已在苗疆现身,血手令主四字,更令人闻之寒颤,一心庵主又是昔日三僧三尼三绝中的人物,上官瞻当年曾使绿林枭雄闻名丧胆,少林寺的高僧,鸿远镖客,武林一群小侠,三湘侠义同道,加上川边大侠,圣手昆仑一干宾友,论人,没有人家武林群侠多,论功力,何人能对四剑进招?小魔王因此愁眉不展,心事重重。
  是夜邵子奇在后寨秘厅内,约集任化雨、丑花婆、范震宇三人,除几名侍役弟子外,只有四个当事人,共商重阳会上应付群侠的大计。
  邵子奇今天份外的客气,坐定之后,邵子奇直接了当的问道:“章师兄等三位由外归来,所言群侠事想三位俱已听到,如此则我毒蛇岩中,力量似显薄弱,九九大会,事关绿林存亡,三位可有什么出奇致胜的妙策?
  三人面面相视,默默无言,邵子奇再次说道:“我今熟思,偶得一策,愿三位教正,敌利于合,我利于分,何况占地势之便,子奇之意,范当家的与李道长在前寨,仅接待少林僧众,鸿远镖局和甘凉双小,声言只了断自身事,虽借毒蛇岩会客,但却与毒蛇岩无关,更不参于毒蛇岩与群侠大会事,如此迫使这般沽名之辈把力量分散,我再谕白骨七居士中的班氏兄弟从旁助拳,事先暂不露面,到动手时突然现身。彼时任当家的与女侠亦然,迎王天宏等到后寨,声言与范当家的相同,章师兄跟黑僧相助,暗中有穆氏三兄弟监视,谅这群小辈难逃一死。
  “这时子奇迎进所谓‘四剑’‘三奇’、上官瞻和一心老尼等人,决胜之地,不在岩内,由后岭备妥的绳梯,登临‘秃龙山’一战。

  第廿九章:大会苗疆
  “三位记住,重阳会期帖上订定为绝早,迎进敌众之后,切勿鲁莽,午间备有酒宴,宴罢听三声古钟鸣响,就是动手之时,前寨、后寨、和秃龙山巅,三处一齐动手,上来就派最高能手,分将对方高手除掉,这一着决不会错,因为上来由我已把对方功力最深的好手约走,而我们的一流人物却留在岩中,必胜无疑?
  “最后若听到又是三声钟呜,这表示秃龙山巅我已全胜,三位彼时前后联合,尽量诛杀敌者不放一人逃走为要。
  “若突然发现大群响鸽在岩中上空巡回飞翔,即是紧急信号,勿论胜负,即一齐由前寨撤出,并将三座飞桥焚毁,使赴会之人不能出岩,然后放起烟火,邵子奇自能将鼠辈一网打尽,有办法使彼等埋骨苗疆!
  “至于子奇,与武林中一般高手同登秃龙山,三位不必挂心,聪明的燕子尚知不在将颓的大厦中建巢,子奇若无致胜之道,决不敢自临绝地,全盘计大概如此,细节再为研究,三位看可使得?”
  丑花婆首先赞好,范震宇也不由钦佩老贼心思细密,设想周到,又恰合自己初衷,继之点头应诺,任化雨也表示此计甚妙,但他暗中却十分焦急,果照老贼预谋,秃龙山上定有他阴毒的安排,赴会群侠可能入伏中计。
  邵子奇见三人承诺,内心冷笑阵阵,表面故作高兴,遂开始评论细节,直到配合得天衣无缝,利弊得失计算得面面俱到分毫不失,邵子奇才放下悬心,最后三人告辞,邵子奇亲自途出厅外,脸上泛上一丝令人寒凛地冷笑,霍地抬手击灭灯火,闪身而出,不知他又有什么图谋。
  任化雨回转后宅,秘闭门窗,走进内间,熄灭灯火,闷坐椅上,似在等候一人,二更已过,不见人归,任化雨彳亍不停,犹疑难决。梆响三鼓,后窗突有弹指之声,他急忙推开小窗,一条黑影闪身纵入,任化雨探首窗外,显盼多时,才缩身上后窗悄声说道:“今天怎么这样晚才回来?我等你半天了。”
  黑影娇笑一笑也轻轻的说道:“今天要不是约定回来的日子,怕您有什么吩附,真想不回来的,章文砚他们三位回岩了吧,邵老贼可又出了什么花招没有?”
  任化雨立刻低声把适才邵子奇所说计,详述一遍,黑影点头说道:“这老贼果有胜人的地方,事关重大,我还是立刻就去。”
  任化雨摇着头指指窗外道:“小声些,隔墙有耳,我看你还是明天再去吧,这些日子阿爷发觉那邵老贼已有所疑,自古姥姥冒失前来,掌伤班煌,按说邵子奇应该问问我,岂料他一言不发,阿爷别的没有,这点经验还够,他准在暗中注意咱们,你又始终推说不会武技,若不巧被他发觉,连个遮节的余地都没有,孩子!为阿爷的事,已经苦了你,再要出点意外,阿爷真是死难瞑目了。”
  黑影似沉思,偎到任化雨怀里轻声说道:“阿爷放心,我出进自会留意,况且所行秘径无人知道,就算真被老贼发觉,我也有话回他,到是阿爷却要份外当心,这些俱是虎狼之辈,无情无义,反脸成仇是平常事。”
  任化雨点点头,抚摸着黑影的肩臂,吁叹了一声。霍地黑影俏捷的闪到窗前,向任化雨一摆手,极迅速的脱下黑衫和面巾,一抖一阖,成了个小四方块,放在椅垫之下,剑、囊交给任化雨,大大方方的迈动莲步走出里间,开栓推门,走出堂屋,站到院中伸手笼笼乌云,室内的任化雨这时说道:“这么晚了还不睡,你到院子里干吗?当心着凉。”
  姑娘笑着回道:“阿爷您还没睡呀?屋里太闷,睡不着,我穿的不少,出来走走就回房睡了。”
  任化雨哼了一声又说道:“可别走远,这两天常有来岩里搅闹的夜行人,你又不会功夫,当心点别让我挂记。”
  姑娘一面回答“知道啦”,一面信步走去。
  原来姑娘在房内,发觉有人像听,虽然自己说话声音很小,外面绝难听到,可是妨碍自己离开,才故意出来走走,逼得暗中人暂时离开这座院子,此举果然有效,暗中人不得不暂时退走,但却仍在远处监视。
  姑娘一会儿回到房中,刹时后窗支开,一条黑影穿窗而出,直奔云楼,迅疾无比,暗中人不由大喜,随后追蹑而去,移时又一条黑影窜出,反扑右边岭脚,但却无人追踪。
  先出后窗的黑影,纵使云桥附近后,二次翻回,由南到北直线的翻纵驶下,追踪之人似觉莫明其妙,但仍然不舍,黑影由北绕东,再次到达云楼下,左顾右盼,霍地拔上软梯,追踪之人认为定有图谋,云楼自众小侠施大力千斤坠功毁掉楼板,早经修复,并设有埋伏,去掉看守之人,更把四周二十丈内建筑拆毁,是故追蹑之人,必须趁前行黑影拔上之时,纵避云楼支柱之下,才能躲过被人发现的危险,所以追踪之人,一个“乳燕投林”飞纵而出,岂料高拔云梯之上的黑影,出人意外的竟翻身纵下,暴声喝道:“朋友慢行,既入毒蛇岩,何必躲躲藏藏,速速报名!”
  追踪之人一听说话的竟是任化雨,言辞又是直拿自己当成了外来敌寇,才知早已上当,不愿此时泄露身份,再说万一任化雨问到自己,因何追蹑彼后?实在无言回答,明知任化雨赶不上自己,不如就装成外来敌人,走为上策,遂一言不发,转身纵逃。
  谁知任化雨适才室内和姑娘商得妙计后,虽然照计而行,却是恨透此人,又想看看到底是谁,见他返身逃走,正中心怀,先是一声唤人的胡哨,跟着暴喊道:“无耻的匹夫,你也过份小瞧毒蛇岩无人了,那里走,着打!”
  任家门中独绝的“鸭嘴追魂箭”一甩两只打了过去,打法狠损至极,一奔头上三尺,一打大腿,成心要你高纵躲避,如此你就又迟一步,任化雨却能追到近前,更损的是暗器出手,跟着又一声胡哨。
  追人的变成了逃跑的,有理没地方说,此人功夫出群,追魂箭到,听风知物,左手向后一抄,大腿上那只已经接在手中,刚一咬牙才回敬任化雨一箭,任化雨第三声胡哨已起,更叱喝一声道:“好手法,果然不凡,你再接十只!”
  前逃之人明知任化雨追魂箭是一十二只,竟要全照顾自己,虽然不怕,但却一定被他追上,顺声音来路,左手猛翻,不问中否,纵扑斜前方一片厅房逃去,谁知任化雨三声胡哨,已惊动群寇,此人逃离厅房尚有六丈多时,一声冷笑迎面传来,有人在暗中发话道:“再不停步,你是自找死路!”
  话到人到,冷冰冰阴森森的一阵寒风袭来,竟是白骨阴手七居士中的老四穆灿。
  这人暗道一声倒运,转念想起,自己全身化装而出,无人认得,何不趁此试这白骨阴功一试。提力迎上,穆灿一声厉吼,被震落左斜方丈余外。
  才待二次纵逃,左是穆飞,右是穆云,发掌扑到,一不做二不休,暴集全身力,霍提利家功,左右迎上,穆氏三魔皆被震倒,任化雨已知是谁,不再追赶,他怕追到无人处,此贼若下毒手,死得有些冤枉,但却胡哨连连,虚张声势,班家双魔已到,任化雨把手一指,双魔呼啸下,他却趁此时际,假使关心三魔,命后来的晚辈匪徒,架扶着竟奔邵子奇现在的新住所而去,因为邵子奇是毒蛇岩中,医治内伤的唯一会家。
  敲了半天门,才把邵老当家的惊醒,得知详情之后,邵子奇还罚怪别人为何不早通知他,否则绝不叫此人逃出手去。
  班氏双魔也已来到,邵子奇问他们敌者下落,班煌脸上微红,说出此人武力甚高,路径又熟,竟被逃走,邵子奇频频摇头,先医受伤之人要紧,所幸仅受震伤,并无大碍,邵子奇并请班氏兄弟帮忙,三人各施内功分将穆家兄弟穴道推拿一遍,然后扶回所居静养,这样横里一闹,天光已现,任化雨告辞了邵子奇,一路会心微笑着返回居所,中已有灯光,想来姑娘已回,岂料推开屋门,大吃一惊,室内竟然并排坐着三位素不相识的不速客。
  任化雨双眉紧皱,才待开口,中间一位已经发话说道:“我弟兄因友及友,岩内暂作宾客,今夜事深感不解,特冒昧候驾有所请教?”
  任化雨是老江湖,立刻问道:“三位尊姓,贵友何人,所谓今夜事深感不解之言,任化雨不知是何所指,尚祈明言?”
  这三人相互一笑,仍然是中间那位开口说道:“敝友乃一无名小卒,这点看我兄弟被安置在后寨,极左的宾馆居住一事来论,任当家的应信不虚。”
  说着摊开手心,掌中握着一枚“丁”字铜牌,任化雨点了点头,这人又说道:“因此不便说出敝友姓氏,任当家的尚祈原谅。所谓今夜事,乃指邵子奇化装为外来敌人,任当家明知而就错。白骨老魔俱败在‘五毒大天星掌’下,不知这是成心一试白骨阴功呢,还是另有隐情呢?我兄弟本不该多问,适才曾言,因友及友,总不愿使引进愚兄弟的朋友,在诡奇异测的情形下,为人拔刀,我兄弟虽然不肖,说句狂言,以白骨兄弟的功力论,不足与我为敌,若蒙不弃,慨言内情,非只代守信义,迟早定有所报,任当家的可愿交我们这三个朋友?”
  任化雨万想不到,毒蛇岩中隐有这种能人!从自己的经验,看三人的面色,回想适才一幕活剧,三人决非假冒之流,但自己事关重大,又怎能凭对方三言五语,就引为知己?万一这正是邵老贼的锦囊计,则休想生出毒蛇岩了,想罢正容道:“此事说来真怪,任化雨巡视后寨,突觉有人追蹑身后,发话询问,此人闻声逃遁,任化雨返身追赶,并招呼岩中高手,引得白骨诸先进出头,未料此人功力这高,竟致伤人兔脱,三位今云此人乃邵前辈假扮,任化雨非只惊奇,更感莫明其妙,实不知这内中玄虚,更决无与人勾结一试白骨阴功事,三位既有所疑,当有所凭,任化雨愿闻其详,并席蒙赐三位姓氏,自知老眼不花,三位俱怀出奇绝技,若能不嫌高攀,任化雨得以同属友列,实深觉庆幸。”
  三人闻言,相互交换了一下目光,微然点头,还是中坐之人开口说道:“任当家的所言,似可凭信,如此请恕老朽放肆,邵子奇已有疑心尊驾之处,兹后更当小心谨慎才是。
  “我兄弟自应说出姓氏,以示对友忠诚,然尚有一事不明,请恕直言,有位玄衣蒙面客,时时出进贵宅,这是何人,令孙女时现时隐,譬如今朝,适才似在宅中,今竟渺无形踪,何处去了,可能见告?”
  任化雨不料对方开门见山询及隐私,简直无法回答,岂料里间有人娇声说道:“阿爷,您在跟谁说话呀,吵得人家无法入眠。”
  任化雨不由大喜,一块石头落地,悬心放妥,三位不速客却面泛微红,虽然适才来此,凭自己身份未曾窥视暗间,但深知决无人在,如今姑娘返来,自己三个竟无一人发觉动静,虽因问答间心无二用,仍然深觉难以为情,中坐之人面上略现犹疑神色,随即含笑慨然说道:“姑娘你请出来吧!我们老哥儿三个认败了。”
  姑娘笑着走出里间,对三位不速客恭敬的万福一礼说道:“晚辈怎敢在三位老奇侠面前班门弄斧,实因置身虎狼之穴,行事不得不多加小心,自知难以瞒过前辈,特来请罪,并求始终怜悯成全。”
  说着转对任化雨道:“阿爷!这三位就是名满天下的黎山三鹤三位老前辈,可笑邵子奇和白骨群魔等人,竟会错拿老前辈们当成了普通助拳的朋友,有眼无珠,给安插到‘丁’字宾馆,阿爷向前见过,咱们今后还要三位前辈多照拂呢。”
  任化雨听说是黎山三鹤,大惊失色,急忙见礼,并声言恕其不知之罪,中坐之人笑道:“邵子奇且失误,认不出我兄弟的来历,何况任当家的。姑娘聪慧可人,今日一见即是有缘,没别的送你——”
  说至此话风微顿,伸手取出一物,竟是一只神气活现,两寸长的钢铸仙鹤,状若翩翩飞翔,细喙红顶,色呈银灰,交给姑娘说道:“这只小仙鹤权当见面礼吧,此是我弟兄的信物,武林中人尚知对它敬重,莫看轻它!
  “毒蛇岩绝不可恃,任凭邵子奇有何奇谋,难敌武林群侠,以任当家的说,昔日事似过份些,幸而姑娘纯孝,事或两全,但愿以后行事为人,多存仁厚,今日之事勿对人言,我兄弟本存一会四剑印证功力之意,现已为一异僧化解作罢,重阳会上,恐难返回,若任朋友确能改悔既往重新做人,事到万雄,危急一发之时,可取出这只灵鹤信物,就说我弟兄奉恳武林群侠,网开一面,或能有些帮助,天色已亮,不便再留,告辞了!”
  任化雨祖孙,再三拜谢,恭送院外始别。
  姑娘特别高兴,黎山三鹤所赐信物,无异护身之符,阿爷至日一转机,怎能不喜,两人回房又谈了好久,才各自休息。
  邵子奇生了一夜闷气,本定中午时单约任化雨一谈,岂料突接岩外飞鸽传书,知系恩师怪叟胡了然所发,定有急事,立即出岩而去,归时天光已亮,双眉愁锁,似有极大隐忧。
  原来那训练飞蝎的黑衣人,正是怪叟胡了然,若非训蝎消耗了一半精力,寒月本非敌手,飞蝎被劫,胡了然并不十分着急,自认此物已经亲身血滴喂养,只要再见之时,招之即回,况已与怪和尚约好,次夜再搏,必能致胜,如此不愁那抱走飞蝎的白衣人,不被迫出头,他却不知寒月和血手令主,是敌非友,恐如昨夕一般,吃人少的大亏,飞鸽传书,秘令邵子奇埋伏一旁,谁知等到天亮,寒月竟然爽约,这才知道不好,师徒丧气而归。
  邵子奇秃龙山巅,所仗恃必胜者,独爪飞蝎是紧要的一环,如今竟成画饼,如何不愁。
  寒月前夜精疲力尽而归,静坐运气,休息一日,本定昨夜赴约,谁想血手令主趁他外出寻食之暇,留书鸟巢,说明一切,末后还一再讽激他是个愚笨鲁莽的像伙,并约他初更等候,至时令主果然前来,一夜之隔,令主功力大进,互对十掌,却是胜负难分,寒月知道自“敲尾”穴通后,始终没能安心静习过神功,令主也知自食飞蝎朱囊,真力虽然大增,仍未到达顶峰,是故击掌为约,竟也定到重阳绝早,原地会面,然后先踏青登高,共渡佳节,再作最后之一搏,故此怪叟胡了然和邵子奇,才白白地干耗了一夜。
  如今且说神泉峰头,这是九月六日,傍黑时候,晚饭已毕,赴会群侠俱已来到苗疆,晨间一齐被接迎到神泉峰上,展剑心也痊愈归来,灵石谷两位中年妇人,率领着那位艳如桃李、冷若冰霜的姑娘也来做客,净柳庵主,一心老尼,血手令主,俱皆在座,上官和宋璞伤势早愈,独缺一心古刹主静禅师。
  展剑心这时才记起石匣中的两封信柬,却已渺无形踪,更因不见了小和尚,像是没了头的苍蝇,悄悄地间孙小侠道:“了悟呢?可是随着禅师一起?”
  孙小侠这几天搜遍近百里内,始终未见师弟踪影,本就愁烦,展小侠一问,更不知如何回答,鲁中原一旁悄将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故详述一遍,展剑心为友热肠,约集众小侠暗中商量打探小和尚消息的事情,上官瞻看在眼里,唤众小侠围坐一旁,对展剑心道:“你胆子越来越大,行事也越法荒唐,别的先不问你,长白三龙袭峰头之日,姑娘可有什么东西交给你转呈为师?”
  展剑心傻了,迟疑了半天,呐呐地说道:“有两封信,弟子放在石匣里,如今没有啦。”
  上官瞻哼了一声说道:“姑不论那两封信有多重要,关联多大,只说人家姑娘不避嫌疑,夜临孤峰,代你医伤,郑重相托之事,你会一放多日不闻不问,其心当诛,从前为师虽系有心罚成老友,私下未尝不认为姑娘难以配你,今日看来,你却极不成才,因有令主再三代你求情,才暂寄重罚,你又要出什么花样?”
  展剑心乍闻恩师之言,惧怕至极,听到后面放下悬心,立刻回答说道:“弟子知罪,并愿领家规重罚,适才是因小和尚下落不明,巳有多日,弟子想请众师兄师姊们,明天合力去搜一下,没出别得花样。”
  上官瞻沉喝道:“不必尔等操心,坐在一旁不许蠢动,再敢不告而行,定按门规处治!”
  展剑心答应一声,坐在一旁,心里可不服气,许我便宜行事在前,又罚我不告而行于后,师父真不讲理,赌气不再开口。
  恰在此时,静禅师自外归来,孙小侠急忙迎上前去,才待开口,禅师一摆手说声“我知道了”!面含笑容走向那两位中年妇人和净柳庵主的身前,双手合十恭敬的一拜,坐于下首,赴会群侠又纷纷向禅师行礼,忙乱了一阵,众人再次归座,禅师笑对那两位中年妇人道:“这可好了,蛇无头不走,一切就请两位嫂夫人包办吧!”
  这两位妇人,自灵石谷现身,给人的印象是冷、严、肃、穆,不苟言笑,闻言反而手指着禅师笑道:“小子越活越蠢,难为你怎样学那烦杂的禅理来着,我们姐儿两个是来作客,就不,有大姐在,发施号令也轮不到我们?况且今日你是四剑的头一位,莫非有心欲进姑退?”
  另一位说道:“二姐没听他称呼咱们什么吗?小子这是成心,惹恼了我和当年一样,秃头上敲他几个!”
  净柳庵主慈颜开展说道:“你们姐儿两个别错怪他,一去多日,准是见到他二师兄了,说不定内中还有些花样,少年时任性事,今日若能结原,也是佳话,咱们还是先替娃儿们了断恩怨吧!”
  静禅师突然正容念一声佛道:“还是大姐公平,数十年来小弟未能追随恩师弥勒修禅,皆为昔年种因,如此‘皆大欢喜’,种因得果,再无牵挂了。”
  净柳庵主面上微闪凄容,也答一声佛,善目微阖说道:“此间事了,你要伴送二师兄去云山?”
  静禅师声音低沉地说道:“二师兄已接贝叶朱谕,就要去了。
  庵主突静双目射露神光,两位妇人也各正容肃色,移时庵主说道:“那位高僧亲奉具谕来此接引?”
  静禅师回答道:“寒山一禅神僧!”
  至此一僧一尼,俱皆闭目合十,低吐了一声佛号。
  净柳庵主再抬头时,面上恢复笑颜,站起身形对武林群侠合十说道:“九九大会即届,贫尼本佛家好生之德,愿众施主莫为己甚,须知世无不化之人,人无不解之仇,极恶之人尚具极大善根,诲恶使之向善,是佛曰‘有大来头’‘具大功果’的人,儒家所谓‘仁者’的要旨。
  “适才贫尼与静禅师所言,众施主想皆听清,那位今日身奉佛门三宝‘贝叶朱论’的一禅神僧,六十年前无恶不作,说起‘玉獬豸,八臂魔君’众施主当还记得?谁能想到一朝梦醒,竟成佛门神僧,今日的一禅,也就是昔日的魔君。
  “将彼比此,毒蛇岩内尽多善士,贫尼与禅师乃出家之人,参于重阳大会,另有因果,赴会之日,也难与众施主共进退,仅请勿忘贫尼之言,则贫尼感同身受了。”
  群侠纷纷应诺,由上官瞻陪同在一旁商谈赴会事,少林方丈了尘这才率十戒十僧拜叩静禅师,原来静禅师论辈份是了尘师叔,禅师也告论众僧,莫忘慈悲之旨,了尘诺诺而退。
  这边仅留下慧大师、两位中年妇人、静禅师、宋璞、一心庵主和血手令主,玉姑娘却正和那位冷面姑娘背立峰头,不知谈些什么,静禅师问宋璞道:“苦行道兄何时驾临?”
  宋璞笑道:“道兄行事向难捉摸,数日前武召奉命传信,道兄至期,亲率门下弟子赴会,言下之意,可能是毒蛇岩中会面了。”
  慧大师慨然说道:“苦行道兄在当今之世,我们这群人中,无论道德功力,皆无出其右者,我等实应惭愧。”
  宋璞却笑着说道:“庵主是过份自谦,只有宋璞,才是徒悲老大一事无成呢。”
  静禅师哈哈笑道:“宋老头怎也学得这般客气,三二十年后,我等皆须他去,中原仅有你这老头儿一人,若觉一事无成,彼时多做点就是。”
  血手令主一旁正色道:“禅师之言虽半出诙谐,但却更具道理,所幸彼时小一辈的朋友们功力已高,今日不留遗患,他年或可省心,万一至时宋兄人手不足,请赐一函,小弟当尽心尽力。”
  慧大师和血手令主本有前约,近日方为一心老尼化解得和,此时闻言笑道:“令主亦百岁高龄,贵派百年庆典即届,参于大典群邪,今日听令主言外之意,似皆难逃生了?令主难道不惧杀劫越重,果报越深之说?”
  血手令主极为郑重地说道:“恩师独孤二老,一生未能脱得杀字,其果却为全善,大师佛门高尼,不知天下习练外派阴功的诡秘,习之愈久,恶习也越深,为恶当然也愈烈,千百年来,练阴功的人物万千之众,除‘七煞怪婆’(事详柔肠侠骨英雄泪一书)和二位恩师外,无一能得善果,一因本身所习上干天和,再因自身定力不足与阴功相恃,其三即因多年误传,所谓无上阴功秘典,能保金刚不坏之说。
  “阴经仅有两部,一为‘赤阳’,一是‘玄阴’,每部十二册,每册三卷,即十二种阴功习练之法,分上、中、下乘,譬如‘白骨、黑煞、阴风黑手、百毒等’皆属‘玄阴经’内所载功法,‘血手、赤煞、三和、柔掌等’属‘赤阳经’内。
  “外有六页丹书,详列阴阳至理,生克妙化,及必备丸药和另一种专克二十四般阴阳功法的神功。
  “这六页丹书,才是真正的阴经,丹书第一页第一行,就是几个警惕世人的大字——‘无至性无仁念妄窥此经者死!’,由此即知,习练阴经,必须具至性仁念怀济世之心才可,这又和佛家‘忘我’之理‘大慈大悲’之念‘普渡众生’宗旨物合,因此阴经并非邪恶,看所学之人如何应用,应该说,看所学之人,是否能参详得透澈而定!
  “今世习练阴功之辈,反而弃去精华,行事焉能不邪,恩师有鉴于此,晚年兄弟二人,不惜遍历八荒,经万险渡极困,除缺白骨玄阴一经中、下二卷外,二十四册收全七十卷正。
  “重费十年日月,以丹书为本,详参奥化后,才传柬天下各阴功高手暨其掌门人,定血手创始正百年之日,大会群邪于‘南海琼岛’,声言至日将阴经全部公诸群好,但须胜过血手一派,其实恩师却发宏愿,巨恶必诛,但仍许其自新,只要能十年不离恩师所僻山庄一步,余者尽归一门,并告祀上苍火焚阴经,以绝蠢俗世人的妄念,此中虽怀杀机,却为无比宏善而发,莫非大师也说这是恶用吗?”
  慧大师闻言合十,起立谢过道:“令主尊师怀无比宏愿,贫尼适才暗中数计日月,彼时恰为贫尼闭关之前,至时当与尊师急欲相见之人,同至琼岛一拜,作为谢罪之礼如何?”
  血手令主不由大喜道·:“庵主如此,真是菩萨心肠我佛化身了,我先代恩师一谢!”
  说着果然起身一揖,大师也合十还礼,并相互一笑就座。
  上官瞻此时走来,想是已将赴会之事安排妥当,慧大师笑着道:“上官大侠来得恰好,贫尼正要了断娃儿们的恩怨事,烦劳请来展少侠一谈如何?”
  上官瞻应诺唤来展剑心,大师也命玉姑娘请到川边大侠。孙天一自己悄悄走过来站到禅师背后,上官瞻却先问禅师道:“僧兄此行如何,可知寒月逞凶及了悟下峰失踪事否?”
  静禅师哈哈一笑道:“卖野药的,你打算是和尚都好欺负?这回可碰上了不买账的野和尚啦,小和尚是我传门户的弟子,在那儿丢得问那儿要,怕你不赔!”
  众侠闻言都笑了,上官瞻也笑着道:“要这么说那好办了,和尚,你问神泉峰要徒弟吧!”
  众侠又笑了,禅师这次却郑重的说道:“一心庵主门下那位姑娘,送来两封信柬,一是我大师兄古家山庄主的亲笔,另一封封面是昔日上官施主一位知友具名,内中却是我二师兄的一封八行,妙得是还附着上官施主恩师的一件信物,至此剑心和姑娘的这件事,已不由上官施主不恭敬听命了。
  “怪得是二师兄这封八行中,说昔日代上官施主的恩师,保存一物,今日已到所约交付上官施主之期,但信中却要我代上官施主去取一趟,若非巧遇一禅神僧,怕不要白跑一趟。”
  上官瞻急着问道:“怎样会白跑呢?”
  禅师这才详说经过,原来展剑心当夜只顾了高兴,忘记信柬之事,次夜插云峰即身受重伤,信柬被上官瞻发觉,静禅师义不容释,代上官瞻拜叩二师兄(即独臂神僧忘我和尚),信上指定要静禅师到昆明城北“十刹寺”,是故静禅师一路急行,才出金砂寨口,迎面来了一位僧人,禅师身形减慢,僧人已合十说道:“禅师可是一心古刹静主持!”
  静禅师一惊,点了点头,还没等想出问这和尚怎会认识自己,这和尚又说道:“奉师命接引禅师,请随小僧来!”
  说着转身向道右侧走去,静禅师心存疑念,随行于后,这僧人脚步甚快,功力不凡,刹时来到一处枯竹棚,静禅师已认出棚内盘坐的僧人来了,急忙合十说道:“禅师法驾何时自云山光降,传唤静禅有何训示?”
  棚内盘坐的僧人,貌相威猛,闻言笑道:“师弟也太客气,进棚坐谈吧!”
  这枯坐僧人,即是一禅神僧,静禅师坐下后,一禅说道:“月前奉弥勒三圣慈谕,赐下贝叶朱符,令引忘我师弟去弥勒朝圣,日前已与忘我见过一面,他远行千里另有事故,临行前知你接得信柬,定去昆明代上官施主取物,要老衲转告,重阳前三日,他当亲携存物去神泉峰上,晨课一占,知你已下峰头,故命弟子迎候,并因重阳之日,老衲重归云山,即无再见之缘,师弟可能留此数日,共作畅述?”
  静禅师大喜过望,因一禅已具弥勒大法,数日畅谈,获益良多,立即慨诺,一禅遂又说道:“青海寒谷师弟寒月,和少林了脱僧来此,小徒曾奉我命,救护二人,惜寒月未临悟境,了脱却已知返,现奉谕令石洞参真,寒月亦是老衲应当接引的人,至时师弟尚须臂助一力。”
  静禅师当然答应了,并曾详问过寒月的师承一切,一禅俱已回答,再谈就是佛禅和弥勒大法。次日一禅告诉静禅师说,胡天冰胞弟胡了然,养了一只千年独爪飞蝎,此物不除,重阳大会时群侠难免浩劫,如今胡了然尚未能将飞蝎训练到进退遵令的地步,更因误认自己已经熟知飞蝎的功能和性格,不知所得训蝎秘书乃独孤一伦所留伪本,仅部份属实,故飞蝎身藏丹囊异宝未被发觉,若非胡了然功力极深,训蝎时严加戒备,已早为飞蝎毒毙。
  老衲本可收服此物,或致之于死地,一因佛门收此恶物不伦不类,再因血手一来今日掌门令主,奉独孤兄弟谕命,专为收服此物而来,此物并未杀生,我佛慈悲,万无再开杀戒之理,如今决定于胡了然训成此物之日,若血手令主仍然不能到手时,再收服它,交师弟暂时养,静禅师也答应了。
  后来寒月掌震老侠,血手令主巧得飞蝎,静禅师都自一禅处听到,当然小和尚了悟的事,一禅也告诉了他,不过了悟误走桂林后的红竹塘,被困在一位奇异女怪人的居住,并受重伤。一禅乍到苗疆时,会与女怪人谈论过功法,因之相识,已令门下僧徒见过女怪人,女怪人声言初时不知小和尚是一禅晚辈,如今等了悟伤好后,立即恭送回一禅处,静禅师也想借此警戒了悟一次,故不闻不问。
  今日午后,一禅才说弥勒大法已倾囊相授,赴会群侠虽系虚行然俱已来到,净柳庵主和两位巾帼奇侠也在峰上,着静禅师回峰,再嘱勿忘应诺之言。并曾半真半假,又似自语的说了句“重九何来会,佛渡有缘人”。
  静禅师临别实在忍不住了,才问一禅,始终未见一禅离开过竹棚,这些事物由何得知,一禅笑说半由弥勒静禅中悟,半由那位接引自己来竹棚的僧人探得,虽说这和尚是个晚辈,静禅师却知道他已得弥勒大法神髓,走时那和尚相送,曾托静师叔一事,说昔日有位知己过命的朋友,梦想不到也会来到苗疆,和赴会群侠一路,因为人多,不便现身相会,特烦静禅师带件信物和口话去,物是一只“紫金镖”,话是一句普通话。
  至此群侠才都恍然大悟,上官瞻手指着禅师道:“和尚专作昧心事,说昧心话,平白学了一身佛家上乘功法,不感激我这玉成的人,反而要我赔你的徒弟,咱们这本账总有算的时候!”
  静禅师只对着他笑,没开口,血手令主却说道:“若非适才慧大师说出‘一禅神僧’是谁,我简直不信世上有这种人物,看来非我血手令主一人,神泉峰诸朋友及两位女侠,甚至连毒蛇岩群寇的动静,都没有逃出一禅神僧那位高弟的慧目,此人能救寒月,化育了脱,更知恩师之事,当系不凡的高手,曾言有个知己过命的朋友,随赴会群侠来此,禅师为何不说出是睢,我等也好由此人口中,听听一禅神僧高弟的当年?”
  众侠俱皆赞成,静禅师含笑点头,低声吩附孙天一几句,刹时由赴会群侠座处,请来一位老者。
  原来竟是“铁梭金钩”甘子丹,静禅师站起相迎,甘子丹紧行几步道:“禅师请坐,甘子丹这怎敢当,请问禅师召晚辈有何吩咐?”
  众老侠暗中点头,此人礼仪不亏,出言诚坦,不愧人称青海大侠,静禅师含笑坚请甘子丹坐谈,他告罪就座后,禅师说道:“甘大侠万勿多礼,出家人向不讲那些烦节,昔日人称老衲小子单铁儿时,最觉痛快,不论见谁,唱个无礼的肥诺就罢,咱们还是痛快些谈事。
  “老衲前数日会见一位门户中的师兄,也就是适才净柳庵主所说的一禅神僧,神僧高弟‘了木’大师,说和甘大侠是过命的知己朋友,交老衲一物转给你,还有一句话,却要等你看过东西后再谈!”
  说着自袖内取出那只紫金镖,递了过去。
  甘子丹接物大喜,立即问道:“他现在何处?还有句什么话,敢请禅师赐下?”
  禅师见他看都没看,慈眉一皱反问道:“甘大侠先莫忙,你仔细看看这只镖,是否故人之物再说!”
  甘子丹笑着说道:“晚辈不用看,这东西只有我老哥哥有,这是他的独门暗器,名为‘哑铃紫金锥’,样子像镖,却不是镖,中心是空的,按装着一个极小的钢铃,打出去有低哑的铃声,紫金锥上雕铸着一片彩云,云中略显一条五爪金龙,那是我老哥哥的美称‘五爪金龙’,禅师不信,可仔细查看就知真假。”
  禅师笑了,笑得开朗至极,然后说道:“甘大侠,要不是昔日当小子的时候,早把我这张脸皮磨厚了的话,适才我就红脸啦,你说的一点不错,比我多知道的是,这个玩意不叫镖,叫锥,活到老学到老,好在这人没去远,甘大侠,到底你那位老哥哥,当年姓什么叫什么,是个干什么的呀?”
  甘子丹真想笑,可没笑出来,立刻答道:“我那老哥哥姓于,字化雨,是凉州大凉镖局镖头,不幸为恶吏陷害,落了个通匪窝主的罪名,多亏功夫很高,独自冲破官兵的数层埋伏逃去,他两个孩子已落虎口,幸有鲁鸿老头仗义,救出二子,交甘子丹抚养,如今俱已成人,是甘子丹的三四两个徒儿。
  “老哥哥自当年一别,渺无音信,甘子丹虽曾四方打探,惜无消息,没想到关山万里不求自得,怎不令人狂喜,禅师,我老哥哥有句什么话说?”
  静禅师闻言长吁一声后,慨然说道:“甘大侠义气肝胆,令人既佩且愧,十数年如一日,见物知是故人所有,此种心田感使上苍冥冥巧排,你那老哥哥说,恐你道路不熟,约你今夜三更时分,神泉峰下一会,我曾问他为何不到峰上,他说峰上有不愿相见之人,甘大侠可知是谁?”
  甘子丹霍然惊心,立即说道:“甘子丹一时想他不起,但却自信事出老哥哥的误会,今夜相会,准能约他登山一行。”
  禅师等纷纷点头,甘子丹见自己事了,遂告辞仍归原处,禅师暗中注意,见他竟没向别人提起老友重逢之事,虽觉奇怪,也只好等有机会再谈了。
  此时净柳庵主已沉重的对川边大侠祖孙说道:“王大侠可还记得初登净柳庵,身携武奇函件,令玉儿拜师之时,老尼所说的五件事?”
  王天宏恭敬地答道:“晚辈自然记得,永不会忘。”
  庵主郑重地点点头又问道:“第五件事是授艺不收徒!你可知道这内中原由?”
  “晚辈愚蠢,虽曾为此苦思甚久,至今却仍然不知原故何在。
  王大侠仍是恭敬回答,庵主慨然说道:“我是不想用师徒的名份,阻拦了玉儿的孝道,老尼本想此事留给当事人去说,仔细想来仍觉不妥,至时玉儿恐更进退两难,事已至此,不由老尼不从头说起。”
  这位佛门高尼,说至此不禁一声长叹!悠悠半晌方才开言说道:“老尼俗家姓刁,为昔日名震天下南七省绿林道当家人刁震的次女,也是当年血手令主独孤一伦的义女——”
  说至此一顿,王天宏祖孙却感事出意外,孙天一和展剑心皆觉惊异,庵主手指一心老尼又说道·“一心庵主是我亲胞姐!”
  这件事更出意外,净柳庵主慧大师却又手指那两位妇人说道:“老尼和这两位义妹,共嫁一人,就是静禅师的二师兄,昔日俗家威震武林的大侠赵剑秋!”
  此语一出,玉姑娘孙天一和展剑心,都不由惊呼一声“啊”,慧大师若无其事的接着说道:“是佛家所谓的‘缘尽’,终于中途分手,我参我的禅,他皈他的佛,只是苦了两位义妹,代我受过也惨遭孤零(事详柔肠侠骨英雄泪一书,此处不再详述),并须抚养我等子女……”
  座上一位妇人说道:“罪魁祸首应是先父,怎能说小妹代大姐受过,真冤枉的应该学二姐才对。”
  另一位接口道:“三妹这不是谈咱们家务事的时候,大姐还是说要紧的吧!”
  慧大师一声无言的吁叹!接着说道:“岂料我这位胞姐也出了逆心事,看破红尘落发为尼。胞姐嫁于任家,生子不肖,虎毒不食己子,杀即不忍,自此隐遁,后闻人言孙儿更坏,才在得获重孙女时,突然回家,一言不发,携此女而去。”
  说至此慧大师目露慈祥光彩,对玉姑娘祖孙,一字字的说道:“玉儿!这姑娘就是你那可怜的莲妹妹,任茜莲!这名字是我替她起的,她太像生长在污泥中的青莲了,她的祖父,也就是我的外甥,一心庵主的不肖子,却恰是杀你父母的七指毒龙任化雨!”
  此言一出,语惊四座,川边大侠只是呆呆发楞,玉姑娘却喊了一声“师父”!扑在慧大师怀里,哭成了个泪人儿,一心庵主双目紧闭,一滴滴泪水无言悄悄顺颊流下,慧大师慈目流光,珠湿双睫,两手不停地抚摸着玉姑娘的万千柔丝,也像大师在梳理着自己心内那千万愁结一般。
  移时大师一声佛号,音容肃穆地朗声说道:“杀父之仇不共载天,况任化雨实有取死之道,并万死难赎他一身罪孽!只惜莲儿纯孝,声言任何人杀她祖父,她皆不阻挡,她知道祖父昔日恶行太多,不容不死,她说得很对,父母早亡孙女理应主家,身为侠义门徒,决不能阻人复仇除恶,否则即为不义,但为任氏唯一骨血,人杀其祖,而悲不能报,愧为人子,是为不孝,故其祖父若旦亡,她则夕死!
  “事前并再三暗中恳我维护,遭我严拒,后结交玉儿和甘凉双小,义叩姊妹,苦口婆心终于说得任化雨大梦醒来,迷途而返,暗传毒蛇岩动静,苦求函柬呈上官老侠,救助武二等,皆系谋求保她祖父不死而为,所行虽有预计,但行动出于至诚,感人至深至切。
  “但我非身受之人,何能妄参是非,玉儿杀父之仇,不报何为人子!何以称孝?是故玉儿虽得我艺,仍非我徒,不必顾及一切,杀任化雨,仍是老尼心喜的玉儿,否亦然,如今话已言明,老尼心事已完,不再为它操心了!”
  话说到这里,大师似感十分劳累,闭目阖睛养神,果然不再开口。
  一时间仅听到玉姑娘的痛哭声,四外的吁叹声。此事实无两全之道,难怪经验如静禅师机智像血手令主,都闷坐一旁默默无言了。
  展剑心悄悄地点起灯笼,四盏高竹灯,随风吹动,摇摆飘曳,人影憧憧闪飞,偶而加杂一两声远山狼嚎,近处禽鸣,越法显得愁苦凄清。
  陡地静禅师一声高吭佛号喝道:“什么人夜登神泉峰?”
  一条人影,已飞纵到群侠身前,双手扑伏于地高声答道:“任化雨引咎认罪,特来领死!”
  这里一干奇客微动容色,安坐如常。那旁赴会群侠纷纷惊咦暴起,目睹老辈人物安祥之态,渐渐停步、止音、归座,群目集射,鸦雀无声。
  任化雨丝毫不现惊慌忙乱,先向一心庵主跪叩,再拜慧大师,站起后退,再次扑俯向余众一拜,宋璞等人才待阻拦,迟了一步,任化雨拜罢再起,转身对赴会群侠虔诚一躬,微步后退直到那株离危崖数丈远的古树前停身,恰好站在两边群侠中间的一端,脸上满布柔静的笑容,目光向左右群侠扫视一遍,微阖再睁朗声说道:“任化雨自踏进江湖,未行一善,满身血腥,罪孽深重,数不胜数。悖逆亲心为恶不悛,不孝至极。纵子行凶为祸江湖,是为不仁。自知罪大恶极死有余辜。
  “苗疆得拜慈亲金安,孙女莲儿顺孝身前,天真活泼稚子赤心,感人甚深,不由恍然大悟昨日之非,早欲自作了断,缘因未睹群侠之面,复愿略报德情万一,再者初享天伦之乐,实不忍骤然永诀,更不忍令莲儿目睹惨变,是故循迟至今。
  “玉姑娘巾帼英雄丈夫胸襟,莲儿曾详述净柳庵中事,任化雨更觉惭愧百死难赎,曾悲泣终宵深感姑娘仁德慈厚,发誓成全姑娘孝心。”
  说至此声调转悲,面布凄容,泪落襟前,任他自干,蓦地抬头,低音沉吐说道:“慈母阿姨,原宥孩儿不孝之罪,善视莲儿。”
  一心净柳两庵主,止不住慈泪滚滴,饮泣无言,座中群侠莫不心酸目涩,陡起一阵狂风,吹落千点黄叶,似为人间事悲。
  任化雨凄然含笑,接着说道:“玉姑娘,任化雨把莲儿交托你了,有朝一日她问起那不成才的阿爷下落时,告诉她远山异乡古佛青灯,任化雨在忏悔既往。
  “邵子奇设宴秀龙岭,内中定有毒谋,赴会群侠尚祈多加小心,这就算是任化雨临去前的半丝人情吧。”
  不知何故,群侠意料任化雨即将坠崖自尽,霍地站起多人,王天宏身先众侠已作势欲起,是不忍还是出于怜悯?孟子曾言“见其生不忍致其死,闻其声不忍食其肉”,这就是人性,人性本善。
  不想任化雨并不此图,缓慢地背过身去,引颈悲啸,这位绿林枭雄,此时面色庄重,仰望穹苍,沉痛诉道:“天知我任化雨此时心情,悔不当初!天地虽大,宇宙虽广,竟无我立锥之地。最悲莫过临终难见贤孝的莲儿一面,老天你罚我忒煞了。”
  他霍然住口,一声悲凄长号,右手猛翻,竟是一把雪亮的匕首,群侠出于意外,怎样也应救不及了,两位庵主一声“化雨”!群侠暴喝呼止,任化雨匕首直按胸口,转身厉声道:“不论何人,稍一挪动,匕首立即直入!适才诸君举止,已令任化雨可安然瞑目九泉,‘嗔’为万恶之贼,愿诸君戒之,谨此告别!”
  群侠何忍目睹,俱皆闭目含悲,陡自十数丈外危崖边沿上有人喊道:“阿爷您停手!”
  群侠欢呼,任化雨惊心动魄,莲姑娘站立万丈崖边,亭亭玉立面含悲痛,神色怕人。
  任化雨满面惊慌地说道:“莲儿当心!你怎么站到危崖边上?”
  说着就要走向前去,谁知莲姑娘也厉声道:“阿爷您停步,就像刚才您说得一样,谁多走一步,孙女就跳下去!”
  莲姑娘之来出人意料,这一招令人颤惧,两位庵主同声喊道:“莲儿你意图何为?”
  玉姑娘悲声娇唤道:“莲妹妹,我知道你的心,你来玉姐姐这儿,万事都好商量!”
  莲姑娘妙目中豆粒大的晶珠,如同断了线一般,滚!滚!滚个不停,悲切的说道:“玉姐姐恕我暂不听命,两位老人可怜点我这苦命的孩子,我要先给阿爷说清楚!”
  转对任化雨道:“阿爷您好狠心,茶里面放了药,想这样丢下孙女一走?要不是古姥姥去的巧,阿爷,您这莲儿还能再活下去吗,群侠俱已相谅,两位老人家也会阻止您,玉家阿爷更早准备救应您了,您全不听,逼得孙女作这种逆上不孝的事,阿爷!莲儿早说过了,阿爷只要死,莲儿马上跳下危崖!阿爷您把匕首放下。”
  任化雨软了脚,“当啷”地一声,匕首落地。
  “阿爷您到两位老人家的身旁去!”
  任化雨低着头,无可奈何的刚刚转身挪步,莲姑娘突然一声惊呼,任化雨倏转身形,一阵划破长空的怪笑,起自莲姑娘身畔。
  莲姑娘身后多了一人,左手按着姑娘的肩头,正是那订约重九,誓与武林侠义生不并立的阴阳叟邵子奇!莲姑娘落于此人之手,何异羊入虎口,群侠暴起,静禅师一声震吼,手摆处,群侠遵命远退。宋璞、上官瞻、二尼、两妇人、血手令主和静禅师,缓缓站起弧形围上。邵子奇怪笑至此才停,狞容满面冷冷地说道:“尔等一拥齐上老夫何惧,只要不顾惜这丫头的贱命!”
  上官瞻明知单论功力火候,邵子奇已是强敌,况今投鼠忌器,强按怒火问道:“尔订重九之约,今竟偷袭神泉峰,拿十几岁的姑娘作为人质,邵子奇!你算那道的人物?”
  “上官匹夫住口!老夫来此是为擒拿卖友求荣贪生怕死的任化雨,这丫头算不得是尔神泉峰头客,尔等若不蠢动,老夫绝不还手!任化雨!你是乖乖地回岩领死,还是先看着这贱丫头粉身碎骨万丈悬崖之下?”
  说至此一声狞笑,凶睛微向斜方一扫道:“古老贱婆想是活不耐烦了,凭你也配向老夫伸手,再不滚出来你是自找难堪!”
  暗影中走出了古姥姥,发眉俱张气满胸膛,只缘莲姑娘落入人手,否则这老婆婆,真有和邵子奇并骨之心。
  慧大师忍无可忍,念一声佛,手指邵子奇说道:“邵施主!放下莲姑娘一谈,贫尼保得不动干戈,当真你若认为有一人质,就能令贫尼等缚手听命?邵施主,那你是过份小瞧了我净柳庵主,和所有群侠!”
  邵子奇尚未答言,蓦地自半山腰中传来一声宏亢佛号,随即听得有人说道:“了木上山寻友,孽障们仗恃三分白骨阴功,竟敢妄施煞手!”
  声音才歇,吁叹传来,白骨五魔竟齐集峰腰埋伏,霍然一声禅喝,只听说道——
  “云山弥勒僧,难开杀戒,孽障们去吧!”
  随听数声不同惨厉嚎啸,由半山腰渐达峰脚,好厉害的和尚,出掌震伤了白骨五魔。陡地一声“无量寿佛”号自峰脚传来,跟着三声惨吼,两声厉啸,惨吼早寂,厉啸已遁出甚远,众侠心中惊奇,邵子奇暗自恐惧,闻声已知,白骨五魔三丧二逃,是谁?这高的功力!
  静禅师微笑着遥指峰下,对邵子奇说道:“邵施主可曾听到?白骨群魔功力不为尔高,已三死二逃,若妄想凭借任施主千金沦为人质,恣意行事,恐将难逃天报!”
  邵子奇心狠意毒,自忖凭神功火候,他不惧此间任何一位,况有人质在手,闻言阴笑一声说道:“邵子奇一生行事,趁心如意无往不利,一向逆天,不惧果报!”
  宋璞正色说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邵子奇,你的报应就在眼前。”
  老贼狞笑一声,左手微紧,莲姑娘“哎哟”连声呼疼,任化雨双睛发火,锐牙咬剉山响,邵子奇嘿嘿冷笑道:“你们这群钓名沽誉的匹夫贱婢,贼道贼尼!只敢妄逞口舌,那个可敢过来给老夫个报应瞧瞧?”
  “瞧瞧”两字刚则出口,陡地自他站立的危崖下,倏然上来一人,老贼好狠的心肠,左手微甩,竟将姑娘掷出危崖,直投下万丈悬壁,身形微晃已飞出数丈外,返身欲逃,众奇侠大惊失色,救已无及之时,危崖下又纵上一人,直追老贼,并暴声喊道:“邵子奇你中了武二爷的计啦!”
  果然此时先到之人,右手电扔,竟是一付百练套绳,好准的手法,不能稍失分寸,已圈住了姑娘的柳腰,一提倏抖,硬将姑娘甩上崖头,慧大师身形暴长,半空中接下姑娘。邵子奇羞恼成怒成心稀慢,武二侠誓报姑娘赠药之德全力扑击,老贼一声震天狞笑,霍转身形,五毒大天星掌十成力由下甩打,武二侠拼得埋骨峰头,有恩必报,真力护守要穴,硬接老贼一掌。
  群侠就只眼见莲姑娘得救的这刹那,那旁双掌已合,静禅师刚喊了声“武召速退!”已经迟了,武二侠似断线风筝般,被倒震出两丈,血手令主飞身抓住二侠,一言不发纵进石室,邵子奇一声狞笑才待纵逃,身边突现一人,衣飘鹤羽,帽结熊须,形如日魄月魂,天炉地鼎,身似万仞孤生,九霄特立,一声“无量寿佛”震破天地,“孽障你好毒的心肠!”此言才罢,邵子奇已认出正是昔日所惧怕的武林三奇之恩师,青灵观主苦行道长。一言不发暴提全力,五毒大天星掌双手齐下,苦行道长仰颈长笑道:“孽障敢尔!”
  肥大袍袖双展,带起一片啸声迎上。
  此时远处似有呼喊“子奇停手,道长留情!”之声,可惜为时已迟,五毒大天星掌力被广成神功震破,一声凄厉惨嚎,带起邵子奇庞大的身形,斜甩出两丈多高,是天理,是报应,落处恰在危崖中空地方,如弹丸坠星,直投万丈深渊之下。
  众侠纷纷迎接道长,突然俱觉有警,霍地散至四方以待强敌,一东一西两条闪影,迅疾无与伦比,齐落在平石之上,未等群侠看清形影,两声沉啸起处,彼此若元磁吸铁,暴力互扑而到,这种高手,一扑生死立判,听风知力,神泉峰上所有群侠,量力自知,俱无在两人生死呼吸拼搏时,化解这场劫难的功力。
  蓦地一声佛号,加着一声长啸,一灰一白两条人影,适时而降,灰影略先一步,降处恰在拼搏的两人中间,只听得一声“贤昆仲请听老衲一言”!灰衣人仅用一只右手袍柚,微摆微震,竟将搏斗的两人震退了三尺,两人俱各一凛,不信世间还有身怀如此深奥功力之人?四目炯炯注视,越法惊惧,此人竟是位独臂的和尚,同来白衣客,奇俊绝俗,体貌丰神不类尘间人。
  上官瞻这时已经看清楚,拼一搏定生死的两位,竟是三师叔胡天冰和他亲胞弟胡了然,急忙向前行礼。
  静禅师此时走到白衣客身前,合十恭拜,称了声“大师兄”,再转独臂僧人处,尚未合十,这独臂僧人却摆手制止道:“三师弟咱们回头详谈,我要先了断胡施主昆仲事。”
  群侠这才知道,是两位盖世奇侠,光降神泉峰上。
  独臂神僧忘我和尚这时自空臂大袖子里,取出来一个玉匣对胡家昆仲说道:“昔日令掌门师兄,托我暂代保存此匣,言说内为贵派不传秘籍,并云附有尊师遗柬,专为留与贤昆仲者,要老衲必须当贤昆仲之面交予,十数年来,贤昆仲失和,致此匣无法归赵,今始完成心愿,而老衲也恰将归去,可见事皆前定,敢请贤即仲收受此匣后,即归昔日取药之地,自有发现,邵子奇自食其果,他有来处,自有去处,此间想已无事,贤昆仲何不就去?”
  独臂神僧竟下逐客之令,怪得是这一对十数年不愿见面,见面就拚生死的亲兄弟,也不着恼,反而恭敬虔诚接过玉匣,只吩咐上官瞻一句“汝俗务了当后,即回天心灵山勿误”,即含笑与神僧及群侠告别,从容而去。
  众侠正欲向前见礼,岂料独臂神僧却向大伙儿问询施礼道·“老衲向在座施主们,募化善缘,施主们可能慷慨赐予?”
  群侠不由忸怩起来,这是从何说起,又从何回答呢?玉姑娘独具慧心,对群侠提醒道:“善缘不怕多结,诸位前辈们怎不回答神僧?”
  一句话惊醒梦中人,“愿结善缘”四字合声唱出。
  神僧目睹玉姑娘,慈祥的一笑,遂对群侠说道:“老衲即归云山,峨嵋金顶圣禅‘宝掌’石室,无人日拂尘埃,任化雨施主素具愿心,已留愿缘,施主们有人阻此善缘否?”
  无人阻止,众皆欢颜,任化雨恭敬虔诚近前,两庵主齐唱真经,静禅师喜献戒刀,少林群僧恭诵佛禅,一时神泉峰头,梵音四起,一片祥和。
  一僧悄然近前,解蒲团,授袈裟,赏罗汉果,赐贝叶画,竟是“了悟”。
  一僧喃喃而来,详解“灵机入证,妙谛因心”大法,述焚五香清五浊去六欲得六通之旨,再论何可悟“七心之尽妄”如何使“八垢”得自空,却是“了木”。
  任化雨已去尽虚伪,还他本来,独臂神僧赐他法号“了净”,着随少林方丈修为三年,再到金顶奉香。
  神僧了断此事后,起近慧大师及两位妇人身前含笑说道:“因因,果果,善善,恶恶,我即将去,咱们何不齐行?”
  慧大师三人回他一笑,率冷若冰霜的那位姑娘,随独臂神僧,告辞群侠而去,临别神僧对静禅师、苦行道长说道:“师弟莫忘结缘之日,天一和玉儿已得玉血莲花,自有去处。苦行道友尘缘亦了,三教本为一家,云山弥勒愿能与道友再谋一面。”
  道长稽首说一声:“百年本是黄梁,弥勒完因有何不可!”遂相率大笑而别。
  武二侠伤劳甚重,幸血手令主医治得快,但必须将养十数日,了木和甘子丹、鲁鸿话说当年,了悟向恩师告了罪,参入一群小侠内谈天说地,一心庵主约了上官瞻和王天宏与静禅师,商妥两对小儿女的婚姻事不提。
  群侠此时正感徬徨,重九大会怎么个赴法呢,任化雨成“了净”大事已毕!邵子奇落身万丈深渊,一了百了?就剩下一个小魔王铁爪范震宇,应该如何办理。
  了木俗务亦毕,也向群侠拜别而去,这时那位古家山庄主古老奇侠才对众人说道:“老夫自罗家山庄追蹑寒月至此,得会昔日恩师门下十大禅师首座一禅师兄,他说自弥勒来时,恩师圣僧曾言‘重九何来会,佛渡有缘人’”,更有‘当了难了不了自了’之句,圣谒难悟,曾详问一禅师兄,略解大概。
  “原来天下乱象已起,我武林中人为保世间正义,拯民诛邪义不容辞,天赐这苗疆佳地,供我同道养精蓄锐之用,以此基逐渐开展,就以今日来论,赴会群侠除有限几人外,无家无业者众,正可在此开创一个天地,备不时之需。
  “一禅师兄灵悟甚深,曾说重九大会,要早了两天,黎明时尚有诡变,老夫就为不放全心,在此略候半国,若到天亮尚无动静,甘凉双小可与了尘方丈,直叩赤蛇岩,众侠随行接应,了断恩怨就是。”
  众侠纷纷应诺,所幸石室宽大也够多,轮值守夜,静侯天明。
  次日清晨,毫无动静,直等到日上三竿,仍无变故,甘凉双小侠已结束定当,莲姑娘自愿前导,玉姑娘相陪小妹妹,展剑心怎能不去?孙天一跟着就走,除古老侠上官瞻苦行道长留下罗老庄主作陪外,群侠直奔赤蛇岩而去,到达索桥前,不由惊异,不见守桥的人影,连闯三座索桥,直达前寨大厅,黑僧正在厅前,一见群侠大喜道:“我正要去神泉峰,为等老章还没动身,这好极了,请进大厅再说吧。”
  肃客进厅入座后,黑僧说道:“说来令人悲痛,这就是所谓绿林同道,众位瞧瞧,树倒猢狲散,连个鬼影子都看不见了,天还没亮,就东溜一个西溜一个滚了个干净!诸位先坐会儿,我去喊老章来,要是范震宇还有口气,顺便请他见见大家!”
  此言一出,语惊四座,范震宇又怎么啦?甘凉双小着急,先追问恶魁罪首,铁和尚一咬牙说道:“要不这么办吧!大家全跟我到范震宇住所去,很近,老章和李化全在,让他们说清楚好了。”
  众人自是赞成,刹时到了范震宇的住所,地方不大,只好站到院子里,黑僧自己到了里面,一会儿李化和章文砚,扶着奄奄一息的范震宇走出来,黑僧跟在背后,范震宇强提真力对甘凉双小侠道:“范震宇误信奸小之言,几动干戈,并惹杀身大祸,兹有一事相求愿能得贤夫妇千金一诺!”
  甘凉双小点头应诺,范震宇伸开右手,手内握着一枚如铜钱般大小的金环,一朵银龙绞盘环上,翩翩若生,交给鲁中原后,扎着说道:“金环事,请……请问李老……老前……辈,所……所……求事,龙、凤和双……双……双煞这四个……个鼠辈,务必代……代……代我除……除掉,他……他……他……”
  说至此他霍地一挺,耳、目、鼻、嘴紧抽一起,全身梭梭一阵颤抖,蓦地松软萎顿,已经死去!
  李化满面泪痕,抱着范震宇尸首回房,转来时才详谈经过。
  原来昨晚随邵子奇潜进神泉峰的人,除白骨五魔外,还有几名江洋巨盗,五魔三人丧命苦行道长掌下,两个幸逃残魂,随去的巨盗即知不好,隐伏一旁不敢蠢动,等邵子奇落身悬崖后,吓得一个个鼠窜而回,当时全岩尽知,心照不宣,来了个“爹死娘嫁人,各人顾各人”,溜之乎也。
  可巧昔日在无双女侠风雷剑下,幸逃残生的闹海金鲤于逐波,腿伤养好赶回范家山庄,山庄却已尽毁,再转苗疆前夜才到,玉面妖狐花红凤,到今天又怎能再瞧上他这张蟹子脸,当然没有一点颜色,于逐波早已清楚昔日火焚牧场经纬,幸逃不死也已知悔,再加上目睹淫女对自己冷淡不肖的摸样,忍无可忍,昨夜找淫女争论,气怒之下,说出迟早把事情合盘托出,淫女惊惧失色却故恃镇静,竟然暴下赤手,于逐波根本不防,一把七寸匕首,自腰肋间齐根插入,当时死去。
  淫女得意失计,冷笑着去找江腾蛟想法掩埋尸首,没拔下匕首来,想不到于逐波死去还魂,竟爬到前寨大厅(匕首或刀子刺中人体,若非伤中心脏要害,只要不将刀子拔出,伤者不致即死,甚或可迟延数小时之久),挣扎着把龙凤双煞的阴谋,和当年火焚牧场的真情说出,范震宇惊怒至极,再传这四个鼠辈,竟已逃走多时。
  原来双煞巴结白骨群魔,为得就是讨下看守后岭头的这着棋,一因为逃得快,再因为离范震宇的秘巢近,淫女杀死于逐波后,唤来江腾蛟,已失于逐波的踪影,知道要坏,立刻赶到后寨,可巧邵子奇等全军尽墨的消息传到,递上暗号,双煞放下绳索吊上龙凤后,问知一切,斩断索绳由后岭逃向秘巢。
  明知范震宇定会前来,欺瞒胡震毛冲这两个倒霉鬼,并巧定阴毒之计,携万贯珠宝声言昆明相会,实则这四个万恶的东西早有打算,照预谋而行,不再闻问二鬼的生死存亡。
  找不到龙凤,又见索绳斩断,范震宇才恍然大悟,李化也将自双小侠处所得消息报告,越法证实不误,再加上恶音频传,范震宇断定四人去往何处,遂与李化飞驶疾行到秘巢,一问二鬼,竟然没到,范震宇不疑有他,反而衷心喜悦,自认等鱼上钩,百不失一。
  二鬼献上香茗,范震宇仰颈而干,始觉中计,恐李化也中暗算,出掌震碎茶桌,暴怒之下甩手立毙二鬼于掌上,毒性已暂发作,幸有李化抱扶他返回毒蛇岩,已无法救治,群侠未来前范震宇曾言为保重九会上必胜,曾暗地约一异人为助,金环即此异人所赐信物,可交甘凉双小侠,则不致再因误会成仇,并请李化代向双小侠致歉。
  至此众侠恍然大悟圣僧那句“当了难了不了自了”禅谒之意,任化雨邵子奇的事,“不了自了”,四鼠辈和双小侠的事,“当了难了”。
  鲁大侠颇有澈悟,已存隐身滇边之意,掩埋了范震宇,请来了神泉峰上一群老侠,并议大局,决定两对小儿婚事即在此处办理,毒蛇岩改名“侠隐庄”。神泉峰,范震宇的秘巢,胡天冰的天心谷,胡了然的“云中洞天”等,都是天赐洞府,黑僧、李化、章文砚,决心与群侠为伴,罗老庄主慨言,归即举旅迁来,鲁鸿镖局事交与双小侠,自己和白、万二位不再归去,结果多半留在苗疆,开建了“侠隐七庄”。
  至于重九绝早,独臂神僧会三鹤,代传龙飞三式,灵石谷血手群侠困寒月、一禅渡凶僧,血手一派百年大会、慧大师南海琼岛行,甘凉双侠天涯索双煞、兰州丧命、虎豹双出世、十八小侠闹中原,非属本书范围,尽在“龙飞豹子”一书中发表。
  正是:
  误信读书高 十六载寒窗 不惑之年 南北东西凑得滇边侠隐
  果然吃饭难 四万字为册 尘土功名 夏冬春秋堆成龙飞豹子
  ——全书完——
  Q群7649715中华武侠小说,轩辕提供图档,月在天涯OCR,古陌阡2025.8.19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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