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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结] 公孙云生《银笛惊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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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5-9-26 20:57:24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公孙云生《银笛惊魂》

  楔子
  “轰隆!轰隆!”的水声,奔腾澎湃!
  水势湍急,冲向江中的石壁上,溅起一蓬水花!
  在光辉的星月下,泛出点点银星,这是一幅美丽的图画,如果有丹青妙手,绝对不会放弃描绘的。
  这是“巫峡”水势的写照。
  在玉女峰巓坪顶上,躺着横七竖八的尸首!
  鲜血染遍了整个峰顶!
  尸首——
  有的缺腿断臂!
  有的胸开肚裂!
  有的一颗头颅没了半边!
  有的……
  言以蔽之,没有一具完整的尸体!
  在这些尸骸中,有一个女人怀中紧紧拥抱着一个三岁大小的孩子。
  只有他俩的身躯是完整的,但也是全身血渍。
  这景象,在黯淡的月光下,益发显得阴森恐怖!
  一阵一阵的血腥气味,向四外飘散,飘散……
  由于地面上的恐怖气氛,使下弦的月亮,不忍露出脸来。
  深藏在一片云影里。
  忽然——
  那个女人慢慢地抬起头来,向四外一掠!
  旋即紧抱着孩子纵起身来,原来她并未死!
  她刚刚立定,一阵阴恻恻地笑声,从一块大石后面,转出一个中年书生,面色阴沉,向那女人走来。
  女人一见,腾身而起,向旁侧跃去。
  中年书生立住脚步,将声音放得十分和缓的道:“程雪娥,你逃不出去!”
  女人目眦欲裂的喝道:“狄中浩,我与你誓不两立!”
  狄中浩阴阴一笑,道:“二十余年来,我期待着你,今天……”
  他“嘿嘿嘿嘿……”一阵长笑。
  身躯疾晃向女人射去!
  就在狄中浩身形隐没的刹那,又是一条人影,也一闪而没。
  山巅上,又恢复了原有的阴森,恐怖!
  山下,江水呜咽,似是凭吊那些死去的!

  时光荏苒,悄悄地逝去。
  玉女峰巅的尸体,肉体腐烂!
  剩下的是堆堆白骨!
  没有人收拾,也没有人来过。
  因为这里是一个恐怖之所,而且,又是人迹罕至之地,又有谁会来此?又有谁敢冒险来此凭吊?
  所以只让这些尸骨,永远暴露下去!
  这里——
  也永远让它恐怖下去!

  第一章 苦孤儿深山得仙果
  瑞雪飘飞。
  朔风狂啸。
  一阵阵“嘘嘘”之声,令人起慄!
  深夜!
  寒风!
  大雪!
  衬托大地一片死寂!
  在大巴山麓,有一座广大的宅园,由于天气寒冷,所有的人们,都畏缩在被窝里取暖。
  因之,这座宅园,也显得阴森森的。
  从宅园的围墙上看出,这是:“童家庄”。
  前面一排一排的房舍,建筑得相当巍峨,显然这是一个富有之家。
  最后面是一个花园,里面广植花草树木,亭台阁榭,但由于时序严冬,百花萎谢,显得有点凋零。
  放眼望去,在一座宫殿式的亭台畔,却有几十株腊梅,含苞吐艳,放射出阵阵清香,提人神智。
  寒风疾卷,飘下几片梅瓣,旋又被雪花覆往。
  是以,大地上,皑皑白雪,如同粉妆银镶。
  宫殿式的亭台中,被白雪所映,隐隐地可以看出里面乃是大理石铺地,可以说纤尘不染,高雅异常。
  靠近亭台的一角,却铺了一床厚厚的猩红毡,似是有人准备在此过夜,但四周却没有人踪。
  很可能是屋主人白天在此饮酒赏雪观梅,而留下的。
  以此看来,屋主人当是一位高雅之士。
  时届三更天。
  忽然——
  一条幽灵似的身形,足不沾雪地,轻飘而利落地纵进亭台中。
  这人的腋下,紧夹着一个长的东西。
  纵进亭台,即将所夹的东西,放在猩红毡上。
  仔细一瞧,那里是什么东西,原来是一个十四五岁,生得琼鼻樱唇,柳眉秀目的俊俏小姑娘。
  至于所夹持她的人,乃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
  他的面孔虽然也十分清秀,只是双目神色,显得有点诡诈,嘴角上浮现一种得意的笑容。
  躺在猩红毡上的小姑娘,秀目中射出惊惧的眼光。
  那少年蹲下身来,轻声说道:“冰妹妹,你不要怕,大哥不会害你的。”
  说着,探手就要解小姑娘的衣衫。
  小姑娘四肢不能动弹,却“啊!”的一声,秀目射出乞怜的光彩,道:“我梅寒冰寄居你家,你不能这样作……”
  话未说完,少年仍不停手的在解着她的衣衫,却截住她的话,道:“冰妹妹,你答应了我的要求,我们永远好下去。”
  衣衫已解,露出冰肌雪肤,新剥鸡头,颤巍巍的耸峙着,年届及笄的少女,谁个不喜欢。
  那少年双目欲火大炽,他恨不得一口将她吞下去。
  梅寒冰只急得秀目泪水潸潸,她将银牙一咬,凄厉的呼叫道:“童英纲,你这狼子······”
  童英纲不待她呼叫下去,飞指点中了她的睡穴。
  一声阴森的冷“嘿!”道:“梅寒冰,你以为呼叫,就会有人来救你,老实告诉你,除非天塌下来,没有人敢把小爷怎样。”
  说着,双目已射出熊熊欲火。
  梅寒冰身不能动,口不能言,只有流泪的份儿,等待着暴风雨的降临······
  童英纲在解着钮扣,准备吞噬这一只羔羊。
  陡地——
  亭台外面,出现了一个小身影,由于脚步沉重,踩在雪地上发出“咝咝”之声。
  仔细一睇,原来是一个十五六岁的男孩。
  他见到亭中的情形,顿时双目圆瞪,一声暴喝道:“童英纲,你做得好事!”
  人随声动,向前猛扑过去。
  童英纲闻声,身躯疾转,目射凶光,狞笑道:“小杂种,你吃穿都是小爷的,倒管起小爷的事来,找死!”
  话声中,身躯微侧,右手就势已扣住那男孩的手腕,飞起一脚,将男孩凌空踢出亭台外的雪地上。
  只听——
  一声惨呼,男孩摔得晕死过去。
  试想,一个十五六岁的孩子,漫说对武功一窍不通,即是身具武功,也难以抵得住这一脚,再加一摔。
  童英纲跟着纵出身来,又补上了一脚。
  他牙根一咬,呢喃的道:“小爷就先打发你!”
  探手一抓,将男孩抓起,有如提小鸡一样。
  身躯一晃,纵上围墙,向后面山坡上奔去。
  一阵得意的狂笑,道:“小杂种,去管你娘的闲事吧!”
  话声中,手臂一抖,已将男孩扔向深谷内。
  寒风呼啸,似是为这一个遭受磨难的男孩而哭泣。
  童英纲朝谷内瞥了一眼,转身驰下山岗,扑进花园内,纵向亭台,意图继续发泄兽欲。
  岂料——
  双目落处,但见亭内人踪杳然。
  地上的猩红毡,也是不翼而飞。
  他那肯干休,身躯暴起,向前面的一座绣楼纵去,转眼间,没入暗影里。
  就在童英纲从山巅驰下之时,另有一条小巧身影,轻灵利落,从林木中,向山巅飞扑。
  这小身影,原来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女孩。
  她一纵上山巅,双目到处搜寻,旋又向山谷内俯瞰,尚幸谷底并不太深,由于皑皑瑞雪的映照,模糊的可以看出一点景象。
  她略微犹豫了一下,小身子一拗,藉着突出的山石,轻落巧纵,已跃至谷底。
  瞬眼之间,她的一颗心,“怦怦”乱跳。
  原来她立身在亮处,发现一蓬藤萝,上面似乎有一个黑忽忽的东西躺着,因为距离较远,看不清楚。
  她娇躯一晃,已射至藤萝上面。
  不自觉的“啊!”叫出声。
  慌不迭的蹲下身来,轻声叫道:“筠弟弟!筠弟弟!”
  原来虬结的藤萝上面,正是被童英纲一脚踢得晕绝过去,而又被他夹起丢下山谷的男孩。
  那女孩连唤了几声,却不见回应。
  急得她立即将手探向他的心窝,觉得尚有热气,而且,心脏仍在不停的跳动着。
  她这才放下了一颗忐忑的心,又继续呼叫。
  这小女孩,似乎对男孩十分关切,一面呼叫,一面泪珠滚个不停。
  约有顿饭时间,男孩终于悠然醒转。
  口中发出了呻吟。
  女孩兴奋得急呼道:“筠弟弟,你感到怎样?”
  男孩睁开一双失神的眼睛,看见面前的女孩,竟然“哇!”的一声啼哭起来。
  女孩急道:“筠弟弟,快起来,离开这里。”
  说着,将男孩扶了起来。
  旋即——
  她又将他紧抱在怀内,腾身纵下藤萝。
  男孩止住悲声,咬紧牙根,忍受着痛楚。
  他感激的看了女孩一眼,道:“多谢玫姊姊。”
  陡然——
  从处传来数声厉啸,似是发生在“童家庄。”
  女孩面色骤变,急疾的从头发上摘下一根金簪,道:“筠弟弟,我们家里,你住不得了,还是快点离开,另觅住处,这枝金簪带在身上,可以换银两,以备不时之需。”
  说完,即塞在男孩的手中。
  此际——
  远处人声噪杂,更加上烛天火光。
  女孩似乎十分着急,瞥了男孩一眼,飞身而起,又向山巅上纵去。
  转眼已至巅峰,双目落处,却见“童家庄”已成为一片火海,人影闪晃,叱喝之声,不绝于耳。
  且说那男孩看着女孩飞身而去,目眶中泪水滚滚而下,流满两颊,他的口中喃喃的道:“我到何处去呢?”
  伸开手,见手中的金簪,又道:“玫姊姊为什么给我这个东西?”
  他似乎有点恨意,倏地将手举起作势要扔出。
  但略微犹豫了一下,又垂下手,将金簪装在袋内。
  忽然——
  他的脸上,现出一份刚毅之色,抹掉脸上的泪痕道:“一年多,我受够了折磨,我要去找白胡子老公公。”
  他忍住身上的痛楚,沿着谷底走去。
  他的脑海里,想起往事。
  他曾听见白胡子老公公说,自己的名字叫石玉筠,他将自己带在身边,暇时即教给自己读书写字,还有医道。
  于三年前,将自己带来“童家庄”。
  至“童家庄”以后,即认识了梅寒冰,她幼失怙恃,为童家所收养,听“冰姊姊”说过,她与童家系属至亲。究竟是什么亲戚,他未曾过问。
  童家庄主在江湖上,乃是有名的“巴山飞豹”童立真,他有一子一女,子名童英纲,女名童玫玫。
  两人随着乃父练得一身武功,惟童英纲为人阴沉,且性喜渔色,对梅寒冰早存觑觎之心。
  但梅寒冰与童玫玫,住居一起,终未得手,同时,他也惧怕乃父,故而未敢存有非份之想。
  其次,就是对白胡子老公公,他似乎也有点胆怯。
  一年前,白胡子老公公嘱令自己好好用功读书,他要到江湖中走走,说不定需要多少时日方能回来。
  自白胡子老公公走后,童英纲在人前背后,对自己百般虐待,不时拳打脚踢,而且,还威吓自己,如果说出,要活活打死。
  至于童玫玫也曾对自己凌辱过,并曾骂过自己是一个无父无母的野孩子。
  也是合当有事,于三天前,“巴山飞豹”童立真被友人邀约外出,童英纲益发无法无天。
  这天晚上,他觑得妹妹不在房中,出其不意,竟将梅寒冰制住,夹至后花园内,意图奸污。
  不想石玉筠被他赶在后花园的一栋小破房内栖身,由子天气寒冷,既无炭火,又无棉被,冻得睡不着觉。
  无意之中,听到一声呼叫。
  他听得出这是“冰姊姊”的声音,急忙奔出屋来,才发现……
  但童英纲恶毒成性,竟不顾一切,将他踢得晕死过去,并丢下山谷。
  更想不到童玫玫会搭救自己,真是意料不及。
  他又想到白胡子老公公是谁?他到何处去了。
  还有“冰姊姊”,她会不会受到童英纲的欺侮?今后她将怎么办?
  “童家庄”自己再也不能去了,即是能够去,自己既不会武功,更打不过童英纲,又能帮得她些什么?
  童立真又是怎样的一个人物?是好人?还是坏人?
  他似乎对自己并无好感,可是,看在白胡子老公公的面上,并未怎样。
  但,自从白胡子老公公离去后,每次看见他,都是冷冰冰的一副面孔,向来就未见过笑脸。
  脑海里,忽又掠上一个意念,那是有机会的话,要学得一身武功,最低限度,与童英纲一样,能抵得住他,就可以保护“冰姊姊”。
  除此之外,没有别的办法。
  转念至此,口里不自觉的喃喃道:“我要练习武功!我要练习武功!”
  一个不小心,竟被一块石头绊摔了一跤。
  “咕碌碌”的滚向旁边一个雪窖中。
  忽地——
  他觉出自己的身体平空而悬,似乎是被一张大网兜起,离地竟有四尺多高。
  本能的要翻身面起。
  他这一动,四外“叮铃铃”的铃声大起。
  只听有人说道:“捉得一个,快!”
  杂沓的脚步声,齐集而来。
  此际——
  天色已是黎明。
  石玉筠从网隙中向下看去,见有三个大汉,手擎明晃晃的钢叉,向这边奔来。
  从右侧驰来的大汉,相距约三尺远,钢叉陡举,直向网上刺来!
  石玉筠吓得“哎呀!”一声呼叫,道:“娘!”
  那大汉将钢叉倏地缩回,返身往回逃跑。
  三个大汉的脸上,都现出一份惊惧的神色。
  三双目珠,不稍瞬的向网上看去。
  由于天色仍然有点黑暗,是以,看不真切。
  内中一个大汉,道:“难道是人?”
  石玉筠躺在网上,连惊带吓,更加寒冷,全身抖颤,闻言之下,立即颤声,说道:“伯伯,请快救我下来。”
  “你是人?”
  “是的。”
  “你叫什么名字?”
  “石玉筠。”
  说话之大汉,向旁边走了几步,扯动一根网绳,“卟!”的一声,巨网落地,摔得石玉筠又是“哎呀!”一声惨呼!
  他只感到全身骨节,如同被拆开了一样,痛得发昏。
  三个大汉一哄上前,见是十三四岁的孩子。
  内中一个环眼圆瞪,躬身“霹啪”的打了石玉筠一个耳光,骂道:“小杂种,老子们忍饥挨冻,守候了整夜未捕得一只野兽,那里不好玩,却跑到此地来!”
  恨怒未息,举掌又连打了两记耳光。
  石玉筠被打得眼前金花乱冒,嘴角上溢出了鲜血。
  他惊骇得颤声告饶道:“伯伯,我不是故意的,是······”
  “啪!”的一声脆响,又是一记耳光,那人喝道:“是老子挡了你的路?”
  说着,又是一脚踢在石玉筠的屁股上。
  可怜的孩子,这一夜之间,连遇两次凶险,第一次被童英纲踢得晕死过去,又扔下山谷,若非是悬空的一蓬藤萝救了性命,即是再有几个石玉筠,也早已被摔得骨断筋折了。
  这一次,由于不慎被石头绊了一跤,竟滚到人家捕捉野兽的大纲里,以致触怒守网的人怒气横生,拳脚交加的打了一顿。
  石玉筠本来全身痛疼难忍,被这大汉重重的踢上一脚,“啊”的惨呼一声:“娘呀,痛死我了!”
  一阵天旋地转,竟然痛晕过去。
  跟着——
  那大汉飞起一脚,喝道:“小王八蛋,老子们被你这一搅,白白挨了一夜冻,该死!”
  这一脚,竟将石玉筠踢得翻了好几滚,清秀的小脸上,被尖石擦破了好几处。
  三个大汉,恨恨瞪了他一眼,不管他的死活,又在整理着大网,准备继续捕捉野兽。
  内中一个大汉,忽然发现网旁边的雪上,有个黄澄澄的东西,躬身捡起一看,见是一枝金簪。
  他惊喜欲狂的道:“这是金簪!”
  另两个大汉未转身,顾自的理着网,同声道:“见你鬼,这里会出现金簪!”
  “你们看!”
  两个大汉丢下毛虫网,转身睇视,果见伙伴手中拿着一枝黄娃娃的东西,对的面同的道:“金簪!”
  “不错吧?”
  三个大汉兴奋得“哈哈”大笑。
  笑声甫落,三个说道:“是这小杂种掉下来的!”
  另一个接腔道:“搜!”
  他们从外到内,搜了一遍,再未找到可取之物,观其身上所穿的衣服,系属破烂不堪。
  内中三个全笑得精神上抬,把石玉筠踢得翻了几个转,恨恨地道:“敢情这东西是偷来的?”
  “看他的穿着,家中不会富有,一定是偷来的。”另一个随声附和。
  说话之间,三人一看,天色大亮。
  他们都共有的想法,如果这枝金簪,是小孩子偷来的,定然会有人追赶,若不及时离开,恐怕······
  忖念及此,相互一递眼色,急忙收拾大网,携起钢叉,一溜烟而去。
  他们三个万想不到,失之东隅,得之桑榆。
  山谷中,剩下了石玉筠。
  他孤独的躺在那里,是死?抑是活?没有人知道,因为既系寒冷的清晨,更加荒僻野谷,谁人又有那份雅兴,来此踏雪寻梅,何况此地并无梅花。
  时间,悄悄地滑过去。
  已是辰牌时候。
  一阵寒风,吹得地上积雪横飞。
  石玉筠的脸上,也落下了不少的清雪。
  由于清雪的冰寒,使他机伶伶的打个冷颤。
  渐渐地——
  他的灵智恢复过来,但是,仍然有一点晕迷,口里喃喃的说道:“伯伯,我不是故意的……”
  以下的话,呢喃不清。
  又是一会,他长长的吐了一口
  他只觉得全身的骨节,如同被撕裂了一般,阵阵疼痛四外一看,白雪皑皑,那里还有什么人影。
  孩子毕竟是孩子,他受了委屈,更加全身痛疼难忍,忍不住一股辛酸,“哇!”的啼哭出声。
  然而——
  荒山僻野,有谁给予他安慰?
  他没有双亲,只是一个孤儿,也没有其他的人,至于那个白胡子老公公,却又不知去向。
  当前,所能安慰他的,只有清雪寒风。
  但,清雪寒风是没有知觉的,飘着、刮着,反而加厉的摧残着他。
  一阵“嘘嘘”啸叫,寒风益厉。
  冻得石玉筠全身起慄。
  忽又觉得寒风刮骨生寒,抬起手来一摸,竟衣扣尽解。
  他那里还能忍受得住,咬紧牙根,坐起身来!忙将衣扣扣好,才感到温暖一点。
  无论长幼,求生的本能是与生俱来的,除非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才坐待死神的降临。
  只要有一丝生机,必定挣扎。
  石玉筠正是一株茁壮的幼苗,何况他幼遭折磨,无形之中,已养成了一种刚毅倔强的个性。
  因之,抹干颊上泪水,站起身来。
  但由于稚嫩的身肤,几经遭受拳打脚踢,痛楚不堪。
  是以,站起复又颓然坐下。
  如此一连几次,终于将心一横,自语道:“我必须离开此地,找到白胡子老公公,如能找到他老人家,谁也不敢欺侮我了!”
  踏着白雪,一步一步的向谷外走去。当日下午,走至一座镇甸。
  他只感到饥肠“辘辘”两腿酸软,连抬步的力量也没有。
  在直街闹处,有一家小饮馆,阵阵的酒菜饭香,从门内飘散出来,冲入鼻管,益发馋涎欲滴。
  石玉筠在饭馆前后徘徊着。
  饥饿是难忍的,终究他凭侍着怀里所藏的一枝金簪,昂然踱了进去,立时有一个堂倌,将他带至临窗座位。
  他并不懂得点菜,吩咐堂倌随便上几色小菜即可。
  不多时,堂倌即端来几色可口菜肴及米饭。
  一阵风卷残云,吃了个碗底朝天。
  堂倌一直立在柜台旁边,看着他的动作。
  石玉筠吃过之后,即准备摸出金簪,兑换几两纹银,作为盘费。
  讵料——
  探手入怀,竟然退不回来,金簪已是不翼而飞。
  不由得心头大骇,顿时全身渗出了一身冷汗。
  他在暗忖:“玫姊姊送给我的金簪何处去了?这怎么办?”
  所谓“人穷气短,马瘦毛长。”他气喘急促,偷窥着堂倌,但见堂倌一双三角眼,直向他瞅来,嘴角上含着一丝阴笑。
  石玉筠脸上的汗水涔涔而下。
  他不敢站起,只有呆呆地坐在那里。
  他的心里明白,如果拿不出来,势必要挨一顿毒打,说不定会送到衙门里去。
  堂倌阅人太多,一见他的情形,即明白怎么回事。
  是以,越发不眨眼的睇住着。
  座上的客人,已陆续散去了大半。
  忽然——
  那个堂倌面含阴笑,踱近桌旁,道:“要不要再来一点饭菜?”
  石玉筠吓得颤兢兢的站起身来,呐呐地道:“不……不要……了。”
  堂倌道:“你总计吃了三钱二分银子。”
  说着,三角眼瞪得更大。
  俗谚云:“丑媳妇难免见公婆”,石玉筠终于鼓起了勇气,嗫嚅的道:“大……叔……我……没有……带……”
  堂倌面色狰狞,骂道:“小杂种,人小胆子不小,竟敢白吃,拿银子来,少了老子一分也不行。”
  这时,所有的食客,都看向石玉筠。
  有的竟帮腔道:“乳臭未干,也学着吃白食。”
  有的道:“给他点苦头吃吃,就知道厉害。”
  七嘴八舌,一片指责。
  这些话,助长了堂倌的凶焰,一把揪住了石玉筠胸前的衣衫,“啪!”的一声脆响,打了一记耳光,喝道:“小杂种,你不给钱,就莫想全身离开。”
  手一抬,如提小鸡似的,将石玉筠丢在地上。
  石玉筠被摔得“哎呀!”一声呼叫,哀求道:“大叔,我……我想办法。”
  “拿来。”
  “我……现……在没……有。”
  忽然——
  另一个堂倌说道:“剥他的衣服!”
  这样严寒的冬天,如果将身上的一袭破棉衣剥下,岂不要活活冻死。
  因之,石玉筠双手紧抱胸前,苦苦哀求道:“大叔……不……”
  话声未已,两个堂倌躬身将他抓起,“霹啪”打了两记耳光,另一个已探手抓向他的衣扣。
  正在这时——
  忽从外面进来一个中年女人,说道:“堂倌,这孩子吃了多少银子,都算我的好了,你们放他走。”
  两个如狼似的堂倌回头一看,即忙放下石玉筠,满脸陪笑的道:“钱倒很少,多谢你!”
  说完,飞起一脚,将石玉筠踢出门外。
  只摔得石玉筠“啊!”的一声惨呼,眼前金星乱冒。
  就在石玉筠被踢出门外之时,进来的那个中年女人,纤掌一扬,“啪!”的脆响,聒了堂倌一个耳光。
  旋即娇叱道:“瞎眼的狗才,他吃了多少钱,我全部给,你竟敢又踢他一脚。”
  那堂倌的面颊,在霎眼间,肿起了老高,嘴角上,流下了一丝血迹,足见这一耳光挨得不轻。
  另一个堂倌大吼一声,喝道:“臭婊子,你敢打人!”
  话声中,握拳头,朝向中年女人的胸前打去。
  中年女人冷“喊!”一声,道:“找死!”
  身形微侧,纤手一探,利用借力的手法,向前轻轻一带,那堂倌竟跌了一个癞狗吃屎。
  一声惨叫!
  “娘呀!”
  那堂倌摔得灰头土脸,连两颗门牙也摔掉了。
  先前挨揍的堂倌一见伙伴的惨状,顾不得面颊的痛疼,飞起一脚,直踢向中年女人的私处。
  在江湖上,凡是男女对打,却忌指向胸前或胯下,因为这两个地方,乃是女人身上最神秘处所。
  如果冒然出手,势必要激怒对方。
  中年女人虽然不是小姑独处,但在大庭广众之下,被堂倌骂为臭娘子,复又出手无状,已是怒火攻心。
  她身形不动,纤手一捞,竟抓住了堂倌飞来的右脚,微一用力,娇声喝道:“你也尝尝被摔下的滋味!”
  那堂倌也真听话,在空中一连翻了两个跟斗,“噗通!”“哎呀!”的竟摔跌在街面的雪地上。
  忽然——
  座上的客人,一阵大哗,纷纷站起身来,怒目瞪视着中年女人。
  因为这些客人,多是本镇甸的人,所谓“人不亲,土亲。”竟然捋袖振臂,要为堂倌打抱不平。
  中年女人见状,面色冰寒的道:“各位要怎样?”
  “打死你这臭婆娘。”
  随着话声,有一个酒客猛扑而上。
  中年女人从对方的身手看出,已知此人不懂武功,她身形不动,运集丹田真力,一声长啸。
  啸声犹如九天焦雷,震得座上的酒客,慌不迭的将双手掩住耳朵,个个震得如同泥塑木雕。
  那个扑来的酒客,更加难堪。
  竟然全身抖颤,屎尿拉了两裤管。
  在中年女人的啸声刚落之际,蓦闻——
  远处又传来数声厉啸!
  中年女人面色骤变,探手急疾的从怀中掏出一锭纹银,丢柜台上,道:“这是那个孩子吃的饭钱,如果再有人敢欺侮他,小心你们的脑袋。”
  身躯微晃,轻若幽灵似的闪出门外。
  此际——
  石玉筠已经忍痛爬起身来,他正想向那个中年女人道谢,却见她快若电闪星泻,向镇外驰去。
  刹那——
  已是踪影不见。
  不过,这个中年女人的面孔,虽说是一瞥之间,但颖悟绝伦的石玉筠,却已深深的镌在脑海中。
  他随着白胡子老公公读过不少的书,也曾学过医道,是以,小心灵里装满了微人处世之道。
  他记得白胡子老公公说过:“受人涓滴,涌泉以报。”
  同时,他想起伍子胥过昭关以后,由于饥饿,曾向一个浣衣女乞食,后来千金报德,传为美谈。
  因之,他脑海里,浮起了那段故事,是:浣衣女见伍子胥风度轩昂,仪表超然,知是一位非常人物,即回家取饭,伍子胥吃完,即嘱咐浣衣女,千万不要透露他的行藏,当时浣衣女沉思有顷,即对他表明心意,竟投水自尽。
  伍子胥感到十分难过,即在河边的一块大石上,用指血写了一行字志之,那是:“尔浣纱,我行乞;我腹饱,尔身溺,十年以后,千金报德。”
  他写完之后,用细砂盖好,继续逃奔。
  迨至他报了仇怨,果然不负当年的誓言,去报答一哺之恩,可是,又不知道浣衣女的姓氏,遂将千金散于河中,算是报答了恩情。
  石玉筠的脑海里,想起白胡子老公公替自己讲解左传之时,曾谈起这则故事,现在,他虽然不敢与伍子胥相比拟,但自己的命运却与他相同。
  这个中年妇人,替自己解了危难,如果自己将来有一点寸进,决心要报答这一哺之恩。
  他不敢再事停留,忍受着身上的酸痛,走出镇外。
  然而——
  天涯远,人海茫茫,他到何处去寻找白胡子老公公呢?
  如果白胡子老公公有个名姓,也可以逢人打听,可是,自己也不知他的名和姓,又向谁人探询。
  渺茫的事,渺茫的理想。
  但,不找白胡子老公公,又去找谁?
  因为这世界上,除去白胡子老公公是他的亲人外,再就是童家庄,然而,童家庄却又存身不得。
  人之可悲,莫过于失却怙恃的孩儿,尤其像石玉筠的处境,更令人一掬同情之泪。
  他一步一步的向前走着,脚步踩在雪地上,发出“咝咝”之声。
  拢目前望,一片白雪,覆盖着大地。
  没有人踪,甚至连鸟兽,也都畏缩在巢里。
  石玉筠冻得小脸蛋,变成了紫色。
  天色渐渐地昏黯下来。
  无情的寒风,吹刮得益厉!
  无情的白雪,随风飘飞!
  风与雪,似是有意在折磨这一个可怜而又无家可归的孩子。
  石玉筠停住脚步,看看前面,又看看后面。
  前面尽是起伏的岗峦。
  后面那一座村镇,隐现在迷茫白雪里。
  他越想着,不知应该返回?还是继续前进?
  但是,一股求生之念,冲上了脑际,如果继续前行,誓必要冻死在深山幽壑里面。
  唯一的办法,就是回去,觅一宿处,明日赶路。
  当下一经决定,立即返身。
  迨他返至镇上,已是家家户户壑局双扉,全家大小拥炉取暖。
  他走向一家门前,举手要想扣门求宿。
  手至中途,却又缩出回来。
  因为在这一天一夜,他连续的挨了三次毒打,那里还敢再……
  无奈之下,含着两泡泪水,又走出镇外。
  瞬眼间,发现了好几堆乱草。
  他揩干颊上的泪水,走近一个草堆,蜷缩在避风之处。
  天气太寒冷了,只冻得他手足麻木。
  冻极之下,只得站起身来,上下跳动,藉以取暖,可是,时间长久,感到过于疲累,再次蹲在那里。
  夜,更深了!
  寒气,也更加重了!
  石玉筠却没有一点睡意。
  并不是不困倦,而是实在太冷了,冻得他合不上双眼,一面用口呵出暖气暖手,一面又用双手摩着面颊。
  忽然——
  一丝光亮,起自不远处。
  原来有一个人在燃烧纸片。
  他猜不透这人因何半夜三更烧纸?
  他希望人急速离开,自己去取个火种,可以燃起一把火取取暖,只要能混过夜间,白天就不怕了。
  “皇天不负苦心人”,纸火未熄,那人抄起手来,缩短颈项,向家中奔去。
  石玉筠更不怠慢,立即站起身来,两手抄起了一些干草,向烧纸处走去。
  不料——
  他还未走到,一阵疾风,竟把未燃尽之纸,随风吹得到处飘飞。
  所谓“无巧不成书”,他避风雪的那堆草,竟然着起火来,风助火威,火仗风势。
  一时火焰上升,烧得“哗啪!”有声。
  他恐怕会成燎原之势。急忙找了一根木棍,要想将火焰打熄,这一打,又经寒风吹刮,火苗更旺。
  弄得他手足无措,他的心下大急,不自觉的喊道:“救火!救火!”
  一面喊着,一面不停的打着火苗。
  这时——
  镇内锣声“当!当!”响起,亦有人在喊着:“救火!救火!”
  人声鼎沸,奔出了数十个人,有的担水,有的用锹,铲着积雪向火苗上扔去。
  但几堆枯草,已经烧去了大半,剩下的只是灰烬。
  人群中有人开口说道:“怪事,怎的会着起火来?在这样寒冬雪夜,会有人故意放火不成,查一查,到底是谁作的孽?”
  立时有人随声附和。
  数十双眼睛,都互相的睇视。
  这些人中,恐怕少不了那个烧纸的。
  石玉筠站在旁边,要看看他们究竟有何结局,如有必要,他愿意站在见证立场,出面说出原由。
  无意之中,他一眼发现饭馆的那个堂倌,一双三角眼瞪得老大,口里骂不绝声的道:“是那个短命的龟儿子,把老子的草烧掉,要叫老子查出,不剥掉他的皮才怪!”
  说着,一副怒容,漾溢于面上。
  三角怪眼,到处睇视。
  他似乎要在这些救火的人脸上找出一个嫌疑人来。
  但是,其余的人,同样的也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似乎不找出放火之人,并不甘心。
  忽地——
  那个堂倌一声暴吼道:“找到了!”
  猛力的向前一冲,扑向石玉筠。
  他怒愤已极,口里骂道:“小杂种,格老子原来是你放的火!”
  双手十指箕张,直向石玉筠的双肩抓来。
  石玉筠见他那副凶相,已经吓呆了,直挺挺的立地当地。
  所有救火的人,一哄围拢上来,同声喝嚷:“打死他!”
  堂倌由于白天被中年女人打得怒恨未消,是以,一把抓起石玉筠,跟着又是一拳,随手一丢,将石玉筠丢在三尺外的雪地上。
  他口里说道:“这小杂种白天吃饭无钱,被老子打了几拳,想不到他怀恨在心,竟趁夜里将老子的草堆烧掉。”
  音落,欺身而上,拳打脚踢。
  石玉筠声声惨呼,哀叫道:“不是我,是······”
  一句话未曾吐出,竟告晕死过去。
  试想,一个稚弱的孩子,那里能禁受得住这个毒打,何况在一日一夜之间,挨了好几次。
  忽然——
  人群中有人说道:“不要打死,如果出了人命可不得了。”
  堂倌举起来的手,倏地停住,他也直觉的感到,如果将这小孩子打死,官府知道岂不要自己尝命。
  因之,恨恨地朝着石玉筠的屁股踢了一脚。
  他已看出这小孩子已经晕死过去。
  心里“格登”一跳,面上的怒气,已经泄去了大半。口中故意的说道:“便宜这小杂种。”
  在他的心意,是害怕有人会告到官里,这样说上一句,可以减轻他的罪疚,因为他并没有打死,这是众目所睹。
  说完,即担起水桶,向镇内走去。
  其余的人,自然不愿多管闲事,更怕会牵连到自己身上,也就一哄而散。
  雪地上,躺着奄奄一息的石玉筠,任由寒风大雪侵袭着。
  这时——
  他没有知觉,更感觉不出痛楚,因为他已经是一个半死的人,只是站在生死的边缘上。
  社会上,对孩子是否有同情心,吾人不能说绝对没有,但是,实在太少了,像石玉筠一天来的遭遇,使人感到生存在社会上,太可怕了。
  不知经过多少时候,他缓缓醒转。
  无力的睁开双目,发现自己躺卧在雪地上。
  初时,他还没有回忆起来,喃喃自语道:“我怎么躺在雪地上?”
  话声中,要想站起身来,却觉出全身痛疼难忍,所有的骨节似乎被拆开一样。
  他忽然想起是怎么一回事。
  太冤枉了,自己何曾放过火,那个势利堂倌,竟不问三七二十一,出手毒打。
  由于全身的痛楚。不禁“呜呜”啼哭起来。
  良久。
  一股无名的怒火,冲上胸膈,止住了哭声,抹掉颊上的泪水,将牙根一咬,忍痛坐起身来。
  小心灵里,充满了复仇之念。
  只要能活得下去,他会找到所有欺侮的人。
  但眼前的问题,要设法急速离开,如果明日天亮,那堂倌发现自己还在此地,说不定又会……
  他记得白胡子老公公,临离开时,曾赠给自己一瓶“紫金丹”,可以治疗百病,并嘱咐自己妥为保存,以备将来作为济世救人之需。
  忖念及此,即从怀中掏出一个扁平的木质小盒,打开瓶子拿出一颗略呈紫黑色的丸药,吞下肚去。
  丹丸下肚,立时有一股清香味道,身上的痛楚,也因之减轻。
  他不敢耽延,即四肢落地,颤巍巍的站起身来。
  一步一步的朝向起伏的岗峦走去。
  山路坎坷,尖石林立,可以说是寸步难行。
  但他仍然鼓足勇气,手足并用,循着蜿蜒的山谷,继续前行。
  天色已亮,寒气更甚。
  石玉筠的小脸蛋上,冻得变成酱紫色。
  他已累得气喘吁吁,只有停下来暂时憩息一会。
  他孤独的坐在一块石上,举目四眺,但见群山交错,巅峰高耸在迷茫的风雪中。
  低头看着自己的衣衫,业已破烂不堪。
  这样狼狈,不知如何能活下去?
  问题尚不止此,脑海里起了思潮,那是:“自己应该到何处去?白胡子老公公停身在那里?”
  这确实是一个严重的问题。
  他,不自觉的唏嘘出声,因为他忧愁着找不到白胡子老公公,如果找不到的话,又将怎么办?
  面颊的泪水,滚下两行。
  雪花落在身上,毫无所觉。
  寒风吹在脸上,更无动于衷。
  蓦间——
  一声长长地叹息从近处传来。
  石玉筠心头一震,全身也跟着一颤。
  在这样滴水成冰的天气下,会有人在深山内?
  敢情,这人也与自己一样无家可归?
  但转而一想,又感不对,社会上那里会有这样凑巧的事,很可能是山精野怪,由于天气冷找不到吃食,故而叹气。
  想到这里,全身汗毛直竖。
  立即站起身来,准备······
  由于心急发慌,更加脚下冰雪滑不留足,身躯一仰,竟从石上摔倒下来。
  耳畔忽然响起一声冰寒的声音,道:“谁?”
  石玉筠睁眼一看,见是一个灰头土脸的老叫化子,端正的坐在一块大石后面。
  他的胆子,已大了起来,翻身而起,趋前一礼,道:“化子伯伯,是我!”
  老叫化子双目一翻,对着石玉筠上下一阵端详,道:“小娃子,你来这里何事?”
  “我要去找白胡子老公公。”
  “白胡子老公公是谁?”
  石玉筠张口结舌的答不出话来。
  忽地——
  老化子“咳”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来。
  白色的雪,鲜红的血,相互辉映着,极端刺目。
  石玉筠不自觉的脱口呼道:“化子伯伯,您有病?”
  老化子双目紧闭,重重的“哼!”了一声,道:“咱受了重伤。”
  “受伤?”
  “嗯。”
  “被人打伤的?”
  石玉筠的小心灵里,“卜卜”乱跳,他想起了自己一天一夜的遭遇,想不到面前这一个可怜的老要饭的,也会被人打伤。
  他的小心灵里,不自觉的起了一股怒恨的涟漪,他希望自己有机会能学得武功,把那些欺侮人的恶人,统统打死,让善良的人们,平安的活下去。
  老化子却未即时回答,闭目喘息了一阵,才道:“不错,被‘双燕会’的魔头们所击伤!”
  “双燕会?”
  老化子点点头,并未作声。
  石玉筠又道:“化子伯伯,双燕会都是坏人?”
  老化子瞥了他一眼,道:“你问这干嘛?”
  石玉筠将双目一瞪,挺起胸脯,道:“我将来长大,要练会武功,把他们统统杀掉!”
  说着,捋袖振臂,似乎真是“双燕会”的人,立在面前一样。
  他的神情,似乎已练成了不可一世的武功。
  老化子双目倏睁,精光闪烁,洞人肺腑。
  石玉筠一接触他的目光,不由机伶伶的打个冷颤,心里暗道:“他的双目,竟与白胡子老伯伯一样,好厉害!”
  老化子端详了他一阵,双目神光一敛,又是“咳”的一声,吐出一大口鲜血,身躯也跟着摇摇欲倒。
  石玉筠急疾的趋前,蹲在老化子的身后,用一双小拳头,轻轻地在他的背上捶着,捶着······
  口里说道:“化子伯伯,你被坏人打的很重!”
  话声甫落,一阵杂沓的脚步声,直向谷内跑来。
  石玉筠本能的站起身来一看,顿时骨软筋酥,全身簌簌发抖。
  同时之间,那驰来的四个大汉,也已发现了石玉筠,不约而同的惊“噫!”了一声。
  内中一个大汉,身形一递,已纵落在石玉筠身前五尺处,道:“孽种,你叫老子们寻得好苦。”
  原来这四个大汉,都是“童家庄”的人。
  石玉筠畏缩的退后了两步,颤声道:“大叔,找我?”
  “不找你,找那个?”
  石玉筠不自觉的又退后了一步,惧怯的道:“大叔找我干嘛?”
  此际——
  其余三个大汉,也遏拢前来,虎视眈眈的睇注着。
  发话的大汉冷“嘿!”一声,道:“孽种,看你人小心不小,不剥掉你的皮,是不知道厉害的。”
  说着,跨步上前。
  石玉筠吓得全身颤抖更加厉害,嗫嚅的道:“大······叔······”
  大汉面色狰狞的喝道:“谁是你的大叔,小杂种,童家对你的恩惠,可以说山高水深,你竟下得狠心,趁夜在后花园放火烧屋,再行逃跑,你究竟存何居心?”
  另一个大汉,已自接口说道:“与他多罗嗦什么?干脆就把他收拾了!”
  欺身而上,双手十指箕张,面上现出一片杀气。
  石玉筠已是骨软筋酥,吓得颓萎地上,哀声叫道:“大叔,我没有放火,是……”
  话声未已,已经将他的手腕抓住,另一双手高举,直向石玉筠的天灵盖砸下。
  这一掌,倘被击中,别说石玉筠不会武功,就是会武功的人,也会脑浆迸裂,死于非命。
  石玉筠“哎呀!”一声,已吓晕过去。
  眼看大汉的手掌,已临石玉筠的天灵盖不及五寸,蓦闻一声撼山慄岳的大吼,道:“你敢!”
  老化子双目威棱暴射,右掌一挥,对着那个大汉的胸前印去!
  掌风如削,触体生寒!
  大汉为求自保,顾不得砸打石玉筠,将手一松,身躯一侧,让过这凌厉的一击,口中厉喝一声,道:“化子,你是谁?”
  “凭你还不配知道老化子的名字。”
  大汉怒火上涨,向其余的三个同伴一递眼色,双掌翻飞,向老化子冲去,另外二个大汉,同时猛扑。
  老化子内腑重伤,逼住一口真气,以一敌三。
  另一个大汉,见有机可乘,面含阴笑,向石玉筠卧身之处踱去。
  他要趁三个同伴,绊住老化子之际,将石玉筠打发了,以便问去畏命,右臂蓄力,举掌就要······
  老化子双目何等锐利,一声暴吼,将三个大汉逼退,只轻轻一纵,“啪!”的一声大响,那个大汉的身躯凌空飞起。
  又是“轰隆!”一声响处,大汉一头撞在一块尖石上,摔得脑浆迸溅,死状厥惨。
  三个大汉见状,双目喷火,急怒攻心,厉吼道:“化子,你敢杀人!”
  人随声动,势若山崩下压,猛扑而上。
  老化子被“双燕会”的人击得身负重伤,怒气无可发泄之处,更感当前这一个善良的孩子,他们会如此下得毒手。
  是以,一股怒火,冲天而起。
  掌势一变,如同狂风骤雨一般的堆压而下。
  接连——
  三声惨嗥,剩下的三个大汉,倒地不起。
  老化子真气一泄,萎顿于地。
  石玉筠本来是被吓得昏晕过去,不多时,已然醒转,瞪眼一看,四具尸体,鲜血遍地,死状厥惨。
  不敢再行逗留,翻身立起。
  正要举步······
  蓦地发现老化子躺在旁边雪地上,气如游丝,脸色竟然白中透青,显然已是凶多吉少。
  石玉筠知道他是为了搭救自己,将童家庄四个大汉击毙,以致真气用竭,累得成了这个样子。
  语云:“我虽不杀伯仁,伯仁由我而死”,现在化子伯伯奄奄一息,自己岂能一走了之。
  转念及此,胆气陡壮,急蹲在老化子身旁,右手探伸在化子的心窝中,觉出心跳十分微弱。
  他随从白胡子老公公习过医理,虽然没有经验,但由于出自名师的传授,即知这老化子的伤势,相当严重。
  旋即——
  他又细详腕脉搏的跳动上评出,老化子的心脉似已被震动,即是有回天妙药,恐难挽回生命,除非有意外的奇遇,则又当别论。
  不过,他还不能肯定心脉是否已断?
  他不能眼看着他死去,何况他已知道老化子是一个身怀绝顶武功的人,如果自己能将他救活,恳求他传授武功,岂不太好。
  想着,即从怀中掏出白胡子老公公所赠给自己的“紫金丹”,拿了两颗,塞在老化子的口内,轻声道:“化子伯伯,你可以运功消化紫金丹……”
  话声未已,老化子双目倏睁,暴出两缕奇异的光彩,截住道:“紫金丹,你从何处得来的?”
  石玉筠道:“是白胡子老公公给的。”
  “白胡子老公公?”
  “嗯。”
  “你可知道他的名字?”
  石玉筠摇头道:“他老人家没有告诉我。”
  老化子卧在地上,喘息了一会,道:“如果老化子猜想的不错,那个白胡子老公公,很可能就是江湖中有名的中州神医。”
  石玉筠茫然的看着老化子。
  忽然——
  老化子摇摇头,道:“咱受了双燕会的几个魔头所包围,不慎中了他们的毒掌,紫金丹如果真是中州神医的圣药,可以保得旬日的性命,但这就足够了。”
  他说完,就要······
  石玉筠见他坐起,即忙用手扶了一下。
  老化子说道:“小子,扶我起来,咱们找一个幽静去处。”
  石玉筠依言,将老化子搀扶起来,循着山谷,向前面行去。
  蜿蜒曲折的走了不久,不但石玉筠累得满头大汗,就是老化子也已气喘吁吁,足见他伤势沉重。
  老化子眸视落处,见侧面石壁上,有一个天然石穴,即与石玉筠走了进去。
  他坐在地上,道:“小子,咱调息一会,有话给你讲。”
  即闭目合睛,运功调息。
  石玉筠被他一连叫了两个小子,心里颇不自在,但是,再一看老化子伤重的情形,又释然于怀。
  良久——
  老化子双目倏静,对着石玉筠又是一阵端详,喃喃自语的道:“这个孩子······”
  仅说了这四字,话声戛止。
  旋即,又闭目沉思了一会,才道:“小子,但看你的造化了,你所带的‘紫金丹’,老化子猜想,一定是‘中州神医’给你的,这人学究天人,医道通神,你若能找到他,咱相信他一定可以支使你练成绝艺。”
  “化子伯伯,您是说白胡子老公公?”
  “不错。”
  “他老人家就是中州神医?”
  “咱猜想是他。”
  “我就是要去找他老人家,可是却不知道在何处?”
  老化子道:“你可以到中原去找。”
  石玉筠闻言,心花怒放,一股新奇的意念,支撑着他,那就是找到白胡子老公公,习成绝艺,去报复所有欺侮他的人。
  老化子微微一顿,又道:“小子,如果老化子能保得性命,咱会帮助你去寻找,现在,咱凭着紫金丹的药力,去求一个人,疗治掌毒。”
  说着,即站起身来。
  石玉筠一见老化子要走,一颗心急剧的跳动,忙道:“化子伯伯。你要走?”
  “咱不能再耽搁,如果找不到那人,不堪设想。”
  他看了石玉筠一眼,道:“如果老化子不死,咱们一个月后,在洛阳东关城隍庙内见面。”
  身形一弹,疾射面去。
  剩下石玉筠,孤零零的怔立当地。
  良久——
  他仰首看看天色,已是午未之交。
  荒山野岭,益显得枯寂森冷,石玉筠身上衣衫单薄,冻得瑟瑟发抖。
  他必须要趁白天奔出山区,不然的话,不是冻死,就是要饿毙。
  想到饥饿,肚腹内“骨碌”作响。
  这已经告诉了他,五脏庙内,需要进香火了。
  然而——
  眼前除却皑皑白雪,覆盖着起伏的岗峦外,再也找不到有什么可以充饥之物。
  他为了肚皮,拔步向山外奔去。
  人在饥饿时,走起路来,双腿似有几百斤重。
  石玉筠初时尚不自觉,走了一程,只感到双腿软弱无力,举步维艰,双眼视物,也有点迷离恍惚。
  须知,他只是昨晚吃了一顿饭,加以整夜奔波,复遭捶打,肚子里早已空空如也,那还不饿火中烧。
  一阵奔驰,渐渐缓慢下来,举目前眺,层峦起伏,似乎山势并无尽处。
  眼前的,乃是削壁陡崖,中间幽壑,黑黝黝的看不出其深度,除此而外,再没有别的出路。
  他为了出山觅食,顾不得危险,猛往前冲。
  由于饿极,双腿无力,一个前跄,竟然摔倒地上。
  他躺在地上,翻转了两下,却爬不起身。
  饥寒交迫,煎熬着这一个孤儿。
  无情的时间,渐渐逝去,天色已是黄昏。
  天空中又飘落下雪花。
  石玉筠卷曲着躺在地上,但他的双目,却连连的闪动着,泪水滚下,滚下……
  小心灵里,回想起跟着白胡子老公公的那一段岁月,几曾挨过冻饿之苦,就是在“童家庄”……
  一幕一幕的往事,浮现在脑海里。
  当前,他没有任何的奢望,只希望能有饭食疗治饥渴,即粗茶淡饭,他也会吃得津津有味。
  口腔里的涎水,有如潮水似的向上泛着,泛着……
  他看看四周,暮色笼罩。
  心里那份慌急之情,自非言词所可形容了。
  如果今晚不能奔出山去,就只有埋骨野墓了。
  他将牙根一咬,勉力的站起身来,可是,走了几步,眼前一黑,摔在地上,不省人事。
  说起来,石玉筠仅有一天未曾吃饭,论理不应饿得如此地步。这有个原因,他连次挨受毒打,身体始终未曾复原,更加心急要奔出山区,由于饿寒,以致在精神上,大受威胁,所以使他支撑不住。
  不知经过多少时候,他才悠然醒转。
  睁眼一看,四外一片黑暗,已然入夜。
  他的泪水,又潸潸而下。
  脑海里,又思潮起伏,他想的:自己是什么地方人?双亲那里去了?白胡子老公公曾说自己是在巫峡的一座幽谷内,被他发现。
  那时,自己仅有三岁,他在自己的衣衫上,看见写着石玉筠三字,自己姓名是不会错误的,那么,父亲又叫何名?自己何又会被丢在幽谷内?
  难道双亲是被坏人杀死?
  继而一想,又自行推翻了,若是双亲被仇人所杀,对方岂不斩草除根,不会留下自己的性命?
  但是,再又回过来想,双亲若非是遇险,岂肯把亲生儿丢在荒山野谷。
  本来他希望能找到白胡子老公公,恳求他老人家传授武功,只要自己有了绝技,不但可以去报复欺侮自己的仇人,也可寻找双亲。
  现在一切都完了,这些梦想,都会随着死去,而烟消雾散。
  他已经没有惧怕,也没有其他的憧憬与幻想。
  人在等待着死亡之时,会很平静的。
  石玉筠的年龄幼小,但他几经折磨,所以他的思想,远超过他的年龄。
  雪,在空中狂舞!
  风,也是狂吼厉啸,发出“嘘嘘”之声!
  蓦地——
  一阵冷风吹来,一缕清香,扑进了石玉筠的鼻管。
  他的神情立爽。
  香气愈来愈浓。
  他曾随白胡子老公公习过医道,深知在这荒山幽壑内,可能有着天府奇珍异果,自己如是不该饿毙此处,很可能会不期而遇。
  他闻着浓烈的香味,身上无形中增加了劲力。
  一翻身站了起来,瞪着一双大眼睛,搜寻着香气的来源。
  但由于天色黑暗,看不甚远。
  他只得循着香味,一步一步的前进。
  走了约有两丈余远,香味忽然隐没,只得返回身来,重行寻找,如此将圈子逐渐缩小,不难找到香源。
  瞥眼间——
  发现在石壁缝隙上,长着一枝碧绿茎干,其上有四枚碧色晶莹的叶子,叶上托着两枚果子。
  他心头狂喜,激动得身躯微微有点颤抖,喃喃地道:“肉芝!肉芝!”
  肉芝可以说得上是一种天府灵丹,会武功的人服食,不但可以凭添三十年的修为,更可以驻颜不老。
  石玉筠对“肉芝”十分熟悉,因为白胡子老公公曾数次对他说过其形状与功能。
  这种仙品,可遇而不可求,想不到自己会不期而遇。
  同时,他深刻的记着白胡子老公公说:“如果发现肉芝上有果子,那更是难得,这种果子,有活白骨起死人之功能,更是珍贵无比。”
  石玉筠将这些话,在脑海里电闪的一掠,即小心翼翼地趋前蹲下身来,探手将两枚果子摘下。
  旋即······
  将肉芝连根拔起。
  由于肚腹饥饿,狼吞虎咽的将一株肉芝吃下。
  他意犹未尽,将一枚肉芝果实,放在口中。
  芝果入口,顿化津液,一股清香,上冲泥丸,下抵涌泉,未待吞下已流入肚腹内。
  剩的一枚,他正要也放入口中,忽然想起了白胡子老公公,他老人家待自己天高地厚之恩,何不留下来,孝敬他老人家。
  转念及此,即藏在紫金丹木匣内,装在口袋内。
  肉芝服下,饥渴顿止。
  高兴得心花怒放,迈步向山外走去。

  第二章 棺中女机智赠宝图
  他行末几步,忽觉丹田一股酷热气流,向四肢百骸延伸,热炙得他躺在地上,翻滚不已。
  由于酷热难熬,他竟被热炙得晕死过去。
  经过一阵思索,他想起自己吃了一株肉芝,以致晕了过去。
  此际——
  他觉得饥渴全失,全身舒畅无比,不过,丹田却有一股热气,与自己本身之气相互排挤,但没有不适之感。
  由于他深通医理,知道这是肉芝的灵气,故不在意。
  他兴奋得翻身而起。
  猛然间——
  低头一看,却见自己的棉衣,仅抵膝盖,无形之中,竟长高了好几寸,这使他心里大感惊奇,想不到一株肉芝的功能,竟如此之大。
  衣衫短了,鞋子也有点窄小,无奈之下,只得将鞋子拖在脚上。
  现在,从外看去,直如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年,其实他的年龄,仅仅十六岁。
  他在一阵犹豫之后,即放开脚步,向前行走。
  出乎意料,步履轻灵,行走如飞。
  他心里那份兴奋,自非言辞所能形容了。
  所谓“人逢喜事精神爽”,口里竟哼出了李白“菩萨蛮”来:
  “平林漠漠烟如织。
  寒山一带伤心碧,
  螟色入高楼,
  有人楼上愁。
  玉阶空伫立,
  夜鸟急归飞,
  何处是归程,
  长亭更短亭。”
  出声铿铿,有韵有律,悦耳动听。
  一面吟咏,一面踏着积雪,循着山谷前行。
  行走之间,蓦见——
  前面的一块大石上,坐着黑忽忽的一个人。
  他不由得一慄,脚步也随之停止,竟自不敢前进。
  他猜不出那是一具僵尸,或是活人,如果是活人,在这样寒冰冷似的冬夜,他会有如此的雅兴,坐在这里?
  难不成他不畏惧寒冷?
  是以,石玉筠越赴着不敢前进。
  良久,却又不见对方有所行动,胆量也就大了起来,遂慢慢地走近前去。
  目光落处,见是一个年逾花甲的老者,双目紧闭,端坐运功。
  老者花白的胡须上,残留着一丝血迹,呼吸短促,从迹象上看,很可能也是被人所击伤。
  一股同情之心,油然而生,石玉筠拱手一揖:“请问老前辈,您受伤了?”
  老者双目缓缓睁开,看了他一下,复又闭上,不理不睬。
  石玉筠又问了一句,老者依然未出声。
  他连次碰了两个钉子,心里老大不是滋味,未便再问,遂洒开脚步,继续前进。
  刚走约有十几丈远,蓦闻——
  身后一声暴喝:“站住!”
  石玉筠回头一看,顿时亡魂皆冒。
  原来是童英纲率领三个大汉,如同电疾似的从后追来。晃眼间,已抵身前三丈远处,立住身躯。
  仇人见面份外眼红,石玉筠钢牙挫磨,双目喷射出怨毒的火焰,但他明白自己对武功一窍不通,绝不是童英纲的对手,只有将怒火极力抑住。
  童英纲一见石玉筠在一夜之间,长高了好几寸,看他的面貌,竟有十七八岁,由不得一怔。
  他想不透是何原因,一个人怎么在一夜之间,会长大成人,真是匪夷所思。
  至于其余的三个大汉,也同样的怔在那里。
  是以,双方一时僵持着。
  毕竟童英纲年长好几岁,而且,狡诈成性,目珠一转,面上浮现出伪善的笑意,说道:“石弟弟,小兄于前夜多有得罪之处,尚请见谅,万幸兄弟并未出事,家父于昨晨不见了你,将小兄毒打了一顿,请随我回去,不要在外面流浪了。”
  石玉筠闻言,触起前夜差一点被他弄死,不由怒火上涨,答道:“多谢你的好意,我就是饿死也不干你们的事。”
  说完,转身要走……
  童英纲面上含笑,急呼道:“石弟弟,你听我说完,回不回去由你。”
  他的目光一扫身侧三个大汉。
  那三个大汉会意,身形疾闪,已将石玉筠圈在中间。
  童英纲也跨前几步,说道:“石弟弟,看你的衣服那样短小,实在穿不得,尚幸小兄临行之时,担心你的衣服破烂,所以带了两件。
  说着,果真背上背着一个包袱,他立即打开,拿出了一套衣衫,以及鞋袜,又道:“快穿上,随我回去。”话声中,即将衣服鞋袜,丢给石玉筠。
  石玉筠一看,他所丢过来的衣衫鞋袜,都是童英纲的衣物,他本来不想接受,但一想自己服食过肉芝后,无形中长高了数寸,自己的衣衫已无法穿着,遂伸手接住道:“多谢你。”
  即将衣衫,套在外面,鞋穿上,竟恰巧合身。
  童英纲在他穿着衣衫之际,又向前踱了几步,中间相距,探手即可握住石玉筠的手臂。
  童英纲是一个工于心计的人,面色表现得十分和善,道:“石弟弟,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一夜会长高了?”
  因为他不明白石玉筠有什么际遇,故不敢出手。
  石玉筠看看他的面色,又感于赠衣物,更何况他不善于撒谎,于是,说道:“我吃了一株肉芝。”
  “肉芝?”
  “嗯。”
  童英纲面色骤变,目珠一翻,道:“石弟弟,一夜之间,你长了好几寸,如果你能活到五六十岁,那将要长多高。小兄曾听人家说过,服食肉芝,需要冰果作药引子,否则……”
  石玉筠听得心头忐忑不安,急截住问道:“怎么样?”
  童英纲阴阴一笑,道:“每天增高三寸,你想像得到了。”
  石玉筠只感到一股凉气,直冲脑际,颤声道:“大哥,那怎么办?”
  “你只有随我回去,请家父想想办法。”
  石玉筠虽然随着白胡子老公公习过医理,而且,也曾听见老人家说过多少种奇珍异果,但却不知这种肉还有这种功能,是以,吓得全身抖颤。
  当然他不愿意长久的长下去,即以现在的高矮来说,正是恰到好处,若再增高,那将如何生存。
  童英纲看在眼里,暗暗高兴,已知这小杂种,被自己的几句话镇住了,即跨前了一步,抓住石玉筠的手臂。
  他们俩人在谈话之间,那个端坐在十岁丈远大石上的老者,听了个清清楚楚,但却仍如未闻一样。
  童英纲一经抓住石玉筠的手臂,面色顿现狞厉。
  石玉筠看见一粟,要想挣脱……
  但童英纲反应何等灵敏,一只右手五指,如同钢箍的紧紧箍住,口里阴冷的说道:“石玉筠,我问你的话,要如实答覆。”
  “什么话?”
  “前面谷中那四个人是谁杀的?”
  石玉筠立时想起童家庄四个大汉要追杀自己,幸亏化子伯伯出手搭救,自己才幸免于难。
  现在,童英钢又跟踪而来,显然还是为了对付自己。
  忖念及此,即道:“我不知道。”
  童英纲冷“嘿!”一声,道:“不知道?”
  手下一紧,将石玉筠手臂扣住。
  石玉筠本想要挣开,但是,全身如同瘫痪一样,一点力气也没有,甚至手腕如同折断了一般。
  只痛得石玉筠额上的汗水,液液而下。
  他已明白童英纲适才完全是一片假话,意在要将自己杀死才甘心。
  童英纲又道:“说,是谁杀死的?”
  石玉筠已是痛得“哼!”出声来。
  但他自小寄人篱下,养成了一种坚毅的性格,即是再怎样的痛苦,也能咬紧牙关忍受。
  是以,紧闭嘴唇,绝不出声。
  童英纲见问不出话来,阴声的目珠一转,将手一松道:“石弟弟,是小兄一时卤莽,握痛了你的手腕,咱们庄里的人。无端的被人杀死,你能不说出来?你忍心看着他们暴尸荒野,凭令仇人逍遥法外?”
  石玉筠一只手抚摸着另一只被握痛的手腕,心里电疾似的一掠,暗忖:“童英纲无非是想套取自己的口供,他绝不会放过自己,我服食过肉芝以后,步履轻灵,何不脱逃?”
  转念及此,身躯疾转,就要······
  但从不同的三个方位,砸来三掌。
  同时,童英纲一阵“嘿嘿”冷笑,道:“小杂种,还逃得了,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你不说实话,大爷叫你求死不得,求生不能。”
  说着,一步一步向前逼着,面上满罩杀气。
  石玉筠衡量情势,知道逃不出魔掌,与其静待挨打,倒不如与他一拼。
  是以,将牙一咬,对着童英纲扑去。
  他并不懂得武功,自然招不成招,式不成式。
  童英纲手脚伸缩之间,已将石玉筠砸倒在地上。
  跟着——
  一脚踏在石玉筠的胸肋上。
  石玉筠“哎呀!”一声惨呼,吐出一口鲜血。
  但他那里来的一股力量,腾身而起,手中抓住了两块拳大的石头,对着童英纲砸去。
  由于距离既近,更加对方未曾防范,一块拳大石头,竟着着实实的击在童英纲的肩头上。
  这一石,砸得童英纲怒火大炽,目眦欲裂,喝道:“小杂种,我劈了你!”
  探手从腰间,摸出一柄明晃晃的匕首。
  他目射杀气,上唇紧咬下唇,对着石玉筠心窝刺来。
  眼看——
  这个一再被折磨的孤儿就要溅血之际,蓦间——
  一声大喝道:“你敢!”
  一条人影,有如幽灵似的飘落当场。
  一股狂飚!
  “啊!”的一声惨叫,一具身躯被卷出三丈多远,“卟通!”摔跌在地上。
  那三个大汉,见少庄主被人砸飞,内中一个急趋近前,将童英纲扶起,其余两个同声大吼,道:“老匹夫,找死!”
  双双挥掌,齐扑向老者。
  老者双目暴射光芒,身躯微侧,又是两声吼叫,两个大汉,齐齐飞出丈余远,摔跌地上。
  童英纲被另一个大汉扶起,目睹老者身手,知道不敌,更不答话,示意三个大汉,奔驰而去。
  石玉筠本来闭目等死,想不到那个闭目端坐的老者,会凌会飞起,出手搭救,当即趋前说道:“多谢老前辈搭救之恩。”
  老者对着石玉筠一阵端详之后,道:“小娃子,你叫什么名字?”
  “石玉筠。”
  “你服食过肉芝?”
  “是的。”
  “你可曾习过武功。”
  “没有。”
  老者点点头,像是自语,又像是对石玉筠道:“纯金璞玉。”
  石玉筠不明白他的话意,即道:“老前辈,您说什么?”
  老者道:“小娃子,你今年几岁?”
  “十六岁。”
  突地——
  一个意念袭上石玉筠的脑际,那是老者身怀绝技,自己何不拜在他的名下,练习武功,以备异日报仇。
  小孩子想到就做,立即双膝一屈,说道:“老前辈,请您收留……”
  话声未已,老者一阵哈哈狂笑,截住道:“老朽萍飘客,一生如同萍叶一样,居无定所,何况现在身负重伤,命在旦夕,老朽不配作你的师父,快起来,我可以成全你。”
  石玉筠身形一挺,站了起来。
  萍飘客一阵咳呛,喷出一股血箭,身躯也在摇摇欲倒。
  石玉筠伸手扶住他,道:“老前辈,您受伤了?”
  萍飘客双目寒光暴射,道:“不错,是双燕会的魔头们所击伤。”
  “双燕会?”
  “嗯,你怎的会知道?”
  石玉筠说出了与化子伯伯相见之事,又道:“化子伯伯去找人疗治掌毒。”
  萍飘客忽地坐在地上,道:“他的伤势可能较轻,小娃子坐下来。”说着,喘息了一阵,又道:“你真心想学武功?”
  “是的。”
  “老朽可以成全你,但你练成武功以后,必须消灭双燕会,更要替我找到一枝‘银笛’。”
  “银笛?”
  “嗯。”
  “找到银笛怎样?”
  “你找到银笛后,还要寻觅一个‘海天大侠’石奇原的后代,将银笛交给他就可以了。”
  “那‘海天大侠’石奇原的后代叫什么名字?”
  “你可以去打听,老朽不清楚。”
  “老前辈,他住在何处?”
  “也须你去打听。”
  这种事情,既无名字,也无地址,却是一件难办的事,但老者说出,这枝‘银笛’,一定对石家后代很为紧要。
  石玉筠被武功所诱,满口答应道:“我一定要办到。”
  萍飘客点头道:“好,现在你要在三天内,赶到桐柏山断肠崖断肠洞内去找一个何凤华的女人,她会传授你绝顶武功。”
  石玉筠闻言,剑眉紧皱,道:“桐柏山离此怕不有千余里路,恐怕十天也难以赶到,那怎么办?”
  “无论如何,你要在三天以内赶到,如果逾期,不但影响武林大势,而且,会别生枝节。”
  “那个女人对武林如此举足轻重?”
  “不是她本人,而她所怀有的一件宝物。”
  石玉筠一时福至心灵,脱口问道:“难道有人要争夺?”
  “据老夫所得之消息,‘武林三叟’已经前往。”
  话声甫落,萍飘客一声大吼,如同山崩海啸,震得石玉筠双耳失聪,全身筛糠,抖颤不停。
  同时,他飞指点中了石玉筠的晕穴,右手掌心,紧抵住其头顶“百会”穴。
  说不出有多少时间。
  是一个时辰,两个时辰……
  还是一天,两天……
  石玉筠从晕迷中,慢慢地醒转过来。
  睁眼一看,但见满天星斗,乃是一个睛空万星的寒夜,他的身旁躺着萍飘客,无声无息。
  石玉筠震地一震,他只记得他大吼了一声,跟着自己即人事不知。
  他挺身而起,仔细一拂,萍飘客早已气绝多时。
  他猜不透这是怎么一回事。
  目睹这一个暴死的老者,心里不期然的产生出一股哀伤。
  现在,只有自己在面前,总不能令其暴尸荒野,遂转头四顾,寻找石穴,以便将尸体掩埋。
  瞥眼间,却见一处石隙,恰好能安放一个人,即躬身毫不费力的将萍飘客的遗骸托起。
  他端着尸骸,心里有点怀疑,自己怎的会凭空增长了这么多的力量,这具尸体,少说也有百十斤重,怎的在自己臂弯里,如同无物。
  他解不开这个谜,只有暗暗纳闷。
  将尸体放在穴内,又去搬了几块大石,将穴口堵住,以防野兽毁坏。
  一切弄好,脑海里浮现起萍飘客的话语:“你必须在三天以内赶到桐柏山断肠崖断肠洞……”
  这是不可能的事,自己即是昼夜赶路,也难在三天内奔行千余里路。
  然而——
  在冥冥中,有一股潜在的力量在支撑着他,要尽可能的赶到,方不辜负这位老人家的遗言。
  是以,略一辨别方向,即迈开大步,向前奔驰。
  出乎意料,脚步一抬,竟纵出丈余之远,更使他惊奇的,身如飘絮,雪上仅有浅浅的脚印。
  至此,他恍然而悟,原来萍飘客将本身修为之真气,全部输送给自己,却缩短了他本人的生命。
  此种天高地厚的恩德,自己将来能略有寸进,誓必要达到他老人家的愿望。
  他感动得满眶泪水,回头看了一下石穴,即星飞丸泻的向前直射。
  就在第三天的傍晚,他终于抵达桐柏山。
  但山脉绵亘,断肠崖又在何处?他后悔未曾细问萍飘客,若是到处寻来,岂不要耽搁时间。
  他自从服食过肉芝以后,智慧也随之增高。
  因之,一阵忖思,决定登上高峰寻找。
  顾名思议,“断肠崖”一定是一座陡削的山峰。
  转念中,即如脱弦弩矢,向上奔去。
  行走之间,蓦闻——
  身后有人说话声音,他的脚步一滞,即停下身来,只觉眼前黑影一闪,有三条人影从面前飞驰过。
  虽然一闪,他也看得清清楚楚。
  原来三个人,都是儒生打扮,年约五旬上下,步履轻灵,似流水行云。
  他们在经过石玉筠的面前之时,只是瞥了一眼,即如飞流去。
  石玉筠的心头一动,暗道:“敢情他们是武林三叟?”
  思念及此,即施展全力,随后追赶。
  他不能让“武林三叟”抢先,必须在他们的前面赶到“断肠洞”内通知那个女人,以便预防。
  “武林三叟”岂是等闲人物,恁是石玉筠使尽全身吃奶的力量,中间依然相距十余丈远。
  石玉筠已经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但他为了萍飘客的嘱咐,却不敢稍作停顿。
  奔驰了约有顿饭时间,“武林三叟”突然地立住身躯,内中有一个回头,阴阴地说道:“小娃子,你追踪我们三人何事?”
  石玉筠刹住脚步,喘吁了一口气:“难道桐柏山只许你们走,就不许在下行?”
  发话的老儒生一怔,道:“那么你要到那里去了?”
  “断肠洞。”
  “断肠洞?”
  “不错。”
  “到那里去做什么?”
  “无可奉告。”
  老儒生对石玉筠一阵端详,道:“老夫看在你年龄幼小,还是回去吧,断肠洞却不是一个好去处,不要拿着自己的性命当儿戏。”
  石玉筠接道:“谢谢你的指点,这是在下自己的事,勿劳费心。”
  “武林三叟”相视一笑,另一个儒生接道:“小娃子,你知道断肠洞在何处?”
  石玉筠一怔,淡然的答道:“断肠崖上。”
  “断肠崖又在何处?”
  “在下慢慢寻找。”
  先前发话的老儒生哈哈大笑道:“原来你还不知道断肠崖在何处,老夫告诉你。”
  他用手一指,道:“那里就是断肠崖。”
  石玉筠随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前面不远处,有一座平台,石壁陡削,下临千寻幽壑。
  老儒生说完话,阴阴一笑,也不再理会石玉筠,三人同时身形疾速,向断肠崖上飞纵。
  石玉筠心跳加剧,自不甘落后,急起直追。
  三前一后,已飞身纵上“断肠岸”。
  “武林三叟”对石玉筠的存在,视若无睹,三人放缓脚步,向对面的石壁行去。
  石玉筠也看见对面的石壁上,有一个洞口,洞口上面,横刻着三个劈窠大字:“断肠洞”。
  “武林三叟”已经并排进入。
  石玉筠心里一急,大声喝道:“站住!”
  “武林三叟”闻声止步,齐齐回头。
  还是先时发话的那个老儒生,道:“小娃子,你不必藏头露尾,究竟何为而来?你如果说得有理,老朽绝不为难,恁你自由进出。”
  “你们来此又是何为?”
  “听你的话音,我们是同一个目的。”
  “不错。”
  “好,你有本事就进去吧!”
  说着,将身一闪,让出一条路来。
  石玉筠初生之犊不怕虎,只轻轻一纵,已进入洞内。
  甬道似乎甚长,急步向内奔去。
  他希望立刻见到何凤华告知一切,以防“武林三叟”夺取什么宝物。
  一连转了几个弯,顿时使他怔在那里。
  已经行到洞底,里面静悄悄的没有一个入影,而且,积尘盈寸,蛛网密封,好象久无人住。
  正在这时,武林三叟连袂面进。
  三人同声大笑,道:“小娃子,如要你有兴趣的话,就随同老夫等进去。
  内中一个疾步上前,探手向一把椅子的扶手,轻轻点去,一阵“轧轧”之声响过,地上现出了一个黑黝黝的洞穴。
  三个人鱼贯而下。
  石玉筠作梦也不会想到还有机关消息。
  这算是他第一次增长了眼界。
  他也意会到江湖上,真是无奇不有。
  一股奇念支撑着他,不加思虑,紧随三人的身后,趋近洞穴的口上,原来下面是一层一层台阶。
  走了约有两盏茶的时间,眼前豁然开朗,一间广大的石室,呈现在面前。
  石室内空无一物,靠对面石壁前,摆着一具红漆棺木。
  石玉筠心头一颤,暗道:“敢情,那位女人……”
  念头还未转完,陡见——
  那具棺木,竟然打起旋转来。
  石玉筠全身顿起寒慄!
  “武林三叟”又是同声朗笑,内中一人,道:“请你还是放明白一点,不必故弄玄虚,咱们‘武林三叟’朱清宽、上官云山、郭熙桩却不受人愚弄。”
  三个人都是目射炯炯寒光,睇注着转动的棺木。
  上官云山个性躁急,一见情势,即逼发一掌,向棺木砸去。
  “轰隆!”一声大响,棺木立止。
  同时,从棺木中传出一个冰冷的娇脆音道:“你们不用报出字号,姑娘也知道你们‘武林三狗’,我现在限定时间,你们马上离开。”
  上官云山狞笑一声,道:“离开倒也容易,你把那‘四九合六图’拿出,咱们立刻就走。”
  此际——
  石玉筠听见棺木里有人说话,而且,是一个姑娘,不由得胆量大了起来,晃身纵近棺木旁侧。
  只听棺木中的姑娘,又道:“姑娘不拿!”
  “那可由不得你!”
  “怎么样?”
  上官云山吐气开声,沉喝道:“老夫劈了你!”
  连跨上三步,双目射出两道寒冰利箭,举掌就要……
  朱清宽身为“武林三叟”之道,自有其独特的涵养,急速挡在上官云出的身前,一递眼色,说道:“老二,不要着急。”
  说完,转头对棺木,道:“何凤华,你要放明白点,凭你这一点微末之技,要想……”
  话声未已,棺木中一阵“咯咯”脆笑,道:“姑娘说你们这三条狗鼻子,还不十分灵敏,你们错把杭州作汴州,连知道姑娘是谁都不清楚,还要口口声声的索讨‘四九合六图’。”
  朱清宽气得眸珠喷火,喝道:“你是谁?”
  “我是我,你管我是谁?”
  “快说,你与何凤华是什么关系?”
  棺木中一阵沉寂,似在考量是否应该说出来。
  良久——
  只听棺中人冰冷的道:“何凤华是我娘,姑娘是她的女儿何秀姑,老狗,你们要怎样,干脆就施为吧!”
  脆声未落,棺木倏又旋转起来。
  而且,愈转愈快,并旋起一阵劲风,向四外扩散。
  石玉筠相距棺木咫尺,只觉一股暗劲泉涌而来,将他推得连连后退数步,心里不由得‘卟通”乱跳。
  “武林三叟”之首朱清宽见状,一声沉喝道:“小娃子快退,难道你不要命?”
  石玉筠却未理会,因为他受萍飘客的嘱咐,必须要面见这个女人,他岂能听这三个老人的话语。
  上官云山个性暴躁,身躯疾射,向棺木旁扑去。
  他功聚两臂,双掌直向棺盖砸去。
  凭他数十年的内功浸淫,这两掌又是蓄劲而发,足可开山裂石,慢说是一具棺木,即是铜浇铁铸的东西,也可击裂。
  但闻“轰!”的一声大响,上官云山闪身急疾后退,面色惨白,显现已被震得受了内伤。
  就在他后退之际,升起一蓬烟雾,把整个棺木罩住,烟雾愈来愈浓。
  一阵“咯咯”娇笑声,从烟雾内传出来。
  笑声甫落,只听她说:“上官老狗,滋味好受吧?”
  上官云山目眦欲裂,一声大吼,喝道:“老夫劈了你!”
  话声中,右手五指,弹射一缕劲疾无匹的指风,直穿射进烟雾内!
  同时,一声惨叫从烟雾内传出。
  接着——
  上官云山一声惨哼,连连后退三步。
  旋即,他抬起左臂,手掌陡举,竟将自己的一条左臂,齐拐肘之处,竟然切断,半边身体被鲜血染遍。
  一旁的石玉筠看得暗暗咋舌。
  “武林三叟”之郭熙桩一直未曾发言,此际,也是目射怒火,一声厉吼,疾跨三步,双掌翻飞,直向烟雾处挥去。
  掌风如惊涛骇浪,推得烟雾逐渐散去。
  石玉筠目光落处,却见一个生得比花解语,比玉生香的俏姑娘,端正的坐在棺木中,棺盖已被上官云山砸得粉碎。
  此女想必就是何秀姑。
  石玉筠目睹“武林三叟”都是五旬以上的年龄,欺侮一个年轻的姑娘,不由一股怒火冲上脑海,晃身纵向郭熙桩的身边,挥舞拳头,喝道:“你们倚老欺少,也算得是英雄好汉!”
  别看他不懂武功,由于服食过一枚肉芝,更加萍飘客输以数十年的内功修为真力,是以,双拳乍出,真有几分力道。
  但他吃亏在不懂招式,只是乱挥乱打。
  郭熙桩是何等人物,他很奇怪当前这一个小孩所挥出的拳风,虽有劲力,但其出手的招式,可以说招不成招,式不成式,显然是不懂武功。
  因而不屑的一声冷“哼!”道:“乳臭未干,奶毛未褪,也想打抱不平。”
  右臂轻轻一挥,一股狂飚,疾卷而出。
  将石玉筠推得“登登登……”后退八步之多,恰好退到棺木旁边,若不是棺木挡住,恐怕要摔个仰面朝天。
  陡地——
  他的耳畔响起一缕细如蚊鸣的声音道:“小弟弟,你不是他们的对手,快立在旁边,不要激了他们的野性,我们两人,都危险了。”
  石玉筠自服食过肉芝以后,无形中增加了智慧,人也好像长了好几岁。
  当下闻言,不由侧首看向这一个奇怪的姑娘,心里也暗暗惊奇,自己与她相距虽然很近,中间也有二尺余,但她的悄语,却是听得清清楚楚,这岂不是怪事?”
  由此可见,她一定身怀很高的武功,但不知萍飘客所嘱自己要见的女人,是不是她。
  他希望“武林三叟”能急速离开,以便询问。
  何秀姑很快的瞥了他一眼,即粉面罩霜,转向“武林三叟”,娇喝道:“你们马上离开,要不姑娘就……”
  娇声未落,朱清宽截住道:“老夫三人要走很容易,只要你将‘四九合六图’拿出来,我们马上离开,绝不难为你。”
  说着,横跨四步,与其他二叟成犄角之势,似是怕何秀姑会突起发难。
  此际——
  上官云山已闭穴止住血水,目射凶光,阴寒至极的说道:“老夫虽然中了你的‘蜂尾毒芒’,却无碍于事,而你自己却难以再活上三个月了。”
  何秀姑一阵咯咯娇笑道:“毋劳你费心,姑娘死活,无关紧要,不过,你今后却变成了三腿蟾蜍。”
  朱清宽须发抖动,目射精光,喝道:“快拿出来,你再不拿,可莫怪老夫心狠手辣。”
  何秀姑道:“你们要抢?”
  朱清宽道:“如果你顽强的话,只有超度你!”
  “这样说来,你们‘武林三叟’,平日在江湖中,不过是伪善假仁之辈,断肠洞连黑道人物也未来过,想不到你们这自命为侠义道的人物,却捷足先登。”
  朱清宽道:“就是恐怕宝图落入邪恶之手,老夫等才来。”
  “你们要宝图何为?”
  “保存武林元气。”
  “难道姑娘就不能保存?”
  “女娃子,由不得你贫嘴,快拿出来。”
  “姑娘不拿。”
  “找死!”
  “不信你们就试试。”
  朱清宽、郭熙桩同时跨步欺身,向前扑去。
  何秀姑妙目圆睁,娇叱一声,道:“你们再敢前进一步,姑娘叫你们死无葬身之地!”
  朱清宽与郭熙桩脚步未停,一掌护胸,另一掌已自推出一般狂飚。
  何秀姑那里容得他们靠近,素手倏抬,娇叱道:“你们找死!”
  一蓬蓝汪汪的细小针芒,激射而出。
  “武林三叟”深知“蜂尾毒芒”厉害,同时,晃身后退,直躲进甬道内。
  上官云山身负重伤,更加已是惊弓之鸟,他躲得更远。
  朱、郭二人侍毒芒落地,又复欺身而上。
  掌势翻飞,迳向何秀姑劈去。
  他们把何秀姑恨得牙痒痒的,可是,愧于对方之“蜂尾毒芒”,却又不敢逼近,只有遥遥相击。
  何秀姑何尝不激怒于心,一把-把的“蜂尾毒芒”,以满天花雨的手法向外撤出,但她始终未站起身来。
  石玉筠立在一旁,看得心惊肉跳,却又无力帮忙。
  他被朱、郭二叟的掌风,推得连连后退。
  忽地——
  他的耳畔,又响起一缕声音,道:“小弟弟,快躺下来。”
  他知道是何秀姑的话音,但却不明白为什么要自己躺下来,只得遵嘱躺在地上。
  侧面睇视,已见自己适才停身之处,一片蓝汪汪的细小东西,他这才明白姑娘的意思。
  如果自己不遵属躺下,怕不要中上毒芒。
  一阵风狂雨骤的互击,渐渐停息下来。
  朱清宽哈哈朗笑道:“你的‘蜂尾毒芒’没有了吧,威风已尽,终该将宝图拿出来了!”
  何秀姑妙目中射出两缕怨毒的光炬,银牙咬得格格作响,娇喘吁吁的道:“姑娘有生之年,如不把你们三狗抽筋剥皮,誓不为人。”
  朱清宽面露狞笑,阴沉的道:“恐性你没有机会了,拿出来吧!老夫等慈悲为怀,留你一条性命,让你多活几天。”
  此际——
  何秀姑“咳!”的一声,咯出一口鲜血,娇躯也在摇摇欲倒。
  她看看当前的情势,银牙一咬,探手怀中,掏出一张陈旧的羊皮笺纸,玉臂一抬,就要……
  石玉筠躺地上见状,挺身而起,大喝道:“姑娘,使不得!”
  他由于灵智已开,知道她手中拿的就是“四九合六图”,倘被“武林三叟”拿走,自己就算是白跑一趟,萍飘客在九泉之下,也不瞑目。
  喝声中,纵上前去,探手就夺。
  “武林二叟”岂能容许他得手!
  是以,朱清宽右掌一挥,狂飚疾卷,已将石玉筠推出数步,徐徐的说道:“小娃子,你还是规规矩矩的立着的好。”
  但是,石玉筠岂肯甘心,身躯乍停,复又前纵。
  这一次,未待他靠近,何秀姑妙目圆瞪,空着的一只右手,轻轻一挥,将石玉筠推得一滞,叱道:“你的来此,想必也是为了‘四九合六图’,如果你有本事,就同他们抢夺吧!”
  素手一扬,那张陈旧羊皮纸凌空而起。
  “武林三叟”那里容得石玉筠靠近,郭熙桩双手翻来,已将他逼得后退不迭。
  朱清宽腾身而上,将羊皮笺抓在手中。
  他身如飘叶,轻轻落地,将羊皮笺纸匆匆打开一看,即行折好,一阵哈哈大笑,说道:“姑娘倒是识时务者。”
  转头向上官云山,郭熙桩二人说道:“走!”
  当先向外疾射。
  刹那——
  “武林三叟”已消失在甬道内,踪影不见。
  石玉筠大吼一声,纵身而追,他誓必要将宝图夺回。
  因为他已看出“武林三叟”,并不是好人,不然的话,他们绝不会欺凌一个弱质的姑娘。
  他尚未跑得几步,却闻何秀姑娇喝道:“站住!”
  石玉筠止步回头,道:“难道姑娘不想将宝图夺回?”
  “你敌得了他们?”
  石玉筠一怔,暗暗忖思:“武林三叟都是身怀绝技之士,自己对武功不穷不通,凭着什么能把宝图夺回?”
  忖念及此,竟低垂下头来。
  何秀姑脆声叫道:“过来。”
  简单的两个字,似有一股无形的力量,使得石玉筠身不由己的跨步,趋近棺木旁边。
  孤男寡女处身在一座古洞内,有点不大雅观,但石玉筠的年龄尚小,毫无礼教之防,是以,直趋姑娘身侧。
  他圆睁双目,睇注着何秀姑,道:“姑娘有什么吩咐?”
  何秀姑凝视他片刻之后,道:“你来此何为?”
  石玉筠曾随白胡子老公公饱读诗书,深知忠诚之道,即脱口说:“我是受了一位老前辈的指示来此。”
  “谁?”
  “萍飘客。”
  “萍飘客?”
  “嗯。”
  “他指示你来此作甚?”
  “他老人家说这洞里住有一位何凤华的女人,她会传授我绝顶武功,就可以去报仇了。”
  何秀姑妙目一扫,又问道:“你有什么仇恨?”
  “很多人都欺侮我,甚至想把我杀死。”
  小孩子说话,毕竟是天真的,就因为有人欺侮他,不惜千里跋涉,来到桐柏山寻找何凤华学习武功。
  他说得何秀姑“卟哧”一笑,道:“你叫什么名字?”
  “石玉筠。”
  “你是什么地方人?”
  此言一出,石玉筠一怔,不知所答。
  小心灵里,如同遭受雷殛一样。
  确实的,他是何处人氏?他的父母又是谁?他对自己的身世,茫无所知,真是最难堪的一件事。
  何秀姑已然看出他的痛苦神情,又道:“你不清楚自己的身世。”
  石玉筠只有点点头。
  何秀姑益发如坠五里雾中,又问:“谁把你养大?”
  石玉筠随将白胡子老公公说了出来。
  何秀姑听他的话意,已猜知白胡子老公公,必是一位江湖人物,但她却不明白,这一个纯金璞玉似的练武奇才,为什么不传授他武功?
  于是,又岔开话题,道:“你知道我是谁?”
  石玉筠道:“姑娘适不是说过,你是何凤华的女儿?”
  何秀姑螓首连点。
  石玉筠急接住道:“请问姑娘,令堂何处去了?”
  何秀姑闻言,粉颊骤变,慄声说道:“她老人家这次外出了半年余,恐怕凶多吉少了。”
  粉颊惨淡,不胜悲凄。
  石玉筠对她一直坐在棺木里,不由疑奇的问道:“姑娘为何不外出寻找?”
  何秀姑妙目盈泪,将双腿微微一抬,一阵“哗啦啦!”的铁链声响,原来她的双腿齐脚腕处,锁着两条小指粗细的铁链,毋怪她始终端坐不动。
  她叹息了一声,道.“娘怕我外出惹事,所以将我锁在此处。”
  “难道姑娘不能把铁链砸断?”
  “这是缅铁打造的,非有吹毛立断的利刃不可。”
  “那怎么办,要不要我去寻找一把利刃?”
  何秀姑摇了一下螓首,叹道:“你找不到的,即是能够找到,削断以后,我仍然免不了要死!”
  “死?”
  “嗯。”
  石玉筠星目圆瞪,无限惊奇的道:“姑娘好端端的,怎么会死?”
  “适才我被上官云山老狗,飞指点中了‘三阴绝穴’,所以难以再活上三个月。”
  石玉筠闻言大骇,这样一位如花似玉的姑娘,仅有三个月的生命,这是多么残忍的一件事。
  他气得星目喷火,大声道:“姑娘,我誓必要替你报仇!”
  说着,拔步就向甬道奔去,他要找到上官云山,拚却性命也要与老狗见个高下。
  因为现在他觉得自己全身都是劲力,相信自己有这份力量,可以替姑娘报得了仇恨,他要在她临死前,能看到仇人伏诛。
  纯洁的童心,所想出来的事,也是纯洁无疵。
  这是多么可贵,实在令人感动。
  何秀姑感激得螓首一点,急唤道:“回来。”
  石玉筠只得止住脚步,问题:“姑娘有什么吩咐!”
  “你要到那里去?”
  “找上官云山替姑娘报仇。”
  “你有信心能打得过他们?”
  “我尽力而为,因为我不忍姑娘含恨而终。”
  何秀姑被他的那份无畏勇气,感动得妙目眶中满满盈着泪水,说道:“告诉你,武林三叟都是年逾花甲,成名江湖数十年,即是家母以一敌三,恐怕也不能稳操胜算,你对武功一窍不通,岂不是白白送死。”
  “难道就罢了不成?”
  “如果你异日能练成武功,再替我报仇不迟,我在九泉之下,也当感激你。”
  微微一顿。又道:“你过来。”
  石玉筠双肩微晃,已飘近前去。
  他对何秀姑的遭遇,激发了一份同情心,同时,想起了自己几天来所蒙受的欺凌,俊面上罩起了一层寒霜。
  何秀姑看在眼里,芳心深处,印上了他的影子。
  但是,她想起自己的生命,只有三个月,还有什么希望?
  伤心的泪水,滚落下来。
  人生最痛苦的事,莫过于生离死别。
  她与石玉筠毫无瓜葛可言,然而——
  她见到他那份大义凛然之后,纤手立即探入贴身的内衣里,又掏出了一个用素绢手帕包卷的东西,道:“这是‘四九合六图’,你要好好保存。”
  说着,递了过去。
  石玉筠一怔,即道:“姑娘不是给了他们。”
  何秀姑泪痕斑斑,樱唇一绽,道:“那是假的。”
  “假的?”
  “嗯,快拿去收起来。”
  “他们……”
  何秀姑未待他说下去,即截住道:“只能瞒得他们一时,却不能永久瞒下去,说不定他们立刻会回来,也或许一二天。”
  石玉筠却未伸手去接,遂道:“姑娘,我要这个东西也无用,你还是留着好。”
  何秀姑面色有点不悦,道:“你先藏起来,我有话对你说”
  石玉筠无法,只得接着,即装在内衣袋里。
  他的心头,“卟卟”乱跳。
  何秀姑道:“宝图上面系指示一个神秘地方,那里藏有一种绝世武功,由于不适于女人练习,所以娘与我,迄未前往掘取,你如能得到手,不难傲啸江湖,那时,你可以任意去找寻欺侮你的人。”
  石玉筠讷讷的道:“这······这······”
  何秀姑顾自的接下去道:“我有一件事,要拜托你,将来行道江湖,顺便打听打听我母亲的下落,如果被仇人所害,我们母女两人的仇恨,你要替我们报复。”
  说完,纤手一挥,又道:“你尽速离开此地,说不定武林三叟马上会回来。”
  石玉筠却怔立不动,口眶中蕴集了满满的泪水。他懂得这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再有三个月,就要香消玉殒了。
  一阵怨哀,袭上心头,“哇!”的一声,趋前紧握住何秀姑的纤腕,“秀姊姊,我不要走,我不要走!”
  哭声哀痛,使人摧心断肠。
  稚子之心,是没有一点虚伪的,也没有一点矫柔造作,他只是哀痛何秀姑的遭遇而哭。
  何秀姑被他的纯情感动,泪水如同决堤的河流,滚滚而下。
  陡地——
  何秀姑一甩腕,止住泪水,面罩寒霜,娇叱道:“石玉筠,你可知道男女授受不亲,快离开此地!”
  说时,声色俱厉。
  石玉筠只觉得她这一甩之力,奇大无比,不自主的退后三步之多。
  他的玉面上骤泛红潮。
  确实的,这种举动,实在莽闯,怎好拉住她的玉腕,毋怪她会发怒,因之,纳纳的说道:“请……姑……娘……原……谅……”
  何秀姑忍住悲痛的泪水,将双目一闭、说道:“我不怪你就是,快走吧!”
  说完,再不睁开妙目,似是入定一般。
  石玉筠呆立了一会,遂轻声道:“姑娘,我走了,请你多多珍重。”
  他抬起沉重的脚步,向甬道走去。
  就在这时——
  何秀姑妙目倏睁,未曾流完的眼泪,有如江河之水,泉涌而下,但她却又不稍霎眼睛,贪婪的看着石玉筠背影。
  她的樱唇,曾连连嗡动了数次,却未吐出声来。
  眼看石玉筠就要转进甬道内之时,忽见一一
  他的身躯疾转,飞快的纵回。
  同时,他的口中喊道:“秀姊妹,你有救了。”
  他的玉面上,洋溢着一份稀有的喜悦色彩。
  何秀姑在他转身之际,很快闭上眼睛。
  此际——
  一闻到他的喊声,又睁开眼来,冷冷的地道:“怎说有救?”
  石玉筠喜孜孜的道:“白胡子老公公曾赠给我一盒紫金丹,我想可以能治愈姊姊的伤势。”
  说着,已探手怀中,将盛装“紫金丹”的木盒,掏了出来。
  但何秀姑却摇摇头道:“我曾听说这紫金丹,乃是‘中州神医’所焙炼的灵丹妙药,虽有起死回生之妙,但却无法治好我这‘三阴绝穴’伤势,你还是保存着吧!”
  石玉筠听得心头一凉。
  一阵沉默,石室内静得落针可闻。
  忽然——
  石玉筠首先打破沉静,道:“姊姊,你可以服食一颗看看。”
  说着,将盒盖打开。
  不料——
  盒盖一开,一股沁人心脾的异香,扑鼻而人。
  何秀姑本来黯然伤感的神色,为之一震,脱口呼道:“筠弟弟,快拿来我看!”她也改了称呼。
  石玉筠立即将木盒递至她的眼前。
  何秀姑妙目落处,但见木盒内端整的放着数十颗“紫金丹”,还有一枚碧色晶莹的果子。
  她喜悦得娇躯有点抖颤,喃喃自语的道:“我有救了,我有救了!”
  皓腕一抬,就要……
  但是,她却又缩了回手去,眨动着妙目,怔怔地看向躬腰而立的石玉筠。
  石玉筠见状,只以为她不好意思取药,即道:“秀姊姊,只要你的伤势能好,就是统统服下去,也没有关系,将来我找到白胡子老公公时,再向他老人家索讨。”
  话声中,他又向前递了一递。
  在他的心意里,能一起让她吞下,他才心安。
  但何秀姑并未伸手拿取,却颤声道:“筠弟弟,你这枚绿果子,是从何处得来的?”
  她一说出果子,石筠恍然而悟,跺脚道:“真该死,我怎么忘了这枚肉芝果实,有活死人起白骨之功效,姊姊,快把它服下去,我再告诉你。”
  本来他随着白胡子老公公习学医道,对于治疗掌伤,已有相当造诣,他应该老早就想到那枚肉芝果实。
  但由于怒恨“武林三叟”的狠毒,以及何秀姑的述说往事,以致忘怀了。
  此际——
  经何秀姑一提起,立即触发了他的医道造诣。
  是以,一迭连声的催促。
  何秀姑感激的将肉芝果实拿起,道:“筠弟弟,有此天府奇珍,我的伤势,立即可愈,你究竟从何处得来的,能不能告诉我?”
  石玉筠首先将木盒收起来,才将自己服食肉芝的经过说了一遍,道:“若非是这株肉芝,怕我早成为饿殍了。”
  话声方已——
  何秀姑面色倏变,急道:“筠弟弟,你急速离开此地。”
  石玉筠见状一怔,道:“秀姊姊,有什么不对?”
  “恐怕武林三叟去而复返!”
  “是他们已经发觉宝图是假的?”
  “有可能,我未料到他们会这样快就发觉,你急速离开此地,不要落入他们手里,姊姊无能救你。”
  “你怎么办?”
  何秀姑声色俱厉的道:“不要管我,快走,如果我俩有缘的话,不日即可见面。”
  说完,纤手一挥,已轻轻将石玉筠推出数步。
  另一只手,已将肉芝果实,放入樱口吞下。
  跟着——
  无盖的棺木,飞快的旋转起来。
  一股劲气,排空射出,将呆立在一旁的石玉筠,逼得踉跄后退不迭。
  石玉筠年龄虽小,却有成年人的急公好义胸怀,他不愿将她丢下,是以,在后退之中,呼道:“姊姊,我不能丢下你……”
  他的话未说完,耳畔中又响起一缕细如蚊鸣的声音道:“筠弟弟,听我的话,快走。”
  可是,石玉筠生具倔强的个性,他不能眼看着“武林三叟”返回,将何秀姑置之死地。
  是以,挺身立在丈余外,顽强的道:“不!”
  旋转的棺木倏止,排空劲气,消弭于无形。
  石玉筠跃身近前,又道:“我要在此陪着姊姊,如果武林三叟复返,最低限度,我也可以牵制他们一个人,其余二人由姊姊对付。”
  何秀姑妙目一转,叹息了一声,道:“你不听姊姊的话,我们以后再也不要相见。”
  石玉筠心头一跳,急道:“姊姊,我听你的话。”
  “那么,你就急速离开。”
  “不!我要帮助你打退武林三叟。”
  忽然——
  何秀姑粉面一寒,道:“你又忘记了男女授受不亲的古训?”
  “我们已成为姊弟。”
  “武林三叟他们不会如此说,何况我们不是同胞手足,如果传到江湖,叫姊姊日后如何做人?”
  石玉筠一怔,无话可答。
  何秀姑接着又道:“你以为服食了一株肉芝,再加以萍飘客所输给的数十年内功真力,就能与江湖一流高手抗衡?这就错了,你虽具数十年的内功造诣,由于你对武功不窍不通,更不会运用,那数十年的真力,并未收归你所有,所以现在的你,真力是真力,你本人是你本人,毫不相干。
  “你坚决要留在此处,我现时无法照顾你,反而增加了累赘,倘若你被他们攫去,宝图岂不要丢失?”
  她说的确是至理名言。
  但碰上了一个顽固不化的石玉筠,依然无意离去。
  何秀姑是何等聪慧,螓首一摇,道:“好吧!你不走,我先走。”
  棺木疾转,快得使人看不清,只是一片红漆颜色。
  一阵“轰隆!”声响过处,何秀姑与棺木同时失踪。
  石玉筠眼睁睁的,竟未发现棺木究竟到何处去了,但他却在恍惚之间,看见正中的石壁闪了一下。
  他急向石壁扑去,高喊道:“姊姊,姊姊!”
  然而——
  却没有回应,只有他的喊声,被石壁反射而回,发出一连串的“姊姊,姊姊……”。
  喊叫了一阵,他揣想何秀姑必然不愿与自己单独相处,可能她另有用意,所以她自己先行隐藏起来。
  他犹豫了一会,向四周瞥了一眼,才向外走去。
  走出洞外,仰望星辰,已是半夜。
  寒风飕飕!
  白雪皑皑!
  显得空山,阴森恐怖!
  四周一片岑寂,今人有点颤慄!
  石玉筠有生之年,何曾处过这样的环境,由不得心里有些发毛。
  他想,如果有猛虎饿狼之类野兽,自己······
  那敢再想下去,不辨方向,拔步飞奔。
  奔行之间,他又想起何秀姑曾说“武林三叟”去而复返。怎的却不见人踪,显然她是另有用意。
  心里,有点不大自在,因为自己这样的卫护她,而她却对自己没有半点真情实意,竟如此对待。
  难道她给自己的“四九合六图”,也是假的不成?
  她故意将自己逼走,再将真图藏起。
  这很有可能,常听白胡子老公公说“女人心,海底针”,令人不可捉摸,今日一见,确属事实。转念及此,怒火高涨,正要探手怀中,将何秀姑所给自己的绢帕小包掏出丢掉,蓦闻——
  身后有人阴沉沉的喝道:“站住!”
  他刹住脚步,转身睇视,不由心胆一颤。
  原来“武林三叟”,立在身前丈远。
  上官云山将伤残的右臂包好,双目射出两缕凶光,似要看穿石玉筠的五脏六腑。
  郭熙桩横身移向一侧,也是圆瞪双眼,在防范石玉筠脱逃。
  朱清宽站在两人之间,成犄角之势。
  他阴阴的说道:“小娃子,你叫什么名字?”
  “石玉筠。”
  “石玉筠?”
  “不错,难道还有假不成?”
  倏地——
  朱清宽语声和缓的道:“老夫见你骨秀神清,决心想收你做个徒弟。”
  “谢谢你的美意。”
  “难道你不原意?”
  “你猜对了。”
  朱清宽仍然和颜悦色的道:“你如果拜在老夫名下为徒,多则五年,少则三年。我们三人可以把你教成为一枝武林奇葩,多少江湖人物,他们想也想不到。”
  石玉筠由于在“断肠洞”内,目睹他们三人对付何秀姑的情形,已知他们算不得什么好人。
  若是没有那一回事,他为了贪图学习武功,很可能就会听从他的话语。
  但是,现在他却把他们视同仇敌。
  当下,俊面一寒,道:“告诉你,在下对你们没有兴趣。”
  朱清宽面色骤变,沉“哼!”一声道:“不识抬举的东西。”
  上官云山接道:“与他罗嗦什么?”
  朱清宽向左右扫视了一眼,前跨二步。
  此际——
  石玉筠停身之处,乃是一座陡削的崖壁。
  下面千寻幽壑,虽是冬季,里面云蒸雾腾,翻翻滚滚,如同沸水的水蒸气一样。
  由于雾气的阻隔,无法看清谷底,是何景象。
  石玉筠对于“武林三叟”,突然要收自己为徒,不知他们居心何意?
  他想要脱逃,但看看当前的形势不由心胆俱颤,“武林三叟”鼎足而立,身后则是悬崖峭壁。
  他深知当前的情势,一个弄不好,会毁在他们手里。
  心念之间,朱清宽已自开问口道:“小娃子,你从断肠洞而来?”
  “不错。”
  “你得到了‘四九合六图’?”
  石玉筠脑海里电闪似的一掠,暗道:“他们收自己为徒是假,其居心还是为了何秀姑的那张‘四九合六图’,他们的阴险也够狠毒了。”
  心念中,冷漠道:“得到了怎样?没有得到又怎样?”
  朱清宽的脸上,掠过一抹异样的光彩,道:“娃子,老夫等对你没有半点恶意,如果你得到宝图,留着也没有用,你不妨拿出来,由老夫保管,俟你将来练成武功,再交还给你。”
  石玉筠听完,一阵哈哈大笑道:“武林三叟,你等身为武林前辈,强取豪夺一个弱质姑娘的宝图,事后却来反噬在下得到,你们是何居心?”
  朱清宽阴阴一笑道:“小娃子,老夫得到的是假图,你得到的是真图,所以你要保存真图,必须先习得绝顶武功,否则,恐怕你连性命都要送掉。”
  郭熙桩急接道:“小子,你是得到了?”
  “放屁,谁是小子?”
  郭熙桩欺身上步,右手五指箕张,就要······
  朱清宽及时喝住道:“老三且慢。”
  转头正视石玉筠,道:“小娃子,你还是拿出来的好。”
  “办不到。”
  “你当知道,你逃不了。”
  “你们要怎样?”
  上官云山怒声“哼!”道:“在必要的时候,先劈了你。”
  石玉筠闻言,不知从何处来的胆气,双目怒睁,厉声喝道:“小爷异日不把你们这些虚仁假义的三狗,个个宰杀,誓不为人!”
  他双拳紧握,准备死拚。
  朱清宽敞声大笑,道:“可惜你没有机会了!”
  “来日方长,机会多的是。”
  “今日你就逃不出老夫之手。”
  “小爷就是作鬼魂,也饶不了你们三个。”
  石玉筠说时目眦欲裂,他恨不得出手就将“武林三叟”置之死地,替何秀姑报仇雪恨。
  但他也有自知之明,却不敢率先出手。
  朱清宽又道:“那是另一回事,你现在拿不拿?”
  “不拿。”
  “你不要后悔。”
  “有什么可以后悔的。”
  “你正如一株茁壮的幼苗,还有未来的前途,为什么要带着一件与性命攸关的不祥之物。”
  “你们为什么也想要?”
  “因为我们三人有这份力量可以保存。”
  “武林三叟”的这些话语,已确定“四九合六图”,实实在在的是在他的身上,因之,更是索讨的紧迫,这件武林奇宝,人人瞩目,他们有些机会,岂肯轻易放过。
  石玉筠怒道:“你焉知小爷就没有力量保存?”
  朱清宽道:“因为我们见识过你的身手。”
  “我保得住或保不住,用不着你们担心。”
  “你顽强得可以。”
  石玉筠脱口讥讽道:“你们强取豪夺的,脸皮也够厚的。”
  言辞刻薄尖酸到极点。
  这一句话,也真激怒了“武林三叟”。
  郭熙桩的日光一瞟二叟,目射凶光,双肩微晃,箕张着五指,激射而前,抓向石玉筠。
  眼看五指已临,蓦闻——
  一声震人心魄的厉啸响处,一股劲疾无匹的锐风,直射向郭熙桩的笑腰穴!
  郭熙桩保命要紧,那里顾得抓人,身躯横跃五尺,恰好立在悬崖的边沿,他也吓得出了一身冷汗。
  回身睇注,却见一个身穿红衣,面容奇丑的女人,双睛射出两缕凶光,紧紧逼视着“武林三叟”。
  “武林三叟”一见来人,不约而同的惊呼出声:“恨天姬!”
  惊呼声中,三人晃身凑合一起,逐步后退,显然······
  他们对“恨天姬”,心有惧怕,不然的话,凭着“武林三叟”的骄横,岂会如此的畏缩。
  “恨天姬”一阵冰寒至极的冷笑,道:“你们的眼睛倒不瞎,给我滚!”
  朱清宽硬起头皮,道:“这小娃子,老夫要收为徒弟,老夫要······”
  “恨天姬”未待他说完,截住道:“你们还不配,给我滚!”
  右手一挥,推出一股狂飚,溅起地上的积雪横飞,扬起一蓬白雾,“武林三叟”慌不迭的腾身飞纵而逝。
  石玉筠看在眼里,心头暗惊。
  不知“恨天姬”是何等人物,连骄横的“武林三叟”都不敢招惹,可见其厉害了。
  他试着举步要想离开,身形还未动,蓦闻——
  “站住!”
  这两个字,冷漠得令人起慄!
  石玉筠只得停住身躯,惊惧的看着她。
  “恨天姬”双目如同两柄利刃,在石玉筠的身上端详了一阵,道:“你叫什么名字?”
  “石玉筠。”
  “他们三人为什么在此难为你?”
  石玉筠的脑海里一闪,接道:“老前辈,在下与他们同时进入断肠洞,他们将洞里的一位姑娘打死在她身上翻去了一张什么宝图,不想去而复返,竟截住在下要收为徒弟。”
  “恨天姬”道:“有这等事,你看到他们拿去了宝图?”
  “在下亲目所睹。”
  “好,你在此地等我,不准离开!”
  “开”字出口,人已在十丈开外,霎眼而没。
  石玉筠乃是用的“驱虎吞狼”之计,心里暗暗庆幸,他希望“恨天姬”将“武林三叟”击杀,既替何秀姑雪了耻,也替自己报了仇,但他却未想到后果。
  他正要离开这是非之地时,陡觉——
  眼前人影一闪,“武林三叟”怨毒至极的横身立在而前八尺处。
  朱清宽面目狰狞,冷冰冰的道:“小娃子,真想不到你还有这一手,竟然施展嫁祸之计,你却逍遥法外,今夜你也不要想活了。”
  接说,同时欺身进步,五支手都是箕张着手指,抓向石玉筠,他们似乎要将他生裂一般。
  石玉筠岂肯就戳,扬掌猛推,他这种拚命的打法,使“武林三叟”前进的身形,不由得一滞。
  郭熙桩变抓为掌,要想将石玉筠击倒。
  但是,石玉筠身怀数十年的内功造诣,虽然未能将肉芝的灵气,以及“萍飘客”所输的真力收归己有,却身手灵活,他随着郭熙桩推出来的掌风,腾身后跃。
  不料——
  身躯下落,一脚踩空!
  有如流星泻地似的坠向千寻幽壑。
  他骇极惊呼:“娘呀!”
  声音是么惊恐、哀伤!
  朱清宽探手一把未能抓住,跺足道:“这件宝物,势将永远沉伦。”
  三人向蒸腾的浓雾之中看了一会,连袂飞驰而逝。
  山巅,又恢复了寂静。
  石玉筠跌下幽壑,无声无息。

  第三章 毒蛇谷舍身习绝技
  “武林三叟”懊丧的飞驰而去。
  因为他们知道悬崖下,乃是有名的“毒蛇谷”,无论飞禽走兽,只要是稍稍触近谷内的雾气,即坠地而亡。
  石玉筠坠下悬崖,岂有生还之理。
  谷内遍地都是毒蛇,恁的武功超凡入圣,也难以生离“毒蛇谷”。
  “武林三叟”对石玉筠的死活,倒不放在心上,他们所惋惜的乃是“四九合六图”从此消失。
  且说石玉筠一脚悬空,流泻下坠。
  他惊极的呼出了一声:“娘呀!”
  令人闻之,摧心断肠。
  试想,一个人从高空落下,是何等的快速。
  霎眼间——
  已穿进了浓雾。
  由于他身体激荡,使浓雾向四周翻滚。
  旋即,浓雾又把他荡开的空隙,复合成一片。
  此时,石玉筠的灵智未失,下坠之时,已穿过浓雾,睁眼睇视,黝黑一片,深不见底,他又是一声凄厉惊叫:“完了!”
  由于惊骇过度,人也就晕迷过去。
  不知经过多少时候,他悠悠地醒转过来。
  但却没有睁开眼睛。
  他的脑海里空空洞洞,没有思想,也没有感觉。
  又过了一段时候,灵智渐开。
  脑海里在想着,我是睡在何处?”
  忽地——
  一丝灵光,掠过脑海,他想起了怎么一回事。
  自己是被“武林三叟”攻迫失足坠下悬崖,想必现在自己是身处冥间,已经摔得尸骨不存。
  他记得曾听白胡子老公公说,人死是没有痛苦的感觉,那么,自己现在不正是毫无痛若可言!
  然后,脑海里又是一动,暗道:“我何不咬咬手指试试。”
  想着,即将右手食指放在口中,狠狠地咬了一下,想不到痛得慌不迭的从口中抽了出来。
  急疾的睁开眼睛,口里喃喃自语,道:“这是怎么回事,我没有死!”
  左右睇视,顿闻——
  一个冰寒至极的声音,道:“小子,若不是老夫,再有几个你也已骨碎肉飞。”
  石玉筠听得清楚,翻身而起,顿时又使他全身起慄。
  原来他的身旁,坐着一个满头苍白的乱发,虬髯绕颊,身披一件破旧不堪的灰布大褂,双眼赤红,似是噬人的魔王。
  石玉筠听他的言辞,知道自己的性命是他救下来的,也是他一时福至心灵,忙趋前跪倒,道:“多谢老前辈搭救……”
  话声未已,怪老人叱喝道:“人小酸气倒不小。”
  右手轻轻抬。
  石玉筠只觉得膝盖底下,好象有一层无形的钢板,将自己凭空托起来:
  他不得不就势站定,恭立在一旁。
  怪老人上下一阵端详道:“小子,你怎的会落下‘毒蛇谷’?”
  “毒蛇谷?”
  “你不知道?”
  石玉筠全身汗毛直竖,摇摇头。
  怪老人用手一指,道:“你看。”
  石玉筠随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但见四周层层叠叠都是蛇骨。
  虽是蛇骨,也看得石玉筠全身寒气直冒。
  他脱口说道:“这些毒蛇,怎么会都死掉?”
  怪老人道:“是我弄死的。”
  “弄死的?”
  “你不相信?”
  “不是不相信,这么多,如何弄死?”
  怪老人双目一掠,冷冷地道:“你还没有答复我的问话。”
  于是,石玉筠简略的将前后经过说了出来,但他却略去了何凤华,以及“四九合六图”。
  怪老人闻言,摇摇头,像是自语,又像是对石玉筠说道:“武林三叟会对一个小娃子,施展毒手,倒是一件怪事!”
  旋即——
  双目暴射寒光,喝道:“撒谎!”
  石玉筠一慄,不自觉地后退一步,道:“晚辈说的句句实言,因为我瞧不起他们的为人,尤端的强迫要收我为徒弟,我不答应,所以惹起了他的怒火,要出手抓我,一急之下,由于躲闪,失足坠下悬崖。”
  怪老人这才点头,道:“这倒有理。”
  说着,他拍拍面前的地上道:“小子,坐下。”
  石玉筠不知他是何意?只得趋前坐下。
  良久,却未发一言。
  石玉筠憋不住气,问道:“老前辈,您因何住在此地?”
  怪老人双目一翻,沉思有顷,说道:“你可曾听说过江湖中有个名叫‘寰宇一怪’?”
  石玉筠从未在江湖上走动,对于成名的人物,自无从知悉,何况白胡子老公公也未对他说过。
  闻言,遂摇头说道:“老前辈,我没有听说过。”
  怪老人十分疑奇,冷冷地道:“你今年几岁?”
  “十六岁。”
  “你又敢撒谎。”
  “晚辈句句实言,我确是十六岁。”
  “看你的面相,总在十八九岁,你就是再怎样长的高大,也不会超出年龄增长。”
  石玉筠恍然而悟,道:“晚辈的年龄,确实是十六岁,不过,我因吃了一株肉芝。”
  话声未完,怪老人截住;“肉芝?”
  “不错,我服过肉芝之后,由于丹见内生出一股酷热之气,将晚辈炙晕了过去,迨至醒来,才发觉自己长高了好几寸。”
  “小子,你好大的造化,从此以后,青春永驻。”
  说着,不要眼睛的端详着石玉筠。
  良久,才点头道:“这就不怪你未听说过,老夫就是‘寰宇一怪’!”
  “老前辈怎会住在这里?”
  “十四年前,我被‘江湖八杰’,以及各大门派的武林一流高手围攻,险些致死,尚幸我以龟息大法,躲在尸体中,才未被寸磔。”
  “在什么地方?”
  “巫山峰巅。”
  “老前辈何以至此?”
  “老夫本想至一洞府,但行至此处,毒伤发作,寸步难行,更感无颜见故人,竟误打误撞至‘毒蛇谷’内。
  “老夫由于怒恨无可发泄,发现谷内遍地都是毒蛇,遂以本身‘三阳禅功’,将毒蛇悉数扫尽,我也算是出了一口怨气。”
  说至此,微微喘息了一阵。
  石玉筠心里暗道:“如此看来,他的功力一定绝高,我何不……”
  忖念未已,“寰宇一怪”又道:“老夫将毒蛇击毙之后,已是毒势蔓延全身,萎顿于地,经过数日调息,略见愈可,双腿已全部腐烂。
  “至此,我虽想离开,已是不可能了,所以只得在此隐居下来,一住就是十四年,想不到你却来了。”
  石玉筠听得暗暗咋舌,脱口而出道:“十四年?”
  “你不相信。”
  “相信。”
  石玉筠确实有点怀疑,试想,一个没有双腿的人,住居在绝谷之中,十四年来,如何生存?
  是以,不自觉的转头四顾。
  他希望能找出赖以生存的食粮。
  因为石玉筠深通医理,在深山穷谷之中,生长着黄精之类的药草,可以疗饥,但是此处,却未发现有是类药草,他又以何为食粮?
  “寰宇一怪”是何等人物,即道:“小子,你看什么?”
  石玉筠俊面倏红,呐呐地说不出话来,
  “寰宇一怪”又道:“小子,你是在寻找我吃的什么东西?”
  石玉筠被他一语道破,俊面更红,不自己的点点头,说道:“老前辈,处此绝境······”
  未待他说完,“寰宇一怪”一把抓住他的肩头,道:“走!”
  坐姿不变,左手轻轻一按地面,凌空飞起。
  石玉筠只觉得身躯虚空,如坐摇篮,霎眼间,竟穿进一座洞府,洞内阵阵白雾,狂涌而出。
  而且,燥热难当。
  “寰宇一怪”端坐一块雪白如玉的大石上,面前有一个三尺径圆的小水池,白雾正是由水池内冒出。
  “寰宇一怪”手指水池道:“小子,这就是老夫的食粮。”
  微微一顿,又道:“这是地乳,胜过五谷杂粮百倍。”
  石玉筠一时激动得身不由己的屈膝跪下,道:“请老前辈收······”
  陡地——
  “寰宇一怪”手一挥,道:“你要我收留你作徒弟,先试试地乳的滋味再说。
  石玉筠只觉身躯一阵酥麻,竟翻跌在水池内。
  一阵澈骨钻心的奇热,烫得他要想喊叫。
  可是连嘴也张不开。
  他的全身都浸在水池内,只露出一个头来。
  他想翻身跃出。
  然而——
  别说是翻身,就是动一下的力量也没有。
  他口不能,身不能动,但双目却能视物,因之,以无比怎毒的目光,怒视着“寰宇一怪”。
  但,“寰宇一怪”已是双目紧闭,正襟端坐,不理不顾,似乎忘却面前之事。
  石玉筠恨得将牙根咬得“格格”作响。
  他如同在蒸笼里一样。
  肉体上,所受的痛苦,自非言语可以形容。
  他的脑海里往事一幕一幕的掠过!
  那是在童家庄被童英纲拳打致死!
  继之,在山谷里被猎夫摧残,以及饭馆的堂倌先后毒打……
  还有,“武林三叟”的阴狠。
  现在,又落到这个怪物的手里。
  看来——
  自己恐怕要死在此处了。
  旋即——
  又想起了“童家庄”的“冰姊姊”,不知她现在如何?她是否安然无恙?她是否还受童英纲的欺侮?
  这个俏影,悄然而去。
  紧接着,又来了“断肠洞”内的何秀姑——“秀姊姊”,她服食了肉芝果实,相信已是病除。
  但她的双腿被锁,行动不得,岂不永远留在洞内?
  本来他希望能找到一柄利刃,替她将铁链弄断,恢复自由之身,可是,现在一切皆成梦想了。
  水——
  钻心的烫!
  刺骨的热!
  炙得他一阵头晕,竟然昏了过去。
  但他依然泡在水里。
  俊秀的玉面,已经被蒸得变成了紫红色。
  水,虽然烫,却没有烫起水泡来,所以他的身上烫得由红变紫,仍然完好如故。
  此际——
  “寰宇一怪”已睁开一双怪恨,脸上露出一丝笑容,但由于虬髯绕颊,所以外人却看不出他是在笑。
  相反的,只觉得是一副狰狞的面孔,使人起慄。
  他探手试试水,摇了摇头。
  跟着——
  将口一张,吐出一口白气,直没入水内。
  不移时,水如沸发,蒸腾的水气,冒涌而出。
  如此一连吹了三口气,方才停息。
  他自己的额上,也渗出了汗水,显然吐出这三口气,耗损的真力不少。
  于是、瞥了石玉笛一眼,又闭目调息。
  时间——
  不停的流逝着。
  洞中虽无昼夜,由于习以为常,估计也有三天三夜。
  这中间,“寰宇一怪”曾连续的吹了三次气。
  无疑的,他还感水的热度不够。
  敢情,他是想将石玉筠煮得骨酥肉烂,然后留着慢慢享受,以度余年。
  可是,事实上,却又不尽然。
  因为石玉筠的面色,在乍掉进水池内时,是由红变紫,汗水如泻,滚滚流下。
  经过三天三夜的蒸煮,由紫变红,又恢复了原有的白中泛红俊俏玉面,汗水也随之干涸了。
  他安详的躺在水池内,呼吸均匀,嘴角上绽出一丝微笑,好似是正在做一个甜蜜的美梦。
  他没有死,也没有被煮烂,这不是怪事?
  就在第四天。
  “寰宇一怪”右手五指,虚空一抓,大喝道:“小子,起来!”
  怪事!
  随着他的喝声。
  石玉筠霍然而醒,依然躺在水池内。
  他一时怒火高涨,“哗啦!”一声响处,已从水池内纵身而出,举掌就要……
  “站住!”
  简单的两个字,有如春雷乍展,震耳欲聋。
  石玉筠被震得微微一滞,怒道:“在下与老前辈无……”
  话已不止,“寰宇一怪”截住道:“小子,你再给我进去试试!”
  又是五指齐弹,一缕劲疾无匹的锐气激射而出。
  石玉筠闪身未曾躲开,又摔跌在水池内。
  他“哎呀!”一声叫唤:“烫……”
  “烫”字刚刚出口,忽觉不对,不但不感觉烫,反而感到舒服无比。
  他不由得疑奇的看向“寰宇一怪”,希望能解开这一个迹,怎的自己在第一次跌进时,如同落入沸水里,现在却毫无感觉,这不是怪事?
  “寰宇一怪”一阵“嘿嘿嘿……”笑过之后,右手又是虚空一抓,道:“小子,出来!”
  石玉筠顿觉全身功力恢复,翻身纵出水池。
  他只觉得身躯无比的舒畅,而且,感到真气充沛,大有飘飘欲起之慨。
  他傻愣愣地呆立着,猜不透是怎么回事?
  “寰宇一怪”冷冷地道:“小子,你真想学习武功?”
  石玉筠似有所悟,接着:“请老前辈栽培。”
  “寰宇一怪”怪眼一瞪:“好吧!你坐下来。”
  石玉筠已知道他不会再陷害自己,依言坐下。
  他刚刚坐好,“寰宇一怪”手指又是一弹,再次身不能动,口不能言。
  石玉筠有过一次经验,只有听任摆布。
  “寰宇一怪”身躯微微一动,让出雪白玉石坐垫,右手轻轻虚空一端,石玉筠安然的坐上白玉垫,屁股乍一接触玉垫。
  他的嘴一嗤,额际上的汗水,有如决堤一样,滚滚而下。
  他只觉得如同坐在火炭上面一样。
  这简直是炮烙之刑,即是铜浇铁铸的恐怕也要被溶解化了,何况是肉体。
  缕缕的热气,透入体内,穿宫过穴,浸入骨髓。
  “寰宇一怪”坐在一旁沉声道:“小子,忍耐,只此一关。”
  微微一顿,又道:“告诉你,这是老夫在此十几年无意中……”
  未待他说完,石玉筠熬不住烧烤,又昏晕过去。
  “寰宇一怪”眉头一皱,喃喃地道:“小子,也受够罪了。”
  他点点头,又道:“不如此,时间又不允许。”
  话声又停。
  良久,瞥了石玉筠一眼,再次呢喃道:“这是一条捷径,十几年来,我也受够了磨难,逢此练武奇才,总算是有所付托了……”
  他的嘴唇,继续嗡动着,却未发出声音来。
  敢情,他是在心里说话。
  他似乎很累,一声“咳呛”,咯出了一口鲜血。
  身躯微微有点晃动。
  他,双目无神的看了石玉筠一眼,也瞑目运息。
  时间,是不停留的,继续逝去。
  一天!
  二天!
  三天!
  “寰宇一怪”看了看石玉筠的面色,兴奋的“哈哈”大笑他再次虚空一点,道:“小子,起来!”
  石玉筠顿时恢复了灵机。
  他睁眼一看,自由还是端坐在石上。
  烧炙的滋味,已是一扫而光。
  相反的,阵阵热气透入体内,有一份莫可言状的舒适。
  他挺身站起,双膝一屈跪在地上,道:“请老前辈收……”
  陡地——
  一股无形的罡气,把他凭空扶起。
  “寰宇一怪”已坐雪白玉石垫上,冷漠地道:“小子,你酸的真可以,在我未允许收你为徒之前,不准再提,如果再说,可莫怪我把你赶出此谷。”
  “晚辈不能如此无礼貌。”
  “我高兴这样。”
  石玉筠为之气结,心头暗忖:“他不准许拜师父,应该如何称呼?”
  “寰宇一怪”似乎看穿他所想的,即道:“小子,我知道你心的什么,以为我不准你拜师,无法称呼,干脆你就叫我老怪物。”
  微顿,念开话题道:“小子,你知道在地乳池内泡了几天?”
  石玉筠摇摇头,道:“请老前辈赐告。”
  “你在水里泡了四天四夜,在地火桩上,蒸烤了三天三夜。”
  石玉筠“啊!”的一声惊呼:如此说来,已是七天七夜了。”
  “寰宇一怪”点头道:“这个地方,是老夫于三年前,无意中发现的,这‘地乳池’与‘地火桩’,正是练习本门‘三阳禅功’的最佳捷途径。
  “告诉你,老夫在巫山巅,所受之掌毒,已是毒气攻心,将不久于人世,尚幸你能及时来此,这也算是我们的缘份。
  “不过,我却不能白白的传授武功于你,将来你必须替我完成几件事情,我们再定师徒名份。”
  石玉筠恭敬的接道:“请老前辈示知,晚辈即是粉身碎骨也要完成。”
  “现在不是说的时候。”
  “何时?”
  “待你的武功有进境之时。”
  “老前辈看晚辈需要学习多少时间?”
  “这要看你的智慧。”
  忽然——
  石玉筠的脑海里一动,说道:“老前辈,晚辈稍通医理,对前……”
  话声未完,“寰宇一怪”一阵“喋喋”怪笑道:“小子,别说是你对医道一知半解,即是名重武林的‘中州神医’在此,恐怕也是束手无策。”
  石玉筠闻言暗忖:“这‘中州神医’自己曾先后听见两个人提起,自由所怀之‘紫金丹’,即是中州神医的丹药,难道白胡子老公公即是……”
  无疑地,“中州神医”在江湖人物的心目中,是一个了不起的人物,将来找到他老人家,一定得问清楚。
  心念之中,蓦闻——
  “寰宇一怪”道:“小子,从今以后,每天在‘地乳池’,泡上三个时辰,其余的时间,就坐在‘地火桩’上。”
  微顿,喝道:“脱下衣服!”
  石玉筠一怔,嗫嚅的道:“脱……脱衣服?”
  “嗯。”
  “为什么要脱衣服?”
  “我叫你脱,你就脱。”
  “太不雅观了。”
  “无妨。”
  石玉筠心头纳闷,却无意脱衣。
  “寰宇一怪”双目暴射寒光,喝道:“还等什么?”
  石玉筠也有他的冷傲性格,他深明“士可杀,而不可辱”的古训,是以,怒气骤开,冷漠的道:“老前辈,羞恶之心,人皆有之,虽说隐居洞府,但赤身露体,总是感到有点不好意思。”
  “谁叫你完全脱光!”
  “那么……”
  “你可以穿着内裤,不就可以了。”
  石玉筠一听,满怀的不高兴,将外衣脱掉,仅穿着一条短短的内裤。
  “寰宇一怪”接道:“把衣服叠好,放在旁边。”
  石玉筠只恐怕他会夺取自己的衣服,因为里面装有何秀姑赠送的‘四九合六图’,固然对这件宝图,有点怀疑其真实,但总得看看再行定夺。
  当下,闻言巴不得如此。
  立时将衣服叠好。
  “寰宇一怪”才道:“现在可以做每日的功课。”
  石玉筠为了要学习绝技,甘愿忍受任何的折磨与痛苦,因为他饱读诗书,深知“欲为人上人,须受苦中苦”的古语。
  所以毫不犹豫的坐在“地乳池”,只露出头来。
  “寰宇一怪”呢喃的道:“小子,气纳丹田,再循穴脉,上达天突,下抵涌泉,如此周而复始,并注意吸收地乳的灵气。”
  合该石玉筠苦尽甘来,一点即通。即按照穴道提升真气,循序渐进。
  现在,他只觉得坐在池内,感觉无比的舒畅,因为四天四夜的浸泡,他的体内已产行生了一种本能的耐抗力。所以那刺骨澈心的酷烫,对他已是毫无作用。
  三个时辰已过。
  “寰宇一怪”喝道:“换位。”
  他自己飘落到旁边。
  石玉筠又坐上了“地火桩”。
  如此,昼夜不分,石玉筠时而坐在“地乳池”内,时而又坐上“地火桩”。
  原先他曾服食过肉芝,觉得丹田内,一直有一股热气,与自己本身的真气,形成两股气流。
  经过几天的端坐运功,已消散于无形。
  至此,肉芝的灵气,悉数收归己有。
  现在,他经“寰宇一怪”从旁指点,尽量吸收‘地乳池’以及‘地火桩’酷热之气。
  暇时——
  “寰宇一怪”又传授了他“薰风掌”。
  时光不留情的。
  一天一天的悄然而逝,一月一月的过去。
  转眼,已是整整一年。
  石玉筠在这一年之中,已长成了。
  他,确实的如同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年了。
  益发长得神采奕奕,气度轩昂,似如临风玉树。
  他的玉面,白里泛红,俊美到极点。
  双睛射出两缕火炬似的神光,但他在不运动时,却又与普通人无异,这是已近返璞归真的最高境界。
  他,确实是成功了,然而——
  另一个人——“寰宇一怪”的身体益形孱羸下去,每天经常的要咯出数口鲜血。
  他的双目无神,身体骨瘦如柴,真力似乎也已散尽。
  现在,他每天都是坐在“地火桩”,藉地心之火,维持这奄奄一息的生命。
  但他仍然不懈的督促石玉筠加紧练功。
  石玉筠也能不眠不休的苦练着。
  他依然是光着膀子,身上的条短内裤,已是破得七零八落,仅仅能遮住下体。
  一天!
  “寰宇一怪”睁开无神的双目,看了石玉筠一眼,点点头道:“小子,穿上你的衣服。”
  石玉筠感到无比的惊奇。
  在略微犹豫了一下,终于遵命穿好。
  “寰宇一怪”又道:“坐在‘地乳池’内。”
  这一段长时间里,石玉筠已深深的了解了“寰宇一怪”的个性,毫不犹豫的就坐入池内。
  他刚刚坐好,已是衣衫尽湿,有如一只落汤鸡。
  “寰宇一怪”又道:“出来。”
  石玉筠依言起身跨出,猛地一一
  “寰宇·一怪”一声大喝,道:“运功!”
  他这样罗嗦,弄得石玉筠有点心烦,但他却未出声,依言运功。
  刹那间——
  石玉筠的鼻孔中,射出两楼白气,很快的包没全身。
  “寰宇一怪”再次大喝道:“停止。”
  石玉筠将口一张,白气尽行吞没入腹。
  “寰宇一怪”顿时目射凌光,一阵哈哈狂笑道:“小子,看你的衣服!”
  石玉筠依言低头一看,骇然一震。
  原来他的衣衫,就在霎眼之间,全部干涸。
  使他猜不透是何原因,怔怔地立着。
  “寰宇一怪”双目凌光,渐渐散去,才道:“这就是‘三阳禅功’的功力,所以你在初练时,我叫你不穿衣服,既可以试验你的造诣,又可免使你出现江湖衣衫破烂不堪,你明白我的意思?”
  石玉筠感动得双膝一屈,呼道:“师父……”
  以下的话,未待他吐出口,“寰宇一怪”喝道:“谁是你的师父,站起来。”
  稍停,又道:“我们还是以前的说法,我只是传艺,并没有师徒名份,这点你必须遵守,因为……”
  话声戛止。
  他的双目中,射出了两缕怨毒的目光。
  石玉筠看得心头一慄,暗道:“敢情他老人家又想起了巫山巅峰铩羽之往事,我一定替您报仇,您即是不承认我这个徒弟,但我仍以您老人家为师。”
  这是他心里的话,却未说出口来。
  “寰宇一怪”长长的吐了一口气,缓缓地道:“小子,你知道你来了多少时日?”
  石玉筠在初来时,听到“小子”两个字。感到非常刺耳,时日一久,反而,感到无比的亲热。
  很可能是由于他天天守着一个老怪物,而把他自己的个性感染了,所以他也成了一个小怪物。
  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即是此理。
  石玉筠心里暗估计了一下,即道:“恐怕有半年多了。”
  “整整一年。”
  “一年?”
  “嗯。”
  石玉筠万万想不到,会来此一年了。
  他的脑海里,想起了梅寒冰,以及“断肠洞”内的何秀姑。
  在这一年中,不知“冰姊姊”如何?
  还有何秀姑脱险否?
  这两个人,是他所念念不忘。
  现在他希望能急速离开此地,先去看看两人。
  然而——
  师父未曾开口打发自己,怎好意思离开。
  何况看他老人家的形像,已是……
  他不敢想下去。
  石室中,一阵沉默,良久,“寰宇一怪”说道:“小子,我告诉你,‘三阳禅功’,你如无奇遇,是难以练到极致,现在江湖中有一个人,已抵超凡入圣之境地。”
  “是谁?”
  “狄中浩!”
  “此人是谁?”
  “孽徒。”
  “徒弟?”
  “嗯。”
  “您老人家怎的未说过?”
  “说他?”
  “是!”
  “寰宇一怪”刹那面色深沉,牙根挫磨得“格格”作响,冰寒至极的说道:“他是我仇人!”
  石玉筠益发骇然的道:“仇人?”
  “不错。”
  “这话从何说起?”
  “你问的太多了。”
  石玉筠碰了一个钉子,他心里却在疑奇:“怎么徒弟会变成仇人?岂不是怪事!”
  转念之间,不自觉的又问题:“您老人家敌不过他?”
  “襄宇一怪”沉“哼!”一声,道:“老夫五个也不是对手。”
  微顿,不待石玉筠张口,即道:“小子,我开始传艺给你之时,曾说过我们要有交换条件,现在是你应该履行诺言的时候了。”
  “请您老人家指示。”
  “给我去杀人!”
  石玉筠心头一慄,脱口道:“杀人?”
  这确是难事,无端的去杀人,岂不要偿命?
  在他学习武功的本意,是要去报复那些欺侮他的人,但他却没有存心杀死对方的意向。
  而现在“寰宇一怪”竟张口要他去杀人,岂不令他作难。
  “寰宇一怪”声冷如冰的道:“不错,杀人!”
  “杀谁?”
  “江湖八杰!”
  “他们是好人?还是坏人?”
  “见利忘义,穷凶极恶之辈。”
  石筠闻言,不加思索的说道:“请您老人家说出名字。”
  他恨极了这种人,他要为善良的人们除害。
  “寰宇一怪”道:“你现在先去击杀‘不端寺’的主持僧‘欠心’和尚,返回来告诉我,然后去找另一个人。”
  “欠心和尚是八杰之一?”
  “嗯。”
  “不端寺在何处?”
  “在鄂北,距此约百余里。”
  “其余寺僧如何?”
  “他们与老夫无冤无仇,不能滥杀无辜,有干天谴,但是‘欠心’和尚要击杀。”
  一股怒恨之气,袭上了石玉筠的心头,他似乎看见了面前这位可怜的老人家,在巫山之巅,被“江湖八杰”围攻的惨状。
  他的玉而上,泛出了一抹杀气。
  旋即——
  身躯一躬,说道:“师······”
  说了一个“师”字,立即改口道:“您老人家听候消息。”
  说完,转身向外纵去。
  他的身躯,刚刚纵起之际,蓦闻——
  “寰宇一怪”呼道:“回来。”
  石玉筠刹住前冲之势,疾转回身。道:“您老人家还有什么吩咐?”
  “寰宇一怪”沉思有顷,即道:“你这是第一次外出,今后外出的次数将更多。”
  “是的,我应当为您老人家完成心愿。”
  “将来在江湖上走动,难免要听说一宗武林异宝——银笛。”
  “银笛?”
  “嗯。”
  “是怎样的一件宝物?”
  “乃是韩愈之从子韩湘子仙去后,所遗留下来的。”
  “有什么贵重?”
  “现在不是说的时候。”
  “我应当如何?”
  “你如果发现此物,或听说下落去处,要不惜任何代价弄到手,然后再去寻找‘海天大侠’石奇原的后代,将银笛交给他即可。
  石玉筠闻言一怔,这是他第二次听到要将银笛交“海天大侠”石奇原的后代。
  难道:“银笛”与石家后代有如此的重要?
  心念之间,忘记了接答话语。
  “寰宇一怪”疑奇的问道:“小子,你听说过银笛?”
  石玉筠这才如梦初醒,即道:“我听说过。”
  “谁说的?”
  “萍飘客。”
  “萍飘客?”
  “是的。”
  “他怎么说?”
  “也同您老人家一样的嘱咐。”
  “你要尽力而为,去吧!”
  石玉筠却未离去,说道:“但不知石家后代住在何处?”
  “你可以去打听。”
  这是一件难事,人海茫茫,天涯无际,既不知其住址,更不详其名字,到何处寻找,何况银笛不落不明。
  他知道即是再打听,也问不出所以然,说不定要碰个灰头土脸。
  是以,转身疾驰而去。
  “毒蛇谷”的出入口,乃是两边石壁陡削,中间仅能容得一个人单行,如果有人面对而过,势必要另一个退出让路,否则,是无法通过的。
  由于此,所以一直就无人敢于进内。
  “毒蛇谷”也就永远被武林人物视作死地。
  石玉筠穿出夹道,放开脚步,有如星飞丸泻,向前激射。
  现在的石玉筠,已非是一年以前了,他这一疾驰,但觉两旁的山石树木,直至后而倒去。
  他是一年前的寒冬季节,坠落“毒蛇谷”。
  现在——
  又正是一年将尽的腊月。
  到处都是白雪,有如粉妆玉琢。
  石玉筠被困“毒蛇谷”年余,乍一外出,耳目为之一新,不由兴奋得一声长啸,声震云空。
  尚幸路上并无行人,自不怕惊世骇俗,所以毫无顾忌的疾奔飞掠。
  就在当日的傍晚,鄂北的“不端寺”寺前,登山的曲折路上,有个乡俗打扮的少年人。
  他步履轻灵,脚不沾尘,在他行过的雪地上,只留下了一个浅浅的脚印,每一脚印,相距丈余。
  由此足见,他的轻功绝佳了。
  少年人虽像乡俗打扮,却生得朱唇玉面,隆准丰颐,身材不高不矮,恰是一个倜傥的少年人。
  刹眼间——
  他已趋近寺前。
  抬头一看,但见山门顶上横着一块匾额,上写:“不端寺”。
  是三个烫金大字。
  本来他的双目神光内蕴,此际——
  一见“不端寺”三字,顿时,目射神光,俊面上布满了腾腾杀气。
  他就是替师来此复仇的石玉筠。
  当下,他在寺前略一犹豫,即举步跨上石阶。
  他刚走了三阶,突然山门内走出了三个和尚。
  为首的一位沉声道:“本寺即将开始作晚课,请施主立刻下山。”
  石玉筠目射寒光,接道:“你们做晚课,与我何干?”
  “本寺规矩,天晚不准客人入寺。”
  “难道出家人不方便?”
  “你识相点。”
  “我有什么不识相?”
  石玉筠说着,又跨上了一阶。
  还是那个发话的僧人,一声沉喝道:“你敢强进?”
  其余两个僧人,也是怒目而视。
  石玉筠冷冰冰地道:“怎么样,你们寺里有什么秘密?”
  “小子,你是活得不耐烦,竟敢到不端寺来撒野。”
  他这一个“小子”,叫得石玉筠怒火高烧,右臂伸缩之间,“啪”的一记耳光,打得那和尚眼冒金星。
  他口里冷冷地道:“出家人说话干净点。”
  话声甫落,三个和尚大吼一声,喝道:“小子,你敢打人!”
  三个人弹身向石玉筠扑去。
  石玉筠不愿与他们纠缠,他听从“寰宇一怪”的话,不要多事杀戳,是以,身躯一划,从三个和尚的身隙中,已荡进庙内。
  他要直趋方丈室,找主持“欠心”和尚。
  行走之间,突又来了五个和尚,横身阻住去路。
  后面的三个和尚,也已跟踪追上,大喝道:“拦住他!”
  石玉筠只得停住身躯,目射寒光。
  前面拦路的五僧,内中一个,阴声道:“小施主贵姓高名。”
  “石玉筠。”
  “石施主夤夜闯寺何为?”
  “见你们的方丈。”
  “施主有何事见教,不妨对贫僧说出,代为转达。”
  “你不配。”
  说话的僧人,顿时气往上冲,喝道:“你是有意来此寻衅?”
  “可以这样说。”
  陡地——
  一片喝声:“劈了他!”
  “想是活得不耐烦,找死!”
  声音嘈杂,个个怒形于色,磨拳搓掌。
  石玉筠冷冷地道:“不信你们就试试。”
  一个和尚双拳一挥,泰山压顶般的扑下。
  石玉筠又冷冷地一“嘿!”道:“找死!”
  右臂伸缩之间,一声惨吼,那个和尚踮地不起。
  石玉筠心头一慄,暗道:“我杀了人!”
  本来他的心是善良的,由于屡遭欺侮,所以使他那幼稚的心灵,充满了恨,但他却没有蓄意杀人的心。
  此次来到“不端寺”寻找“欠心”和尚,乃是为了报答“襄宇一怪”救命与传艺之恩而来。
  当然,他的对象也是“欠心”。
  现在,竟失手格杀了一个寺僧,使他大骇。
  他万想不到这个和尚如此不济。
  自己仅用了八成力,竟将他置死,实在想像不到。
  就在那和尚倒地的刹那——
  其余的几个和尚,不约而同的慄声,呼道:“薰风掌!”
  呼声方已,一个声若洪钟,从后面传来,道:“阿弥陀佛,什么事?”
  声音未落,场中已飘落一个身躯伟岸的老和尚。
  但见他浓眉巨目,阔嘴隆鼻。
  双目中射出两缕光芒,洞人肺腑。
  他乍一露面,那些僧众,个个双手合十躬身道:“这位小施主闯寺,要见方丈。”
  无疑地——
  这老和尚,正是“欠心”。
  欠心和尚瞥了石玉筠一眼,道:“小施主闯寺行凶,不知意欲何为?”
  “你是谁?”
  “贫衲欠心。”
  “你就是欠心?”
  “不错。”
  石玉筠立即杀气布面,喝道:“欠心,十四年前巫山之巅,可曾忘怀?”
  欠心闻言一慄,阴阴地道:“你是谁。
  “寰宇一怪之徒——石玉筠。”
  “你来此何为?”
  “讨债。”
  “欠你的?”
  “欠我师父的。”
  “欠心”一阵哈哈狂笑,道:“小施主,你无中生有,信口雌黄,不知在何处听来的传言,竟敢寻找贫衲晦气,‘寰宇一怪’恐怕烂的连骨头也没有了,你竟敢来此胡闹,贫衲劝你,还是乖乖地受缚,听候发落。”
  石玉筠喝道:“欠心,你纳命来吧!”
  身随声动,弹身而起。
  双掌一挥,一股酷热狂飚,疾卷飞掠。
  一声惨吼!
  一蓬血雨!
  “欠心”和尚脑浆进裂,横尸当地!
  石玉筠一招得手,一声清啸、腾身飞掠,霎眼间,已弹身纵出“不端寺”,消失在夜色中。
  “不端寺”的僧群,只吓得骨软筋酥。
  想不到一个未满二十岁的少年,在举手投足之间,将“江湖八杰”之一的“欠心”和尚击毙。
  就在石玉筠离去的刹那——
  有一条幽灵似的黑影,轻灵的纵上下端寺屋脊。
  他目睹寺院内的情形,又听见僧群的声音,明白了一切,遂悄然的飞驰而去。
  这个消息,不胫而走!
  就在一夜之间,已传遍了整个江湖。
  因之,“江湖八杰”个个心惊胆颤。
  他们万想不到“寰宇一怪”会未死在巫山之巅,却传授出徒弟来,为其报仇。
  且说石玉筠掠出“不端寺”,快逾石火电光,向“毒蛇谷”飞驰。
  行走之间,蓦地······
  想起何秀姑所赠之“四九合六图”,因为自从得到手里以来,一直就未看见过,何不趁此时机拿出来看看,到底是真?是假?
  于是,探手从肉衣袋内取出。
  他一面走着,一面将绢帕打开,里面赫然包卷的是一张羊皮笺纸。
  由于他在“地乳池”内泡了四天四夜,所以羊皮笺纸业已湿得粘在一起。
  尚幸皮纸韧性很大,经他小心翼翼的揭开。
  原来上面画的是九十九尊佛像,每个佛像身上,隔一个写九字,又隔一个写六字。
  内中却又有一尊佛像,却又画得奇大,其身上又写着九个“九”字。
  石玉筠看不出所以然。
  他正想丢掉,却又心里一动。
  遂折叠了起来,但由于笺纸时间过久,更加水湿,经萤风一吹,竟破碎了好几处,而且,掉下了几块。
  但上面的“九”,以及佛像的形状,虽只是一瞥,石玉筠已记得清清楚楚。
  他又用绢帕包好,揣在怀中,电掣风驰而去。
  百余里路,不过个多时辰。
  闪身进入了“毒蛇谷”。
  他走进洞内,但见恩师闭目端坐在“地火桩”上。
  他只以为他是在运功调息,故未作声,蹑手蹑脚的立在旁,待其运动完毕,再行禀告。
  不料——
  一个时辰,悄然的过去了。
  “寰宇一怪”仍是紧闭双目。
  石玉筠感到奇怪,不由趋前一看。
  顿时使他入身抖颤。
  一股莫名的悲哀,袭上心头。
  他“哇!”的一声,号啕大哭起来。
  这一代怪杰,不知于何时已经悄然而逝。
  他连半天的时间也不能等待,未听到好消息,却悄然离开入世。
  石玉鸳与他相处年余,已发生了深厚的感情,是以,一幼儿绝。
  他哭得声嘶音哑,口里还喊叫着:“师父,您老人家虽然不准徒儿拜师,但我还是认您老人家为师,徒儿一定要达到您的愿望,必手刃八杰,总算初次出手,未辱使命,已将‘欠心’击杀,您老人家安心吧,徒儿会一一去完成。”
  哭着——
  他想起了其余的七杰,不知是谁?
  师父仅说出“欠心”,当时自己未曾细问,那么今后又去找谁呢?
  心念之中,哭声顿止。
  他抹干颊上泪水,站起身来。
  脑海里,有一种茫然之感。
  伫立良久,心头一动,暗道:“江湖八杰,乃是有名的人物,自己一到江湖,不就可以打听出来吗?”
  他顿时感到无比的轻松,师仇报复有日。
  现在,他必须要做的,乃是将恩师埋葬。
  因为人死人土为安,总不能将尸体弃置此地。
  于是,转头四顾,端详石室。
  尚幸石室的一角,有一处泥土,即趋前运掌,砸出了个一人多深的窟窿。
  他将尸体抱起,意外的在恩师的屁股底下,有一本小册子,还有几两散碎银两。
  此际——
  也顾不得翻阅,将尸体抱在穴内,用浮土埋好,才趋近“地火桩”,将小册子拿起,上面的留言,一目了然。
  上面正是写着八杰的姓名,以及他一生的事迹。
  最后又写了几行字,是:“你必须找‘银笛’,还有一本‘朱简’,如找不到石家后代,你就自行练成上面的武功,并替我清理门户,击杀孽徒——狄中浩。
  “但你要记着,我们并不是师徒,我……”
  书至此,底下似还有话,很可能他已经无法书写下去了,就此溘然而逝。
  石玉筠手端小册子,滚着泪水,呢喃的道:“师父,无论如何我也要把您老人家当作师父。”
  他将小册及银两端在怀内,留恋的向四周看了一眼,弹身纵出洞外。
  他仰望高空,但见数十丈以外,全是浓雾。
  由于浓雾阻住视线,看不见高度。
  他本想沿壁而上,却又不知究竟有多高,设若行至中途,失足落下,岂不是噬脐莫及。
  但他无论如何,要想法爬上,因为他必须到“断肠洞”内去看看何秀姑。
  相信凭他现在的臂力,可以替她扭断铁链。
  无论她给自己的“四九合六图”是真?是假?在道义上说,自己有义务帮助一个弱女恢复自由。
  想着,身躯一纵,拔空而起。
  他手足并用,向上攀纵。
  穿过浓雾,但见插天高峰,怕不有千寻。
  但他仍然将心一横,继续上升。
  爬一会,喘息一下,终于,他攀上了山巅。
  他竚立在山巅,缅想一年前曾在此处被“武林三叟”击下悬崖,不胜今昔之感。
  一股怒恨袭上心头,“武林三叟”阴险残毒的面孔,映现在他的眼帘里,牙根咬得“格格”作响。
  他决定先到“断肠洞”内一看,然后
  再到“童家庄”去看看梅寒冰······
  他的计划要逐步实施。
  身形一弹,电光石火般的疾泻而去。
  霎眼间——
  “断肠洞”已然在望。
  他毫不犹豫将身一躬,疾纵进洞。
  不料——
  目光落处,使他顿时一骇,但见洞内地上,躺着十几具尸体,个个都是脑浆迸裂,死状厥惨!
  至于何秀姑的影子,却是踪迹杳然。
  甚至连她所坐的那具无盖棺木,也是踪影不见。
  很可能她还是躲在壁间,是以,跨过尸骸,举掌向壁间砸去!
  他想凭掌力,将石壁砸塌。
  只要石壁裂开,不难发现何秀姑。
  掌发——
  阵炽热的掌风,疯然疾卷!
  “轰隆!”一声大震,烟硝到处横飞。
  他自己被反射回来的掌风,推后了一步。
  烟硝落尽,石壁完好如故。
  凭他这一掌,少说也有千余百斤的力道,最低限度,也能砸出一个窟窿,可是,现在石壁无损,而自己的一条右臂,却被震得生痛。
  迨至仔细看清,不由寒气直冒,原来石壁,那里是石头,明明的是一块数寸的钢板。
  他怔住了,檀檀地看向钢板。
  蓦闻——
  身后有一个娇脆的冷漠声音道:“站住!”
  石玉筠全身顿起鸡皮疙瘩。
  在现下这座恐怖的石室内,会突然出现这样一个冷若冰霜的声音,的确令人不寒而慄。
  就随着那个声音,一双手指已抵到他的背后。
  只听又道:“你如敢动,我马上宰掉你!”
  石玉筠个性倔强,更加他随从“寰宇一怪”一年多,已沾染了他的全部怪气。
  是以,就在对方说话之际——
  他以不可形容的快捷,前纵五尺,身躯疾转。
  目光一搭上对方,不由“咦!”了一声。
  同时,对方也轻“咦!”出声。
  原来正是一年前所遇见的“恨天姬”。
  “恨天姬”也万想不到来人会是石玉筠。
  她见他益发长得如同英风霁月,不由为之看呆了。
  一阵沉默。
  “恨天姬”那丑陋不堪的面孔上,现出一种异样的神彩,但却是一闪而没,怪目一翻,冰冷的道:“娃子,拿出来。”
  石玉筠一怔,心想敢情她是在讨要“四九合六图”,但不管真假,他却不能承认在自己身上,遂道:“拿什么?”
  “银笛!”
  “银笛?”
  石玉筠这是第三次听到“银笛”,想不到这个奇丑不堪的老妖精,也在找寻“银笛”,真是怪事!
  “恨天姬”阴冷的“嗯!”了一声。
  石玉筠道:“在下并未见到什么银笛!”
  “恨天姬”双目寒光暴射,跨前一步,喝道:“娃子,你敢撒谎,这些人就是证据。”
  她用手一指,地上的尸体。
  接着不待石玉筠开口,又道:“想不到一年来,你却练成世无其匹的武功。”
  石玉筠料不到她会这样不讲理,开口一句话不讲,竟要起银笛,不由激起了他的傲性,道:“你焉知是在下拿了?”
  “不是你是谁?”
  “你看见了?”
  “尸体就是证据,拿来,咱们万事全休,否则……”
  “怎样?”
  “二事齐算。”
  “什么事?”
  “去年此时,你谎骗我‘四九合六图’在‘武林三叟’身上,咱虽未碰见他们,却听江湖传言,就是藏在你的身上。”
  微顿,又道,“现在你将银笛拿出来,不管宝图是不是在你身上,这件事一笔勾销,我不要了。”
  石玉筠冷冷地一“嘿”道:“在下想先问你一件事?”
  “说。”
  “你何时来的?”
  “适才。”
  “在下不过比你先到半盏茶时间……”
  “除你而外别无他人!”
  “那么,你肯定是在下拿的?”
  “不错。”
  石玉筠不由怒火上升,峻声道:“阁下这是信口开河,随便诬栽!”
  “你不拿,可知道我是谁?”
  “恨天姬!”
  “你可知道我的规矩?”
  “什么规矩?”
  “我要杀尽天下所有的男人!”
  “哼!好大的口气。”
  说着话,她一眼瞥见右面石壁上,写着:“银笛……六合君。”
  她不由得“咦”了一声。
  石玉筠见她的形态,不由己的循着她目光看去,也已发现了字迹,脱口念出道:“银笛,六合君。”
  “恨天姬”也自言自语起来,道:“六合君,六合群。”
  “是谁?”
  “这个,我还未听说过。”
  陡地——她轻轻说道:“来人了,快躲开!”
  身如幽灵,一闪而没。
  她究竟躲在何处?石玉筠直瞪着两眼,却未看出。
  石玉筠不由得寒气直冒,想不到这个女魔头的轻功,竟然已抵神化境地。
  就在“恨天姬”身形一闪而之际——从外面“登登登”的纵进来三个怪人。
  这三个人,如同三具僵尸一样,双目不霎一霎,傻楞楞地向石室顶上看去,对石玉筠的存在视若无睹。
  石玉筠看得机伶伶的打个冷颤。看来“断肠洞”今日来人不少,无疑的,都是为了一支“银笛”。
  三具僵尸似的怪人,一进入石室,左二右一,不答不语,相互对立。
  一阵微风飒然,一个干瘦的小老头飘闪进来。
  他一眼看见石玉筠,目光陡射,沉声道:“你是谁?”
  石玉筠也仿照着他的口吻,阴沉的道:“你是谁?”
  “瘦面怪叟商之清,你到底是谁?”
  “石玉筠。”
  “拿来。”
  “拿什么?”
  “银笛。”
  “你不认识字?”
  说着,用手一指右边石壁。
  “瘦面怪叟”商之清,随着他的手指看去,神色为之一怔。
  旋即一双目射出两缕神光,喝道:“娃子,你敢捣鬼。”
  转头对三个僵尸似的怪人,道:“把他擒下。”
  内中一个腾身掠起,向石玉筠扑去。
  石玉筠吐气开声,喝道:“你敢!”
  扬掌砸出一记狂飚。
  他乃是蓄力而发,足可开碑裂石。“轰!”的一声,那具僵尸人,踣倒于地。
  跟着,又跃而起,再次扑上。
  石玉筠心头一慄,双掌翻飞,交迭砸出。
  那僵尸似的人,一连摔了数个筋斗,并未哼出声,好似是一个哑色。
  “瘦面怪叟”商之清沉声喝道:“退下。”
  欺身上步,向石玉筠攻出三掌。
  这三掌,快逾电光石火,有如同时击出。
  石玉筠竟被迫得连连后退。
  倏地——
  “瘦面怪叟”身躯疾退,道:“小子,你是‘寰宇一怪’的什么人?”
  “无可奉告。”
  “瘦面怪叟”欺身而上,喝道:“不怕你不说。”
  掌势疾逾星火,罩向石玉筠。
  石玉筠虽然身怀绝技,但他缺乏对敌经验,是以,被迫得节节后退。
  眼看——石玉筠就要······
  蓦地——一声沉喝道:“住手!”
  “疲面怪叟”商之清晃身后退,双目落处,不由机伶伶的打个冷颤,脱口说道:“恨天姬!”
  “不错,你的眼睛不瞎。”
  “你是为银笛而来?”
  “猜得对。”
  “这么罗嗦,快给我滚!”
  “疲面怪叟”商之清在江湖上,已是成名多年,岂能受得了这口气,可是,又凛于“恨天姬”的名头,身不由己的退后一步。
  但却没有离去之意。
  “恨天姬”红衣飘动,欺前两步,喝道:“你还不滚!”
  “疲面怪叟”跟着退后两步,看了石玉筠一眼,道:“这小子老夫要带走。”
  “放你的狗屁,他是我的,你敢动他,滚!”
  右手一挥,狂飚卷地而起!
  “疲面怪叟”恨恨地瞪了石玉筠一眼,挥手对三具僵尸似的怪人,道:“走!”
  人已射进甬道,霎眼而没。
  “恨天姬”转头对石玉筠看了一眼,道:“娃子,今天我破例的放过你,以后如果再相见,说不定我还要杀你,走吧!”
  石玉筠问道:“你为什么要杀我?”
  “不为什么!”
  “总得有个理由。”
  “随我的高兴。”
  “难道这就算是理由不成?”
  “可以这样说,在我的主意未改变前,你还是急离开为妙。”
  石玉筠本想不听她的话,但继而一想,这“断肠洞”内何秀姑已不见了踪影,留此何益。
  转念及此,弹身纵出洞外,疾驰而去。
  奔行之间,感觉有点疲。
  即在一块山石上,拂掉积雪,瞑目端坐运功。
  顿饭时间,疲劳尽失。
  他睁目睇视,但见四周,不知何时来了二十余个老少不等的江湖人物,竟团团的将自己围困在内。
  内中一个老者,跨步上前,问道:“你是石玉筠?”
  “不错。”
  “你与‘恨天姬’是什么关系?”
  “没有。”
  “没有?”
  “怎么样?”
  “希望你说实话!”
  “请阁下也把话说明白。”
  “老夫神拳杨铣,听说你与恨天姬将银笛吞没。”
  石玉筠霍然而悟,道:“你们听谁说的?”
  “不必打听。”
  紧接着——另一个老者跨步上前,道:“不必与他罗嗦。”
  话声中,向石玉筠挥拳打去。
  石玉筠被他们问得已有点冒火,想不到对方,竟又出手就打。
  身躯一划,顺手横切对方手腕,快逾电光石火。
  这出手的人乃是“蜀山派”掌门江顺钫,只觉对手一股热浪推来,心头一凛,弹身退后五尺。
  石玉筠不知对方是正?是邪?不愿多造杀孽,何况他们也是为“银笛”而来,故未跟踪而上。
  忽然——又有一个老化子跨步而上,一眼看清石玉筠,不由“咦!”了一声,道:“是你?”
  石玉筠也已看出,正是一年前被“双燕会”击伤的老叫化子,想不到会在此不期而遇,遂叫道:“化子伯伯。”
  老化子却“哼!”了一声,道:“小子,咱们先不谈旧事,你说你与‘恨天姬’有没有关系?”
  “此话从何说起,敢情你们是受了别人的挑拨?在下与恨天姬毫无瓜葛可言,不过是适才在断肠洞里会面。”
  “她为何要卫护你?”
  至此,石玉筠完全明白了,这些人完全是受了“瘦面怪叟”商之清的挑拨,遂道:“可能是激于武林道义。”
  老化子乃是江湖上有名的“地行乞”,冷哼道:“不成为理由。”
  石玉筠有点怒火,冷漠的道:“诸位要怎样?”
  “地行气”道:“你随老化子走一趟。”
  “如果不呢?”
  “可由不得你。”
  说着,四周人影晃动。
  正在这时——
  一阵震魄厉啸传来,一条红影,有如星飞丸泻,飘荡当场。一十余个武林人物,不由寒气直冒。

  第四章 风云庄验尸报师仇
  在场的二十余位的老少武林人物。
  却见泻落场中的正是闻名丧胆的“恨天姬”。
  她紧傍石玉筠而立。
  双目凌芒异射,狞声道:“你们想做什么?”
  “神拳”杨铣硬起头皮,道:“想查询一件事。”
  “什么事?”
  “银笛的下落。”
  “你们想要?”
  “神拳”杨铣深知这女魔头厉害,一个回答不好,出手就是杀人狠招,只不不论曲直。
  是以、微一沉,道:“老夫……”
  “恨天姬”一声怒喝,截住道:“你在谁面前称老夫,统统给我滚!”
  “滚”字出口,前欺三步。
  “神拳”杨铣恼恨在心,却不敢形诸于面,恨恨地瞪了石玉筠一眼,一挥手,飞掠而去。
  刹那——
  二十余人,走了个精光。
  石玉筠对她的出手架梁,感激的说道:“多谢老前辈。”
  “不必谢,我只是为了你冤枉。”
  微顿,又道:“他们问你什么?”
  “只是问在下与前辈是什么关系?”
  “你怎么说?”
  “没有关系。”
  “对,你可以走了。”
  石玉筠弹身而起,却又急疾的刹住,回头问道:“银笛是否前辈所得?”
  “你问这话是什么意思?”
  “只是……”
  石玉筠看着她那丑陋的面孔上,满布杀气,是以,只说了“只是”二字,立即作口不言。
  因为他从“瘦面怪叟”商之清,以及“神拳”扬铣等二十余位高手对她的畏惧,深知其狠毒。故而,噤口不敢说下去。
  忽地——
  “恨天姬”接道:“你说,今天例外的我不杀你,不过,以后见面,我还是先时说的那句话,说不定要杀你。”
  石玉筠闻言,顿时激起了他得自“寰宇一怪”的脾气,傲然的答道:“如果是你所得,在下以后对人如实说出,但在下实告诉你,对‘银笛’我也是势在必得。”
  “恨天姬”一怔,道:“你也要争?”
  “不错。”
  “你要它做什么?”
  “前辈要它做什么。”
  “送人。”
  石玉筠心头一动,紧紧追问道:“送谁。”
  “你问的太多了,走吧!”
  “前辈还未告诉在下,“银笛”是否得手?”
  “石道石壁上的字不是证明?”
  石玉筠为之语塞。
  但他在一滞之下,又道:“在下猜想,我们是受了‘瘦面怪叟’的挑拨,老前辈应多加注意才是。”
  “恨天姬”点头道:“我知道。”
  说完,弹身而起,一连几个飞纵,身形已消失在嶙峋的怪石之中。
  石玉筠看着她消失的方向时,猜不透“恨天姬”何以会反往例,处处卫护自己,倒是怪事。
  怅立多时,也弹身飞掠。
  他的脑海里,现在蕴藏着的除去师父的仇恨外,就是何姑是否脱困?她的母亲曾否归来?还有梅寒冰。
  当前,何秀姑的去向不可知,那么,他必须去看梅寒冰的安危。
  只要她还安全的住在童家庄,然后——
  专心一志的替恩师报仇。
  身形如同星飞丸泻,向大巴山驰去。
  正行之间,蓦地——
  想起师父遗下的小册内记载,“江湖八杰”之一“追风神将”赤凌云,正是住在这附近的“风云庄”,何不先行前往,转念及此,玉面笼然。
  法郎微射,如弩脱弦。
  收敛时间,但见前面一座巍峨的庄园。
  在暮色苍茫中,隐约的看出围墙上,横刻着:“风云庄”。
  三个金字,笔划苍劲有力,显然是饱学之士所书。
  石玉筠晃身趋近堡门,顿时使他一怔。
  门上竟高挂白幡,似是正办着丧事。
  这倒不凑巧,此时寻仇,颇不近人情。
  可是——
  他又不甘心就此回身,微一沉忖,跨步就要向大门内走去。
  陡地——
  从大门两旁,转出四个家丁模样的人。
  为首的一个将石玉筠打量了一眼,拱手说道:“公子是为庄主吊唁而来?”
  石玉筠闻言一怔,道:“庄主?”
  “嗯。”
  “你们庄主何时死的?”
  “昨晚。”
  “什么病?”
  “暴病而亡。”
  “平素有什么病没来?”
  “没有。”
  “怪事!”
  “难道公子不是为庄主吊唁而来?”
  “不错,我与贵庄主有一个约会,所以顺着来此造访,想不到他已作古,真令人料想不到。”
  “什么约会?”
  那个四个家丁,满脸茫然之气。
  石玉筠脑海里电似的一掠,道:“不说也罢。”
  微顿,又道:“在下既然来此,总得至灵前拜奠一番,贵管家,烦请带路。”
  石玉筠随从白胡子老公公受过良好的训诲,所以言谈中,彬彬有礼。使得四个家丁,莫测高深。
  内中一个家丁,即转身向内带路。
  其余三个分列两旁。
  石玉筠昂然而进。
  屋舍栉次鳞比,建筑宏伟。
  沿途往来的男佣女仆,个个苦丧着脸。
  从种种迹象上看,“追风神将”徐凌云确已作古。
  但是,他的内心,却不能释然。
  蓦闻——
  一阵哀哭声,传入耳鼓。
  抬头一看,灵堂在望。
  厅堂正中,摆设着供桌,上供灵位。
  后面是一幅素帏,挡着一具红漆棺木。
  屋内香烟缭绕,配合着哀哀哭声,令人为之心酸。
  忽然——
  有一位老者高声喊道:“有客吊唁,孝子答拜。”
  立时从帏幕后面转出一个全身孝服的少年。
  这少年双目哭得红肿,但开阖之间,却又闪射出一片精光。
  孝子正要跪倒,石玉筠开口道:“慢着。”
  灵堂中,站立好几个人,闻言一怔。
  所有的目光,都不约而同的向石玉筠面上看去。
  但觉得这位不速的吊唁少年公子,俊面上,满布着腾腾杀气。
  先时发话的那个老者,跨前一步,道:“请问贵姓大名。”
  “石玉筠。”
  这三个字,一出口,如同晴天霹雳,震得厅中所有的人,都是心头一慄。
  想不到他就是,一掌击毙“欠心”和尚的石玉筠。
  每个人的心中,都明白了他的来意。
  尤其,是那个身穿孝服的少年,更是双目射出两缕怨毒的神光。
  厅堂中的空气,为之十分紧张。
  还是那个发话的老者比较沉静,说道:“石公子,有什么指示?”
  “徐庄主的是如何死的?”
  “昨晚暴病亡身!”
  这是不可能的,一个身怀绝顶武功的高手,不会突然亡身,何况石玉筠深通医道,他更不相信。
  是以,前跨一步,道:“在下明通医理,想开棺看看庄主是何急病?”
  发话的老者,面色骤变,沉声道:“棺木已封,岂可随便乱开。”
  “在下或有救活庄主可能。”
  “你是什么意思?”
  “没有什么意思,只是想开棺一验。”
  那老者身形微晃,迎面横挡在石玉筠面前,沉喝道:“你敢在此撒野!”
  “希望阁下放明白一点。”
  “有什么不明白?”
  “在下与庄主有个约会,开也得开,不开也得开。”
  陡地——
  那孝服少年掠身而上,吼道:“你找死!”
  右掌一划,向石玉筠胸前印去。
  同时,左手五指箕张,抓向肩头。
  石玉筠身形一划,轻轻躲过,直扑棺木。
  就在这时——
  一条黑影,如同鬼魅似的从帷幕底下钻出,颤声道:“请公子住手。”
  石玉筠的手,本已抓向棺盖,他精纯的内功,即是棺木已封,只要手一抬,即可揭开,而拆穿谜底。
  但闻听那个人声音,使他不由自主的缩回手。
  映入眼帘的,乃是一位身穿孝服的妇人。
  但见她颊上的泪痕未干,满脸凄怨之色。
  石玉筠心头一慄,暗道:“无疑的,这是徐凌云的人。从她凄怨的面上看去,足证是真的。”
  心念转动之间,退后一步,冷冷地道:“你是谁?”
  那妇人道:“我是徐庄主的未亡人——安氏。”
  “夫人有什么话说?”
  “请问公子与先夫有仇?”
  “无仇。”
  “有怨?”
  “无怨。”
  那站在旁边,身穿孝服的少年闻言,大吼道:“如此说来,你是……”
  话声未已!
  安氏伸手一拦,将孝服少年挡住,颤声道:“孩子,安静点。”
  转眼,又对石玉筠道:“公子与先夫,既然远目无怨,坚要开棺验尸,又是什么意思,不妨对老身说明。”
  石玉筠看看环立在四周的人一眼,冷漠的道:“替先师索仇。”
  “先师是谁?”
  “他老人家江湖绰号‘寰宇一怪’!”
  “寰宇一怪!”
  “不错。”
  “听说他早于十四年前,被人击毙于巫山之巅。”
  话声一落,陡地——
  石玉筠一阵哈哈大笑。
  笑声含有无比的悲愤,凄厉、怨毒……”
  他想起师父十四年前,闲处“毒蛇谷”,双腿由于掌毒的发作,以致齐膝烂掉,寸步难行。
  右靠是兵内力深湛,逼住掌毒蔓延,恐怕早死多时。
  这一位老人,试想处此绝地中,其心境何等痛苦。
  笑声带落,语音寒冰似的道:“可惜,他老人家没有死。”
  此言一出,后堂中所有的人,皆是一呆。
  安氏大人,也脱口呼道:“没有死?”
  “不错!”
  “他现在住居何处?”
  “但他现在却已不在人间。”
  “死了?”
  “夫人猜得对。”
  “如此说来,公子乃是衔令师之遗嘱,来此向先夫寻仇?”
  安氏长长叹息了一声,凄然的又道:“可惜公子晚来一步。”
  “还不晚。”
  “怎么说?”
  “在下想开棺一验真假。”
  说着,欺前一步,目射两缕寒光。
  安氏以及孝服少年,还有几老者,面色骤变。
  个个都是暗中蓄劲。
  只要石玉筠突起发难,他们会全力对付。
  这些情形,看在石玉筠眼里,愈发怀疑。
  因为那有这样巧的事情,就在自己来此寻仇的前一天晚上,“追风神将”徐凌云会无疾而逝。
  是以,开棺验尸之信念益强。
  但这种举动,是大违常理,开棺验尸除非官府衙门可以做到,若是为了寻仇报复,任何人也不会允许的。
  厅堂中空气顿呈紧张。
  孝服少年双目怨毒至极的圆瞪着,牙齿咬得“格格”作响。
  蓦地——
  安氏夫人说道:“公子,人死溃烂,难道你不能放过?”
  “在下只想看一眼,证实一下。”
  “你只看一眼?”
  “不错。”
  “你存心要毁尸?”
  “这个……”
  石玉筠的心里有点犹豫。
  脑海里电闪似的一掠,暗道:“开棺毁尸,固可替恩师一雪心头怨恨,可是,对于死者的亲友,是一种无可饶恕的污辱。”
  心头这一转念,是以,只说“这个”二字,即无法再说下去,因为拿不定,应如何作?
  安氏夫人已开口说道:“公子可曾想到毁尸的后果?”
  “后果?”
  “嗯。”
  “什么后果?”
  “老身等为了卫护先夫能有一具完整的尸体,只有不惜以任何手段来对付你,公子自信能全身而退?”
  石玉筠陡地双目喷火,厉声道:“夫人可曾知道一个被武林人物,联手群殴,以致双腿成残,隐身在荒山野谷的可怜老人?那等惨状,相信夫人一定也会激起愤怒。”
  “据老身隐约听说,那是一个误会。”
  “误会?”
  “事实是这样。”
  石玉筠又凄伤的一笑,道:“像这种误会,实在太可怕了。”
  “这样说来,公子一定要开棺相验?”
  “一定。”
  安氏夫人面色微变,语声微颤道:“老身恳求公子一事。”
  “请说。”
  “公子能不能放弃毁尸的意念?”
  石玉筠抬头向四周的人一瞥,目睹个个愤怒,怨毒的目光,不禁为之一慄。
  毕竟他的一颗心,还是善良的。
  忽地——
  想起论语上一句话“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倘若徐家的后代或亲友,如果有人开棺毁尸,自己又作何种设想?
  这一忖念,使得他日后得到了几许好处。
  是以,点点头道:“夫人,可以请开棺一看,若是令先夫真的死去,所有的仇怨,从此一笔勾销。”
  “君子一言。”
  “绝无反悔,就请夫人开棺。”
  陡地——
  孝服少年跨步上前,道:“娘,您……”
  未待他说下去,安氏截住道:“孩子,不如此,不足释石公子之疑,你退后。”
  孝服少年退后,怨毒的看向石玉筠。
  就在这时,仆人已拿来锤头及钻子。
  安氏夫人面色凄伤,即道:“开棺!”
  “叮当!”声中,棺盖已开。
  顿时——
  石玉筠面罩冷气,晃身近前。
  低头向棺木内一看,一个身材魁梧,面色呈现灰白的老人,仰面而卧。
  确实的,老人全身穿的都是崭新的衣服,气息全无。
  石玉筠看不出有丝毫异样之处。
  这证明了人已确死无疑。
  但是,厅堂内所有人,个个凝神戒备,防备石玉筠会无端食害。
  然而——
  石玉筠长长地叹息了一声,拱手道:“在下相信夫人的话了,后会有期。”
  身形一弹,向外激射。
  一股狂厉的掌风,从横侧卷过。
  同时,一声大吼叫道:“小杂种,你对徐家的凌辱难见江湖友好,你就留下命来吧!”
  正是穿孝服的少年,弹身进击。
  石玉筠身在空中,更加未防。
  竟被对方之掌风,硬生生的逼回原地。
  他的俊面上顿罩杀气,目射凌芒,冰寒至极的道:“阁下要怎样?”
  “毁掉你!”
  “你能?”
  “不相信就走着瞧。”
  厅堂中,顿时笼罩起一片杀气。
  石玉筠怨愤已极,双掌倏抬,就要······
  陡地——
  安氏夫人颤声道:“公子,且慢!”
  石玉筠放下手臂,阴阴地:“夫人有何指示?”
  安氏夫人却未立答。转头对孝服少年喝道:“畜生!你敢如此无礼。”
  孝服少年似乎对安氏甚为惧怕,即低下头来,轻喊一声:“娘。”
  安氏夫人目盈泪珠,道:“畜生,你今后再敢如此无礼,我就不承认你是我的儿子,还不快到灵前给我跪下。”
  孝服少年噤若寒蝉的转向前。
  安氏夫人这才回头对石玉筠,说道:“石公子,请看在老身薄面,幸勿挂怀。”
  石玉筠自然不好意思发作,即道:“夫人,在下告辞。”
  已驰出“风雪庄”。
  此际——
  天已二更。
  漫天乌云堆压。
  鹅毛似的大雪,飘飞面下。
  狂厉如削的寒风,“嘘嘘!”的吹着。
  石玉筠虽然身上衣衫单薄,但他的内功造诣深厚,毫无所感。
  冒着大雪疾捷飞掠。
  行走之间,心头暗忖:“还是先找一个镇甸住宿一宵再说。”
  同时,他也感到肚内有点饥饿,因为自从离开“毒蛇谷”,可以说是滴水未进。
  是以,脚下不停,急疾前进。
  不多时——
  霎眼已到,即放缓脚步,走进街内。
  由于天寒地冻,都是关门闭户,所有的人们,都在家中向炉取暖。
  目光掠处,恰见街尾有一家客店,但也关上了门。
  他走近前去,轻叩门板。
  良久,才有一个声音,满口诅咒的道:“滴水成冰的天气,还有报丧事的,是那个不识相的王八蛋,把老子从热被窝颠起。”
  石玉筠听得清清楚楚,心头有点着火。
  里面的人说着,已近门边,喝问道:“谁?”
  “我!”
  “你是谁?”
  “我是我。”
  “敢情,你是报丧来的?”
  石玉筠一股火气,直冲脑际,想不到一个生意买卖人,会如此的无礼。
  手掌轻轻一推门板,“嚎!”的一声脆响,门闩应手而断。
  跟着——
  跨步而入,“啪!”的一声,一记耳光,打在那个店伙的脸上,骂道:“瞎了狗眼的东西,你会如此的胡说乱道。”
  店伙连人都未看清,耳光已到,痛得他“哎呀!”一声惨叫,急忙用手捂住脸,叫嚷道:“你敢打人!”
  屋内灯光昏黯,一眼看见石玉筠是一身乡俗打份,只以为是一个乡下佬,店伙的胆气陡壮,喝骂道:“小乡巴佬,你吃······”
  话声未己,又是“啪!”的脆响,咯出一口鲜血,连牙齿也吐出了好几颗,双手捂脸,痛得他蹲下身来,咿唔的叫道:“打死人了,快救命呀!”
  顿时——
  从后面跑出来好几个人,内中一个迭声问道:“王三,是怎么回事?”
  问话之人,一瞥眼见一个少年,目光,如同一把利刃似的射进内心,其余的人,同样的也已看见。
  吓得他们都机伶伶的打个冷颤。
  石玉筠不待他们开口,即道:“你们问他。”
  那挨打的店伙,嘴角渗血,怨毒至极的道:“他……无缘……无故的打我。”
  众人闻言,面色泛现怒容。
  当然,这些人是偏向他们的同伴。
  先时发话的那人怒声道:“请问……”
  石玉筠未待对方说下去,一股怒火攻心,双目暴射寒光,前跨一步,举掌喝道:“你再说一遍。”
  他想起了一年前,所遭受之污辱。
  另一个人见状,立时想起王三的一张嘴巴,乃是有名的“臭嘴”,即趋前躬身对石玉筠,道:“公子请息怒。”
  说着,转头对王三喝道:“无疑的是你污言秽语,骂了客人,给我滚,要你这样的店伙何用。”
  抬脚,狠狠地踢了王三一下。
  王三闻言,吓得一哆嗦,“哎呀!”声中,跪下道:“老板,是小的错了,请原谅我这一次。”
  显然,此人乃是客店的主人。
  石玉筠看在眼里,反而觉得不好意思,忙道:“算了,教训他一顿,以后改正就是。”
  “臭嘴”王三急疾的对着石玉筠叩头道:“是小的一时错误,不该随便开口咒骂公子,我的饭碗如果打掉,家里的老娘,势非饿死。”
  石玉筠见他那份可怜兮兮的样子,又向客店的老板替他讨情。
  老板转头对王三道:“看在客人的份上,饶你这一次,还不起来。”
  一场风波,就此平息。
  “臭嘴”王三将石玉筠带至后面上房,伺候得反而更加殷勤。
  他已知道这个乡巴佬似的俊美公子,必是江湖人物,不然的话,手上的劲力,不会如此大。
  石玉筠见他前倨后恭之状,不由暗笑。
  一年余来,在“毒蛇谷”中,始终以“地乳”充饥,口中已淡出鸟来,因之,就在客店内,饕餮了一顿。
  石玉筠俟“臭嘴”王三撤去盘碗,即登榻端坐运息。
  蓦闻——
  “嚓!”的一声轻响。
  他急疾的睁眼一看,恍惚中,发现一个身着白衣,长发披肩的女人,在门前一晃而逝。
  心头一慄,飘身下地。
  就在这时,但见一个白色小球,向他激射而来。
  右手一抬,已接在手中,感到软绵绵的。
  但却无暇细看,弹身而出。
  翻身上屋,但见一条白影,在屋脊上一闪而没。
  石玉筠的心头一慄,暗道:“好快的身法。”
  他不知对方何意,身躯一划,向白色身影逝去的方向纵去,然而——
  早已鸿飞冥冥。
  石玉筠就着雪光一看手中的白球,乃是一个纸团。
  急忙摊开一看,上面仅写着两个字:“小心。”
  不由得怔在那里,这是什么意思?自己与他毫不认识,会无端的向自己警告,难道有人跟踪自己?
  忖念未已,身后一声冷“哼!”
  他急疾的回身一瞥,发现对面屋脊上站着一人,年约四旬左右,身穿黑衣,襟上绣着两只白色的燕子。
  其人面色冷漠,双目炯炯看向石玉筠,道:“小子,脚程好快。”
  石玉筠一怔,冷漠的道:“阁下是谁?”
  “双燕会巡察使者周加。”
  “双燕会?”
  “不错。”
  “何事。”
  “到镇郊一谈。”
  周加话声甫落,弹身向镇外而去。
  石玉筠跟踪而起。
  霎眼——
  已抵镇郊。
  周加冷漠的站在三丈以外,道:“把银笛拿出来。”
  “银笛?”
  “不错。”
  “小爷也在找银笛,你给我拿出来。”
  周加一阵阴森的狞笑,道:“小子,你不承认,本使者就把你劈了,看你承认不承认,还有‘四九合六图’?”
  弹身进扑,掌势如司山压。
  石玉筠一时怒火大炽,想不到自己“断肠病”内一行,会有这多捕风捉影的人索讨“银笛”。
  声冷如冰的,“嘿!”喝道:“四九合六图在小爷身上不错,有本事你就拿。”
  掌势一挥,一股热浪推出。
  周加脱口呼道:“薰风掌!”
  “不错,你倒识货。”
  话声中,交叠砸出七掌。
  周加在“双燕会”中,算得是一流高手,招式诡异,着着指向要害。
  两人就在雪地上,拚掌扑打。
  陡地——
  一声长啸,划空传来,一条人影,泻落场中。
  乃是一条头罩黑巾,也是身穿黑衣,胸前绣着两只白色燕子。
  此人的臂腕上,缠着一条金色小蛇,昂首吐信。
  就在电光石火之瞬间,周加晃身反退,躬身道:“堂主。”
  这是“双燕会”的堂主。
  他沉“哼!”声,从蒙面黑巾的两个孔隙中,射出两缕利剑似的目光,一步一步向石玉筠踱去,冷漠的道:“小子,银笛拿出来。”
  “你莫想。”
  “找死。”
  石玉筠立时想起“萍飘客”死在“双燕会”魔头们的手下的往事。
  不由怒火上涨,全力出掌。
  “双燕会”堂主,右掌轻轻一划,石玉筠打出的掌风,如同泥牛入海。
  跟着——
  他的左掌一翻,一股狂飚,卷地而起。
  一声闷“哼!”
  石玉筠震飞出两丈余远。
  眼前的金花乱冒。
  就在电光石火的瞬间,一条白影,凌空泻落。
  身躯一变,将白玉筠挟起,激射而去。
  “双燕会”堂主及周加,不遑犹豫,怒喝道:“放下。”
  弹身而起,随后急追。
  那条白影,挟着石玉筠,晃身纵进林内。
  驰至林内深处,将石玉筠放下,道:“你快走,我替你断后。”
  石玉筠并未昏迷,一眼看清正是在客店内,一晃之间,所见到的那长发披肩的女人,这一对面目睹,想不到她生得塌鼻翻唇,面赛姜黄,难看已极。
  他心头一慄,脱口问道:“请问你……”
  未待他说完,披发女人冷漠如冰的道:“我叫叶底蝉!”
  “叶底蝉?”
  “是的。”
  “这……”
  “这不像是吗?咯咯咯。”
  她的笑声,如同珠走玉盘,悦耳好听。
  忽然——
  她面无表情,冰冷的道:“你还不快走!”
  “姑娘……”
  “我不要你管,你尽速离开为妙。”
  两声震空厉啸,破空而至。
  叶底蝉目珠滚动,一迭连声的催促。
  此时,石玉筠被“双燕会”堂主打了一掌,内腑离位,心知即是自己在此,既帮不了忙,反而增加她的拖累。
  是以,微一犹豫,强提一口真气,弹身激射。
  他跑出约有五丈余远,“双燕会”堂主及周加已与少女打在一起。
  陡地——
  “双燕会”堂主一声断喝:“你还跑得了。”
  抖手挥出一枝没羽箭。
  石玉筠身受重伤,双耳失聪,“没羽箭”疾射而至,竟插在肩背二寸余远,鲜血向外直喷。
  “哎呀!”一声惨呼,石玉筠摔倒地上!
  他心智未泯,咬着牙根,忍痛站起,鼓起余勇,没命的向前奔驰。
  背后的鲜血,汩汩流出,已将背后衣衫整个染遍。
  人的忍受是有限度的,何况他身负的重伤,流血过多,复经亡命的疾驰,一阵头晕,跌倒雪地。
  雪,不断的飘着!
  风,狂厉的刮着!
  渐渐地——
  石玉筠被雪花掩没,但他背上的那枝“没羽箭”却露出在雪外面一段。
  叶底蝉与“双燕会”堂主对打的声音,已听不见了。
  旷野一片寂寥。
  这已是第二天的清晨。
  忽然——
  有一个人,如同幽灵鬼魅似的出现在雪地上。
  他行走之间,轻“咦!”一声,发现了地上有一枝直竖的“没羽箭”。
  就在这时,石玉突然醒转。爬起身来就跑。
  恍惚发现面前似有一个人影。
  一声大吼,喝道:“小爷劈了你们……”
  掌风如削,狂猛飞掠。
  这人一怔,侧身让过。
  石玉筠打过一掌之后,向前直奔。
  忽地——
  后面厉嘴连天,正是“双燕会”堂主及周加追踪而至。
  “双燕会”堂主喝道:“站住,你想将银笛带走。”
  喝声中,疾如飘风般的追至近前。
  先时来到的那人,横身拦住。
  “双燕会”堂主怒声喝道:“你是谁?”
  “搜魂手。”
  “你想找死?”
  “没有那么容易。”
  “霹啪”声响中,双方已对了一招。
  “搜魂手”的心智一动,暗道:“敢情小娃子,身怀武林之宝——笛子?”
  一时利令智昏,运集了全身功力,打出一掌,确不愧为“搜魂手”,竟将“双燕会”堂主逼退了一步。
  掌势乍出,身躯疾转,挟起石玉筠就要······
  但“双燕会”堂主是何等人物,一阵“嘿嘿嘿嘿”的冷笑,身躯微晃,已横拦在前面。
  “搜魂手”转身又走······
  但周加已在后面挡住。
  他抖手丢出石玉筠,双手左右开弓,向两人砸去。
  恁的他武功超群,也难以抵挡得住两个高手合击,更何况“双燕会”堂主武功已臻不可思议之境地。
  是以,一声惨吼,“搜魂手”口中血箭直喷,一具身体,已飞出数丈,恰巧与石玉筠躺在一起。
  “双燕会”堂主的蒙面黑巾,射出两缕目光。
  他正与周加同时一步一步的前进。
  “银笛”与“四九合六图”,在他俩想来,垂手可得。
  正时这时,从对面林中,射出一个长发披肩的姑娘,正是叶底蝉,她一声不出,纤掌翻飞,向两人扑去。
  “双燕会”堂主怒吼连声:“我活劈了你!”
  “你办得到吗,难道你想得‘银笛’,姑娘我就不想得‘四九合六图’?”
  双方掌势不停,打得‘噼啪’连声。
  这位丑陋不堪的姑娘,其武功高得出奇。
  以一抵二,竟游刃有余。
  对打之中,她却逐步后退,似是有意诱走二人。
  但是“双燕会”堂主更刁滑,狠狠地推出一掌,腾身飞跃而回。
  瞥眼之间,他发现背后地上,插着一枝红色小旗,上面画着一缕白发,他脱口惊呼:“白发夫人!”
  凡是红旗出现的地方,即见“白发夫人”的踪迹。
  这白发夫人近十余年来,震撼着江湖武林黑白两道。
  但其神龙见首不见尾,鲜有人睹过其真面目。
  “双燕会”堂主全身起慄,一挥手,与周加同时飞掠而逝。
  叶底蝉一声娇叱:“那里走!”
  弹身而起,随后紧追。
  石玉筠悠然而醒,翻身坐起,看见“搜魂手”晕迷的躺在自己身侧。
  他知道他是为了搭救自己而受伤。
  遂忍住背后的创痛,挪近“搜魂手”,呼叫道:“老前辈,老前辈!”
  良久——
  “搜魂手”才睁开双目,道:“小友,我······我不行了!”
  石玉筠一震,急道:“老前辈,晚辈稍通医理······”
  未待说完“搜魂手”微微一笑,摇头道:“小友,你自己的性命也恐怕难保。”
  这句话,震得石玉筠头脑一昏,差一点就栽倒地上,他自己何尝不知道,背后箭创流血过多,如果不能及时补充新血,难以再活三五天。
  可是,在荒郊野外,又到处去寻找?
  唯有等死,另无他法。
  然而——
  心里面一百个不愿死。
  因为他有太多的事情,需要去完成,如自己的身世,寻找白胡子老公公,替恩师报仇,寻找“银笛”,恩师所嘱还有一本“朱简”······
  如果他死了,岂不一切都完了。
  当下,石玉筠强自镇定,道:“老前辈,您……”
  “搜魂手”摇手制止,道:“小友,说实在的,老夫之本意并不想救你,而是听他们说你身上怀有一枝武林异宝——银笛,想攫为己有,不想……”
  话至此,一声咳嗽,呛出大口鲜血。
  石玉筠忍住自己的痛楚,替他揉摸胸肋。
  顿了一歇,“搜魂手”又道:“小友,你真的得到?”
  石玉筠道:“晚辈根本就未见过银笛……”
  于是,他简略的将前后经过,说了出来,又道:“老前辈要此银笛何为?”
  “现在事已至此不说也罢。”
  微顿,又道:“小友,我的内腑已碎,我想……”
  话声至此,又咯出大口鲜血,面色顿若金纸。
  石玉筠目睹他那副痛苦之状,急道:“老前辈,您……”
  未待他往下说,“搜魂手”已截住道:“你的年龄还小,前途未可限量,所以,我想将我的元气,输送给你,让你能多活几天,只要在这一个时限内,能找到‘中州神医’,他定能手到病除。”
  “中州神医?”
  “不错。”
  “他是怎样一个人?”
  石玉筠的脑海里,浮现出白胡子老公公。
  “搜魂手”说道:“此人已是年逾耄耋,白发苍苍,由于养生有道,更加精通医理,看上去如同五旬左右,你只要找到他,保管能恢复健康。”
  石玉筠知道他的意思,要将元气输给自己,甘心缩短他自己的生命,这份恩德,没齿难报。
  但他又不愿无端受恩,如果不如此性命难保,现在,他之所以维持一口残余之气,而是肉芝的力量。
  微一沉忖,即道:“老前辈,您不能如此。”
  “搜魂手”叹了一声,道:“小友,难道你要我们两人同时命丧于此?如果你的命不该绝,定会碰到‘中州神医’。”
  石玉筠哑口无言,他实在想不出别的办法。
  他自己虽然深明医理,但又到何处寻找鲜血?如果无人输送鲜血,无疑的只有一死。
  “搜魂手”接道:“老大有一事问你。”
  “什么事请老前辈直说。”
  “你订过亲没有?”
  “没有。”
  “好,老夫膝下有一女,她的名叫易玲玲,失踪十几年,希望你找到她,你们结成夫妇,我也就眠目了。”
  石玉筠激动得双泪直流,他不知如何答应,只有点头的份儿。
  “搜魂手”似十分高兴,将牙一咬,翻身坐起,手掌抵住石玉筠命门穴。
  约顿饭时间,手掌滑落。
  石玉筠回头一看,“搜魂手”已瞑目而逝。
  这一位老人,为了成全石玉筠,竟缩短了自己的生命。
  石玉筠一动而绝。
  现在,他们已成为翁婿了。
  痛哭了良久,将“搜魂手”的尸身扶起,走进树林内,由于身负重伤,无力运草,只得寻找一适当处所,将尸首藏好。以备异日找到易玲玲,再行掩埋。
  恰发现一株枯木,下面竟有一个窟窿,遂将尸首放在里面,又拜了几拜,记住地点,即弹身出林。
  他不辨方向的奔驰,他必须在十天内找到中州神医。
  不然的话,他就得步上“搜魂手”后尘。
  现在,肩头上更加重了,恩师的遗嘱,以及仇恨,还有寻找“银笛”······
  岳父“搜魂手”死在“双燕会”的手中,前后对他有恩的两个人,都遭害于“双燕会”。
  与“双燕会”算是结下了不解的仇恨。
  有这些重大使命负荷,就必须找到“中州神医。”
  否则他死也难瞑目,更有何脸面,去见这些有恩于自己的人!
  心念之中,脚步益形加紧。
  由于奔行紧急,牵动伤口,鲜血又汩汩地流出。
  但他依然忍痛狂奔。
  脑海里又在想着:“中州神医是否就是白胡子老公公?若果是他老人家,相信定有办法能治好自己的伤,但是,人海茫茫,他老人家现在寄迹何处?”
  渺茫的事情。
  渺茫的希望。
  但是,有一种莫可名状的力量,支撑着他。
  好象是看到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就在自己的面前,他伸手拔下了背上的“没羽箭”,又开始疗治创口。
  然而……
  石玉筠深通医理,不自觉的脱口呼道:“老公公······”
  话声未已,蓦闻——
  身后一声冷“嘿!”道:“姓石的小子,这一次可没有人搭救你了!”
  石玉筠霍然而醒,身躯一转,顿时亡魂皆冒。
  “双燕会”堂主及周加怨毒的立在身前。
  现在,提说他身负重伤,即是没有伤,要叫他以一敌二,也是不可能的事。
  “仇人见面份外眼红”,石玉筠目眦欲裂,大吼道:“还我岳父的命来!”
  双掌翻飞,弹身进扑!
  “双燕会”堂主不屑的“哼”道:“你还是乖乖地的好!”
  右掌一划,石玉筠打出的掌风,如同泥牛人海。
  在电光石火之间,他又觉得一股轻柔的微风拂体,顿使他全身劲力,提聚不起来。
  石玉筠一声长叹,暗道:“完了。”
  双目一闭,两颗豆大的泪珠,滚下而颊。
  他惟有静以待毙。
  “双燕会”堂主由于黑巾蒙面,看不清脸色,但面巾上的两个孔隙,身出两缕凶狠的目光。
  一步步的踱向闭目等死的石玉筠面前。
  他的双脚踩在雪地上。
  发出轻微的“嗡嗡”之声。
  死亡,一步一步的逼近了石玉筠。
  当然,他并不愿意死。但事实的逼近,即使不愿意,也是没有办法的。
  他,反而十分泰然。
  脑海里,空空洞洞,什么也没有。
  人,在死亡前的一刹那,很可能都是如此。
  因为胡思乱想,反而增加了痛苦,如能连现在的一切烦恼,置诸不理,相信也不会有什么难过的。
  石玉筠饱读诗书,通情达理,所以对于即将来临的刹那剧痛,毫不放在心上。
  他自知即是反抗也没有用。
  因为“双燕会”堂主的怪异掌风拂体,已使他劲力全无。
  此际——
  如同一个不懂武功的普通人。
  “双燕会”堂主与他之间的距离,愈来愈近。
  由一丈八尺,八尺······”
  “双燕会”堂主的右掌,慢慢举起!
  相距石玉筠的头顶,尚有三寸不到之际,霎间——
  一声撕魂裂魄的啸声,破空传来。
  紧接——
  在“双燕会”堂主与石玉筠之间地上,插着一枝红色小旗,上面画着一缕白发,旗帜迎风招展,发生出“噗噗”的声响!
  “双燕会”堂主顾不得下击,倏地将手缩回。
  口里惊呼:“白发夫人!”
  他全身起慄,弹身飞起,一连几个闪动,已与周加消失了踪影。
  啸声,以及“双燕会”堂主的惊呼声。
  石玉筠都听到了。
  但他却未睁开眼睛,静静地等候着死亡。
  良久,再未听到声息。
  心里感到奇怪,遂慢慢睁开眼睛。
  出乎意外,“双燕会”堂主与周加,踪影不见。
  他又转头四顾,什么也未发现,不由暗忖:“白发夫人是谁?敢情适才搭救自己,乃是白发夫人?自己与她莫说未见过面,就是听也未听见过,怎的对方会出手搭救自己?”
  反复的思索着,猜不透“白发夫人”为何许人?
  呆立良久,微一用力,又恢复了原状。
  但仍感到身上有几处穴道,淤塞不通。
  他明白是由于流血过多,只要血液增加,这种病状,会猛然而愈。
  危险已除,立时又激起了生的希望。
  脚步一抬,向前急奔。
  天色又昏黯下来。
  风雪交加,发出一片“嘘嘘”之声。
  石玉筠身负重伤,武功亦失,闻之心惊胆颤。
  但他为了寻找“中州神医”,仍然壮着胆子飞驰。
  背后,又流出了血水。
  创伤与疲劳,使得他头脑昏沉。
  希望能找到一个安静的地方,休息一下。
  然后——
  再盲目的前进。
  寻找生命的救助者。
  猛抬头,但见前面有一座倾圮的山神庙。
  他顾不得生命有无危险,一头钻了进去。
  庙内除去神像前有一张破烂的供桌外,再没有其他的陈设。
  一片阴气森森,令人不寒而慄!
  陡地——
  “呼”的一声轻啸,从梁椽间,快如星飞丸泻,射下来一个黑东西,吓得石玉筠心惊胆颤,全身鸡皮疙瘩顿起,而萎顿于地。
  良久,却未再闻声息。
  慢慢转头一看,庙内依然空寂。
  就在这时,又是一闪,一个东西自外面射进。
  仔细一瞧,却是一只蝙蝠。
  这才将一颗惊悸的心,放了下来。
  他略微一阵端祥,决心躲进供桌底下,熬过一夜后,明晨继续前行。
  于是,蹲下身来,偎向里面。
  讵料——
  他的双手一按,一声惊呼,翻身穿出。
  这一次,更吓得他魂飞魄散,寒慄遍起。
  供桌底下躺着一个满身浴血的怪人。
  他的双手按在对方的身上,竟沾满了鲜血。
  试想,一个人独自处身在这样的阴森恐怖环境中,就是包天的胆量,恐怕也要吓得骨软筋酥。
  石玉筠虽在一触之下,他已觉出这人并未死,因为他觉出对方的身体温热。
  一缕同情之心,悠然面起。
  他要看看此人所受何伤,如果能将他教转,也未尝不是一件积阴德的事。
  将心神微一沉静,就要……
  一声扣人心弦的厉啸,划空传来。
  一条黑影竟泻落在庙门口。
  石玉筠目光落处,但见来者,面像狞恶,双目凶睛毕露、满头乱发蓬松,气势怕人已极。
  双目向庙内一扫,阴阴地道:“你是谁?”
  石玉筠习染“寰宇一怪”的怪气,峻声道:“你管我是谁?”
  来者一脚跨进庙内,喝道:“小娃子,我问你一件事。”
  “什么事?”
  “你要如实的说出来。”
  “如果我不?”
  “我就扭断你的脖子,坐裂你的身体,还要……”
  “还要怎样?”
  “把你砸得变为肉酱。”
  石玉筠心头一慄,暗道:“好汉不吃眼前亏,如果他是对自己而来,再答覆得好,也难逃脱,若是对着供桌底下的人……”转念及此,即冷冷地道:“有什么事,你问好了。”
  “你可曾看见一个人。”
  “谁?”
  “一个身负重伤,遍身鲜血的老人。”
  石玉筠心头念转,暗道:“果然如此。”
  于是,冷漠的答道:“看见了。”
  “他向何方而去?”
  “他由于行得十分快捷,好像是向东北飞奔。”
  “好,你如果撒谎,回头取你的狗命。”
  微微一顿,目射煞气,又道:“老匹夫,你逃得出我‘追命天尊’的手中?”
  身躯一晃,厉啸甫落,人踪已杳。
  适才之人,自报“追命天尊”。
  由于石玉筠从未在江湖上走动,自不知道他的来历。
  但他直觉的感到,不会是个正道人物。
  他一时恨怒出声,呢喃自语的道:“如果小爷还有活命,誓必歼灭江湖上所有的败类,为善良的人们留下生存的坦途。”
  厉啸声愈去愈远,显然“追命天尊”已经去远。
  石玉筠心头一黑,暗道:“如果‘追命天尊’追赶不到,势必返回,自己与这个人,誓必被他所害。”
  心里一经转念,躬身挟起那个人,奔出庙外,向西南奔驰。
  双方愈走愈远,相信短时间,“追命天尊”是不会回来的,
  只要能让出时间,看看这个人能否救活,否则,自己再走,也不为晚。
  一阵急奔,来至一座山环,却见一个天然石穴,竟有一人多高,躲在里面,倒是一个很好的处所。
  由于天气过于寒冷,他只觉得挟着的那人全身发颤。
  显然是由于重伤,无力运功御寒。
  他自己也由于身负重伤,寒气侵迫。
  但因适才之奔驰,全身略感燥热,还能经受得住。
  现在一停下脚步,燥热已除,立时寒气拂体,不自禁的也打起寒颤。
  他顾不得查视伤者,也未看清伤者的面貌。
  即转身走出石穴,在附近寻了一些枯枝,拿回洞来。
  可是,他身上却没有火种,一时竟难住了。
  忽然——
  他想起伤者既是江湖人物,这些东西很可能带有。
  于是,不遗考虑的探手摸向对方的革囊,竟掏出了千里火燃着枯枝。
  火种燃起,洞内寒气即除。
  夜间有火光的地方,目标极为明显。
  石玉筠为了御寒,并未想到会有人发现火光。
  此际——
  他才回头看视伤者。
  双目落处,全身不由得一颤。
  一声凄厉而惨痛惊呼:“老公公,老公公!”
  双手连摇着伤者的身体,泪水滚滚的痛哭道:“老公公,您老人家……”他的语声哽咽,说不出话来。
  原来这个身负重伤的老人,正是一年前石玉筠被迫离开“童家庄”,而到处寻找的白胡子老公公。
  想不到他会全身浴血,奄奄一息。
  石玉筠哭叫着。
  石穴外面风雪交加,与哭声谱成了一曲不协调的音符。
  白胡子老公公是他的救命恩人,也是他的唯一亲人,现在,生离死别,怎不叫他摧心断肠。
  石玉筠伤痛得忘记了替老公公把脉,只是哭……
  哭声嘶哑,眼角已溢出鲜血来。
  如果白胡子老公公就此逝去,从今以后,人世间再也没有亲人了……
  他不能让他老人家死去,他们两人,都应当活着,因为他有很多的事情,需要去做,也需要向老公公诉说出来。
  生的欲念,诱惑着他,益发哭得厉害。
  口里嘶哑的叫唤着:“老公公,老公公……”
  此声!
  此情!
  此景!
  即是铁石心肠,也必心酸泪落。
  笔者走笔至此,也不禁一掬同情之泪,因为本人想起了在战场与亲爱的弟兄们并肩作战时之往事……
  约有顿饭的时间。
  白胡子老公公的耳畔,听到了个熟悉的哭叫声。
  他的心里一动,长长的透出了一口气。
  石玉筠闻声,哭声戛止,急呼道:“老公公,我是筠儿……”
  白胡子老公公慢慢睁开失神的双目。
  迷离的目光,恍惚的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脸庞,那是几年来,梦寐以求的,但他却以为不会是真的,喃喃道:“这是在梦中,梦中……”
  不断的说着“梦中”两个字。
  石玉筠强自抑压住悲痛,轻声低唤道:“老公公,不是梦,是真的,我是筠儿。”
  白胡子老公公抬起手来,轻抚着石玉筠的俊俏小脸蛋,面上浮现了一丝安慰的笑容道:“你真的是筠儿?”
  “我真的是筠儿,老公公。”
  白胡子老公仰卧于地,将眼霎动一下,仔细的端详石玉筠一会,摇头道:“不是,你骗我。”
  “老公公,我没有骗您老人家。”
  白胡子老公公依然不大相信,道:“我的筠儿,体质欠佳,并没有习过武,你可能是最近江湖中传言的那个假石玉筠,快说实话。”
  石玉筠察言观色,知道老公公还在晕迷之中,急疾的从怀中掏出一颗“紫金丹”,放在他的口中,道:“老公公,这不就是您老人家给筠儿的紫金丹吗,快吞下,就可看清了。”
  白胡子老公公将紫金丹吞下,用手一摸眼睛,双手一环,将石玉筠拥在胸前,颤声道:“孩子,可真苦了你。”
  微顿,又道:“孩子,告诉我,你的遭遇。”
  石玉筠伏在老公公的胸前,泪水婆娑,语音颤抖,从被童英纲一脚踢死,丢下山谷之事说起······
  他还没有说到一半,忽地——
  白胡子老公公的手,无意中碰到他身后尚未拔出来的“没羽箭”,痛得石玉筠“哎呀!”一声惨呼,冷汗直流,话声戛止。
  白胡子老公公急问道:“孩子,你受伤了?快告诉我!”
  言下,不胜痛怜。
  石玉筠忍着痛,将夜来之事,简略的说出。
  白胡子老公公闻言,牙根一咬,翻身坐起,道:“孩子,忍耐······”
  探手怀中,掏出一个白玉小瓶,拔掉塞子,将脖子一仰,滴了两滴紫白色的乳汁在口内,道:“孩子,我运息一会再说。”
  立即端坐瞑目运动。
  石玉筠看着白胡子老公公,心里不知是喜?是忧?
  喜的是,自己正在天涯寻找这唯一的亲人,想不到却在无意之中碰面。
  忧的是,他已看出白胡子老公公的伤势,恐怕不下于自己所受的箭伤,倘若他老人家……
  他不敢想下去,眼泪婆娑而下。
  流着泪水,感到一阵一阵的头晕,他明白这是由于流血过多所致。
  只有静静地坐在一旁。
  脑海里忆着白胡子老公公所传授给自己的医道,有无灵药,能够增加血液。
  然而——
  回想的结果,是没有的。
  除去在一个健壮的人身上,抽出血液,输到自己身上外,再没有其他的办法。
  想着,回头看看白胡子老公公的蜡黄脸色,又不禁一阵怆然。
  他恨透了“双燕会”。
  还有那“追命天尊。”
  如果自己将来还有命在,誓必血洗“双燕会”。
  至于“追命天尊”,把他剁为肉酱,替白胡子老公公报仇雪恨。
  又不自觉的看向老公公,他那雪白如银的头发上,也染满了鲜红的血渍,红白相映,惨不忍睹。
  忽地——
  白胡子老公公双目倏睁。
  侧耳静听了一会,洞穴外面,除去交加的风雪声外,再就是静悄悄的。
  似乎放下心来,一把拉住石玉筠的手,哽咽道:“孩子,公公外出即是为了你?”
  石玉筠一怔,问道:“为我?”
  “不错,我由于看你的体格,不适宜练武,但又必须要你练成绝技,所以决心踏遍三山五岳,去寻找天府奇珍,为你改造一下体质秉赋。”
  “老公公,找到了?”
  “天府奇珍,可遇而不可求,所以一直就没有回到童家庄。”
  微微一顿,又道:“孩子,我先替你拔出箭来,再谈。”
  说着,将石玉筠的身躯扳到,伏在自己的膝盖上。
  飞指点了石玉筠背后的几处穴道,喃喃地道:“孩子,忍耐一下,不会痛的。”
  话声中,双目暴射神光,已将“没羽箭”起出。
  痛得石玉筠“啊呀!”一声惨叫,差一点痛得就要晕迷过去。
  白胡子老公公额上的汗水,滚滚而下。
  急疾的将一颗红色的丹丸,用口嚼啐,喷在箭口,跟着又贴上了一帖膏药。
  他抹掉额上的汗水,喘吁着道:“孩子,起来,我评评你的脉息。”
  一把抓住石玉筠的手腕,微一试评。
  顿时面色大变,颤声道:“孩子,你再活不过六天了!”
  石玉筠内心明白,毫不惊奇的道:“老公公,是的,我知道。”
  “你说那‘搜魂手’要你去找‘中州神医’?”
  “是的。”
  “你可知道我是谁?”
  石玉筠茫然不知所答。
  确实的,他在白胡子老公公身边长大,竟然不知道他老人家的名号,实在说不过去。
  口里凄伤的涣着:“老公公······”
  白胡子老公公接道:“告诉你,本来我不想说出,但现在时势所迫,不说不行,我就是你屡次听人所说的‘中州神医’。”
  此言一出,石玉筠激动得泪水婆娑,颤声叫道:“老公公······”
  未待他说下去,“中州神医”截住道:“孩子,我被追命天尊打得内腑已碎,将来我死之后,这个仇恨就落在你的身上,要替我报仇。”
  “您老人家不······”
  “中州神医”摇手制止,道:“不要岔话,因为我治愈了他一个仇人,不晓得如何被他知道,竟然邀截我,他的功臻化境,一掌就将我击成重伤。”
  喘息了一会,又道:“孩子,你可知道你的身世?”
  石玉筠摇头道:“不知。”
  “将来你可到终南山寻找‘沧海一剑’,他会给你看一封信,一看便知。”
  “他会给我?”
  “你就说‘中州神医’,打发你来的。”
  说至此,目珠一转,又道:“孩子,你只有六天的活命!”
  “筠儿知道。”
  “中州神医”陡放棱芒,道:“你可知道病根。”
  “知道。”
  “好,总算我的医道有传。”
  说着,他从怀中,掏出一条银细的小管子,两头是针,又拿出两贴膏药交给石玉筠,道:“插在你的臂弯血管中。”
  石玉筠深明医理,骇然道:“老公公,您不能,筠儿不能这样……”
  “中州神医”面色一寒,厉声道:“快插,我自有道理。”
  但石玉筠却未动手,他明白老公公要输血给自己,他已身负重伤,再要输血,岂不加速死亡。
  “中州神医”面现怒容,一把抓住自己的手臂,已将针插在他的臂弯血管中,另一端插在自己的血管中,说道:“如果头晕时,立即拔出。”

  第五章 神医侠秘传风雷掌
  这当儿是不能遭受到任何干扰。
  不然的话,两个人都要脱血而亡。
  正在紧要关头,一声厉啸,破空传来。
  一条人影,泻落在穴洞外面。
  那人一阵阴森的怪笑,道:“小杂种,你敢欺骗我‘追命天尊’,我叫你俩统统死!”
  双目喷出两缕怨毒棱芒,一步一步跨进洞内。
  死神!笼罩在‘中州神医’与石玉筠的身上。
  此际——
  ‘中州神医’目珠回瞪,喝道:“孩子,你自管调息,一切有我。”
  石玉筠知道不能动,但他的心里,难过到极点。
  “追命天尊”一阵阴森的冷笑,道:“你们死定了!”
  相距三尺处,已将右掌翻起。
  一寸一寸的向下落着,狞声道:“你能治活一个人,我就能叫你死!”
  这个魔头的手掌,眼看就要落在‘中州神医’的头顶之际,‘中州神医’一声凄厉的暴吼,喝道:“魔头,你接我一招!”
  突出的右臂,翻掌向上一架,“啪!”的一声接实。
  “追命天尊”万想不到他会有此一着,不由得竟被迫退了两步之多。
  当然,这是在他冷不防之中,如果全力下击,漫说是一个“中州神医”,就是再加上一个,也应手而毙。
  “中州神医”这一格拒,两头的针尖,差一点就要拔出来,他已惊出了全身汗水。
  “追命天尊”跨步而上,举掌又要……
  陡地——
  一股棱厉无匹的锐风,从身后激射而至!
  他为了保命,顾不得伤人,撤掌回身,向洞穴外面看去,却是人影全无。
  破口大喝道:“何不事就现身出来!”
  并无回声。
  外面依然风雪交加。
  于是,立即又回身对着“中州神医”扑去。
  他的手掌甫举起,身后又是一缕劲风,势若狂飚,疾卷而至。
  “追命天尊”心头大凛,晃身射出洞外。
  转头四顾,依然人踪杳然。
  这可激起了他的怒火,不由破口大骂道:“见不得人的下流……”
  话声未已,一条红影,凌空而落,喝道:“瞎了你的狗眼。”
  “追命天尊”脱口呼道:“恨天姬!”
  “不错。”
  “你敢架梁?”
  “我有这个意思。”
  “老妖精,你是想找小白脸?”
  这一句话,触动了“恨天姬”的怒火,那奇丑不堪的脸面上一阵扭曲,虎吼一声,喝道:“找死!”
  双掌出手如电,连攻出三招。
  “迫命大尊”双掌翻飞,攻守兼备。
  这两个武林高手,狠命的拚打,激起地上的积雪,以及天下飘落的雪花,变成一片迷茫的白雾。
  洞穴中——
  “中州神医”的面色,愈来愈黄,气喘短促,神智渐渐昏迷。
  石玉筠的面色,却渐呈红晕。
  陡地——
  他觉得有点头晕。
  已知自己身上的血液充足。
  急疾的拔出针尖,将膏药贴在针口之处。
  一股鲜血喷射而来,心头一震,慌不迭的又将“中州神医”臂弯的针尖拔出,也贴好膏药。
  “中州神医”仰身而倒。
  石玉筠“哇!”的痛哭出声,呼叫道:“老公公,老公公······”
  声音是那么的凄厉,闻之令人摧心断肠。
  良久,“中州神医”睁开失神的双目,无力的抬起右臂,抚摸着石玉筠的面颊,嘴角绽出一丝笑容,道:“孩子,总算不负我扶养你一场,终究你能练成武功,你们石家······”
  话声戛止。
  石玉筠哽咽着问道:“老公公,石家怎样?”
  “你找到‘沧海一剑’,就知道了。”
  “你老人家告诉我不好?”
  “不能。”
  “为什么?”
  “于你无益,反而有害,你……你……”
  “中州神医”的嘴唇,有点硬了。
  石玉筠见状,泪水如同雨下,抢呼道:“老公公,您不能离去,您……”
  “中州神医”顿时又精神一震,道:“孩子,我已将我的智慧,由血中输送给你,现在你具备了两个人的智慧,今后无论习学什么武功,都有事半功倍之效。”
  石玉筠才要张口,“中州神医”示意不要插口,道:“现在我只能告诉你一件事,”
  “什么事?”
  “寻到银笛。”
  “银笛?”
  “这件东西,无论如何要得手。”
  这是石玉筠第三次听到临死前之人,嘱咐他要得到“银笛”,看来“银笛”是不寻常的一件东西。
  由于伤心过度,石玉筠并未追问,寻到“银笛”后,是否要交给石家后代,否则,他会体会了自己的身世。
  “中州神医”微顿,又道:“孩子,我身上有几种药物,你掏出来。”
  石玉筠含着泪水,从他的怀里,掏出了三个扁平的白玉小瓶,
  “中州神医”继续道:“这都是稀世奇药,你要好好保存,作为救人济世之用,尤其那瓶‘玉乳’,更是珍贵,你把它们收好。”
  石玉筠知道老公公已无活的希望,只得依言装好。
  只听老公公又道:“我内衣袋里,还有一个小纸卷,乃是‘风雷三掌’,算是公公送给你的。”
  “风雷三掌?”
  “不错,你快掏出来。”
  石玉筠依言,挥手掏出,将纸卷展开。
  上面画着三招掌势式。
  虽只一眼,他已看出这三招掌势繁复,奇诡莫测。
  不自觉的,看人了迷。
  陡地——
  他的耳畔响起了“中州神医”的声音道:“孩子,这是我当年替一个陌生人疗治创伤,事后,他送给我这个纸卷,虽曾试练过,总觉得力不从心,因此,就一直藏在衣袋内,你服食过肉芝及果食,身体的秉赋已异于常人,不妨练习一下。”
  微顿,又道:“这‘风雷三掌’的威力,世无其匹,你快依式练练看,很可能会用得上。”
  此际——
  石玉筠的箭创已愈,内力尽复。
  在一日一夜之间,连得两个人输以内功及鲜血,可想而知,其内功的造诣,已大非昔比。
  他不忍拒绝老公公的意思,只得含悲忍泪站起身来。
  再仔细一看“风雷三掌”:
  第一招飞!
  第二招坠!
  第三招裂!
  恁的石玉筠颖悟绝伦,智慧超人,也难以领会其中之玄奥。
  瞥眼看看老公公那份企盼的目光,心头一慄!
  开始演练“第一招飞”。
  掌势乍出,即觉内力不继。
  但他为了安慰这唯一的亲人,只得拼尽全力的依照着上面掌势的起势,虚空推出。
  陡地——
  有数条弧影,划空而过。
  掌势如同奔雷骇电,隐带风雷之声。
  “轰隆!”一声大震,石悄横飞,烟尘蔽目。
  他紧接着又要演练“第二招坠”。
  但觉一阵血翻气涌,眼前金星乱冒。
  就在这时——蓦闻——
  “中州神医”一阵哈哈大笑。
  但笑声凄厉震耳。
  旋即,喃喃自语的断续道:“我……我……可……以……放……”
  “放”字说得简直就听不见,但他的嘴唇,还在不断的颤动,却没有一点声音吐出来。
  渐渐地——
  嘴唇也不动了,头一歪,就此瞑目而逝。
  这一位,曾在江湖上起死人活白骨无数的“中州神医”,结果死在替人治病的时间内,也可谓哀哉。
  石玉筠一见,伏在尸身上,号啕大哭。
  只哭得穴洞外面的寒风呼呼,瑞雪横飞。
  眼角,再次溢出了鲜血。
  “中州神医”本想看看石玉筠将“风雷三掌”练成,再行离去,然而,大限来到,使他等候不及。
  不过,他毕竟还是满意的,因为亲眼看见了“筠儿”,能打出“第一招飞”,才兴奋的笑了出来。
  石玉筠哭声嘶哑,依然还在叫着:“老公公,老公公。”
  生离死别,即是心肠再硬,也无法抑制伤感,何况石玉筠与“中州神医”的关系,又自不同。
  他,尽情的哭,哭……
  “中州神医”却听不见了,悄悄地回师极乐。
  陡地——
  穴洞外面,一缕轻微的衣袂飘风之声。
  如同幽灵似的出现了一个长发披肩的奇丑女人。
  她,就是叶底蝉。
  微一沉凝,冷冰冰的道:“人已经死了,你就是哭死又有何益?现在大敌当前,你还不趁早将遗骸掩埋,以便替老人家报仇。”
  话虽不多,有如焦雷贯耳。
  石玉筠霍地止住哭声,转头对叶底蝉,道:“多谢指教。”
  身躯疾起,运掌在地上砸了一个窟窿。
  将“中州神医”的遗骸埋好、跪在地上,连叩了几个头,喃喃的祷祝道:“老公公,筠儿会替您报仇的。”
  双目喷火,一声长啸,弹射出穴洞外面。
  叶底蝉已自踪影不见。
  拢目睇注,但见“恨天姬”,正与“追命天尊”在三十丈外,有一招,没一招的对打着。
  他看在眼里,已知二人在拚搏内力。
  这种打法,只要双方有一方之功力稍逊,立时会溅血当地。
  石玉筠与“恨天姬”虽然有过数次会面,但他却不能让人家替自己报仇,他必须要手刃“追命天尊”才甘心。
  是以,一声厉吼!
  身躯暴起,弹向两人对峙之处。
  他含愤发掌,势若倒海排山,劲气万钧。
  竟不顾“恨天姬”,从旁侧向“追命天尊”扑去。
  同时,口里喝道:“老魔头,你纳命来!”
  “薰风掌”热浪如滚,裂岸惊涛。
  “追命天尊”与“恨天姬”已拚搏了内力,两人正是势均力敌,如果再加上一个石玉筠,岂不······
  但他应敌经验丰富,在电光石火中,身躯一侧而过,堪堪躲过,脱口怒喝道:“薰风掌!”
  “不错,你的眼睛,不瞎!”
  刹那——
  “追命天尊”面罩无比的杀气,喝道:“寰宇一怪是你的什么人?”
  “小爷的师父。”
  “好,老夫宰了你!”
  人随声进,欺身而上。
  显然——
  这老魔头,与“寰宇一怪”也有过节。
  就在这时,两股狂厉无伦的掌风,一股推向“追命天尊”,一股却推向石玉筠,同时,又有一声石破天惊般的怒喝道:“给我站住!”
  这正是“恨天姬”。
  她的面呈狰狞,怒视着石玉筠道:“小子,你是找死!”
  石玉筠满怀哀伤,她这一句话,激起了他的怪气,也激起了他的怒火,冰寒至极的道:“老前辈,什么意思?”
  “你不懂得江湖的规矩?”
  “什么规矩?”
  “我与他打着,与你何干?”
  “在下为了替中州神医报仇,难道不许出手?”
  “你报仇也要招呼一声。”
  “为什么?”
  “你明知?抑是故问?”
  她这样一说,弄得石玉筠满头雾水。
  就是“追命天尊”也揣测不透,她居何心,也就怔怔的立在一边。
  不过,他的心里,却希望两人打起来。
  这样——
  三个人相互对敌,自己可以居中取利,把眼前的两个人统统去掉,既报了仇,也雪了恨。
  转念之间,已听石玉筠阴阴地道:“不知。”
  “恨天姬”喝道:“小子,我与老贼相打,你横里插手,岂不叫老贼说我们两个不顾江湖道义,连手合击?”
  微顿,目射凶光,厉喝道:“这样,胜之不武,你给我退开。”
  但石玉筠仇人在前,岂能再让她出手,拱手一摔,傲然道:“那么,请老前辈后退,由在下单独与老贼一战!”
  “恨天姬”一怔。
  往时,她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从来不听别人的支使,同时,也可以说没有人敢对她开口的。
  但她自见到石玉筠后,却是无法拉下脸来。
  是以,在一怔之下,点点头,退身一旁。
  “追命天尊”的如意算盘打错了,作梦也不会想到“恨天姬”会无言的退出,听由石玉筠的要求。
  至此,他的目光一惊,心头一宽。
  因为石玉筠不过是二十岁不到的小娃子,其武功再高,也高不出自己,相信一出手,就会将他置之死地。
  然后,再对付“恨天姬”。
  当下,石玉筠身躯疾转,双目射出无比的怨毒的目光,怒喝道:“老魔头,你纳命来!”
  人声齐动,掌劲排山倒海,向“追命天尊”卷去。
  他要为“中州神医”报仇,可以说其怒恨之深,无以言词形容。
  “追命天尊”身躯疾划,已星飞电闪般的还攻了三招,
  这三招虚实兼备,恁的绝顶高手,也难躲过。
  但石玉筠在一日一夜之间,吸收了“搜魂手”数十年的内功实力,复经“中州神医”输以鲜血,无论内功以及智慧,凭空增高了倍余。
  是以,腰身一拗,已弹出了对方之掌风以外。
  他目眦欲裂,蓄积全力狠攻猛扑。
  阵阵酷热之掌风,卷起地上之积雪,顿化为腾腾白雾,炙人难熬。
  “追命天尊”心头起慄,作梦也想不到这个小娃子的武功会如此高超。
  因之,那里还敢大意,全心全意的对敌。
  石玉筠报仇心切,陡地——
  掌势一变!
  数条弧形幻影,狂猛卷出。
  这正是“风雷三掌”中之第一招飞。
  一声凄厉的惨吼!
  “追命天尊”的身躯,凭空飞起。
  在电光石火之瞬间,身躯甫自着地,腾跃而起,一晃身,跃进树林内。
  石玉筠在打出“第一招飞”之后,只感气血浮动,略一犹豫之间,发现“追命天尊”脱逃,心头一急,厉声喝道:“老魔,哪里逃!”
  纵身起步,疾弹向林边。
  才要躬身而入,陡地——
  两缕劲风,扑面而来。
  同时,听到一个阴恻恻地声音道:“小子,你死定了!”
  石玉筠循声望去,竟然是“双燕会”堂主以及周加,横身拦阻在面前。
  一见这两个人,双目血丝密布,牙齿咬得“格格”作响。喝道:“双燕会堂主,小爷不活劈了你,誓不甘心!”
  双燕会堂主从蒙面黑巾上,射出两缕寒冰利箭似的目光。阴恻恻地一阵狂笑,道:“石玉筠,在你死前我总得告诉你。我是双燕会的‘毒龙堂主’,不然的话,你到阎老五殿前,无法告状。”
  说着,已跨步近前。
  周加躬身道:“堂主,这小子由我来收拾。”
  “毒龙堂主”一颔首,退立一旁。
  周加欺身上步,面色狰狞,立在五尺以外,喝道:“石玉筠,你将银笛拿出来,本使者可以向堂主讨情饶你一命。”
  石玉筠对“双燕会”恨之入骨,切齿道:“你的狗命,谁给你讨饶!”
  晃身疾上,热浪横扫。
  周加一声冷“嘿!”道:“找死!”
  翻掌硬接。
  “劈啦!”一声,双方各退了一个大步。
  人影乍分倏合,又打在一起。
  石玉筠怒恨攻心,陡地——
  又划出了数缕弧影,施展开“第一招飞”。
  一声惨嗥!
  一蓬血雨!
  周加的脑浆迸裂,死于非命。
  石于筠一掌击死周加,不由得一怔,万想不到这第一招飞,竟然如此的凌厉,可以想见第二招坠,及第三招裂的狂猛了。
  就在这一怔之际——
  前后有两个人,同时惊呼出声:“风雷三掌!”
  话声中,同时欺近前来。
  “恨天姬”丑恶的面孔上,顿现杀气,厉声道:“你是‘鬼魔’之徒?”
  就在“恨天姬”发话的同时,“毒龙堂主”阴声道:“鬼魔是你的什么人?”
  场中的空气,顿呈无比的紧张。
  看来——
  石玉筠如果一个回答不好,“恨天姬”与“毒笼堂主”会双双出手来对付他。
  石玉筠心头一动,冷漠地道:“老前辈,请稍候,晚辈再告知一切。”
  “恨天姬”怒喝道:“小子!你莫打歪主意。”
  “放心,不会的。”
  “谅你也不敢。”
  晃身后退出五丈余远。
  “毒龙堂主”阴阴地喝道:“你与‘鬼魔’是什么关系?”
  “关系至深。”
  “说。”
  “我不说,你敢怎么样?”
  “叫你死!”
  “能办得到吗?”
  石玉筠以“第一招飞”砸死了“双燕会”的巡寨使者周加。已是信心大增,
  只要是连环使出,相信“毒龙堂主”也难逃出活命。
  他已恨透了“毒龙堂主”,因为对方的一枝“没羽箭”,差一点就送掉了小命,若不是恰巧碰到“中州神医”,恐怕没有活命的希望。
  “毒龙堂主”怒火上升,弹身而起,道:“三招内叫你溅血五步!”
  右掌一推,狂飚疾翻。
  同时,左手轻挥,一阵轻柔掌风拂出。
  石玉筠曾吃过他的亏,心中凛于对方的怪异掌风,弹身躲开。
  他快,对方更快,出手的招式,真如奔雷电掣。
  石玉筠不待对方换招,在闪躲之中,已自施展开“第一招飞”。
  “毒龙堂主”深知“风雷三掌”的厉害,不敢硬接,弹身闪躲。
  但这“第一招飞”是何等快捷,掌风已拂在“毒龙堂主”左臂上所缠的那条金色小蛇。
  “毒龙堂主”也惊出了一身冷汗。
  他一时怒极,口里“嘘”的一声啸出,
  金色小蛇,箭疾的射出。
  石玉筠前冲之势用老,同时,也万想不到对方会如此的卑鄙。
  他一声惊呼,那条小蛇已咬在腿肚上。
  只感到半身麻木,萎顿于地。
  “毒龙帮主”一阵狞笑,疾捷掠上,举掌就要……
  “恨天姬”大吼,喝道:“你敢!”
  弹身迎上,一掌横扫“毒龙堂主”,一掌砸向石玉筠腿上的金色小蛇。
  “啪!”的一声大震,“恨天姬”退后了三步之多。
  “毒龙堂主”原式不变,依然下砸。
  “恨天姬”抢救不及,眼看——
  石玉筠就要溅血,忽然有一个声冷如冰,呢喃说道:“王八羔子鳖杂种,谁在打架?”
  随着话声,有如幽灵似的出现了一个身穿一袭破烂衣衫,躬腰驼背的怪老人。
  他身后背着一个很大的酒葫芦。
  但身法之快捷,无与伦比。
  一欺身,即已驰至。
  未见他出手,“毒龙堂主”一声惨呼,登登后退。
  迨至他看清来人,怒喝道:“你是谁?”
  这驼背老人,醉眼朦胧,回头看向“恨天姬”道:“他与谁说话?”
  “恨天姬”道:“与你。”
  “与我说话?”
  “不错。”
  驼背老人似乎如梦初醒,又转回来,道:“你是在问我叫什么?”
  “毒龙堂主”身为“双燕会”绝顶高手,连人家怎样出的手,都未看清,这个跟头可栽大了,只气得须发戟立,冰寒的道:“不错。”
  “但我不想告诉你。”
  “那么,本帮主就要你的命。”
  驼背老人双目一眨,道:“你惊醒了我的好梦,还未找你算帐,却又要起我这条老命来,好,咱就教训教训你。”
  话声中,未见他幌肩,只是一闪之间,只听“劈啪!”两声脆响,“毒龙堂主”竟挨了两记脖子拐,只打得他眼冒金星,喉头一甜,喷出一口鲜血。
  而驼背老人依然立在原地,说道:“今天咱老人家不愿杀人,给我滚。”
  “毒龙堂主”寒气直冒,从蒙面黑巾中,射出两缕狠毒的目光,喝道:“后会有期。”
  跟着——
  一声轻“嘘!”唤回那条金色小蛇,弹身而逝。
  驼背老人也不理会,转身看向坐在地上的石玉筠,顺手搬过背后的大酒葫芒,“咕咚”喝下一大口,朦胧的双目,轻“噢!”了一声,道:“你好像……”
  旋即又摇摇头,道:“不会的。”
  说着话,又看了石玉筠一眼,转身而去。
  “恨天姬”本想横身阻截,但见到石玉筠面色焦黄,立即停住身躯,问道:“小子,你被金线蛇所咬,需要快点设法医治。”
  石玉筠何尝不知金线蛇之毒,但处此荒郊,自己身上除“紫金丹”外,并没有解毒药品,势必要在一个时辰内,寻到镇甸,配购药材。
  否则,非死不可。
  他凄伤的说道:“老前辈,现在我无法行动。”
  “怎么说?”
  “一经行动,血脉流行的更加快速,毒液攻入心脏,无药可治。”
  “那怎么办?”
  “必须……必须……”
  “恨天姬”见他说话吞吞吐吐,不由怒道:“必须什么?快说。”
  石玉筠道:“老前辈如肯帮忙,请挟住晚辈,在一个时辰内,要寻找到镇甸,配购解毒药材才行。”
  “好吧!”
  探手就要……
  陡地——
  眼前白影一闪,有人冷漠地道:“慢着。”
  石玉筠与“恨天姬”同时抬头,见是叶底蝉。
  石玉筠急道:“姑娘有什么事吩咐?”
  叶底蝉冷冷地道:“你的‘四九合六图’?”
  “姑娘想要?”
  “有这个意思。”
  石玉筠探手怀中掏出宝图,道:“给你。”
  他并不是真心要给她,不管这件东西是真?是假?总是何秀姑诚心诚意送的,岂能白白送人。
  因之,他心在对方要接之时,即以“三阳禅功”将宝图焚毁。
  讵料——
  叶底蝉却是一怔,并未伸手去接,她的目珠滴溜溜的一转,呢喃的道:“你留着好了,姑娘不过是试试你,后会有期。”
  娇躯一晃而逝。
  “恨天姬”疑奇的道“小子,你认识她?”
  “见过二次。”
  “她怎的又不要了?”
  “不清楚。”
  “恨天姬”怪眼一翻,似有所悟的道:“小子,我问你一句话。”
  “老前辈请直说。”
  “你可曾爱过女孩子没有?”
  石玉筠的俊面陡红,嗫喃的道:“没——没有。”
  “不对。”
  “老前辈有所见?”
  “我看这个丑姑娘的面无表情,很可能是经过易容,从她的眼睛里,看出一份妒恨之火。”
  石玉筠由于被毒蛇所咬,命在旦夕,无心去猜想,只得说道:“老前辈,这件事情,我们以后再谈如何?”
  “恨天姬”用手一拍腿,道:“我倒忘了正事?”
  陡地——
  身后传来一个银铃似的冷漠声音道:“在一个时辰内,你们能找到镇甸?”
  “恨天姬”就要……
  只听那声音又道:“请你不要转身,否则,我的手一动,你就溅血。”
  果然,一只手掌,已抵在她背后的“灵台”大穴,石玉筠仰卧当地,似已被人点中晕穴。“你究竟是什么意思?”
  “我只是好意的告诉你们,在五十里路以内,并无镇甸村庄,所以你们要治疗蛇毒,只是妄想。”
  微顿,又道:“同时在一个时辰内,你也无法驰出五十里路。”
  “恨天姬”怒声道:“你这样打岔,岂不是有意耽搁时间?”
  “没有这个意思。”
  “你要怎样?”
  “我可以将他治愈。”
  “有企图?”
  一阵“咯咯”脆笑。
  笑声如珠走玉盘,悦耳好听。
  笑声甫落,语冷如冰的道:“你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但是,我不能相信。”
  “怎样可以相信?”
  “你如果有意替他治疗,大可以在此动手,又何必鬼鬼祟祟的见不得人?”
  “这内中自有道理。”
  “什么道理?”
  “无可奉告。”
  旋即,她又寒声道:“他所受的蛇伤,我是治定了。”
  “恨天姬”忽觉身后一松,以电光石火之势,侧转身躯,却见一条身影,挟着石玉筠,快似闪电星飞,已纵进树林,失去了踪影。
  她一声大吼。喝道:“哪里逃!”
  弹身而追,然而一一
  追她追近林边,早已踪影不见。
  “恨天姬”在江湖上横行数十年,可以说是黑白两道闻名丧胆,想不到连对方的面孔都未看清,人家就将活生生的一个人劫走,这个跟斗可栽大了。
  她恨得将脚一踹地面,硬生生的隐下数寸。一张丑陋不堪的脸面,扭曲得更加难看。身形一弹,红影闪晃之中,消失在皑皑白雪中。
  不知经过多少时候,石玉筠悠然醒转。
  但闻身后有一个冷漠如冰的声音道:“你的蛇毒已经好了。”
  “好了?”
  “不错。”
  “你是谁?”
  “墓中人!”
  这三个字一入石玉筠的耳中,顿时全身遭起鸡皮疙瘩,心跳加剧。
  他左右回顾,四周漆黑如墨,凭着他的双目,竟看不到二尺。
  就要腾身而起,蓦闻——
  那个冷漠如冰的声音,又道:“坐着。”
  石玉筠吓得冷汗直流,颤声道:“难道我死了?”
  “你没有死!”
  “那么因何会在墓中?”
  “现在深夜,正是幽灵出现之时,我看到你被毒蛇所咬,所以出手搭救你。”
  顿时——
  石玉筠想起了自己与“恨天姬”在谈话之际,准备寻觅镇御配药,曾觉得一阵头晕,就此昏了过去。
  他意会到自己是被鬼所迷。
  因之,又机伶伶的打个冷颤,道:“在下感谢你救命之恩。”
  “不必感谢。”
  “你有什么要求没有?”
  一阵沉默。
  良久,一缕悠长的叹息,道:“我想要你的心!”
  “心!”
  石玉筠阵阵寒气直冒,这个女鬼竟要自己的心。
  试想,将一个人的“心”剖出,那还有活命?
  不容他有幻想的机会,只听又道:“你舍不得?”
  “这……这……”
  “这什么?”
  “如此说来,你的救我,乃是有企图?”
  “当然。”
  “就是要在下这颗心的企图?”
  “猜得对。”
  面对死亡,石玉筠反而沉静下来,冷冷地道:“你既然有意要心,为什么不在我昏迷之时,就剖取了,何必将我的蛇毒治好,再行索取?”
  “我要你亲自交给我。”
  石玉筠的心头电闪似的一掠,道:“你能否现身一见?”
  “不能。”
  “为什么?”
  “因为你是活人。”
  “如果我的心,一经剖出来,顿时与你一样,还有什么人鬼之分,所以我希望在死前,能认识你。”
  “不必。”
  “那么你要定了心?”
  “谁还与你开玩笑不成?”
  石玉筠一声长叹道:“好吧,你自己取好了。”
  双目一闭,含在眼眶中的泪水,滚下了两行。
  因为他想起了身世、师仇、亲恨,一样也未完成,现在,竟要含恨以殁,将何以见地下所有认识自己的人?
  蓦闻——
  那个冰冷的声音道:“你不愿意?”
  “在下没有说不愿意。”
  “那你为什么哭?”
  “这是我自己的事,你自管取心吧!”
  “我曾说过,要你自己送给我。”
  “这个无法办到。”
  “什么?”
  “你不要误会,试想我将心剖出,岂还有命在,我又如何能亲手交给你,所以还是你自己取好。”
  “这倒不须你管,只要你能将腹剖开,我自己取也可以,但要你诚心诚意的愿意给我。”
  石玉筠钢牙一咬,道:“好,请你准备。”
  功展右手食中二指,直向心窝戳去!
  眼着手指已经拂上衣衫前襟之际,蓦觉——
  右臂一麻,竟然抬不起来。
  同时,又是一声长长地叹息,道:“你真要给我?”
  “你救我一命,我送你一颗心,各取所需,两不欠情。”
  “实在告诉你,我要的心,不是有形的。”
  “在下不明白。”
  口里说着话,心里又是寒气直冒,不由得又想到“鬼”字上面。
  当然,鬼是无法拿到阳间的东西,因为阳间之所有,均是有形的,阴间所有,才是无形的。
  看来——她的意思,还是要自己死。
  只听墓中人又道:“人鬼殊途,你即是将心剖出,我也无法保存。”
  “那怎么办?”
  “你如果对我有诚意,永远把你的一颗心,奉献给我‘墓中人”,就可以了。”
  “我是否可以看看你?”
  “可以,不过时机未到。”
  “什么时候?”
  “很难说。”
  “你不现身,在下将来见到也无法认出。”
  “这个我会告诉你。”
  微顿,又道:“现在,你可以走了。”
  “多谢。”
  石玉筠腾身而起,就要……
  蓦闻——“墓中人”冷喝道:“站着。”
  石玉筠实在急着离开这鬼气森森的所在,闻言不由一愣,终究停住身躯。
  他知道“墓中人”就在身后,但却不敢回顾。
  因为小时候常听白胡子老公公说故事,女鬼魂都是长发蒙面,双目外突,长舌下伸,口眼耳孔,还流着血水。
  转念及此,汗毛根根直竖。
  只听“墓中人”又道:“你要记着,你的心已给我了。”
  石玉筠颤声道:“我……我……不会忘记。”
  “记”字甫出口,一阵冷风拂体。
  恍惚之间,他看见一个身穿白衣,长发覆面的身形,一闪而没。
  石玉筠骇急惊呼:“女鬼!”
  弹身飞掠。
  目光所触,身前果然有一座坟墓,上面荒草漫漫,榛棘横生。
  一阵疾驰,才放缓脚步。
  将胆子一壮,回头睇视,却见后面莽莽森林,适才自己正从那里面纵了出来。
  他余悸犹存,拔脚疾掠。
  止行之间,蓦闻——
  前面一处山环内,隐隐传来一阵呻吟声。
  他的心头一震。
  同时,脑海里响起了一缕声音,道:“筠儿,习学医道,在于救人济世,你要深刻的记着,无论是坏人?抑或是好人?只要碰上,都要诊治,这才不失为一个医者,你……”
  这是白胡子老公公“中州神医”传授自己医道之时,所说的话。
  忖念着,身形疾弹,直向呻吟声源奔行。
  霎眼间——
  已驰至山环内。
  但见在一株枯树根旁的雪上,躺着一个满身浴血的少年。
  这少年生得眉清目秀,可能由于重伤所致,玉面焦黄,并没有一丝血色,气息奄奄,微吐呻吟。
  石玉筠飘身近前,蹲下身来,摸摸他的心窝,轻声唤道:“兄台,兄台!”
  连唤两声,少年并未睁眼。
  石玉筠慌忙一评脉息,将头连摇,黯然道:“心脉已断,神仙难治。”
  一股同情之心,油然面起,他想:“这位兄台,自己既无能为力救活其性命,最低限度也要弄醒,能晓得他出身来历。不然,客死他乡,家有父母倚闾,他死亦难以瞑目。”
  是以,又频频呼唤,道:“兄台,兄台!”
  良久,少年睁开了一双失神的双目。
  嘴唇微动了一下,却未吐出话来。
  石玉筠忙道:“兄台略微运气一下,再说不迟。”
  微顿,又道:“小弟稍通医道,要尽力设法将兄台的伤势治愈。
  他是“中州神医”的嫡传,深明一个在生死边缘挣扎的人的心理,所以给予以言辞上的安慰。
  那少年眨动着失神的双目,嘴角上泛现了一丝苦笑。
  旋即——
  轻摇了一下头,道:“谢谢你,我的心脉已断,无药可医。”
  石玉筠道:“小弟可以试试。”
  少年又苦笑笑道:“兄台贵姓?”
  “小弟叫石玉筠。”
  “你是最近轰传江湖中,与‘恨天姬’两人得到‘银笛’的石玉筠?”
  “不错,但那是传言,小弟与‘恨天姬’,根本就未曾见过什么银笛,这是恶人故意中伤。”
  少年点头,道:“我相信是的。”
  “兄台贵姓!”
  少年喘息了一会,道:“我叫温一川,今年二十五岁。”
  “温兄,可有需要小弟帮忙之处?”
  温一川道:“我叨长称你一声贤弟。”
  “温大哥,你有什么话尽管吩咐。”
  “我三年前,乍临江湖,不识贤愚,竟坠身在‘双燕会’内,近我发现其内幕,要想脱身,已经晚了。”
  “怎么说?”
  “双燕会长有两个孪生女儿,其姊姊兰兰嫁给我,妹妹蕙蕙仍侍宇闺中,兰兰生性淫荡,而且,阴险狠毒。
  “她见我识透乃父之阴谋,有意潜逃,恶计已生,竟暗中在食物中下了毒药,是我一时不察,竟然吞食。
  “迨我发觉,毒已攻入内腑,但我仍希望能寻求名医诊治,遂趁他们不备之际,潜逃出来,但却被一个武功绝高的蒙面人邀截,击了一掌,若非是我的轻功佳绝,恐怕难以逃出其掌下。”
  石玉筠听得怒愤填膺,切齿的道:“大哥,我誓必替你报仇,双燕会长是谁?”
  “贤弟,你大哥太惭愧了,三年来,漫说他的人我未见到,就是他们姓什么,我也不清楚。”
  “难道兰兰也未说过?”
  “这个贱人,心地更狠毒,她岂肯说,倒是惠惠曾几次暗中示意要我离开,但她又似乎甚为惧怕,不敢畅所欲言。”
  温一川无神的双目看了石玉筠一眼,继续说道:“贤弟,你要替我报仇。”
  石玉筠目眦欲裂,牙齿咬得“格格”作响道:“大哥放心,我不把双燕会的人个个斩尽诛绝,绝不罢休。”
  温一川慰然的一笑,道:“在我死前,能得一个知心好友,我虽在九泉之下,也会含笑了。”
  说着,将眼缓缓闭上。
  石玉筠一声摧心断肠的哭叫,道:“大哥,大哥!”
  温一川又缓缓睁开了眼睛,气若游丝的道:“贤弟,我袋内的一枚戒指。”
  石玉筠带着泪水,探手他的怀内,掏出一枚碧绿闪光的戒指,颤声道:“大哥,就是这个。”
  温一川点点头,目珠不霎的看着碧绿戒指。
  眼眶内滚滚落下两滴泪水,道:“贤弟,好好保存,你凭着这个东西,去到‘绿门’,找我爹爹,要求他老人家传授一套武功,替我报仇。”
  “大哥,我一定前往,把大哥之事告诉他老人家。”
  温一川又滚下两滴泪水,断续的道:“贤弟,我……爹……遭……受……过……很重的刺……激……你……千万……不……”
  话声戛止。
  他的双目翻白,手脚一阵抽搐,溘然而逝。
  石玉筠见状,一声凄厉的呼叫:“大哥,大哥!”
  竟号啕大哭起来。
  所谓:“英雄有泪不轻弹,只缘未到伤心处。”
  石玉筠自从履临江湖,并未碰到一个年龄相若的知心好友,想不到在无意中,碰见了温一川。
  可是,未能说上几句话,却又离他而去。
  哭了一会,缓缓站起身来。
  抹干泪水,将脚一跺,切齿自语道:“大哥,你安息吧,小弟一定替你报仇……”
  以下的话,未说出口,只听一个冰冷的声音道:“你有那个本事?”
  石玉筠身躯疾转。
  目光掠处,但见一个面目阴沉的少年,目射精光,不稍霎的盯住着自己。
  石玉筠不知他的来路,峻声喝道:“你是谁?”
  阴沉少年嘴角一撇,不屑的道:“小爷道出名字,恐怕吓破你的狗胆,还是不说的好,叫你陪着他胡胡涂涂的死吧!”
  说着话,右手一指温一川的尸骸,左手一掌,向石玉筠的胸前拍去。
  掌风若排江倒海,疾卷而出。
  石玉筠心头一慄,喝道:“敢情我大哥的死,与你有关?”
  身躯疾掠,已自躲过。
  阴沉少年冷“嘿!”一声,喝道:“你还有两手。”
  欺身上步,面泛无比的杀气。
  双掌交互而出,看着指向要害。
  石玉筠恨得咬牙切齿,掌势翻飞,热浪滚滚。
  可是——
  连几个照面,石玉筠已被逼得连连后退,如果再继续下去,不要三招,恐怕也要溅血当地。
  正在紧要之时,蓦地——
  一声暴喝道:“住手!”
  一个身穿黑衣的身影,凌空下落,只在一俯身之间,竟将温一川的遗骸,挟在左肋下。
  阴沉少年一见,晃身疾射而去。
  黑衣人喝道:“你往那咆!”
  弹身而追,快若弩箭离弦。
  两条人影,一前一后,在霎眼之间,已经射出数十丈以外。
  石玉筠被这突然的变化,弄得一楞。
  怔神之间,猛地想起,大哥的遗骸,被那个黑衣人掠走,立即沉喝:“不好!”
  弹身要追,但是,待他抬头看时,两条人影,已是踪影不见。
  石玉筠作梦也想不到,会有人凭空挟去温一川的遗骸,自己未能及时掩埋起来,致令丢失,这大哥在九泉之下,岂能瞑目。
  懊丧之余,弹身而起。
  奔行之间,脑海里在盘算着,今后的行动。
  陡地——
  发现在一株树林旁,躺着一具老人尸体。
  他不由得驻足观看。
  但见尸体上,并无一点血迹,而脸色却是泛青,显然是中毒的现象。
  看着尸体,不由想起了大哥温一川,心忖:“黑衣人将大哥的尸体掳去,会不会也像这位老人一样,暴尸荒郊?”
  忖念着,目射杀气。
  就在他心神不属之际——
  一股劲疾无匹的锐风,迎面砸来。
  同时,听到一声凄厉的哭嚎,嘶吼道:“还我爹爹命来!”
  哭声娇脆,满含哀伤,怨毒,悲愤……
  石玉筠一慄,弹身疾掠。
  目光落处,见是一个明眸皓齿,娇艳绝伦的少女。
  但她的粉颊上,如同带雨梨花,泪痕斑斑。
  少女纤掌翻飞,不停的朝石玉筠攻至。
  口里怨毒至极的厉声嘶叫:“还我爹命!”
  石玉筠没来由的被她一阵攻迫,心头恼火,闪躲之中厉声喝道:“住手!”
  但是,少女依然疯狂似的攻扑。
  石玉筠被迫无奈,以六成以上的真力,向外一推,沉着道:“你再不住手……”
  掌出如涛,热浪横飞,竟将少女逼出三尺。
  樱口一张,咯出一口鲜血,娇躯连连晃动了几下,竟跌坐在雪地上。
  她的双目怨毒至极的看向石玉筠,喝道:“姑娘不杀你誓不为人!”
  石玉筠跨前两步,目射寒光,冷漠的道:“他是你的什么人?”
  “我爹。”
  “你知他怎么死的?”
  “恶贼,他老人家与你何怨何仇?你竟如此下得狠心,姑娘今日无能杀你,异日亦必将你碎尸万段。”
  说着,翻身就扑向尸骸大哭之际,蓦闻——
  一声震耳欲聋的大喝道:“姑娘不可!”
  正是被少女误认为杀死她父亲的石玉筠喝声。
  他一挥手,已抓住少女的玉臂,峻声道:“姑娘,令尊乃是中了一种剧毒而亡,你如果一沾在他的衣衫上,不堪设想。”
  少女被石玉筠抓住手臂,芳心一阵剧跳。
  她意会到他没有安着好心,故意的将自己的父亲击杀,却在此等候自己坠进他的掌握内。
  一时恨怒交迸,纤掌横翻。
  “嘭!”的一声,着着实实的打在石玉筠胸肋。
  “啊!”的一声惨呼,石玉筠吐出了一大口鲜血,右手一松,痛得他一连向后退了两步。
  少女一掌打伤石玉筠,娇躯又扑向乃父之尸体。
  在电光火石中,又是一声高叫,道:“姑娘使不得!”
  如同幽灵似的从林中掣出了一个青衣蒙面人。
  这人一挥手,即抓住了少女的玉臂,向后一带,侧头说道:“诚如这位小兄弟所说,尸体确实碰不得。”
  少女凄声道:“你怎么知道?”
  “从死者的面色上看出。”
  少女又厉声喝道:“是你毒死我父亲。”
  蒙面人毫不为忤,沉静的说道:“既不是我,更不是这位小兄弟,而是另有其人。”
  “是谁?”
  “我也没有看见,但请姑娘沉静一下,想想看,你们父女俩,曾遇见过什么形迹可疑之人。”
  说着,松开手,退立在一旁。
  少女泪水婆娑的看着尸体。
  良久,才哽咽道:“适才我因为有点事情,让爹爹前行,不想行至此处,却见他呆立着,根本未遇见任何人。”
  说完,用手一指石玉筠。
  秀目中,放射出两缕凶焰。
  石玉筠在无意中,被她砸了一掌,虽然心中愤怒已极,但一想到对方之父亲被人毒毙,一口气也就消了,遂跨前一步,道:“姑娘,你错怪在下,我刚到你也来了。”
  少女双目一翻,道:“那么你立在此处说什么?”
  “我说的什么,倒没有告诉姑娘的必要。”
  “就是你杀死我的父亲。”
  忽然——
  那个蒙面人接道:“姑娘不能血口喷人。”
  石玉筠转向蒙面人,说道:“请问阁下尊姓?”
  蒙面人一怔,似乎想不到石玉筠会有此一问,略微顿了一会,遂道:“本人敛迹江湖多年,不透露姓名,尚请见谅。”
  石玉筠胸无城府,又道:“一个人总要有个姓名,以后见面时可以呼唤,阁下如此,不显得有神秘?”
  蒙面人一阵爽朗的大笑道:“你说的也有理由,我们不期面遇在林边,如果以后还有见面的机会,你就以‘路人’呼之。”
  微顿,又道:“小兄弟贵姓?”
  “石玉筠。”
  “石玉筠?”
  “嗯。”
  “路人”从蒙面巾上,露出两缕湛湛神光,对着石玉筠上下一阵端祥,忽然,哈哈大笑道:“小兄弟气朗神清,兼赋佳绝,前途未可限量,但不知令师怎么称呼?”
  “他老人家江湖绰号‘寰宇一怪’,至于本名,在下就不大清楚。”
  “路人”身躯微微一震,接道:“令师一代怪杰,听说他早于十四年前,横尸在巫山之巅,而兄弟年岁不大,怎会又拜在他的名下。”
  石玉筠闻言,双目寒光攀射,说道:“但家师并未死去……”
  于是,简略的把前事说了一遍,又道:“在下誓必要替家师雪仇。”
  “路人”不自觉的后退了一步,道:“听说小兄弟出手就将‘不端寺’的‘欠心’和尚击毙,不知此事真假?”
  “不错。”
  “随后你又到风云庄寻找“追风神将’徐凌云!”
  石玉筠闻言,心内起疑,问道:“阁下何以知道得如此清楚?”
  “路人”道:“此事传遍整个江湖,我乃是听闻传言。”
  石玉筠这才释然。
  “路人”不再言语,将手一拱,道:“小兄弟,后会有期。”
  弹身已钻进林内,身法之快,无与伦比。
  石玉筠回头瞥了少女一眼,见她也在看着自己。
  他不愿多言,弹身也要……
  陡觉——
  眼前人影一晃,少女横身拦在面前,道:“等一等。”
  “姑娘什么意思?”
  “堂堂一个男子汉大丈夫,路见这种惨绝人寰之事,就一走了之,不感到有点不近情理?”
  “姑娘要在下怎样?”
  “帮我埋掉父亲,我叫程小云,适才错怪了你,请莫挂在心上。”
  石玉筠在此情况下,只得点头道:“好吧!”
  说着,走近林边,运掌砸了一个窟窿。
  又折了两根手腕粗细的树枝,插在尸骸底下,端起来放在窟窿内,即与程小云用泥上埋好。
  一切弄好,石玉筠道:“姑娘要准备何往?”
  此际——
  程小云早已停止了哭泣,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看向石玉筠,闻言忽又滚下泪来,哽咽道:“家父被恶人所害,他老人家要带我入川,现在剩下我孤独的一人,也不知何往了。”
  说着,娇啼出声,令人心酸。
  石玉筠看她也着实可怜,不由动了恻隐心肠,道:“姑娘总得要有一个去处才是。”
  程小云道:“我应该到何处去?”
  “难道没有亲朋?”
  “我与父亲常年住在乡下,鲜有人来往,叫我投奔何处?”
  她“哇!”的一声伏在坟上大哭起来。
  石玉筠被她哭得六神无主。
  心头暗自忖思:“这怎么办?自己也如浮云萍梗,将她送往何处?”
  一个在哭,一个傻楞楞地呆立着。
  石玉筠心烦意乱,趋前拉起程小云,说道:“姑娘尽哭无益,现在天色已黑,我们先觅店投宿,再行设法。”
  程小云随着他一拉之势,站起身来。
  纤手抹掉泪水,哽咽道:“公子,你应当替我想想办法。”
  石玉筠生就侠肝义胆,毫不犹豫点头道:“慢慢研究。”
  他心无礼教之防,拉着程小云的纤手,弹身疾掠。
  奔行之间,程小云又频频回顾,似是不忍离开那一坯黄土,但泪水却已停止,粉颊娇艳如花。
  四周昏黑,夜幕低垂。
  雪花!
  寒风!
  谱成一曲慄人的乐声。
  程小云似乎有点害怕。
  娇躯渐渐地偎在石玉筠的身侧。
  而且,偎得紧紧地。
  石玉筠只以为她是畏寒,无所顾虑的将左臂紧紧搂住她的纤腰,轻声说道:“姑娘怕冷?”
  “嗯。”
  一声凄厉的鸟鸣,吓得程小云机伶伶的打个冷颤,立住脚步,一头钻在石玉筠的怀中,颤声道:“筠……筠哥哥,吓死我了!”
  “什么?”
  “你没听见适才那个声音?”
  石玉筠哑然失笑,道:“那是夜鸟鸣啼,有何可怕?”
  他只觉得程小云纯洁得可爱,不自主的轻拍芳肩,安慰道:“姑娘尽管放心,一切有在下。”
  话声甫落,蓦闻一一
  一个令人起慄的声音,遥遥传来,道:“凭你可以保得了她的安全?”
  石玉筠闻言,全身遍起鸡皮疙瘩,脱口道:“墓中人!”
  “不错。”
  一阵厉啸的寒风,卷起地上的积雪。
  从雪雾中透视,但见远处鬼影幢幢,逐步逼近。
  但是,再仔细一看,却又踪影杳然,而是有几棵小树,随风招展,恍惚看去,真如鬼影一样。
  这时——
  程小云反而抬起头来,四处张望。
  石玉筠冷汗直流,颤声道:“墓中人,在下多蒙搭救,铭感五衷。有朝一日,我会将你的坟墓,重新修建,使你有一处好的居所。”
  一阵冰寒的冷笑,道:“多谢。”
  微顿,又道:“你不要忘记你的诺言。”
  “不会的。”
  “如果你忘记的话,我叫你暴尸荒郊,让野兽饿腐,分食你的骸骨。”
  石玉筠机伶伶的打个冷颤,道:“放心,我不会忘记。”
  “这就好。”
  旋即,声息寂然。
  程小云秀目射出两缕疑奇的目光,看向石玉筠道:“筠哥哥,你与谁说话?”
  这一个“筠哥哥”叫出,粉颊骤红。
  石玉筠却未注意,说道:“我与墓中人说话。”
  “墓中人?”
  “嗯。”
  “难道是一个幽灵?”
  “可能是的。”
  “你曾看见过?”
  “没有。”
  “我倒不相信人死会有灵魂,还不是假装的。”
  话声甫落,狂飚掠地,卷起一片雪雾。
  同时,在雪雾之中,发出“咻咻”之声。
  程小云弹身飞起,就要······
  但又“啊!”的一声惊呼,又落在原地,满面现出无比的惊惧,极目搜寻着四周有无人影。
  然而——除去皑皑白雪外,恁什么也没有。
  她的芳心,这才“怦怦”的跳个不停,娇躯也随之靠在石玉筠的身上。
  陡的——程小云的耳畔,响起一缕细如蚊鸣的声音,道:“希望你不要在他身上打歪主意,否则,我寸磔你。”
  字字清晰入耳,似在近前。
  秀目偷瞥,却又不见人影。
  这一来,弄得她疑神疑鬼,已不敢断定真的是幽灵,抑是假装的?
  石玉筠轻声道:“姑娘感到怎样?”
  程小云螓首一摇,道:“没有什么。”
  明明是她吃了暗亏,却不承认。
  石玉筠也不便揭破,紧拥住纤腰,弹身疾奔,他希望急速离开此地,不要被“墓中人”老是缠着。
  一阵急奔,一座镇甸在望,遂放缓脚步,走进街内。
  在直街处,找了一家客店,开了两个房间。
  石玉筠与程小云就在客店内吃了晚餐。
  两人坐在房间内谈天。
  忽然——程小云“哇!”的痛哭出声,一头钻在石玉筠的怀中,芳肩耸动,哭得十分伤心。显的,她是想起了死去的父亲。
  石玉筠急忙安慰道:“姑娘,你要节哀顺变,令尊已死,哭有何益,好好保重身体,设法寻探人报仇才是。”
  程小云抽搐着道:“昨晚爹爹还活生生的,今夜却是人鬼殊途,我又怎能遏止悲伤?”
  说罢,仍是唏嘘不已。
  她的一只纤手,紧紧抓住石玉筠的衣衫前襟。
  石玉筠知道这是人情之常,遂道:“哭一会也好,可以泄去心怀的愁闷。”
  良久,程小云才止住泪水,螓首一抬,泪痕犹新,但她的嘴角,却又现出一丝欢慰的笑容。
  石玉筠只以为她已经想开了,心里也着实高兴。
  良宵深夜,面对佳人,不由心神一荡。
  可是,他又很快的沉下心来,暗责自己:“所有之恩怨情仇,均未报复,你怎的会如此没有长进,竟作非非之想,实在太不应该。”
  转念及此,即道:“姑娘,夜深了,请快去休息,明早赶路。”
  程小云螓首一低,飘然走出屋外。
  石玉筠登榻端坐运功,正要由清入浑之际,蓦闻“嚓”的一声轻响。
  他急疾的睁开眼睛,瞥见一个白色小球,箭疾的从窗外射了进来,直奔胸前。
  他探手一抓,已按在手中。
  轻轻一捏,软绵绵的,如同上次所接到的一样。
  他慌不迭的打开一看,顿时大惊失色。

  第六章 伏牛山力夺火龟丹
  石玉筠打开纸团一看,上面写着:“实在对不起,我应当将事实的真相说明。
  死去的老者,不是我的父亲,根本就不相识。
  我应该感谢他帮忙,我乃是奉命来盗取你怀中的‘四九合六图’,曾想尽方法,终不得其便。
  天假其缘,竟碰到了那具死尸,因而触动了我的智慧,号哭出声,跟你打得形势逼真。
  总算‘四九合六图’得到手了。
  你不要恨我,我是出于万不得已。
  我知道你虽然身怀宝图,却不知这件东西究竟放在何处?让我告诉你,可以捷足先登,提取到手。
  明天酉时以前,你务赶到伏牛山‘千佛洞’,按照宝图所示,寻找宝物,千万勿误。
  只要东西得手,宝图已成废物。
  希望你珍重。”
  下署“程小云”三字。
  石玉筠看完,探手怀中,果然宝图已失。
  但温一川所赠给自己的那枚绿色戒指,仍放在怀中。
  他恨得将牙一咬道:“异日相见,小爷不寸磔你才怪。”
  口里自语着,恨怒交进,用手一挫留笺,默运“三阳神功”于掌心,已将笺纸化为灰尽。
  他知道程小云已经去远,即是追赶也无济于事。
  遂准备继续运功。
  可是,心里一动,想起留笺上所说“伏牛山千佛洞”,要自己明日酉时以前,赶到那里寻找宝物。
  她既如此嘱咐,何不暂时丢下其他之事,前往一看。
  如果自己能够得到,也不负何秀姑相赠的一番情意,异日相见时,当面再致谢意。
  他想起了何秀姑,心里一阵忐忑,不知她现在是否脱困?抑是仍旧被锁在“断肠洞”内。
  想着,不由喃喃地出声,道:“秀姊姊,早晚我还要到断肠洞去找你。”
  恰好这时窗外立有一条白色身影,抖手打出一个小纸团,箭疾的射进窗内。
  那身影如同幽灵似的一闪而没。
  石玉筠在喃喃自语之中,本想飘身下地。
  瞥眼间,又见一个白色东西射进。
  他出手如风的已经接住。
  顾不得看视,飞身而起,穿窗射出。
  但院子里静悄悄的。
  又翻上屋脊,四处跳望,除去白雪以外,恁什么也没有。
  他万万想不到这一个小镇甸,竟出现如此高人。
  自信轻功造诣,不亚于一般绝顶高手,但与此人相比,竟然相形见绌。
  他立在屋脊,就着雪光,睇视所接白球,原来也是一张白纸,展开一看,空空如也,一个字也没有。
  不禁气得他口里骂道:“有本事可以现身出来,藏头缩尾也算是英雄。”
  但寒风雪夜,万籁俱寂,并无回声。
  他翻身下地,弹身进屋,从怀里掏出一锭纹银,丢在桌上,就要······
  但触进眼帘的,桌上摆着一张素笺,这是他弹身外出时,并未发现的。
  急忙赶前一看,却见上面写的:“你的秀姊姊已经脱困,如果还有缘的话,她会找到你,不过,你们会见过几次,可惜你不认识。”
  下面并未署名,字迹潦草,显然是对方将自己诱出,进屋里来写的。
  他拿着笺纸,竟想不起何时见过她。
  至于留笺之人,又是谁?
  对方好像对自己之事,十分清楚,即系熟人,又何必鬼鬼崇崇,干脆对面说出来多好。
  忽地——
  一个影子袭上心头,难道程小云就是秀姊姊?
  但旋即又打破了这个想法,程小云乃是奉命盗取自己的“四九合六图”,她岂会是“秀姊姊”?这是不可能的。
  除此之外,再也想不起还有这样的人。
  他又把最近所认识的叶底蝉与“秀姊姊”一对照,却“嗤!”的笑出声来,摇头道:“她岂能与秀姊姊相比。”
  想了一会,依然找不出答案。
  遂将留笺收起,弹身又纵出窗外,连夜向伏牛山进发。
  他恐怕路途上会有耽搁,尽找偏僻小路。
  但是伏牛山绵互数百里,‘千佛洞’又在何处?
  这广阔的山区,要想在一天内,竟找到一座野洞,谈何容易。
  看来——
  程小云乃是有意在戏弄自己。
  她如果有意要自己捷足先得,为什么不详细说明地址,或者山形地势,也可以有一个目标。
  这样的盲目乱奔,岂不······
  忖念之间,陡见——
  有数条人影,疾似奔雷闪电,从对面的一座山峰上,翻向山谷内。
  石玉筠心头一动,拔步飞奔。
  行走之间,接二连三的有很多武林人物,也向同一方向驰去。
  至此,他的脑海里电疾似的一掠,暗忖:“宁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是以,将轻功施展到极限,陪同着这些武林人物,疾捷飞掠。
  所有奔行之人,都争先恐后。
  这些人之中,有僧、道、俗、男、女、老、少,色色俱全,从每个人的双目中,射出贪婪的神光。
  忽然——
  他又发现,有好几个‘双燕会’的人。
  都是轻功绝顶,疾若飘风。
  石玉筠一面急驰,一面扫视着奔行的人物,蓦闻——
  两声凄厉的惨叫,破空传来,闻之令人全身起慄!
  石玉筠循声望去,正见几个“双燕会”的人,横冲直撞,竟将两个人擅下了千寻幽壑。
  那凄厉的惨叫,正是被擅下的二人所发出的。
  石玉筠侠肝义胆,尤其是对“双燕会”的徒众,更是恨之入骨,一声怒吼,喝道:“贼徒,你们竟敢如此狠毒!”
  弹身疾掠,竟从前面的几个人头上掠过。
  身在空中,右掌一扫,已推出一股热浪,一声惨叫,已有一个“双燕会”的徒众,失足也坠下悬崖。
  就在这电光石火之瞬间,蓦闻——
  前面有人喊道:“千佛洞!”
  “千佛洞!”
  “……”
  声音噪杂,响成一片。
  后面的人,如同潮涌,向前急进。
  那“双燕会”的几个人,见同伴被一个少年一掌砸下悬崖,本想翻身疾扑,但为后面涌上之人所冲,停立不住,也随着人潮前进。
  他们的口里,却在怒吼,道:“小杂种,你是谁?双燕会饶不了你的活命,早晚要活劈了你!……”
  这几个“双燕会”徒众,恨得牙根痒痒的。
  在后面的人群,争先恐后的涌上之时——
  石玉筠身在空中,他也听到了嚷着“千佛洞”,一阵热血沸腾,急于飘落下地,但是,却无落足之处。
  他知道处此境地,如果一个立脚不住,也会被冲下千寻幽壑。
  在无奈之下,也顾不得什么规矩,将足尖一点底下奔行之人的肩头,又弹身向前激射。
  如此一连几个起落,已驰至宽敞地带,飘身落地。
  他更不怠慢,又弹身疾射。
  在一处坪顶上,已涌上了好多人。
  如同浪潮似的向对面的一座石洞纵进。
  但是,前面的人,已是刀光剑影,喊杀连天。
  每一个人都想将这座“千佛洞”掠为己有,可以随心所欲的在里面搜寻“四九合六图”上面所藏的宝物。
  “人同此心,心同此理”,是以,谁也不让谁。
  因之,一人前冲,碰上了另一个人,一言不合,就拼命的扑击起来。
  当然,还是弱者倒霉,强者一胜,即向洞内冲去,但另一强者,随后又猛冲。
  由于此,前仆后继的砍杀着。
  惨呼声!厉喝声!呻吟声!不绝于耳。
  然而——
  没有一个人退后也没有一个人进去。
  陡的——
  有人暴喝道:“现在这座洞府,谁也不许进去,我们就在此地见个高下,胜者才有权进内。”
  又有人接喝道:“难道你说的算数?”
  “劈啪”声中,这两个人亦打了起来。
  这也算得是一场杀劫!
  地上的尸骸增多了,有的竟被人踩得尸骨不存。
  白雪与鲜血,相互辉映,惨不忍睹。
  此际——
  石玉筠已纵上坪顶。
  他却无心参加这场打斗。
  是以,觑空从刀光剑影中,穿了过去。
  说起来,难以令人置信,这么多的武林人物,就没有比他的轻功更佳绝的?
  应当说是有,而且还很多。原因是他对其他的人,并没有妒嫉之心,大家都有攫取的权利,但看各人造化了。
  他一经抵近洞口,更不怠慢,弹身而人。
  就在这时。
  山崩海啸般的喊声迭起:“进去了一个小子!”
  “把他劈死!”
  “他敢趁火打劫!”
  “……”
  所有打门之人,却同时收掌后退,潮涌似的朝向洞内冲去。
  但是,人多洞口小,竟然挤在一起。
  有的急得竟从众人的头上,向内冲进。
  拥挤的人群中,有的将刀尖剑锋向上直竖,而且,又不时的摆动,因之,惨嗥迭起,血雨喷射。
  且说石玉筠当先弹进石洞,但见有无数佛像。
  佛像都是镌刻在洞壁上,栩栩如生。
  果然佛像的身上,有的写着“九”字,有的则是一个“六”字。
  也是他福至心灵,立即沉下心来,逐个端详。
  此际——
  已经有不少的人,挤了进来。
  他们同样的也是聚精会神的在端详佛像。
  忽然——
  有人向一尊佛像摸去。
  后面的人见状,一哄而上。
  其情形,如同群蝇逐臭。
  连那些出家的杂毛老道,以及秃驴们,也不例外。
  按说出家之人,含嗔之念,就不应该有,但是,由于绝顶武功的诱惑,也都忘其所以的争先恐后。
  洞内幽深,已经布满了人群。
  石玉筠的心理,也在暗暗发急,这“四九合六图”上所藏的宝物,究竟在何处?
  像这样找下去,恐怕要被他人捷足先得。
  他心念疾转,忖思道:“九”与“六”的涵意。
  陡地——
  他的耳畔响起了一缕细如蚊鸣的声音,道:“你这一个傻瓜,把宝图丢失,惹起这么多的妖魔鬼怪来此抢夺,宝图已失,只能找到一宗宝物,另外的一种,必须将宝图放在地上对正,才可寻觅。”
  石玉筠心头一震,转头四顾,未见发话之人。
  一怔之间,声音又响起了道:“快从当中的一尊大佛像数起……”
  这人说得十分详细。
  于是,石玉筠也顾不得寻找发话之人,立即按照指示数去。
  一连向右数了四个“九”,又加上六尊佛像,即是四十二之数。
  他趁人群不注意之时,探手在佛像胸前的“九”字,轻轻按动了一下,立即又奔回来向左数同样的数字。
  也在佛像胸前的“九”字按动了一下。
  他若无其事的又踱回大佛像之前。
  就在这时,外面的暴喝声连天,杀声震耳。
  石玉筠听出来,竟有“恨天姬”的声音。
  他心头暗凛,这个女魔头的耳风,也够灵的,若是她出手与自己抢夺,不知将如何处理?
  但又无暇多想,随即飞指点向佛像胸前上下左右的四个“九”字。
  “嚓!”的一声轻响,佛像的肚腹自动裂开。
  当中安放着一个拳头大的白玉葫芦。
  他的动作,竟被一直静立暗处的三个人看得清清楚楚。
  这三个人,也就是将他攻迫,而失足坠下“毒蛇谷”的“武林三叟”。
  石玉筠探手就要……
  一股狂飚,疾卷而至。
  石玉筠顾不得抓取白玉葫芦,身躯微侧已让过掌风。
  摆目睇视,“武林三叟”并立而前。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功贯双臂,准备……
  上官云山阴恻恻的道:“小子,你的命倒很大……”
  他的话未说完,人潮蜂涌而至,有人喊道:“在这里!”
  在电光石火之间,石玉筠的耳畔,又响起了那细小如蚊鸣的声音,道:“小傻瓜,快取出离开!”
  话声中,只觉从身侧掠过一缕阴柔的劲风。
  他对面涌来的人潮,数声惨吼,已有好几个人,口吐鲜血。
  “武林三叟”也被迫得向后连退。
  石玉筠抓紧机会,探手已将白玉葫芦取在手中,揣于怀内。
  跟着——
  暴喝连天,有人吼道:“放下!”
  “小子,插翅你也难以飞出!”
  石玉筠目射寒光,翻掌向外打出两缕热浪。
  刹那间——
  有数人惊呼:“薰风掌!”
  他是“‘寰宇一怪’之徒,不要放走他!”
  “活劈了他!”
  喝声震耳欲聋,慄人心胆。
  石玉筠目睹当前的情势,由不得寒气直冒。
  但他不能将得到手的东西丢掉。
  是以,蓄积了全身的功力,打出两掌。
  热浪翻滚,炙热灼人。
  谁个不爱惜自己的生命,挡在前面的人潮,已向两边分开。
  在电光石火之瞬间,石玉筠的耳畔,又响起了那缕声音道:“傻瓜,快冲!我帮助你。”
  石玉筠顾不得搜寻发话之人究竟是谁?弹身而起。
  他的足尖,刚刚沾地,前面的人群,惨呼连连,如同浪涛似的向两边分开。
  一连三个纵跃,已弹身出了“千佛洞”。
  在洞外的平台上,但见一条红影,到处闪幌。
  其掌风落处,即有惨呼之声。
  另外——
  还有一个蒙面人,正是石玉筠所遇见之“路人”,也在人群中穿梭似的双掌翻飞,在阻挡着人群。
  石玉筠猜不透这两个人,因何也要帮助自己,好像他俩知道自己在洞内,他正要……
  蓦闻——
  那缕声音,又响在耳边,道:“傻瓜,快走!”
  这个暗助他的人,实在想不起是谁?
  一连骂了他好几声“傻瓜”,由不得激发起了他学自“寰宇一怪”的怪脾气,竟置之不理。
  一声虎吼,功贯两臂,扑向冲来的人群。
  排空劲气,海涌而来,恁的石玉筠内功绝佳,也不免被这万钧掌力,摧得连连后退,血翻气涌。
  “咳!”的一声吐了一口鲜血。
  身躯也随之摇摇欲坠。
  周遭的众豪,一阵暴喝道:“不能放走这个小杂种!”
  “夺下宝物。”
  “他就是击毙欠心和尚的小子!”
  “双燕会饶不了你!”
  “……”
  听得石玉筠寒气直冒。
  但他怪气十足,并无脱逃之意,双目射出两缕怨毒之光炬,逼住浮动的气血,要施展“风雷三拳”中之“第一招飞”。
  然而——
  他内腑已伤,只感到一阵天旋地转,翻身栽倒。
  “恨天姬”闪幌之间,一眼瞥见石玉筠倒地,急得她大吼一声,向前疾冲。
  可是,距离既远,前面层层人墙阻挡,竟移动不得。
  所有的群豪,见石玉筠倒地,势若波翻浪涌的扑上。
  都具有一个心理,就是抢夺宝物。
  就在这电光石火之瞬间,一白一黑两条身影,凌空落下。
  那条黑影的身手更快,探手已将石玉筠挟住,身躯一弹,从群豪头上弹去,霎眼间,已没入嶙峋怪石后。
  那条白影,弹身疾追。
  有眼睛快的人,已然看清黑影,乃是一个驼背老人,其身后背着一个大酒葫芦。
  至于白影,却是一个长发披肩,面容奇丑的女人。
  这两个人是谁?没有人认识。
  两人是否一路?也无法臆断。
  “恨天姬”与“路人”,一见石玉筠被人挟走,也撤掌后退,弹身疾追。
  随后“武林三叟”,瞪着三双贪婪狠毒的眼色,不甘落后的向山下扑去。
  他们三人,从一年以前,就梦寐以求这“四九合六图”,挖空心思,想出了一个妙计,收容一个绝色女徒。
  因为他们听到石玉筠并未死去,即到处追踪,唆使女徒程小云,利用女色,设法接近石玉筠,觑机盗取。
  初时,她也是被宝图上的武功所诱,一心一意的要设法盗取到手。
  相信一旦窃到手内,三位师父会传授给自己。
  程小云乃是一个剔透玲珑的少女,她在无意中探到了石玉筠的去向,即运用智慧设法接近。
  恰好碰上了一具死尸,触发了她的灵机……
  讵料——
  迨至见到石玉筠生得那副飘逸出尘的风标,使得这个少女一颗芳心,竟深深地印上了他的影子。
  是以,将宝图取到手,即留笺石玉筠嘱其先行前往。
  此事简略的表过不提。
  且说石玉筠被驼背老人挟着,一阵电闪星飞的奔驰,才慢慢地放缓脚步。
  行至一座隐秘的山环内,将石玉筠放下。
  他自己则坐在旁边,双目一霎一霎的端详着石玉筠的俊面,不时又扳过大酒葫芦喝上一口。
  他一面看,一面喝酒,却又摇头自语,道:“不可能的事。”
  微顿,又道:“咱老人家何必多想,管他的。”
  说完,站起身来,再次摇着头,道:“小子,算咱倒霉。”
  弹身面去,一闪就没入暗影里。
  就在这时,石玉筠霍然而醒。
  翻身坐起,左右四顾,不由得“咦!”了一声,自语道:“这是何处?”
  他清楚的记得自己在“千佛洞”外平台上,要打出“风雷三掌”之“第一招飞”时,只觉一阵天旋地转,就不省人事。
  以后的事,就不得而知了。
  是谁将自己救来此地?
  怎的搭救自己的人,却又不见踪影?
  这倒是怪事?
  忽然——
  一个意念掠上心头,难道是那个暗中帮助自己之人,将自己救来此地不成?
  但是,此人又是谁?
  对方何以对“四九合六图”如此之熟习?
  这人似乎对于“千佛洞”内所藏之宝物,了如指掌,他既如此熟悉,为什么不预先拿去?
  江湖中竟有这样的超人,真是难得。
  看来——
  江湖上的好人,还是多的。
  即以“恨天姬”来说,她是一个双手血腥的女魔头,却出乎意外的帮助起自己来,令人料想不到。
  但旋即这个想法又崩溃了。
  因为在自己从出“千佛洞”时,她与自己之距离相当的远,绝对不会那样的疾捷,能搭救出自己。
  假如真是她的话,她不会离开的。
  看地——
  他想起来了,莫不是她将自己所得之宝物拿走?
  立即探手怀中一摸,才放下心来。
  那个白玉葫芦,依然在袋内。
  至此,他不由的自责,太过疑心,虽然在暗中侮辱一个爱护自己的江湖前辈,也是不应当的。
  这样一来,证实“恨天姬”不是搭救自己的人。
  对方说话,由于用的是“传音入密”绝技,是以,听不出是男是女?
  既然有人成全自己,何必藏头缩尾?
  他翻来覆去的想着,却找不出正确的答案。
  于是,将这些事情丢开,即瞑目调息。
  本来他并没有大伤,只是由于怒火高烧,要全力施展“风雷三掌”,以致真力不继,而晕迷过去。
  经过两盏热茶的时间养息,已复原如初。
  挺身站起,仰望苍穹。
  竟是一个晴空万里的冬夜。
  此际——
  已是天交二更。
  他必须要找一个镇甸投宿。
  弹身疾掠,向山外奔去。
  不多时,但见灯光闪闪,远远望见一座小小村落。
  于是,放缓脚步,走向村内。
  但家家户户,都已严闭双扉。
  瞥眼见村尾有一间茅屋,屋前用枯枝,圈成了一个小院落,其院门也是用树枝扎成的。
  正有一个龙钟的老太婆准备关上院门。
  石玉筠一幌近前,拱手道:“老婆婆,在下因为贪赶路程,错过宿头,现在道路冰雪滑足,无法行走,请老婆婆方便,借宿一宵。”
  老太婆闻言,瞪着一双老花眼睛,对着石玉筠上下看了一会,道:“我家里没有房间,你还是到别处去吧!”
  说完,就要掩上院门。
  石玉筠伸手一拦,道:“老婆婆,别的人家都已关门,喊叫不方便,在下明日早起,定当重射。”
  老太婆双眉紧皱,道:“我们乡下人太穷了,没有东西招待,看你的样子,也是个乡下人,你当知道困难的。”
  石玉筠是何等颖悟,不由得心里暗笑。
  他知道这老太婆,把自己看成了一个乡下人,因为乡下人,大都是生活俭朴,没有多少钱财,因之,老太婆相信石玉筠不会谢她的。
  忖念及此,即从怀中掏出一锭约一两多重的纹银道:“老婆婆,这点意思孝敬你老人家。”
  老太婆一见银子,立时瞪大了眼睛,道:“孩子,不要那么多,快进来。”
  说着,一双满是皱纹的手,已伸了过来。
  石玉筠随着老太婆走进屋内,在如豆的灯光之下,看出屋内简陋不堪,的确是困难已极。
  孟子说:“恻隐之心,人皆有之”,石玉筠想起了自己一年前吃饭无钱所受的折磨,不自觉的又从怀中掏出了一锭纹银交给老太婆。
  老太婆做梦也不会想到这个年轻人,会如此慷慨。
  因之,愕怔了良久,不善眼的看着石玉筠的俊面,说不出话来。
  这也难怪她会惊呆了,因为在那时吃一顿饭,及住一夜客店,大不了花上一钱多纹银,而石玉筠竟给了她二两多,岂不是掉下财神爷一样。
  老太婆在一怔之后,即道:“孩子,坐一会,我去做饭你吃。”
  石玉筠忙道:“老婆婆,你给我一壶水即可,我自己有干粮。”
  老太婆立即去取了一壶水来,道:“孩子,你就住我那个不成材的畜生房里好了。”
  说着,即带着石玉筠走向后面。
  石玉筠将老太婆送走,吃了一点干粮,即坐在床上,准备运功。
  忽然——
  想起了在“干佛洞”内所得之白玉葫芦,何不看看里面究竟藏的什么绝技,值得天下武林人物,舍死拼命的争夺。
  探手怀中,将白玉葫芦掏出。
  葫芦嘴上,有一个活动塞子,轻轻一扳,塞子已开。
  一股清香,扑鼻冲入,直透十二重楼。
  他的心头一震,好奇心大起。
  将葫芦一倾,倒出一颗鸽卵大的蜡丸,还有一个小的纸卷,除此面外,再没有别的东西。
  他用手将蜡丸捏碎,一阵浓烈的清香,漾溢满室。
  里面包的是一颗晶莹透明的丹丸。
  蜡壳里面,还藏有一个小纸团,急忙展开一看,首先有五个字映入眼帘:“千年火龟丹”。
  他没有心情看下去,只喜得心花怒放。
  差一点就要哈哈大笑出声。
  终究怕惊动前面的老太婆,忍住了笑。
  将口一张,“咯咕”一声,已将一颗“千年火龟丹”吞下肚内。
  只觉得一阵清凉,直透入丹田之内。
  他知道这种宝物,对于一个习练武功的人,只要吞食一点,会无形之中,增加内功造诣。
  顾不得看清那两张字条,即瞑目运功。
  不到半盏热茶,即觉有一股酷热之气,在丹田内来回窜突。
  他额上的汗水已是涔涔而下。
  他运集全身的功力,帮助推动这一股热气,至全身各大脉穴。
  约半个时辰之后,酷热之气渐消。
  他霍然而醒,只觉灵台晶莹,全身舒泰,大有凌空欲起之概。
  他这一喜非同小可。
  已知道这是“千年火龟丹”助长了内功造诣之现象。
  顾手探起那张条子向下看去!
  “千年火龟丹,乃是从一只千年以上的火龟体内,所剖取的,火龟生长在‘地乳泉眼’内,系秉天地之精华,孕育而生。
  “平日吸食地乳,潜居于泉眼。
  “每百年出头一次,子时对月收蟾华,午时对日吞吸阳光,焙炼其内丹,然后又潜入泉眼。
  “余得此火龟,费时一甲子,经得其内丹,原想吞食,惜未能得到寒潭鲤鱼,故而保存下来。
  “恰好余之大道已悟,更不愿糟踏天府奇珍,故留之后来者享用。
  “有缘得之者,切记用寒潭鲤鱼煎汤,同时服食,即可凭空增加一甲子之内功造诣。
  “否则,恐被酷热之气炙死。
  “即是能侥幸不死,其元阳之志大盛······”
  石玉筠看到此处,骇然一跳,竟骇出了一身冷汗。
  因为他深通医理,元阳之气过盛,将无法与女人交媾,不然的话,亦必吸尽对方的元阴而死。
  这样一来,还有谁家的女儿敢嫁给自己?
  他额际上的汗水滚滚而下。
  一面拭着汗水,一面继续看下去:“······如此则无法成婚,因为其本身已具有了采补之能,女人将脱尽元阴致死。
  “后之来者,如果盲然误食,唯有求诸‘阴阳真解’一书,始能‘二五精合,夫妇之道生’,但也非一二女所能御也,慎之!慎之!”
  下署“紫微山人”四字。
  石玉筠将留笺看完,已是衣衫湿透,恨得自己将牙齿咬得格格作响,难过得喃喃自语,道:“这怎么办?这怎么办?”
  他不能一生不娶亲,但是要娶亲,又有谁的姑娘肯嫁给自己,而自己也不能去残害一个弱女子。
  忽然——
  他想起留笺上所说的“阴阳真解”,但这种书,又到何处去寻找呢?
  因为“阴阳真解”,除非是男女魔头练习残害生命的采补之术,凡是侠义正道之人物,又岂肯保存?
  愈想心里愈烦恼,即飘身下地来回走动。
  他不停地问着自己:“为什么未被千年火龟丹炙死,倒是怪事!”
  说起石玉筠也算是捡回的一条生命,如果他不是练“三阳禅功”,而且,在练习时是在“地乳池”及“地火桩”上,即是有几个石玉筠也早死时了。
  这就是他具有了自然的反应,能够抵抗得了这种酷热,才未凋死!
  当然,这些情形,他并不知情,只顾伤心、苦恼。
  踱了一会,更加烦闷。
  也无心情观看另一个纸卷,连同白玉葫芦,揣在怀里,就要……
  蓦闻——
  一阵衣袂带风之声响起。
  他的心头一慄,停步不动,静静倾听。
  他万想不到在这偏僻的小村庄,会有武林人物出现。
  接着——
  有一个粗浊的声音道:“开门!”
  接二连三的呼叫。
  石玉筠心头烦恼,暗自打定主意,如果是恶人行凶,小爷不把你砸得骨碎肉飞,也难消气闷。
  只听老太婆喃喃的道:“孩子,每天都是半夜三更的回来,你到底每天都上那里去,连娘的吃食,你也不理会。”
  说着,已将门打开。
  那个粗浊的声音,道:“饿死你活该。”
  石玉筠听得俊面泛煞,想不到竟有这样不孝的儿子。
  那老婆又道:“孩子,你小声点。”
  “怎么,不准我说话,难道你这么大的岁数还养汉不成?让我看看是谁?”
  “畜生,你敢胡说。”
  “那又为何?”
  “在二更天,有一个少年来此投宿,不要惊动了他。”
  “少年?”
  “嗯。”
  “什么样子?”
  “他穿的衣衫,倒不大好,像个乡下人,但他生得却是俊美极了,他投宿时,给了我二两多银子,你看。”
  忽地——
  男的压低声音,道:“我去看看。”
  说着,已向后面走来。
  石玉筠一掠身,躺在床上。
  他要看看这人是何等形像?存着什么心?
  门,轻轻地推开。
  一缕微弱的灯光射了进来。
  跟着——
  一个满脸横肉的大汉,闪到床前。
  石玉筠朦胧着双目,发现这个大汉的轻功造诣,倒也有几分火候。
  他声色不动的仍旧躺着。
  陡地——
  那大汉目泛奇光,以电光石火之势扑向石玉筠。
  同时,他口里大喝道:“小子,你跑来此地,千佛洞的宝物拿出来。”
  身势狂猛劲疾。
  石玉筠一个翻身腾空而起,探手之间,已扣住大汉的手腕,微一用力,沉喝道:“你是谁?”
  大汉半身麻木,动弹不得。
  石玉筠又加了一成真力,喝问:“快说!”
  只痛得那大汉的额上,青筋暴露,冷汗滚滚,口里“哎唷!”连天的叫唤。
  此际——
  老太婆闻声,颤巍巍的走了进来。
  见屋内的情形,慌不迭的道:“怎么了?快松手。”
  她作梦也想不到投宿的俊美少年,竟然有这大的力量,能将她的儿子制住,是以,急得什么似的。
  大汉咬紧牙根忍受剧痛,怒喝道:“没你的事……”
  石玉筠不待他说完,陡地——
  加到六成以上功力。
  试想,他的内功超绝,虽说是六成真力,何异于钢铁般的箍住。
  那大汉一声惨呼,竟萎顿于地。
  石玉筠不怕他逃走,将手一松,“噗”的摔倒。
  老太婆一见儿子倒地,一声号啕,竟要……
  石玉筠翻手拉住她的手臂,轻声道:“老婆婆,不妨事,他很快就会醒来。”
  说话之间,大汉悠然睁开眼睛,一翻身跪在地上,叩头道:“我叫邬六。”
  石玉筠怒声喝道:“你在何处听说千佛洞之事?”
  邬六手摸着被握痛的手腕,道:“我听见‘卧虎堡’中的人所说……”
  “卧虎堡?”
  “是的。”
  “卧虎堡在什么地方?”
  石玉筠顿时想起了恩师“寰宇一怪”留册内所示。
  “卧虎堡”的堡主“飞鞭”马奇奥,乃是“江湖八杰”之一,他正要寻觅该堡,前往替师报仇,却于无意中从邬六的口中说出。
  邬六道:“由此西行百余里即是。”
  石玉筠又厉声喝道:“从你的行为上看,定然为非作歹,若不是看在令堂的份上,我就劈了你,以后要安份守己,孝敬母亲,倘若仍旧怙恶不悛,以后碰见可不饶恕。”
  身形微晃,一阵微风飒然,人影已杳。
  石玉筠弹身纵出茅屋,有若星飞丸泻激射。
  他的心里,痛苦极了。
  原因是误服了那颗“千年火龟丹”。
  因之,一阵激射,脚步慢慢地缓了下来。
  他伫立在一块大石上,茫然四顾。
  蓦地——
  听到一阵叱喝之声,遥遥传来。
  听声音,恐怕要在数里以外。
  他满怀烦恼本想置之不理,但一股好奇之念,促使他弹身而起,直向声源奔去。
  数里之路,只在霎眼之间。
  但见有六个老道,围困着一个少女,打斗得十分激烈。
  那少女云鬓蓬松,衣衫上满是血痕。
  看情形——
  这六个老道决心要把少女置之死地才甘心。
  他们个个都是手握长剑,着着指向要害。
  少女的身手,确也了得,但终因敌众我寡,已然掌势散乱。
  一声惨呼!
  少女樱口喷出一股血箭,娇躯摇摇欲坠。
  一个老道,剑走偏锋,左手化剑诀为掌,“崩!”的一声,已将少女砸出五尺多远,摔跌在地上。
  其余的五个老道,掌剑齐施,狂猛扑上。
  石玉筠看得怒火上升,大吼道:“杂毛,你们敢!”
  人如幽灵似的,已飘落在场中。
  双臂划处,两声惨嗥,两个杂毛老道脑浆迸裂,死于非命。
  他这一突然出手,惊得其余四个老道一滞。
  不约而同的厉喝道:“你是谁?”
  “小爷石玉筠。”
  他恼恨这六个老道,群起围攻一个少女。
  是以,话声一落,跨步向前。
  四个老道心头起慄,挥舞起四柄游龙似的长剑,团团围攻而上。
  石玉筠怒恨未息,双掌乍出,热浪贯天。
  又是一声惨嗥,摔倒了一个。
  石玉筠瞥眼之间,发现那少女樱口中,淌出鲜血,心头一颤,翻掌将三个老道逼退,已抄起少女娇躯,弹身而去。
  奔行之间,低头看看怀中的少女,却见她蛾眉淡扫,琼鼻樱唇。
  由于身负重伤,粉面焦黄。
  而且,气息微弱得使人无法还以为她是活着。
  处此情况下,唯有设法找个隐秘处所,替她疗伤。
  忽然——
  抬头一看,面前竖立着一张木牌,上写:“进入者死!”
  这是什么所在?竟然如此的狂妄!”
  心头暗忖:“我倒要看看,能不能死!”
  他感染了“寰宇一怪”的怪气,双臂托着少女的娇躯,目射精芒,迈步而行。
  尚未走得几步,蓦闻——
  前面有人暴喝道:“小子,你再向前走,叫你死无葬身之地!”
  石玉筠抑住怒火,不理不睬。
  两股排山倒海之劲气,迎面冲来。
  石玉筠弹身一闪,轻轻躲过,大声道:“慢来!”
  目光落处,却见一个白发垂胸的老者,横身拦在面前一丈余处,他的身后站着两个十六七岁的青衣少年,目光泛出熊熊怒焰。
  老者沉声喝道:“你看见牌子没有?”
  “看见了。”
  “那么你是有意的闯进来?”
  “不错。”
  “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什么地方?”
  “老夫潜修的‘梅庄’!”
  “难道‘梅庄’就不容别人进来?”
  “正是这样。”
  微顿,白发老者目射凶光,喝道:“你立刻退回去,念你年幼无知,饶你一命。”
  石玉筠依然抑住怒气,说道:“你会见死不救?”
  “我管你们死不死!”
  “在下的妹妹被恶人所伤,我需要及时替她治疗,所以不揣冒昧的进来,只求暂住三四个时辰即可。”
  “半个时辰也不行!”
  顿时——
  使石玉筠的怒火爆发,阴寒至极的道:“在下住定了。”
  “我叫你死!”
  “没有那么容易。”
  身躯一划,就要……
  一股狂飚,疾卷而至。
  石玉筠身形一弹,已自轻轻躲过,怒喝道:“请问阁下尊讳?”
  “白髯翁陈弦。”
  接着,他又大喝道:“小子,你如能接下我一掌,就准许你住半天。”
  掌风如涛,排空而至。
  石玉筠将心一横,罡气布身。
  “轰!”的一声大响,着着实实的挨了一掌。
  他一连退后了八步之多,方才拿桩站稳。
  “咯”的吐出了一口鲜血,厉声道:“你说话算数?”
  “当然,半天之后,你们要即时离开,逾此时限,老夫还是要杀你们。”
  说着,转头对青衣少年道:“带他进去。”
  弹身飞掠而逝。
  石玉筠随着青衣少年走不多时,但见一片梅林,正是清芬吐艳,芳香扑鼻,好一个高雅境地。
  穿过梅林,有几间茅舍。
  青衣少年,一直未曾张口说话,石玉筠也未多言,即随着走进屋内。
  他将少女放在床上,即掏出“玉乳”,滴了三点于少女口内。
  旋即——
  又检视她身上的创伤,用口咀嚼了三颗“紫金丹”,喷在剑口上,即将右掌抵住少女的命门穴,暗运真气,助其疗伤。
  约顿饭时间,少女的面色已渐红晕,气息转粗。
  石玉筠知她已经醒转,即轻声道:“姑娘,请随在下之真力,急速运功。”
  少女即依意运息起来。
  又是半个时辰,已是功行完毕,石玉筠缩回手道:“姑娘再继续运息一会,即可痊愈。”
  蓦闻——
  外面人有说道:“他连毙峨嵋派三个门人,岂能放过,何况他将‘双燕会’的那个臭姑娘带走。”
  “不行,我答应他住半天。”
  是“白髯翁”陈弦的话声。
  紧接——
  先时发话的那人怒道:“难道你一点不通情理?”
  “不通又怎样?”
  “双燕会要囊括武林,想君临天下,这个臭姑娘正是开路的先锋,到处探听虚实,何况那小子也不是个什么好东西。”
  微顿,又道:“你掩藏双燕会的人,届时他们也不会放过你。”
  “不要废话,你们再不走,老夫就把你们的性命,统统留下。”
  旋即——
  人声寂然。
  敢情,来人已走。
  石玉筠回头一看端坐的少女,不由得杀气罩面。
  忽然有一个声音响在耳边,道:“孩子记住,作为一个医者,要不分敌我,你救人是一回事,仇恨又是一回事,不可相提并论……”
  这是白胡子老公公一再向他说的话,
  言犹在耳,爱他的人,已然作古。
  忖念及此,怒气渐消。
  恰在此时,少女睁开秀目,飘身下地,敛衽一礼,柔声道:“多谢相公搭救。”
  石玉筠对“双燕会”的人,无论男女,恨之入骨,冷冷地一“哼!”道:“姑娘,我救你是一回事,日后我们碰见,我不会饶恕你们会中的任何一个人。”
  说完,弹身射出。
  少女在一怔之下,也弹身追踪。
  但石玉筠的身法,何等快捷,有如闪电奔雷,荡空激射。
  少女的轻功,也是不弱,紧随身后十丈远近。
  石玉筠蓦闻少女一声娇喝道:“站住。”
  这两个字,似有无比的威力。
  石玉筠不由得停住脚步,也不转身,冷漠的道:“什么意思?”
  少女娇躯一划,已转至他的身前五尺,喝道:“姑娘是‘双燕会’的人不错,但与你无冤无仇,你怎如此的对待一个少女,也算得是英雄侠义行为?”
  “但双燕会与我有仇!”
  说着,不自觉的抬起头来。
  目光落处,使他的心头一荡。
  想不到当前这位少女生得比花解语,比玉生香。
  但粉颊含霜,秀目摆威,另有一番风标。
  樱口微绽,娇喝道:“姑娘与你也有仇?”
  “没有。”
  “你又为什么对我这样?”
  石玉筠为之语塞。
  确实的,“双燕会”并不一定个个都是坏人,出污泡而不染的人多的是,自己怎的会对一个少女无礼,实在不应该的。
  忽然——
  那少女泪水婆娑而下,道:“相公,你与双燕会有仇是你的事,但你救我,却是恩同再造,你能否告诉我尊姓大名?”
  她的话声甫落,忽地——
  一瞥眼,发现一个红影,一闪而没。
  少女的面色骤变,弹身而起,纵进了侧面的林内。
  石玉筠竟怔在那里。
  他想不出这个少女何以会突然离去?难道她是什么发现不成?
  一个意念,袭上心头,脱口说道:“敢情是她?”
  弹身要……
  面前白影一幌,有人接道:“是谁?”
  石玉筠急疾的刹住身躯一看,原来是叶底蝉。
  她那丑陋的面孔上,一无表情,冷冷地看着他。
  石玉筠拱手说道:“前承姑娘相救,铭感肺腑。”
  叶底蝉却答非所问的道:“适才那个姑娘好漂亮,她是谁?”
  石玉筠感到尴尬异常,呐呐道:“她……她是双燕会的的?”
  叶底蝉“咯”的一笑道:“这样漂亮的姑娘,有她牵引,与双燕会拉上关系,倒有了靠山。”
  “姑娘说话放尊重点。”
  “难道我说的不对?”
  石玉筠有点冒火,寒声道:“岂有此理。”
  叶底蝉“咯”的一笑道:“何必冒那么大的火,气坏了身子,可没有人伺候你。依我看,你与她郎才女貌,恰是一对,管她是否仇人,来一个牛郎会织女多好?”
  石玉筠闻言。目射怒火,喝道:“姑娘有意来此找岔?”
  “没有那个意思,不过……”
  话声戛止,丑恶的面孔上,一无表情。
  石玉筠紧盯着问道:“什么?”
  “你得到了‘千佛洞’内的宝物?”
  “不错。”
  叶底蝉目珠一翻,道:“拿来。”
  “拿什么?”
  “宝物。”
  说来说去,叶底蝉竟是为“千佛洞”内的宝物,而追踪来此。
  石玉筠不由“嘿嘿”冷笑道:“宝物是在我的怀中,姑娘有本事就取好了!”
  “你以为我不能?”
  “在下没有这样说。”
  叶底蝉“哼!”了一声,道:“现在我有点事情,改日我就取给你看。”
  娇躯一弹,人已射出数丈,没入林中。
  石玉筠对叶底蝉的忽冷忽热,还真猜不透,她存的什么心?
  忖念之中,又要……
  忽然一个冷漠如冰的声音,起自身后,道:“稍待。”
  这个声音,对他是十分熟悉,脱口呼道:“墓中人。”
  “是的。”
  “请问你有什么指示?”
  石玉筠认定了“墓中人”,是一个幽灵。
  他明明知道对方是在自己后面,却不敢回头。
  因为在他的心目中,幽灵乃是一个双目出血,舌长尺半,难看已极的怪物,所以还是不看为妙。
  只听“墓中人”幽幽地道:“我只是提醒你记住诺言。”
  “我不会忘记的。”
  “这就好。”
  微顿,又道:“不过,你的心是飘浮不定的。”
  “怎么说?”
  “你看见一个喜欢一个。”
  “谁?”
  “你搭救的那一个绿衣姑娘。”
  确实的,石玉筠对绿衣姑娘,确有好感,虽说她是“双燕会”内的人,但对自己并无不是之处。
  陡地——
  他想起了义兄温一川,被“双燕会长”之女“兰兰”残害之事,不由一慄,接口道:“在下与双燕会仇深似海,恁的她是天仙化人,也难转动我的本衷,我将见一个,杀一个,见两个杀一双。”
  “说的倒好听。”
  “将来事实可证。”
  “未来的事情不可预料,不过,我早晚是要取得你的身心。”
  石玉筠机伶伶的打个冷颤,道:“你是要取我的性命?”
  “如果有此需要的话。”
  “在下尚有许多事情要办,俟我诸事办竣,如果你要我至九泉之下陪伴,我绝不会吝惜这条生命,届时我会自动的到你坟前去自裁。”
  “你知道我的坟墓在何处?”
  “就在疗治蛇毒之处。”
  “一言为定。”
  “当然。”
  一阵狂飚卷起,四周寂然。
  石玉筠慢慢转身睇视,什么也没有。
  显然是“墓中人”已去。
  至此,他已确定“墓中人”是幽灵,即如适才那一阵风,不正是告诉自己那是鬼怪的行动吗?
  他,那里还敢再行停留,弹身飞纵。
  一阵疾驰,但见一座小镇甸,横亘于前。
  由于年关已近,路人络绎不绝,都是至镇甸上采购年货的。
  他恐怕惊世骇俗,即放缓脚步,随着路人走向镇内。
  他无意中低头看看自己的衣衫,已是褴褛不堪,内心暗忖,何不顺便再购买一件。
  于是,走进了一家衣店,买了一件蓝色的齐膝长衫,一顶毡帽。
  正是“人要衣服,马要鞍”,他这一打扮,十足变成了一个乡下少年,然而与他那朱唇玉面相配合,却又另有一番气概。
  其诚朴中,含有儒雅。
  乡土气息中,带着一份令人喜爱的飘逸神采。
  一言以蔽之,他的形态,不华不俗。
  尤其那张俊面,更令少女们怀有思春之感。
  当下,他将破衣服丢掉,即走向一家“闻香下马”饭馆。在他走进饭馆之时,却见一位身穿儒衫的老者,及一个紫衣少女向外面行来,显然也是过路之客。
  双方擦肩而过。
  那紫衣少女妙目一掠石玉筠的俊面,微微一怔。
  行了几步,却又不自觉回过头来,再次看了一眼。
  紫衣少女的粉颊上,显出一抹稀有的神色,但也是一闪而逝,即低头急步随从老者而去。
  她究竟想的什么?局外人就不得而知。
  “女人心,海底针”,尤其少女之心,更不可捉摸。
  至于石玉筠,也看见了紫衣少女。
  她是长得那样雍容华贵,从面相上看出,紫衣少女当是一个幽闲贞静的大家闺秀。
  同时,他也看出紫衣少女秀目开阖之间,神光湛湛,无疑是身怀武功,而且,内功也相当深厚。
  紫衣少女在他的心中,虽只一瞥,却印下了一个深刻的印象。
  但,“萍水相逢”,虽深刻的记住,又有何意思?
  是以,他在微一沉凝之下,即走上座位,随意向堂倌点了几色可口小菜,即据案大嚼。
  饱食之后,会过账,看看天色还早,离店出镇,朝向“卧虎堡”疾驰。
  奔驰之间,心里默念:“师父,徒儿要逐个将您的仇人宰杀,你放心好了,徒儿要他们血债血偿。”
  默念之中,双目射出两缕火炬。
  陡地——
  有两条身影,如同弩箭脱弦,由对面激射而来。
  石玉筠急疾的刹住前冲之势,向路旁一闪,要让这两个人过去。
  讵料——
  这两个人,也刹住身躯,气喘吁吁的立在对面。
  两人不要眼睛的看向石玉筠。
  石玉筠一见两个人,同样生得朱唇玉面,俊拔中,有一份妩媚之状,但面色上,显出一份惊慌。
  他看得有点惊奇。
  一时激起了他的好奇之心,拱手说道:“请问兄台,有什么事吗?”
  内中一个略长的少年,道:“兄台贵姓?”
  “好说,石玉筠。”
  “石玉筠?”
  “是的。”
  “那好极了。”
  “怎么说?”
  说话的少年,向前跨近了两步,相距石玉筠只有二尺远,说道:“听说兄台武功高强,曾独闯不端寺,使江湖八杰为之震惊,小弟等心慕已久,思欲识荆。”
  石玉筠被少年一阵恭维,玉面倏红,讷讷的道:“兄台夺然,尚未请教大名?”
  少年接道:“在下许云莺。”
  说着,用手一指身侧另一少年,道:“他是在下的拜弟方若璋,”
  石玉筠有生以来,随从“中州神医”过了一段流浪生活,从未交过与自己年龄相仿的少年。
  自从履临江湖,又是几经颠沛,日日在险恶中打旋。
  一度遇见温一川,本想能医好他的伤势,能交个知己好友,在江湖中也有个照应。
  料不到温一川伤重不治,自己与他的交情,只是昙花一现,留给他的,乃是一股莫名的哀悼。
  现在,不期然的遇见两个俊美少年,而且,久慕自己的名号,岂容失之交臂,是以,立即说道:“原来是许兄与方兄。”
  微顿,又道:“不知二位兄台,何故如此急驰?”
  许云莺瞪了他一眼,“唉!”的一声,道:“石兄,我俩适才遇见了三个面相凶恶的强徒,横身拦住去路,口出污言秽语……”
  话至此,他的玉面微红。
  石玉筠急问道:“怎么样?”
  许云莺摇摇头道:“真难出口。”
  “这有什么关系?”
  许云莺又轻轻地点了一下头,道:“这三个强徒,想来都有‘断袖之癖’,竟要攫住我俩,以逞其兽欲,是以,出手就抓……”
  石玉筠未待他下去,怒火上升,截住道:“江湖上竟有如此无耻之徒,许兄以后怎样?”
  许云莺侧目瞟了方若璋一眼,即道:“我俩岂甘受此污辱,即鼓勇与这三个不耻之徒,大打出手,可是,这三个家伙,武功端的了得,算得上是一流高手。”
  “二位谅已把他们击毙?”
  “谈何容易,三人似乎不忍伤我俩,只在游斗,意思是想累疲我与方弟、再行施展辣手。
  “尚幸方弟及时发觉,暗中知会我,两人即运集全身功力,将三人逼退,全力奔逃,不想竟遇见石兄。”
  石玉筠侠肝义胆,对这样无耻之徒,恨之入骨,脱口说道:“许兄,我们迎上去,除恶务尽,省得留在江湖上,为害同道。”
  方若璋一直未开口,眉峰紧皱在一起。
  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不时掠向石玉筠。
  许云莺接道:“好,我们慢慢……”
  陡地——指向石玉筠的晕穴。
  其手法之疾捷,有如电光石火。
  石玉筠虽然武功超绝,但在防不胜防之下,竟然连“哼!”声也未吐出口,即晕睡过去。
  许云莺“嗤!”的一笑,手臂微伸,已将石玉筠的身躯抄住,未倒下去。
  旋即——
  转头对方右璋,道:“挟住他,回去。”
  方若璋右臂微伸,也不吐声,已将石玉筠挟在腋下。
  两人弹身飞纵,一闪而没。
  不知经过多少时候,石玉筠悠然醒转。
  他睁开眼睛一看,发觉自己正处身在一间石室内。
  石室黯黑异常。
  但他内功深湛,双目夜能视物。
  隐隐地可以看出四周都是石壁,无疑的是一座石牢。
  他一时怒愤填膺,挺身就要······
  料不到手足都被绳索缚住。
  他冷冷地一笑,暗道:“就凭绳索,可以缚住少爷?”
  转念之间,默运功力,要挣断绳索。
  讵料——全身劲力尽失,有如未练武功一样。
  不由得心下大骇。
  然而——更使他惊骇的还不止此,他发觉自己全身赤裸裸的一丝未挂,而且,丹田内有一股奇热之气,直冲向下体。
  他的脑海里,电疾似的飞掠。
  暗暗忖思:“许云莺与方若璋是何人?”
  “他们为什么要攫住自己?”
  “自己与他们未谋面,当然谈不上冤仇,却突施辣手,擒于此地何故。”
  心情转动,恨得他将牙根咬得“格格”作响。
  作梦也想不到自己愿意存心交下二个友好,却是一对魔鬼心肠的宵小之辈。
  他再次要运功挣断绳索,可是,依然如故,劲力提运不起。
  丹田中的那一股热气,阵阵地向下体攻迫。
  陡地——一个意念袭上心头,暗叫一声:“不好!”
  他想起许云莺说过:“有三个无耻之徒,性喜‘断袖’,难道他们二人,就需要自己……”
  他不敢想不去。
  倘若不管自己被污,或者……
  今后何以在江湖上立足。转念及此,真是气得一佛出世,二佛涅槃。
  他恨不得将许方二个无耻之徒,剁为肉酱,也难解心头之怒恨。
  他现在落入他们的手里,除非有意外的奇遇,否则,只有任其污辱。
  一阵激动过后,脑海里又想起了自己所负的使命,没有一样完成的。
  恩师的仇怨,“中州神医”的死,搜魂手的亡……
  以及自己的身世……一幕一幕所需要办的事,从眼前掠过。
  他的身躯被缚,一颗心却到处飘飞,飘飞……
  想到伤心处,泪水潸潸而下,湿透了面颊。
  处此情况下,也只有等待宰割了。
  时间,渐渐地逝去,在他眼转迄今,已有两盏茶的时间,四周一点声音也没有,沉寂得令人可怕。这到底是什么所在?
  许,方二人是何等人物?
  石玉筠正在伤心暗泣之时,蓦闻——
  “嚓!”的一声轻响,一条人影,如同幽灵似的闪了进来。
  石玉筠双目犀利,一眼就看出来人,正是方右璋,晃眼间已飘近身侧,目光炯炯有神。
  石玉筠怒恨交并,张口就要……
  但方若璋比他更快,以右手食指按在唇上,示意不要出声。
  同进,他的面色上,显示无比的紧张。
  口里压低声音道:“相……公子,请不要出声。”
  石玉筠不知他是何意?双目喷火,怒视着他。
  牙齿紧扣下唇,其怒恨已达极点。
  方若璋又道:“公子,你感到怎样?”
  石玉筠咬牙忍受难捺的怒火,冰寒的道:“我……”
  方若璋急疾的掩住他的嘴唇,道:“小声。”
  面现惊恐,回头向后面看去。
  一眼发现石玉筠的下体,如同一条狰狞的毒蛇,昂头吐信,似要攫人而噬,好不怕人。
  他的俊面骤红,直透颈后。一颗心,也“卜卜”乱跳起来。
  他已知道是怎么回事,毫不犹豫的从怀中掏出一颗红色丹丸,将声音压得细如蚊鸣,说道:“你快吞下。”
  说着,已将丹丸放在石玉筠的口内。但石玉筠明白他不会怀有好意,将口紧闭。
  方若璋似乎十分发急,看他的情形,已知就里,也不再出声,右手倏拍,捏住右玉筠的面颊,口角即张。
  他趁势将红色丹丸丢进口内,又道:“赶快运功消化,你不要误会,我是来搭救你的。”
  他的面色肃穆,表情诚挚。
  石玉筠丹丸进口,就是想不吞下,也不可能。
  是以,抱定“是福不是祸”的心理,咕咚一声吞下。
  丹丸入肚,霎眼间——下体热气全消。
  方若璋慌不迭的解开绳索,丢出一包衣服,道:“这是你的衣服,快穿好。”
  陡闻——外面一阵脚步声响起……

  第七章 万花洞惊艳遇知己
  方若璋将衣服丢给石玉筠道:“快穿上!”
  蓦闻——
  外面有脚步声响。
  方若璋吓得玉面焦黄。
  身形微动,已趋近门边,劲贯双臂,准备出击。
  石玉筠慌不迭的将衣服穿好,确信方若璋是来搭救自己的,也是双肩微晃,落在他的身侧。
  脚步声,渐去渐远,而至声息不闻。
  石玉筠当即压低声音,道:“多谢方兄搭救,没齿难忘。”
  方若璋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一转,轻声道:“现在不是谈话之时,快走!”
  显然的,他是十分惊惧。
  说完,用手在墙壁上轻轻一按,裂开一条一人多宽的孔隙。
  他首先探头向外一望,见无人踪,立即向石玉筠招招手,晃身弹出。
  石玉筠随后紧跟。
  行走之间,他左右一睇,但见有无数的房间,里面发出特有的声响,但却听不出是何声音。
  他仰头上望,则是拱形的石壁,显然是一座洞府。
  甬道曲折,岔路纷歧。
  蓦地——
  一声大吼,起自左侧的房间内。
  石玉筠一股好奇之念,不由停住脚步。
  方若璋急忙低声道:“不要看,快走!”
  但石玉筠却未移动脚步,从窗隙内一看,顿时使他血脉偾张,目眦欲裂。
  原来屋内有好多根木桩,上面绑住了四个年轻俊美的少年。
  个个都赤身露体,目射怒火,下体峥嵘。
  他们被缚住的身躯,上下扭动。
  石玉筠怒火上涨,举掌就要······
  方若璋疾捷的拉住祂的手腕,祈求的道:“你千万不要动手,否则,你插翅也难飞出去。”
  不由分说的拉着就走。
  两人急疾的穿过一座圆形拱门,忽闻——
  右侧的一间石室内,有人喝道:“谁?”
  方若璋机伶伶的打个冷颤,将石玉筠轻轻一推,让他在拱门旁侧,他自己则故意放重脚步,接道:“是我。”
  接着——
  里面之人,又道:“你到这里来做什么?”
  石玉筠听到说话之人,竟是许云莺,一时目眦欲裂,怒火升腾,准备······
  但方若璋是何等机警,立即又以目示意。
  他的口里却嗫嚅的道:“我······我······”
  “你什么?”
  “没有什么?”
  只听许云莺又道:“骚蹄子,敢情你也是发痒了,不过,你还未到时候,将来我会向师父替你讨一个好的,快走吧!”
  方若璋松了一口气,但余悸犹存,急向石玉筠招手。
  石玉筠刚行了几步,忽闻——
  右侧房内,传出一种异样的声音。
  而且,夹杂着男人在最愉快的时候,所发出的哼唧之声。
  好奇心再起。
  不顾方若璋的示意,微一晃动,已落在窗前。
  他就着窗上的孔隙,眇一目,向内睇视。
  顿时——
  使他面红耳热,心跳加剧。
  原来室里,有一张大床。
  上面铺着锦被绣褥,正有一个中年妇人,全身一丝不挂,仰卧床榻。
  她的身上,有一个精壮少年,也是赤身露体,正在做着一幕不堪入目的丑事。
  那精壮少年,一阵抽搐,被中年妇人,推向一边。
  此际——
  床前地上,正立着六个俊美少年。
  许云莺赫然也在里面。
  忽然,内中一个少年嘴角含春,趋近榻前,轻声道:“师父……”
  底下的话,还未出口,中年妇人一双荡人魂魄的媚眼一飞,道:“给你吧。”
  俊美少年探手抓起床上的精壮少年,已放了一颗黑色丹丸在他的口内,晃身从旁边的角门出去。
  中年妇人媚眼又飞,道:“快来!”
  晃眼之间,床上又多了一个少年。
  这少年如饿虎攫羊一样,已将中年美妇,软玉温香抱个满怀,正准备着“刘郎上天台”了。
  立时室内一片春色,发出了······
  床前的五个少年,连许云莺在内,个个玉面酡红,如饮醇醪,他们的身躯,有点微微抖动。
  嘴角上,绽出了笑容,那是羡慕?抑是······
  很可能,他们是被这无边春色,诱发了欲念。
  石玉筠正看得目瞪神眩之际——
  只觉手臂一紧,已被方若璋抓住。
  他身不由己的随着向外弹去。
  这一动,弄出了轻微的声响。
  蓦闻——
  一声大喝,道:“是谁?”
  久久未闻回音。
  一片静寂——
  一条人影闪晃,追踪而出。
  方若璋那里还敢答话,拉着石玉筠没命的向外飞弹。
  后面脚步杂沓,厉喝连声:“站住!”
  “再不站住,立时叫你们溅血!”
  厉喝之声,夹杂一声“咦!”道:“方若璋。”
  “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吃里扒外!”
  “万花洞的人你应知道厉害!”
  “……”
  喝声噪杂,无非都是恫赫之话语。
  晃眼前——
  二人已弹身纵出“万花洞”。
  方若璋吓得俊面焦黄,急促的道:“石公子,你请快逃!”
  “方兄你呢?”
  “我……”
  他玉面惨淡,身躯发抖。
  石玉筠道:“我俩一起走。”
  方若璋急得直跺脚,道:“不要管我,你快逃,迟恐不及!”
  “不!”
  “你不知‘万花洞主’的厉害,你自管逃你的。”
  话声未已,人影闪晃。
  已有人接口道:“逃?向那里逃?”
  人声齐临,竟有八个少年飞落当场,将石玉筠与方若璋,团团围绕在内,而且,逐步逼近。
  这八个少年之中,赫然许云莺也在内。
  他们都是生得玉面朱唇,端的称得上是美少年。
  此际——
  一律的面罩杀机。
  方若璋紧傍在石玉筠的身侧,身躯抖颤得厉害。
  许云莺目射怒火,喝道:“小蹄子,你竟敢吃里扒外,把我费尽心机攫来的奇货,却暗中释放,你可知道本门的规矩。”
  方若璋机伶伶的打个冷颤,低声道:“师……兄,我知道。”
  许云莺跨前一步,喝道:“知道就好,限你马上把他擒下,再俯首领罪。”
  方若璋不自觉的退后一步,颤声道:“我……”
  “我什么?”
  “请师兄原谅。”
  许云莺一声怒叱,道:“你找死!”
  双掌一翻,直击向方若璋。
  石玉筠一声撼山慄岳似的大喝,道:“无耻的杂种,你敢!”
  他恨极了许云莺,是以,出手已运出了八成真力,掌势乍出,酷热的狂飚,疾卷飞掠。
  说起来,“寰宇一怪”一生成名江湖,虽然仗着“薰风掌”,却没有练达极致,这是他死难瞑目的一件事。
  然而——
  他的徒弟狄中浩,却将“薰风掌”练达超凡入圣,论说他应该高兴,可是,狄中浩竟是一个叛门逆徒。
  “寰宇一怪”为了报仇,在无意中搭救了石玉筠。
  他之所以不承认他为徒,有其苦心,暂时恕不叙述,俟后面再行补述。
  石玉筠以八成真力,打出“薰风掌”,其威势之大,自非言辞所可形容,但由于火候所限,仍难极致,同时,他所服食之“千年火龟丹”精气,也未能揉合在本身真力以内。
  许云莺是何等贼滑,乍觉热风拂体,弹身后退,堪堪躲避。
  就在这时,其余的七个少年,已逼向方若璋。
  掌热如惊涛骇浪,狠毒至极。
  方若璋为了苟全活命,只得与七位师兄弟,展开拼死的搏斗。
  同时,他希望在自己死前,能看到石玉筠安然逃走。
  这是他的一份苦心。
  当下,石玉筠杀心已起,岂能放过许云莺。
  是以,钢牙一挫,施展开“风雷三掌”中之“第一招飞”。
  他脚下不停,欺身而上。
  数条掌形弧影,挟带着酷热狂飚。
  罩向许云莺全身上下。
  一声惨厉惨吼!
  一蓬血雨横飞!
  许云莺已横尸当地!
  这次,石玉筠所打出之“第一招飞”,只感到内力泉涌,毫无气翻血涌之现象。
  他知道这是“千年火龟丹”,助长了自己的内力。
  一招得手,胆气大壮。
  转身发现方若璋,已是手忙脚乱,而且,口角溢出了鲜血。
  无疑地——
  这一个搭救自己的恩人,已受了内伤。
  石玉筠大吼一声,喝道:“不怕死的就上!”
  双臂翻飞,热浪滚滚。
  那七个少年,顿时分出了六个,同时,挥掌迎向石玉筠。
  六股强猛的掌风,狂卷而至。
  石玉筠竟被击得一阵血翻气涌,眼冒金星。
  瞥眼发现方若璋已被另一个少年,打得口吐鲜血,身躯摇摇欲倒!
  他不由得大骇,但六个少年把他团团转住,要想驰援恩人方若璋,已是万万不可能的事。
  只急得目眦欲裂。
  眼看——
  方若璋就要溅血之际!
  蓦闻——
  一声厉啸,捷似电光石火,凌空下降。
  惨嗥起处。
  那个少年脑浆迸裂,踣地不起。
  石玉筠一见来人,不由大喜过望,脱口呼道:“老前辈。”
  来人竟是“恨天姬”。
  “恨天姬”声冷如冰的道:“小子,你的朋友伤重,快扶着他离开这里。”
  说着,已挥掌扑向六个少年。
  石玉筠顿感压力一松。
  晃身纵至方若璋身侧,扶住他的手臂,轻声道:“方兄感到……”
  话未说完,方若璋“咳”的又喷出一口鲜血,人也就晕迷过去。
  石玉筠骇然一震,双臂一伸,已将他抱起。
  就在这时,蓦地——
  远处传来一阵“咯咯咯咯”脆笑。
  笑声,似有莫大的魔力,石玉筠只觉得心神一荡。
  不自觉的举步要向笑声奔去。
  “恨天姬”大声喝道:“小子,你还不带着你的朋友逃走,等待何时?”
  这一声惊醒了石玉筠。
  他立即接道:“老前辈,你怎么办?”
  “我替你断后,快走,稍停就难以脱身。”
  笑声——
  依然“咯咯咯咯”的响个不停。
  “恨天姬”再次一连迭声的催促。
  石玉筠从她的形色上,已看出事非寻常,那里还敢逗留下去,平托着方若璋,弹身而起。
  渐渐地笑声已杳,但他仍未放缓脚步。
  一阵疾掠,耳闻身后响起衣袂带风之声。
  他不由得吓出了一身冷汗。
  眼前红影一闪,“恨天姬”已然追上。
  “恨天姬”冷漠的说道:“小子,你好大的胆量,你怎惹上‘万花洞主’,大概活得不耐烦了?”
  石玉筠忙道:“晚辈何曾招惹他们。”
  “那么你怎的会到万花洞?”
  于是,石玉筠将前后事说了一遍。
  “恨天姬”才明白了前因后果,道:“你看看怀中的小子怎样了?”
  说话之间,已抵一座林边。
  石玉筠将方若璋放在地上,一把脉息,眉峰紧皱,摇头叹道:“他为了救我,不惜自己的生命,竟与同门翻脸,他的心脉虽然未断,但是内腑离位,并非普通药物所能治疗,这可怎么办?”
  “你不是已得‘中州神医’嫡传,难道无药可治。”
  石玉筠苦丧着脸道:“晚辈怀有‘玉乳’,只能保住伤势不恶化,如需要治疗,势必寻找一幽静去处,但至少也要五天,施功之人,却需要半年以上休养,不能与人动手。”
  “恨天姬”低头一阵沉思,忽道:“有了。”
  “请老前辈指示。”
  “要叫这小子即时伤愈,只有到‘无情谷’内,去求取一颗‘续生丹’,除此而外,别无他法。”
  “无情谷?”
  “嗯。”
  江湖上,神奇诡秘之处,竟如此之多,石玉筠从未听说过有“无情谷”,令他有说不出的惊奇。
  紧接,问道:“无情谷在何处?”
  “你要去?”
  “当然。”
  “你知道求取‘续生丹’的规矩?”
  “规矩?”
  “不错。”
  石玉筠被“恨天姬”弄得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心里暗暗忖思:“即是医者,求取一颗丹丸,还有什么规矩。”
  心念之中,紧问道:“不知有什么规矩?”
  “恨天姬”冷冷地道:“如果有人至‘无情谷’求取‘续生丹’,必须终生效命于他,而且,出于本心情愿。”
  微顿,又道:“投顺该谷之后,由该谷谷主择偶匹配……”
  石玉筠急截住道:“不知以后能否莅临江湖?”
  “这个我倒不大清楚。”
  石玉筠心念疾转,遂道:“老前辈,我想前去看看再说。”
  “恨天姬”疑奇的道:“你再没有别的办法可以救治?”
  “没有。”
  “恨天姬”一阵沉思,道:“走。”
  石玉筠抄起方若璋,紧紧相随。
  他的心情,是相当沉重的,如果“无情谷”不能许莅临江湖,那么自己所负之使命,岂不永远沉沦。
  因之,拿不定主意,是否前往。
  然而——
  不如此,又不能使方若璋立时痊愈。
  如果以自己本身功力替他疗治,势非要半年以上的时间休养不可。
  同时,在这一段时间内,不能与任何人对敌,否则,即会走火入魔,重则亡,轻则终生残废。
  他权衡得失,还是至“无情谷”求取“续生丹”。
  只要准许自己重临江湖,他要在半年时间内,将恩怨情仇,一一了结,再去效命“无情谷”。
  方若璋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人家不惜以生命的危险搭救自己,难道为朋友牺牲,还算得了什么?
  “千金易得,知己难求”,对于方若璋,他是决心的要交这一个朋友。
  一阵疾驰,“恨天姬”倏地立住身躯。
  口里说道:“到了。”
  石主筠昂首前望,但见高峰耸峙,插入云表。
  他脱口呼道:“好一座秀拔的山峰。”
  说着,转头问“恨天姬”道:“老前辈,但不知‘无情谷’在何处?”
  “恨天姬”朝侧方一指道:“就是那座幽谷。”
  石玉筠随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却是黑黝黝的,令人望而生畏。
  他将方若璋放在一块大石上,道:“老前辈,代请守候一下,晚辈前往一行。”
  说着,弹身就要……
  “恨天姬”-伸手一拦,说道:“慢着!”
  “老前辈有什么指示?”
  “你此去‘无情谷’,设若他们替你匹配婚姻,你对‘搜魂手’之女儿又如何安置?”
  石玉筠一震。
  “搜魂手”在临死前,将失踪的爱女——易玲玲,亲口托付于他,要他务必要找到她,善为照顾,但他现在为了好友,不得不狠心前往。
  是以,在一怔之后,坚决的道:“晚辈就无法兼顾了。”
  “恨天姬”又道:“还有‘断肠洞’内的那位何姑娘怎么办?”
  石玉筠对何秀姑确实有点挂念,尚幸她已脱困,于是,说道:“老前辈,事已至此又有何法?”
  “恨天姬”眼睛一翻,道:“小子,你在这里好了,我去看看。”
  “那怎么可以?”
  “有什么不可以?”
  “晚辈不能叫老前辈屈居无情谷,何况他是我的朋友。”
  “恨天姬”一挥手,道:“我的年龄已老,谅来他们不会再给我找一个老头子,同时,凭我这一点面子,他们总得卖个人情。”
  说完,不待石玉筠答覆,即弹身而起,飞掠而去。
  石玉筠只得退身石旁,守候方若璋。
  他端详着方若璋的面容,感到有一种说不出的吸引力,虽说有点苍白,却使他不由己的看去。
  他暗暗忖思:“他生得好像一个少女!”
  忽地——心头暗责:“石玉筠,你对救命恩人,怎好如此污辱?”
  立即转向别处看去。
  陡觉——眼前红影一闪,“恨天姬”飘落在面前。
  他只以为已求到“续生丹”,急跨二步,拱手道:“老前辈,这样快?”
  “恨天姬”摇头长叹,道:“不成了。”
  “怎么说?”
  “无情谷内虽有女人,但是女人求药,却不准进去。适才在谷口,我虽然据理力争,却无济于事,只得你自行前往了。”
  “那么请老前辈代为照料了。”
  弹身而起,直向无情谷奔去。
  霎那——
  已抵谷口。
  他一伏身,就要……
  一缕劲疾无匹的锐风,疾卷而至。
  同时,有人冷冷喝道:“你是谁,敢乱撞无情谷?”
  石玉筠侧身让过掌风,刹住脚步。
  他明白自己有求于人,只得压住一口气,抬头望去,却见一个中年人,冷漠的拦在前面。
  他将手一拱道:“在下石玉筠,想进谷求取一颗‘续生丹’!”
  “你可知道规矩?”
  “知道。”
  “请进。”
  侧身让路。
  石玉筠弹身向谷内纵去。
  拢目前望,只见一排一排房舍,依山而建。
  当中有一座宏伟的建筑。
  谷内之中,来来往往,个个都是而无表情,似有着无限的心事。
  他弹身纵至大厅,即有六个中年人出现面前,拦住去路。
  内中有一个冷漠的道:“你是谁?”
  “在下石玉筠。”
  “何事?”
  “求取续生丹。”
  “候着。”
  说话之人,转身走进厅内。
  移时,出来说道:“谷主着你进去。”
  石玉筠迈步走进厅内,却见当中太师椅上,坐着一个冷漠无情的瘦小老人。
  这老人双目神光湛湛,对着石玉筠一阵端详,道:“你要求取续生丹?”
  “是的。”
  “你知道本谷的规矩?”
  “知道。”
  “好。”
  石玉筠心头一动,说道:“请问谷主今后能否外出?”
  “不能。”
  “难道一生留在谷内?”
  “这是本谷的秘密,在你未正式入列之间,这项秘密不能说出。”
  “在下想预先知道一点。”
  “无可奉告。”
  石玉筠为之气结,如果他们不准许外出,自己一生,岂不就此完结?
  微一沉凝,又道:“听说求药之人,一旦依顺贵谷,要匹配婚姻,这件事是否是真?”
  “不错。”
  “在下一切依顺,但求谷主要放宽半年的期限,将本身之事办理清楚,再行返谷听命。”
  瘦小老人冷漠无情的道:“本谷向无比例。”
  微顿,冰寒至极的又道:“你太罗嗦,既然你有困难,就请出去。”
  说完,筷地站起身来,转身要……
  一股冷傲之气,冲上石玉筠心头,道:“谷主请慢。”
  “无情谷主”站住身躯,道:“说。”
  “在下有一句话要请教?”
  “什么话?”
  “谷主既备有‘续生丹’,意义安在?”
  “救人。”
  “既云救人,为什么求药之人,一定要降顺贵谷?”
  “这就是本谷的规矩。”
  “谁立的?”
  “老夫所立。”
  石玉筠哈哈一阵朗笑,道:“在下随从‘中州神医’……”
  话声未已,“无情谷主”急急的截住道:“中州神医?”
  “嗯。”
  “你与‘中州神医’是什么关系?”
  “无情谷主”满面惊奇之色,双目射出两缕奇光。
  石玉筠不知对方与“中州神医”是恩?是怨?
  但话已出口,要想收回,已经不及。
  是以,身躯一挺,朗声道:“在下自小随从他老人家长大,并承其亲传医道……”
  “无情谷主”截住道:“你既系他的亲传,难道无药救人?”
  “有。”
  “那又为什么求‘续生丹’?”
  “听说此丹奇效。”
  “无情谷主”道:“好,我赠你一颗。”
  说完,侧头对旁立的一个中年人,道:“去取一颗‘续生丹’来。”
  这突然的转变,使石玉筠怔住了,愣愣地看向“无情谷主”,猜不透他与“中州神医”是何交情。
  “无情谷主”又坐在太师椅上。
  一阵沉默。
  石玉筠开口问道:“在下敢问谷主与中州神医是何关系?”
  “无情谷主”道:“早年老夫曾承他救过一命,所以破格的赠你一颗,也算是老夫间接报答他的恩德。”
  一个意念袭上石玉筠心头,又问道:“除去中州神医,不知何人可以无条件的求取?”
  “你问得太多了。”
  说话间,中年人已取来一颗紫色丹丸。
  “无情谷主”道:“给他,送客。”
  身形一晃,已隐没于旁边的角门内。
  石玉筠接住丹丸,不再多言,弹身而出。
  霎那间——
  已纵出“无情谷”。
  岂料——
  “恨天姬”与方若璋,踪影不见。
  不由大骇,暗忖:“难道他们出了事不成?”
  转念未已,蓦闻——
  喝叱之声,破空传来。
  他听得出正是“恨天姬”的声音。
  不敢怠慢,弹身飞掠,直向声源驰去。
  霎眼之间,发现“恨天姬”左臂紧紧挟住方若璋,空出右臂,在与七个少年,狠攻猛扑。
  同时,他听到那七个少年呼喝道:“放下!”
  “你如果不放下,就莫想离开。”
  “恨天姬.”冷“嘿!”一声,道:“你们还差得远。”
  单掌翻飞,狂飚掠卷。
  七个少年如同走马灯似的团团围住。
  “恨天姬”要想脱身,是万分困难,七个少年从她手中夺下方若璋,也非易事。
  石玉筠大吼一声,喝道:“老前辈勿慌!”
  弹身射进场内。
  双掌陡举,就要……
  “恨天姬”在电光石火之中,左臂一抖,将方若璋甩出,道:“接住!”
  石玉筠急疾的将方若璋接住,退出圈外,即将“续生丹”放在他的口中。一手抵住命门穴,助其推动药力。
  场中——
  “恨天姬”已无所顾忌,掌势落处,惨嗥迭起。
  地上,已躺下了两具尸体。
  这两具尸体,赫然露出满头乌丝,竟然是西贝公子,但石玉筠却未注意。
  正在这时——
  破空传来,一阵“咯咯咯咯”的笑声。
  “恨天姬”面色骤变,急瞥向石玉筠,发现两人刚好站起身来,她慌不迭的说道:“你俩快走。”
  石玉筠不明白她的意思,接着:“老前辈……”
  “少废话,你只管走你的。”
  陡地——
  有人接口道:“那里走!”
  石玉筠身躯疾转,但见——
  四个“双燕会”徒众,年龄均在五旬左右。
  其面色焦黄,有如吊死鬼一样。
  内中一个阴恻恻地笑道:“你是石玉筠?”
  “不错。”
  “本会会长请你前往一叙。”
  “你们会长请我何事。”
  “只要前往即知。”
  “小爷现在没有时间,改日定当前往。”
  说着,手拉方若璋,弹身就要……
  四个“双燕会”徒众,同声冷“哼!”道:“你想走?”
  齐齐推出一股狂飚,势若排山倒海。
  石玉筠不由大怒,喝道:“你们想用强?”
  “如果你不前往,只得如此。”
  “找死!”
  双掌一翻,热浪经天。
  四个双燕会徒,一阵鬼嚎似的厉啸,八掌齐出,冰寒的掌浪,嘶空而至。
  陡地——
  “恨天姬”一声惊喝道:“快退,四冰客!”
  石玉筠心头一慄,闪身后退。
  方若璋紧随在他的身旁。
  “四冰客”就在霎眼之间,面颊上罩上了一层白色寒霜一样的东西,而且,腾腾的冒出热气。
  石玉筠与方若璋见状都机伶伶的打个冷颤。
  猜不透这是什么武功。
  “四冰客”双目直瞪,真如吊死鬼一样,逐步前进。
  蓦地——
  一阵撼山慄岳的厉啸,“四冰客”同时举掌猛推。
  在电光火石之瞬间,但见一条身影,凌空射落,双臂一张,将石玉筠与方若璋挟起,弹身而逝。
  “四冰客”变招迅捷,腾身追赶。
  口里厉啸连喝,道:“放下!”
  “他是双燕会的要犯!”
  “……”
  那人双臂挟着石玉筠与方若璋,一阵疾驰,才将两人放下。
  石玉筠一看,原来是曾经搭救过自己的驼背老人。
  他立即拱手,说着:“多谢老前辈搭救。”
  驼背老人扳过大酒葫芦,喝了一口酒,道:“大概咱们有占缘份,咱三次救你。”
  石玉筠一怔,脱口道:“三次?”
  “不错。”
  “那么晚辈欠老前辈三次恩德。”
  “这倒不须挂怀,咱救你有原因。”
  “什么原因?”
  “因为你很像一个人。”
  “谁?”
  驼背老人双目一滞,沉思有顷,摇头道:“不说也罢,咱慢慢地总要找到他。”
  石玉筠紧问道:“敢问老前辈尊讳?”
  “什么尊讳?”
  石玉筠心头暗笑,这老人连这个谦辞也不明白,很可能是一个痴子,于是,说道:“请老前辈留个名字?”
  “不必。”
  弹身飞掠,一晃而逝。
  方若璋疑奇的问道,“筠……哥,你不认识他?”
  “不认识。”
  “他说曾救过你三次。”
  “我只记得是二次,可是,他却说三次,我实在想不出那一次在何处?”
  他忽然想起一事,问道:“贤弟,‘万花洞’是怎样一个去处?”
  方若璋的俊面微微一红,道:“万花洞在江湖中,算得是一个神秘去处,你可曾听说过江湖上有‘门洞谷府’四字?”
  “门洞谷府?”
  “嗯.”
  “我倒没有听说过。”
  方若璋道:“这‘门洞谷府’,乃是四处神秘之所……”
  石玉筠瞪大眼睛看着方若璋。
  确实的,他自从履临江湖以来,从未听人说过,那得不令他惊奇。
  方若璋继续说道:“所谓门,用是‘绿门’……”
  “绿门?”
  “嗯,筠哥哥可曾听说过?”
  石玉筠点头道:“听说过,但不知‘绿门’在何处?”
  方若璋摇头道:“我也不大清楚,因为他们根本与江湖上就不来往,所以知道的人,简直就是没有。”
  石玉筠闻言,如同泄了气的皮球。
  他心内暗忖:“要急速找到‘绿门’,恳求义兄之父来传授武功,以便替他报仇。”
  想着,遂道:“请贤弟说下去。”
  方若璋道:“其余三个地方,即是‘万花洞’、‘无情谷’、‘空空府’……”
  石玉筠“啊!”了一声,道:“无情谷我适才去过。”
  方若璋神色一震,道:“你去过?”
  “嗯。”
  “筠哥,你怎的会到无情谷?”
  于是,石玉筠将求取“续生丹”之事,说了一遍。
  方若璋闻言,激动得泪水婆娑的道:“筠哥哥,你……你……”
  “你”什么?他语颤声低,竟未说出来。
  石玉筠按着他的双肩,轻声道:“贤弟,你为我食死拼命,难道我不应当为你牺牲一点,何况现在并没有被他们留下。”
  微顿,又道:“贤弟,万花洞之事,你还未告诉我。”
  方若璋抬起头来,带着满颊泪水,真如一枝带雨的梨花。
  石玉筠对当前这一位生死共与的兄弟,喜爱得喜极忘形的脱口说道:“贤弟,你太美了。”
  方若璋心头一颤,不自觉的退了一步,讷讷地道:“你……你……”
  石玉筠见他的形态,知道自己失言,即然:“小兄一时忘形,尚请见谅。”
  方若璋这才放下心来,“噗哧”一笑,岔开话题,道:“万花洞主为了练一种奇功,终年派遣弟子外出擒秉赋佳绝的少年,作为采补之用。”
  石玉筠“啊!”的一声,道:“有这等事?”
  “是的。”
  “贤弟怎会搭救我?”
  “因为我看见你怀中的‘紫金丹’。”
  “紫金丹?”
  “嗯。”
  “就凭此‘紫金丹’,你会搭救我?”
  “家父你当年行道江湖,曾蒙‘中州神医’教过性命,所以他老人家曾属小……弟,日后见有人用此丹丸者,应予帮助。”
  微顿,又道:“所以我一见‘紫金丹’,揣测你不是‘中州神医’,即是他的后代,所以才出手搭救你。”
  石玉筠这才明白了前因后果。
  忽然——
  方若璋玉面骤变,颤声道:“筠哥哥,我现在必须快速回家。”
  “回家?”
  “万花洞主恐怕会找到我父亲,我要他老人家急速觅一隐秘的处所躲藏,以免遇害。”
  “那么贤弟还是快走,不要耽搁时间。”
  “筠哥哥,我通知家父后,他老人家自己另觅隐处,你又到何处寻找我?答应我,以后永远在一起。”
  “我希望如此,只是……”
  “只是什么?”
  “我居无定所,仇人遍地,岂不连累贤弟?”
  “我不怕,只要你能去的地方,我也能去。”
  石玉筠能得到这样的一位好友,还有什么不高兴,无限激动的拉住他的手,道:“贤弟,我得友如此,夫复何求?”
  语声略停,又道:“贤弟,走吧!”
  方若璋无限依恋,双目中隐泛泪光,道:“筠哥,后会有期。”
  弹身飞掠,疾驰而去。
  石玉筠对着他消失的方向,怅立多时。
  但他的心里,是喜悦的,愉快的。
  总算在人生的旅程上,得到了知心好友。
  所谓“千金易得,知己难求”,有了好友,今后并肩行道江湖,彼此有个照顾,何况他知道的比自己多。
  想着——
  弹身疾驰。
  奔行之间,忽见迎面飞来一条身影,捷若闪电暴飞。
  石玉筠急疾的向边一躲,要想让过来人。
  但那人也立时刹住身形。
  双方都不约而同的轻“噢!”出声。
  石玉筠脱口呼道:“路人!”
  来者正是头蒙黑巾的“路人”。
  对方也呼道:“小兄弟,恭喜你了。”
  石玉筠一怔,道:“在下喜从何来?”
  “千佛洞得宝,难道不喜。”
  谈起得宝这事,不由使石玉筠“唉!”的长叹出声,道:“不谈也罢。”
  “小兄弟是否怕我抢夺?”
  “在下不是这个意思。”
  “那又为的什么?”
  石玉筠胸无城府,即将服食“千年火龟丹”之事,说了出来,但是,另一个纸卷上的武功,却略而未谈。
  因为他仍然担心对方会出手急夺。
  “路人”头蒙黑巾,看不出面部表情,但从射出的两缕目看来,显然也是莫大的惊奇,说道:“如此说来,小兄弟之体质已异于常人!”
  “是的。上面说的很明白。”
  “路人”一阵沉思,道:“小兄弟。异日红鸾星动可怎么办?”
  石玉筠的玉面倏红,讷讷地道:“只有终身不娶。”
  “路人”哈哈朗笑,道:“这是不可能的,总要想法解决。”
  “在卜粗通医理,却也想不出有解决的决法。”
  “我想还是有的。”
  “有是有,不过难以得到。”
  “什么?”
  石玉筠不愿说出,但“路人”却毫不放松,是以,俊面绯红、低声道:“即是女方要懂得‘阴阳真解’上所载。”
  “阴阳真解?”
  “是的。”
  “路人”一阵沉默。
  良久,才道:“小兄弟,这件东西,我会替你找到。”
  “你能找到?”
  “我相信有这个把握。”
  “可是,我……”
  “不必可是,我们一见如故,人与人之间,除去相互利用外,就是相互帮助,这是我出之于自愿。”
  石玉筠双手一拱,道:“多谢兄台。”
  微顿,又道:“你我既属友好,难道小弟不能一睹兄台真面目?”
  “路人”想不到他会有此一问,不由一怔。
  旋即——
  一阵哈哈朗笑,道:“人之相知,贵在知心,何必一定要认识真面目?当今世人都是一副虚伪的假面孔,所以倒不如像我用这黑巾蒙起来,倒使人看不出善恶。”
  说着,从蒙面巾上射出两缕利箭似的目光,又道:“小兄弟,当前我有难言之隐,将来有机会,你是可以看到,届时小兄弟可要多加原谅。”
  石玉筠不明白他的意思,连道:“兄台那里话。”
  话声刚落,蓦间——
  数声喝叱之声,破空传来。
  “路人”也已听见,转头说道:“小兄弟,我们去看看。”
  石玉筠紧紧相随。
  霎眼间——
  已抵声源,两人隐身在一株高大的松树上。
  从松针稀疏的地方,向外面看去,但见有三个身穿黑衣,胸襟上绣着双燕的“双燕会”徒众。
  另外还有五个人,却不识为谁。
  这八人,都凝视着地上的一个黄绢包袱。
  看形象似是包的一本书籍。
  忽然——
  内中一个“双燕会”的老者,阴阴地冷笑一声,道:“东西摆在这里,有本事的就拿好了。”
  他乃是对另外五个人在说。
  话声方落,即有一个瘦长个儿的中年,双目不霎的盯了黄绢包袱一眼,疾跨两步,喝道:“武林异宝,有德者居之。”
  欺身上步,躬身就要……
  “双燕会”的那个老者,陡地——
  目射凶光,双掌一挥,狂飚起处,有如山岳倒压,向那中年人卷来。
  中年人那敢强取,一个翻身,堪堪躲过掌风。
  石玉筠看了看“路人”,却见他凝神看向地上的黄绢包袱,似是也不知道里面所藏何物?
  中年人躲过掌风,厉吼道:“这本‘朱简’,并不是你们双燕会所有,只要见者就有份。”
  陡地——
  又是一个身穿灰衣的中年人,出身又要……
  但“双燕会”的其余两个人,同时掠掌,扫向灰衣中年人。
  灰衣中年人大吼一声,举掌要硬接对方之掌力。
  “哎呀!”一声惨呼!
  “啪!”的一声脆响。
  灰衣中年人“登登登登”后退五步之多,身躯晃动了一下,吐出一口鲜血,摔倒在地。
  其余的四个人,面色骤变,对着“双燕会”的三个人,怨毒至极的盯视着,但并没有人冲上,也没有人敢探手攫取那黄绢包袱。
  石玉筠隐身树梢,闻言知地上的黄绢包袱,竟是他梦寐以求的“朱简”。
  想不到会在此处发现。
  是以,一声长啸,快若电光石火般的已飘进场中。
  右手伸缩之间,已将黄绢包袱抓在手中。
  他的心中,怀有无此的激动,因为恩师曾嘱,你要得到“银笛”“朱简”,练成不世武功……
  现在,他得到了“朱简”。
  场中之八个人,连伤者有内,作梦也不曾想到会凭空出现了一个少年,捷足行得,不由得使他们大为震怒。
  都圆瞪贪婪的双目,作势就要向上冲去。
  突地——
  一声娇叱,喝道:“站住!”
  所有的人循声望去,但见一个绿衣少女凌空而来,其身法之快无与伦比。
  紧接,绿衣少女冷喝道:“都退出十丈外,仙姬驾到。”
  七个人身形晃处,都噤若寒蝉似的退后。
  但石玉筠依然挺立当地,对少女的喝声,置若罔闻。
  他要看看这个仙姬,是何等人物,竟有如此大的威风,能将“双燕会”的徒众吓住。
  绿衣少女妙目圆睁,见石玉筠的身躯连转动一下也没转动,不由大怒喝道:“你是个聋子不成?”
  石玉筠这才慢慢的转过身躯,冷冷地道:“你才是聋子。”
  绿衣少女大怒。
  她想不到竟有如此大胆之人,竟敢听见仙姬的名号,置之不理,这真是从未有过的事情。
  她就要······
  猛见石玉筠如同临风玉树,丰神飘逸,一颗芳心,不由“怦怦”跳动起来,同时,芳心里暗道:“好一表人才!”
  她的怒火,已无法发作出来,语调略显缓和的道:“仙姬立刻就来,你还是将朱简放下,退后十丈。”
  石玉筠冷傲威性,冷漠的道:“我为什么要退后?”
  “你不怕死?”
  石玉筠冷“哼!”一声道:“我还没有尝试过。”
  绿衣少女强抑怒火,又道:“你为什么如此倔强?”
  “生性如此。”
  绿衣少女粉颊骤变。
  就在这时——
  一乘彩舆,由两个身高体壮的女人抬着,晃眼之间,已飘落在场中。
  绿衣少女急疾的回过身来,轻声道:“迎接师父。”
  舆内传出一声银铃似的声音道:“你把他们统统赶走。”
  绿衣少女娇躯一转,喝道:“仙姬示下,命你们急速离开。”
  陡地——
  “双燕会”那个老者,阴阴地说道:“就让给仙姬好了。”
  说完,与其余二人,同时弹身而逝。
  其余的四个人,以及那个负伤的,已经调息复原,五个人怒视了石玉筠一眼,也连袂飞驰而去了。
  石玉筠见众人一走,他也不想逗留,弹身就要……
  蓦间——
  彩舆内之人,说道:“那位小哥儿慢走。”
  石玉筠刹住前冲之势,怒声道:“有什么指示。”
  此际——
  仍然隐身在松树巅的“路人”,暗暗替石玉筠捏了一把汗,本来他不愿石玉筠现身,但迨至他发觉,为时已晚。
  彩舆内又传出脆声,道:“你叫什么名字。”
  “石玉筠。”
  “你的师父是谁?”
  “无可奉告。”
  话声方已,彩舆内一阵“咯咯”脆笑,道:“你冷傲得可以,江湖中还没有一个人,敢如此对老身无礼。”
  石玉筠喝道:“你是谁?”
  “天台仙姬。”
  “天台仙姬?”
  在一旁的绿衣少女,吓得机伶伶的打个冷颤。
  她似乎对石玉筠十分关切,偷偷地以眼色示意,要他说话和气一点,但石玉筠却是视而不见。
  “天台仙姬”语声骤寒,道:“不错,你听说过?”
  石玉筠“嘿嘿!”两声冷笑,道:“可惜!”
  “可惜什么?”
  “在下孤陋寡闻,竟未听到过你的大号。”
  “今天就叫你知道。”
  “在下记住就是。”
  微顿,又冷漠如故的道:“对不起,失……”
  “陪”字还未出口,一阵“咯咯”脆笑,截住道:“石玉筠,你还想走。”
  “难道你还要留下我不成?”
  说着,弹身……
  一股阴柔劲力,从彩舆内透出。
  竟把他弹起的身形,硬生生的逼下地来,喝道:“你走不了。”
  石玉筠怒火攻心,不知“天台仙姬”为何无端的对自己如此的狠毒,是以,冰寒至极的喝道:“有本事你就出来!”
  他功贯双臂,准备“天台仙姬”一出来,即以“风雷三掌”对付。
  但“天台仙姬”一阵“咯咯”脆笑,道:“当今江湖中,还没有一个在死前看见我的面貌,所以在你死前,同样的也是看不到。”
  石玉筠道:“在下与你有何冤仇?”
  “当然有!”
  “什么冤仇?”
  “你不需要知道,只准备死好了。”
  一股狂飚,掠地卷起。
  陡地——
  石玉筠的耳畔,响起一缕细如蚊鸣的声音,道:“快躺下,闭住呼吸装死。”
  石玉筠心头一慄。
  他清楚的看见,乃是绿衣少女对自己说话,她一定有道理,何不照她的话试试。
  心念之中,微微吐了一声闷哼,翻身而倒。
  看来——
  如同被掌风击倒一样。
  “天台仙姬”道:“云儿,把他手中的黄绢包袱拿下。”
  旋即——
  又丢出来,说道:“骗人的东西,走!”
  两个高大妇女,抬起彩舆,如飞而去。
  绿衣少女,回顾了躺在地上的石玉筠一眼,也弹身随着彩舆离去。
  石玉筠躺在地上,听得清清楚楚“天台仙姬”说黄绢内之“朱简”是假的,真是匪夷所思。
  此际——
  一条人影,从松树巅射落。
  石玉筠也在这时挺身站起,见是“路人”站在身侧。
  “路人”慌急的问道:“小兄弟、没事?”
  “没事!”
  “路人”喃喃的道:“怪事。”
  石玉筠问道:“请问兄台,‘天台仙姬’是谁?”
  “路人”道:“天台仙姬,在江湖中可以说神龙见首不见尾,正如她刚才所说,江湖中鲜有人见过她的真面目。”
  说着,两缕犀利的目光看向石玉筠,道:“小兄弟与她有什么过节。”
  石玉筠摇头道:“小弟连她的名字也未听说过。何来仇怨?”
  “难说。”
  “据我所知,在天台仙姬手下逃过活命之人,简直就没有,小兄弟怎会安然无损?”
  石玉筠将绿衣少女这话,说了一遍。
  “路人”这才明白,口里连道:“这就难怪了。”
  石玉筠转身抬起黄绢包袱,打开一看,里面包的是一本朱砂色的薄薄书籍,出乎意外的上面一个字也没有。
  气得他随手掷出。
  忽地——
  他想起一事,问道:“兄台,小弟想向您打听一个人。”
  “谁?”
  “铁袖居士。”
  “路人”身躯微微一颤,道:“铁袖居士?”
  “嗯。”
  “此人侠踪靡定,多年以来,未见其出现江湖,想必已经作古,小兄弟打听他做什?”
  石玉筠之俊面,立时罩上了一层杀气,道:“报仇。”
  “报仇?”
  “嗯。”
  “小兄弟年岁不大,怎会与他有仇?”
  石玉筠咬着下唇,恨声道:“先师‘寰宇一怪’,被他们江湖八杰,害得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于是,他将‘寰宇一怪’之事,简略的说出,道:“我想必要找到此人!”
  “路人”接道:“多年未见其人,我猜很可能已作古。”
  石玉筠寒声道:“那么,我也要找到他的坟墓。”
  “小兄弟,所谓人死债烂,令师在九泉之下,当也能原谅,何况……”
  他的话声倏止。
  石玉筠目射寒光,紧盯住问道:“兄台有话尽说。”
  “路人”目珠一转,语声低黯的道:“我比小兄弟痴长几年,也曾在江湖中闯荡过,耳闻‘江湖八杰’,乃是受人挑拔,事后虽已后悔,但为时已晚,大错铸成。”
  “不会这样简单。”
  “小兄弟,你听我说,其时‘江湖八杰’,一经觉悟,即找挑拔之人,但已是踪影不见。”
  “是谁?”
  “狄中浩。”
  “狄中浩?”
  “嗯。”
  “此人之武功如何?”
  “堪称得上已是超凡入圣。”
  石玉筠故意问道:“他的为人如何。”
  “路人”道:“为人奸险诡诈。”
  石玉筠不愿吐露自己与狄中浩的关系,暗暗拿定主意,暂必要练成绝顶武功,为师门清除败类。
  心念之间,拱手道:“兄台,多承指教,后会有期。”
  身躯一弹,疾驰而逝。
  他的心里在暗暗忖思,对“路人”的话语,是否可靠?他为什么要替‘江湖八杰’洗刷罪责?
  难道“路人”与八杰系属友好?
  这很有可能,他既系江湖人物、难免与这些人来往,但自己却不能听信一面之词。
  如果说是被人挑拨,事后恩师就想不出来吗?
  不管他说的如何,自己现在既衔师命,就需要将八杰,逐个解决,才能对得起恩师搭救及传艺之恩德。
  转念未已,登抬头,但见繁星遍天,已经入夜。
  他决心今晚要到“卧虎堡”。
  身形如同行云流水般的向前飘飞。
  蓦见——前面黑黝黝的一片。
  霎眼间,已至近前,见是一座庄园。
  其庄园之旁侧,有一座小山,在朦胧的夜色中,恰似一只卧虎一样。
  他转头睇视园墙上,果然横刻着三个大字:“卧虎堡”。
  出乎意外的,天已入夜,却是堡门大开。
  里面静悄悄地,死寂得有点怕人。
  石玉筠怒火中烧,慢步向里边走去。
  他要找到“飞鞭”马奇奥,教其罪状,然后······
  一脚踹进堡门,依然是寂无声。
  里面一片黯黑,有点鬼气森森。
  他的心头,暗暗生疑,偌大一座庄园,竟然连一个人影也没有,这不是透着奇怪?
  他故意将脚步放重,发出“咚咚”足音,只要有人出面,就不愁找不到“飞鞭”马奇奥。
  然而——仍然没有人影,甚至连狗吠之声也听不到。
  越过一片广场,拢目前望,房屋栉次鳞比,建筑得相当宏伟,确不愧为一方之霸主。
  正对面是一座广阔的大厅,厅内也是黯黑异常。
  看情形,里面不会有人的。
  于是,他从大厅的旁侧,沿着一条长长的甬道,朝后院而去。
  他不相信会找不到一个人,即逐屋筛视。
  屋内摆设如常,并无零乱之迹象。
  石玉筠一面看,一面猜测:“敢情是他们知道自己要来,已经全部搬走?”
  忖念之中,继续向前搜寻。
  出乎意外,漫说是未发现人,就是狗也未看见一只。
  他恨得将牙齿咬得“格格”作响。
  返身向回头走去。
  在大厅的门前,犹豫了一下,终究迈步走了进去。
  陡地——
  他一脚踩在一个软软的东西上,立足不住,向前一连打了两个踉跄,方才站稳。
  正要回头看视,顿时使他全身起慄,寒气直冒。
  身形一一晃,已退至门口。
  他再仔细向厅内地上一看,不自觉的骇然惊叫出声,全身三万六千根汗毛,根根直竖。
  原来厅内地上,摆得满满一地尸首。
  个个血肉模糊,惨不忍睹。
  石玉筠的胆量再大,也不免吓得心惊肉跳,冷汗直流。
  这是怎么一回事?是谁下得如此辣手?
  尸体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不下百余口。
  他的目光,又向厅角一扫,使他骇极而呼:“鸡犬!”
  竟然堆了一大堆死鸡、死犬!
  这真是名符其实的鸡犬不留,竟真有如此狠毒之人!
  毋怪偌大一座庄园,并无一点声息。
  石玉筠自从履临江湖以来,几曾见过这么多死人。
  更使他骇惧的是,所有被杀之人,都是脑浆迸裂,死状厥惨。
  就是那些幼小的孩子,也不例外。
  石玉筠简直是惊呆了,伫立在门前,直挺挺地向内睇视。
  他希望能发现一点蛛丝马迹,然而——
  除却尸骸外,厅内的摆设,完好如故。
  显然——
  来人不是为财物,而是仇杀!
  这样的仇杀,闯荡江湖的人物,实在太可怕了。
  一阵寒风吹过,石玉筠机伶伶的打个冷颤。
  他并不是没有“恻隐之心”,相反的,他的一颗心,比之一般普通人,还要善良。
  他之所以挟忿来去,主要的是想起恩师的惨状。
  现在,目睹如此慄人的场面,怎不令他一掬同情之泪,为死者抱恨,为骸骨的暴露而伤心!
  至此,他将脚一跺,喃喃地颤声道:“我要……”
  以下的话,还未出口,蓦闻——
  身后响起一声冷如寒冰的声音,截住道:“你好狠毒的手段!”
  石玉筠一阵颤慄,转身睇视,不由大惊失色!

  第八章 美少侠心献墓中人
  石玉筠身躯疾转,凝睇来人。
  乃是与自己刚刚分开的“路人”,站在身前八尺处。
  他双目喷射出两缕寒光。
  未待石玉筠发言,又冷漠的道:“小兄弟,滥杀无辜,不感到太过狠毒。”
  石玉筠心知他是误会自己所为,即道:“兄台你误会了。”
  “怎么?”
  “在下来此之时,即是如此。”
  “那又是谁如此之狠心?”
  “我也是在此揣测。”
  微顿,又道:“兄台长年奔走江湖,谅能知道‘飞鞭’马奇奥平日之仇人,试请想想,可能是何人所为?”
  一阵沉默。
  良久,“路人”抬起头来道:“这就难说了。”
  陡地——
  一阵阴森的冷笑,破空传来。
  一条人影,有如幽灵似的飘落场中。
  此人身披一袭红色斗蓬,里边却是黑色长衫,头蒙红巾。从其穿着打扮,似是“双燕会”的人。
  一经站定,即语冷如冰的道:“两位感到奇怪?”
  石玉筠怒声,喝道:“你是谁?”
  “你不配知道。”
  “这些尸首,可是你的杰作?”
  “不错。”
  “你无端滥杀无辜,是何居心?甚至连鸡犬也不存留,你的一颗心,是黑色的不成?”
  红衣蒙面人一阵狞笑,道:“小杂种,你可曾听说过斩草除根?”
  紧接着又道:“你要替他们报仇?”
  说着,跨前两步,目光有如两把利刃。
  “路人”沉声接道:“阁下这样的戮杀全堡老少,究竟是何居心?”
  “我高兴。”
  “路人”怒气骤升,喝道:“这就是理由?”
  “你还要什么理由?”
  “阁下可曾虑及后果。”
  “什么后果?”
  “江湖人物群起为他们报仇!”
  红衣蒙面人再次仰首狂笑,道:“阁下也是其中之一?”
  “不错。”
  “那么马上叫你随同他们一起回姥姥家。”
  身躯一荡,出手已指向“路人”身前各大要穴。
  其出手之快,无与伦比。
  “路人”一声冷“哼!”身躯一划,堪堪躲过,但也被对方的指风划了一下,胸前有点微痛。
  石玉筠心头一凛,暗惊此人身法好快。
  是以,毫不犹豫的,从横侧打出一掌。
  顿时——
  热浪翻滚,劲气横溢。
  红衣蒙面人阴阴的一笑,道:“薰风掌!”
  “不错。”
  “寰宇一怪的嫡传。”
  接着——
  语出如玄冰似的,道:“石玉筠,你死定了!”
  石玉筠闻言一慄,厉声喝道:“你到底是谁?”
  “还是那一句话,你不配知道,不过,在你死前,会叫你明白,还有一个人也要介绍你认识。”
  石玉筠怒愤填膺,双掌翻飞,全力猛推。
  红衣蒙面人,身形飘忽,有如幽灵鬼魅,右掌一挺,硬接来势,左掌轻划,一股柔棉掌风推出。
  石玉筠身躯微晃,又要腾身……
  讵料——
  那股柔绵掌风拂体,顿觉气力不聚!
  不由得心下大骇。
  他想起了“双燕会”的“毒龙堂主”,脱口呼道:“你是‘毒龙堂主’?”
  “小杂种,你猜错了,‘毒龙堂主’要你的命,本人同样也要你的狗命,但请放心,暂时还留你一口气。”
  说话之间——
  右掌快似电光石火,已拍出一股狂飚。
  石玉筠劲力不继,要想躲闪,已是不可能。
  就在这时——
  “路人”一声狂吼,喝道:“你敢!”
  腾身而起,力猛势疾,扑向红衣蒙面人。
  然而——
  红衣蒙面人似乎早已防备他会有此一着。
  是以,左掌已连绵不绝的推出怪异掌风。
  “哎呀!”一声惨呼!
  石玉筠口血喷射,已被推出丈余外,摔在地上。
  同时,“路人”身在空中,顿感不妙,要想施展千斤坠落地。
  但为时已晚,“噗通”一声,也摔了个狗吃屎。
  石玉筠灵智未泯,又爬起身来,双目喷火,对着红衣蒙面人摇摇晃晃的向前走去。
  暗中,却在提聚功力,要与对方一拚。
  但红衣蒙面人功高一筹,欺身上步,右手变掌为抓,疾如星火般的抓向石玉筠的肩头。
  倘若抓上,石玉筠的肩头,恐怕要报销了。
  石玉筠的功力复聚,举掌横切对方手腕!
  红衣蒙面人应变迅速,右掌一缩,掌风疾卷而出。
  石玉筠本已气血浮动,眼冒金星,闪避不及,又是“哎呀!”惨叫,喷出一股血箭,人也晕迷过去。
  “噗通!”一声,仰身而倒。
  此际——
  “路人”已是功力恢复,狂叫一声,猛扑而上。
  但红衣蒙面人原式不变,左掌又打出那缕怪异掌风。
  恁的“路人”躲得快,仍被掌风扫中,真气尽泄。
  眼看红衣蒙面人,已抓向石玉筠。
  在电光石火之间,出现了一个身穿儒衫,头戴方巾的少年书生,年约二十五六岁,一张面孔蜡黄,如同病夫。
  这少年书生的身形步法,简直快得出奇。
  同时口里喝道:“你敢碰他一根毫毛!”
  说话之间,疾捷无伦的指向红衣蒙面人的“笑腰穴”。
  这“笑腰穴”,乃是人身三十六大穴之一,如果一经被人点中,使伤者直笑得心肌中断,至死为止。
  红衣蒙面人那里顾得伤人,晃身后退丈余。
  从蒙面红巾中射出两缕凶光,冰寒至极的喝道:“报名!”
  黄面少年书生阴阴地道:“无毒先生。”
  红衣蒙面人不自觉后退一步,脱口呼道:“无毒先生?”
  “嗯。”
  微顿,又阴阴地道:“你是谁?”
  “你不配知道。”
  “无毒先生”身躯微晃,冷“嘿!”一声道:“看看配不配!”
  陡地——
  伸出两只乌黑泛亮的手,五指箕张,朝向红衣蒙面人抓去!
  说话、弹身、出手,都是在同一时间。
  红衣蒙面人似乎对“无毒先生”这一双乌黑的手,有所惧,急忙的向后撤身。
  同时之间,左掌已打出怪异的掌风。
  “无毒先生”身躯微闪,已轻轻躲过,脱口呼道:“你是双燕会内的什么人?”
  红衣蒙面人微一怔神,即狞厉的一笑,道:“会长。”
  “双燕会长?”
  “不错,你知道厉害了吧!”
  “早已有心要会会你,不想却在此碰到。”
  双手翻飞,两人已打在一起。
  “双燕会长”似有所顾忌,不敢与“无毒先生”之掌风接触。
  至于“无毒先生”似乎也害怕“双燕会长”的怪异掌风。
  是以,两人打成了平手。
  此际——
  “路人”已驰至石玉筠身畔。
  但见他玉面焦黄,气息微弱,显然内伤很重。
  他那里还有心情去看场中打斗之情形。双手一抄,已将石玉筠抄起,弹身而起,向外面纵去。
  驰至一处树林内,将石玉筠放在地上,从怀内掏出一个小瓶倒出一颗黑色丹丸,放在他的口内,立即又替他推宫活穴。
  良久,石玉筠才悠悠醒转。
  睁开双目,却见“路人”额际汗水滚滚,正在替自己推宫活穴。
  他无限感激的说道:“多谢兄台。”
  “路人”这才拿下手来,抹掉额上汗水,道:“小兄弟遇到怎样?”
  “略微调息一会,即可复原。”
  说完,翻身坐起。
  即瞑目端坐,运息起来。
  “路人”则立在一旁,替他护法。
  约一顿饭时间,石玉筠弹身立起,对着“路人”拱手一揖,道:“诸承搭救,铭感五内。”
  “路人”道:“我不过是举手之劳,将你带来此地,真正搭救我俩性命的,则另有其人。”
  石玉筠一怔,因为那时,他在晕迷之中,是以对“无毒先生”之出现,却懵然无知。
  闻言,即急问道:“谁?”
  “无毒先生。”
  “无毒先生?”
  “嗯。”
  “无毒先生是谁?”
  “过去未曾听说过。”
  “那个红衣蒙面人是谁?”
  “双燕会长。”
  石玉筠“啊!”的一声,顿时玉面罩煞,道:“我暂必消灭双燕会。”
  微顿,又道:“兄台意欲何往?”
  “我对小兄弟的诺言,现在要去寻找。”
  “多谢兄台,异日小弟定当衔结以报。”
  “不必,后会有期。”
  “期”字出口,人已在数丈开外,再一弹身,已消失了踪影。
  空山寂寂。
  万籁无声。
  这时,已近黎明,寒风飒飒,令人起慄。
  石玉筠怅立在当地,盘算着今后的去向,猛地,想起了“中州神医”临死前,要自己前往终南山寻找“沧海一剑”取一封书信,何不前往一行。
  只要找到“沧海一剑”,自己之身世,即可揭晓。
  万事莫如此事急,自己有生以来,连父母是谁,都不晓得,毋怪……
  忖念及此,陡地——
  怒火上涨,杀气罩面。
  一幕令他最为难堪的事,又浮上脑海。
  那是他七八岁的时候,随从“中州神医”,住居在“仇家寨”,一个不小心,将庄主“仇云龙”的一只白玉茶杯跌在地上打破。
  当时,“中州神医”未在面前,仇云龙竟将他一顿毒打,并出口骂他“孽种……”。
  同时,声言有朝一目,暂必将他杀掉。
  从这以后,仇云龙只要是“中州神医”不在面前,非打即踢,还恐吓他不准对“中州神医”说出。
  主人如此对待他,因之,下人们也是张口“孽种”,出声又是“小杂种”。
  尚幸“中州神医”暗地里,看出端倪,遂带着他离开“仇家寨”,才脱离苦海。
  想着,怒火渐升。
  他要到“仇家寨”去污辱仇云龙一番,最低限度,也可消泄一下心中的怨气。
  身躯一弹,穿出树林。
  奔驰了一阵,不自觉的停住了脚步。
  “仇家寨”究竟在何处?由于其时年龄幼小,现在,只能记得一个模糊的轮廓。
  这又何处去寻找呢?
  他一阵犹豫,决定日后碰上,再行报仇。
  陡地——
  一阵衣袂带风之声,起自身后。
  他的心头一动,急疾的左右一睇,已默运真气,功贯两臂,以防来人突袭。
  目光落处,面前三丈余外,不知何时,已环立了十六个人,有僧、道、俗,个个怒目凝注着他。
  内中一个五旬上下的和尚,跨前一步,双手合十,口宣佛号,道:“敢问施主,可是石玉筠?”
  石玉筠一怔,接道:“在下正是,不知大师有什么指示?”
  老和尚双目神光暴射,道:“贫衲乃是少林天一僧。”
  “久仰大师法号。”
  “天一僧”又跨前两步,道:“贫僧大胆,敢请施主至少林寺一行。”
  石玉筠不由怔住了,自己与少林派毫无瓜葛,无缘无故的要自己到少林何故?闻言,即道:“大师要在下去少林寺是什么意思?”
  “施主内心应当明白。”
  石玉筠心理有点不悦,说道:“在下不明白,最好请大师说清楚。”
  话声甫落,陡闻······
  一个道士喝道:“大师,像这种人与他噜嗦什么?”
  说着,就要······
  “天一僧”一挥大衣袖,止住道士,道:“道友慢来。”
  转头对石玉筠沉声,道“小施主如果不健忘的话,当会记得你手劈峨嵋三位道友,搭救一个少女,携往‘梅庄’之事。”
  石玉筠冷冷的道:“不错。”
  “小施主与她是什么关系?”
  “大师身为出家人,说话最好考虑一下,行走江湖出手搭救一位弱女子,难道也要有关系?”
  微微一顿,又寒声道:“难道大师碰见或发现有以众凌寡,以强凌弱之辈,也会置之不理?”
  “天一僧”料不到他的口齿如此伶俐,不由面色骤变,说道:“小施主,可知道那位姑娘是什么样人?”
  “不知,在下只知她是一个被人欺凌的弱女子。”
  “天一僧”道:“她是‘双燕会’徒。”
  “双燕会徒?”
  “不错。”
  “大师又如何知道。”
  “听说‘双燕会’要君临天下,已派遣无数的徒众奔赴江湖,到各派探听虚实,准备一举歼灭各大门派,一统天下武林。”
  “有这等事?”
  “一点也没错。”
  “天一僧”,双目寒光炯炯,又道:“小施主态度暧昧,为了洗刷你个人的清白,所以请你到少林寺一行,并对峨嵋派死去的的三位道友,作一个交待。”
  说来说去,这些和尚道士,乃是为了死去的三位峨嵋道上,竟不惜兴师动众,中途邀截。
  石玉筠身染“寰宇一怪”的怪气,闻言傲性大发,沉声道:“那么大师以为在下也是‘双燕会’徒?”
  “不得不如此想法。”
  石玉筠一阵哈哈狂笑,道:“大师可知道在下与双燕会也是势不两立。”
  “那是你自己的事,施主为了自身之清白,必须到少林寺一行,贫衲保证你的安全。”
  江湖上八大门派,共推少林派为武林盟主。
  是以,一切大小事情,都由少林派出头,解决纷争。
  由于石玉筠无端击死三个道士,搭救了绿衣少女,惹起了八大门派的怀疑。
  同时,更由于石玉筠击杀了“不端寺”的“欠心”和尚,虽然江湖传言,说是他为“寰宇一怪”报仇,但前后一对照,总觉他的身份不明。
  是以,一经商议,各派均派出高手会同少林派,邀截石玉筠。
  当下,石玉筠冷冷地一“哼!”道:“如果我说不,大师又要如何?”
  “那可由不得你。”
  “怎样?”
  “只有强迫施主一行。”
  “这样说来,你们是想要动武?”
  “事实逼迫,只有如此。”
  陡地——
  石玉筠面泛杀气,道:“告诉各位,在下现在还有要事待办,不克分身前往,如果异日有暇,定当前往贵寺拜会。”
  说着,双手一拱,道:“后会有······”
  “期”字还未出口,暴雷似的一阵大喝,截住道:“你想逃?”
  人影闪晃,已将他团团围住。
  石玉筠不由大怒,喝道:“你们真要动武,在下并不是怕事的!”
  “天一僧”接道:“希望施言能化干戈为玉帛。”
  “问你们自己!”
  “施主真的顽强不去?”
  “不去!”
  “天一僧”的眼珠向左右一瞥,口宣佛号道:“阿弥陀佛,狡顽成性,贫衲只有用强了。”
  欺身上步,宽大的僧道衣袖,前后一摆,一股罡烈的劲气,有如排山倒海般的涛涌而来。
  石玉筠俊面笼煞,一声沉喝道:“来得好!”
  双臂伸缩之间,热浪滚滚,疾卷而出。
  “天一僧”似知厉害,弹身躲过。
  陡地--一声闷雷似的暴喝道:“还我师弟命来!”
  一个身材魁梧的老道,疾扑而上。
  显然的,这个老道,乃是峨嵋派门徒。
  他出手势沉力猛,存心一举就将石玉筠击毙掌下。
  至此,石玉筠的涵养,即是再好,也不由得怒愤填膺,牙根一咬,峻声道:“你们既然罔顾是非,可怨不得小爷。”
  掌势一变,已打出“风雷一掌”的“第一招飞”。
  数条弧形掌影,啸空拍去。
  一声惨嗥!
  一具庞大的身影,凌空飞出三丈余远。
  头下脚上的竟撞在一块大石头上,“咔嚓!”一声大响,脑浆进裂,已死于非命。
  顿时——
  有人大喝道:“风雷三掌!”
  “这小子留不得,他是‘鬼魔’之徒!”
  “上!”
  剩下的十五个僧道俗,连同“天一僧”在内,个个怨毒全极的猛冲而上。
  场中的空气,已是紧张无比。
  石玉筠杀气腾腾,接二连三的施展“第一招飞”。
  惨嗥之声,不绝于耳。
  地上又多了三具尸骸。
  石玉筠已恨之透顶,这些出家人,竟然如此的不顾江湖道义,群打群殴,那得不令他发怒?
  是以,放手猛劈!
  陡地——
  “天一僧”晃身退出圈外。
  跟着,又有一个和尚也飞身退出。
  两人一阵咕噜,那个和尚弹身疾掠而去。
  石玉筠双目伺等犀利,一阵哈哈狂笑,道:“你们要请救兵?”
  他已是怒恨交并,出手绝不留情。
  又是数声惨吼!
  地上又多了两具尸骸。
  他的武功再高,也有“双拳难敌四手”之意,因之胸前背后,也挨了好几掌,只打得他血翻气涌,眼冒金花。
  周遭的和尚、道士等已知其“风雷三掌”厉害,那里还敢靠近,只在四周游斗。
  石玉筠对敌经验不够,依然全力的狂扑。
  蓦闻——
  声焦雷似的大喝道:“住手!”
  人随声落,一个身躯伟岸,长髯垂胸的老者,飘落在场中。
  所有的人,随着喝声,晃身后退。
  “天一僧”跨步上前,双手合十,道:“不知柴施主驾临,有失迎还,尚祈见谅。”
  伟岸长髯老者拱手道:“大师等何以在此与这位小兄弟发生误会,敢请大师赐告。”
  “天一僧”扫了石玉筠一眼,道:“贫纳只是想请这位小施主到敝寺一行,但这位小施主不纳忠言,竟滥杀无辜。”
  长髯老者目珠一掠,两缕精光射出,对着石玉筠全身端详了一下,不理会“天一僧”所说,转头道:“小兄弟,这些出家人,无端冤枉你,老夫也有点不平。”
  石玉筠对老者说话得体,心甚感动,即道:“敢问老前辈怎么称呼?”
  长髯老者跨前三步,微笑道:“老夫承蒙江湖友好抬爱,称为‘长髯客’柴君。”
  微顿,又道:“这件事情,自有老夫作主,敝堡离此不远,请小兄弟前往一叙如何?”
  石玉筠道:“在下尚有事情,改日······”
  “长髯客”柴君不待他说完,即哈哈大笑,截住道:“无论如何,请小兄弟前往喝一杯茶,去留自便。”
  说完,转头对“天一僧”及其余的僧说道:“你们的事情,至此告一段落,对于这位小兄弟的误会,完全由老夫负责向各贵掌门交待。”
  声落,即拉住石玉筠的手,向外走去。
  石玉筠对“长髯客”柴君,似有好感,身不由己的并肩而去。
  霎眼间——
  已抵“柴堡”。
  “长髯客”柴君将石玉筠让至客厅,即吩咐下人摆酒款待。
  石玉筠忙辞谢道:“老前辈,不敢打扰。”
  柴君哈哈大笑道:“水酒一盅,略尽地主之谊,无论如何,小兄弟要赏光。”
  石玉筠见人家意诚,同时也感到肚子内有点“咕咕”作响,也就不坚持。
  于是,两人即对坐客厅内,一面品茗,一面述说着与各大门派,发生误会的前因后果。
  “长髯客”柴君点头嗟叹,道:“江湖上,向来是非不清,黑白不分,小兄弟莫要挂心就是,我想早晚会水落石出的。”
  石玉筠道:“但愿如此。”
  说话之间,下人们已摆上酒宴。
  “长髯客”谢客入座、举杯邀饮。
  石玉筠少时随从“中州神医”,每次饮酒,他也跟着喝上一两杯,是以,练习得酒量颇大。
  举起盅来,一饮而尽,还对着“长髯客”照照空盅。
  讵料——
  酒盅刚放到桌边,一阵天旋地转,脱口叫出:“不好!”
  人已仰身而倒。
  他隐约的听见“长髯客”一阵狂笑,道:“你总算入了……”
  以下的话,就未听见了。
  不知经过多少时候,他才悠然醒转。
  睁目一看,但见四周漆黑一片。
  他发觉自己乃是捆在一根木桩上。
  想起被欺骗之事,不由大怒。
  功运双臂,要想挣断绳索,但却未挣动分毫,相反的,竟愈更束紧。
  他这才知道,可能是用的特制牛筋。
  只气得咬牙切齿,出口怒喝道:“老匹夫,小爷不把你这柴堡搞个天翻地覆,誓不甘休!”
  忽地——
  外面有人接道:“你还是乖乖地等着好了,如果不识相,可有得你的苦头吃。”
  石玉筠怒吼:“小爷与你们无冤无仇,竟使出如此卑鄙的手段。”
  但外面声音沉寂,无人答话。
  他接二连三的怒骂连天,但再无人接应。
  气得他只有静待变化。
  时间,悄悄的溜过去。
  由于四周黑暗无比,无法估计是黑夜?还是白天?
  陡间——
  一声轻响,石壁上裂开一条孔隙,恍惚之间,似乎有一条身影,闪了进来,但经仔细一看,却又看不见,而且,一点声息也没有。
  他不由得机伶伶地打个冷颤。
  忽觉一股澈骨的冷风,吹在后头上,他的全身汗毛,根根直竖,脱口呼道:“鬼!”
  接着——
  有一个细小的声音,响在耳边,道:“你怕鬼?”
  石玉筠寒气直冒,但口里却道:“不怕!”
  “你不必嘴硬,我确是鬼!”
  “你到底是谁!”
  “墓中人。”
  石玉筠“啊!”的一声,道:“墓中人?”
  “不错。”
  “你来此作甚?”
  “救你。”
  石玉筠的一颗心,吓得“噗噗”乱跳,“墓中人”真是阴魂不散的老缠着自己,无疑地她是想得自己的心。
  只听“墓中人”又道:“我解开你以后,急速离开,不准向后看。”
  “为什么?”
  “你想像得到,鬼的样子是难看的。”
  石玉筠只觉得手脚一松,已挺立在地上,向前跨了三步,却又立住身躯。
  他的心里一跳,暗道:“我倒要看看鬼的形状。”
  身躯疾转,顿时吓得他“哎呀!”惊呼。
  面前立的一个身穿白衫的女鬼,长发披散,一条舌头,拉长到胸前,一双眼珠,也突出来一寸有余。
  一股冷气拂体,石玉筠全身抖颤。
  吓得他已抬不起脚步,竟忘记逃走。
  正在这时,一阵脚步杂沓,直向这座石室走来。
  “墓中人”陡的长袖甩,一股轻疾无与伦比的锐风,竟点中石玉筠的晕穴。
  由于距离既近,加不防之时,恁的石玉筠武功绝伦,也难以躲过,竟仰倒栽倒。
  迨至石玉筠醒来,睁目一看,发觉躺在一株大树旁。
  急忙翻身坐起。
  蓦闻——
  身后有人说道:“我想你的肚子一定饿了,你身旁有两只鸡,可以吃下去。”
  一阵香气,触鼻面入。
  说话的声音,正是“墓中人”。
  石玉筠那里还敢回头,忙道:“多谢。”
  但他却未伸手去拿鸡,因为在他的意识里,鬼所做成的食物,不是鸡屎,就是马粪做成的,宁可饿着肚皮,也不能吃这种东西。
  “墓中人”似乎猜透了他的心事,冷冷地道:“你可以尝尝。”
  石玉筠确实饿极,右手一摸,果然有两只鸡,而且,热烘烘的。
  他撕下一只鸡腿,先试着咬了一口,果然味道不错。
  一阵风卷残云,竟将两只鸡吃了个净光。
  他轻声说道:“一哺之恩,将永铭心版。”
  “墓中人”冷漠如常的说道:“毋须永铭心版,你只记住你的心已属于我的了,不必口头言谢。”
  石玉筠机伶伶的打个冷颤,道:“姑娘随时要都可以,在下绝不吝惜这颗心。”
  “那就好。”
  微微一顿,“墓中人”岔开话题,道:“人,你干佛洞所得到的是什么东西?”
  “只是一只白玉葫芦。”
  “里面是什么实物。”
  “不值得一提。”
  “怎么说?”
  石玉筠“唉”的一声长叹,摇头不语。
  虽然说人鬼殊途,但却无法说出口。
  “墓中人”又催问道:“说说看,不必吞吞吐吐,我不会抢你的。”
  石玉筠无法,只得说道:“那里面有一个纸卷,上面载的是一种绝传指法。”
  “什么指法。”
  “血指!”
  “血指?”
  “墓中人”显然有点惊奇,脱口呼问,紧接着又道:“你练过没有?”
  “口诀已记熟,尚未试用过。”
  一阵沉寂。
  石玉筠只以为“墓中人”已走,因为他实在不愿与她相见,但她阴魂不散的老是跟在后面。
  他试着转头看看,尚未转到一半,“墓中人”又道:“人,白玉葫芦中还有什么?”
  石玉筠急疾的转回头,道:“还有一颗千年火龟丹。”
  “千年火龟丹?”
  “嗯。”
  “你吃了?”
  “是的。”
  “那么你的功力,已无形中增加一筹。”
  “不错,但在下的身体亦异于常人。”
  “什么意思?”
  石玉筠又长长地吸了一口气,道:“不便说。”
  良久“墓中人”才道:“人,你尽管说,不要以为难出口。”
  于是,石玉筠将“紫微山人”之留言,说了一遍。
  “墓中人”语声微颤的道:“难道有办法?”
  “在下略通医道,却想不出有破解的办法。”
  “如此说来,你将来只有做光棍了。”
  “这是没有办法的事。”
  “人,你可知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这句话?”
  “这是古训,怎的会不知?”
  “既然知道,你总得想法子,据我所知,有好几个姑娘,对你甚有好感,你不能使她们失望。”
  “你取笑了,在下居无定所,一身如寄,有谁会对我好感,也不过是萍水相逢。”
  忽然——
  “墓中人”又岔开话题,道:“照你说,即是女方懂得‘阴阳真解’,也不是一两人所能应付得了的。”
  “是的。”
  “这‘阴阳真解’乃是邪道所用,多为侠义人物所不敢,又到何处去寻找?”
  “只有看将来的造化了,否则,终身不要。”
  “这是你心底的话?”
  “当然。”
  “将来若真是如此,会有一个人陪伴你终生。”
  “谁?”
  “……”
  声音寂然。
  良久,并无人答腔。
  石玉筠慢慢回过头来,那里有“墓中人”的踪影,不由得全身汗毛根根直竖。
  在这深更半夜,与鬼魅相处于深林,实是骇人。
  他要急速的离开此地,弹身飞掠。
  蓦闻,一阵啼泣声,随风飘来。
  哭声是么的凄凉、哀伤、幽怨……
  石玉筠心里一动,暗忖:“难道这也是鬼魂?”
  他本想置之不理,可是,一股好奇心支使,身不由己的随哭声飘来的方向奔去,要看个究竟。
  刹时——
  已抵声源。但见一个小土坡上,有一个身穿黑衣的的女人,正跪在一座新坟前,啼哭不休。

  第九章 玄冰峰勇取断肠果
  石玉筠飘身近前,她犹似未觉。
  依然哀哀啼哭不休。
  处此——
  荒山!
  深夜!孤坟!
  再加上凄凉的哭声,使得四周鬼气森森。
  黑衣女人身形忽起,挺立在坟前。
  她对于身旁的石玉筠,视若无睹。
  口里喃喃地道:“慕郎,我等了你二十余年,想不到却找到你这一坯黄土,我还有什么生存的意味?”
  说完,又是凄厉的哀嚎。
  石玉筠一掠黑衣女人,但见她长发覆面,竟看不清其面容美丑,但其胴体,却是曲线毕露。
  他被她哭得也有点伤心。
  突地——
  瞥眼之间,发现坟前的石碑上,写着:“铁袖居士慕和之墓”。
  乃是用的金刚指力所书。
  他一见石碑,不由得双目喷火,跨前一步,对着坟墓,咬牙切齿,喃喃自语道:“会有这样巧的事情,黄土犹新……”
  话声未已,黑衣女人娇躯疾转,哭声戛止。
  从覆面长发隙中,射出两缕洞人肺腑的目光。
  口里吐出一缕冰寒似的声音,道:“你说什么?”
  石玉筠冷漠的道:“我是说奇怪,黄土犹薪。”
  “你以为他没有死?”
  “我猜是这样的。”
  “你是谁?”
  “石玉筠。”
  “你与他有仇?”
  “可以这样说,你呢?”
  黑衣女人猛地转身对着坟墓盯视了一眼,恨声说:“我倒没有想到,你可能是在躲避我,你就是死了,我也要把你的骸骨带在身旁。”
  说完,纤掌一举,猛劈石碑。
  “轰!”的一声大响,石屑横飞,一座墓碑,竟被抛击得粉碎。
  旋即——
  纤掌又要——
  石玉筠伸手一拦,道:“你与他也有仇?”
  黑衣女怒叱道:“你管不着,退后!”
  话声中,双掌连劈,竟将一座新坟,击成了一个大窟窿。
  两人同时向内看视,什么也没有。
  无疑地,这是在遮瞒仇人的眼目。
  那么,“铁袖居士”慕和,证明还在人间。
  他何以要故布疑阵,就费精解了。
  石玉筠暗暗付思:“难道他是在遮瞒自己?这是很有可能。”
  付念中,黑衣女说道:“他没有死,我还要找他!”
  说完,不理会石玉筠,弹身而起。
  石玉筠身形一晃,横拦在她的面前,冷漠的道:“请问‘铁袖居士’到底住在何处?”
  黑衣女人怒道:“你这不是多问,我若知道他的居处,还会寻找?”
  微顿,又道:“不过,我自信可以找到他的,你如果有胆量的话,三个月以后,至终南山‘望夫崖’,对于你与他的恩怨,我会代他清偿。”
  石玉筠不知黑衣女人与“铁袖居士”慕和是什么关系,立即答道:“好,一言为定。”
  黑衣女人弹身飞掠,一晃而逝。
  她的轻功,竟然如此佳绝,乃是石玉筠履临江湖以来,鲜少见过。
  石玉筠回头看了看那座空坟,恨恨地一跺脚,也弹身面去。
  现在,他的目标,是指向终南山,寻找“沧海一剑”索取一封书信,揭开自己的身世。
  他奔驰之间,想起了在“千佛洞”内所得之“血指”秘诀,一缕神思,不自觉的运用在“血指”上面。
  由于心有所属,脚下也就缓慢下来。
  他记得纸卷上面的注解:“血指如果练到神化境地,可以穿金洞石,无坚不摧,无攻不克,但要练到神化境地,除去先天秉赋以外,如有机缘,能服食‘千年朱果’,可以百步内,毙人于无形,后之来者,如能练成,幸勿恃技杀人,慎之!”
  忖念及此,心里暗喜。
  倘若能够练成,恩师以及义兄温一川之仇恨,报雪有日。
  那时,他要杀尽“双燕会”的徒众,还有那黑心肝的“双燕会长”女儿兰兰。
  然后——
  再天涯海角追寻师门叛徒——狄中浩。
  他要把狄中浩,剜心奠祭师灵。
  走着,发现面前一株合抱粗细大树。
  一时兴起,食中二指,挺立如戟,直向树干戳去。
  一股若有若无的红光射出!
  “嚓!”的一声轻响,竟将树干戳了一寸多深。
  这正是血指的威力,想不到乍学初练,竟有如此大的威力,如果戳在人身上,岂不要穿个透明窟窿。
  “人逢喜事精神爽”,他忘掉任何苦恼,弹身而起,荡空激射。
  奔行之间,猛见——
  前面黑沉压压的一座村堡。
  拢目四掠,周遭之景象,似曾相识。
  但一时却又想不起自己什么时候,曾经来过。
  转念之际,已然抵近堡前。
  抬头一看,顿时使他血脉伸张,怒火直冒。
  围墙上,写着三个劈窠大字:“仇家寨”。
  他想起了仇云龙对自己的污辱,正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却在无意之间,乱碰乱撞的碰上了。
  随即晃身近前,趁就······
  突地,从门内走出了四个堡丁,一字排开,拦住去路。
  内中一个横眉竖眼堡丁,轻“咦!”一声,道:“小兄弟,你是……”
  他对石玉筠的面貌,好像见过,但却叫不出名字。
  是以,话至中途,立即顿住。
  石玉筠对说话之堡丁,却是记得很清楚。
  这一个小子,狗仗人势,也曾骂过他“小杂种”并曾在暗中打过他好几次。
  那时,他年龄幼小,更加寄人篱下,只有暗中哭泣的份儿,那里还敢向“中州神医”诉苦。
  此际——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冷漠的一笑道:“安彪,你不认识我了?”
  那个横眉竖眼的堡丁,正是安彪。
  他尴尬的一笑,道:“小兄弟,咱安彪的眼拙,不知在何处见过?”
  目光一接触石玉筠的双眼,不由机伶伶的打了一个冷颤,不自觉的后退了一步。以前那个小杂种石玉筠来拜会你及贵堡主,你不会忘记了吧?”
  安彪脱口惊呼道:“石玉筠!”
  “不错,你想不到我会来吧!”
  顿时——
  安彪现出一副奸谄媚笑的面孔道,道:“真想不到你会来,快……”
  石玉筠一见他这副嘴那里还能忍得住怒气,一探手抓住了安彪的手腕,冷漠的喝道:“安彪,你狗仗人势,在十年前小爷差一点就死在你手里,今天你还有什么话说?”
  说着,右手一紧,有如钢箍一样。
  试想,石玉筠先后服食过肉芝以及千年火龟丹,其内功造诣,不下百年,这一用功,漫说是一个略通武功的人,就是武功佳绝的人物,也抵受不住。
  是以,安彪一声惨叫,疼得他额际汗水滚滚,面色焦黄。
  石玉筠的手微微一松,又道:“安彪,滋味好受吧?”
  微顿,又怒喝道:“十年前,你追击小爷之时,可曾想到一个稚弱的孩童,他能否禁受得起你的拳头?”
  说着,他又加到三成劲力。
  “咔嚓”一声,安彪的手肘竟然折断!
  安彪仰面栽倒,竟痛晕了过去。
  石玉筠冷冷地一“哼!”道:“脓包!”
  他探手怀中,掏出了三颗“紫金丹”,丢给呆立在一旁的一个堡丁,道:“给他服下,要不了几天就会好的。”
  正在这时——
  从堡门内,破空传来一声大吼,道:“是谁敢到仇家寨来撒野?”
  人随声落,已经纵出了一个五旬以上的威猛老者。
  这老者双目神光炯炯,逼视着石玉筠。
  俄顷,目珠圆瞪,沉喝道:“原来是你这一个小杂种!”
  石玉筠一见来人,立时怒火冲天,欺身上步,喝道:“仇云龙,今天小爷要叫你再也骂不出口。”
  他的话音甫落,陡地——
  一个阴恻恻的声音,起自仇云龙的身后,道:“小杂种,你来得正好!”
  一条人影,横身挡在仇云龙的身前,道:“堡主,暂请退后。”
  石玉筠乍见这人影,全身一阵抖颤,双目射出两缕愤怒的火焰,厉声喝道:“追命天尊!”
  “正是,你是自裁?抑是要我动手?”
  石玉筠对“追命天尊”,可以说是恨得刻骨镂心。
  人世间,他唯一的亲人“中州神医”,即是死在他的手里,上一次被他逃脱,想不到在此地见面。
  是以,一声怒吼,道:“老魔头,你纳命来。”
  人随声动,已蓄积全力打出一掌。
  “追命天尊”闪身一跃,躲过掌风,即横切石玉筠的手腕。
  此际的石玉筠,已非一月前的吴下阿蒙,他自从误服过“千年火龟丹”之后,内力已增长一甲子。
  右手一缩,已施展开“风雷三掌”之“第一招飞”。
  数条孤形掌影,已将“追命天尊”罩住。
  但“追命天尊”成名江湖多年,并非浪得虚名,身躯一挫,已从掌影内滑出,但也惊出了一身冷汗。
  他万想不到石玉筠的内力会骤然增加,有过上一次的经验,那里还敢大意,他立即以全身功力抗拒。
  岂知——
  石玉筠报仇心切,那里容得他再逃出手去。
  因之,试演“风雷三掌”之“第二招坠”。
  当前,他的内力只能施展“第二招坠”,至于“第三招裂”就感到内力不继。
  由此可见这“风雷三掌”之厉害了。
  一声震人心魄的惨叫传出!
  “咔嚓”一声,血雨横飞!
  “追命天尊”的脑浆迸裂,倒地而亡。
  一代巨魔,就此完结。
  石玉筠恨怒未息,右手五指齐张,竟插进“追命天尊”的心窝,抓出了一颗血淋淋的心来。
  跟着——
  他飞起一脚,将尸体踢出一丈余远。
  将“追命天尊”的心扔在地上,双膝一屈,泪水潸潸而下,哽咽道:“老公公,您老人家安息吧,筠儿替您报了仇……”
  举掌下劈。
  在电光石火这瞬间,蓦间——
  一声娇脆的惊呼:“爹爹!”
  这两个字,顿时惊醒了石玉筠。
  挺身站起,目光落处,却见仇云龙正站在自己的身后,准备出手下击,若非是那一声惊呼,恐怕自己的脑浆也要迸裂。
  新仇旧恨,齐涌而上。
  怨恨至极地喝道:“仇堡主,你对小爷的辱骂及敲打,看在死去的‘中州神医’面上,饶你一命。”
  语声微顿,又道:“但也不能轻饶你,小爷先打你两记耳光,再行跪在地上叩三个响头,你算完结。”
  话声甫落,也未见他如何作势。
  “劈啪”两声脆响。
  仇云龙的两面颊上,现出了红红的指痕。
  在电光石火之瞬间,一条娇小身影,从堡门内,飞纵出来,高呼道:“筠哥哥,你不能这样污辱我爹爹。”
  石玉筠循声望去,见是仇云龙的女儿——仇英英。
  刹那间——
  他的脑际里,浮起了十年间的往事!
  记得他在受过仇云龙的毒打与辱骂之后,畏缩的躲在暗处哭泣。
  而仇英英总是将自己拉到小花园内,安慰自己。
  她的年龄,比他小两个月,但知道的事情,却似乎比他要多。
  有时候,仇英英见自己哭得厉害,她会异想天开的扮新娘,要自己扮新郎来逗引自己忘记所遭受之凌辱。
  可以说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仇英英曾经说过:“筠哥,长大了以后,我俩永远在一起。”
  言犹在耳,记忆还新。
  当下,石玉筠双目圆瞪,却见小时的伴侣,已出落得明眸皓齿,粉颊泛红,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透射出一缕哀怨。
  她紧傍在仇云龙的身侧,不眨眼睛的睁注着石玉筠。
  她的芳心里,不知是喜?是忧?
  当前,一个是她生身的父亲,为了维护尊威,他岂肯受此污辱。
  一个是她小时的游伴,虽然分别十多年,在她心目中,依然深深地刻下他的形影,而且,牢记着往事。
  这两个人,她都是爱着的,应该向着那一方,她无法衡量。
  只有乞怜的看着石玉筠。
  她希望两方面都要化暴戾为祥和,这才是心愿。
  然而——
  但场中之空气,却是无比的紧张。
  一阵沉默。
  仇云龙挨了两下耳光,他连看清石玉筠是如何出的手,都未曾看见。
  他在江湖上,也是一个有地位的人,当着下人的面前受此污辱,叫他日后实无颜做人。
  渐渐地——
  双目射出两缕怒火!
  一声撼山慄岳的大喝,道:“小杂种,今天有你无我,有我无你。”
  人随声动,挟愤猛扑。
  “小杂种”三个字,是石玉筠最为痛心疾首的。
  因为他连自己的父母都不清楚,别人骂他“小杂种”,正如揭了他的疮疤,那得不怒恨交进。
  “小杂种”入耳,顿使他血肌伸张,怒火直冒。
  眼看——
  仇云龙猛扑而上,他功运双臂,准备……
  霎间,仇英英一声惊呼,道:“筠哥哥,你不能!”
  就在这一滞之间——
  仇云龙的右掌已到。
  “轰”的一声响处,石玉筠“登登登”后退了八步之多。
  一阵血翻气涌,“咳”的吐出了一口鲜血!
  仇云龙跟踪而上,暴喝道:“小杂种,老夫今天就成全你!”
  双掌翻飞,凌空下击。
  石玉筠这一掌已经挨得怒火大发,双眼满布血丝,杀气罩面,将牙根一咬,狞厉的喝道:“仇云龙,你纳命来!”
  他强逼住血气的翻涌,右掌挥处,热浪滚滚。
  此际——
  又传来仇英英的哀呼:“筠哥哥,你看在我的面子……”
  但石玉筠已是怒火攻心,那里还能听得进去。
  双方掌力接实,仇云龙竟被凌空震起。
  “噗通”一声,摔跌在一丈余外。
  石玉筠仅后退了一步,即拿椿站稳。
  立即又晃身近前,一脚踩在仇云龙的胸前厉喝道:“仇云龙,你想不到还有今日!”
  说着,脚下微一用力。
  仇云龙“哎呀”一声惨呼,吐了一口鲜血。
  说时——
  仇英英一声娇呼道:“筠哥哥,你如此的狠心,他是我爹爹!”
  泪水如同决堤的江河,蹲下来,看看父亲,又以乞怜的眼光,看向石玉筠。
  石玉筠并不是一个没有人性的人,相反的,他的情感,比之别人更为浓厚,更为炙热。
  他一见到仇英英的乞怜的目光,不由得缩回脚来。
  但再转头看看仇云龙,怒火又生,喝道:“仇云龙,你起来跪在地上,叩三个响头,小爷就饶你一命!”
  仇去龙双目怨毒至极的看了石玉筠一眼,狞厉的道:“罢了!罢了!”
  右掌一翻。
  “咔嚓!”一声!
  一股鲜血直冒!
  仇云龙竟自碎天灵盖而亡!
  这突然的变化,使石玉筠为之一怔。
  仇英英“哇!”的一声,扑在乃父的身上。
  哭声嘶哑,凄厉!
  口里喃喃地道:“爹爹!爹爹!”
  “女儿会替您报仇的!”
  石玉筠存心只是想污辱仇云龙一下,他绝无杀害他的心肠,但想不到他刚强的竟会自尽。
  因之,怔在那里。
  仇英英哭得声嘶力哑。
  石玉筠忙轻声道:“英妹妹,这是他老人家自己想不开……”
  声音未已。
  仇英英霍地站起身来,秀目喷火,怒叱道:“石玉筠,你马上给我滚,滚!”
  石玉筠黯然道:“英妹……”
  “谁是你的英妹,你快滚!”
  但石玉筠却未移动脚步,嗫嚅的道:“英……”
  “英”字刚出口,仇英英秀目满布血丝,厉叱道:“石玉筠,姑娘自知现在打不过你,但你要记住,有一个人与你有不共戴天之仇,早晚姑娘誓必杀你!”
  石玉筠凄怆的道:“令尊乃是自尽的,我……”
  “是你遭的!”
  “我……”
  “不必我,我,你立刻给我滚!”
  石玉筠知道无法解开这个误会,只得说道:“姑娘保重,我走了!”
  说着,转身慢慢走去。
  仇英英在后面,声音无比的凄厉,道:“我们再见面,即是你偿还我父亲性命的时间。”
  一阵哀嚎,破空传来。
  石玉筠的一颗心碎了。
  他暗地自责道:“石玉筠,你的心胸太窄了,不该如此作为,仇云龙对你虽然不义,但你却也不应不仁。
  昔年韩信曾受胯下之辱,仍然处之泰然,而自己为一点小事,即寻仇报复,岂是大丈夫所作所为?石玉筠,你错了,错了。”
  他低垂着头,慢步向前走着。
  脚是那样的沉重。
  心情又是那样的痛苦。
  他不断的责备自己这一行动的错误。
  然而——
  事情已经做了,后悔莫及。
  现在,竖立了一个仇人,今后在自己的心里。永远是一个负荷。
  他觉得自己的面颊上,有点发凉。
  那是泪水。
  忏悔的泪水。
  口里喃喃的道:“英妹妹,你要原谅我,令尊不是我杀死的。”
  他无精打采的走着,走着……
  也不知要到何处去?
  更不知时间消逝去。
  夜幕低垂。
  晚鸦归巢。
  陡地——
  发现一乘小轿。隐闻轿内传出啼泣声,如飞的掠进林中。后面紧跟着一个彪形大汉,亦步亦趋的一闪而没。
  石玉筠心头一动。
  身躯疾掠,跟踪钻入林内。
  可是,就在霎眼之间,小轿踪影不见。
  他心怀疑奇,暗忖:“轿内无疑是一位姑娘,既然出嫁,为什么会有哭声?难道这里会有文章?”
  转念及此,决心要看个水落石出。
  他已将适才之事,完全置诸脑后,反正事已做出,后悔何益,只有慢慢地设法化解仇怨了。
  奔行之间,见前面灯光闪闪,隐闻人声。
  他不由得一征。敢情,真是在做着喜事。
  可是,复经仔细一瞧,灯光之处,并非民家庄园,而是一个庙宇。
  这是不可能的,庙宇内都是出家人,岂会办喜事?
  疑念大起。
  立即将轻功施展到极限,轻如狸猫,已纵上庙前一株高大的松树。
  从枝叶隙内看去,庙门顶端横嵌着一声匾额:“台山寺”。
  隐约的看出庙门内,有几个人走动。
  但由于距离太远,看不真切。
  他端祥地势,准备设法跃上殿脊。
  瞥眼间——
  却见寺墙东面,有一株松针茂密的古松。
  这正是一个藏身的最好去处,如能立在上面,院内的一切,可了如指掌。
  遂将身形一划,无声无息的已落在树梢。
  俯瞰院内,原来是三个和尚,正在燃点院内两排灯火,照耀得如同白昼。
  石玉筠看不出这是做什么,遂屏息静观。
  一会儿,从大殿内,踱出一个浓眉凶目的大和尚,其年约五十上下。
  他左右看了看两排灯火,说道:“六十四盏灯,统统点齐了?”
  跟着——
  有一个和尚双手合十,道:“点齐了。”
  肥大和尚点头,道:“你们都退下。”
  三个和尚,悄声的向后面走去。
  胖大和尚立即坐在大殿前,预先安设的蒲团上。
  但见他双目圆睁,凝睇着面前两排灯光。
  良久,将口一张,向内猛吸。
  六十四盏灯火暴涨。
  一股火焰,直射进他的口腔。
  旋即将口一合,灯火又恢复原状。
  如此接二连三的一呼一吸,灯火也跟着一起一落。
  站在树巅上的石玉筠,看得暗暗惊奇,他想不透这是在练习的什么武功。
  胖大和尚练习了一会儿,似手真气不继,额际间,汗水涔涔,气喘吁吁。
  就在这时,一条身影,从殿内飘出。
  一晃身,已掠近胖大和尚身侧。
  胖大和尚双目镂睁,看了那身影一眼,哈哈大笑道:“小子,你急了不成?”
  “师父,‘魔火功’您老人家一定要传授给我。”
  胖大和尚又是一阵狂笑道:“师父为了伺候你,必须习此内功,你学了何用?”
  那身影一歪身,竟倒在胖大和尚怀中,撇娇道:“不,我一定要学,说不定将来也会需要。”
  微顿,又道:“师父,您一定传给我。”
  “好吧!你到后面去等我,师父再练一会就来。”
  那人又道:“适才抢来的那个是不是给弟子?”
  胖大和尚抬起手来,在那人的面颊上轻轻一拧,道:“小子,你一点也不吃亏。”
  说着“嗞”的一声,在那人的面颊上,亲了一下,说道:“给你就是,快去,不要耽搁时间。”
  那人倏地站起身来,就进殿内。
  他这一站起,躲在树梢的石玉筠,竟看了一个清楚。
  他差一点就怒喝出声来。
  还算他机警,立时又吞了回去。
  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差一点将他踢死,又把他丢下山谷的童英纲。
  想不到这小子竟在此地出现,面且无耻到如此地步。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石玉筠恨不得一掌将他劈死,才解心头之恨,但他又想看看这两个无耻之鬼,究竟作出何种事来。
  因之,就尽量抑住怒火。
  胖大和尚又练习了一会“魔火功”,挺身站起。
  出乎意外,这一次却是精神健旺,双目中竟射出两缕异样的光辉,嘴角含着一丝狞笑。
  一转身穿过大殿,向后院走去。
  石玉筠也不犹豫,弹身向后面掠去。他伏在屋脊上,向对面的窗户内望去。
  童英纲竟赤裸裸的倒在胖大和尚怀中。
  那胖大和尚也是一丝不挂。
  正在上演着······
  石玉筠饱读诗书,守正不阿,他万想不到童家竟出了一个如此不知羞耻,不顾脸面之徒。
  不由得大怒,一声怒喝道:“童英纲,你做得好事!”
  一弹身,飘下地来。
  就在他怒喝之时,屋内灯光倏灭。
  胖大和尚一声厉吼,道:“是那个大胆的敢在佛爷面前撒野!”
  “咔嚓”一声,窗户从里面砸得飞子出来。
  跟着——
  一条身影,疾似电光石火纵出,飘落在地上。
  正是那胖大和尚,还亦裸着身躯。
  也就在这时,从屋内传出一声嗲声嗲气的道:“师父,这小杂种是我的仇人,绝不能放走他。”
  胖大和尚一纵出窗外,顿时他半身酥麻。
  因为他看到当前的少年,比之童英纲,不知要俊美多少倍,真如临风玉树,轩昂飘逸。
  这个秃驴,竟然看呆了。
  石玉筠目射怒火,他安心先将这佛门败类除掉,再行捉住童英纲,以雪前恨。
  是以,一步一步的向前踱着。
  同时,他已默运真力两臂,准备一举将贼秃击毙。
  尚不知煞星照命的和尚,却“嘻”的一笑,道:“小施主,你如能随了佛爷的心愿,我要你今生受用不尽,你想要什么?佛爷也会达到你的要求。”
  石玉筠脚步未停,冰寒至极的叱道:“我要你的命!”
  胖大和尚道:“好,马上去参禅,佛爷一定送命给你。”
  说完,涌身扑上。
  石玉筠怒恨交进,一声厉叱:“躺下!”
  双臂已运集了七成功力,热浪滚滚,涛涌而至。
  胖大和尚大惊,闪身横跃。
  饶是躲得快,也感到一阵灼热之掌风拂体,顿时感到一阵窒息,差点就透不出气来。
  这一下,使胖大和尚,全身一颤,知道来了劲敌。
  同时,他又听到童英纲在屋内叫道:“师父,您一定要捉住,交给弟子处理。”
  石玉筠一声怒喝道:“无耻之徒,你没有机会了。”
  施身指向和尚。
  胖大和尚已知厉害,双目凶光暴射,喝道:“小子,接着!”
  陡地——
  将口一张,喷出一股白气,直迎向石玉筠。
  石玉筠不知厉害,举掌推去。
  热浪与白气一接!
  发出“波!”的一声轻响。
  白气倏的四散。
  石玉筠只感到一股热气,沿臂而上,并未注意。
  蓦间——
  胖大和尚,一阵哈哈狂笑,道:“小子,你已中了咱‘魔火佛’的魔火毒,你如能乖乖地顺从佛爷,咱会予你治疗,否则,一个甲子日,你会全身溃烂致死,哈哈哈哈!”
  石玉筠作梦也不会想到他所喷出的,乃是魔火毒。
  自己所练的是“三阳禅功”,但是无法祛除这种“魔火毒”。
  可是——
  他又不相信会有如此剧毒。
  因为并没有什么感觉,只是乍接之时,有一股热气,沿臂而上,再也没有什么不舒服之处。
  他一时气得百脉伸张,厉吼道:“秃驴,你死定了!”
  双目喷火,一步一步的跨上。
  “魔火佛”原本是宇内有名的魔头,由于他性喜“断袖”,早年惹起侠义道嫉愤,群起围攻。
  毕竟他的武功高绝,更加“魔火功”厉害,被他逃脱,此后数十年再未见其踪影,只以为已经死掉,想不到却匿居于此。
  当下,他见石玉筠的形像,也不由有点颤慄,不自觉的退后了一步,“嘿嘿”冷笑道:“小子,如果佛爷死去,将无人替你治疗。”
  陡地——
  石玉筠一声暴喝道:“接掌!”
  数条弧形掌影,劈空罩下。
  他已施展开“风雷三掌”之“第一招飞”。
  一声惨叫道:“小子,佛爷与你算结上了……”
  “魔火佛”磅不愧为一代巨魔,他竟从无与伦比的“风雷三掌”下滑出,赤裸着身体,一弹而起,跃上屋脊,再一晃身,没入暗影里。
  石玉筠还未来得及换招,“魔火佛”已逃。
  他大吼一声:“你逃得了?”
  一弹身,也腾空而起。
  毕竟他在后,迨纵上屋脊,“魔火佛”早已无踪。
  他知道即是追赶,也是惘然。
  蓦地——
  想起屋内的童英纲,弹身飘下屋来。
  他不能放过他,他既是自己的仇人,又是这样无耻,如果留在世上,也是一个祸患。
  所谓“除恶就是务善”。
  是以,晃身进屋。
  但是,屋内早已人踪杳然。
  无疑地,他是在“魔火佛”逃走时,也脚下抹油,溜之大吉了。
  蓦间——
  有一个声音,遥遥传来:“你是不是筠哥哥,快来救我!”
  石玉筠心头一凛,急疾的循声奔去。
  这个声音,是他熟悉的。
  那是刚刚分别没几天的方若璋弟弟。
  他急步纵进一间屋内,却见方若璋仰卧床上。
  慌不迭的赶近榻前道:“贤弟……”
  方若璋泪水滚滚,颤声道:“筠哥哥,快解开我腰肋的麻穴。”
  石玉筠伸手拍开,又问:“贤弟,你怎会落在他们的手里?”
  方若璋麻穴一解,略微一运真气,挺身站起。
  他本想投在石玉筠的怀里,然而——
  略一犹豫,却又顿住身躯,泪水盈肋,颤声道:“筠哥哥,我回家去告诉父亲一切,他老人家立时离开故居,到一位世伯家中躲避一时。”
  “贤弟为什么不随从伯父前往?”
  方若璋带泪的双眼,瞥了他一眼,嗫嚅道:“我……我……”
  “贤弟,怎样?”
  “我愿意随从筠哥哥在江湖上见识一番。”
  微顿,又硬咽着道:“不想于昨晚投宿客店,我尚未就寝,忽闻一股异香,即不省人事,适至醒来,才发觉坐在轿内。”
  “于是,他们就把你抬来此地?”
  方若璋点头道:“若不是筠哥搭救,真不敢想像后果。”
  石玉筠目射寒光沉道:“是我一时大意,竟被他们逃脱。”
  “筠哥,都是谁?”
  “一个是在一年多以前,差点就把我踢死的仇人,另一个乃是本寺的主持僧‘魔火佛’……”
  话声未已,方若璋满面惊骇,截住道:“魔火佛?”
  “嗯。”
  “他们怎样?”
  石玉筠摇头,恨声道:“世间无耻之徒,达于极端。”
  “他们……”
  石玉筠不待他说下去,即道:“一个性喜断袖,一个甘愿受辱。”
  方若璋闻言,俊面红透耳根,一颗心吓得怦怦乱跳。
  他的心里,暗道:“万幸未被恶贼所识破。”
  心念未已,陡地——
  赶前抓住石玉筠的手,问道:“筠哥哥,我隐约听到有人呼喊过说你中毒。”
  石玉筠无限激动,翻手一抓方若璋的手腕,道:“我们要去寻找一下,有无解药?”
  不待祥细说明,即拉着方若璋驰向方丈室。
  可是——
  偌大一座房屋,竟被二人翻遍,却未找到解药在什么地方?
  石玉筠顿时又想起寺中的和尚,想找一个来逼问口供,出乎意料之外,所有的房间空空如也。
  方若璋急道:“你中了毒?”
  石玉筠怆然的“唉”了一声,道:“我确是中了他的‘魔火功’毒,当时曾觉得有一股热气沿臂而上,不过,却没有什么其他感觉。”
  刹那——
  方若璋又泪水婆娑,颤声道:“筠哥哥,我曾听见过‘魔火佛’早年在江湖上无恶不作,其‘魔火毒’确实毒辣无匹,那可怎么办?”
  “只有慢慢地想法了。”
  “这却等不得的。”
  “那有什么办法,事到头来不由己,如果无药可解,也只有委诸命运了。”
  方若璋说道:“有一个人,可以治疗。”
  “谁?”
  “圣手书生祁鼎。”
  “圣手书生祁鼎?”
  “是的。”
  石玉筠的心头一颤,陡地——
  目射寒光,牙齿咬得“格格”作响,沉声道:“贤弟,你认识此人?”
  方若璋目睹玉筠之情形,机伶伶地打个冷颤,并退后了一步道:“筠哥哥,你……”
  石玉筠未等他说下去,冷冷地道:“你是不是认识他?”
  方若璋摇摇头,道:“小弟乃是听见家父说过此人,他会疗治各种疑难毒症,如能找到,筠哥哥所受之毒,不难应手而解。”
  石玉筠紧接,问道:“贤弟可知他住在何处?”
  “这个倒不清楚,只有去打听了。”
  微顿,疑奇的道:“筠哥哥,你认识他?”
  顿时——
  石玉筠想起了恩师所留下小册子上面所载:“圣手书生系属江湖八杰之末,其武功并不怎样高,但善弄百毒,余之双腿,即系其所伤害……”
  忖念及此,怒恨即生,道:“不认识,不过,我要找到此人。”
  “你与他有仇?”
  “可以这样说。”
  “那……”
  石玉筠岔开话题,截住道:“贤弟,江湖上太过险恶,你还是马上到伯父那里去,关于寻找‘圣手书生’,我一定要找到他。”
  “不,我要与你一起。”
  石玉筠并不是不愿与方若璋并肩行道,可是,他想起自己现在仇人遍地,日日在险境中打滚,倘若有个照应不到,将遗恨终身。
  是以,立即说道:“贤弟,多谢你的指教,无论如何你要回去,如果我还有生命的话,我会去看你的。”
  方若璋本来泪水未干,闻言又潸潸流下,道:“你不愿同我在一起?”
  “不是这样说,贤弟上有父亲,你不能令他老人家叨念,所以你还是回去侍奉尊亲,才是为子之道。”
  “家父身体尚健……”
  “不,我绝不能同意你如此作为。”
  方若璋聪颖绝伦,已知石玉筠对自己的爱护,确非虚情假意,他本想将自己的情形说出,可是,话到舌尖,却又说不出口。
  他真恨自己头上的这顶帽子,与他两次相会,都未脱落,不然的话……
  他不愿再想下去,眸珠一转,道:“筠哥哥,我有一个要求。”
  “贤弟,有话请说。”
  “我听从你的话,再隔二个月,不管你找到‘圣手书生’没有,我们在此地相见,不知你能否答应。”
  石玉筠暗道:“魔火佛曾说一个甲子日,即毒发身死,这样也好。自己在这一段时间内,如无法医好所中之毒,只有将后事托付他了。
  是以,点头道:“好,就这样吧!”
  “一言为定?”
  “当然。”
  方若璋的泪水,再次滚滚而下。
  他泪眼模糊,怔怔地看着石玉筠。
  一阵沉默。
  石玉筠说道:“贤弟,你请保重,并代小兄向伯父问安。”
  说完,弹身疾掠,越屋而去。
  奔行之间,脑海里思潮起伏。
  倘若找不到“圣手书生”届时势必毒发身死。
  可是,“圣手书生”乃是恩师之仇人,如果一旦碰上,自己岂能抑制得住怒火,他又岂肯替自己疗毒。
  话又说回来,如果不期而遇,他将自己所中之毒治好,而自己又如何能下得辣手去恩将仇报。
  旋即——
  他又目射寒光,喃喃自语的道:“石玉筠,不能为你自己着想,一年前,若无恩师搭救,你岂有今日。为了报仇传艺,你应当将自己之生置之度外,只要将恩师之仇怨洗雪,自己即是毒发身死,还有什么关系?”
  继之,脑海里又想起一事!
  那是在自己死前,一定要找到“沧海一剑”索取信件,以了解身世,免得死去还是不明不白。
  于是,展开身形,疾若飘风,向终南山奔驰。
  正行之间,蓦见——
  前面一片树林,横亘在前。
  他正在要伏身进入,穿林而过之际——
  却见林内并排坐着四个黑衣人,其衣襟上,绣着两只白色燕子,无疑的这是“双燕会”徒众。
  这四个“双燕会”徒众,竟从口中冒出一片白雾笼罩住头脸,使人看不清楚其目是何形象。
  他一见“双燕会”徒众,怒恨交迸。
  弹身猛扑,同时,口里大喝道:“杀不尽的贼徒,你们……”
  他的话未说完,身躯已扑近四个人身前三尺处。
  陡觉——
  一股冰寒澈骨的冷气,拂体生慄。
  而且,这股冷气,似若一堵无形的气墙,竟把他挡得再要前进一分,也不可能。
  就在这时,一阵阴侧侧地冷笑,道:“小子,算到你会来。”
  说话之间,四个人头脸上的白气立散,现出面容。
  石玉筠脱口呼道:“四冰客。”
  内中一个又是一阵“噻滕”怪笑,道:“不错。”
  石玉筠不由得寒气直冒,因为他知道这四个魔头,武功绝伦,上次在“无情谷”处,若不是驼背老人相救,恐怕……
  但是,一股傲气,夹着一股怒火,厉喝道:“你们为虎作怅,袭毒武林,今日死定了。”
  那发话的“四冰客”之一,冷漠的道:“小子,明年的今日,是你的周年祭日。”
  说着,四个人已弹身而起。
  并排的挡住去路。
  四双眼睛,如同八支利箭,射向石玉筠的心头。
  石玉筠不自觉的后退了三步。
  “四冰客”之一“嘿嘿”两声冷笑,道:“小子,你怕了?”
  这一句话,激起了石玉筠的怒火,厉吼道:“小爷超度你们!”
  人随声动,弹身疾扑。
  其劲势之猛,无与伦比。
  “四冰客”同时发出一阵刺耳怪啸,抬起右臂,轻轻向外推,内中之一,道:“你尝尝滋味!”
  掌风无声无息,疾卷而出。
  石玉筠只感一阵玄冰似的冰气拂体,不由得全身遍起寒慄!
  而且,被推得连连后退五步,方才拿桩站稳。
  至此,它是寒气直冒。
  他正要施展“风雷三掌”之际,蓦闻——
  一声怪啸,破空传来。
  随着啸声,一条红影一闪,场中飘落下一个人影。
  石玉筠脱口呼道:“老前辈。”
  来此正是屡次维护他的“恨天姬”。
  “恨天姬”一瞥场中之情形,暗暗皱眉。
  她深知“四冰客”并不是好意的人物,但她也止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不理会石玉筠,却对“四冰客”阴阴地道:“你们四块料,也敢横行。”
  “四冰客”早已看清是“恨天姬”,一阵怪笑落处,内中之一,道:“你这付怪样子,也想找小白脸,就叫你陪他死。”
  “四冰客”同时欺身而上。
  “恨天姬”一声厉吼,喝道:“找死!”
  快若电光石火,双掌前推。
  石玉筠也不犹豫,已施展开“风雷三掌”之“第一招飞”。
  掌化弧形幻影,向“四冰客”罩下。
  但“四冰客”功臻化境,如同鬼魅似的,一滑而出。
  “四冰客”又同时口中发出“嘘嘘”之声。
  “恨天姬”与石玉筠机伶伶的打个冷颤。
  陡地——
  “恨天姬”晃身疾退,对石玉筠道:“小子,恕我无能为力。”
  话声中,人已在散丈以外,再一弹身,踪影不见。
  石玉筠作梦也不曾想到,她会半途离开,现在,剩下自己,看来难以逃出“四冰客”之手。
  但他却不能束手待毙,将牙根一咬,运集全力施展“风雷三掌”前二招。
  然而——
  “四冰客”身形飘忽,“嘘嘘”之声更厉。
  石玉筠想运起“三阳禅功”抵御,可是,先机被夺,依然感到难以禁受的寒冷。
  跟看——
  石玉筠就要毁在“四冰客”的手下之际。
  陡见——
  一条红线,凌空而下。
  “嚎!”的一声,一支红色小旗插在地上。
  小旗上书着一缕白发。
  “四冰客”骇然色变,腾身后退。
  齐齐惊呼道:“白发夫人。”
  四人狠狠地盯了石玉筠一眼,转身疾驰而去。
  就在这时——
  又是一个红影一闪,“恨天姬”从密林内闪出,急道:“快走!”
  说着,一手抓住石玉筠的手腕,一手拨起地上的小红旗,弹身疾掠。
  她这突然的变化,使石玉筠为之一楞。
  但脚下仍随着她疾飞。
  一阵急驰,才慢慢地放缓脚步。
  石玉筠疑奇的问道:“老前辈,何故如此惊慌?”
  “恨天姬”道:“双燕会的‘四冰客’,仍是江湖中出名的难缠人物,我这支小红旗,可以瞒得一时,却无法永久瞒下去,说不定……”
  陡地——
  数声厉啸遥遥传来。
  “恨天姬”一拉石玉筠,急弹身纵进一座荒坟的乱草内,蹲下身来。
  紧接——
  厉啸来,愈来愈近,又逐渐远去。
  “恨天姬”这才说道:“以后你要见到这四位魔头,可要多加小心。”
  石玉筠看着她手中的小红旗,问道:“老前辈,这支旗……”
  “恨天姬”截住道:“早在六十年以前,‘白发夫人’震撼看江湖上黑白两道人物,只要红旗落处,即告诉她的行踪,没有人敢不躲避的。
  “不过,她究竟是否还在人间,就无人得知。数十年来,见过她的面目的,还未听人谈说过。”
  “即无人见过,何以使江湖人物如此畏惧?”
  “事情的症结,即在此处,凡是以强凌弱,或者有不顺眼的事,往往连人影也未看见,就会把人击杀,由于此,所以一般人只要见到红旗,即鼠窜而去。”
  “老前辈从何处得到的?”
  “恨天姬”丑陋的脸上,微起红晕,道:“我是仿造的,以备不时之需。”
  石玉筠忽然想起最近曾出现过数次,而且都是在自己危险之时,遂即问道:“前些日子晚辈也曾见过几次,难道……”
  “恨天姬”未待他说下去,即道:“这件事情,我也有点怀疑,却想不出所以然,照这样看来,‘白发夫人’很可能还在人间,否则,很可能是她的传人,可是,又未听人说过。”
  “白发夫人为人究竟如何?”
  “很难说,不便妄加详断。”
  微顿,岔开话题道:“小子,你从何处来。”
  石玉筠将别后之事,简略的说了一遍,又道:“老前辈,晚辈中了‘魔火佛’的魔火毒……”
  “魔火毒?”
  “嗯。”
  “你要急速设法治疗。”
  “魔火佛已逃,无处得到解药。”
  “恨天姬”浓眉紧皱,低头沉思。
  良久——
  双目神光暴射,道:“只有去寻找‘百果老人’”
  “百果老人?”
  “不错。”
  “他有药物可解?”
  “百果老人一生集天下各种奇果,听说存有一枚‘断肠果’,不但可解百毒,而且,服食过后身体可产生一种自然反应,以后会百毒不侵。”
  石玉筠的双目一亮,急道:“不知百果老人住在何处?”
  “他住在大雪山玄冰峰。”
  “晚辈想前往一行。”
  “你想讨取?”
  “嗯。”
  “百果老人生性孤僻,他岂肯轻易相送。”
  “不管怎样,晚辈要前往一试。”
  一股生存的欲念,鼓舞着他,无论如何,他要设法得到“断肠果”,因为他不能直挺挺的等着毒发身死,有很多事情,需要他去办理。
  是以,立即拱手说道:“多谢老前辈指点。”
  说罢,弹身而起。
  陡地——
  “恨天姬”呼叫道:“站住!”
  石玉筠急疾的刹住身躯,回头道:“老前辈还有什么指示?”
  “恨天姬”微一沉凝,说道:“我陪你前往一行。”
  “难道老前辈没有事?
  “不要罗嗦,走!”
  “走”字出口,人已掠出数丈。
  石玉筠也不怠慢,弹身紧随其后。
  两个人都是身怀绝顶轻功,迅若奔雷闪电。
  就在第三天的下午,已抵大雪山玄冰峰。
  但见漫山都是冰雪,经日光一照,有如琉璃世界。
  “恨天姬”面色沉重,带着石玉筠,尽在坚冰积雪上疾驰,山路险峻,一个不小心,即会滑足滚落在冰河内。
  两人虽然轻功绝顶,也不敢稍存大意。
  所谓“玄冰峰”终年积雪,奇寒澈骨。
  而且,山峰的冰层,泛射出黝黑的颜色,足见冰层的深厚了。
  在这里,看不见青草树木,更无鸟声啁啾。
  所有的,尽是一片玄冰。
  奔行之间,“恨天姬”说道:“但不知这老怪物,住在那里?”
  “老前辈也不知道?”
  “废话,我知道岂不是可以径直前往?”
  “只要他还活在人间,不愁找不到。”
  忽然——
  “恨天姬”停住脚步,道:“小子记着,对付这种孤僻之人,可要忍受一点,千万不要不要抖出凶霸的样子,只要东西弄到手就可以了。”
  石玉筠想不到“恨天姬”竟是如此的想得周到,不愧为一个江湖前辈,立即点头,应道:“多承老前辈指教。”
  两人又同时弹身而起,向上面纵去。
  一前一后,相距丈余,有如两只飞鸟,滑行在玄冰层上。
  蓦闻——
  高处一声厉吼,喝道:“小心!”
  这两个字,刚刚出口,又是一阵地动山摇的“轰隆”大响,冰屑纷飞。
  “恨天姬”一声惊呼,道:“快躲,雪······”
  以下的话,还未出口,已被响声淹没。
  更骇人的是冰块如同雨点似的落下。
  此际——
  石玉筠与“恨天姬”的距离,已有十数丈远。
  由于冰块的阻住视线,已经互不相见。
  石玉筠到处飞掠,在躲避着“轰隆”而下的冰块。
  同时,口里高呼:“老前辈······”
  然而——
  一个人的声音再大,也抵不了这天然的声响,彼此都听不见呼叫声。
  石玉筠躲闪不开,只感到头部一阵剧痛,就此昏晕过去。
  不知经过多少时候,才悠然醒转。
  睁眼一看自己正躺在一座谷底。
  他想起适才雪崩情形,枫伶伶的打个冷颤。
  自己的一条生命,可以说是拾来的,真是意想不到的还会活着。
  他立时默运功力,感觉并无异样之处,才放下心来。
  他明白自己的昏晕,乃是冰块所击。
  于是,挺身立起,呼叫道:“老前辈!”
  只有空谷回音,却无人答应。
  石玉筠心头惨痛,喃喃地道:“老前辈,是晚辈连累了你,叫我于心何安?”
  他决定先找到“恨天姬”的尸首,再行寻觅“百果老人”索讨“断肠果”。
  天,已经昏暗下来,尤其四周都是玄冰,更显得黑黯黯的一片,尚幸他的双目夜能视物,但也看不到十丈以外的东西。
  阵阵寒气,冷澈骨髓。
  他的内功固然浑厚,却也不胜寒冷。
  正行之间,蓦间——
  身侧崖壁上,有一座洞府。
  他凝目向里望去,洞壁隐隐泛光,但里面却是静悄悄的,似是一个荒废的洞府。
  他本想不进去,但是一股好奇之念又起。
  是以,一晃身弹了进去。
  刚行得几步。
  一个冰寒至极的声音,喝道:“站住。”
  石玉筠不由一慄,站住脚步,惊奇的寻找说话之人。
  但整个洞府,却不见人影。
  旋即——
  又听见那个声音,道:“你立刻退出,不然的话,我就不客气了。”
  一股冷傲之气,袭上石玉筠的心头,冷冷的说道:“你要怎样?”
  “杀你!”
  石玉筠一声冷“哼!”喝道:“因为什么?”
  “就是不准你进洞。”
  石玉筠哈哈狂笑道:“你是谁?”
  “百果老人!”
  “百果老人?”
  “不错,立刻给我滚。”
  “在下正要找你。”
  “找我?”
  “嗯。”
  “找我什么事?”
  石玉筠心头电疾似的一掠,道:“在下想见你这一位名闻遐尔的人物,如此看来阁下并不是如同传说中的那样好客,而是一个乖僻的怪物,怨我白跑一趟。”
  说着,转身向外行去。
  陡地——
  一阵微风飒然。
  一条人影一晃,竟横挡在而前。
  石玉筠目光落处,但见一个须发如银的老者。
  他的双目闪烁,逼视着石玉筠。
  “小子,还有一个女的何处去了?”
  石玉筠一怔,道:“你看见了?”
  “当然。”
  “在下那位女伴,恐怕被冰块击毙,尚未找到尸首。”
  “你们来此地究竟意欲何为?”
  “求取一枚‘断肠果’。”
  “百果老人”一阵阴森的冷笑,问道:“断肠果?”
  “嗯。”
  “你可知道老夫的规矩?”
  “什么规矩?”
  “你接得老夫三掌,无条件奉送。”
  “接不下怎办?”
  “你就死在此地。”
  “一言为定。”
  “百果老人”双目暴射寒光,喝道:“小子,到外面去。”
  “为什么?”
  “老夫不要你死在本洞内。”
  话声,如同鬼魅似的滑出洞外。
  石玉筠随后跟踪而出。
  他的心头有点忐忑,但是为了求取“断肠果”,挽救自己的生命,只有······
  “百果老人”一声暴喝着:“接招!”
  掌势如同山峰倒压,排空而至。
  石玉筠默运罡气,将牙根一咬,要硬接一掌。
  “轰”的一声大响,石玉筠竟被扫起一丈余高,“噗通!”一声,摔跌在两丈外的玄冰上而。
  他的喉头一甜,吐出一口鲜血。
  但是,求生之念,支撑着他,爬起身来,目射两缕怨毒的怒火,摇摇晃晃的向前行来。
  “百果老人”双掌复举,又待······
  破空传来一声暴喝道:“使不得,小子!”
  暴喝声中,一条红影凌空飘落。
  石玉筠拢目望去,见是“恨天姬”,即道:“老前辈,您请退后。”
  此际——
  “百果老人”已将双臂放下,怨毒的看向两人。
  “恨天姬”双目圆睁,喝道:“你是百果老人。”
  “不错,你是谁?”
  “恨天姬。”
  “你要做什么?”
  “我想问你一件事情。”
  “请问。”
  “你既然存有‘断肠果’,留作何用?”
  “治病。”
  “恨天姬”一阵阴笑,道:“既然治病,这位小子身中‘魔火功’毒,他不远千里而来求取,你为什么如此下得辣手?”
  “这是我的规矩。”
  “倘若他接不下你这三掌,岂不埋恨幽谷?”
  “那……他就死,与我何干?”
  “恨天姬”乃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立是怒气上升,喝道:“老匹夫,你会如此不讲理!”
  话声中,就要……
  陡地——
  她想起沿途上,自己曾嘱咐石玉筠的话,现有所求子人,岂能任性而为。
  是以,怒气尽消。
  立即声调和缓的说道:“看阁下年登花甲以上,何必与世俗之人一般见识,所以我劝你,还是将‘断肠果’送与他,给个顺水人情。”
  “你讲的倒容易。”
  他的话刚出口,“恨天姬”怒火又升。
  就在此际——
  石玉筠经过两人对话的一段时间,已调息了一下。
  即跨步上前,道:“老前辈,你请退后,我相信可以接得下。”
  “恨天姬”对人从未有过怜惜,现在,目睹石玉筠俊面泛白,不由得掀起了一股同情之念。
  转头对“百果老人”大声道:“我替他接你三掌如何。”
  “百果老人”阴阴地道:“究竟是你要‘断肠果’?还是他要?”
  石玉筠紧接着道:“我要。”
  “你要就你接,还有两掌。”
  石玉筠也不理“恨天姬”,跨步上前,大有慷慨赴义之状。
  看得“恨天姬”也暗暗敬佩。
  “百果老人”目射凶光,须发直竖。
  一声狂吼,道:“接掌!”
  “轰!”的一声响处,这一次,石玉筠被砸飞一丈多远,摔了个四脚朝天。
  “恨天姬”心头一颤,弹身近前,就要扶……
  但石玉筠已翻身站起,嘴角上,溢出鲜血,本来俊逸超群的玉面,现在扭曲得难看已极。
  犹如一个狞恶的厉鬼。
  他理也不理“恨天姬”,摇晃着向前靠去。
  双目怨毒至极,盯注着“百果老人”。
  口里凄厉的喝道:“还有一掌!”
  “百果老人”并无一点怜惜之情,双目再度射出两缕寒冰利剪似的光炬,喝道:“我要你死!”
  狂飚陡起,搅海翻江般的疾卷而来。
  一声惨叫!
  一股血箭!
  一具身体,腾起丈余高,又摔在两丈外的玄冰地上。
  “恨天姬”立在一旁。目射怨毒的怒火。
  她弹身飞掠,又要……
  但石玉筠已颤巍巍的站起来。
  旋即——
  一阵摇晃,又“噗通!”栽倒。
  “百果老人”一声不响,弹身飞进洞内。
  “恨天姬”蹲身摸摸石玉筠的心窝,觉得气息微弱,内伤极重。
  她一声撼山慄岳般的大吼,就要扑向……
  此际——
  一条幽灵的身影,从洞内滑出,喝道:“拿去,你们马上离开此地。”
  抖手掷出一个白色东西,立即又缩进洞内。
  “恨天姬”一探手按住一看,乃是一枚晶莹如同白玉似的果子。
  她猜想这就是传说中的“断肠果”。
  当即抄起石玉筠,向谷外弹去。
  石玉筠昏迷不醒,双目紧闭,有如死去一般。
  奔行之间,“恨天姬”暗忖:“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要让他调息复原。”
  拢目四睇,寻找岩穴。
  但到处都是坚冰积雪,那里有什么存身之处,同时,适才的雪崩,也把她吓怕了,那里还敢停留,决心驰出山外,再觅隐处。
  奔驰了约有两盏熟茶时间,却见一座天然的岩穴。
  而且,冰层亦薄,不会发生雪崩之情事。
  她一躬身即走进洞内。
  恰在这时,石玉筠悠然醒转,有气无力的道:“老前辈再生之德,没齿······”
  话未说完,“恨天姬”冷漠的说道:“小子,赶快服下‘断肠果’,运功调息,这不是感恩报德的时候。”
  说着,伸手托着“断肠果”。
  石玉筠闻言一怔。
  因为“百果老人”进洞取果,他在晕迷之中,是以,并不知当时之情形。
  现在,乍见“恨天姬”手中托着一枚晶莹如玉的白色果子,不由脱口呼道:“断肠果?”
  “不错。”
  “是老前辈······”
  “恨天姬”已知他的问话,即道:“你这样罗嗦,是‘百果老人’自己拿出来的。”
  微顿,怒声道:“快服下吧!”
  石玉筠接在手中,感激的看了“恨天姬”一眼,一张口,即将“断肠果”吞下,才闭目运息起来。
  约有半顿饭的时间,陡地——
  石玉筠仰身而倒。
  “恨天姬”本来立在洞口,替他护法,
  此际——
  一见石玉筠的情形,不由得大骇。
  探手一摸石玉筠的心窝,只有一丝微弱的气息。
  他的四肢却是冰凉。
  也就在这时,蓦闻——
  破空传来数声厉啸,渐渐由远而近,又由近而远,
  “恨天姬”恨得咬牙切齿。
  她想不到“百果老人”,会欺骗了她。
  心里已暗自拿定主意,如果石玉筠就此死去,她誓必发将“百果老人”击杀,以替他报仇。
  不过,石玉筠依然沉静的躺着无醒转的现象。
  再经摸摸心窝,还是温热。
  不知又等待了多少时候,却见石玉筠的身上,冒出阵阵白气。
  “恨天姬”看得暗自奇怪,愣怔地坐在一旁。
  约有一个时辰,白气散尽,石玉筠挺身站起,双手一拱,说道:“老前辈,晚辈又欠了你的一份人情债。”
  “什么人情债,适才你好像是死去了。”
  石玉筠道:“老前辈,‘断肠果’碗非凡品,适才晚辈服下肚去,只觉得一股奇热之气,攻向心腑,实在忍受不了,这一昏晕过去,惊骇了老前辈,尚请见谅。”
  “小子,适才你的身上怎的又冒白气?”
  “那是晚辈醒转后,以‘三阳禅功’真力,去克体肤内之热气而蒸发出来的······”
  陡地——
  “恨天姬”五指箕张,抓住石玉筠的手腕,如同钢箍一样的紧紧箍住。
  她的双目也射出两股怨毒的目光,沉喝道:“小子,你要说实话。”
  石玉筠被她扣住胍腕穴,已是半身麻木。
  他不明白“恨天姬”这是何意?但要想抽出手来,是万万不能的,只有怨毒的看向她,道:“我有什么撒谎之处?”
  “我要问你一件事。”
  “请问。”
  “你的‘风雷三掌’是在何处学习的?”
  石玉筠忍住疼痛冷“哼!”道:“老前辈,这样询问,在下无可奉告。”
  “你要我如何询问?”
  石玉筠对她这反复无常的动作,已激起了他的傲性,沉声道:“老前辈虽然一再搭救过在下的性命,在下宁肯死在你的手中,我也不会说出的,除非······”
  “什么?”
  “除非老前辈说出与‘风雷三掌’的原因。”
  “恨天姬”将双眼一翻,倏地松开手,道:“你说也好,不说也好,我不要再问。”
  说着,转身就要······
  石玉筠总感到对“恨天姬”的搭救,心里有点感激,是以,说道:“老前辈,请慢。”
  “什么事?”
  “我可以告诉老前辈,这‘风雷三掌’乃是‘中州神医’替一个人医病,赠给他老人家的。”
  “恨天姬”啊的一声道:“替人医病所赠?”
  “嗯。”
  “你可听说是谁?”
  “这个在下就不知道了。”
  “恨天姬”摇了摇头,喃喃自语道:“难道是他?”
  “谁?”
  “恨天姬”瞄了石玉筠一眼,道:“不说也罢。”
  “罢”字刚刚出口,数声厉啸、破空传来。
  两人弹身纵出石穴,循声奔去。
  “恨天姬”神色凝重的道:“此地会有什么事?”
  “很难说。”
  奔驰至一座悬崖下面,一个黑忽忽的东西,凌空坠下,“噗通!”一声,摔在两人面前。
  同时,崖上“劈啪”连声,喝叱不绝。
  显然的一一
  崖顶正有人在打斗着。
  石玉筠急道:“老前辈,我们上去看看。”
  说着,弹身飞起。
  “恨天姬”一把拉住他的衣襟,道:“小子,咱们上去,先不要露面。”
  石玉筠点头应诺,即与“恨天姬”飞纵而上。
  崖上扑击之声,愈来愈近。
  两人隐身在一块大石后面,向场中看去。
  却见场中正有两个人在拚命的打着。
  四周围也站了不少的武林人物。
  内中有“双燕会”的徒众,“双燕会长”也在内。
  忽然——
  场中两人乍合又分。
  内中一个面相凶险的老者,一阵“和和”怪笑道:“朱简确是在我身上,有本事的尽管来取。”
  另一个老者,一声虎吼,猛扑而上。
  此际——
  “双燕会长”身形一弹,喝道:“逃不了你。”
  暴喝声中,已与那个老者夹击起来。
  “轰”的一声大响!
  一声凄厉的惨嗥!
  一蓬血雨!
  那个自称身怀“朱简”的老者,已是脑浆迸裂,死于非命。
  “双燕会长”与另一个老者,同时欺身而进。
  老者似乎比“双燕会长”快,已探手向地上尸骸的胸怀抓去。
  “双燕会长”大吼一声,喝道:“你敢。”
  一掌向老者的脑壳拍去。
  那老者为了保命,那里还顾得下抓,侧身一让。
  双掌一翻,向“双燕会长”砸去。
  就在电光石火之瞬间,一条身影,如同闪电似的一掠飞进场中,右手虚空一抓,“嗤”的声响,一个红色锦袱,已落在那人手中,一声长笑道:“失陪。”
  “双燕会长”暴吼道:“无毒贼子,你会捡便宜,放下。”
  弹身就要······
  但遥遥地传来一句话,道:“不怕毒就追!”
  场中人影晃动,暴喝之声迭起。
  但接二连三的数声惨嗥,竟然躺下了四个人。
  “双燕会长”一慄,停步不前。
  石玉筠隐身在石后,眼睁睁地见“朱简”被人抢走,长身而出,厉声喝道:“放下朱简。”
  弹身朝“无毒先生”的去向追去。
  场中呆立的“双燕会长”一见石玉筠,从蒙面巾上,射出两缕怨毒的目光。一晃身形,已横拦在前。一阵阴笑,道:“小子,今天你死定了!”
  人随声动,右掌狂飚疾卷。
  蓦地——
  一乘小轿,由二位魁梧的女人抬着,从场外飘进场中。
  只听立在轿一侧明眸皓齿的绿衣少女,喝道:“仙姬谕命住手!”
  娇声不大,却喝得“双燕会长”撒掌后退,双目注向那乘小轿。
  只听轿内传出一缕娇脆的声音,道:“会长难道与他有仇?”
  “不错。”
  微顿,又道:“仙姬是什么意思?”
  不用说,来者乃是有名的“天台仙姬”。
  只听轿内之人,又道:“你是要死的?抑或是活的?”
  “活的,仙姬与他······”
  话未说完,“天台仙姬”截住道:“也是仇!”
  微微一顿,又道:“那么,我们同时出手,谁擢住就是谁的!”
  石玉筠立在场中,只气得一佛出世,二佛
  想不到这两个人,简直就未把自己放在眼里。
  陡的,两缕劲疾无匹的锐风,席卷而来,一缕是从轿内射出,另一缕则是“双燕长会”所拍出的。
  石玉筠一声厉吼,冰寒至极的喝道:“小爷与你们拚了。”
  身躯一弹,凌空拨起两丈余高,两缕掌风从脚底划过。
  “天台仙姬”与“双燕会长”同时“嘿嘿”冷笑道:“石玉筠,你死定了!”
  掌风又起,势若山峰下压,狂猛无伦。
  石玉筠身躯悬空,只得将真气一提,右脚一踩左脚面上,又上升了二尺多高。
  忽然,“双燕会长”右掌倏抬,以电光火石之势,向上推出一股阴柔掌风。
  石玉筠顿感全身劲力尽失,如同残星下坠一般,从二丈高空中,急疾下坠。
  下落丈余,那两缕狂厉的掌风,恰好砸到。
  石玉筠真气泄尽,又是在空中,自无法躲闪。
  一声惨叫。
  一股血箭,从口中喷出。
  “噗通!”一声摔跌在地上。
  一直立在轿侧的那个少女,“哎呀!”一声惊呼,弹身就要……
  轿内已传出冷喝道:“芝儿且慢!”
  绿衣少女娇躯抖颤,面容惨淡,不美眼的看向卧倒血泊中的石玉筠。
  就在同时之间,“双燕会长”也向前扑去,意在攫取他所要得的猎物——石玉筠。
  但出乎意外的,一堵无形的气墙,横梗在身前,恁的使尽全身劲力,竟难以前进分毫。
  只听“天台仙姬,在轿内,说道:“会长,现在我改变了主意。”
  “什么主意?”
  “把他击毙,如果你要尸体,尽可带走。”
  “双燕会长”目珠一掠,接道:“随仙姬的意,但我们要同时出手。”
  “好!”
  陡地——
  话声中,狂飚疾卷,朝向昏死的石玉筠遥击而下。
  陡地——
  一声撼山慄岳的暴喝道:“好一对不要脸的魔头!”
  一条红影,箭疾的射向场中,双臂左右翻飞,要挡住两股狂飚。
  围在场四周的从武林高手,齐声惊呼道:“恨天姬!”
  但那两股劲风,反而更形加强。
  恁的“恨天姬”功高绝伦,也无法抗拒。
  “轰”的一声大响,“恨天姬”竟被凌空撮起,直向悬崖外面摔去。
  这一个一生杀人为儿戏的女魔头,恐怕要……
  石玉筠依然躺在地上。
  他的嘴角上,挂着一缕血渍。
  “天台仙姬”与“双燕会长”将“恨天姬”震飞,反手又推出劲疾无匹的锐风。
  眼看石玉筠就要……
  蓦间——
  “嗤!”的一声轻响!
  一支红色小旗,插在地上。
  只听一个冰寒至极的声音,喝道:“都给我滚!”
  “天台仙姬”始终坐在轿内,自无法看见她的面貌,急疾的撤回掌力,脱口呼道:“白发夫人!”
  紧接——
  又有人暴喝:“白发夫人!”
  场中人影乱晃,狼奔豕哭逃窜而去。
  霎那间——
  已走了个净光。
  “天台仙姬”轿侧的绿衣少女,在临去时,怜惜的看了石玉筠一眼,弹射随轿而去。
  场中,仅剩了一个石玉筠。
  就在这时,一个身穿华服的贵妇人,脚不沾座,轻飘飘的落在石玉筠身侧。
  她低头看了一下,右手虚空一抓,已将石玉筠挟在腋下,娇躯微晃,已逝去了踪影。
  她是谁?无人知晓。
  且说石玉筠悠然醒转,身躯微动,忽闻身后有人道:“快随着我的真气运息。”
  他这才觉出自己的命门穴,果然有一股热气,源源的流入体内。
  一个时辰过后,体力尽复。
  他正要站起,忽觉眼前人影一闪。
  仰头一看,却看一个身穿华服的贵妇人,生得甚为姣美,年约三十余岁,双目如同两柄利刃,射进自己的胸脯,不由机伶伶的打个冷颤,暗忖:“好深的内功,她是谁?”
  忖念之,站起身来,拱手道:“多谢老前辈搭救之恩。”
  贵妇人冷漠的道:“你叫石玉筠?”
  “是的。”
  “几岁?”
  “十八岁。”
  贵妇人微一沉凝,又道:“我问你一个人,不知你认识否?”
  “谁?”
  “海天大侠石奇原。”
  石玉筠一怔,脑海里已想起先后有好几个人曾提起过石奇原这个名字,而且,要自己找到“银笛”交给他的后代。
  心念中,说道:“在下曾听见过这个名字,却不认识。”
  “你与石奇原有无关系?”
  “没听说过。”
  “你的父母何名?”
  石玉筠的俊面倏红,讷讷地说不出话出来。
  贵妇人见状,双目寒光暴盛,道:“你不愿说。”
  石玉筠被她的目光一逼,不自觉的又打了一个寒噤,退后一步,低声道:“前辈误会了。”
  “怎说?”
  “在下不知父母何名。”
  “你连父母的名字也不知道?”
  “是的。”
  “那么,谁把你养大?”
  “中州神医。”
  “中州神医?”
  “嗯。”
  “他现在何处?”
  石玉筠目蕴泪珠,颤声道:“已经作古。”
  贵妇人秀眉微皱,沉吟不语。
  双目却一再端详着石玉筠的俊面。
  良久,又摇摇头,却未出声。
  石玉筠心生疑奇,遂道:“敢问前辈名号,怎么称呼?”
  贵妇人道:“不必。”
  微顿,又道:“后会有期。”
  “期”字出口,人已在数丈外。
  再微一晃身,已是踪影不见。
  石玉筠看得惊骇莫名,从这位贵妇的轻功上看,恐怕江湖上,无人能出其右?但不知她是谁?
  她为什么问自己与“海天大侠”石奇原是什么关系?
  他反复的思索,找不出答案。
  可惜石玉筠适才答话,未曾说出是“中州神医”在巫山的一座幽谷内将他抱来的,不然的话,他的身世,可以揭开。
  忽然——
  他想起“恨天姬”怎的踪影不见?
  急疾的弹身向原来那座崖顶去,可是,崖上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他猜想她可能已离开。
  略一犹豫,展开轻功,沿着山路,往回头驰去。
  现在,他决心要到终南山一行。
  找到“沧海一剑”,索取书信,揭开自己身世之谜。
  然后,再天涯追踪“无毒先生”,将“朱简”弄到手里,练成绝世武功,替恩师清理门户。
  他恨不得马上就飞到终南山。
  奔驰之间,蓦见——
  迎面一条身影,踉跄而来。
  霎眼间——
  已到近前,他脱口呼道:“路人!”
  来者正是要替他寻找“阴阳真解”的“路人”。
  但见他的蒙面巾上,不断的滴出鲜血。
  “路人”的身躯,一阵摇晃,仰面倒去。
  石玉筠一探手托住他的胍穴,感到虚浮无力。
  但是,他不能直挺挺地看着“路人”死去,急忙从袋内掏出“玉乳”,撬开“路人”的牙关,滴了两点进去。
  良久,“路人”才悠然醒转,睁开一双无神的眼睛,有气无力的道:“小兄弟,我……到……底……碰上……了你……”
  石玉筠屡次承蒙“路人”援手,心里生出了无限的感激,也把他当作了大哥一样的看待,因之,泪眼婆娑的说道:“大哥,谁把你击成这样?我会替你报仇!”
  “路人”却未答他的话,探手怀中,掏出一本薄薄的书,断续的道:“小兄弟,这……是……阴阳……真解……你……要……好……好……保……存……”
  石玉筠“啊!”的一声惊讶道:“阴阳真解?”
  “路人”将“阴阳真解”放在的他的手中,道:“不要打岔,让我说。”
  他喘了一口气,精神似手比较好些,又道:“万花洞主采阳补阴,为害世人,是我设法进内偷盗出来的,但我也……伤……在万花洞主……的‘笑魔功’下……万幸能碰……上……你……”
  石玉筠泪水滚滚而下,唏嘘出声。
  “路人”又道:“小兄弟,扯下我的……面……巾……”
  石玉筠将他的蒙面巾中揭开,顿时怔住了。
  想不到“路人”生得眉清目秀,年约四旬之下,由于内伤极重,面色泛黄,而且,双眉紧皱。
  “路人”看了石玉筠一眼,道:“小兄弟,我再提一遍,关于江湖八杰与令师之事,乃是一场误会,你唯一的仇人就是狄中浩。我已经要死了,我就是你要找的‘铁袖居士’慕和……”
  石玉筠“啊!”的一声叫唤:“慕和!”
  这个打击给他太大了。
  “路人”是他的恩人,也是他的朋友,他应当如何处理这件事情,一时竟怔在那里。
  “路人”却未理会他的神色,又道:“将来你会找到答案的,我不是……图脱……罪疚,事实……确是……被……狄……挑拨……”
  石玉筠看着这一个垂死的人,怜悯之心顿生,即道:“大哥,我相信你的话。”
  “路人”的脸上,绽出了一丝笑容,断续的道:“我总……算……安心……了……小兄……弟……我……要……托……你……一件……事……”
  “大哥,您说,小弟,即是赴汤蹈火,亦所不辞。”
  “路人”接道,“你……替我……找到……余……仙……灵……告诉……她……我……永……远……怀……”
  语声至此,“路人”的嘴唇,已僵硬不能动了。
  头一歪,溘然而逝。
  石玉筠的泪水,如同决堤的江河。
  他的口里嘶哑的叫道:“大哥,小弟误会了你,你的事情,我一定办到。”
  哭了一会,才将“路人”遗骸埋好。
  他哀伤的看了看那抷黄土,颤声道:“大哥,对万花洞主的仇恨,小弟会讨还的!”
  “江湖八杰”与“寰宇一怪”之恩怨,从“铁袖居士”慕和的口中说出,绝不会是假的。
  谚云:“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鸟之将亡,其鸣也哀。”相信慕和的话,定非无稽之谈,他自己也毋须开脱。
  因为江湖中人物,是则是,非则非。
  此乃英雄豪杰的本色。
  那么,今后石玉筠替恩师报仇的指标,即是狄中浩。
  此人不除,他的工作,永不能完。
  但狄中浩究竟匿身何处?
  他的武功高到如何程度?
  石玉筠必须慢慢地寻觅,直到报了仇为止。
  石玉筠一面奔驰,一面忖思着。
  他恐怕大道上会有阻碍,尽从山僻小路行走。
  为了达成恩师遗命,必须找到“银笛”与“朱简”。
  然而——
  “朱简”被“无毒先生”夺去,即有了目标,就不怕寻觅不到,不过“银笛”又到何处寻找?
  这些事情,真使他心跳加剧。
  他的脑海里,尽是恩怨情仇,他恨不得将各样事情,立刻办完。
  奔行之间,蓦见——
  峻峰耸峙,高入云表。
  迎面一块陡峭的石壁上刻着三个劈窠大字:“终南山”。
  揣度“终南山”定然在此,是以,将身一弹,双臂前后一摆,向上飞掠。
  陡地——
  一股狂飚,劲猛势疾的从上罩下。
  同时,有人暴喝道:“来人止步。”
  石玉筠硬生生的刹住身躯,仰面一看,立时激发起他的傲性,又要……

  第十章 石少侠搭救蓝衣女
  石玉筠仰面上望,却见——
  崖上立着五个俗家打扮的中年人,怒目而视。
  他的傲性顿发,大声道:“在下要请见贵派的沧海一剑!”
  “沧海一剑?”
  “不错。”
  一阵凄伤的笑声发处,内中一个人喝道:“通名。”
  “石玉筠。”
  崖上的五个人,面色骤变,个个面罩煞气,同声暴喝道:“小杂种,‘沧海一剑’与你何仇何怨,你会下得如此毒手,竟去而复返,你纳命来!”
  话声甫落,又是长啸连连,震澈长空。
  身形一弹,有如五只大鹏,凌空下扑。
  石玉筠本来要腾身上纵。
  此际——
  一见情势,更听对方之所言,“沧海一剑”似乎遇害,不由得一怔。
  不容许他有忖思的余地,五个人如同泰山压顶一般的罩下。
  这一下,也激起了他的怒火,弹身纵出两丈,喝道:“住手!”
  “小杂种,你死定了。”
  五个人身躯落地,不停留的又猛扑而上。
  石玉筠目射怒火,钢牙一挫,又喝道:“小爷不是怕你们,你们把话说明。”
  “没有什么可说的。”
  石玉筠不愿与“终南派”作对,是以,左闪右避,忍住一口怒气道:“沧海一剑怎样了?”
  “你还装什么糊涂!”
  “我装什么糊涂?”
  “你杀死了‘沧海一剑’!”
  石玉筠“啊!”的一声,脱口呼道:“我?”
  “不是你是谁?”
  “小爷儿曾到过你们派里?”
  “昨晚。”
  五个人势如疯狂一般,依然猛攻不休。
  眼看——
  内中一个厉声喝道:小杂种,你杀人留名,还不承认。”
  石玉筠被他们一口“小杂种”骂得怒火上涨,一阵冰寒至极的冷笑,道:“你们竟这样的不讲理,小爷就……”
  话声未已。
  招出“风雷三掌”之“第一招飞”。
  一声惨嗥!
  “轰!”
  “咔嚓!”连响。
  一个中年人竟撞在石壁上,脑浆迸裂,呜呼哀哉。
  就在这时。
  数声长啸,破空传来。
  刹那间——
  场中多了二十余个僧、道、俗。
  内中赫然有少林派的“天一僧”也在内。
  “天一僧”宽大的衣袖一挥,推出一股劲风,口宣佛号,道:“阿弥陀佛,诸位施主暂停。”
  剩下的四个中年人闹闹,见身疾退。
  “天一僧”目射寒光,跨前一步,对着石玉筠全身上下一阵端详,双眉一阵轩动,说道:“小施主,你还有什么话说。”
  石玉筠向四周环扫了一眼,厉声道:“我为什么没有话说?”
  “天一僧”语声倏变为阴寒的道:“这位施主如何得罪了你?”
  说着,指死去的那个中年人。
  “你问他们。”
  “沧海一剑与你何仇?”
  “在下正是要寻‘沧海一剑’。”
  “有仇?”
  “没有。”
  “既无仇,你为何下得辣手?”
  “此话从何而起,还请大师说个明白。”
  “沧海一剑被你所杀,居心何意?”
  石玉筠被他们弄得真是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沧海一剑”究竟被何人所杀,而留下自己的姓名。
  于是,说道:“大师也认为是在下所为?”
  “不是你还有谁?”
  石玉筠一阵哈哈狂笑,道:“在下乃初来此地,寻找沧海剑老前辈,索取一封信。不想终南派把守山口之五位英雄,不问青红皂白,贸然出手。妄加罪名,大师既系领导人物,难道也不辨是非,黑白不分。”
  立在“天一僧”身侧的一位老者,紧接道:“取信。”
  “是的。”
  “什么信?”
  “无可奉告。”
  老者一“哼!”说道:“你信口雌黄,图卸罪责。”
  “阁下是谁?”
  “老夫终南掌门‘飞鞭’褚桑。”
  微微一顿,峻声道:“你还是认命吧!”
  “那么,褚掌门也认为‘沧海一剑’是在下所杀?”
  “不是你,难道是老夫不成?”
  “天一僧”口宣一声佛号,道:“小施主,贫衲还是一句老话,如果你要洗刷清白,就是束手随同贫衲至终南派一行,早晚可以弄个水落石出。”
  “如果我说不?”
  “那你就莫想离开此地。”
  石玉筠的怒火又升,喝道:“大师以少林盟主的身份出现江湖,你可以束缚得住其他的英雄豪杰,与在下何尤。”
  微顿,又道:“沧海一剑既死,在下相信那一封信,仍旧在他的身上,我想去见见他的尸首,不知褚掌门是否见允?”
  他的前两句话,对“天一僧”挖苦得极尽能事。
  “天一僧”虽系年高,但贪嗔之念丝毫未除。
  闻言之际,一张老脸,气得变成紫色。
  他正要开口,终南梦门“飞鞭”褚桑,急疾的递一眼色,接道:“如果他身上没有信又如何?”
  石玉筠一怔。
  他想不到褚桑会有此一问。
  但是,他并不能就此不语,微怔之下,即道:“这个不会假的。”
  陡地——
  褚桑一阵凄伤的狂哭道:“传说‘沧海一剑’已经入殓,即是依然停尸在外,也容不得你再行戮尸,今天你就留下命来吧!”
  说着,弹身就要······
  忽然旁边转过来个俗家打扮的人,年约五旬上下,身背长剑,双目寒光炯炯,走至褚桑面前躬身道:“掌门息怒,由小弟二人将他擒住祭灵。”
  这两个人,乃是江湖中有名的“终南双剑”。
  褚桑点头,道:“二位师弟小心!”
  “终南双剑”身躯疾转。
  “呛!呛!”两声,各自撤出背上的长剑,面含阴笑向石玉筠立身之处扑来。
  石玉筠一看情势,知道难以善了。
  当即功运双臂,准备······
  “终南双剑”弹身至石玉筠身前八尺处,同声喝道:“拿出你的武器。”
  石玉筠冷冷地道:“在下没有武器。”
  “你好大的口气,接招!”
  两个人同时欺身而上,一剑取中上盘,一剑取下盘。
  这两柄长剑,配合得天衣无缝。
  而且,剑出“嘶嘶”有声。
  石玉筠已被他们激得怒愤填膺,一声大吼道:“你们欺人太甚!”
  招出“风雷三掌”之“第一招飞”。
  无数弧形掌影,夹杂着滚滚热浪,狂涌而出。
  掌势乍出,蓦间——
  场中有人暴喝:“风雷三掌!”
  “这小子留不得。”
  “上!”
  暴喝声中,涌上了十余个僧、道、俗。
  一时场中,掌影如山,剑气如虹。
  石玉筠的武功再好,也抵不过这多的武林高手,一时身前背后,中了好几掌,砸得他血翻气涌,眼冒金花。
  眼看——
  石玉筠就要······
  蓦地——
  一条身影,如同幽灵似的飘进场中。
  接着,一片惨嗥之声,血肉横飞。
  也就在边时,石玉筠一声惨呼,竟被“终南双剑”在腿上划了一道血槽,鲜血泉涌而出。
  他在一阵颤慄这下,背上又着了一记掌风。
  顿时——
  觉得地转天旋,当即昏迷过去。
  在电光石火之间,那个幽灵似的人影,一把抓住他倒地的身躯,弹身而起,疾掠而逝。
  不知经过多少时候,才悠然醒转。
  睁眼一看,却见身旁坐着一个驼背老者。
  这老者正端着一个大酒葫芦在喝酒。
  石玉筠一运真气,感到并无异样,只是腿上,尚有点痛疼。
  他翻身而起,对着驼背老者一躬到地,道:“多谢老前辈再生之德。”
  驼背老者双目一翻,道:“你叫什么名字?”
  “石玉筠。”
  “石玉筠?”
  “是的。”
  老者喃喃自语的道:“石玉筠,我早年认识一个姓石的。”
  “谁?”
  “石……”
  却又摇摇头道:“你不会认识的。”
  倏地——
  双目射出两缕光炬,道:“不过,那个人有点与你相似。”
  “老前辈既不便说,晚辈自不好相问,承蒙屡次搭救,铭感五衷,敢问老前辈上下怎么称呼。”
  驼背老者摇摇头,道:“很可能我们有缘份,这倒毋须挂怀,至于名姓,咱早已忘了,后会有期。”
  “期”字出口,人已有数丈外,再一弹身,已是踪影不见。
  石玉筠竟怔在当地。
  想不到江湖上,竟有这等怪人,双方话未说完即弹身离去,就是不属通名道姓,坐在一起谈谈也好。
  他怔立了一会,忽觉腿上有点痛。
  立时想起剑伤,咬牙切齿的恨声道:“小爷早晚还要到终南一行。”
  于是,蹲下身来,眼下一颗“紫金丹”,又用口嚼了两颗,喷在伤口,即端坐地上运功疗伤。
  约有顿饭时间,已运息复原。
  蓦闻——
  有衣袂带风之声,起自身侧。
  他将眼微启,却见在“断肠洞”内所遇见之“瘦面怪叟”商之清,以及那三个形同僵尸似的徒弟。
  商之清面含阴笑,一步一步的行近。
  就在相距五尺之时,陡闻——
  商之清一声惨嗥,“噗通!”栽倒当地。
  那三个僵尸似的徒弟,也同时倒地。
  石玉筠心头一震,弹身而起。
  双目落处,却见四个人都是一色的脑后插进了一段二寸余长的树枝而致命。
  这是武功最高的手法,折枝伤人。
  石玉筠脱口高呼道:“那个高人,不妨请出一见。”
  话声未完,一个黑忽忽的东西,向他砸来。
  只听有一个冰寒的声音,道:“接住!”
  石玉筠探手一抓,也顾不得看视是什么东西,朝着发声的方向弹去,竟然什么也未发现。
  他又向别处兜了一圈,依然毫无所见。
  他心头忐忑,江湖中竟有如此高人,看来自己的武功,还差得太远。
  低头一看,接在手中的乃是一个包袱。
  里面包的一件长衫,还有一条长裤。
  将衣服一一抖,掉出一张字柬,上面写着七个字:“一袭衣衫,表妾心。”
  字迹娟秀,出自女人的手笔。
  他猜不出这个女人是谁?
  对方无端的送来一袭衣衫,又是何意?令人费解。
  脑海里将所认识的女人,想了一遍,也找不出答案,因为这几个女人,没有这么高的武功。
  那么,她又是谁?
  忖思良久,就要将衣服包好,忽又心里一动,暗道:“自己的衣裤,确已破烂,干脆穿上再说。”
  于是,即将外面的长衫脱掉,换上新衫,恰与原来的一般长短,似是量过身体做的一样。
  他也不再多想,弹身而去。
  奔行之间,忽闻——
  一阵“霹啪!”喝叱之声,破空传来。
  他知道这又是寻仇斗殴之事。
  不再犹豫,弹身循声奔去。
  刹那——
  已近声源。
  目光一扫,只见场中有一个蓝色的娇小身影,与一个年约二十八九岁的武士,正打在一起。
  场外环立着二十余个喽罗。
  那个武士手舞着一条长鞭,有如出水蛟龙,使得神出鬼没,但却是鞭到即收,并未指向女的要害。
  看其形像,似是有意游斗。
  但那个蓝衣少女,手挥一柄长剑,没命的反击。
  忽然——
  武士口中,一阵哈哈大笑,道:“小妞,寨主爷看上了你,还逃了得吗?你还是乖乖的随着大爷上山,终生使你享用不尽。”
  蓝衣少女似是被他污言秽语,激得怒火高烧,招式已见散乱。
  石玉筠隐身在一株大树旁边。
  仔细一看,蓝衣少女的身材十分熟悉。
  由于她的面孔未转过来,更加青丝散乱,使他无法看清到底是谁?
  忽听见少女一声娇叱道:“姑娘与你拚了!”
  这个声音,是他十分熟悉的。
  他脱口说道:“难道会是她?”
  恰好蓝衣少女,弹身一跃,闪避对方的长鞭。
  石玉筠一眼看清,这少女正是童家庄的“童玫玫”。
  她怎么会到此地来。
  石玉筠对童玫虽无好感,却也并无恶感。
  同时,他还记着她所赠送之金钗,给自己作盘费。
  固然已经丢失,但她的一份好意,是不能抹煞的。
  故人相见,分外激动。
  是以,一声大喝道:“玫姊姊勿慌!”
  话声中,已弹身进场。
  刹那间——
  四周人影晃动,直向他冲来。
  同时,数声暴喝道:“小杂种,你找死!”
  刀剑齐挥,一涌直上。
  石玉筠一阵狂厉的冷笑,道:“小爷就超渡你们!”
  他在终南山所遭受的折辱,正蕴集了满腹的怒火,无处发泄。
  是以,一出手就是“薰风掌”。
  热浪滔天,劲气四溢。
  一阵惨嗥之声。
  血雨横飞。
  地上倒下了四具尸体。
  那旁童玫玫秀目一掠,见是石玉筠,一时心花大放,急呼道:“筠弟弟……”
  心神一分,竟被对方的鞭梢,点中右肩。
  “哎呀!”一声惨呼!
  娇躯晃了几下,终于向后面倒去。
  只痛得她冷汗交流,鲜血也汩汩的流出,整个右肩,已被鲜血染遍,娟秀的粉颊,呈现一片焦黄。
  少年武士对于一旁的喽罗死伤,视而不见。
  一声狂笑,探手抓去。
  眼看童玫玫就要……
  石玉筠目射煞气,狂吼道:“休敢!”
  双臂伸缩之间,已划出数条弧形掌影。
  少年武士闷“哼!”乍出,口喷一股血箭,弹身疾掠,向山上奔去。
  剩下的几个喽罗,也狼奔豕突的逃窜而去。
  石玉筠本想追赶,但顾及童玫玫的伤势,急蹲下身来,将她扶起,道:“玫姊姊,你伤得厉害吗?”
  童玫玫秀目蕴着泪珠,但唇角却极力装出一股笑容,颤声道:“还好。”
  石玉筠何等颖悟,已知她是咬牙忍受,忙道:“玫姊姊,让我给你看看。”
  童玫玫毕竟是一个少女,娇躯微扭,粉颊骤红。
  石玉筠本无礼教之防,把握住她的玉臂,用手轻轻的将衣袖撕开,露出一条嫩藕似的臂肘,顿使他心头一荡。
  这是少年人与生俱来的一种天性。
  蓦地——
  他想起了自己这是替“玫姊姊”检视创伤,怎会如此的想人非非。
  即时将心神一定,仔细察观。
  她的芳肩,由于被对方之鞭梢所点,深人肉内寸余。
  鲜血还自不断的向外流着。
  急忙掏出“紫金丹”,先给她服下一颗止痛。
  然后,自己又用口嚼碎两颗,喷在伤处。
  灵丹妙药,不同凡响,鲜血已止。
  童玫玫秀目投了石玉筠一瞥,感激的说道:“筠弟弟,若不是你适时而来,真不敢想像。”
  娇声微顿,又道:“筠弟弟,我的衣袖被你撕掉了,这样怎能行走,替我把衣包解下,换件衣服才好。”
  好斜肩背着一个衣包,由于臂伤未愈,只有求诸石玉筠代解。
  可是,衣包之系结,恰好落在酥胸上。
  石玉筠一颗心,急剧的跳动。
  他竟不敢伸手去解,怔怔地立在那里。
  童玫玫却又催道:“快点嘛,你看天色已黯,我们要觅店投宿。”
  石玉筠心神一慄,暗骂自己道:“石玉筠,她是你的姊姊。怎可如此的乱想,如果这样下去,你将无法在江湖上闻蔼。”
  转念之间。立即趋前,替她解着衣包。
  但双手触在软软的酥胸上,使他心神又是一荡。
  他为了沉住心神,口里说道:“玫姊姊,这是怎的一回事?”
  一股少女的气息,从童玫玫的身上散发出来,直冲进鼻管,冲昏了他的灵智。
  他已忘记了在做什么?
  双手依然抓在衣包结上,目珠楞楞地看着童玫玫的粉面。
  童玫玫睨了他一眼,柔声道:“筠弟弟,你怎么啦?”
  这轻轻的一句话,如同当头棒喝,唤回石玉筠的灵智,同时,他的耳畔似乎听到一缕微弱的声音,道:“石玉筠,你服食过‘千年火龟丹’,可不能随便害人害已……”
  刹那——
  他全身冷汗直流。
  双手颤抖着,将衣包解开。
  童玫玫也正是标梅之期,面对着这样一个临风玉树似的美少年,而且,又系少时之游伴,那得不悴然心动。
  但她到底是一个待字闺中的少女。
  有着少女的矜持。
  同时,见石玉筠的形像,芳心一震,问道:“筠弟弟,你身体不舒服?”
  石玉筠急退后两步,摇头道:“没有。”
  “那……”
  “没有什么,你快换衣服。”
  童玫玫秀目微蹙,拿着衣包,走向一株大树后面。
  不多时,已将衣服换好,娉婷走出,道:“筠弟弟,往者已矣,你是否还记恨我哥哥。”
  此言一出。
  石玉筠玉面满罩杀气,钢牙一挫,道:“玫姊姊,你是知道当时情形的,若不是谷中那一蓬藤萝,恐怕早已粉身碎骨。”
  “我知道,我求你要原谅他。”
  “他……”
  石玉筠本想说出在“台山寺”所见一切,但面对一个少女,又是童英纲之妹妹,如何说得出口。
  是以,话到舌尖,又缩了回去。
  童玫玫见他住口不说,即道:“他怎样?”
  石玉筠不答她的所问,道:“玫姊姊,你怎会跑出来?江湖上太险恶。”
  童玫玫一声长叹,泪水盈盈,颤声道:“童家庄早已成为废墟!”
  石玉筠探手抓住她的玉腕,急问道:“怎么说。”
  他这一急,掣动了童玫玫的伤口,痛得她闷“哼!”了一声,额际上的汗水潸潸流下。
  石玉筠却未想到掣动了她的伤口;又摇着玉臂问道:“玫姊姊,快告诉我。”
  童玫玫忍住痛,道:“筠弟弟,快不要抖,我的肩膊痛。”
  石玉筠急疾的松手,道:“该死!该死!”
  童玫玫缓了一口气,才道:“就是你离开的那天晚上,童家庄竟来了一些黑巾蒙面人,杀人放火,就在一夜之间,变成了一座废墟……”
  石玉筠急藏住道:“冰姊姊呢?”
  “据我哥哥说,在他返回时,即告失踪。”
  石玉筠目射寒芒,接道:“他撒谎。”
  “不,确实失踪,他不会撒谎的。”
  石玉筠看了她一眼,喃喃的道:“但愿她平安无事。”
  童玫玫有点酸溜溜的味道,泪水簌簌的滚满两颊。
  她暗恨自己,筠弟弟在童家庄时,由于哥哥的讨厌他,背后威胁自己不准同他一起玩,否则,即在爹爹面前搬弄是非,令筠弟弟受苦。
  当时,自己为什么不能不顾一切去维护他?
  女人的唯一法宝,就是泪水。
  石玉筠看在眼里,甚为不忍,遂轻声道:“玫姊姊,童伯父……”
  话声未已。
  童玫玫一头钻在石玉筠的怀内,嚎哭出声。
  良久,才哽咽着道:“爹爹就在那晚被人杀害,只有我和哥哥逃出。”
  “你可知道是谁下的辣手?”
  “年余来,我一直在打听,仍未找到线索。”
  石玉筠岔开话题,道:“本来我想寻找你,但始终参商不遇,日前听说你已西上,我就随后跟踪,不料行到此处,却遇见这个恶贼,满口污言秽语……”
  话声曳止,泪水依然流个不停。
  不用她说,石玉筠也能揣度出是怎么回事。
  因为一个少女独行江湖,难免有些不屑之徒,会生觑觎之心。
  还算童玫玫小心谨慎,步步为营,才能保得冰清玉洁,不然的话,恐怕……
  当下,天色已暗,石玉筠说道:“玫姊姊,我们到前面投店。”
  不多时,已驰进一座小镇。
  两人走进一家小店,要了两个房间。
  就在店中胡乱的吃了一餐饭,坐在灯下,互道着别后的往事。
  童玫玫听着石玉筠的遭遇,时而惊,时而喜。
  正是所谓:“异地遇乡亲,雀跃欢欣,浅斟慢酌叙离情,谈到伤心情切处,啮齿穿龈。”
  童玫玫的一颗芳心,爆发出了火样的热情。
  婉语声低黯的道:“筠弟弟,你是否恨我?”
  石玉筠闻言一怔,目睹“玫姊姊”吹弹得破的粉颊,他的心里不由一荡。尤其守在灯下,更使他不克自制。
  但他仍然极力定住心神,道:“玫姊姊,我感激都来不及,怎会恨你?”
  童玫玫柔情似水,妄意如绵的道:“筠弟弟,我总觉得太对不起你。”
  石玉筠又握住她的玉腕,急道:“没……”
  但童玫玫已截住道:“筠弟弟,你听我说……”
  于是,她将童英纲在父亲面前搬弄是非之事,简略的说了一遍,又道:“筠弟弟,我那时如果不故意疏谈你,有什么办法?”
  石玉筠听得怒火高烧,恨声道:“我誓必杀他!”
  童玫玫翻手又握住他的手腕道:“筠弟弟,看在我的面上,你要原谅他……”
  陡地——
  石玉筠甩脱她的手,张口次熄灯火。
  身形一弹,穿窗而出。
  翻上屋脊,向四外一望,什么也没有。
  童玫玫也跟踪而出,问道:“有人?”
  “恍惚之间,好像见到窗处有个人影一闪。”
  “如真有人,不会这样快就不见了。”
  “这很难说。”
  于是,两飘身下屋,又纵进屋内。
  至此,石玉筠完全明白了童玫玫的一片苦心。她并不是不喜欢自己,而是畏于童英纲的搬弄是非,会替自己增加痛苦。
  也难为她小小的年令,会有如此超然的想法。
  往时的误会,顿时冰释。
  两颗纯洁的心灵,紧紧粘合在一起。
  相互的看着,看着……
  谁也不愿打破这甜蜜的静谧。
  两个人的嘴角上,都绽出了满足的笑容。
  石玉筠恨不得就要……
  但是,好像有人在说:“你的身体不同于常人……”
  他的心神一颤,又恢复了现实,轻声道:“玫姊姊,你应当早点休息一下,明天我们再决定行程。”
  他的话,也唤回了童玫玫的痴迷,轻应一声道:“筠弟弟,你也该休息了。”
  说着,站起身来,含情脉脉地向外走去。
  石玉筠轻搂纤腰,将她送至厢房,就返回自己屋内,端坐床榻,运功调息起来。
  这是他每晚的功课。
  除运息处,并不断的练习“血指功”。
  时光一分一分的滑过去。
  已时三更时分,他仍旧物我两忘的端坐着。
  且说童玫玫返回屋内,由于创伤未愈,娇躯感到十分疲惫,即仰卧在床上,想着不期而遇的筠弟弟。
  她唇角上的笑容,就未平复过。
  因为她太高兴了。
  今后有“筠弟弟”有身旁,并肩行道江湖,一面寻访仇人,一面寻找往时闺中腻友——梅寒冰。
  那是何等惬意的一件事?
  想着——
  她似乎与“筠弟弟”驰骋于一片绿草如茵的原野上。
  她感到有点疲倦,故意一跤跌倒在地上。
  “筠弟弟”也伏身倒在旁边。
  于是,两人翻身仰卧地上。
  她娇慵无力的抬起玉臂,要推拒“筠弟弟”那只不老实的手。
  可是,那只手臂,如同钢铁一般,竟然推拒不动。
  她娇羞的“嘤咛”一声道:“筠弟,你……”
  秀目倏地睁开一看,果然是“筠弟弟”,玉面含笑,双目炯炯有神的正在凝注着她的粉面。
  蓦闻——
  “咔嚓”一声大响。
  一条人影,迅若奔雷电般纵了出来。
  那条身影,更不待慢,双脚微跺,又从原路飞出。
  童玫玫仰卧在床上,急拉过被子盖在身上,芳心里如同靡撞,暗道:“这是谁?声音怎的好熟?”
  可是——她继而一想这个人既然跟踪“筠弟弟”,恐怕他是不会回来的,说不定已在镇郊打起来。
  忖念及此,那里还坐得往,急疾的背上衣包,弹身就要……
  忽然——眼前人影一晃,从屋脊上飘下一个人来。
  秀目一睇,见正是石玉筠。
  她刚想开口询问。
  石玉筠已晃身近前,一抬手。
  “啪!啪!”两声脆响,重玫玫的粉颊上,已着了两记耳光,顿时红肿起来。
  只听石玉筠凄厉的喝道:“你这个不要脸的臭婊子!”
  话声中,双目喷火,又厉声道:“想不到你竟是如此的无耻!”
  重玫玫被打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一时竟怔在当地。
  忽然——
  她一阵狂笑道:“石玉筠,你……你……这……”
  声音凄厉,她竟说不出话来。
  石玉筠冰寒至极的喝道:“重玫玫,你们童家的门风,被你们兄妹二人扫尽。”
  说完,弹身而起,翻上屋脊,一闪而没。
  这突然的变化,使得童玫玫猜不透所以然。
  旋即——
  恨怒交进,将脚一跺,呢喃自语道:“石玉筠,你如此的污辱姑娘,姑娘不叫你死在我手中,誓不为人,你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
  她一时芳心粉碎,泪水如同决堤的江河。
  怔立良久,一弹身,也纵上屋脊,没入暗影里。
  两人这一阵喝叱,将客店的人,完全吵醒,有的隔窗偷窥,有的爬起身,打开门户睇视。
  此际——
  一见男女二人,都已离去,住店的旅客,见无热闹可瞧,立即又关门继续睡觉。
  而店伙却连呼倒霉,白侍候了一顿,连房饭钱也未捞到一文,只有恨恨的返回屋内。
  客店的后院,又恢复了原有的平静。
  慢慢地,又发出了鼾声。
  且说石玉筠本来在屋中运功调息。
  由于遇见“玫姊姊”,心情十分愉快,是以,不多时即进入物我两忘的最高境界。
  一个更次过去,由浑入清,已是灵台晶莹,全身舒适无比。
  他想起再练习一会“血指功”。
  忽然——
  想起“玫姊姊”,不知她睡着了没有。
  遂即运起功力,想探听一下鼻息。
  讵料——
  一阵“窸窣”之声,传入耳际。
  他只以为她在翻动娇躯,要睡得更舒服一些。
  也就在这时,又听见了一声:“筠弟弟。”
  但“窸窣”之声,依然未止。
  一时疑念大起,遂飘身下地,轻轻拉开门户,如同幽灵似的一闪而出,赶近窗前向内偷窥。
  他不看犹可,这一看怒火陡升。
  将窗子砸飞,晃身而入。床上的那人,反应疾捷,翻身飞出。
  他想将来人逮住,看看是谁?
  是以,毫不停留的跟踪而出。
  可是,那人轻功绝高,更加在黑夜,一连几个腾跃,已失去了踪影。
  恰见童玫玫身背衣包,准备离开。
  他一见状,会错了童玫玫的意思,以为她要趁自己不在时,先行离开,少得见面难为情。
  他俩本来是童年伴侣,虽说在童家庄时,童玫玫并未怜悯过他,但经晚间说穿了一切,反而对她感念起来。
  从来没有的爱念油然而生。
  因之,他已暗暗下定决心,两人今后并肩行道,他要负起保护她的责任,因为她现在也是孤苦伶仃。
  至于将来是否要论及婚姻问题,却没有想到这些。
  不过,他的心中,却蕴藏了一份爱念。
  当下,他一见童玫玫,立时怒火中烧,出手就是两记耳光。并以最恶毒的“臭婊子”来骂她。
  他那里还有兴趣,再与她走在一起。
  是以,又怨毒至极的骂了一句:“童家的门风……”
  弹身疾掠而逝。
  怒火在燃烧着他的灵智,浑然忘记了一切。
  脑海里反覆的思索着,就是:
  童玫玫的淫贱无耻,也是童家的报应,竟出了这样寡廉鲜耻的兄妹二人……
  忖念这中,伤心的一阵凄厉狂笑。
  身形疾逾飘风似的飞掠。
  他要急速的离开这一个无耻的女人,越远越好,而且,永远不再见到她的面。
  一阵急驰。
  复经清凉的夜风一吹。
  他的心情,略微平静下来。
  脚步也随之放缓。
  旋即——
  止住脚步,仰首长长地透出了一口闷气,喃喃道:“自从离开恩师迄今,一件事情也未完成,我何必为这样无耻的女人伤脑筋?”
  忖念及此,心情更形开朗了。
  仰望星斗,已是四更将尽。
  他想再平静一下,待到天亮,先到“台山寺”一行,看看“璋弟弟”曾否回去。虽然约会的时间未到,但他希望能够相晤,省得他记挂自己。
  正要坐下之时,蓦地——
  一个意念袭上心头,叫声:“不好!”
  他全身颤慄,冷汗直流。
  弹身往镇内疾掠。
  他恨不得一下就飞回客店。
  这时,他的轻功,简单直如同一缕淡烟一样,但还嫌迟缓。
  奔行之间,急得热泪直流,喃喃道:“我误会了玫姊姊。”
  原来他想起曾隐约的听见“玫姊姊”喊过“筠弟弟”。
  同时,他也想起了终南山的一幕。
  说是有人易成自己的面容,将“沧海一剑”击毙。
  难道真有人假冒自己?
  这是谁?
  如此说来,意图奸污“玫姊姊”的人,不正是假冒自己的人吗?
  不然的话,“玫姊姊”可以会叫出“筠弟弟”?
  他悔恨得无可形容。
  当时,怎的未曾想及,竟无端的污辱了“玫姊姊”。
  这一个误会,真是太大了。
  他决心要跪在“玫姊姊”的身前,要她用力打自己的两颊,以赎回他的罪惩。
  刹那间——
  已纵落在客店的后院内,他以赎罪的心情,轻轻走进屋去。
  然而——
  目光落处,床上人踪杳然。
  他只以为“玫姊姊”外出方便,也顾不得礼数之筋,即走向便所,立在外面,轻声呼唤:“玫姊姊,玫姊姊。”
  但没有回应。
  他探头向内一看。
  “嗖!”的一声,纵出了一个黑忽忽的东西。
  吓得他出了一身冷汗。
  仔细一看,原来是一条猛恶的黑犬,站在一丈外,“狂汪”的狂吠着。
  至此,石玉筠已知道“玫姊姊”已经离开。
  他那敢怠慢,晃身纵进“玫姊姊”所在的屋里,丢下一锭纹银,作为房饭钱,即飞掠而逝。
  驰至镇外,凄伤的的呼叫道:“玫姊姊,玫姊姊!”
  叫声,是那么的恳切,那么的诚挚。
  黎明的时候,有一阵最黑暗的时间。
  同时,也最静寂。
  他不断的呼叫着,脚下也全力飞奔。
  已驰至一座幽邃的深谷内。
  他依然呼叫:“玫姊姊,你被人欺骗了,那不是小弟……”
  他的声音颤抖,嘶哑,悲凄……
  就在这时,在一块大石后面,静立着一个人影。
  闻言心头一震,脑海里翻转着:“他不是筠弟弟,那又是谁?”
  蓦地——
  她也想起了,曾闻“筠弟弟”晚间说过在终南山的一幕,难道真有人假冒他不成。
  如此太可怕了。
  “筠弟弟”岂不要被那人在江湖中,弄得遍地仇人?声誉扫地吗?
  我不知道便罢,既知道就应该替他设法分解。
  可是——
  一个孤伶伶的弱女子,而且,武功也不高绝,又能帮些什么忙?
  这个身影,正是童玫玫。
  她真想纵身而出,抱住“筠弟弟”嚎啕痛哭一场,以发泄芳心里所受的委屈。
  然而——
  少女的矜持,以及适才所受的委屈。
  终于忍了忍,停身未动。
  石玉筠呼叫之声,渐去渐远。
  而至声息不闻。
  童玫玫这才娇躯一晃,向相反的方向驰去。
  石玉筠一面呼叫,一面疾奔。
  山势越来越险峻。
  他还是用力的呼叫。
  山谷回应,发出一片“玫姊姊,玫姊姊”的声音。
  疾奔之间,暮见一个绿色的身影,一闪而杳。
  他的心里一动,急叫道:“玫姊姊!”
  他揣测,可能她换了衣掌,故意叫自己不易辨认。
  他认定绿色身影,就是童玫玫。
  是以,以流星泻地似的身法,向前疾追。
  迨至近前一看,乃是一座洞府。
  石玉筠暗自高兴,忖道:“只要你躲在这里面,不愁找不到。”
  抬头向洞口上面一望,却见石壁上刻着两个大字:“迷洞。”
  他脱口说道:“管你什么洞!”
  一伏身,钻了进去。
  就在他刚刚进去的不一会工夫,又是两条身影,跟踪而进,那是少林的“天一僧”,以及峨嵋的“华阳道长”。
  这两个出家人,乃是追踪石玉筠。
  要看看石玉筠的作为,再行邀集高手进截。
  本来这两个人是追石玉筠,而失掉了踪影。
  他俩正在半山坡一块突出的岩石下,运功调息。
  忽闻——
  石玉筠连二接三的喊叫“玫姊姊”才循声而来。
  当下一见石玉筠纵进“迷洞”内,也忙不迭的弹身飞掠进内。
  “天一僧”与“华阳道长”的武功,算得上是少林与峨嵋最为翘楚的人物,仅次于两派之掌门。
  是以,江湖上如有事故,多系此二人挺身出而。
  且说石玉筠弹身进内,向前疾驰。
  一条长长的甬道,竟有三十丈余长。
  转过一个弯,但见面前出现了三条岔路。
  他不知应该要走那条路才好,微一沉凝,朝向中间的洞道奔进。
  同进,高喊着:“玫姊姊,玫姊姊。”
  回声噪耳,一片“玫姊姊。”
  又向内奔了一阵,竟然到路分歧,不辨方向。
  晃眼间——
  发现一个绿色衣角,又一闪而没。
  他不顾一切的猛扑过去。
  但扑至近前,依然一无所见。
  就在这时,无数股浓雾,从四面八方的甬道内,滚滚涌了。
  浓雾的密度,伸手难见五指。
  他向内一吸,感到有点辛辣的气味。
  心头一震,暗道:“毒雾!”
  他真的着慌了,担心玫姊姊的安危,急呼道:“玫姊,你快出来,这洞有点奇怪!”
  他虽然服食过“断肠果”,能辟百毒,但仍感惊悸,急忙闭住呼吸,朝向一条斜路冲去。
  浓雾依然滚出,似是无穷无尽。
  自从进洞以来,始终未见一个人影。
  奔行着,再次的呼叫,道:“玫姊姊,难道你不能原谅小弟?”
  回声落处,依然没有人答应。
  石玉筠决心要找到她。
  因为一个孤伶弱女,闯落江湖,实在太危险了。
  如昨晚的事,即是一个明证。
  是以,他只急得心慌意乱,如一只热锅上的蚂蚁,想寻觅一个安全的地方。
  但他是有目标的,就是要找到“玫姊姊”。
  他知道洞内无端的不会放出毒雾,一定有人在内。
  说不定隐身之人,已将……
  他不敢想下去,又厉声喝道:“在下因追踪一位姊姊,而误入贵洞,绝无恶意,如果阁下发现她的话,烦请指点,不然的话,在下并不是一个怕事的人。”
  话声甫落,隐隐闻到一声冷“哼”。
  石玉筠心内更颤,已知洞内确实有人,而且,并没有安着好意。
  浓雾更重,竟然看不清那里有洞道。
  虽说他的双目夜能视物,但却无法隔物视物,除非能够到“天眼通”的地步。
  蓦闻——
  一声闷“哼!”起自身旁。
  他并未看清对方的面容。
  但内心里确定她就是“玫姊姊”。
  是以,轻声呼道:“玫姊姊,我对不起你……”
  话未说完,她气息微弱的道:“快扶住我,出洞!”
  石玉筠闻声,顿感不对,侧头睇视,“啊!”的一声呼叫:“是你?”
  原来他所拥住的乃是曾被峨嵋的六个老道,所围攻的那个绿衣少女,自己出手搭救,因而惹出了麻烦。
  他一时左右为难,不知松手的好?还是……
  可是,细看少女娇喘吁吁,显又重伤,却又不忍。
  因而,竟怔立在当地。
  绿衣少女似乎猜透了他的心意,瓣首微点,气息微弱的道:“是我,此非叙谈之所,快扶我出去再说。”
  微顿,又急促的道:“你不怕毒雾?”
  “是的。”
  “那就好,我已服下了解药,当可维持一时,快走。”
  石玉筠见她慌急之状,立即挽扶着她向外急奔。
  但绿衣少女,似乎不良于行,断续的道:“我……我……不……行……了……”
  “那怎么办?”
  “趁……我还有……口气在……我指……点……你出去……否则……你一辈子……也走……不出……”
  石玉筠心头颤慄,也顾不得男女授受不亲,双手一抄,将绿衣少女平抱在怀中,目注粉面,从绿衣少女的形态,他揣测这座洞府,非比寻常。
  绿衣少女感激的投注了她一眼,道:“快转向左边……洞路!”
  石玉筠急疾的纵进浓雾,向她所指的方向投去。
  讵料——
  行走未机。
  “轰隆!”一声大响,一扇巨大的铁闸,阻住去路。
  绿衣少女粉颊骤变,强提一口真气,急道:“急速回头向中间那条窄狭小路……”
  石玉筠岂敢怠慢,以星飞丸泻的身法急纵。
  由于洞路狭,平抱绿衣少女行走不便。
  只得双手一环,将她紧拥怀中。
  一股少女的幽香,触鼻而入,熏得他有点飘然之感。
  但此处险境,那里容得他多所幻想。
  急将心神一沉,不顾一切飞掠。
  行有两丈余远,蓦闻……
  身后又是“咔嚓”一声大响,一扇铁闸落下。
  竟将身后的洞路,挡得水泄不通。
  石玉筠紧抱着绿衣少女,胸脯相贴。
  只觉得她的心脉,跳跃得十分厉害。
  显然她也是处在极度惊恐之中。
  至此,只听她道:“吓死我了!”
  旋即——
  又不断的指点石玉筠左穿右弯,已是气息微弱,语声低细,若不是她樱唇紧咬住石玉筠的耳朵,恐怕是难以听得到的。
  奔行了约有两盏热茶的时间,洞中的浓雾依然未消。
  迷蒙中,忽然——
  发现一个身形,端坐在前面。
  适至近前一看,脱口呼出:“天一僧。”但见他宝像庄严,巍然端坐。
  无疑的,他是在运功抗拒毒雾。
  石玉筠趋近,感到十分为难。
  因为他怀中尚抱着一个半死不活的绿衣少女,自然无法搭救这一个老和尚。
  微一沉凝,即下决心,先将绿衣少女送出,再行返回搭救老和尚。
  是以,放步疾掠。
  又转了几个弯,竟有一个银须浮胸前的老道,也坐在洞路当中,运功拒毒。
  这老道正是“华阳道长”。
  石玉筠猜不透这僧道二人,何以被困洞内。
  同时,心中暗自忖思:“自己如果未服‘断肠果’,还不是与他们一样?”
  忖念之中,脚步未停。
  忽闻——
  绿衣少女一声长叹,如同泄了气的皮球一样。
  仅仅剩下一丝微弱的气息。
  石玉筠心头一慄,暗道:“这位姑娘,到底是何人?怎的各大门派会误认她是‘双燕会’的人?难道她会是义兄温一川的妻子?如果是她,不把她剁成肉酱,难解心头之恨。”
  旋即——
  又推翻了这个想法。
  看她的面像,端庄大方,绝非是淫荡无耻之女。
  猛地——
  一个意念,又袭上心头!
  “难道她会是‘蕙蕙’不成?”
  这个想法,能有八成。
  但是,他又推翻了。
  若果是“蕙蕙”,她又到这里何为?
  这座“迷洞”又是何等去处?
  左思右想,也找不出答案,除非待绿衣少女醒转,方能揭开谜底。
  转念之间,一弹身,已掠出洞外。
  低头一睇怀中的少女,但见她秀目紧闭,粉颊黄中泛青,显然的,她是身资极重的伤创。
  他正是寻觅一幽静处所,设法救治之时,蓦闻——
  身侧一阵阴侧侧的冷笑,道:“想不到咱们又在此处相晤!”
  石玉笛心神一震,目注声源。
  原来是“武林三叟”,成犄角之势,包围着他。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一股怨毒无比的怒气,冲胸而起,厉声喝道:“老匹夫,小爷与你们拚命了!”
  但他怀里紧拥着绿衣少女,无法出手。
  急疾的向四周一掠,却无适当的地方,将她放下。
  因为他紧记住“中州神医”所嘱咐他的话:“一个伤重垂危的人,不论男女,或者敌友,在任何的艰难情况下,你要负起医者的责任,就是保护他的安全,救治他的创伤,使其恢复健康。
  “这样无愧于天,亦无怍于地,更无惭于医者的本心,这是老夫行医江湖数十年的意旨……”
  音犹在耳。
  他不能放下怀中的垂危的少女。
  他怕伪善的“武林三叟”会出其不意的攫住她,而用以要挟自己。
  这样一来,不但耽误救治的时间,更要耽误自己搭救困在洞内的僧、道二人。
  然而······
  当前的情势,已不容他多有拖延。
  “武林三叟”面含阴笑,目射凶光,逐步前进。
  陡地——
  上官云山一阵阴冷的狂笑,道:“小子,你这样死去,倒也不会孤单。”
  紧接——
  朱清宽、郭熙桩二人,同时爆出:“哈哈哈哈哈哈······”
  “嘿嘿嘿嘿嘿嘿……”
  闻之令人胆颤心惊之声。
  石玉筠自问如果没有绿衣少女的累赘,以一敌三,虽不能取胜,却也不会败在他人的手下。
  可是,现在他却有所顾虑。
  “武林三叟”之对石玉筠,算是恨到极点。
  因为在“断肠洞”得了一张假的“四九合六图”。
  后来听说石玉筠出现江湖,即处心积虑的收了一个女徒弟,意图以色相将宝图弄到手里。
  岂料……
  他们所收的之女徒——程小云。
  适见石玉筠后,见他生得如同临风玉树,飘逸轩昂,一颗处女之心,竟紧紧地缚在他的身上。
  倘若石玉筠生得丑陋不堪,那么,“四九合六图”他们算是得定了。
  程小云将宝图弄到手中,不怕违逆师命,暗中透露消息,要他先行到“千佛洞”,将藏宝券到手内。
  果然不负她所望,石玉筠由暗中人的帮忙,将一种武林奇宝得到手里。
  后事,“武林三叟”在一怒之下,竟将所传授给程小云的武功,统统追了回去。
  尚幸程小云另有遇合,容后文再述。
  “武林三叟”既然恨上了石玉筠,一旦相会,自不能轻易放过。
  笑声一歇,是以,三人掌势倏出。
  同时,推出三缕狂飚,势同山峰倒压。
  石玉筠怀中抱着绿衣少女。
  如果碰上对方的掌风,这半死的少女岂有性命。
  一时情急智生,将真气一提,弹身跃起二丈余高。
  三缕掌风,堪堪从脚底滑了过去。
  这种操法,只是权宜之计,在半空中无法停留。
  同时,两人的重量,由一人负担,岂能太久。
  是以,又如星泻似的急剧下降。
  但“武林三叟”是何等样人,以电光石火之势,又劈出了三缕掌风,
  石玉筠身悬半空,更分不出手来抗拒,眼看就······
  蓦闻······
  一声巍山慄岳的长啸过处。
  一条黄色的身影,头蒙黄巾,疾如流星奔月般的泻落场中。
  双臂一伸,已将三缕掌风,化解无形。
  同时,口里冷漠的道:“你们好不要脸,以三欺一,给我块滚!”
  右臂横举,热浪滔天。
  “武林三叟”,同时传出三声惨叫,抱头鼠窜而去。
  石玉筠身躯落地,一弹身便向外飘出一丈余,远远地立着,竟然看不出这人所施展的何种掌力。
  使赫赫有名的“武林三叟”惨呼而逃。
  看来——
  此人之武功,已抵不可思议的境地。
  那黄衣蒙面人,从蒙巾中,射出了洞人肺腑的阴惊目光。
  对着石玉筠怀中的绿衣少女一掠,冷漠的道:“这少女是谁?”
  石玉筠一楞。
  确实的,自己先后搭救过她两次,尚不知其姓名。
  稍停,即道:“在下还不知她的姓名。”
  紧接,又道:“多承阁下搭救,在下与这位姑娘,没齿难忘。”
  黄衣蒙面人,又道:“你是……”
  “石玉筠。”
  陡地——
  黄衣蒙面人目光更炽。
  看得石玉筠心神一震,不自觉的后退一步。
  但是,蒙面人的目光,很快的又恢复先前的状态。
  一阵沉默。
  黄衣蒙面人,道:“令师是哪一位?”
  “家师江湖绰号‘寰宇一怪’。”
  “寰宇一怪?”
  蒙面人一阵哈哈狂笑。
  笑声,凄厉刺耳。
  石玉筠心头一动,问道:“请问阁下有何值得可笑之处?”
  蒙面人笑声乍歇,说道:“小兄弟之师,我倒是见过,你可知道由于令师的关系,你已不容于江湖黑白两道。”
  “你是什么意思?”
  “你慢慢地可以体会到。”
  “请说出理由。”
  石玉筠已有点怒火。
  蒙面人冷漠如常的道:“不必说理由,我知道你练的是‘薰风掌’,此掌只可以吓吓普通武林人,对于……”
  话声曳止。
  两缕锐利的目光,一忽儿投注在石玉筠的俊面上,一忽儿又看看绿衣少女。
  他的面色由于蒙面巾所挡,难以看清。
  石玉筠看他辱及师父,不由大怒。
  口里厉声喝道:“对于什么?”
  蒙面人冷冷地道:“以后你会知道。”
  “你是谁?”
  “这个以后你也会清楚。”
  “你的门派可以说说。”
  “没有说的必要,不过……”
  倏地又止住话声。
  石玉筠才要追问,蒙面人已自说道:“小兄弟,你如果感到在江湖上无法立足之时,可以找我,我会替你解决或设法分忧的。”
  “阁下住在何处?”
  “暂难奉告。”
  石玉筠心想,只要能套出他的住所,即可知道其人。
  是以,又道:“那么,在下又至何处找你?”
  “你不必发愁,我自会去找你。”
  说完,阴鸷的目光,盯了石玉筠及绿衣少女一眼,一弹身,踪影不见。
  其身法之快,简直令人咋舌。
  石玉筠对神秘的黄衣蒙面人,不愿多作揣测,低头一看绿衣少女,只感到她只剩下一丝气息。
  那里还敢再停留,急弹身飞掠。
  一阵疾驰,却见一株如同伞盖的大树。
  其旁边有一块突出的岩石,形成了一间天然的小洞。
  石玉筠一弹身掠进里面,将绿衣少女放下。
  从怀中掏出“玉乳”,撬开她的牙关,一连滴了六滴进去。
  灵丹妙药不同凡响,绿衣少女的肌搏逐渐加强,气息也由微弱而转变为呼吸均匀,粉颊也泛出红晕。
  石玉筠正襟危坐守护在旁边。
  蓦地——
  一条幽灵似的黑影,飘了进来。
  石玉筠将身一横,挡在绿衣少女的身前。

  第十一章 赴前约身陷双燕会
  石玉筠凝目看去。
  一个鸡皮鹤发的老太婆立在身前五尺处。
  她双目射出两缕奇异的光彩,注视着仰卧地上的绿衣少女。
  对于石玉筠的存在,视若无睹。
  微顿,即跨步向前。
  石玉筠不知她的来路,立即将双臂一横,沉声道:“站住!”
  老太婆置若罔闻,依然跨步向前。
  石玉筠双目圆瞪,喝道:“你再向前,可莫怪在下无礼!”
  老太婆面无表情,立住脚步,沉“哼!”一声道:“她是谁?”
  “你问这个干什么?”
  “我想知道。”
  “你似乎没有知道的必要。”
  “你不说。”
  “你猜得很对。”
  “那么,我可以问她。”
  说着,目射光芒,举步就要……
  石玉筠心头大急,右掌化指如戟,截向老太婆胸前“璇玑”、“华盖”、“枢心”三大要穴。
  如果老太婆不后退,势必要伤在他的指下。
  果然老太婆飘身后退五尺。
  一阵“咯咯”笑声,自她那干瘪的口中发出。
  这老太婆的笑声,出乎意外的悦耳好听,有如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女,所发出的笑声一样,尤其是这一口雪白的牙齿,更是动人。
  但是——
  再看看她那一张鸡皮脸,又不禁令人呕心。
  石玉筠一怔,喝道:“你笑什么?”
  老太婆止住笑声,道:“你们的关系,想是十分密切。”
  石玉筠被她纠缠得有点心烦,道:“你胡说。”
  “事实证明。”
  “什么事实你可以说出来。”
  老太婆面无表情的道:“这很简单,如果关系不密切,你为什么会这样的护卫着她?”
  石玉筠厉声道:“她因身负重伤,在下以医者的身份,难道不应该保护一个病人?”
  “她受何伤?”
  石玉筠一怔。
  确实的:这绿衣少女在“迷洞”内因何受伤?
  她是被何人击伤?
  这些事情,自己一无所见。
  是以,闻言之下,竟呐呐地道:“这……”
  “什么?说!”
  石玉筠恨恨地看了老太婆一眼,道:“在下无意中见到她撞进前山的一座‘迷洞’内,因一时好奇,也跟了进去,不想这位姑娘已然负伤。”
  “会这样简单?”
  “那又怎样?”
  “据我所知,那座迷洞,并不简单,可惜我现在还未调查得出来,究竟是何等人物所设。”
  “难道会是一种阴谋?”
  “这很难说。”
  微顿,又道:“你既然进去过,当能十分清楚。”
  “不错,在下确实进去过。”
  “里面的情形如何?”
  石玉筠看老太婆似无恶意,遂将进洞之情形,说了一遍,又道:“在下出来之时,里面尚困着少林派的天一僧,以及一位道长,”
  “他们也出来了。”
  “出来了?”
  “不错。”
  “是你老人家搭救的?”
  “倒不是我。”
  “是谁?”
  “我也没看见。”
  老太婆说完,竟然盘膝坐在地上。
  石玉筠真希望她急速离开,省得问这问那的。
  现在,见她坐下,显然无意走去。
  他见老太婆不开口,即回头瞥了绿衣少女一眼,见其面色,已然恢复正常,气息吁吁,似乎睡得正甜。
  老太婆目珠不霎的看着少女,喃喃道:“好漂亮的姑娘。”
  稍停。义道:“像这样漂亮的姑娘,谁个不喜欢。”
  继续着又道:“我这个老太婆看着她也高兴。”
  旋即——
  她又长叹了一口气,道:“可惜这位姑娘的眼睛不够远大,如果不看清楚男人,那将遗憾终身,老身就是一个例子。”
  石玉筠立在一旁,见她自言自语,又好气又好笑,
  闻言心头一动,暗道:“敢情这个老太婆在年轻时,遇人不淑,所以才说出这种话来。”
  心念及此,一股同情之心,油然而生。
  口里不自觉的改了称呼,道:“老前辈,大概在婚姻上受过折磨?”
  “不错。”
  “老前辈年事已高,何不在家中纳福?这样,在江湖上奔波,餐风饮露有什么意思?”
  “当然有我的道理。”
  “愿闻?”
  “找人。”
  “不知老前辈找谁?”
  “负心人。”
  “负心人?”
  “不错。”
  “他是谁?”
  “就是我把他当作心上人的那个人。”
  石玉筠心里暗笑,当前这个老太婆的年龄,少说也有七旬以上了,还要不辞跋涉的找寻老公公。
  是以,他憋住了笑,道:“老前辈,你既然在婚姻上受过折磨,又何必念念不忘的去找那个负心人,岂不自讨苦吃。”
  老太婆瞪了他一眼,“哼!”道:“你倒说得轻松。”
  “难道在下说得不对?”
  “当然不对。”
  “在下不明白老前辈的意思。”
  老太婆又恨恨地瞪了他一眼,道:“你们年轻的人,都想找一个既漂亮,又贤慧的小媳妇,厮守在一起,你亲我爱,难道我们老太婆就应该独守空房?”
  石玉筠被她说的“嗤!”的一声笑了出来。
  老太婆如同点漆的双目一瞪,怒道:“你笑什么?”
  石玉筠极力憋住笑,道:“依在下看,老前辈还是不必再去找他。”
  “为什么?”
  “他既然要离开你,那是诚心的要疏远,何必……”
  话声未已,老太婆截住道:“但是,我却始终跟在他的身后。”
  “那老前辈为什么不扭住他?”
  “终有那么一天,我会扭断他的脖子。”
  “你那样恨他?”
  “当然。”
  微顿,又接道:“不过,我现在还未见到他做出什么坏事,所以我就不吭声。”
  “敢情那人是个色魔不成?”
  老太婆水汪汪的两只大眼,白了他一眼,道:“不能随便冤枉一个人,不过,有好几个姑娘,都很喜欢他,而且,都到处在寻觅着他。”
  石玉筠惊奇不已,脱口问道:“姑娘?”
  “我还骗你不成?”
  “那么,你的那位负心人有多大岁数?”
  老太婆一怔,霍地站起身来,冷冷地道:“他的岁数当然不会太大,不然的话,人家一个十七八岁的姑娘,怎么会去爱他,你这不是多问?”
  石玉筠心里一乐,“嗤!”的笑出声来,道:“这样说来,老前辈的年龄,岂不是与他相差悬殊,那又怎能相称。”
  老太婆一声怒叱道:“放狗屁,你怎么知道我的岁数大?”
  石玉筠被她弄得啼笑皆非,心里暗自忖思:“简直想老公想糊涂了。”
  遂不再出声,回头看向绿衣少女。
  陡地——
  老太婆挺身站起呢喃的道:“负心人,你的武功学成,竟然忘记了‘断肠洞’内的那个人,我再也不要······”
  泪水潸潸,脆声哽咽。
  话未说完,弹身疾掠。
  石玉筠蓦闻“断肠洞”三个字。
  心里一动,暗道:“敢情她是‘秀姐姐’的母亲?”
  心念之中,弹身而出,急呼,“老前辈,请留步!”
  脚下不停,快似电光石火,紧追不舍。
  他要追上老太婆询问秀姐姐现在何处?他须要找到她,最低限度,也要对她说几句感谢的话。
  然而——
  老太婆的轻功绝佳,一阵几个闪晃,已失去踪影。
  恁由石玉筠喊破喉咙,也没有回声。
  只有山谷的回应,响个不绝。
  老太婆的踪影既失,同时,她安心避而不见面,是难以追到的,惟有冀图日后相会时,再行询问。
  是以,心怀懊丧,弹身往回奔驰。
  他心挂绿衣少女的伤势,急疾的飞掠。
  因为作一个医者,更处在荒山野岭,他必须负起保护伤者的责任,何况是一个韶华的少女。
  讵料——
  驰至涧口,向内一看,人踪杳然。
  他不由得大骇!哪里还敢稍待,急如星火,到处寻找。
  可是,荒山寂寂,万籁无声。
  并未发现一个人影。
  他跺足长叹道:“她的伤势未曾复原,敢情被……”
  话声未已,蓦闻——
  一个冷若寒霜的声音,截住道:“你的朋友,被一个姑娘挟走。”
  这个声音,对石玉筠是十分熟悉的,他不由得全身一慄,脱口道:“墓中人!”
  但他却没有回头,因为怕见鬼的形状。
  “墓中人”接着道:“石玉筠,你知道那个绿衣姑娘是谁?”
  “不知道。”
  “她是双燕会长的女儿——蕙蕙。”
  石玉筠一声惊呼,道:“蕙蕙?”
  “嗯。”
  “你怎么知道?”
  “鬼还有不知道的事情?”
  微顿,紧接说道:“你要小心,双燕会的人,莫不想活捉你!”
  “捉我?”
  “你对他们似乎有着相当的重要。”
  石玉筠一股傲性冲胸而起,道:“我不怕他们。”
  “敌暗你明,吃亏的是你。”
  石玉筠微感震颤,确实的,“双燕会”徒众遍天下,自己武功再怎样高,再强也是一个人。
  只听“墓中人”又道:“我只是提醒你而已。”
  “你为什么处处跟踪着我?”
  一阵沉默
  石玉筠只以为“墓中人”已走,正想回头……
  忽闻——
  “墓中人”又道:“因为你的心,是属于我的。”
  “这个我知道。”
  “你知道就好。就因为这一点,所以我要跟踪你。倘若你被他们掳去,剁为肉酱。我岂不是一场空?”
  微微一停,又道:“不过,你的一颗心,已经不完整了。”
  “什么意思?”
  “你自己心里明白。”
  “我不知道有什么不完整之处?”
  “我们现在不谈这个,留待将来再说。”
  “谈什么?”
  “我听说你在极力追寻一支银笛。”
  石玉筠顿时精神一震,道:“不错,我务必要得到它。”
  紧接着,问道:“请问,你可知道在何处?”
  “数个月以前,听说你曾到过断肠洞内?”
  “不错,可是发现墙上留字……”
  “什么留字?”
  “写的是银笛六合君。”
  “从这字面上看,似乎是一个名叫六合君的人拿去,是不是?”
  “我猜想是这样的。”
  “可是,我最近又得到了一个消息,有人传言在一座古时不知姓名的皇妃陵寝内藏着,不妨前往看看。”
  “陵寝在何处?”
  “在洛阳城外的黄土坡。”
  “多谢指教。”
  “不必言谢。”
  突地——
  一个意念袭上石玉筠脑际,不加思索的道:“请问你到底需要在下帮什么忙?”
  “墓中人”似乎想不到他会有此一问。
  略微沉默了一下,道:“帮忙没有需要,我要的是你的心。”
  试想,一个人如果把心剖掉,那里还有命在,可是“墓中人”每次与石玉筠谈话,口口声声的就是要心。
  由此可见,石玉筠的心对她是十分重要的。
  石玉筠不由的又打了一个冷颤,道:“我不愿欠人家的情,但我的心如果一旦剖出来,生命也就随之完结,对于一切的事情,也就无法完成。”
  “我早就告诉你,现在不要。”
  “待我的事情办完?”
  “当然。”
  “一言为定。”
  “谁会欺骗你?”
  “墓中人”说这句话的声音,如同珠落玉盘,清脆悦耳,闻之令人心荡神驰。
  旋即——
  她又说道:“有人来了,后会有期。”
  声息寂然。
  也就在这时,忽闻——
  一个清脆的声音,轻“咦!”了一声,道:“石公子,你在与谁说话?”
  石玉筠身驱疾转,却见分别数月的叶底蝉,遥立三丈以外。
  她惨白的面色并无半点表情。
  石玉筠忙道:“叶姑娘……”
  叶底蝉藏住道:“我问你适才与谁在说话?”
  石玉筠怎能说出口自己在与一个魂灵谈话,即是说出,她也不会相信的。
  是以,苦笑了一下,道:“在下并没有与谁谈话,姑娘不要多疑。”
  叶底蝉暗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滴溜溜的一转,道:“那么是我多疑了。”
  从她的秀目中射出的光辉,令人难以窥出她内心的奥秘。
  石玉筠对她虽然感激救命之恩,可是,她那一副冷冰冰的面容,实在感到有点难以言宣的不好受。
  是以,双手一拱道:“叶姑娘,后会有期。”
  说完,弹身就要……
  叶底蝉一声娇喝道:“站住!”
  石玉筠急刹住身躯,回头寒着脸,道:“姑娘有什么指示?”
  “你没有礼貌。”
  “这句话,在下不明白?”
  叶底蝉冷冷地道:“在一个姑娘面前,你说走就走,这能算是有礼貌?”
  话声微顿,又道:“石玉筠,姑娘对你有没有恩?”
  “有!”
  “你将以什么报答我?”
  石玉筠一怔。
  他万想不到江湖中的少女,花样百出,而且,会当面对着曾施予恩惠的人,索取报酬。
  是以,在微微一怔之下,道:“姑娘需要什么样的报答?”
  “你说说看,能给我什么样的报答?”
  “在下一身如寄,又别无长物,姑娘如果需要在下之时,即是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可是,在目前来说,我没有用你的地方。”
  “将来也可,我总要报答你的救命之恩。”
  叶底蝉将惨白的脸一仰,作沉思状。
  良久,将脸一正,道:“我要向你讨一件东西。”
  “什么东西?”
  “心!”
  “心?”
  又是一个要“心”的。
  “墓中人”刚刚离去,又来了一个叶底蝉,她也张口要自己的心。
  女人,女人,真是不可捉摸。
  她们究竟要心有什么用呢?如果说吃,那又如何能下咽?除此而外,“心”又有何用途。
  叶底蝉的眸珠一转,唇角微微掀了一下,道:“怎么说?”
  “在下已经送给别人。”
  “谁?”
  “墓中人。”
  “鬼话连篇。”
  “实在的。”
  叶底蝉一阵“咯咯”脆笑,道:“墓中人岂不是鬼?她要人的心有什么用?”
  “在下绝不欺骗你。”
  “我不管,反正有朝一日,你必须把心给我,否则,姑娘不会轻饶你的。”
  “怎么样?”
  “现在不是说的时候,反正我要定了。”
  说完,弹身而起,遥遥又传来她的声音,道:“石玉筠,将来你会明白。”
  石玉筠对她最后这句话,也不作理会,恨恨地一跺脚,说道:“见鬼!”
  蓦闻——
  身后一阵风声飒然,有一个脆生生的声音,接道:“那里有鬼?”
  石玉筠急转身一看,原来是两个明眸皓齿,娇艳绝伦的青衣少女,娉婷的站在身前丈余远。
  石玉筠心头暗慄,这两个青衣少女的轻功,端的了得,人家欺近身来,自己还不知道。
  他将面色一整,道:“姑娘何来?”
  内中一个年龄较大的说道:“你是石玉筠?”
  “不错。”
  “我的师父请你前往一会。”
  “令师是谁?”
  “届时你自会知道。”
  “你不说。”
  “抱歉得很,我暂时不能说。”
  石玉筠冷冷地道:“在下与你们师父素昧平生,恕不能从命。”
  话声微顿,又道:“对不起,在下还有事,失陪。”
  弹身要……
  那少女一声冷笑,道:“可由不得你。”
  两条青影一闪,快得使人眼睛看不及,已欺身在石玉筠的左右,紧紧地扣住了他的手腕。
  石玉筠手腕被扣,全身劲力尽失。
  一时怒火上涨,厉声喝道:“你们到底是谁?”
  还是那个少女,接道:“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说着,二女双双出手,点中他的软麻穴。
  “软麻”穴一经被点中,全身劲力尽失,如同一个常人一样,但武功并未失掉,一经解开,即会复原。
  少女“咯咯”脆笑道:“走!”
  石玉筠满腔怒火,却无力发泄。
  现在既然受制于人,只有听任驱策。
  他怨毒的看了二女一眼,也不说话,低头前行。
  二女紧随其后。
  当然,这时他们走路就慢得多了,因为石玉筠与普通人行路一样,何况他心情沉重,更加缓慢。
  是以,整个下午,仅行了四十几里路。
  暮色四笼,夜将降临。
  他转头问道:“你们到底要带我到何处去。”
  “到时自知。”
  说话之间,已走进一座镇甸。
  于是,三人连袂投入客店。
  吃过晚饭,那个年长的少女摧促石玉筠就寝。
  石玉筠冷冷地道:“你们出去。”
  “没有关系,你睡你的。”
  说着,二女竟大大方方的坐在椅上。
  石玉筠见她俩不出去,自无法躺卧,只得瞑目坐在床上,想听听她俩的谈话,推测其来历。
  但是,她俩如同哑巴一样,竟不出声。
  石玉筠无奈,只得说道:“姑娘,在下已被你们制住,绝无法逃脱,我十分疲累,想躺卧一会,还请二位出去。”
  二女互望了一眼,道:“谅你也逃不了。”
  话声中,走出屋门,一人拉了一把椅子,坐在门外。
  石玉筠也懒得理会,歪身躺下。
  他想不出这二女是何来路,而且,武功之高,骇人听闻。
  看来......
  自己的武功,还差得太远。
  由于身体疲倦,胡思乱想之间,悠然入梦。
  蓦闻——有人说道:“你倒是吃得饱,睡得着。”
  睁眼一看,见床前立的是那个驼背的人,身后还是背着那个大酒葫芦。
  他翻身坐起,说道:“老前辈,晚辈被外面二女点中软麻穴。”
  驼背老人也不答话,双手轻弹,穴道即解。
  石玉筠略一运气,功力尽复。
  驼背老人,轻声道:“快走,她们立时就会醒转。”
  双肩微晃,有如狸猫似的穿窗而出。
  石玉筠也不知道二女如何?跟踪飞掠。
  霎眼间——两人一前一后,已驰出镇郊。
  驼背老人,一弹身,飞掠进一座荒冢。
  四周都是榛莽,地势隐僻已极。
  石玉筠对这位驼背老人,屡次伸手救援,感谢莫名。
  是以,也毫不犹豫的紧随而进。
  驼背老人转身双目棱芒毕现,对着石玉筠的俊面,一再端详,他几次欲张口说话,却未吐出声来。
  石玉筠被他看得一慄,不自觉的退后一步,拱手道:“屡承老前辈搭救,铭感五内,敢问老前辈上下如何称呼?”
  驼背老人答非所问的道:“我总感到你像一个人。”
  “不知在下像谁?”
  石玉筠曾听见他说过两次。
  驼背老人接道:“像……”
  仅仅说了一个“像”字,立即又顿住。
  石玉筠追问道:“像谁?”
  “如果你真是他后代,暂时还是不说的好。”
  “为什么?”
  “于你无益,反而有害。”
  微顿,又道:“你如何被那二位姑娘制住?”
  石玉筠将前事简略的说了一遍,问道:“老前辈见多识广,不知那二少女是何门派?”
  驼背老人抓过背后的大酒葫芦,“咯咕”的喝下了一大口,又将舌头在嘴唇上舐了一下,才道:“我猜想,她俩可能是‘万花洞’的人。”
  “万花洞?”
  “嗯”
  “万花洞,晚辈曾去过,不会是他们。”
  “你都认识?”
  “晚辈倒不认识,因为那里面除去‘万花洞主’是个老太婆外,都是一些年轻俊美的少年。”
  驼背老人又喝了一口酒,道:“你错了!”
  “怎说错了?”
  “她们都是易钗而弁的西贝公子。”
  石玉筠“啊!”的一声,道:“都是乔装的?”
  他顿时想起了方若璋。
  难道璋弟弟也是乔装的不成?不可能的,如果乔装得再怎样像,也可以看得出来。
  自己曾经抱过“璋弟弟”,却未看出半点蹊跷。
  不过,“璋弟弟”说话时,有点娘娘腔。
  驼背老人接道:“一点不错。”
  “晚辈却认识一个。”
  “是男,是女?”
  于是,石玉筠将方若璋搭救自己出险的经过,说了一遍。
  驼背老人道:“不信,你将来遇见时,可以问问。”
  石玉筠点头道:“我会问的。”
  忽然——
  他的心中一动,问道:“老前辈,晚辈想探寻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
  “不知绿门在何处。”
  因为他感到自己虽然屡逢奇遇,服食过多种灵药,增加了几许内功造诣,但武功依然相差甚远。倘若这样下去,不但达不到恩师的愿望,清除叛门逆徒,就是义兄温一川的仇怨,也难以报复。所以他必须找到“绿门”,要求义兄的父亲,传授几种绝技。
  驼背老人双目登得滚圆,脱口说道:“绿门?”
  “嗯。”
  “你问‘绿门’在何处干嘛?”
  “晚辈想前往一行。”
  “你的胆子不小。”
  “怎么说?”
  “据咱所知,凡是到‘绿门’去的,就未看见一个回来,你何必无端的去冒险?”
  “晚辈必须前往一行。”
  “很重要?”
  “受人之托,就要忠人之事。”
  “谁的托?”
  石玉筠感到十分为难,他想起义兄在临死前,曾嘱咐自己,不要随便说出他的死讯,更不要告诉他的父亲。
  心念疾转,遂道:“老前辈请原谅,恕晚辈目前不便说出。”
  “这样说来,你与‘绿门’并无渊源。”
  “没有。”
  “我可以告诉你,去过绿门的人,江湖中只有一个人活着出来。”
  “是谁?”
  “我。”
  石玉筠更感惊奇。
  无疑地——
  当前这一个看不起眼的驼背老人,竟到过绿门。
  那么,他的武功,岂非与“绿门”主人,并驾齐驱。
  于是,说道:“请老前辈指示路径。”
  驼背老人再次睇了他一眼,道:“绿门在吕梁山霞飞谷。”
  “霞飞谷?”
  “不错,是霞飞谷,却不易找到。”
  “请老前辈说明。”
  “你到‘望霞峰’巅,可以看见谷底有隐隐的霞雾腾起,但谷底所升起之霞雾,先细后粗,针对细雾柱之处,有一块巨石,只要能推动巨石,即可进内。”
  “多谢前辈指教。”
  微微一顿,又道:“老前辈上下称呼,能否见示?”
  驼背老人歪头沉思了一下,道:“你就叫我酒驼好了。”
  说来说去,还未说出真实姓名。
  试想,他乃是石玉筠的救命恩人,他怎好张口叫出救命恩人的江湖绰号?
  但石玉筠心下,却有了主意,既然能知道对方的绰号,日后慢慢的不难打听出他的真实姓名。是以,双手一拱道:“老前辈,屡次搭救之恩,没齿难忘。”
  “不必,因为你像一个人,如果你真是他的后代,我应当救的,而且,更要保护你。”
  “老前辈不能说出?”
  “目前不能,不过,早晚你会知道的。”
  微微一顿,又道:“好吧!你可以走了,我也有事,咱们后会有期。”
  “期”字出口,人已弹出荒冢,隐入暗影里。
  石玉筠本想立即前往吕梁山霞飞谷“绿门”寻找义兄温一川之父传授绝技,以报仇怨。
  可是——
  又一个义同生死的义弟方若璋的影子,浮上脑际。
  因为他与他期以两月,在“台山寺”相会。
  现在,自己已经痊愈,必须告知他放心。
  同时,这一次相会,也要仔细的观察一下,如果他真是一个“西贝公子”,无论如何要劝他回家,省得在江湖中冒受风险。
  而且,自己的身体,异于常人,倘若他要跟随,一旦把持不住,岂不要害却一个爱护自己的人。
  固然怀中揣着“阴阳真解”,但这本书乃是妻子在闺房中偷看的,以备应付自己体质,岂能随便拿出。
  再说“阴阳真解”乃是“铁袖居士”嘉和,以死换来的,这份恩恩,还未报答……
  接着——
  他又想起还未见面的妻室易玲玲,但不知她在何处?“搜魂手”为自己而死,为了感恩图报,自己要找到易玲玲。
  忖念未已,弹身而起。
  疾如流星射月,朝向“台山寺”奔去。
  天色渐亮,路上已有行人。
  他为了避免惊世骇俗,遂放缓脚步,但也比普通行人,快上一倍。
  计算时日,还有一天。
  他准备夜间赶路,如不及时赶到,恐怕方若璋着急。
  便更想早一时揭开他到底是男?是女?
  行至中午,在一座镇甸打过尖,又继续上路。
  就在第二天的傍晚,到达“台山寺”。
  他一脚跨进庙门,即呼道:“璋弟弟,璋弟弟。”
  忽地——
  一个媚声媚气的声音接道:“谁是璋弟弟?”
  随着话声,从暗影里转出一个妖媚的女人。
  年约二十八九岁,双目流盼,满面荡气。
  走起路来,腰肢扭摆,酥胸乱晃。
  石玉筠一眼就看出此女并非正路,玉面陡沉,厉声喝道:“你是谁?”
  妖媚女人,立在他身前丈远,双目不霎的紧盯住石玉筠的俊面,她的唇角上,放出淫荡的微笑。还不时的咽着口水,似乎想把石玉筠一口吞下肚去。
  良久,才嗲声嗲气的道:“小兄弟,看你凶霸霸的样子,好不怕人。”
  石玉筠厉声喝道:“你究竟是谁?因何在此?”
  “你慢点说好不好?何必那么凶?”
  说着。向前跨进了两步,两人之间的距离,相距约六尺左右。
  石玉筠一接触到对方的目光,心神微荡。
  他立时功贯双臂,力贯双掌,口中喝道:“你再敢前进一步,我立时劈了你!”
  妖媚女人,立住脚步,一阵“咯咯”脆笑,道:“看你那么英俊、潇洒,心地却又是那么凶狠,你不要摆出那种样子,我们之间,没有仇也没有恨。”
  确实的——
  石玉筠与对方并没有仇怨。
  他之来此,只是与方若璋相晤,何况“台山寺”自“魔火佛”逃走之后,已是一座废庙,任何人都可以来去自如。
  石玉筠忖念及此,怒火渐消。
  但是他的防范之心,却未消灭,因为这个女人,独身处居在荒郊野庙中,显得有点恐怖之感。
  于是,石玉筠的声调略为缓和了一点,道:“你可曾见到一个少年男子?”
  “这倒没有?”
  “你在此做什么?”
  妖媚女人竟不为忤的“咦!”了一声,道:“难道你来得,我就来不得?”
  石玉筠为之语塞。
  他本想转身离开,但又怕方若璋会来。
  因之,一时犹豫不决。
  妖媚女人“咯咯”笑道:“小兄弟,你叫什么?”
  “你管我叫什么?”
  “我们不期而遇,也算有缘,难道你连个名字也舍不得说出来,未免过于吝啬。”
  微顿,竟自我介绍起来,道:“我叫于君香。”
  话声中,一连向前走了三步,已达到石玉筠面前,探手可及的地方。
  石玉筠双目寒光暴射,喝道:“说出你的门派。”
  妖媚女人,秀目一飞,道:“我是……”
  陡地——
  纤指疾伸,直戳向石玉筠腰肘之“期门”大穴。
  但石玉筠防范之心,并未稍懈,在电光石火之间,横身疾飘,翻手拍出一掌,叱喝道:“好不要脸的贱人,小爷……”
  声音未落,已施展开“风雷三掌”之“第一招飞”。
  他怀疑“璋弟弟”可能已落在这个女人的手里。
  不然的话,她怎的会突然向自己下手。
  “风雷三掌”何等狂厉,掌势一出。
  惨呼乍传!
  一具身形,飞出丈远。
  旋即——
  又以电光石火之势,腾身而起,纵上庙墙,回头娇叱道:“你不报名,本护法也知道你是谁?我们走着瞧,双燕会是不会饶你的……”
  娇躯一扭,飘向庙外暗影里。
  石玉筠未料到一出手,竟将她砸飞,因为他总感到自己与她并无怨仇,是以,身形一滞,未曾追踪而上。
  迨至听到于君香说出“双燕会”护法,他才明白对方的来历。
  随即一声厉喝:“那里逃?”
  弹身而起,掠出庙外。
  终因晚了一步,于君香已是踪影不见。
  他不敢远追,恨恨的脚一跺,返回寺内,逐层搜寻,看看方若璋是否在内?
  讵料——
  发现大殿内,有一个老叫化子端立着。
  凝目细睇,这叫化子不是别人,正是自己刚离开童家庄时,被四个大汉追赶,幸亏他出手搭救。自己曾赠送“紫金丹”给他疗治伤疾。
  事后又在“断肠洞”外相遇,并询问自己与“根天姬”有何关系的“地行乞”。
  想不到他却在此地出现。
  双方在一阵惊“噢!”之下。
  石玉筠急趋前,抱拳道:“老前辈搭救之恩,着来报忘,不知老前辈何以会在此地?”
  “地行乞”怪眼一翻,道:“小子,你怎么来此?”
  “晚辈是与一个朋友约晤。”
  “谁?”
  “一位义弟?”
  “地行乞”唔了一声,面色肃穆的问道:“小子,我想问你一件事?”
  “老前辈自管相问。”
  “你要如实回答。”
  石玉筠一怔,暗道:“他有什么话这样郑重其事?敢情又是银笛之事?”
  想着,口里接道:“只要是晚辈知道的,绝不相瞒,”
  “地行乞”道:“你的心窝处,有没有一个圆形的红痣?”
  石玉筠闻言,全身一颤,脱口问道:“老前辈如何得知?”
  “我问你有没有?”
  “不错。”
  “地行乞”双目暴射神光,嘴上稀疏的几根胡须,根根直竖,显然他的内心十分激动,道:“如此说来,你是……”
  话声戛止。
  石玉筠正在凝神倾听,见他住口不说,急问道:“老前辈,请说。”
  “地行乞”双目神光倏敛,摇摇头,叹道:“暂时不能说,日后你就自知。”
  “老前辈就这样吝惜?”
  “这不是吝惜。”
  “怎么解说。”
  “如果说出来与你无益,反而有害。”
  “晚辈的身世,老前辈可以简明的说说。”
  “地行乞”一阵哈哈大笑,道:“说来说去还不是你的身世?不过,未到说的时候,急于知道也无用。”
  微顿,又道:“你曾到过终南山?”
  石玉筠一怔,道:“老前辈何由得知?”
  “老叫化子曾经去找‘沧海一剑’。”
  “找‘沧海一剑’?”
  “嗯。”
  “但是他死了!”
  “是你击杀的?”
  石玉筠全身一慄,道:“晚辈连他的面也未看见。”
  “他们说的。”
  “老前辈也相信?”
  “地行乞”道:“这是一个误会,现在江湖中确实有一个败类易成你的面容,到处为非作歹,沧海一剑是被他所杀。”
  “老前辈可知道他是谁?”
  “此人行踪诡秘,现在还未查出。”
  说话之间,“地行乞”双目在石玉筠的面上,溜米溜去,立即又岔开话道,问道:“你与‘恨天姬’可有关系?”
  “没有。”
  “你要离开她?”
  “为什么?”
  “不管怎样,你要远离她。”
  “老前辈,可否说出原因?”
  石玉筠想起了“恨天姬”对他数施援手,这个女人虽说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但对他却没有恶意。
  “地行乞”接道:“不能。”
  忽地——
  石玉筠一阵哈哈狂笑,道:“老前辈,天下无不可对人言之事,而老前辈把一切之事,都埋藏在心底,讳莫如深,现在我的答覆是,不能离开。”
  “地行乞”的心头一寒,急道:“你与她······”
  石玉筠未待他说,截住道:“我不能对一个救命恩人,视如陌路。”
  “你真要知道?”
  “是的。”
  “恨天姬……”
  有一个冰冷的声音,接道:“恨天姬怎么样?”
  一条红影,凌空下降。
  来的竟然就是“恨天姬”。
  “地行乞”一见,目光寒射,喝道:“恨天姬,你来此做什?”
  “恨天姬”丑恶的面上,毫无表情,冷冷地道:“难道白山寺成了化子窝?”
  “你说话要干净点。”
  “你要怎样?”
  “我限你马上离开。”
  “这时既不是化子窝,你来得我就来不得?”
  说完,侧头向石玉筠道:“小兄弟,你找到你的义弟了?”
  石玉筠见她那奇丑的面孔,感到由心里恶心,但想起她屡次伸手救援,遂道:“还没有,在下与他约会在此地相见。”
  “恨天姬”道:“你要等他?”
  “当然。”
  “也好,我还有点事情,天亮前我回来陪你。”
  说完,转头对“地行乞”投了不悄的一瞥,草身飞出大殿,翻出庙外。
  “地行乞”一见,也不稍缓,跟踪而出。
  石玉筠却未动身,立在原地,暗自忖测“地行乞”所说的一切,也似乎对自己十分熟悉。
  不然的话,何以能张口说出自己心窝的红痣。
  凭这一点,即可证明。
  可是——
  他为什么不明白的说出来,偏要故作神秘。
  再说,他又为什么不准自己与“恨天姬”往来?
  看她那一副丑恶的面孔,难道……
  他不愿再想下去,暗自摇摇头,道:“江湖上的事情,奇诡难测。”
  时间——
  静悄悄地逝去,逝去……
  方若璋依然足踪影不见。
  石玉筠等得焦灼不已,但是,他又不敢离开。
  星移斗转,时已四更。
  忽地——
  石玉筠想起了“恨天姬”。
  她曾与自己寻找“百果老人”索讨“断肠果”。
  在一座悬崖上,被一群武林高手,砸下悬崖,她怎会安然无样呢?
  这份恩德,适才自己竟然忘记提起。
  真是太过粗心,以后见面时,一定要好好感谢。
  转念未已,蓦闻……
  数声厉啸,破空传来。
  他身形一弹,纵出庙外。
  奔驰之间,却见四条身形,横亘在身前。
  他急疾的刹住前卫之势,仔细一看当前的四个人,不由寒气大冒,“登登登”后退了数步。原来拦在面前的四人,乃是“双燕会”的四大护法“四冰客”——“玄冰客”、“漂冰客”、“冽冰客”、“飞冰客”。
  这四人的功力,石玉筠曾领教过,是以,双目圆睁,凝神以待。
  “玄冰客”一阵阴森森的冷笑,道:“石玉筠,咱们是冤家路窄,又在此地见面……”
  “怎么样?”
  “想邀你至双燕会总坛走走。”
  “你们总坛在何处?小爷有朝一日,总会到的。”
  “玄冰客”冷漠的道:“今天就要你去。”
  “我说不?”
  “你还是乖乖地去走一趟,免得动手。”
  石玉筠一声狂放的大笑,道:“你说得倒轻松。小爷还有要事,失陪!”
  说完,弹身……
  倏地
  “四冰客”身形晃处,打出四股寒冰似的掌风,已将石玉筠弹起的身形,硬生生的逼下地来。
  他只感到全身冰寒澈骨,机伶伶的打着冷颤。
  但是,一股冷傲之气,支撑着他,厉声喝道:“四冰客,小爷也饶不了你们。”
  “风雷三掌”之“第一招飞”,直向“玄冰客”当胸拍去。
  “玄冰客”见状,立时出掌,迎向来势。
  其余的三冰客,也分从三个不同的方向,拍出了三缕奇寒澈骨的掌风。
  恁的石玉筠内功深湛,亦抵受不住奇寒的寒气,是以,全身起慄,急将掌势撤回,向旁边弹去。
  但是——
  他快,“玄冰客”更快。
  就在他弹身之际,玄冰客的掌风已到,石玉筠只感到双腿麻木,“噗!”的一声,摔下地来。
  旋即——
  “四冰客”一阵哈哈狂笑,“玄冰客”道:“石玉筠,从今以后,你在江湖中算是除名了。”
  说完,仰首一声轻嘘,即闻“隆隆”车声,已从不远处的一座树林内,转出一辆篷车。
  “飞冰客”探手将石玉筠提起,丢在车上。
  车夫立时扬鞭而驰。
  就在这时,一条幽灵似的身影,围着“四冰客”以流星奔月的身法,转了一个圆圈,站立在上风处。
  旋即——
  厉声喝道:“要那辆车停住。”
  “玄冰客”一见来人,问道:“你是谁?”
  “无毒先生。”
  “无毒先生?”
  “不错,马上叫车停下来。”
  “你是什么意思?”
  “告诉你,如果不停下,你们走不出一里路!”
  “玄冰客”心头一慌,立即出声喝住,道:“无毒先生,你既然称号为无毒,为什么出手就施毒药?岂不名实不符?”
  “无毒先生”面无表情的道:“这个你不必问,叫车夫把石玉筠抱出。”
  “你妄想,原来你是要搭救他的。”
  “你真会猜。”
  “飞冰客”一声厉吼,道:“连你也……”
  三个字出口,就要……
  倏觉全身真气不聚,心中大骇。
  “无毒先生”若无其事的立在原地,微微一笑道:“怎么样?是不是有点不对劲?”
  眼珠一掠其余的三冰客,又道:“我告诉你们,你们已经身中剧毒,半个时辰内就会化为浓血,如果你们不放石玉筠,只有死路一条。”
  其余三冰客闻言,一经运气,果然觉出不对。
  “玄冰客”道:“你究竟要怎样?”
  “放出石玉筠。”
  “不放。”
  “那么,你们就等着死,我还有办法救他。”
  “玄冰客”眼珠一掠,吩咐车夫,将石玉筠抱下,放在地上。
  “无毒先生”一弹身落在石玉筠身侧,飞指解开他的穴道,转头对四冰客,道:“解药,拿去。”
  一抬手,掷出四颗黑色药丸。
  “玄冰客”探手接住,分给其余三人各一颗,立即吞下,坐地运功解毒。
  “无毒先生”抓住石玉筠手腕,同时弹身,钻进树林内。
  石玉筠双手一拱道:“多谢搭救。”
  “不须谢。”
  忽然——
  石玉筠想起了一件事情,问道:“阁下得到了朱简?”
  “不错。”
  “在下是否可以借阅一下?”
  “可以,但不在身边。”
  微微一顿,又道:“要看朱简,必须找到银笛,否则等于废物。”
  “阁下知道银笛在何处?”
  “无毒先生”答非所问的道:“朱简,我可以相送给你,但你必须找到银笛。”
  他这出乎意料的大方,使得石玉筠为之一怔。
  “无毒先生”又道:“你不必怀疑,我说的是实在的话,你现在尽量去找,我随时都可以送给你。”
  天下那有这样便宜的事,武林异宝,得手后,那肯送人,这真是奇人奇事。
  石玉筠一怔之下,即道:“有条件?”
  “没有。”
  “那么阁下因何冒死抢夺?”
  “你不必问,当然有原因。”
  说着,略一沉思,又道:“你现在意欲何往?”
  “在下与一个义弟约晤于台山寺,我仍须去等他。”
  “无毒先生”道:“好,后会有期。”
  双手一拱,弹身疾掠而去。
  石玉筠朝他逝去的方向,怅立良久。
  他猜不透“无毒先生”的用意,他为什么会将武林人物瞩目的“朱简”,要无条件的赠送给自己?
  难道他蓄有什么阴谋?
  可是——
  继面一想,自己与他素昧平生,绝谈不上恩怨,岂会出此下策陷害?
  村思多时,也找不出答案。
  于是,摒诸脑后,不再多想,弹身向“台山寺”而去。
  “台山寺”依然是静悄悄的。
  他直觉的感到“璋弟弟”凶多吉少。
  舍此而外,他绝不会失约的,因为在临别之时,他曾一再叮嘱,以两个月为期限,不见不散。
  而现在他却失约,无疑的是遇险。
  转念及此,他那里还停留得下来。
  遂弹身纵出寺外,盲目的奔去。
  驰至一片林旁,蓦闻一一
  里旁有人窃窃私语。
  他的心头,微微一动。
  立即提气轻身,如同幽灵似的闪进林内,可以说一点声音也没有。
  私语之声渐大,顿时使他寒气直冒。
  他听得出里面说话的人,正是“四冰客”。
  祗听“漂冰客”道:“……只有再碰了。”
  “玄冰客”接道:“不容易。”
  一阵沉默。
  石玉筠隐身暗处,疑念大起,即侧耳倾听。
  良久——
  “飞冰客”压低喉咙道:“难道就罢了不成?”
  “冽冰客”又接着道:“这样回去也无法交差,何况我们“四冰客’的名头,岂不大打折扣?”
  又是一阵沉默。
  石玉筠听不出他们所谈何事?遂屏息静气地继续听下去。
  良久,“玄冰客”说道:“名头固然重要,但性命也不能视同儿戏。”
  “冽冰客”道:“大哥有什么高见?”
  “漂冰客”也催促道:“不妨说出来参详一下。”
  “玄冰客”道:“他有‘无毒先生’做后盾,我们的武功再高,也抵敌不了他的毒,所以我的意思……”
  其余三冰客同时催问道:“怎样?”
  “玄冰客”的声音、略微提高了一点,道:“我们只有回去向会长说明,以后再想法邀截。”
  旋即——
  声息杳然。
  原来这四个魔头,乃是为了寻自己……
  自忖,在当前自己的功力,绝对对付不了“四冰客”,此次如无“无毒先生”伸手搭救,势必被他们带去。
  此际——
  他虽然满腔怒火,却不敢出面。
  惟有忍气吞声,徐图报复。
  蓦闻——
  “玄冰客”道:“我们回去!”
  跟着一阵衣袂带风之声,穿林而去。
  一个意念,袭上石玉筠的心头,暗付:“这四个魔头,现在要回总坛。我何不暗跟他们的后面,看看到底在何处?以便日后前往索仇。”
  转念及此,弹身疾掠。
  遥见“四冰客”身形如行云流水。
  石玉筠不敢十分逼近,因为他深知他们的武功高绝,恐怕会被其发觉,势难逃出其毒手。
  是以,前后相距,总在百丈左右。
  “四冰客”始终在前面疾行,根本不知道身后有人在跟踪。
  山路坎坷,尽是悬崖陡壁。
  但前后之人,都是轻功佳绝,如履平地。
  一道山口,两边都是峭壁。
  “四冰客”身形一晃,弹进谷内。
  石玉筠驰至山口,仰首一望,但见石壁上,刻着四个劈窠大字:“擅入者死。”
  四字的旁边,刻着两只栩栩如生的双燕。
  毫无疑问的。这就是“双燕会”的总坛。
  他一时忘记了厉害,一股豪气,冲胸而起。
  同时,想起了新仇旧恨,目眦欲裂。
  身躯一弹,疾掠而进。
  他要为自己湔雪仇怨。
  他要为所认识的人雪耻!
  他要为江湖除害!
  一言以蔽之,他要把“双燕会”毁掉,方才甘心。
  “双燕会”一日不灭,江湖一日不会安宁。
  是以,疾似奔雷闪电,一掠而进。
  纵进谷口,拢目前睇,但见——
  一条小溪。
  溪水澄清,缓缓地流着,流着……
  溪岸对面,则是一片垂柳,微风拂荡,飘飘扬扬。
  好一个清幽处所。
  由于垂柳的阻住视线,就看不其他的东西。
  再远处,则是群山合抱,形成了一所与世隔绝的世外桃源。
  石玉筠看在眼里,竟然爱上了这个地方。
  他自从进入谷口,一直就未见到人影。
  由此可见,“双燕会”根本就未把江湖各大门派看在眼内,否则,绝对不会连个卡哨也没有。
  忽然——
  瞥眼间,发现一面红色大旗,在柳林后面竖起。
  旗面迎面招展,上写四个大字:“一统武林。”
  石玉筠“哼!”一声,自道:“好大的口气,也不怕风吹掉牙齿!”
  钢牙一挫,弹身掠至溪边。
  溪面约有丈余宽,这在一个普通武林人物来说,也可车轻跃过。
  石玉筠身形微弹,直向对岸射去。
  讵料——
  身在空中,目光落处,使他骇然心惊。
  但见一片汪洋,无边无岸。
  前面的一株垂柳,也在霎那之间,失去了踪影。
  他心中一慌,真气泄尽,“扑通!”一声,摔落在水中,在冷不防中,竟然喝下了一口水。
  水深及头,而且,奇寒澈骨。
  他急忙回头一看,意外的发现距岸也有十几丈远。
  但是前面,却又无边无岸。
  他正想往回走时,突然——
  一阵狂风骤雨,倾盆而下。
  由于风大,激得白浪涛天,从四面八方卷来。
  石玉筠不谙水性,被巨浪冲激得连连喝水。
  但他仍然咬紧牙根忍受,尽力向岸上走去。
  可是,雨大浪急,您的他武功绝伦,也对抗不了这无情的水。
  因之,他被浪花打得头晕目眩,不辨方向。
  陡地——
  他意会到自己可能陷落在一座奇妙的阵式内,他对这种学识,却是一窍不通,只有束手待毙了。
  忖念之间——
  风雨越来越大,浪涛也高如房屋。
  一个巨大的浪花,山压雨下,竟然石玉筠压不水底。
  就在电光石火之间——
  他隐约听到一阵阴森的冷笑,道:“小子,你这是自投罗网……”
  石玉筠漫慢的失去了知觉。
  因为他喝的水太多,更被浪花砸晕过去。
  可怜石玉筠壮志未酬。
  由于一时冲动,自陷险境。
  现在落在“双燕会”的手里,岂有命在?
  然而——
  事情的变化,往往使人难以臆料,如果石玉筠真要命丧于“双燕会”内,武林浩劫,再也没有人挽救了。
  但是,石玉筠的脱险,也不是易事,只有……

  第十二章 出虎穴巧遇假义弟
  不知经过多少时候——
  石玉筠才悠然醒转。
  双目倏睁,觉出自己反背被绑在一根木桩上。
  他还未看清面前的一切,即默运功力,要想挣断束身的绳索。
  岂料——
  一挣未断。
  就在这时,一声阴寒的冷笑,道:“石玉筠,你就不要枉费气力了!”
  石玉筠循声望去,但见厅上坐着一个黑衣蒙面人,其身材及语声,似乎在何处见过,但一时又想不起来。
  黑衣蒙面人身旁坐着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人,面貌清秀,可是,双目神光,显得有点阴鸷。
  厅下站立着十数个“双燕会”徒众,“四冰客”也在内。
  他的身前五步处,却又立着一个四旬左右的书生形状的中年人,双目神光炯炯,对着石玉筠面上看去。
  石玉筠目眦尽裂,厉声喝道:“四冰客,小爷有朝一日,要活剥你们的皮……”
  喝声未已,“玄冰客”阴阴笑道:“石玉筠,你没有机会了。”
  微顿,又道,“告诉你,在树林内,老夫等略施小计,就将你小子赚来,知道了吧?哈哈哈。”
  笑声如同鸟啼,刺耳难听。
  石玉筠这才明白,“四冰客”早已知道自己在偷听他们的对话,故意将自己赚到“双燕会”总坛。
  他只气得目现红丝,牙齿咬得“格格”作响,骂道:“四冰客,小爷做鬼也饶不了你们!”
  “玄冰客”冷冷地道:“那是你的事!”
  厅上那个蒙面人,接道:“石玉筠,我有话问你。”
  “你是谁?”
  “慢慢地你会知道。”
  “你是会长?”
  蒙面人身旁的中年人,阴阴一笑,道:“会长在这儿,你好好的记住。”
  石玉筠双目喷火,厉声道:“小爷不会放过你的!······”
  蒙面人截住道:“这是以后的事,你目前不必发狠,现在我问你的话,要如实答话。”
  说话之间,从蒙面中的孔隙中,射出两缕寒光。
  石玉筠一接触他的目光,机伶伶的打了个寒颤。
  此人的内功好深,怕不缘于返朴归真境地。
  石玉筠深知,既落在他们的手里,除非有奇绩出现,不然的话,是难以逃出去的。
  反正“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是以,厉喝道:“士可杀,不可辱,悉听尊便!”
  蒙面人道:“杀辱由我,不过,我需要问明再处理你。”
  微顿,又道:“如果你能据实回答,说不定本会能重用你,希望你不要顽强,既落在本会手里,插翅也难逃出去。”
  石玉筠双目喷火,牙齿紧咬嘴唇,已然渗出血水。
  蒙面人接道:“你的师父是“寰宇一怪?”
  石玉筠厉声道:“不错。”
  “他没有死?”
  石玉筠一阵冰寒至极的冷笑,道:“如果他死了还能收徒弟?”
  “那么,他现在何处?”
  “无可奉告。”
  “你还是痛痛快快的说出来。”
  “没有可以说的。”
  “你真不说?”
  石玉筠厉声道:“不!”
  蒙面人双目骤射两缕寒光,语声顿变峻冷的道:“石玉筠,你不要自讨苦吃!”
  石玉筠目眦欲裂。
  他顿时想起“萍飘客”以及“搜魂手”。
  这两个人,都有恩于自己,全是死在“双燕会”的徒众手内,他们都等待着自己为他报仇。
  还有义兄温一川,临死前一再叮嘱,要自己练好武功,替他把那一个心如蛇蝎的“双燕会长”女儿——兰兰杀死。
  言犹在耳,物是人非。
  现在,自己也被他们制住。
  他怒极冷“哼!”出声,喝道:“杀别听使!”
  蒙面人一阵“嘿嘿”冷笑道:“你不要后悔!”
  “有本事你就施为好了!”
  蒙面人声冷如冰的道:“胡师爷。”
  那个站在石玉筠身前五步处的中年书生,闻言转身疾跨三步,朝厅上一躬身,道:“胡雁在此听命。”
  蒙面人道:“叫他尝尝‘搜心挫骨功’!”
  胡雁转身飘至石玉筠面前,目射奇光,探手抓住他的手腕。
  顿时——
  石玉筠感到一股热流,沿臂而上。
  直攻进心窝。
  又从心窝循序而下,至四肢百骸。
  石玉筠只觉得全身如同蚁咬蛇钻,澈骨透心。
  杀那间——
  全身汗水如雨,湿透重衫。
  一声惨呼!
  人已昏晕过去。
  蒙面人冷漠的道:“停!”
  胡雁松开手,飘身后退,双目射出两缕复杂的目光,瞥了晕死过去的石玉筠一眼。
  蒙面人说道:“把他喷醒过来。”
  立时有一个“双燕会”徒众,手端一杯冷茶,朝着石玉筠的脸上一泼,又退回了原地。
  石玉筠经冷茶一浇,悠然而醒。
  宁折不屈的冷例性格,支撑着他,向厅上怨毒至极的望了一眼,哈哈狂笑,道:“你们就是这点伎俩?”
  “你不说?”
  “不说。”
  “胡师爷,再侍候他一次。”
  胡雁又跨步上前,如法炮制。
  这一次,似乎比上次更加厉害,有如万箭攒心,尤其是全身各大关节,如同蚊走虫爬。
  又是一声惨厉的惨呼!
  石玉筠头部低垂,再次昏晕过去。
  那个徒众,又是一杯冷茶,浇在他的头脸上。
  石玉筠又苏醒过来。
  陡地——
  一个意念,袭上了脑海。
  他抬起头来,气息微弱的道:“你既然要问我的话,我想先问你一句。”
  蒙面人似乎微微一怔,道:“问什么?”
  “你是谁?”
  蒙面人冷漠如故的道:“以后你会知道。”
  “你怕说出名字?”
  蒙面人哈哈狂笑,道:“石玉筠,你打听打听,我怕过谁来?”
  微顿,又冰冷的道:“你还是说你的好了。”
  石玉筠厉声道:“没有可以说的。”
  悠地——
  蒙面人站起身来,也未见他如何作势,已然飘出厅外,双目虎视眈眈的睇注着石玉筠,喝道:“你真想死?”
  石玉筠一阵惨厉的冷笑,道:“小爷如果怕死,就不来此了。”
  蒙面人右手倏抬,化掌为招,戳向石玉筠期门大穴。
  就在电光石火之瞬间,胡雁急声呼道:“慢来。”
  蒙面人急疾的缩手,回头瞬视。
  胡雁嘴唇翕动,却未吐出话声。
  显然是以“传音入密”神功在谈话。
  蒙面人点头,道:“废去武功,送进石牢。”
  身形一晃,闪进右首的角门里。
  胡雁一抬手,以奇特的手法,戳向石玉筠的胸乳下的“敲户”大穴。
  石玉筠只感全身劲力尽失,已知武功全废。
  试想,一个练武的人,一旦武功失掉,比之杀死他还要痛苦。
  他一声长叹,双目泪如雨下。
  胡雁解开绳索,一手提起石玉筠向后面走去。
  行走之间,石玉筠的耳畔,蓦闻——
  一缕细如蚊鸣的声音,道:“小兄弟,你不要出声,也不要转头看我,我有话给你讲。”
  石玉筠的心头一动。
  他并没有侧头,任其提在手中,不言不语。
  胡雁继续说道:“不管你是不是我的那位好友的后代,我仍然要设法搭救你,你的武功并没有丧失。可是,现在却不使解开你的穴道,恐怕他们起疑,你要忍耐一下。”
  微微一顿,又道:“你如果能够安然脱险,在没有把握之前,千万不要再来涉险,因为适才那个人的武功,高达不可测的地步。”
  石玉筠很想询问一下,那人究竟是谁?
  可是——
  胡雁有言在先,不准开口。
  说话之间,已抵一座石牢门前。
  牢门口,有两个会徒守候。
  一见胡雁来到,立即躬身施礼,道:“迎接师爷。”
  胡雁冷漠的道:“开门!”
  两个会徒同声应道:“是。”
  “咔嚓!”一声,铁锁打开,敞开一人宽的缝隙。
  胡雁抖手将石玉筠丢在里面,道:“石玉筠,好好在里面休息一下吧!”
  “轰”的一声,牢门复闭。
  石玉筠被他这一丢,摔得头晕眼花,半晌未爬起来。
  静静地躺在地上良久,才略微好了一点。
  牢内漆黑如墨,伸手不见五指。
  他暗暗忖思:“这位胡师爷是何许人?自己到底是谁的后代?他既然有心要搭救自己,为什么不顺便解开穴道?”
  继之,他又想到那个蒙面人,看来——
  此人之武功,一定高不可测,不然的话,凭着“四冰客”那样的人物,竟然在他面前,连个座位都没有。
  甚至连“双燕会长”也立在其身侧。
  他到底是谁?
  反复的思索,也找不出答案。
  至此,他深深的体会到,自己的武功连“四冰客”都抵敌不过,要想对付蒙面人,除非找到“银笛”及“朱简”。
  令后要想报仇,除非找到“银笛”及“朱简”。
  但是,找到“银笛”后,又要送给石家后代,自己虽然也姓石,却不是那位“海天大侠”石奇原的后代
  那么,自己又是谁的后代?
  有很多人都说自己的面貌像一个人,说不定自己就是石奇原的后代,若果是真的,那么······
  他不愿再想下去。
  因为自己的身价,不应提得那么高。
  不过,从种种迹象上看,自己也绝不是一个没没无闻之人的后代。
  即从“酒驼”、“地行乞”以及“双燕会”的师爷胡雁的话语中,即可以看出。
  虽说天下人的相貌相同者多的是,却也不能接二连三的有人说自己像他们的一位好友。
  可惜“沧海一剑”被一个不肖之徒,化装成自己的面容击毙,不然的话,索到信件,老早就揭开了身世之谜。
  他咬牙切齿的痛恨。
  如果侥幸能出去的话,势必及时扑杀此獠。
  忖念之中,站起身来。
  此际——
  由于武功已失,视力大减,伸手仅见五指。
  遂轻轻地移动脚步,挪向墙边。
  伸手一摸,都是二尺余宽的巨石垒成的,而且,砌得天衣无缝。
  漫说是当前武功已失,就是未失,凭着双手,也无法撬开一块,除非有锋利的刀剑劈削。
  他喟然一声长叹,泪下如雨。
  现在,他希望胡雁能言而有信,搭救自己。
  否则,今生就难见天日了。
  他伤心得喃喃自语,道:“我不能死,全身恩怨情仇,死不能瞑目。”
  然而——
  恁的流泪、伤心,却没有一点声息。
  甚至连石牢外面,也是静寂无声。
  他顺然的坐下身来。
  探手摸模口袋中的东西,一件也未丢失。
  因为所有的东西,都是有着一番血泪,尤其“阴阳真解”,关系着自己的终生幸福,乃是“铁袖居士”以性命换来的。
  再就是义兄温一川所赠送的戒指,这是至“绿门”的信物,更不能丢失。
  其次即是“中洲神医”遗留下来的圣药,自己行道江湖,不可或缺。
  一幕一幕的往事!
  一个一个所认识的人!
  接连不断的从他的脑海掠过去。
  嘉闻——
  一声长长地叹息。
  石玉筠一怔。
  侧耳倾听,又声息杳然。
  他暗暗忖思:“难道这间石牢内还困有人不成?”
  即时站起身来,手脚并用,到处触摸。
  出乎意外的,却没有一个人影。
  突地——
  “嚓!”的一声轻响,石牢门上,打开一个小洞,有人在外面喝道:“你的饭,拿去!”
  石玉筠冷“哼!”一声,却未理会。
  那人又喝道:“你听见没有?”
  石玉筠本想不拿,但肚子里却有点饥饿,遂伸手接过。
  就着小洞透进来的一丝光亮看去,竟然有两色精致的菜肴,还有一盘油饼。
  “嚎”的一声,小洞复合。
  石玉筠坐下身来,摸索着将一盘油饼,及两色菜肴,吃了个精光。
  他本想躺下来,休憩一会。
  蓦地——
  又是一声长长地叹息。
  这一次似乎靠近点。
  他略一辨别方向,正是在身侧的石壁透过来的。
  他想再静听一次,以证明来源。
  良久——
  忽闻一缕很细的声音道:“又是一个同命人!”
  石玉筠心头一动,急赶近墙边。
  用手敲击着石壁。
  果然那边传来一缕击音,道:“你是谁?”
  石玉筠不敢人声说话,恐怕外面会有把守之人听见。只得把嘴唇抵住石壁缝,说道:“在下石玉筠。”
  “石玉筠?”
  “嗯。”
  一阵沉默。
  良久,那人又问道:“你如何落在他们的手中?”
  “在下是跟踪‘双燕会’的四大护法‘四冰客’,被他们诱进一座奇阵内,而被他们逮住。”
  “那么,你被他们废掉了武功?”
  “是的。”
  微微一顿,石玉筠又问道:“请问阁下是谁?”
  “我是……”
  话声戛止。
  旋即,又听见那人说道:“我想请你过来谈谈,说不定我可以救你!”
  石玉筠道:“四壁天衣无缝,如何过去?”
  “我自有办法。”
  跟着,声息寂然。
  石玉筠心怀疑奇,不知隔壁之人,有什么办法,可以让自己过去?这不是痴人在说梦话?
  想到痴人,不由哑然失笑。
  此人很可能被困日久,得了……
  忖念未已,蓦闻——
  “嚓!”的一声轻响,石壁上抽出了一块二尺见方的石头。
  接着——
  就听见那人,说道:“你可以过来了。”
  石玉筠心头一震,伏身钻了过去。
  但由于光线太黑,无法看清那人的面貌。
  那人一把抓住他的手腕,问道:“他们点了你何处穴道?”
  石玉筠但觉那人的手劲奇大,已知道了此人的武功未失。
  他痛得“哎呀!”一声轻叫。
  那人将手一松,道:“对不起,我忘记了你的武功已失。”
  石玉筠道:“不妨事。”
  那人又道:“你到底何处穴道被制?说不定我可以使你重新恢复武功脱险。”
  石玉筠闻言,喜得一颗心几乎跳到口腔里,即道:“胸乳下的‘敲户’穴。”
  “敲户穴?”
  “是的。”
  “他们怎的未点你的气海大穴?”
  “这就不清楚了。”
  如果会武功的人,被点中“气海”大穴,要想恢复原有的功力,就非易事,这一点,石玉筠也明白。
  那人又问道:“是谁点的?”
  “双燕会的师爷胡雁。”
  “这就奇怪了,此人向以心狠手辣著称,怎的对你会发起恻隐之心,令人匪夷所思。”
  石玉筠问道:“阁下认识他?”
  “不认识。”
  “那你如何知道他狠毒?”
  “我被他们逮住时,曾见到他对付属下,举手投足之间,就置人于死地,可以说,冰冷无情。”
  石玉筠听得寒气直冒。
  想不到胡雁乃是一个双手血腥的人物。
  尚幸他对自己并无恶意,否则,出手点中自己的“气海”大穴,岂不是今生就此完结,还论报仇?
  忖念之间,即道:“请原谅在下,目力看不清楚……”
  话未说完,那人已稳住道:“现在我先帮助你解开穴道,恢复功力,再说别的。”
  说着,飞指点向石玉筠胸前各大要穴,道:“随着我的真力冲向‘藏户’大穴。”
  石玉筠立即气凝丹田,随着那人掌心透入体内的热气,循经走脉,直向被制之“藏户”大穴冲去。
  约有两盏热茶的时间,穴道恢开。
  石玉筠的功力尽复。
  他双目倏睁,已看清了面前的人。
  不由得“咦!”的出声,道:“老前辈,我们曾在何处见过?”
  原来面前是一个身穿儒衫,年约五旬上下的儒生。
  那人面露微笑,道:“不错,我们曾经见过一面。”
  忽地——
  石玉筠想起来了,说道:“我们是在一座镇甸内的一家闻香下马饭馆内,老前辈与一紫衣少女,用完饭外出,恰好在下进内打尖,是不是?”
  儒生点头,道:“不错。”
  “老前辈,何以被他们逮住?”
  “说来话长。”
  “能否见示?”
  儒生双目神光暴射,身躯微微有点抖动,显然内心怀有极端的不安。
  石玉筠之功力一复,双目自能看得清楚,道道:“老前辈,如有不便,勿须说出。”
  儒生摇摇头,道:“你不要误会。”
  称顿,又道:“小兄弟,你知道我是谁?”
  “亦请见示。”
  儒生双目神光倏敛,黯然的道:“圣手书生祁鼐。”
  此言一出,石玉筠弹身而起,双目射出两缕怨毒至极的怒火,脱口呼道:“‘圣手书生’齐鼐?”
  “不错,我就是你梦寐以求的人。”
  当此——
  石玉筠面对恩师的仇人,而又是自己的救命恩人,感到无比的难堪。
  他无法处理当前的恩怨,怔怔的呆立着,怒目而视。
  脑海里,倏地——
  浮现了恩师“寰宇一怪”的惨状,十几年来,他是受着不是人受的磨难,孤独的过着非人的生活。
  是以,语冷如冰的道:“祁鼐,你不会忘记往事吧?”
  “圣手书生”祁鼐黯然的答道:“我记得很清楚。”
  石玉筠目射寒光,冷漠的道:“这就好,你救我是一回事,对家师的仇怨,又是一回事,在下不能以一己之私,使家师含恨九泉,所以我要请你原谅。”
  “我可……”
  石玉筠未待他说下去,已截住道:“有朝一日,我的恩怨尽雪,决定到你的坟前自尽,藉报阁下复我功力之恩惠。”
  说着,怒气上升,双掌慢慢举起。
  “圣手书生”祁鼐身形未动,抬头敝了他一眼,缓缓的说道:“小兄弟,你可容得我说几句话?”
  石玉筠闻言,放下手来,道:“请讲。”
  祁鼐却未即时答话,坐在身侧的一块石头上,道:“小兄弟,先请坐下。”
  石玉筠不知他是何意,但又不忍拂违,只得也坐在对面,楞楞地看着他。
  祁鼐略一沉思,即道:“小兄弟,关于‘江湖八杰’与令师之事,乃是一场莫大的误会。”
  于是,他将“路人”曾对石玉筠所说的话,重述了一遍,又道:“我为了找到狄中浩……”
  石玉筠“哦”了一声,截住道:“狄中浩?”
  “不错,就是他居中挑拨。”
  “铁袖居士曾对我说过。”
  “事后我们八个人,虽然知道中了他的离间之计,但悔之已晚。”
  至此,石玉筠明白了,恩师十几年来所遭受的痛苦,竟全是出之于孽徒狄中浩一手所造成的。
  是以,他双目喷火,厉声道:“我誓必要击杀此獠。”
  微顿,问道:“老前辈,可知道狄中浩现在何处?”
  祁鼐说道:“原先我怀疑‘双燕会长’可能是他。”
  “不是他。”
  “但我仍怀疑他在这里面。”
  “老前辈有所见?”
  祁鼐接道:“就因为我怀疑,所以才来到双燕会。”
  石玉筠听得心头一颤,脱口道:“老前辈故意来此。”
  “是的。”
  “敢请老前辈明示。”
  “圣手书生”祁鼐看了他一眼,道:“小兄弟,你可曾见过一个蒙面人?”
  “蒙面人?”
  “就是双燕会里的那个神秘蒙面人。”
  “见过,怎样?”
  “此人功高莫测,我怀疑他就是狄中浩,但是却无法证实。在我被他们逮住时,曾以言语挑动,他无动于衷,使我又发生了动摇。”
  “老前辈找他何事?”
  “这很简单,我想纠集武林同道之力,把他捉住,替令师报仇,也为我‘江湖八杰’开脱罪疚。”
  石玉筠无限激动的道:“老前辈,你的用心也太苦了。”
  “不如此,我是梦寐难安。”
  石玉筠长叹一声,道:“老前辈,以往我一直对江湖八杰怀恨,自从听见慕和老前辈辩过之后,我已相信了八成。”
  “现在如何?”
  “在下完全相信,此后绝不怪罪诸位,相信恩师在九泉之下,他已知道详情了。”
  “圣手书生”祁鼐目光一亮,道:“多谢小兄弟深明大义。”
  “不敢当,事实是误会。”
  稍停,又道:“适才在下鲁莽之处,尚请老前辈见谅。”
  祁鼐道:“不知者,不怪罪,对于狄中浩,小兄弟今后对‘双燕会’中的这个神秘蒙面人,要多加注意。”
  “我会的。”
  祁鼐双目神光湛湛,对着石玉筠的玉面,端详再三,说道:“小兄弟之令尊读号怎么称呼?”
  石玉筠面色一黯,道:“不怕老前辈见笑,晚辈一直到现在还不知身世。”
  “但我看你很像一个人。”
  石玉筠心头一阵激动,急问道:“谁?”
  “难道没有人对你讲过?”
  石玉筠吧道:“曾经有几位老前辈,都是话到舌尖,又缩了回去,还请老前辈明示。”
  祁鼐双目微拢,沉思了一下,道:“我绝对相信是的,不过,他们都不说,必定有原因,所以我也不便说出,不过,有一件事,我必须告诉你。”
  “什么事?”
  “我与令尊令堂早年曾有一个口约,就是我的女儿蓉蓉,许配给你作妻子。”
  “老前辈,您……”
  祁鼐摇手止住道:“你听我说,我就是为了这一点,所以才冒死来此,解开你与八杰之间的误会,现在误会已解,我……”
  话声戛止。
  石玉筠忽然——
  发现他的额际上,豆大的汗珠,滚滚而下。
  不由得急问道:“老前辈怎么啦?”
  “我被那蒙面人点中敲尾穴,每隔六个时辰,必发作一次。”
  他喘了一口气,又道:“敲尾穴被制,无人能解,我自知即是出去,生命也难以长久,同时,也给蓉蓉增加痛苦,所以决心要留在此地慢慢探个水落石出,再去找你。
  “现在,你来了,我正好把这件事情向你解说,更要对蓉蓉,多加善待,我也就放心了。”
  石玉筠急道:“这件事情,我不能答应。”
  祁鼐双眉紧皱,显然忍住极大的痛苦,道:“你不愿意?”
  “不是,因为有两个原因。”
  “你说说看。”
  “第一,晚辈不知是否您说的那人的后代,不能强娶人妻。”
  祁鼐似乎略微好了一点,将头连点。
  忽然——
  他的双眉一展,说道:“有了!”
  “有什么?”
  “我问你胸前有无一颗圆形红痣?”
  石玉筠为之一震。
  他万万想不到先后会有两个人询问自己胸前的红痣,是以,脱口说道:“红痣?”
  “是的,你有没有?”
  “有。”
  “这就不会错,你就是我的女婿。”
  说话之间,他的双目射出两缕慈祥的光线,面色上也现出了欣慰的笑容,改口道:“孩子,你说第二个原因。”
  石玉筠未语,面孔已红,呐呐的道:“第二个原因,是我无意中服食了一颗‘千年火龟丹’,身体秉赋异于常人。”
  “千年火龟丹?”
  “是的。”
  “圣手书生”祁鼐见多识广,那有不明白之理,摇摇头道:“这倒是一件难于解决的事。”
  石玉筠道:“我获有一本阴阳真解。”
  “阴阳真解?”
  “是的。”
  “此书乃是一些邪魔外道争相夺取的东西,多为正道人士所不齿,你在那里得到的?”
  于是,石玉筠将“路人”至万花洞夺取“阴阳真解”之事,说了一遍,又道:“慕老前辈转赠给我的。”
  “他怎么样?”
  石玉筠之泪水,潸潸而下。
  祁鼐急问追道:“他究竟如何?”
  石玉筠抹了一下泪水,道:“他死了!”
  “死了?”
  话声甫落,蓦闻——外面有轻微的步履之声。
  圣手书生祁鼐立时压低声音道:“孩子,快过去,我会设法救你出去。”
  石玉筠不敢怠慢,立时从孔洞中,又钻了回去。
  圣手书生也很快的把石壁上的那块石头,放回原处,侧耳倾听动静。
  石玉筠双目神光炯炯,注视牢门。
  牢门乍开复合,一条幽灵的身影,一晃而进。
  石玉筠一声轻“咦!”道:“你?”
  进来的,正是他两次相救的绿衣少女。
  他见她面色略现紧张,纤手在樱唇上一按,示意他不要出声。
  晃身近前,压低嗓音,道:“走,我送你出去。”
  这突然的变化,使得石玉筠为之一怔。
  绿衣少女急道:“快点。”
  石玉筠道:“请问姑娘,到底是谁?”
  “现在无暇细谈,我叫蕙蕙。”
  “蕙蕙?”
  “是的。”
  他的脑海里,顿时想起了“兰兰”。
  她是义兄温一川的仇人,他必须要手刃这一个心狠手辣的婆娘,为义兄报仇。
  但“蕙蕙”却是一个幽娴贞静的少女,想不到她会冒死来搭救自己,当然,自己两次有恩于她,这是应得的报酬。
  是以,即道:“姑娘既有意搭救在下,可否顺便搭救另外一人?”
  “谁?”
  “隔壁的一位老前辈。”
  就在这时,“圣手书生”祁鼐,已拉去石壁上的那块石头,钻了过来,道:“孩子,你可以走了。”
  石玉筠已自改口道:“岳父,我们一起出去。”
  蕙蕙立在一旁怔住了,想不到这两人竟是翁婿。
  祗听祁鼐说道:“我不是告诉你,身中毒指,难以活过百日,何况铁袖居士已死,八杰全已作古,我何能独生,现在希望你善待蓉蓉,我就瞑目了。”
  微顿,又道:“你的身体,自非蓉儿一人所能应付,你必须要有两个以上,还得叫她们熟读‘阴阳真解’才是。”
  “这个我知道。”
  “好吧,快走!”
  说着,食中二指,“嚓”的一声,戳进了太阳穴,仰身倒地,一命鸣呼。
  石玉筠“哇!”的哭声甫出,已被蕙蕙捂住了嘴巴,轻声道:“不要哭,快走,他的尸首,将来我会设法偷出去埋葬的。”
  旋即——
  她又附耳说了几句话,即带着石玉筠奔出石牢。
  一条幽僻的小径,发现了几具尸骸。
  石玉筠猜想,一定是“蕙蕙”下的手,两人一阵急行,已从秘径转到谷中,蕙蕙说道:“石公子,我只能送你到此,快走。”
  说完,一弹身,往回奔驰而去。
  石玉筠不敢怠慢,飞弹出谷。
  奔行之间,他的心里有一股莫名的悲哀,自己做梦也不会想到“圣手书生”祁鼐,会是自己的岳父。
  而且,这门亲事,还是父母生前订下的。
  那么,父母到底是谁?
  他为什么也不愿直截了当的说出?
  难道说出之后,会有严重的后果?
  看来——
  自己的双亲,必然也是江湖有名之人物。
  旋即——
  他又想起祁鼐的话,他怀疑“双燕会”中得那个神秘蒙面人,很可能就是狄中浩。
  但目前自己只功力要与此人对敌,骇相差很远,迨找到“银笛”、“朱简”,练成绝世武功,再报仇不迟。
  是以,喃喃自语道:“我会再来的。”
  奔行之间,已飞掠出谷。
  陡地——
  四股劲疾无匹的锐风,迎面扑来。
  同时,一声冰寒至极的喝声道:“小杂种,你的本事不小!”
  他目光落处,却见——
  面前三丈外,站立着四个人,都是双燕会徒众。
  这四个人,一高、一矮、一胖、一瘦。
  高的如同半截黑塔,怕不有八尺多高,双肩上吊,眼睛凹陷,面色阴惨惨的,有如一个吊死鬼。
  矮的只有三尺高,小鼻,小眼,恰如十一二岁的一个孩子,但面颊上,却是满面于思。
  胖的,却是大腹便便,面色红润,双目精光四射,手中拿着一个精钢铸成的算盘,来回晃动,发出“霹哩,啪啦!”的声音。
  瘦的如同一株古木,全身上下,恐怕没有四两肉,好像全身就是一副骨头架子支撑着。
  石玉筠心头暗凛,但不知这四个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家伙,又是“双燕会”中的何等人物?
  他双目怒睁,喝道:“杀不尽的孽障,通名!”
  高个子一阵阴阴怪笑,道:“小子,你可曾听说过‘四形鬼’名?”
  “四形鬼?”
  “不错。”
  石玉筠一声冷“哼!”道:“看你们三分不像人,七分倒像鬼,小爷就一起超渡你们。”
  他对这“四形鬼”确未听说过,自无法知道其武功高低。
  是以,话落弹身而起。
  他对“双燕会”徒众,恨之入骨,因之,出手毫不留情,一出手即是“风雷三掌”之“第一招飞”。
  “四形鬼”似乎也估不到石玉筠的武功会如此高强,首当其冲的即是那个矮子。
  是以,招出一声惊呼,矮子竟弹身飞起三丈余高。
  矮子身在空中,有如一只巧燕,腰身一拗,变作头下脚上,凌空而扑。
  同时,他在口中一声厉啸,喝道:“小子,今天你逃不了!”
  喝声中,已掣出了一条丈余长的软鞭,直如一蓬鞭网,广及三丈方圆,笼罩而下。
  他这些动作,都是在空中施展的。
  石玉筠心头一凛,双脚一弹,向外猛撤。
  但那矮子如同长了翅膀一样,如影随形,在空中絮眼而上。
  石玉筠心寒胆落,作梦也不会想到,这一个看不起眼的三寸钉,竟然身怀如此绝高的武功。
  他更想不到这超绝人寰的“风雷三掌”,让他轻轻躲过。
  看来,“双燕会”中,已囊括了武林中所有的高手。
  在电光石火之间,鞭网已临到头顶。
  恁的石玉筠躲闪得快,也无法在眨眼间躲出。
  眼看——
  石玉筠就要毁在矮子的鞭下之际。
  蓦闻——
  一声娇叱道:“矮鬼,还有你撒野的威风?”
  一条幽灵似的身影,来势如流星坠地,探手一抓,竟将“矮鬼”的鞭梢抓住,跟着向外一抖,喝道:“去你的!”
  如同一个带线的皮球,竟射出三丈余远。
  石玉筠凝目睇视,见是一个蒙面女人。
  其身材似曾相识,但又想不到在何处见过。
  蒙面女人两缕利剪似的目光,掠了石玉筠一眼,即转向“四形鬼”立身之处。
  “矮鬼”身形落地,又弹射而起。
  其余高肥瘦三鬼同声喝道:“你是谁?”
  蒙面女人语冷如冰的,道:“地藏王菩萨,来收拾穷鬼饿鬼。”
  “肥鬼”一阵哈哈狂笑道:“你来得好,咱最近的生意蚀本,如果把你带到长安去,定能捞上一票,哈哈哈……”
  笑声如夜枭鸣啼。
  石玉筠立在一旁,感到耳鸣心跳,血翻气涌。
  陡地——
  蒙面女人一声娇叱道:“肥鬼,你这‘笑音功’,休得在姑娘面前施展。”
  娇躯一弹,疾如流星般的扑向“四形鬼”。
  同时,双臂一挥,幻出千百只掌指手影。
  “四形鬼”似知厉害,分从四方猛扑。
  石玉筠恐怕蒙面女吃亏,一声暴吼道:“四形鬼,你们纳命……”
  暴吼未已,蒙面女人不知使用的什么身法,已巧妙的滑出身来,侧转头娇叱道:“谁要你帮忙!”
  石玉筠被她一叱,硬生生的将弹起的身形刹住,怔立在一边。
  蒙面女人更不怠慢,矫叱声中,将“四形鬼”的攻势,都很巧妙的化解,面且,攻守兼备。
  石玉筠在一旁看得眼花撩乱。
  他想不出此女究系何人?
  从对方的眼色中看去,似乎对自己怀有仇恨。
  他本可以弹身离去,但一股傲性支撑着他,要看看结局如何?
  他也想知道此女何人?
  一阵雨骤风狂的猛攻猛扑,蒙面女人的纤掌落处,惨呼频传。
  “四形鬼”个个摔得灰头土脸,厉啸连连。
  他们似知不敌,一声厉啸,弹向谷内。
  无疑地——
  是要返回坛内,请求援兵。
  蒙面女人冷“哼!”一声,缓缓的转过身来,向石玉筠的面前走来,双方距离,仅有五尺之遥。
  石玉筠一接触对方的目光,心神一颤,暗道:“好深湛的内功!”
  忖念之间,但闻蒙面女人语冷如冰的道:“石玉筠,想不到我们会在此地见面!”
  石玉筠乍闻对方一口叫出自己的名字,全身不自觉的一颤脱口问道:“请问你是谁?”
  “你想知道?”
  “不错。”
  “在你未知道我是谁以前,我想叫你明白一件事。”
  “什么事?”
  “你不要以为适才我是救你。”
  “不是救我?”
  “当然。”
  “能不能请你说明白一点。”
  蒙面女人又冷“哼!”一声,道:“我不要你死在他们的手中。”
  “此话怎讲?”
  “把你的性命,留给我!”
  “我与你并没仇恨!”
  “没有?你说得倒很轻松。”
  看玉筠冷傲成性,面龟陡寒,沉声道:“你到底是谁?不妨将面中揭开,大丈夫恩怨分明,如果我们之间有仇,在下任凭你处置。”
  蒙面女人冷冷的道:“当然有仇!”
  石玉筠一阵“嘿嘿”冷笑道:“有仇?”
  “不会错的。”
  “那么请你揭开面巾。”
  蒙面女人抬起纤手,向下拉起面巾。
  石玉筠的心情一阵跳动,双目瞪得滚圆。
  对方将蒙面巾一拉,他不由得“啊!”的呼叫道:“英妹妹!”
  原来对方竟是仇英英。
  真是“士别三日,刮目以待”,几个月的时间,仇英英竟学得身神鬼莫测的武功,在举手投足之间,就将“双燕会”中一流高手击败。
  当下,石玉筠不知是喜?是忧?
  呼叫声中,就要……
  陡地——
  仇英英粉颊笼煞,厉喝道:“石玉筠,你再敢前进一步,姑娘立时劈死你!”
  石玉筠心头一寒,立定脚步,颤声道:“英妹妹,你……”
  “谁是你的英妹妹!”
  “英妹妹,难道你会忘记了我住在府上之时,无忧无虑的岁月?”
  仇英英秀目喷火,接道:“我没有忘记,而且,历历如绘。”
  微微一顿,又道:“石玉筠,我父亲的事,你也没有忘记吧!”
  石玉筠全身为之一颤,黯然的的道:“英妹妹,仇伯父是自己看不开,我……”
  仇英英冷冷的截住道:“是你逼死我父亲,现在我问你,姑娘应不应当替父报仇?”
  石玉筠痛苦的一声长叹,道:“应当。”
  稍停,又接着道:“英妹妹……”
  话声未落,仇英英怒叱道:“姑娘不是你的英妹妹,你要尊重一点。”
  说话之间,声色俱厉。
  看形像,她誓必要取石玉筠的性命。
  石玉筠声音低黯的道:“如果你认为杀死我,而能使你愉快的话,不妨就出手好了,不过……”
  话声戛止。
  仇英英喝问道:“不过什么?”
  “我绝对没存杀害仇伯父之心,而是他老人家一时看不开,以致弄得那样下场,同时,由于‘追命天尊’在场,使我想起他击毙‘中州神医’的仇恨,因此,在言语上粗暴了一点。”
  “这就是你的理由?”
  “还有我们小时相处的一切,如在眼前。”
  他想以童年时的情景,化解仇英英对他的怨恨。
  仇英英一阵冷笑道:“石玉筠,你认命吧!”
  说着,纤手上扬,劲力猛吐。
  一声惨呼!
  石玉筠被砸出八尺,摔倒地上。
  一口鲜血吐出,又颤巍巍的站起身来。
  他的面上,泛出无比的痛苦。
  慢慢地——
  又走回原地。
  石玉筠气息微弱的道:“为了补赎罪衍,请下手吧!”
  仇英英万万想不到他竟不还手,又不躲避。
  芳心里,也感到无比的难过。
  但是,父亲的惨死,又浮在眼前。
  微一犹豫,纤手又提。
  就在这时——
  一条身影,泻落在场中。
  石玉筠与仇英英同时侧头睇视,见是一个身穿白衫风度翩翩的少年公子,生得如同玉树临风,潇洒已极。
  仇英英更不犹豫,掌势疾吐。
  又是“轰”的一声响处,石玉筠又摔出丈远。
  那白衫少年,目珠一睇仇英英,弹身落在石玉筠身侧,就要……
  但石玉筠又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来。
  那少年道:“兄台,你们是怎么回事?”
  石玉筠嘴角溢血,苦笑道:“请兄台退后,我们之间,有点误会。”
  说完,又走回原地,道:“仇姑娘,你继续出手吧!”
  仇英英再怎样怨毒,也无法出手了。
  当然,先时那两掌,她并未用全力,否则,再有两个石玉筠也早命丧多时了。
  可是,她的怒气并未全消,闻言,掌势又出。
  石玉筠再次被砸出丈外。
  白衫少年疾射近前,蹲下身去,替石玉筠疗伤。
  仇英英并未出手阻止,怔怔地立在原地。
  蓦闻——
  数声厉啸,破空传来。
  随着啸声,数条人影,从谷内射出。
  仇英英秀目落处,却见“四形鬼”去而复返。
  还有一个身穿长衫的中年书生,正是“双燕会”的师爷——胡雁。
  此际——
  石玉筠恰好功力已复,正在询问白衣少年姓名。
  白衣少年自称“古殷”。
  当下,石玉筠一见“四形鬼”,顿时怒火上升。
  他就要——
  胡雁已弹身迎上,喝道:“石玉筠,想不到你会逃出来,还敢在此地惹事,大概就是活得不耐烦。”
  他是在暗示石玉筠,你既然脱逃出来,还不远远的离开,却在此地逗留。
  石玉筠颖悟超人,何尝不明白他的话意,但是,情势所逼,他虽想避难,却又不能如愿,于是,冷冷的道:“怎么样?难道这也是你们‘双燕会’的地方?”
  胡雁一声朗笑,道:“你说对了,在双燕会总坛五十里之内,不许任何人寻仇斗殴,石玉筠,说不定本师爷得带你回去。”
  石玉筠对当前这一个胡师爷,并不愿正面为敌。
  此次——
  虽非他直接将自己放出去,但是,他的暗示自己,其恩德也不小。
  可是,如果不冷言冷语的答复,远远站立的“四形鬼”,又恐怕他们就对胡师爷生起疑心。
  是以,闻言之下,冷漠如冰的道:“没有那么容易!”
  胡雁双眉紧皱,目珠一溜,沉声喝道:“不信你就看看!”
  话声甫落,弹身而上。
  石玉筠并不知胡师爷的武功高低,有心要试试对方的避诣,横飘三尺。
  立即展开“风雷三掌”之“第一招飞”。
  一片掌影,势挟风雷。
  蝙的凌厉至极。
  胡雁身形怪诡,蹁跹滑出。
  石玉筠从施展“风雷三掌”之第一、二两招,可以说甚少有人躲过,而胡雁却轻轻的飘闪而出。
  那么,此人之功力,岂不已达不可思议的境地。
  石玉筠第一招飞施出,未臻理想。
  跟着——
  就是“第二招坠”狂猛劈出。
  出乎意料,连对方的衣角也未摸着。
  他才要连环施展前两招时,陡觉——
  面前爪影如山,已抓向他的胸前。
  石玉筠骇然一震,全身冷汗直流,他无论如何闪避,也无法躲过。
  眼看石玉筠就要······
  在电光石火之间,一条身影凌空射入场中。
  这条身影,带来一股酒气。
  其身未落地,己自喝道:“你敢动他!”
  一招奇诡莫测的掌势,将胡雁的爪影破解,而且,还将他退三步,始才拿桩站稳。
  胡雁惊怔之余,脱口呼道:“你······”
  “你”字出口,来人已转个弯:“我宰掉你,不必多言!”
  欺身而上,掌势翻飞。
  石玉筠立在一旁,见来此的乃是“酒驼”。
  他急呼道:“老前辈······”
  但“酒驼”却接口道:“你快走,这里没有你的事。”
  说着,仍向胡雁扑去。
  但胡雁以奇诡莫测的身法闪避着。
  忽地——
  他惊呼出声,道:“好一套‘裂肌掌’!”
  “酒驼”嘿的一声冷笑道:“你的‘万化易容术’也不错。”
  胡雁躲闪之间,急疾的掠了‘四形鬼’一眼,见‘四形鬼’已与仇英英打在一起,这才放下心来。
  就在这时,蓦见——
  一乘小轿,由两个健壮的女人抬着,冉冉而来。
  后面紧跟着四个俊美无匹的少年男子。
  见眼之间,已来到场中。
  石玉筠不知来者为谁?凝目睇注。
  忽然——
  发现轿后面,用一条绳索,缚着一个披头散发的少女,一步一个踉跄的紧紧相随。
  石玉筠一颗心,差一点炸裂,呼叫道:“璋弟弟……”
  原来后面,正是与他相约于“台山寺”相见的方若璋,想不到竟然被人家制住。
  无疑地——
  这是“万花洞”的人出现。
  那么,轿内的人,不问即知是“万花洞主”。
  他一身暴喝,弹身过去,一把扯断绳索,竟将方若璋抱在怀内,又飞弹掠出三丈开外。
  后跟的四个俊素少年,同声厉喝道:“放下她!”
  欺身扑向石玉筠。
  一直立在旁边的古殷,弹身掠在石玉筠面前,迎住四个俊美的少年。
  也就在这时,从轿内钻出一个年约四旬的妇人,双目射出两缕奇光,喝道:“你们务必把那个小子逮住!”
  她是指示四少年把石玉筠捉住。
  但她一见四个少年,被另一俊美书生接住,竟自动的慢步趋向石玉筠。
  看似缓慢,其实快若闪电。
  正在与胡雁打在一起的“酒驼”见状,一记怪异的掌势将胡雁逼退,弹身迎向“万花洞主”。
  同时,他厉声喝道:“石公子,你快走!”
  一面说着,已与“万花洞主”打在一起。
  蓦闻——
  胡雁喝道:“你哪里走?”
  弹身疾扑而去。
  石玉筠手抱方若璋,当然更不是对手。
  眼看胡雁就要······
  一声厉啸,破空而来。
  一条红影一闪,“恨天姬”凌空射落,道:“小兄弟,你走你的。”
  话声中,已接住胡雁砸来的掌势。
  石玉筠低头看视怀中的方若璋,见她面色惨白,气息微弱。
  他为了救她,向场中瞥了一眼,弹身钻进旁边的树林内,将轻功施展到极限,飞奔疾掠。
  一阵急驰,已奔出了十几里路。
  他恐怕有仇敌发现,也顾不得男女授受不亲,一伏身钻进一座荒冢的乱草丛内。
  他急将方若璋放下,颤声叫道:“璋弟弟,璋······”
  他不知道应该如何称呼?
  是以,第二个“璋弟弟”未能叫出口。
  方若璋睁开一双无神的双目,面含微笑道:“你应该叫我璋妹妹。”
  石玉筠只得点头道:“璋妹妹。”
  方若璋似乎感到十分满足,慰然的一笑,道:“筠哥哥,小妹到底又看见你了。”
  微顿,又道:“筠哥哥,你所中‘魔火毒功’解了没有?我一直记挂着你。”
  说着潸然泪下。
  石玉筠抬起手来,替她揩掉颊上的泪水,道:“璋妹妹,与你分开后,我遇到‘恨天姬’老前辈,是她带我去找‘百果老人’,索取‘断肠果’!”
  “断肠果?”
  “是的。”
  “断肠果可以祛毒?”
  “不但能祛毒,我本身也生出抗毒的体能。”
  “这样就好了,以后就不怕恶人施毒。”
  她说着话,一双秀目不要的睇注着石玉筠的俊面。
  忽地——
  石玉筠想起她如何会落在“万花洞主”手中,问道:“璋妹妹,你怎的落在她们手中?”
  方若璋仰卧在地上,泪水如同断线珍珠一样,从眼角滚向两鬓。
  看她的形态,伤心已极。
  石玉筠急道:“璋妹妹,到底是怎么回事?”
  方若璋哽咽道:“筠哥哥……”
  说出“筠哥哥”三字,一翻身“哇!”的一声,钻在石玉筠怀中,“呜呜”娇啼起来。
  石玉筠手抚芳肩,轻声说道:“璋妹妹,说出来,你会减轻痛苦的。”
  但方若璋却未止住哭声。
  石玉筠又喃喃自语道:“好吧,你哭一会,心里也会舒服的。”
  良久——
  方若璋才慢慢止住哭声。
  将娇躯一扭,变作仰卧在石玉筠怀中。
  满颊泪痕,有如一枝带雨的梨花。
  真是“我见犹怜”。
  石玉筠是一个多情的男子,看得心里实在不忍,用自己的衣袖,替她揩拭着颊上的斑斑泪痕。
  方若璋凝睇了石玉筠俊面一会,才哽咽着道:“筠哥哥,我与你分开以后······”
  话声戛止。
  似乎在考虑着应该怎样说才好。
  石玉筠已催问道:“怎样?”
  方若璋又滚落下泪水,唏嘘道:“即到处寻找‘圣手书生’,但无人知道。”
  “璋妹妹。我碰见他了。”
  “你碰见了?”
  “是的.”
  于是,石玉筠将碰见“圣手书生”的前后经过,简略的说了一遍,又道:“璋妹妹。你说下去。”
  方若璋微弱的接道:“我在无奈之下,遂偷偷的到父亲隐居之处询问,因为他老人家江湖多年,或许能知其下落······”
  话声又止,樱唇抖动得十分厉害。
  石玉筠察颜观色,知道她定然遇见不平常之事,遂急急问道:“怎样?”
  方若璋极力的忍住悲痛,道:“家父与居停主夫,全被万花洞主所害······”
  说至此,又“哇!”的痛哭起来。
  石玉筠闻言,双目喷火,咬牙切齿的道:“我誓必击杀万花洞主为令尊等报仇!”
  他逼住怒火,压低声音道:“璋妹妹,都是我害了你们。”
  方若璋仰起粉脸,道:“筠哥哥,万花洞主武功奇高,千万莫要莽撞行事,我……我恐怕不行了!”
  “你怎样!”
  “我被‘万花洞主’捉回去,被迫服下她的‘万花毒粉’!”
  “万花毒粉?”
  “是的。”
  “我会替你设法解毒的。”
  方若璋螓首微摇道:“万花毒粉乃是万花洞主秘制的,无药可解,只要是叛徒一被捉回,没有一个能逃出活命的。”
  忽地——
  石玉筠想起一事,脱口问道:“万花洞内,怎的都是少年男子?”
  “都是乔装的。”
  “所以你也被迫易钗而弁?”
  “因为这样,可以与少年男子接触,以便擒捉,供万花洞主练功之用,以后你对陌生少年千万小心。”
  “璋妹妹,我替你评评脉息。”
  说着,就要……
  蓦闻——
  一阵衣袂带风之声,急驰而来。
  石玉筠弹身而起,双目电射,功贯双臂,安心要将来人一掌,就击成肉酱。
  一条黑影,迅若奔雷闪电,竟纵进荒冢内。
  石玉筠并未看清对方是谁,同时他也相信不会是什么好人,是以,运集了全身劲力,砸出一掌。
  “轰”的一声,双方掌力接实,石玉筠只感到眼前一黑,仰身便倒……

  第十三章 痴情女魂断望夫崖
  石玉筠被来人的雄浑掌力,砸得气翻血涌。
  只感到双眼一黑,翻身而倒。
  在电光石火之间。
  来人将手一抄,接住了石玉筠的身体,颤声叫道:“筠弟弟,筠弟弟。”
  石玉筠的灵智并未失去,他隐约的听到这个叫声,十分耳熟,心里明白,来人并不是仇敌。
  是以,慢慢睁开眼睛,却见自己正躺在“恨天姬”的怀中,她那丑陋不堪的面孔,一无表情,口里却连连呼叫。他感到无可言宣的难过,自己曾连逢奇遇,竟然连“恨天姬”的一掌也接不下来。
  看来——自己的武功,要想报仇,是难上加难了。
  一股莫名的悲凄,冲上喉管。
  因之,泪水滚滚流下。
  正是“英雄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
  他所伤心的,就是武功相差远甚。
  “恨天姬”乍见石玉筠流泪,急道:“你······你怎么啦?”
  石玉筠弹身立起,抹干泪水,道:“没有什么。”
  “恨天姬”站起身来,道:“适才我远远地听见这里有女人哭声,只以为有恶人行凶,所以疾驰而来,真想不到……”
  忽地——
  石玉筠急疾的转身看向方若璋。
  见她双目紧闭,面无血色。
  他心头骇然一跳,蹲下身来,一试脉搏,方若璋早已气绝身亡。
  石玉筠一声哀嚎:“璋妹妹……”
  泪水如同决堤的洪流,奔腾而下。
  “恨天姬”立在一旁,轻声道:“筠弟弟,人已经死了,哭有何益?还是快点把她埋起来,没法为她报仇才是。”
  石玉筠感到“恨天姬”的话,确也有道理,即止住泪水,就在当地,运掌砸了一个土坑。
  “恨天姬”帮助他将方若璋埋好,默默地立在墓旁志哀。
  这种无声的哀怜,比放声大哭,还要难过。
  石玉筠本在未识破方若璋之前,只以为自己真正得到了一个好友,迄至知道她是女儿之身后,感到其舍命搭救自己这份恩德,虽粉身碎骨也难报万一。
  他要把她当作亲生妹妹看待,但天道不常,假手于恶人,使这一个善良的少女,含恨九泉。
  而今,人鬼殊途,怎不叫石玉筠摧心断肠。
  是以,他如泥塑木雕似的默立着。
  良久——
  才唏嘘的道:“璋妹妹,你的仇恨,我会报的,有朝一日,我要将‘万花洞主’的心,拿到此地来奠祭你。”
  说着话,牙齿咬得“格格”作响。
  “恨天姬”轻轻挪近他的身侧,扯了一下他的衣袖,道:“你要节哀瞬变,不要苦坏了身子。”
  石玉筠转头,双目凝注着她,却未作声。
  “恨天姬”又道:“人死不能复活,她既然不能再给你安慰,我愿意常在你的身边。”
  石玉筠本来伤心已极,对她先时所说的话,一句也未听进去,此际一听她说出这样露骨的话,不由脱口说道:“老前辈,你……”
  “恨天姬”语声温婉的截住道:“不要再叫我老前辈。”
  石玉筠无限惊奇的问道:“叫什么?”
  “叫我姊姊好了。”
  “那……”
  “难道你不愿意?”
  “老前辈,江湖辈份是不能背弃的。”
  “甚么辈份,以后我们姊弟相称,方便得多。”
  蓦地——
  石玉筠想起“恨天姬”屡次伸手帮忙之事,自己如何能对救命恩人,如此无礼,于是说道:“上次老前辈被‘双燕会长’击下悬崖,晚辈曾下去寻找,竟未发现你。”
  他是有意岔开话题。
  “恨天姬”白了他一眼,却道:“怎么又老前辈,有多么难听?”
  微顿,又道:“我被他砸下悬崖,幸遇一位高人搭救,才死里逃生,真是万幸。筠弟弟,我们走吧!”
  说着,伸手抓住石玉筠的手腕,弹身向外纵去。
  石玉筠对着恩人,不便使她难堪,也就依顺的随着她向外飞掠。
  尚未行得几步,竟有三个人横身拦住去路。
  石玉筠目光落处,见是“酒驼”、“古殷”以及“仇英英”。
  仇英英怒目瞪视面前二人。
  古殷不屑的凝睇着“恨天姬”。
  “酒驼”捧着大酒葫芦,“咕”的一声,喝下了一大口酒,将酒葫芦塞子塞好,目射寒光,冷冷地道:“魏芳芳,你在引诱他!”
  原来“恨天姬”的名字,叫魏芳芳。
  “恨天姬”怒声道:“放屁!”
  “你既然不是引诱他,老是与他在一起做什么?”
  “你管得着?”
  “这件事情,我管上了。”
  “你配?”
  “酒驼”双目暴射两缕利刃似的森森寒光,沉声道:“叫你看看我配不配?”
  说着,右掌向左前方丈余外的一株碗口粗细的树木一挥,掌风轻飘飘的划出。
  只听“咔嚓!”一声,那株树竟然被掌风削断,如同利刃斫的一样。
  “恨天姬”心头狂跳,暗暗咋舌。
  “恨天姬”猜不透这酒驼是谁?自忖功力万万不敌,但她也是成名多年的人物,岂肯与她所喜欢的人,无端离开,于是,冷冷地道:“你有什么理由,要我离开他?”
  “你自己心里明白。”
  “我不明白。”
  “你是要我说出来?”
  “酒驼”看了石玉筠一眼,似有所顾虑,几次张口,均未吐出话声。最后,终究一跺脚说道:“将来我会说出的,现在你给我走!”
  “不走!”
  “你真不走?”
  “这还有假的?”
  “那么,你是真的喜欢他了?”
  “当然。”
  陡地——
  仇英英一声冷“哼!”道:“也不撒泡尿照照那副尊容!”
  “恨天姬”跨前三步,双目射煞,怒叱道:“你骂谁?”
  “骂你。”
  “你乳臭未干,竟敢在我面前撒野。”
  双掌一起,就要……
  “酒驼”左掌一挥,喝道:“站住!”
  “恨天姬”但觉面前一堵无形的正墙挡住,而且,逐渐的向外扩张,竟将她推得后退了一步。
  旋即——
  仇英英弹身就要……
  却被“酒驼”止住道:“仇姑娘且慢!”
  话声中,他自己却欺身而上,厉喝道:“你再不走,可莫怪我出手。”
  一面说着,一面右手上提。
  此际——
  石玉筠一见,横身拦在二人之间,急道:“使不得,有话慢讲。”
  因为两方都是他的恩人,任何一方,他都不能得罪,所以只有横身拦住。
  酒驼将举起来的右掌放下,说道:“小兄弟,你不能与她在一起。”
  “为什么?”
  “不为什么,你将来会后悔的。”
  “但你总得说个理由。”
  “理出是有的,慢慢你会知道。”
  蓦地——
  “恨天姬”一阵“咯咯”娇笑,道:“筠弟弟,你不必对他弹琴了,他有什屁的理由,不过信口开河,我暂时离开,将来我还会找你的。”
  说完,弹身疾掠而去,晃眼间,已消失了踪影。
  石玉筠感到“酒驼”多事,他相信“恨天姬”对他并没有恶意,完全是长者对晚辈的爱护。
  她自己愿意降低身份,以姊弟相称,又有何关系?
  是以,面色略现不快。
  “酒驼”是何等样人,他以前木滞滞的样子,完全是假装的,此际一见石玉筠的形态,那有不明白的道理,遂即说道:“小兄弟,我们不说别的,就以她的年龄而论,大你一倍还有余,难道你会喜欢她?”
  “在下并没有说喜欢她。”
  “那就好。”
  忽地——
  仇英英一声冷“哼!”道:“老前辈,我们走!”
  她对石玉筠依然是仇视。
  石玉筠对她,总感到有点抱愧。
  因之,看了她一眼,却未作声。
  仇英英本来希望他能再向自己说上几句道歉的话,满天云雾,就算消散了。
  想不到石玉筠一个屁也不放,这又激起了她的怒火,道:“石玉筠,我们的事,还没有完。”
  石玉筠心里暗道:“我挨你三掌,似乎不再欠你的债了。”
  转念之间,口里却道:“英······随便你了。”
  “酒驼”恐怕两人再起冲突,即岔开话题,道:“小兄弟,准备何往?”
  就在电光石火之间,石玉筠忽然想起自己在“铁袖居士”慕和之假墓前,遇见一个黑衣女人。
  她曾邀约自己至终南山望夫崖相晤。
  “铁袖居士”一死,而且,恩师与“江湖八杰”之间的仇怨,也完全解开,仍需要前往一会。
  大丈夫千金一诺,岂能失信于女子。
  他计算时间,虽然过了几天,仍要前往。
  是以,说道:“在下与一个友人相约,须至终南山一行。”
  “酒驼”疑奇的问道:“你到终南派?”
  “不是。”
  “那又到终南山何事?”
  “乃是与另一个人约晤。”
  一直立在旁边未曾开口说话的古殷,却在这时,插口说道:“在下有点事先走一步,诸位在此谈吧!”
  身躯微晃,已消失在暗影里。
  当下,石玉筠也双手一拱,说道:“老前辈,屡蒙援手,大德不言谢,后会有期。”
  说着,看了仇英英一眼,一弹身,疾掠而去。
  “酒驼”望着石玉筠消失的方向,道:“他的性子,与他的父亲一样。”
  微顿,转头对仇英英道:“我们无论如何,要帮助他打听一下‘银笛’。”
  仇英英无言的点了点头,紧随在“酒驼”身后,也疾驰而去。
  且说石玉筠一路尽拣荒僻小径奔驰,怕再耽搁。
  就在第二天的未时,已抵达终南山。
  但终南山绵亘数百里,望夫崖又在何处?
  要想在偌大的一座山区内,寻找一个小小的地方,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既无人打听,亦无目标。
  是以,他怔怔地立在一座峰头。
  可是,又不能不去寻找、只有盲目的奔驰。
  奔行之间,蓦地——
  发现一块巨石,逼着望去,恰如一个人影。
  他的心头一动,暗道:“说不定这里就是!”
  毫不犹豫,弹身纵上崖顶,
  拢目睇处,却见那块巨石,恰在岸边。
  他已确定这里就是“望夫崖”。
  他正要看看有无人踪,或有无洞府之时,蓦闻——
  有人轻轻地一声叹息,道:“他不会来了!”
  这是一个女人的声音,难道真的误遭误碰,找到了约晤的地点,是以,提高声音,说道:“敢问此处是否望夫崖?”
  一阵沉默,并无人接腔。
  石玉筠心头一颤,暗自忖思:“荒山野岭,难道是山魈木魅说话不成?”
  忖念未已,蓦地——
  传来一个冷漠如冰的声音道:“你是谁?”
  “在下石玉筠。”
  “石玉筠?”
  “是的。”
  “你来望夫崖何为?”
  “在下于三个月以前,曾与一位前辈约晤……”
  话未说完,从巨石后面,如同幽灵似的转出了一个身影。
  双方目光一接解,不约而同的轻“咦!”了一声。
  转出的身影,正是那个黑衣女人。
  她双目射出冷电似的光芒,冷冷地道:“你才来?”
  石玉筠点头道:“是的,因在路途上耽误了,请前辈原谅。”
  黑衣女人看了他一眼,道:“你找‘铁袖居士’有什么事?”
  “因为有一点误会。”
  “什么误会?”
  “现在已经误会冰释。”
  黑衣女人,双目陡睁,神色似乎有点激动,问道:“这样说,你找到他了?”
  石玉筠黯然的说道:“不瞒前辈说,在下确是碰见了他。”
  黑衣女人飘身近前,相距石玉筠只有三尺,急道:“他在何处?”
  石玉筠不知她与“铁袖居士”是否有恩怨情仇,立即功贯两臂,向后退了一步,说道:“能否请前辈说出讳号?”
  “告诉我,他现在究竟在何处?”
  “我可以告诉你,但你要先说出姓名。”
  “徐仙灵。”
  石玉筠“啊!”的呼叫出声,脱口说道:“徐仙灵?”
  “不错,你可以说出他的行踪了吧?”
  石玉筠目蕴泪光,道:“他死了!”
  徐仙灵猛地探手直抓向石玉筠的胸前。
  其出手之疾快,直若电光石火。
  石玉筠毫未防范,竟被她抓住肩头。
  她的中指,紧紧地扣住了“肩井”大穴,厉喝道:“是你害了他?”
  石玉筠穴道被制,全身劲力无法提聚,同时,徐仙灵手上的力道奇大,只痛得他冷汗直流。
  冷冽的石玉筠,将牙根一咬,噤不出声。
  双目射出两缕怒火,瞪注着她。
  徐仙灵本来惨白的面色,就令人惊惧,此际扭曲得更加难看,继续厉声喝道:“你再不说,我就要你的命!”
  猛地——
  石玉筠想起“铁袖居士”慕和是否用的是“借刀杀人”之计?
  不然的话,徐仙灵何以如此的对待他?
  若果真如是,其人之心机,未免过于狠毒了。
  看来——
  转念及此,忍住痛疼,道:“你与他……”
  徐仙灵未待他说完,截住道:“若是你把他害死,就让你血债血还!”
  石玉筠的心头一松,道:“请你放开手,在下绝不会脱逃,我会说的。”
  徐仙灵犹豫了一下,将手一松,道:“说!”
  石玉筠略微一运气,感到并无异样之处,遂道:“他死在‘万花洞主’之手。”
  “万花洞主?”
  “是的。”
  “你怎么知道?”
  于是,石玉筠将开始认识“路人”的经过,详详细细的说了一遍,又道:“他是为我而死,我会替他报仇的!”
  微顿,紧接着:“他在临死前,曾叮属在下寻找前辈。”
  陡地——
  徐仙灵仰首一阵凄厉的笑声,破空传出。
  笑声甫落,喃喃地自语道:“慕郎……”
  她的话声戛止。
  双目中,泪水如同决堤的江河一样,流满两颊。
  石玉筠目睹徐仙灵的形态,已猜知两个人的关系,但他却无法插嘴劝慰,是以,怔怔地立在一旁。
  徐仙灵的泪不断的流着,仰望苍穹。
  良久,才哽咽的道:“慕郎,我等了二十多年,想不到已是幽冥远隔,我……我还有什么希望?慕郎,你……”
  “你”字出口,转头对石玉筠道:“你答应替慕郎报仇?”
  “是的,我不会放过万花洞里所有的人!”
  他想起方若璋的惨死,以及“铁袖居士”临死前的痛苦挣扎,他完全是为了自己,此仇岂共戴天?
  徐仙灵已止住了泪水。
  她的面色是那样的平静。
  同时,在刹那间,似乎又老了十几年。
  忽然,她声调和缓的道:“对于我们的事,你不必知道。我首先代他谢谢你替他报仇的恩德。”
  倏地——
  将手一抬,说道:“你看那边有人来了!”
  石玉筠随着她指的方向看去,什么也没有。
  就在这时——
  只听一声慄人的惨叫:“娘,恕女儿不孝,我要随……”
  “咔嚓!”一声脆响。
  石玉筠急疾回过身来,却见徐仙灵已自碎天灵盖,倒卧于血泊之中,一缕芳魂,随着情郎去了。
  他愣怔的看着这一个用情专一的女人,感到无比的伤心。
  他猜测不出两人何以未能在一起?
  两人既然倾心相爱,为什么不能冲破难关,想法厮守一起,白首偕老,而落得两地相思。
  陡地——
  石玉筠感到一缕指风,制住了自己的软麻穴。
  他心头狂震,这是何人,竟有如此的功力?
  人家欺身到自己身边,还未察觉。
  软麻穴被制,如同常人一样,他侧头看视,并没有一个人影,但身旁的四周景象,意外的大变。
  只见一片广漠无垠的荒野,那里是原先立身之处?
  再一转头,徐仙灵的遗骸,也已踪影不见。
  他不由得全身战慄!
  忽然——
  一声冷如玄冰的声音,道:“我的女儿是怎样死的?”
  石玉筠一震,接道:“你是谁?”
  “我是她的母亲。”
  “你可以现身一谈吗?”
  “毋须,是你把她击死的?”
  “不是。”
  “那又是谁?”
  “是她自尽的。”
  “她为什么会无端的自尽?二十余年来,她在精神上受尽了痛苦,想不到她会如此的下场。”
  “她是听到在下说出‘铁袖居士’的死讯……”
  话声未已,隐身之人,截住道:“铁袖居士死了?”
  “是的。”
  一阵沉默。
  石玉筠急道:“老前辈,在下是一番好意,来此向令媛送信的,现在你制住我的软麻穴,不知又是何意?”
  “我可以替你解开,但暂时你不能走!”
  石玉筠骤觉穴道已解,但四周的景象依然如故。
  他的功力既复,弹身而起,要想找到隐身之人。
  蓦闻——
  徐仙灵的母亲冷冷地道:“你不必枉费气力了,你已处身在‘混元阵’内,好好的听我问你几句话,再走不迟。”
  石玉筠这一弹之力,怕不要纵出五六丈,但是,低头一看,自己仍站在原地。
  一股傲性,冲胸而起,喝道:“老前辈,不知在下有何不对之处?”
  “告诉你,这望夫崖顶,从无男人来过,你是第一个来此,而且,夺走了我女儿的性命。”
  微微一顿,又道:“因为我痛恨男人,所以在此布下了‘混元阵’,你来此之时,阵式并未发动,现在插翅你也难以飞出。”
  “那么,你是什么意思?”
  “我想了解你的出身。”
  “如果我不说?”
  “你就永远的留在此地。”
  石玉筠闻言,立即怒气陡生。
  他与“寰字一怪”相处,所感染的怪气,在他的内心中潜存着。
  此际——
  一声怒吼,朝向发声之处砸去。
  他这一掌,乃是以“三阳禅功”推出的“薰风掌”。
  热浪滚滚,波翻浪卷。
  但闻隐身之人,脱口呼道:“薰风掌!”
  石玉筠一声冰寒的冷笑,道:“不错。”
  “你是谁?”
  “石玉筠。”
  “寰字一怪是你的什么人?”
  石玉筠心头一动,接口道:“家师。”
  一阵凄厉的冷笑,道:“好吧,你就永远的住在阵内吧!”
  说完,声息寂然。
  石玉筠厉喝道:“你是谁?与家师有何仇怨?不妨当面算清!”
  然而——
  恁他喊破喉咙,也无人答应。
  他自不甘被困,将轻功施展到极限,弹身疾掠。
  奔驰了约盏茶时间,转头四周睇视,依然是一片广漠无垠的荒野。
  但是,再低头向地上看去,不由得大骇。
  原来始终在方圆不及一丈的地方,转来转去。
  至此——
  他不禁哀声说道:“老前辈,你这样闲住在下,究是何意?如果你真与家师有仇,在下说过完全负责。”
  可是,却没有人回应。
  只气得石玉筠怒吼连天,挥掌乱劈。
  一阵激动,感到有点疲倦,遂端坐地上,运息起来。
  不知经过多少时候,腾觉——
  有人掣动自己的衣袖。
  他弹身而起,随着外面一拉之势,向外轻轻地的挪了一步,幻象顿失,自己仍旧站在望夫崖顶。
  又抬头一看,面前端立着一个贵妇人。
  这个贵妇人,正是他的救命恩人,立即躬身道:“多谢前辈,屡施援手,敢问前辈上下如何称呼?”
  贵妇人道:“以后你慢慢会知道的。”
  说着话,双目似电射向石玉筠的俊面。
  石玉筠一接触她的目光,禁不住机伶伶的打个冷颤。
  旋即——
  贵妇人双目神光内蕴,说道:“你知道死去的徐仙灵是谁?”
  石玉筠一怔,摇摇头道:“请前辈示知。”
  贵妇人却未即答,反问道:“令师的江湖绰号叫‘寰宇一怪’?”
  “是的。”
  “你可知道他的姓名叫什么?”
  石玉筠又是一怔。
  确实的,他随从恩师习武年余,只知他老人家的绰号,至于他的真实姓名,却不大清楚。
  在一起时,曾几次想问一下,终未启口。
  现在,经贵妇人一问,感到十分难堪,俊面倏红。
  口里呐呐地道:“我……没有问过。”
  贵妇人道:“语云:子不言父名,徒不言师讳,但作为一个徒弟,却不能不知道师父的姓名,你说对不?”
  石玉筠羞得俊面更红,暗恨自己疏忽。
  贵妇人接着道:“这也怨不得你,他自己也应该说出。”
  石玉筠抬起头来,惭恶的道:“仍请前辈赐知。”
  贵妇人道:“他的本名叫徐黔。”
  “徐黔?”
  “不错。”
  “前辈提起家师之姓名,有何所指?”
  “适才我所说死去的徐仙灵,是他的亲生女儿。”
  石玉筠“啊!”的惊呼出声,道:“她是我的师姊!”
  “应该这样称呼才对。”
  至此,石玉筠的心头,反而有点迷糊起来,看看贵妇人娇艳绝伦的面孔,问道:“能否请前辈仔细说明?”
  贵妇人点头,道:“说起令师,我并不认识,只是闻言,听说他年轻及中年时,生得潇洒已极,不知风靡了多少姑娘。
  “尚幸此人,并不是一个好色之徒,在一个偶然的机会,他中了仇家迷药之类的毒粉,失去了理性。
  “其时,他正好与一个江湖女儿行走在一起,由于理性一失,竟然与那个少女发生了不可告人之事。
  “他一时伤心欲绝,更加羞愧难当,同时,感到无颜再见那个少女,竟然悄悄地离开了她。”
  说至此,她抬起素手,掠了一下发边的散发。
  石玉筠急问道:“那个少女是谁?”
  贵妇人道:“就是徐仙灵的母亲,也就是困住你的人。”
  石玉筠“啊!”的又惊呼出声。
  贵妇人自顾的接下去道:“他俩经过一度春风,一个由于羞愧得无地自容,难见故人,跺脚一走,一个自此珠胎暗结,更无颜立足江湖,遂逃来此地,偷偷生下一女。”
  “她就是师姊?”
  “嗯。”
  “那师姊与‘铁袖居士’之事?又是如何?”
  “你师母来此这后,天天希望令师会寻来,但到后来,她却失望了,因此,一怒之下,布置了这座‘混元阵’,如果他一回来此地,就将他困在阵内。
  “同时,她禁止爱女到江湖走动,母女两人,相依为命的住在这望夫崖,当然这个望夫崖是她自己起的。
  “可是,造化弄人,仙灵静极思动,要求母亲,到江湖上看看到底是何景象?你师母拗不过她,也就准许。
  “不过,她却一再叮嘱,不准与男人接触。
  “仙灵到江湖后,不几天就认识了‘铁袖居士’,两情绻缱,难分难舍,事被你师母知晓,强迫回山。”
  石玉筠闻言,一声长叹道:“我不该报告凶讯,致令师姊自尽。”
  “这也怨不得你,你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但我的内心难安。”
  “事已如此,无可挽回。”
  “在下能否前往叩见师母。”
  贵妇人摇摇头道:“她不愿见你,你可以走了。”
  “但在下应该告诉她老人家一声,家师业已作古。”
  “我已经告诉她了。”
  忽地——
  一个意念袭上心头,脱口问道:“前辈何以对此事如此清楚?”
  他怀疑当前之贵妇人,很可能就是师母。
  贵妇人似乎窥知石玉筠的心意,微微一笑,道:“我适才见过你师母,是她向我说的。”
  石玉筠这才释然,道:“前辈援手之德,没齿难忘,后会有期。”
  说完,双手一拱,弹身向下疾掠。
  此际——
  繁星满天,斗柄回寅。
  已是三更多天。
  山风呼啸,发出“嘘嘘”之声。
  石玉筠虽然身怀绝技,但处身在这荒山野岭,四无人烟,更加怪石嶙峋,如同幢幢鬼影,也感到有点胆寒。
  他一阵飞掠。
  心想找一落脚之处,明晨再行出山。
  奔行之间,蓦见——
  前面隐隐绰绰的似是一座屋角。
  他的心头一亮,急驰近前,见是一座破败的庙宇,门楣上横刻着“岳王庙”三个大字。
  可能由于时间较久,油漆剥落。
  而且,庙门也倒在一旁。
  显然的这是一座废弃的破庙。
  他犹豫了一下,缓步踱进庙内。
  心里虽然有点忐忑,但感到总比在荒山上好得多。
  他坐在一张破烂的供桌底下,准备运息。
  蓦闻——
  一声轻微的喘息,吓得他全身汗毛根根直竖,急疾的挺身站起,运足目力,四处搜寻。
  目光落处,但见墙角有一团黑忽忽的东西。
  他功贯两臂,一声沉喝道:“你是人?是鬼?”
  话声甫落,那个黑东西,猛地纵起。
  同时,一声银铃似的笑声传来,道:“朗朗乾坤,光天化日,那里来的鬼怪。”
  就在对方说话之间,石玉筠已然看清,对方竟是一个身穿黑衣的女子,年约二十四五岁。
  石玉筠立即沉声,道:“你是谁?因何夤夜在此?”
  黑衣女人娇躯微微有点晃动,但双目却是神光充足的开言说道:“荒山野庙,难道……”
  以下的话,未曾出口,“咕!”的吐出一口鲜血,仰面向后倒去。
  石玉筠一怔。
  但身形微晃,却本能的伸出手来,将黑衣女的娇躯,已揽腰兜住,轻轻放在地上,说道:“你受伤了?”
  黑衣女睁开双目,点点头道:“不瞒你说,我确是受伤。”
  石玉筠一股同情之心,油然而生。
  同时,他是一个医者,立即从怀中掏出“紫金丹”,倾了两颗,说道:“你先服下,在下助你一臂之力。”
  黑衣女感激的看了他一眼,并未伸手接药,却将樱口微张,在等着石玉筠将药丸放在她的口内。
  石玉筠见状,略微犹豫了一下,终究将两颗“紫金丹”,放入她的口内,即将一手抵住她的命门穴上,道:“请你按照本门心法运息。”
  一个时辰以后,黑衣女的伤势,霍然而愈。
  她转头看了石玉筠一眼,站起身来,道:“你是石玉筠?”
  石玉筠心头一动,疑奇的看向她,道:“不错,请问……”
  未待他说完,黑衣女人截住道:“不要问,我们可能有见面的机会,以后你会知道的,相救之恩,早晚必有以报,后会有期。”
  娇躯一弹,疾掠出庙外,瞬已消失了踪影。
  石玉筠暗暗奇怪。
  此女究系何人?她会一口道出自己的姓名?她又被何人所伤?
  江湖上真是无奇不有,自己不惜耗损真力,替她疗伤,竟然连个姓名也不说,真是不近情理。
  石玉筠一阵胡思乱想,天色已亮。
  遂将黑衣女人之事,丢在脑后,沿着山谷,向前奔去。
  现在,他的内心里所想的,就是专心一志的去寻找“银笛”,至于“朱简”,“无毒先生”曾答应赠送给他,江湖人物千金一诺,谅不会虚假。
  时光流逝,转瞬已是中午。
  一天一夜,滴水未进,感到肚子有点饥饿。
  幸好前面有一座镇甸,即放缓脚步,进人街内。
  在直街闹处,有一家小吃店。
  此际——
  正是中午打尖之时,座位上,差不多均已客满。
  石玉筠本想另觅食店,堂倌急忙叫道:“公子请里边坐,小的给您找座位。”
  石玉筠只得停住脚步。
  恰好靠墙角处,有一个人吃完算帐,堂倌急疾的将石玉筠让在那个座位上。
  他随便点了几色小菜,即品茶等候。
  在有意无意之间,向酒客端详了一下,发现内中有好几个武林人物。蓦闻——
  “霸王庄庄主为了一个宝贝儿子成亲,广邀天下黑白两道人物,想来定有一番热闹?”
  另一个将唬一般,道:“我听说这门亲事,乃是迫婚。”
  第三个悄声说道:“闲话少说。”
  他说着,向酒客巡视了一下,看到石玉筠,双目紧盯了一眼,即回头举杯向其余二人邀饮,道:“咱们还是喝酒,管他是逼也好,不逼也好,今晚就去凑个热闹。”
  第一个发话的人,接道:“你准备去?”
  “当然。”
  “有请帖?”
  “没有请帖,还不是照去不误,咱主要去看看黑白两道的人物,说不定会有人在筵前表演两手。”
  这时——
  石玉筠所要之酒菜,恰好端来。
  一面低头饮酒,一面倾听三人的对话。
  但三人已转换了话题。
  石玉筠心头暗忖:“这倒是一个很好的机会,我何不前往一行,说不定会得到‘银笛’的下落。”
  匆匆吃完之后,会过帐,即顺便向帐房先生问了一句话,走出镇外。
  石玉筠按照小吃店帐房先生所告诉的方向驰去。
  出乎意外——
  沿途不少的武林人物,都是朝同一方向走去。
  他知道这些人也是至“霸王庄”喝喜酒的。
  遂跟随在人群后面,静听着这些人谈论的,无非都是“霸王庄”庄主为儿子成亲之事。
  他从这些人的谈话里面,知道了庄主的儿子,乃是一个前挺胸,后驼背,而且,还弯着一条腿。
  行走之间,但见——
  一座广大宅院,门前张灯结彩,人来人往。
  再加“劈啦!”的鞭炮声,不绝于耳。
  石玉筠随着人群走进庄内,展目四望,房屋栉次鳞比,足见“霸王庄”,确是家大业大。
  一座敞厅中,摆满了酒席,厅内人声噪杂。
  厅正中,立着一个威猛老者,面含笑容,不断的向来客拱手为礼,分别向酒席上让座。
  石玉筠由于名不见经传,鲜有识者,却被让在大厅角落的一桌酒席上。
  无意之中,他发现有“双燕会”的人在内。
  因为从他们胸前衣襟绣着两只燕子,即可证明,所以也十分好认。
  石玉筠一见“双燕会”徒,立时怒火上涨。
  但他却不敢妄动,因为今天是“霸王庄主”的儿子成亲之日,恐怕一个弄不好,会惹起众怒。
  忽然——
  他听见有人说:“这个新娘叫易玲玲。”
  他不由得心头一震;暗道:“难道会是她?”
  立时想起了“搜魂手”亲口将女儿许配给自己,她的名字,不正是叫“易玲玲”?
  他清楚的记得“搜魂手”说易玲玲失踪,说不定就是被“霸王庄”的人掳来。
  从他们与“双燕会”的人有来往,就不会是正道。
  是以,他侧头向坐在旁边的一个中年人,问道:“这位新娘姓易?”
  那人点头道:“听说是的。”
  “什么地方人?”
  “这倒不大清楚。”
  石玉筠不好再问,只有暗自盘算,若果真是“易玲玲”的话,自己应如何处理?
  是置之不问,还是把她抢回?
  他拿不定主意,因为未婚妻“易玲玲”,自己从未见过面,若是抢错了,应如何善后呢?
  正在神不守舍之时,蓦闻——
  一股酒气触鼻而入。
  侧首一看,竟然发现“酒驼”坐在一边。
  他急疾的站起身来,道:“老前辈也来了?”
  “酒驼”双目一眨,答非所问,道:“你记得‘搜魂手’给你讲的话?”
  石玉筠的心头又是一动,道:“记得。”
  “你准备怎么办?”
  “晚辈正在考虑之中。”
  微微一顿,又道:“老前辈曾听见过‘搜魂手’向晚辈讲过的话?”
  “我倒未听说,是别人告诉我的。”
  两人正对答着话,忽闻——
  身旁有一个人长长的叹息了一声,道:“可怜千娇百媚的一个姑娘,将要伴着一个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家伙,过一辈子,可惜江湖上,已无正义,更无侠义之士,伸手搭救。”
  石玉筠转头睇视,见是一个四旬上下的中年书生。
  他双目暴射寒光,挺身站起,沉声道:“阁下是什么意思?”
  “我说我的话,与你何干?”
  “你是说的易姓新娘?”
  中年书生微微一怔,说道:“当然。”
  “她是我的未婚妻室,我自会救她!”
  中年书生又是一怔。
  旋即——
  目珠一转,低声道:“小兄弟,真有这股勇气?”
  “舍我其谁?”
  现在,他已确定这个新娘就是易玲玲。
  中年书生接道:“好,我就以千两银子为赌,看看你有没有这个胆量,去搭救她出险。”
  说完,竟侧身钻入人隙中。
  “酒驼”悄声道:“你千万别弄错了,否则,将贻人笑柄。”
  “不会错的,她的名字叫易玲玲。”
  “天下同名姓的很多。”
  “不管是否是她?但强逼成婚,我仍要管的。”
  他瞥眼间,发现一双眼睛,直向他射来。
  原来是一个身穿月白色衣衫的少女,其面貌白惨惨的一无表情,但双目却如两汪秋水,动人已极。
  她见石玉筠看她,立时收回视线。
  石玉筠暗忖:这少女的身材,似在何处见过,但一时却又想不起来。
  蓦闻——
  一声惨嗥!
  散厅正中的一桌酒席上,一个灰衣老者,口喷鲜血,倒地而亡!
  顿时——
  一阵大乱,有人喝道:“崂山孤叟!”
  “是谁大胆来此惹事?”
  “有本事的快站起来?”
  “霸王庄主”闻言,面色由红转紫,站立在大厅正中,双目射出两缕怒火,左右睇视,厉声道:“今天乃是小儿花烛之期,各位高客不远千里面来,乃是看得起老夫,但不应在此寻事生非,我希望出手的人,能站出来与老夫当面一谈。”
  人声寂然,却没有人接腔。
  石玉筠与“酒驼”也暗暗奇怪,这出手之人,是何等人物?
  又等了良久,依然无人答话。
  “霸王庄主”似乎怒火高烧,喝道:“如果无人承认,说不得老夫待暂时一过,再行设法追究。”
  话至此,忽有一人上前,说道:“庄主,吉时已到。”
  “霸王庄主”须眉抖动,道:“行礼。”
  这时——
  那个死去的“崂山孤叟”的尸体,已被庄丁抬走。
  石玉筠听说吉时已到,全身抖动。
  站起身来,向大厅中看去,却见一个前挺胸,后驼背,嘴歪斜,瘸着一条腿,身不及三尺的新郎正向厅中走来。
  他的手中扯着一条红绸,后跟着一位全身大红,头蒙红纱的新娘,由两个丫环搀扶着。
  由于头蒙红纱,自无法看到脸面。
  敞厅中,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新郎新娘的身上。
  宾客的心里,都有一个共同的观点,就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说起新郎,说品貌没有品貌,说武功没有武功。
  但“霸王庄主”一生掐得偌大家业,所感到不足的,就是这一个宝贝儿子,可是,他又岂能眼看着无人继承家业,所以想尽方法,替儿子弄个媳妇。
  新郎新娘走至厅中,并肩而立。
  但闻赞礼的高唱:“新郎新娘……”
  以下的话,还未唱出,但闻一声暴喝:“慢着!”
  一条身影,平射而出。
  正是石玉筠目睹自己的未婚妻子,竟被迫与人成婚,是可忍,孰不可忍。
  是以,飞纵而出。
  他探手已将新娘挟在腋下,弹身向外面射去。
  厅中一阵大乱。
  “霸王庄主”作梦也不会想到,竟有人抢婚。
  气得一佛出世,二佛涅槃,喝道:“小子,你是谁?”
  身躯一晃,也向厅外纵去。
  石玉筠闻言自忖:“自己必须来得清,去得明。”
  是以,立住身躯喝道:“她是小爷的妻室,你们竟敢以势压人逼婚,你听明白了吧?”
  说完,又是弹身向外奔去。
  “霸王庄主”疾喝道:“拦住!”
  立时人影闪晃,快似电光石火,已有数条身影,凌空而落。
  内中一人阴侧侧地说道:“石玉筠,你还想走。”
  话声中,两缕锐风,迎胸袭到。
  石玉筠抬头一看,竟是那两个“双燕会”徒,目射得意的神光,虎视眈眈地挺立在而前五尺处。
  他顿时怒火上涨,一手紧挟易玲玲,一手蓄集全力,劈出一掌。
  热浪滚滚,狂涌而出。
  “双燕会”徒,似知厉害,飘忽闪向两边。
  就在这时,左肋下的易玲玲,竟拳打脚踢,使得石玉筠无法之下,探手点中她的麻穴。
  这一耽搁之间。
  前面已有好几个人阻住去路。
  “霸王庄主”也已来到,目射凶光,喝道:“小杂种,放下她!”
  “不放,她是我的人!”
  石玉筠这突然的行动,使所有的贺客怀抱不平。
  “说出你的名字!”
  “石玉筠。”
  “霸王庄主”一阵长笑,喝道:“原来你就是闹得江湖不安的石玉筠,留下命来。”
  话声中,双掌猛然劈出一掌。
  陡地一一
  他的耳畔,响起一缕极细的声音,道:“你快走,还打的什么劲!”
  一条白影,快似流星奔月,横冲直撞而来,将面前的人群,冲得波分浪裂,向两旁分开。
  石玉筠那般怠慢,运集了全身功力,向外面弹去。
  但闻后面人声噪杂,不绝于耳。
  “追!”
  “不能放走这小子!”
  “……”
  喝声渐去渐远。
  而至声息不闻。
  但石玉筠依然如飞似的疾掠。
  一抹树林,横亘在前。
  他一伏身,就钻了进去。
  在密林深处,将易玲玲放下,怔怔地睇注着她。
  易玲玲头上的红纱,早已丢掉,露出了一副娇艳绝伦的面孔,双目惊惧的看向石玉筠。
  但她的目光中,却又含有一缕复杂的表情。
  那是恨?是怒?抑是喜悦?
  别人是无法知道的。
  石玉筠的心头,一阵猛跳,暗道:“难道她真是易玲玲?自己如何向她解说?”
  他感到困扰。
  转念之间,探手替她解开穴道,道:“玲……”
  他不知道应如何称呼?只说了一个“玲”字,戛然止住,怔立在旁边。
  易玲玲穴道一解,弹身而起。
  纤手一扬,“啪!”的一声脆响。
  一记耳光,打在石玉筠左颊,立时红肿起来。
  同时,她厉喝道:“你要把姑娘怎样?”
  秀目中,射出两缕怒火。
  石玉筠被她打得左颊火辣辣的,不自觉退后了一步。
  易玲玲又紧跟一步,喝道:“你说!”
  石玉筠只得说道:“令尊已在一年以前将姑娘许配给……”
  话声未已,易玲玲截住道:“胡说!”
  “在下所说的是实在话。”
  易玲玲一阵冷笑,道:“家父十余年来,瘫痪在床,从未出过大门一步,他老人家会无端的将姑娘许配给你,你这一个色魔,姑娘与你拚了。”
  娇躯一拧,弹身而上。
  石玉筠闻言怔住了,立时向横里一跃,道:“姑娘请慢,在下有话相问。”
  易玲玲刹住前冲之势,怒声喝道:“说!”
  “令尊江湖绰号,是否叫‘搜魂手’?”
  易玲玲目珠喷火,叱道:“放屁!”
  一个姑娘家,张口如此骂人,显得过于粗野,可是,她在盛怒之下,哪里还顾得择言。
  石玉筠的一颗心,跳得更加厉害,不由问道:“难道不对?”
  “当然。”
  “请姑娘见告。”
  “家父江湖绰号‘单掌擎天’郁杭。”
  石玉筠“啊!”的呼叫出声,道:“你不姓易?”
  “谁说我姓易?”
  “那么……”
  “姑娘姓郁!”
  此言一出,石玉筠目瞪口呆。
  他一时未能细察,“易”与“郁”混在一起。
  这一错,要他如何善后?
  他真的怔住了,讷讷的说不出话来。
  就在这时,一条身影,如同幽灵似的飘闪进来。
  郁姑娘一见来人,一头钻在那人怀中,放声啼哭。
  石玉筠侧头一看,见是在“霸王庄”中,与自己打赌的那个中年书生,正手按郁姑娘的芳肩,说道:“孩子,不要哭,尚幸石少侠把你救出来。”
  “叔叔,您要玲儿以后如何见人?”
  “这倒没有什么。”
  说着,将她扶起,转身对石玉筠,道:“多谢小侠,豪气干云,出手搭救故人侄女,她终生也不会忘记你的大恩大德。”
  石玉筠一时怒火上涨,厉声道:“阁下挑拨得好事。”
  “此话怎讲?”
  “在下只以为郁姑娘姓易,因为易玲玲乃是一位恩人之女,许配给在下,不想竟弄成阴错阳差,”
  “小侠,这件事情,我虽然听清楚,只以为你的口音关系所以未加注意,不过,我仍以为你的行为是对的,”
  “此话怎讲?”
  “我这个侄女郁玲玲,乃是家兄的独生女儿,家兄十余年前。因练功走火入魔,瘫痪在床。
  “想不到月前霸王庄派人至郁家寨说媒,但他那个宝贝儿子,是人所共知,是以,遭家兄当面拒绝。
  “岂料霸王庄主恼羞成怒,即派人前往威吓,如果不答允这门亲事!就火焚郁家寨,要鸡犬不留。尚幸玲儿深知大礼,清愿牺牲自己的终生幸福,屈就这门亲事。”
  微微一顿,又遭:“现在事已至此,请小侠至郁家寨一行,商议善后之策如何?”
  石玉筠这才明白前因后果,但他立即拒绝,道:“令侄女就算交给阁下,在下另有要事,不克前往,后会有期。”
  说完,弹身而起,隐没在暗影里。
  他奔驰之间,心头感到无比的懊丧。
  由于一时不察,竟做下了这样一件荒唐事情。
  本来想在“霸王庄”得到一点有关“银笛”的消息,但现在却竖了一个强敌。
  奔行之间,蓦见一一
  前面一一座山环内,火光燎天。
  喊杀之声,遥空传来。
  石玉筠暗道:“又是寻仇斗殴!”
  一股好奇之念,疾如流星般的循声奔去。
  刹那间——
  已至近前,但见房舍尽皆着火,在前面的广场中,尚有许多人,在往来冲杀,地上也躺下了不少尸首。
  石玉筠仔细一看,怒火高烧,目眦皆裂。
  大吼一声,道:“杀不尽的孽障!”
  原来是“双燕会”的人,在扑杀着一些武士。
  他喝声中,已驰进场中。
  出手就是“风雷三掌”中之“第一招飞”。
  惨吼迭起!
  血肉横飞!
  石玉筠满怀的愁闷,藉此机会,正是发泄之时,是以,将“风雷三掌”之前两招,轮流施展。
  他一直到现在,还无法施展“第三招裂”,因为总感到真力不继,所以每次出手,都是使用前两招。
  一声胡哨响处,剩下的“双燕会”徒众,鼠窜而去。
  石玉筠弹身就要……
  蓦地——
  有人吼道:“小侠留步穷寇莫追。”
  石玉筠转身睇视,见是一个中年武士。
  于是,问道:“你们如何与他们冲突起来。”
  那中年武士,幽幽长叹一声道:“此地为鸡爪山,乃是太极门的发祥地,数日前突有‘双燕会’的人来此下书,要敝掌门‘正剑’骆可卿,率众降顺,否则,即血洗本门……”
  话声至此,蓦闻——
  一声惨呼:“爹爹!”
  中年武士面色骤变,急循声奔去。
  石玉筠随后紧跟。
  却见火光映照之下,有一个少女,伏身在一具尸体上,无声无息。
  此际——
  周遭人影连晃,循声奔来。
  他们都异口同声的惊呼:“门主怎样?”
  想来那具尸体,即是太极门主。
  与石玉筠谈话的中年武士,一见少女闭过气去,探身就要……
  石玉筠急呼道:“慢着!”
  中年武士迅即的缩回手,道:“小侠如何?”
  石玉筠道:“在下粗通医理,不妨事,她只是怨极,因而血液攻心,你如果一动,恐怕上窜,回生乏术。”
  话声倏止,出手点中少女数处穴道,又道:“那位的内功深厚?”
  中年武士向四周看了一下,眉锋紧皱,道:“本门除去门主以外,鲜有能出手行功的人,现在门主已遭杀害,这怎么办?”
  石玉筠见他言出至诚,面色矮凄,即道:“此女可是你们门主之女?”
  中年武士点点头道:“是的。”
  于是,石玉筠顾不得男女授受不亲,即坐在当地,手抵少女的命门大穴,“三阳禅功”从掌心透入少女体内。
  约有顿饭时间,少女“哇!”的吐出一口浓痰。
  人已苏醒过来,抚尸号啕痛哭。
  哭声凄厉,令人摧心断肠。
  这时——
  其余的人,已分别去救火的救火,治伤的治伤,以及掩埋尸体。
  石玉筠立起身来,一把拉住少女,道:“姑娘,你应节哀顺变,人死不能复生……”
  话未说完,他一眼看清当前这个少女,不是别人,而是与“天台仙姬”在一起的“芝儿”。
  他脱口问道:“姑娘可是天台仙姬之徒?”
  少女闻言,止住哭声,也已看清了石玉筠。
  娇声唏嘘的道:“你……”
  “你”字出口,哇!的一声钻在石玉筠怀中,又痛哭起来。
  立在一旁的中年武士,作梦也不会想到小姐与当前这位小侠是旧识。
  石玉筠手抚芳肩,轻声道:“骆姑娘,令尊已经作古,你应当负起太极门的重任,这样哭下去,令尊在天之灵,也感不安。”
  但是,骨血连心,岂能立时止住悲痛?
  她依然的痛哭着。
  那中年武士,也在旁边不断的劝慰。
  突闻——
  一阵高呼,道:“我们拥护小姐接任门主!”
  “我们要为老门主报仇雪恨!”
  “……”
  一时人声鼎沸,声震原野。
  骆芝抬起头来,满颊泪痕,如同一枝带雨梨花。
  她看看石玉筠,又看看一众门徒,道:“我不配作门主。”
  石玉筠急道:“姑娘责无旁贷,你应当接替,你不能眼看着太极门冰消瓦解,不妨待令尊报过仇之后,再行研议。”
  骆芝哽咽的道:“那么,石公子能否暂在此地臂助?”
  石玉筠道:“在下尚有要事,有机会我会来看你的。”
  说着,一拱手道:“请姑娘多保重。”
  身形一弹,疾驰出十数丈。
  蓦地——
  骆芝急呼道:“石公子,慢走!”
  话声中,娇躯疾闪,激射上前。
  石玉筠止住脚步,问道:“姑娘有什么吩咐?”
  骆芝幽怨的睨了他一眼,道:“家师与石公子之间,似有着很深的仇怨,今后尚请多加小心。”
  石玉筠顿时想起“天台仙姬”,一再对自己下手之事,不由的问道:“姑娘可否详细说明?”
  骆芝摇摇螓首,道:“内中详情,我不大清楚,不过,她老人家对所有的门下言明,一旦发现你,如能活擒,即予活擒,否则,即出手置你于死!”
  “有如此严重?”
  “是的,你务必多加注意才是。”
  石玉筠将手一拱,道:“多承指教,亦请姑娘珍重。”
  身形复弹,飞掠而去。
  骆芝朝向他失去的方向,怅立良久,黯然神伤的返回,重整太极门,以便替父报仇不提。
  且说石玉筠一路疾驰,心里感到无比的沉重。
  他估计不透“天台仙姬”对自己有什么仇怨?
  为什么会对自己如此的怀恨?
  难道她会与恩师有仇?或者是自己的父母?
  可是,自己的父母,目前江湖上除去“酒驼”及“地行乞”二人知道外,似乎再也没有人清楚,甚至就是自己也不知道。
  他反复的思索,却找不出答案。
  奔行之间,陡地——
  两条身影,疾如流星泻地般的激射而来。
  使他为之一惊!

  第十四章 受陷害苦战众僧道
  那两条身影,泻落在他身前五尺处。
  石玉筠一眼看清,乃是“酒驼”及仇英英。
  他脱口呼道:“老前辈。”
  目光却又瞥了仇英英一眼。
  他虽想出声招呼,却又怕碰钉子。
  是以,欲言又止。
  “酒驼”扳过背后大酒葫芦,“咕!”的一声,喝下了一大口,用舌头舐了舐嘴唇,才道:“咱们做错了一件事!”
  石玉筠一怔,问道:“什么事?”
  “霸王庄抢亲的那一档子事。”
  石玉筠闻言,俊面骤红,“唉!”的一声,道:“由于一字之差,竟竖下了一个强敌。”
  “你后悔?”
  “后悔又有什么办法?”
  仇英英将樱唇一撇,轻“哼!”了一声,道:“将来能多娶几房妻子,可以享受齐人之福,那不是最好的办法?何乐而不为?”
  她的话声及表情,满含酸溜溜的味道。
  一双秀目,眺望向遥远的天际,似是喃喃自语,又像是故意的说给石玉筠听。
  石玉筠看着小时的游伴,只有苦笑。
  口里却不敢接腔。
  因为他知道她一直在怀恨自己逼死了她的父亲。
  当下,“酒驼”说道:“这毋须后悔,此番行为,正是侠义的本色,试想,郁姑娘下嫁那样一个男人,她岂肯甘心,说不定会闹出人命,你这样将他们的婚姻,搅扰了一场,岂不是既救了郁姑娘,也救了‘霸王庄主’的宝贝儿子?”
  石玉筠一想,也就释然了。
  突地——
  仇英英又眼望天空,插上句道:“郁姑娘将来感恩图报,屈身侍奉大侠客,那才是姻缘美满,一双两好。”
  说时,小嘴又是一撇。
  石玉筠苦笑道:“英妹妹,我岂是……”
  话未说完,仇英英粉颊骤寒,叱道:“谁是你的英妹妹?”
  她并不是不希望与石玉筠言归于好,但少女的矜持,同时,父亲尸骨未寒,虽不是他直接杀死的,但间接也是死在他的手中。
  再加这一次见面,石玉筠未能小心下气的向她赔个不是,说上几句好话,替她消消委屈。
  是以,即时勾起了她的怒火。
  石玉筠被她这一叱,噤若寒蝉。
  他虽然被她叱得满腹怒火,却无法发作。
  “酒驼”见状,说道:“仇姑娘,还请忍耐一点。”
  说着,转头对石玉筠道:“你必须急速得到‘银笛’,练成绝世武功。”
  “银笛?”
  “不错。”
  “老前辈,在下找到‘银笛’后,需要送给‘海天大侠’的后代,我岂可妄图非份之技艺?”
  “你练成之后,再给他不迟。”
  “岂不要令人物议?”
  “没关系,一切有我负责。”
  石玉筠巴不得如此,若能将“银笛”与“朱简”,统统弄到手,练成绝世武功,替恩师、义兄、岳父等报仇雷恨,才是大快人心之事。
  转念之间,即道:“老前辈,对银笛之藏处,可曾有所闻?”
  “当然。”
  百汇筠一阵激动,急问道:“在何处?”
  “我们现在马上到终南山麓一行。”
  “终南山麓?”
  “嗯。”
  “银笛在那里?”
  “我们要去等一个人。”
  “等人?”
  忽然——
  仇英英满怀气忿的插嘴,道:“此人受‘沧海一剑’临终所托,要他转送一封信给你,关系着银笛与你的身世,不料此人被‘双燕会’所擒,要他说出‘银笛’下落,”
  石玉筠“啊!”的惊呼出声,道:“信!”
  “酒驼”道:“我们希望就是那封信。”
  陡地——
  仇英英秀目暴射寒光,娇叱道:“打开你的衣襟!”
  她这突然的变化,使得石玉筠为之一怔。
  仍满怀傲性的石玉筠,岂肯无端的打开衣襟,因之,面色倏沉,冷冰冰地说道:“你什么意思?”
  “自然有原因。”
  “我不!”
  “你敢再说个不字?”
  “我说了又怎样?”
  “要你的命!”
  石玉筠气极哈哈大笑,道:“难道就那么容易?”
  “你真不能?”
  “不能。”
  仇英英纤掌倏抬,杀气腾腾,以奔雷闪电之势,拍出了一掌。
  石玉筠总感到对她有点过意不去,是以不闪不躲。
  眼看——
  仇英英的掌势已印到石玉筠胸前之时。
  “酒驼”横里推出了一掌,道:“仇姑娘,他不会是假的。”
  仇英英飘身后退,双目仍然是森森寒光。
  这一来,弄得石玉筠满头玄雾。
  “酒驼”道:“小兄弟,谅你也很清楚,目前江湖上,确有一个假冒你面貌的败类,为非作歹,所以要你解开胸衣,鉴别一下,有无红痣?”
  石玉筠真的啼笑皆非,只得说道:“老前辈也不相信?”
  “不得不如此。”
  石玉筠无奈之下,只得侧过身子,将衣襟解开,让“酒驼”看了一下。
  “酒驼”将头一点,道:“我们快走!”
  当先弹身飞掠。
  仇英英恨恨地瞪了石玉筠一眼,紧随其后。
  石玉筠也将轻功施展到极限,紧紧相随。
  三个人的轻功,石玉筠最差,始终相距十多丈。
  “酒驼”似乎未施展全力,在前面身形如同行云流水,脚不沾尘,飘飘然有如凌虚而行。
  仇英英的轻功,更使石玉筠心惊。
  他猜不透她有如何的奇遇,会在几个月之间,能有如此的造诣,真应了“士别三日,拭目以待”的话了。
  他感到无比的惭愧,已经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但仍然咬紧牙根,全力追赶。
  就在当日的酉时,抵达终南山麓。
  “酒驼”站立在一块大石上,突地叫道:“不好!”
  身形疾如流星,扑向一块大石后面,右掌一吐,传出半声惨嗥。
  显然,他在举手之间,已制死了一个歹徒。
  跟着——
  他转头,说道:“快走!”
  话声中,人已直向谷内扑进。
  石玉筠与仇英英急步相随。
  “酒驼”一路行去,手脚起处,即有惨呼之声。
  石玉筠落在最后,他看到石筠暗处,躺有数具“双燕会”徒的尸首,无疑的是“酒驼”下的手。
  且说“酒驼”飞跃上一座平台。
  目光落处,却见十余个“双燕会”徒众,散布四周。
  中间一块光滑的大石上,立着“双燕会”总护法“笑面山人”李梦白,其旁边反背绑着一个灰衣人,正是终南山的“追风客”仇躬。
  此人乃是仇英英的堂叔。
  “笑面山人”李梦白右掌紧抵在仇躬的“百会穴”。
  他一见“酒驼”纵上悬崖,一阵阴笑,道:“阁下的消息,倒很灵通。”
  “酒驼”一阵爽朗的大笑,道:“你们的脚程也很快!”
  李梦白嘴角含笑,道:“阁下能否道出真实名号?”
  “酒驼”道:“李梦白,这倒不必,你们要想活着离开此地,还是将他放开。”
  “笑面山人”李梦白“嘿嘿”两声冷笑道:“阁下莫存妄想,我们还未得到应得的东西。”
  就在此时——
  仇英英晃身也纵上平台,她一眼看到堂叔的惨相,一声凄厉的呼叫道:“叔叔!”
  弹身就要······
  陡地——
  “笑面山人”李梦白阴鸷一笑,道:“你敢前进,老夫立时取他的性命。”
  说着,手掌微一用力,仇躬闷“哼!”一声,张口吐出一股血箭!
  他睁开一双无神的眼睛,看着仇英英道:“英儿······”
  李梦白的右掌,又是轻轻一震,道:“你还是留点精神吧!”
  仇躬痛得又是一声闷“哼!”
  仇英英看在眼里,芳心绞痛,直挺挺地立在当地。
  “酒驼”也是毫无办法,想不出搭救之策,但无论如何,也要将仇躬搭救下来,否则,“银笛”无着。
  如果得不到“银笛”,石玉筠永无复仇之机会。
  蓦闻——
  一声长啸,由山下纵上来一条身影。
  这人正是落后的石玉筠。
  他一见场中尽是“双燕会”徒,顿时勾起怒火,弹身猛扑。
  一手出就是“风雷三掌”之前两招。
  惨叫之声迭起,震人心魄。
  场中人影闪晃,前仆后继。
  一幕惨绝人寰的打斗,于焉展开。
  大石上的“笑面山人”乍见石玉筠,双目暴射两缕利刃似的寒光,转头对“双燕会”徒,喝道:“务必将这小子逮住!”
  所有的徒众,顿时——
  从四面八方扑向石玉筠。
  就在“笑面山人”说话之间,微一疏神,抵住仇躬的手掌,不自觉的放松了一下。
  “酒驼”的双目何等犀利。
  其为人表面虽然装得木滞,其实机警异常。
  在电光石火之间,他那里会错过这千载难逢的机会,身形以无法形容的快捷,疾卷而上。
  “笑面山人”也是反应灵敏,但对方的掌势,挟着万钧力道,已临胸前。
  他势必要举掌相迎,否则,就得溅血当场。
  但他却一声长笑,身躯微侧,右掌微吐,竟将仇躬推出。
  一声惨嗥,仇躬竟摔出八尺,倒卧于地。
  “笑面山人”一掌震出仇躬之际,同时,举左掌要想硬接“酒驼”的掌势,但终究迟了半步。
  “啪!”的一声,肩头上中了一掌。
  恁的“笑面山人”是铜筋铁骨,也感到一阵剧痛。
  “咕!”的喷出一口鲜血!
  登登后退数步,身躯仍自晃动不已。
  “笑面山人”李梦白心头一寒,忖测不出对方究系何许人?
  他自知对方这一掌,已被震动内脏,难以与对方挣抗,同时,他知道仇躬也难有活命,即时沉声道:“好,我们算是交往了!”
  话声中,飘身后退,喝道:“退!”
  顿时——
  场中人影闪动,向平台下飞掠。
  此际一一
  “酒驼”哈哈大笑,道:“李梦白,咱老人家随时候教!”
  说完,转身飘向仇躬卧处。
  仇英英在“笑面山人”李梦白将仇躬蔑出之时,已飞掠近前,哭叫道:“叔叔!叔叔!”
  但仇躬只有心窝有点温热之气。
  至于手足已是冰冷。
  尚幸“笑面山人”是在仓促之间,将他震出。
  不然的话,早已脑浆迸裂,岂还有命?
  仇英英跪伏在旁,哭声嘶哑。
  她想起小时,躬叔叔最喜欢她,每次从终南山回家,她都磨着叔叔教武功给她,想不到······
  石玉筠对仇躬也认识。
  当下,见“双燕会”徒众鼠窜而去,也顾不得追赶,急驰近前看视仇躬。
  就在这时,“酒驼”飘身来到,肃穆的道:“你们这样呼叫有什么用?待我看看。”
  说着,扳过背过的大酒葫芦,猛喝了一大口,即蹲下身来。
  仇英英哽咽着道:“老前辈,您老人家一定要设法救活。”
  “酒驼”道:“我尽力为之。”
  双手一抄,将仇躬端起来,道:“到大石上行功!”
  纵上那块大石,立即将双掌一抵丹田,一抵命门。
  约有顿饭时间,“酒驼”的头上,冒出了腾腾白雾,额际上,黄豆般大的汗珠,滚滚而下。
  足见他是在全力运功疗伤。
  仇英英与石玉筠立在一旁,心里暗暗着急。
  一个是关心“叔叔”的生命,希望能霍然而愈。
  一个是想急于知道自己的身世,同时,也好即速找到人人瞩目的“银笛”,得能练成绝世的武功,以便报仇。
  自从“沧海一剑”被败类击杀后,他自以为今生难得知道自己的身世了,想不到“酒驼”会突然找到自己,说出仇躬来。
  试想,他那得不着急?
  又是半顿饭的时间——
  “酒驼”将双手缩回,长叹一声,道:“我是尽了力。”
  说着,揩拭了一下额际上的汗水对仇英英道:“稍停他定会醒醒,你要抓住时间,问他有关银笛的下落,千万勿误。”
  他急疾的又喝了一口酒,再次将右掌紧抵仇躬“命门”大穴,一股内家真力,透进了仇躬的体内。
  盏茶工夫,仇躬轻“哼!”了一声。
  仇英英又急呼道:“叔叔,英儿在此。”
  石玉筠也叫着:“躬叔叔,您老人家一定还会记得我的。”
  仇躬似乎听见了两个人的呼叫声,慢慢地睁开了一双无神的双目。
  看了看仇英英,头部微动了一下。
  眸珠一溜,又看向石玉筠。
  但他的眉峰,却微蹙起来,似乎认不出来。
  石玉筠急道:“我是在十几年前,随同‘中州神医’,曾在仇家寨住过一段时间。躬叔叔您老人家想想。”
  仇英英接道:“他就是那个叫筠儿的。”
  仇躬的嘴唇抓动了一下,却未吐出声音来。
  仇英英急道:“叔叔,您知道筠儿的身世、还有银笛?”
  仇躬痛苦的挣了挣身子,终究吐出了一缕细如蚊鸣的声音道:“沧……海……剑被石……长……筠……杀……”
  仇英英急不及待截住:“不是他,是一个败类,化装成他的面容,将‘沧海一剑’击杀的。英儿敢以生命作保。叔叔,您快说出银笛的下落。”
  石玉筠也本想分辩,但“酒驼”看了他一眼,急忙摇头制止。
  仇躬的目光渐散,嘴唇抖颤着,又吐出声音道:“沧……海……剑死前……托……我……找到……中……州神……医……交……他……一件……”
  仇英英紧盯住道:“交什么?”
  仇躬的眼皮,渐渐下合,口里又道:“在……衣……领……”
  嘴唇还翕动着,但却是没有声音了。
  他的双目,也已合拢。
  就此溘然而逝。
  “酒驼”挺身站起,叹道:“他还是未说出‘银笛’究在何处?”
  石玉筠颖悟异常,猛地——
  想起仇躬最后说出的“在衣领”三个字。
  遂脱口说道:“躬叔叔适才说‘在衣领’,难道秘密就在他的衣领内不成?”
  一言提醒“酒驼”及“仇英英”,两人同声道:“不错,怎的未想及此!”
  仇英英立时将仇躬的衣领扯开,意外的发现,领内夹的是一块约有五寸见方的黄色绸子。
  上面什么也没有。
  三个人反复的看来看去,也找不出名堂。
  但“酒驼”深知这块黄绸子上面,正隐藏着人人瞩目“银笛”的隐秘。
  他深深地感到遗憾仇躬未能多活半盏茶的时间,不然的话,岂不是立刻真象大白。
  相信他一定会知道的,因为“沧海一剑”会讲出的。
  “酒驼”将黄纲子交给石玉筠,道:“总得想办法解开这个谜。”
  石玉筠接在手中,剑眉紧锁,道:“老前辈,江湖上是否还有人能解开这个谜底?”
  “洒驼”又扳过身后的大酒葫芦,“咕咚!咕咚!”的喝下了两大口酒,咂咂嘴唇,道:“待我想想。”
  将头一歪,沉思良久,才道:“有了!”
  “谁”
  “此人学究天人,无论医卜星象,琴棋书画,无所不知,无所不通,而且,武功也达超凡入圣境地。”
  说了半天还未道出此人姓名。
  仇英问道:“是谁?”
  “天通老人!”
  石玉筠脱口接道:“天通老人?”
  “是的。”
  “他住在何处?”
  “六盘山长青谷内。”
  石玉筠双手一拱,道:“多谢老前辈指示,在下这就前去请示他。”
  说着,就要……
  “洒驼”即道:“慢着。”
  “老前辈,还有指示?”
  “洒驼”道:“此人个性乖僻绝伦,从不与江湖人物打交道,你如果前往,必须要客气一点才是。”
  微微一顿,又道:“反正没有事,我陪你去走一……”
  “一”字出口,戛然止住。
  旋即——
  他又说道:“你们少待。”
  弹身而起,飞身纵向对面的山峰。
  石玉筠则知他定然有所发现,不然不会无端离去。
  场中剩下了石玉筠与仇英英。
  这两个人是敌?是友?目前难以下定论。
  石玉筠本想趋前陪个小心,但偷窥仇英英冷如冰霜的面孔,不由为之气结。
  仇英英似乎不愿与他立在一起,娇躯一伏,双手抄起仇躬的遗骸,一声不响的向旁边走去。
  无疑地——
  她是要寻地方掩埋。
  石玉筠见状,道:“英……我帮你忙。”
  仇英英冰冷的道:“谁要你帮忙。”
  顾自的向谷底飞纵而去。
  仇英英虽然冰冷的说着,但她的芳心里,仍希望石玉筠能随后跟上。
  然而——
  石玉筠却没有。
  因为他已没有那股勇气,更何况他怀有的那股傲气,促使着他,依然槃立在原地,并未跟去。
  良久——
  他将脚一跺,说道:“我自己的事,为什么要人家陪着跋涉?”
  转念及此,不待“酒驼”返回,弹身向北驰去。
  他要到六盘山长青谷去寻找“通天老人”,解开这一块黄绸子的谜底。
  奔行之间,天色已暗。
  瞻望前途,崇山峻岭,并无人烟。
  蓦闻——
  数声惨吼,破空传来。
  他的心头一震,即忙循声奔去。
  驰进一座山环内,发现一座庙宇。
  近前一看,庙门上写着:“清风寺”。
  这座寺院,乃是少林派禅院。
  他推开庙门,急步走进去一看,使他骇然心惊。
  庙院内躺着横七竖八的和尚尸体,并且死者全身焦黑,他惊极脱口呼出,道:“薰风掌!”
  所有的和尚,都是被“薰风掌”所击毙。
  无疑地——
  下毒手的人,与他是同一种武功。
  从死者的尸体上看来——
  这人之“三阳禅功”,已经练达神化之境地。
  陡地——
  他的脑海里,想起一个人。
  此人即是师门的叛徒——狄中浩。
  转念及此,一颗心差点儿就跳到口腔内。
  他的俊面上,笼罩了一抹杀气,脑海里飞快的想起恩师处身在绝谷,所受的磨难,使他钢牙紧咬。
  恩师的磨难,完全是他所赐。
  此人不除,不但恩师在天之灵,难以瞑目,就是江湖中,也永无宁日。
  从其挑拨“江湖八杰”与恩师作对,即可见一斑。
  杀死清风寺的少林僧众,明眼人一看,即可认出是“薰风掌”。
  当今江湖中,除去狄中浩以外,就是自己练有这种武功。
  因为恩师“寰宇一怪”曾对他讲过,这种“三阳禅功”,乃是当年师祖“三阳叟”从佛经内参悟的。
  除去传授给一徒,即“寰宇一怪”徐黟外,再未传授给其他的人。
  不过,“三阳禅功”要练达极致,需要服食师祖所遗留之“丙丁丸”。
  当年,“寰宇一怪”为人之性格虽然有点乖僻,但他却是嫉恶如仇,本来他可以将乃师所遗之“丙丁丸”服食,增加功力,但却舍不得吞下。
  是以,存心自己再造就一杂武林奇葩,接传衣钵。
  并发扬“三阳禅功”,光大本门。
  他既具有此心,物色了狄中浩。
  讵料——
  狼子野心,有一次趁“寰宇一怪”外出之时,将“丙丁丸”偷食,他恐怕师父返回受责,即暗暗偷逃。
  旋即——
  他又一不做,二不休,挑拨“江湖八杰”与“寰宇一怪”作对,致弄得“寰宇一怪”陷身穷谷十余年,受尽折磨。
  狄中浩自以为乃师惨死,遂驰赴华山之巅,参加武林大会,争得了天下第一高手之衔。
  继之——
  又在巫山之巅,出现过一次。
  从此以后,即告隐迹。
  至于巫山之巅,狄中浩之作为,由于石玉筠未曾听见恩师讲过,无从得知。
  他将恩师所述,在脑海里一转,又看向地上的尸首。
  至此——
  他确定是狄中浩所为。
  不过,他无缘无故的对这些和尚,下此辣手,是何居心?
  他深深的知道,当前自己的功力要与狄中浩相比,可以说是小巫见大巫了。
  自己即是再练上二十年,也难望其项背。
  转念及此,弹身向大殿内纵去。
  他想去找一个活人,打听一下。
  殿内的供桌上,点着一盏油灯。
  照射得屋内,还不十分黑暗。
  一股焦臭之气,扑鼻而入,他低头一看,地上同样的也躺着三具焦黑的尸骸。
  由于尸骸的遍布,显得鬼气森森。
  石玉筠的胆量再大,也不禁全身汗毛直竖。
  心里一发毛,就要······
  蓦见——
  雪白的墙壁上,写有字迹。
  他近前一看,身上的寒气直管。
  只见写着四个大字:“石玉筠杀!”
  字是用手指蘸着鲜血所写。
  他“啊!”的惊呼出声,口里念着:“石玉筠杀!”
  话声甫落,蓦闻——
  一声佛号,起自殿外,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石玉筠心头炸裂,身躯疾转,目光落处,但见殿外院内罗列着十八个和尚,个个手握禅杖,怒目而视。

  为首的乃是少林派的监院长老“大叶禅师”。
  “大叶禅师”悲凄的看了看地上的尸骸,双目射出两缕寒光,睇注着石玉筠,一霎也不霎。
  良久,他又口宣一声佛号,道:“小施主,你好狠的心!”
  微顿,紧接着又道:“本寺徒众,与施主何仇?竟下得如此辣手?”
  石玉筠本来不知是何人?是以,心头骇惧。
  迨见是少林僧众,遂缓步走出殿外,立在众和尚对面丈余远近,才立住脚步,说道:“大师请不要误会,在下也是适才来此……”
  话声未完,“大叶禅师”一阵悲凄的冷笑,道:“小施主,贫衲亲耳听你说着:‘石玉筠杀’,难道这也是误会?”
  他说话之间,其余的十七个和尚,个个目射狠毒无比的怒火,“唰!”的向两边延伸,成半月形。
  庙院中的空气,顿时——
  紧张得无以复加,也令人有点窒息。
  石玉筠见状,也暗暗提聚功力。
  他的脑海里,电疾的一掠,暗忖:“自己岂能背这个黑锅!”
  是以,提高声音,道:“大师在下是无意中发现墙壁上的字迹,骇极而念出来的,如果不信,大师可以看看。”
  “大叶神师”声调骤变寒冰一样的道:“小施主,你不必狡辩,杀人留字是你的惯技。”
  石玉筠一怔,问道:“此话怎讲?”
  “大叶禅师”双目电射,沉声道:“小施主,何必明知故问?”
  “在下不明白。”
  “最近几次,你都是如此!”
  “最近?”
  “这还有错?”
  石玉筠闻言,俊面陡寒,冷冷地道:“大师,出家人不打诳语,你不要血口喷人,还请当面把话说明白。”
  “大叶禅师”虽然年高,修养也深,但目睹本派弟子,无端的惨遭人家杀害,也不免怒愤填膺。
  清癯的脸面上,满罩杀气的道:“小施主,佛云:万恶浮为首,最近几天内,你连次采花后,复将人杀死,并且题名壁上,难道这也是假的不成?”
  微微一顿,不待石玉筠张口,又道:“你的作为,无可原谅。”
  石玉筠闻言,心胆俱裂,脱口道:“有这等事?”
  “不假!”
  “大师亦有所见?”
  “这就是。”
  他用手一指地上的尸骸,以及墙上的血字。
  当前之事,石玉筠岂能承认、
  立即说道:“大师认为就是在下所为?”
  “铁的证据!”
  “大师是说墙上的字?”
  “还有,难道也要负祸口出?”
  “愿闻!”
  “你是‘寰宇一怪’之徒?”
  “不错。”
  “寰宇一怪所习之武功?”
  “三阳禅功。”
  “何掌?”
  “薰风掌!”
  “大叶禅师”目中陡射两缕杀气。
  他身上的宽大袈裟,无风自动,显然他内心的怒气,已经升沸到极点,已达不可遏止的地步。
  一声佛号宣过后,道:“小施主,本门徒众是何掌所击毙?”
  “薰风掌。”
  “不错吧?”
  “不错。”
  “大叶禅师”向前连走了三步,说道:“小施主既是寰宇一怪徐施主的徒弟,练的又是‘三阳禅功’,所用的掌,又是‘薰风掌’,要作如何交待?”
  石玉筠被他这一声沉喝,只感到心头猛地一跳。
  双耳也有点“嗡嗡”作响。
  石玉筠万想不到这老和尚会转弯抹角的询问。
  确实的——
  “清风寺”的僧众,是被“薰风掌”所杀。而石玉筠所练的也是“薰风掌”,使他有口难辩。
  事情却不是他所为。
  当下,不容他有考虑的余地,即道:“如此说来,大师一定认为就是在下所为?”
  “事实俱在。”
  “在下的武功,确是薰风掌,异乎在下尚未能达这样地步,现在,在下有一个要求。”
  “什么要求?”
  “大师如能信得过在下,愿以三个月的时间,让在下找出这一个行凶之人,然后再亲至贵派洗刷误会。”
  “小施主,你勿费心机了。”
  “大师要怎样?”
  “随着贫衲到少林寺!”
  石玉筠已有点怒火,接道:“如果不!”
  “那么,小施主要……”
  他的话声至此,那十七个和尚,“唰!”的一声,四散分开,列成一个圆圈,将石玉筠围在当中。
  石玉筠一见,顿时怒火上升。
  一阵“嘿嘿”冷笑道:“大师身为少林长老,也是非不分。”
  他说话之间,十七个和尚,再加上“大叶禅师”,共是一十八人,步履齐整,缓慢的转动起来。
  石玉筠心头一慄,
  猛然想起“少林派”的“十八罗汉阵”。
  该派自从达摩祖师开宗立派以来,这“十八罗汉阵”从未有人能破过此阵,只要一经被困,莫想逃出。
  现在,他们竟然以此阵来对付自己。
  此阵居以“大叶禅师”为首。
  他双目圆睁,但见周遭的十八个和尚,由慢而快。
  他自不干就此受戮,托丹阳一声大喝:“在下就见识见识名闻遐迩的罗汉阵。”
  身形一弹,冲向“大叶禅师”。
  在他想来,只要是把为首的冲出阵外,其余自乱。
  是以,蓄集了八成以上的功力,双掌猛劈。
  所劈出的掌力,足可开碑裂石。
  掌势乍出,陡觉——
  一堵无形的罡气,竟将劈出的掌力弹震而回。
  “轰”的一声大响,竟被反震之力,推得踉跄后退回原地。
  同时,感到双臂酸麻无力,气血翻涌。
  此际——
  已经看不清人影,只见一片灰墙。
  无形罡气,逐渐内聚。
  须知“少林派”的“十八罗汉阵”,乃是江湖中一绝,恁的武功超绝入寰,也难以冲出。
  这十八个和尚,都算得上是江湖中的一流高手。
  他们在转动之间,挥舞禅杖,所发出的劲力,化为一种气罡。
  如果武功高绝之人,可以由掌力四面八方的猛劈,缓和其内聚之力,能够多延一时半刻。
  否则不懂该窍的人,乱劈乱扑,反而会加速这种气罡内聚。
  一旦气罡临身,能把困者撕得骨碎肉飞。
  若是他们要想捉活的,即将圈子微一放松,把被困者吸入气罡里面,任由擒捉。
  当然——
  “大叶禅师”认定石玉筠就是凶手,再加上次他无端的击毙峨嵋派三个老道之事,尚未了结。
  同时,由于近几天江湖上屡见石玉筠对少女有先奸后杀之事,才使“大叶禅师”下定决心,要把他除掉。
  石玉筠一掌劈出无功。
  立即将钢牙一挫,恨怒亦起。
  掌出“风雷三掌”之前两招、连环施展。
  热浪滚滚,波翻浪涌。
  讵料——
  “轰!”的一声大响过处,人又被震回原地。
  双臂酸麻,竟然抬不起来。
  就在这时,他猛然感到一股气罡,竟然触及胸前,将他推得踉跄后退不已。
  不由得使他更加惊心。
  但他不能直挺挺的等死,微一运息,就要······
  蓦闻——
  “大叶禅师”沉声喝道:“小施主如能听老衲相劝,还是束手待擒!”
  石玉筠之冷傲性格陡起,接道:“在下无错,因何待擒?”
  “那么你是不见棺材不流泪!”
  “你们少林派,自以为武林盟主,欺人太甚!”
  “事实俱在,狡辩无益。”
  石玉筠已是怒恨交迸,口不择言,厉叱道:“秃驴,你们施为吧!”
  “大叶禅师”一声佛号宣过,道:“我佛不渡无缘人!”
  话声中,无形气罡,暴向内聚。
  此际——
  石玉筠目眦尽裂。
  蓄积了全身所有的功力,向外猛扑。
  此所谓“困兽犹斗”,石玉筠正是这种景象。
  他已是心浮气躁,那里还顾得后果,恨不得将十八个秃驴,个个斩尽杀绝,也难解心头之恨。
  出乎意料,掌势劈出,又是“轰”的一声,如同着落在钢板上一样。
  这一下,只震得石玉筠眼冒金花,耳鸣心跳。
  他一声长叹,退立原地,闭目等死。
  在刹那间——
  他的脑海里,浮起了恩怨情仇。
  自从被童英纲将自己一脚踢死开始,一直到现在。
  一幕一幕的往事,历历如绘。
  陡地——
  他嘶哑的呼叫:“我不能死,死不瞑目!”
  但闻“大叶禅师”在转动之中,接道:“阿弥陀佛,江湖上之一群闺中弱质,被你先奸后杀,难道她们该死,本寺十二个憎众难道该死?”
  微微一顿,又道:“小施主,你只有认命了!”
  这“十八罗汉阵”所施出来的气罡,已逐渐接解到他的周身。
  石玉筠只感到有点窒息,气极不畅。
  他的身体、也随着逼身的气罡,旋转不已。
  渐渐地——
  呼吸难透、已憋得双目赤红似火,口吐白沫。
  一阵撕体裂肤的剧痛,他晕了过去。
  所谓“人不该死,必有救。”
  就在电光石火之间,一条黄色身影,如同幽灵鬼魅似的从大殿后面腾身飞上屋脊,飘落在场中。
  这身影不声不响,双臂爨伸,从外面猛劈。
  “十八罗汉阵”如在出其不意之下,有人在外面,向内疾冲,其阵式自乱,气罡顿消。
  否则,如果有所防范之时,也难如愿。
  此人正是“出其不意,攻其无备。”
  顿时——
  将“十八罗汉阵”破解。
  那人更不怠慢,一晃身之间,将晕迷的石玉筠,紧挟在腋下,弹身飞出寺外,消失在暗影里。
  当下,“大叶禅师”目睹在顷刻之间,就要将这一个小煞星除掉,万想不到会有人出下援救。
  是以,在微一犹豫之下,率领整十七个和尚,也飞身弹出,追踪而去。
  当然,他们对石玉筠已恨到极点。
  岂容他再逃出手去。
  不过,“大叶禅师”也感到无比的难堪,凭着“少林派”的“十八罗汉阵”,被人将仇敌救出,这个筋斗,算是栽得太大。
  同时,连人家的面容也未看清,倘若传到江湖上,实在丢不起这个面子。
  就是“少林派”的声威,也会大受折损。
  且说石玉筠被黄衣蒙面人救出。
  不知经过多少时候,他才悠然醒转。
  睁眼一看,发觉自己躺在一块大石上面。
  微一运息,并无异样之处。
  他怀疑自己,是否还在人间?
  是以,喃喃的道:“我死了不成?”
  话声未落,再闻——
  身侧有人接口道:“你没有死,是我把你救来此地。”
  石玉筠闻言,弹身而起,发现面前三尺处,立着一个黄衣蒙面人,从蒙面巾中,射出两缕利刃似的目光。
  他忽然想起此人。
  自己在“迷洞”前,曾被“武林三叟”围困,正是此人出手搭救。
  当下,立即拱手说道:“屡蒙援手,铭感五内。”
  “举手之劳,何足挂齿。”
  “敢问前辈上下如何称呼?”
  “萍水相逢,何须留名道姓?”
  “我们已是第二次见面了。”
  “不错。”
  微顿,又道:“上次我曾说过,小兄弟如果在江湖存身不得之时,我愿意带你到一个地方去,以保全性命。”
  石玉筠闻言,心里有点不悦。
  但对着救命恩人,却不便发作,接道:“多蒙抬爱,不过,在下尚不是一个贪生怕死之人,同时,自问在江湖上所作所为,于心无愧。”
  蒙面人双目射出一抹诡诈之神光,由于其面孔被掩盖,自无法看出其表情。
  只听他又道:“小兄弟如何与少林秃驴打在一起”?
  石玉筠钢牙一挫,恨声道:“本门有一个叛门逆徒,假冒在下之名,将清风寺的十二个和尚击毙,他们误认是在下所为。”
  “如此说来,是你的师兄弟?”
  “不错。”
  “你知道他叫什么?”
  “狄中浩。”
  “狄中浩?”
  “嗯。”
  “此人武功如何?”
  “据家师说,此人已将本门之武功,练达超凡入圣的地步,江湖上已鲜有敌手。”
  蒙面人的目光又是一溜,接着:“你自问可以敌得过他?清除师门败类?”
  石玉筠咬牙切齿的道:“如果清风寺的和尚真是他所击毙,在下绝非其敌手,但我仍须设法除掉他。”
  说时,他的双目喷出两缕怒火。
  蒙面人的身躯,似乎微微一震,但很快的恢复正常。
  接着——
  他岔开话题问道:“令师讳号怎样称呼?”
  “家师江湖绰号‘寰宇一怪’。”
  “听说他在十几年前已死!”
  “没有。”
  “现在还活着?”
  “死了!”
  “什么时候死的?”
  “半年以前。”
  “他的墓在何处?”
  石玉筠一怔,心里暗道:“此人打听师父的坟墓是何用意?”
  转念之间,却道:“前辈什么意思?”
  蒙面人目珠滴溜溜的一转,道:“我不过是随便问问,因为早年我们也曾有过一面之缘,说不定有机会经过他的坟前,凭吊一番,小兄弟不要多疑,别无他意。”
  石玉筠闻言,正要……
  蓦地——
  想起恩师生前,难免会有仇敌,设若被他传到江湖,恩师埋骨之所,说不定会有仇人前往凌辱骸骨。
  转念及此,于是,说道:“请原谅,家师临终时,曾谆谆告诫,在叛门逆徒未清除前,切勿宣泄埋骨之所,所以目前未便奉告。”
  蒙面人的目光,骤似利刃般一掠。
  他的右臂微微动了一下。
  但旋即恢复正常。
  石玉筠并未注意他的手臂微动,却见到他的目光,感到全身一慄,根根汗毛竖立。
  他的心里暗忖:“此人的内功好深!”
  蒙面人的目光,瞬已内敛,说道:“好,我不勉强。”
  微顿,又道:“小兄弟,我还是老话一句,如果你感到步步荆棘之时,我会帮助你的,后会有期。”
  不待石玉筠答话,弹身飞起,一闪而逝。
  石玉筠暗暗咋舌,内心忖思:“此人的功力,可以说高深得不可测,他是谁?为什么口口声声的说,将来要帮助自己。”
  念转不断,即找不出答案。
  江湖中,神奇莫测的人物,实难胜计。
  即如此人,自己两次相遇,都是在危急关头,他不惜得罪“少林派”,出手搭救,诚属难得。
  看来——
  此人定是侠义道的人物。
  但他为什么要蒙起面孔来,使人有神秘之感。
  继之,他又想到“清风寺”和尚的被杀,毫无疑问的就是狄中浩所为。
  从这一点迹象上看,无疑的他已知道了自己。
  故意的替自己竖敌。
  转念及此,疑心顿起,恨得他火气直冒。
  然而——
  再又想到自己之功力,相兼悬殊。
  如要雪恨报仇,就得找到“银笛”、“朱简”。
  心念之中,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
  立时心急如焚,弹身向六盘山疾驰而去。
  陡地——
  一声阴恻恻的冷笑,起自身后,道:“石玉筠,我们又相见了。”
  他闻声转身,见是“双燕会长”立在一丈远处。
  他并没有戴蒙面巾,而上满布杀气。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石玉筠一声厉喝道:“杀不尽的牛鬼蛇神,小爷……”
  话声未完,“双燕会长”已截住道:“小子,你逃得了三枪,逃不了一马叉,活该你小子要死在本会长手内,今天你可逃不了。”
  身躯微晃,疾扑而上。
  在电光石火之瞬间,蓦地——
  一股异香,冲进了“双燕会长”的鼻孔中。
  他刚刚纵起的身形,“卟!”又落下地。
  双眉紧皱,似有无限痛若。
  石玉筠本已蓄势待敌。
  此际——
  一见“双燕会长”的形像,不由为之一怔。
  他本可以趁势一举击杀仇敌,可是他心怀磊落,不愿乘人之危,是以,站在原地,厉声喝道:“会长,你出手吧!”
  但“双燕会长”那里还顾得到他,转头四顾,喝道:“是那位高人,暗下毒手,不妨请出一见!”
  话声甫落,一声冰寒至极的声音,道:“会长,我的东西,应该拿出来了。”
  “什么东西?”
  “朱简。”
  石玉筠立在咫尺,当然听得清楚。
  他脱口呼出道:“朱简?”
  只听双燕会长道:“你是谁?”
  隐身之人接道:“你想看看?”
  “双燕会长”怒声道:“有本事可以当面较量,却在暗中施毒,算得那一门于好汉,本会长就要看看你是谁?”
  一条鬼魅似的身影,已飘在场中。
  石玉筠与“双燕会长”同时惊呼出声,道:“无毒先生!”
  “无毒先生”向石玉筠点了一下头,又转向“双燕会长”,口里发出一阵阴笑,说道:“会长,你已中了我的七步散,要想保全活命,我的‘朱简’应该还我了!”
  “双燕会长眨动着一双诡谲的目光,道:“朱简确在我身上,但你要先拿出解药。”
  “无毒先生”探手怀中,掏出一小纸包,道:“解药在此。”
  “双燕会长”目射奇光,看向“无毒先生”手中的纸包,他恨不得一把就夺过来。
  “无毒先生”又道:“会长,你不要妄想,我们之间的距离,却有八步之多,你走不到我的面前,就会横尸当地。”
  “双燕会长”何尝不清楚,但是,他费尽心思,才将“朱简”从“无毒先生”手中弄到,现在,又要拿出来,却有点舍不得。
  只要找到“银笛,即可练成绝世武功。
  然而——
  权衡轻重,还是性命要紧。
  只得忍痛,探手怀中,掏出一个薄薄的小包袱,道:“我们可以交换了?”
  “可以,但你不能弄鬼。”
  “双燕会长”本想将药骗出,立即服下,就不怕“无毒先生”了,是以,说道:“你先丢。”
  讵料——
  “无毒先生”更是机诈无比,他岂肯上当。
  因之,一阵阴笑,道:“你的如意算盘,倒是很精,想拿到药,即刻服下,一走了之,可惜大爷还不想上这个当。”
  “双燕会长”一见他识破形藏,感到无比的难堪,于是,说道:“如果你弄鬼?”
  “可以当面试验,我仍先警告你,如果还想弄巧使诈,你逃不出十丈远,我在你身后,已布下了‘百步追魂’,你听明白!”
  “双燕会长”听得寒气直冒。
  他那里还敢稍存奸诈,立即说道:“好,咱们同时出手。”
  “一言为定。”
  “当然。”
  “双燕会长”仍怕“无毒先生”施诈,又道:“本会长言出必行。”
  “无毒先生”将头一点,道:“本人也不例外。”
  两人就在同时之间,将手中之物抖出。
  “无毒先生”很快的将朱简看了一眼,即揣在怀中。
  他向石玉筠一递眼色,弹身而起。
  石玉筠也不怠慢,随后跟上。
  他因为记挂着“无毒先生”怀中的“朱简”,是以,毫不犹豫的跟随其后。
  一前一后,疾驰十余里。
  “无毒先生”戛然止住脚步,说道:“你可曾知道银笛的下落?”
  石玉筠摇头,道:“不知道。”
  “虽有朱简,但无银笛,这本朱简有如废物。”
  说着,探手从怀中掏出,又道:“你要好好保存。”
  伸手递向石玉筠。
  “无毒先生”这出乎意料的大方,使石玉筠一怔。
  他并没有伸手去接,只怔怔的看向对方。
  “无毒先生”又道:“难道你怀疑?”
  说话之间,将包袱打开,里面赫然包的是一本朱砂色的薄薄一册书籍,毫无奇特之处。
  “无毒先生”继道:“朱简上并无字迹,所以必须找到银笛。
  石玉筠疑奇的问道:“阁下是否有条件,不妨当面方明?”
  “没有条件。”
  “那么,阁下舍死忘生夺来之物,平白送人,岂非与本意大相径庭?”
  “这个你不必问。”
  “我应当了解。”
  “以后你会清楚。”
  石玉筠看不出他有虚情假意,伸手接住。
  顺手翻开一看,果然一个字也没有。
  他不由得剑眉紧蹙,道:“这真是朱简?”
  “一点不错。”
  “阁下是否知道个中秘密?”
  “我不是说过你要找到银笛,否则如同废物。”
  石玉筠闻言,知非虚假,立即装在贴身衣袋内,拱手说道:“阁下如果有条件,可以随时提出来,后会有期。”
  身形一弹,疾掠而去。
  奔行之间,蓦地——
  一股血腥气味,冲鼻而入。
  他不由得又是心神一动,暗道:“恐怕又有死伤之人!”
  转念未已,但见一株大树下面,躺着六具尸体,全是道家装束。
  死者都是衣衫焦蔽,面貌乌黑。
  他一眼就看出是“薰风掌”所击毙。
  使他惊心的是,大树干上用金刚指写着九个字!
  “峨嵋牛鼻子,石玉筠杀!”
  石玉筠看得全身寒气直冒,只恨得他咬牙切齿!
  他口里喃喃自语,道:“我不把狄中浩剁为肉酱,誓不甘心!”
  蓦然——
  破空传来,一声凄厉的呼叫:“救命!”
  石玉筠闻声,目赤似火,身形疾逾奔雷闪雷般的循声奔去,其快捷,简直就无法形容。
  他相信喊叫救命之人,一定是被狄中浩所拦截。
  因为他证明峨峙派的六个老道,死时不久。
  亦足证狄中浩此去未远。
  闪晃之间——
  已抵达声源。
  他隐身在一块巨石后面,偷偷的向前看去。
  却见地上躺着一个少女,全身赤裸。
  一具胴体,欺雪赛霜,双峰耸峙,恰如两座童山濯濯的小山,溪间芳草萋萋,一览无余。
  石玉筠血气方刚,看得全身燥热。
  在少女的身旁,立着一个华服少年。
  由于背面而立,使他看不清楚。
  那少女怒声叱道:“姑娘做鬼也不会饶你。”
  华服少年阴阴一笑,道:“我石玉筠那一点配上不你,你如果答应我的要求,立刻替你解开穴道,我们······”
  话声未已,那少女一声惊呼,道:“石玉筠?”
  “是的。”
  “你······你真是石玉筠?”
  “这还有假冒的。”
  少女秀目喷火,厉喝道:“你这一个淫贼,我······”
  “我”什么?她唏嘘出声。
  隐身在石后的石玉筠闻言,气得全身抖颤。
  他那里还沉得住气,一声撼山慄岳般的大喝道:“贼子,你假冒小爷荼毒生灵!”
  身形疾弹,凌空下击。
  那少年身躯陡转,果然与石玉筠的面貌一般无二。
  一声阴笑,道:“小杂种,你竟敢冒充大爷。”
  双臂翻飞,掌化万千,直向石玉筠全身大穴罩下。
  石玉筠激怒无以复加,也不答话,招出“风雷三掌”之前两招,势若翻江倒海,山峰下压。
  一声惨吼!
  华服少年凌空摔出一丈余远。
  旋即——
  一个“鲤鱼打挺”弹身而起,厉声道:“石玉筠,小爷叫你将来寸步难行!”
  话声中,已没入嶙刚的怪石中。
  石玉筠弹身就要……
  蓦地——
  想起赤裸的少女,恐怕会有恶人趁火打劫,他那里还敢追赶,当即刹住身躯,将少女的衣衫丢过去,背转身子,说道:“请姑娘快穿上衣服!”
  停了良久,却未闻到声音。
  他心怀疑奇,慢慢转身,见她依然卧在原处。
  只得又背过身子,说道:“姑娘把衣服穿上。”
  那少女娇声哽咽的道:“我的麻穴被点中……”
  石玉筠猛的想起,那假冒自己的少年曾说过,要替她解开穴道之事……
  只得转过身来,以疾快的手法,替她解开穴道。
  石玉筠转过身躯,一个紫衣少女,一张熟悉的娇艳粉颊,映入眼帘。
  他不由得“啊!”的一声,道:“你……”
  紫衣少女闻声抬头,连连后退两步,叱道:“你是……”
  “我是真正的石玉筠。”
  “有什么证据?”
  “蓉妹妹,相信令尊曾对你谈过我们的婚事。”
  当前之紫衣少女正是“圣手书生”祁鼐的女儿————祁蓉蓉。
  祁蓉蓉娇躯一颤,面含寒霜的问道:“说过,但你身上有无特记?”
  “有的,胸衣心窝……”
  以下的话,还未出口,祁蓉蓉“哇!”的一声娇啼,一头钻在石玉筠的怀中,号啕痛哭起来。
  这意外的奇遇,使得石玉筠辛酸不已。
  他不知道应否告诉她岳父“圣手书生”已死?
  他手抚香肩,轻声道:“蓉妹妹,告诉我,是怎么回事,你怎的会遇见那个假冒我的淫贼?”
  祁蓉蓉娇躯抖颤,依然啼哭不止。
  石玉筠被她哭得潸潸的流下泪水。
  因为他想起了岳父的惨死,同时,他也想起了初时对“江湖八杰”的误解,致使他们八个人,有的装死,有的造假坟,有的……
  现在,“江湖八杰”死的死,失踪的失踪,给他留下了无比的困扰,也感到无比的歉疚。
  他轻掠着她散乱的秀发,给予她无尽的温柔,无穷的体贴。
  但是,祁蓉蓉的哭声,却未止住。
  石玉筠的心头,猛地一跳,道:“蓉妹妹,难道你……”
  祁蓉蓉是何等灵慧,已知他是误会了自己被那个淫贼奸污了,是以,未待他说完,螓首倏抬,如同梨花带雨,哽咽着截住道:“没有,若是你再迟来一步……”
  话声又止,泪水如同决堤的江流,滚滚而下。
  石玉筠用自己的衣袖,替她拭去泪水道:“蓉妹妹,我本该到府上拜见岳母……”
  讵料——
  祁蓉蓉又是“哇!”的哭出声来。
  石玉筠一怔,急问道:“怎么了?”
  祁蓉蓉哭着说道:“月前有一个陌生少年将父亲的尸体送回来,母亲一见,也就一命归西!”
  石玉筠“啊!”的惊呼出声:“那少年是谁?”
  “他没有说出姓名,只说家父的死,你知道。”
  说时,螓首倏抬。
  石玉筠握着她的柔黄,长叹一口气,简略将恩师与江湖八杰之事,以及遇见“圣手书生”之经过,说了一遍,又道:“蓉妹妹,我……我太对不起你了。”
  祁蓉蓉泪眼汪汪的道:“这也怨不得你,我将双亲殡殓后,即外出寻找你,想不到在此遇见那个淫贼,竟被他制住……”
  “你以为他就是我?”
  “先时他并没有说出名字,迨至他说出,那才误认真的是你,差一点的把我气晕过去。”
  石玉筠切齿恨声道:“我誓必要追杀此獠!”
  祁蓉蓉抬起纤手,揩了一下泪水,道:“筠哥哥,你现在意欲何在?”
  “我要到六盘山寻找一位天通老人。”
  “天通老人?”
  “是的,因为有一件疑难问题,去请指教一下。”
  石玉筠感到十分为难。他并不是不希望与乍见的未婚妻在一起,只是自己遍地仇人,设若一个照顾不到,出了差错,岂不抱撼终生。于是,说:“蓉妹,江湖险恶,你还是回家,待我回来时,立即去看你。”
  祁蓉蓉的泪水,又滚下两颊,颤声道:“我孤零零的住在家中,岂不更苦?”
  石玉筠一想,也确是实情,可是,自己又不便将她带到身边,是以,一时拿不定主意,应该如何?
  陡地······
  一条白色身影,泻落当场,立在两人身前。

  第十五章 女魔头初露天仙姿
  石玉筠一看来人,不由的大喜。
  当即跨前一步,拱手呼道:“古兄!”
  来人乃是在双燕会总坛谷外所遇之古殷。
  古殷瞥了祁蓉蓉一眼,俊面含笑,道:“石兄,这位是……”
  他的话话声一顿,似乎不知如何询问,双目滴溜溜的又转向祁蓉蓉。
  石玉筠急接道:“是在下的……”
  古殷未待他说完,却又急疾的截住道:“嫂夫人?”
  “我们订过婚,乃是从小订的。”
  古殷的脸上,掠过一丝奇异的神色,但很快又即隐没,如不注意看,恁谁也不会发觉的。
  他没有再追问下去,遂道:“石兄意欲何在?”
  “我想到六盘山一行。”
  “到六盘山?”
  “是的。”
  “有什么事?”
  “找天通老人解释一件疑难。”
  古殷摇摇头道:“听说此老赋性乖僻,其居处遍地奇阵,等闲人是无法进内,石兄与他素昧平生,恐难进内。”
  “但我势必一行。”
  微顿,又道:“因为这件疑难只有他才能解释。”
  古殷眉头微皱,说道:“小弟陪你去一趟。”
  石玉筠道:“古兄盛意,在下多谢,但此去迢遥千余里,同时,危机重重,在下实在万不得已······”
  话未说完,古殷似已知其意,不自觉的又看了祁蓉蓉一眼,说道:“想是感到小弟在侧,有不便之处,那么,石兄前途珍重,愿你如愿以偿。后会有期。”
  双手一拱,身疾掠而去。
  他想不到古殷会如此多心,只以为自己不愿与他同行。
  说实在的,如能与古殷前往,在他是求之不得,只是不好意思要他长途跋涉而已。
  此际——
  祁蓉蓉娉婷近前,柔声说道:“筠哥哥,还是我陪你去。”
  石玉筠道:“蓉妹妹,江湖险恶,我的意思,你还是暂时回家,待我此行归来,当即前往看你。”
  祁蓉蓉的粉颊骤变。
  她见石玉筠一再推托,只以为他的笑自己。
  是以,泫然欲泪,硬咽道:“你能去的地方,难道我就不能去?祁蓉蓉还不是那样贪生怕死。”
  陡地——
  石玉筠的脑海里,触起一事。
  那是他服食的“千年火龟丹”,使自己的体质,异于常人,如果一把把持不住,岂非······”
  忖念及此,玉面骤红,讷讷地道:“蓉妹,我……我……”
  对方虽然为是自己的未婚妻室,却无法说出口。
  祁蓉蓉芳心酸楚,见他说话吞吐,以为他有了心上人,安心不理会自己,一时怒火高涨,冷漠的道:“敢情你已是心有所属?”
  石玉筠一怔。
  作梦也不会想到她会生出如此的误会。
  是以,面上浮起一丝苦笑,道:“蓉妹妹,你误会了我的意思。”
  祁蓉蓉冷“哼!”一声,道:“误会?”
  “是的。”
  “不尽然。”
  石玉筠趋前握住她的柔荑,说道:“蓉妹妹,你我之婚书、乃是父母生前定下来的,我石玉筠也不是见异思迁的人,我之所以不要你随同前往,只是……只是……”
  连说两声“只是”却未说出下文。
  祁蓉蓉紧盯着问道:“只是什么?”
  “我实在说不出口。”
  “事无不可对人言,你我夫妻名份已定,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江湖儿女,干脆懒落,说得石玉筠,暗暗点头。
  石玉筠将她的纤手,握得更紧了一点,才道:“蓉妹妹,你知不知道我的身躯?”
  祁蓉蓉神色一怔。
  脑海里闪电似的一掠,暗道:“难道他有暗疾不成?果真如此,也只有怨自己命薄了。”
  刹那间——
  她想起了母亲临终时的遗言:“孩子,你务必要找到筠儿,你俩成婚后,我在九泉之下,亦当含笑,不过,你要记着,祁家仅生了你这一个女儿,将你能生得一男,最好承嗣两家宗挑,千万不要看着祁家一脉绝传。”
  芳心转念及此,泪下潸潸。
  她的揣测,认定石玉筠的话意,是不能行夫妇之道,不然的话,他不会吞吞吐吐的说不出来。
  然而——
  他们的亲事,是从小双方父母指腹为婚,命中已经注定,这是无可更改的事,何况女子有“从一而终”的古训,只有委诸命运了。
  心念之中,面色肃穆的道:“筠哥哥,你是说不能行夫妇之道?”
  石玉筠苦笑着,摇头道:“你又误会了。”
  这使聪明伶俐的祁蓉蓉怔住了。
  她再也想不出有关他的身体有什么不对之处。
  一双秀目睁得滚圆,脱口问道:“怎么?”
  石玉筠一声长叹,道:“蓉妹妹,我误服了一颗‘千年火龟丹’,”
  祁蓉蓉虽说是一个江湖女儿,见多识广,但她毕竟是一个待字闺中的少女,因之,有关这些奇珍异药,能使人的身体秉赋改变,却未闻长辈讲过。
  是以,不加思索的接口道:“千年火龟丹?”
  “是的。”
  “这有什么关系?”
  “难道蓉妹妹未听说这种东西?”
  “没有。”
  石玉筠将她拉向身旁的一块石头上;并肩坐下,沉吟了一阵,才将自己误服“千年火龟丹”之事,简略的说了一遍,又道:“蓉妹妹,我只是怕一个把持不住,会伤害了你。”
  听得祁蓉蓉粉颊羞红,螓首低垂。
  她的芳心,也卜卜乱跳。
  这确实是一个严重问题。
  少年男女行走在一起,更加江湖诡序万端,设若被人所陷,岂不遗憾终生?
  毋怪“筠哥哥”不要自己与他同行。
  看来——
  他确是一个多情的人,但是,他独自前往,又叫她如何放得下心?
  再说,他的身体如此,岂非终生······
  忖念之间,不知从何处来了一股勇气,螓道一抬,问道:“筠哥,难道没有解法?”
  “有的。”
  “怎么解?”
  于是,石玉筠说出“阴阳真解”之事,又道:“蓉妹妹,我实在无法说出口。”
  “我不是说过,我们夫妻名份已定,没有不能说的话。”
  石玉筠见她面容端庄肃穆,遂毫不隐讳的道:“蓉妹妹,你即是懂得“阴阳真解’,仍难应付。”
  “那怎么办?”
  “照字柬上说,要多娶几房妻子,但我却不作如此打算,一旦仇恨湔雪,即归隐林泉。”
  祁蓉蓉义正词严的道:“筠哥哥,我不是一个醋娘子,如果有适当的人,我愿与她同侍巾栉。”
  “蓉妹妹,难得你如此的深明大义。”
  “事实应当这样。”
  谈话至此,陡地——
  石玉筠想起自己前往六盘山之事,遂道:“蓉妹妹,你现在既然不想回家,我想请你到鸡爪山太极门总坛,那里暂住一下如何?”
  “我与他们不熟悉。”
  蓦闻——
  一个冷漠的声音,起自身后道:“我送她去!”
  石玉筠全身一慄,脱口道:“墓中人。”
  “不错,你们不要转身。”
  本来蓉蓉想转身睇视,却被石玉筠按住。
  祁蓉蓉一听“筠哥哥”说出“墓中人”,芳心微微一案,脱口道:“墓中人?”
  “是的,人鬼是不能见面的,所以你不要看。”
  石玉筠接口道:“蓉妹妹,她是我的救命恩人,以后有时间,我会慢慢告诉你的。”
  “墓中人”道:“我会告诉她的,不必你费心。”
  微顿,又道:“你既然要到六盘山,自管前往,这位姑娘,我把她送到鸡爪山太极门,保无一失。”
  石玉筠道:“如此说来,在下又欠了你一笔债子。”
  “债愈多愈好,只要记住你的诺言,就可以了。”
  祁蓉蓉疑奇的问道:“什么诺言?”
  石玉筠才要答话,“墓中人”已接道:“姑娘不必问,说不定我会告诉你。”
  稍停,又道:“人,听说已得到‘阴阳真解’?”
  石玉筠一怔,道:“你知道?”
  “鬼没有不知道的事,你应该给未婚妻子,要她先看看,何必放在身上,以免丢失。”
  石玉筠犹豫了一下,探手怀中,掏出“阴阳真解”说道:“我恳求你能护卫她的安全。”
  “这一点你只管放心。”
  石玉筠将“阴阳真解”,放在祁蓉蓉的手,道:“蓉妹妹,有时间你可以看看。”
  祁蓉蓉粉颊晕红。
  她知道这本书,对于他们的婚事,是十分重要的。
  她必须视同性命的保存。
  否则,将来无以应付闺房之事。
  只听“墓中人”道:“姑娘,请一直向东南行。”
  石玉筠也站起身来,道:“蓉妹妹保重。”
  “筠哥哥,你也要保重。”
  人生莫过于生离死别,尤其是乍合即分的爱人。
  这两个少年男女,都不约而同的流出了惜别的泪水。
  但石玉筠为了能急速揭开自己的身世,以及尽速找到“银笛”,一颗心,已飞向六盘山。
  祁蓉蓉也急于想知道“阴阳真解”内所载,以便日后能增加闺房乐趣,带着一颗凄凉的心情,向鸡爪山驰去。
  石玉筠也弹身向北飞掠。
  天色渐暗。
  又是日薄崦嵫。
  展望前面,岗峦起伏,群山耸翠。
  此际——
  正是仲春时节。
  虽然已是暮昏,仍然惠风和畅,使人有一种说不出的舒畅之感。
  景色虽好,石玉筠却无心观赏。
  奔行之间,感到肚子有点饥饿,即坐在一块大石上,掏出预先备好的干粮,就着山泉,填饱肚皮。
  他要连夜奔驰,想尽速赶到六盘山长青谷。
  刚刚站起,蓦闻——
  一声微弱的呻吟,破空传来。
  他的心头微微一动,长叹呢喃道:“难道又有人负伤?”
  好奇之念,是每个年青人具有的心理。
  当然,石玉筠不会例外。
  更何况他侠肝义胆。
  是以,弹身向呻吟之处射去。
  奔出约五十余丈外,却见一个年逾古稀的老叫化子,躺在地上翻滚不已,而且,不断的抓着胸前之衣襟。
  一条青竹杖,丢在身旁。
  看他的形态,似是无限的痛苦。
  口中发生微弱的呻吟。
  石玉筠目睹这一个年老的叫化子,顿生出无比同情。
  他是一个医者,不管是任何人,都有诊治的责任。
  弹身近前,蹲下身来,轻声问道:“老前辈,您病了?”
  老叫化子,依然不停的抓着破烂的胸衣。
  他的衣衫,本来就破烂不堪,经过这一抓,更是零落破碎,已经露出了胸脯。
  胸前也已抓得条条血槽。
  石玉筠微微一震,内心暗忖:这老叫化无疑的也是江湖人物,不然的话,他何以会在这深山野岭病倒?而且,病像奇特。
  “恻隐之心,人皆有之”,不管他是江湖人物也好,不是也好,作为一个医者,就应该出手救治。
  转念及此,飞指点向老叫化了胸前之各大要穴。
  老叫化子嗒然不动。
  慢慢的睁开了双目,开瞳之间,突现两缕奇光。
  从他的眼神看来,石玉筠已证实这化子,确是一个江湖人物,而且,还是内功深湛。
  他不知道老化子是病?还是受伤?
  子是,轻声问道:“请问老前辈,您感到何处不舒服?”
  老化子微弱的道:“我算是栽到家了!”
  石玉筠一怔,道:“怎么说?”
  老叫化子看了他一眼,道:“我正在调息之间,暮觉一股炙肤灼肌的掌风,从后面击来,旋即一股热流攻入内腑,痛澈心肺。”
  “以后怎样?”
  “即闻一声长啸,划空而逝。”
  石玉筠慌不迭的抓起老化子的手腕,一评脉搏,大惊失色的道:“老前辈,您中了‘薰风掌’毒!”
  “薰风掌?”
  “是的。”
  老叫化子“啊!”的一声,满脸油腻的面孔上,一阵抽搐。
  显然——
  他清楚“蒸风掌”的厉害!
  陡地——
  他的双目射出两缕怨毒的目光,道:“是‘寰宇一怪’徐黟的传人!”
  “他老人家有一个叛门逆徒。”
  “叫狄中浩,老化子曾听说是武林中第一高手。”
  石玉筠,道:“老前辈,在下略通医理,尚幸您老人家伤热不重,不难复原。”
  说着,从怀中掏出“中州神医”给他的“玉乳”,拔掉塞子,滴了两滴老化子口内道:“老前辈,您要忍受一点痛苦,按照本门心法,将所受之热毒迫出体外,即可复原。”
  说完,即手抵老化子命门大穴,从掌内透出一股“三阳禅功”,攻入老化子体内。
  老叫化子闷“哼!”一声,咬牙忍受。
  约有两盏热茶的时候,老叫化子汗水如雨,但仍然忍受灼体炙肤之苦。
  又经过顿饭时间,石玉筠的额际上,也是汗水滚滚。
  此际——
  两人正是输功最紧要关头。
  若是稍有风吹草动,即会走火入魔,轻则终生残废,重则即时横尸当地。
  就在这时——
  四条身影,如同幽灵似的射落在石玉筠身前丈余处。
  赫然,乃是“双燕会”高、矮、肥、瘦“四形鬼”。
  这四个魔头,互望一眼,面上露出阴险的笑容。
  他们一步一步的靠近。
  “四形鬼”都是江湖上的一流高手,自然知道当前行功之两人,只要是轻轻一动,即会横尸当地。
  是以,不紧不慢的向前踱着。
  当然,石玉筠已看见了这四个魔头。
  可是,正在紧要关头,自无法缩回掌来。
  否则,不但老叫化子没命,就是自己也要非死即伤。
  至于老叫化子,也知道来了仇人。
  他的心头电疾似的一转,暗道:“搭救自己的乃是一个二十岁不到的俊美少年,自己行将就木,可是,人家孩子也随着自己惨死,实在……”
  他不愿再想下去。
  然而——
  他又不敢稍动,一个不慎,不但自己要死,就是俊美少年也活不成。
  心头感到无比的难过。
  因之,身躯微微抖动了一下。
  然后——
  听见俟美少年轻声说道:“老前辈,现在动不得的,听天由命吧!”
  说着,掌心中的热流,如同潮涛光涌,滚滚注入体内,老叫化子即使想动,也动不得了。
  石玉筠微启双目,眼看着“四形鬼”逐步靠近。
  只听肥鬼手中的算盘,发出“劈哩啪啪”的声响。
  他那圆圆的面孔上,露出得意的阴笑。
  左右一顾说道:“咱哥儿们四个,今天的生意一本万利。”
  矮鬼接道:“这小子就该是咱们手中的货色。”
  他们在说话之间,已由一丈,逐渐缩短到六尺、五尺、四尺……
  中间的距离,愈是缩短,石玉筠与老叫化子的生命,愈是接近死之边缘。
  但是,功行最紧要之时,却无法缩回手。
  即是此际功行完后,两人要出手拒抗,也没有还手的机会。
  在电闪光石火之间,高鬼与瘦鬼右掌倏举。
  一条指向老叫化子。
  一个指向石玉筠。
  两鬼的手掌,逐渐下落。
  忽然——
  肥鬼阴阴一笑,道:“大个子、竹杆子,咱们既发利市,何不叫这小子慢慢地消受,也好叫……”
  说至此,矮鬼立即截住道:“小心你的舌头!”
  肥鬼顿时噤若寒蝉。
  高瘦两鬼,倏地缩回手去。
  他们已听信了肥鬼的话,要慢慢折磨石玉筠致死。
  “矮鬼”乃是“四形鬼”最工于心计的人,小眼连眨了几下,右手食中二指,疾捷的点向石玉筠笑腰穴。
  眼看石玉筠就要……
  陡地——
  从旁侧射过来的两缕狂飚!
  势若山峰下压,倒海翻江。
  矮鬼眼看他们所追踪的人,即将被制住之际,突觉横里射来两缕劲风,那里还顾得伤人,即时缩回手来,弹身后退。
  这时,其余三鬼,也已退后三尺处。
  他们一见矮鬼的形像,肥鬼不由的问道:“三寸丁,怎么了?”
  矮鬼接道:“有鬼!”
  肥鬼哈哈大笑,道:“咱们四形鬼在此,诸鬼退位,大概是你这个郎中,评脉息不够高明。”
  矮鬼不理会肥鬼的话,一双鼠目,四下睇视。
  忽然······
  瘦鬼一阵噤喋怪笑,道:“三寸丁,大概你是随着师娘学的艺。”
  高鬼接道:“他的师父,本来就是江湖郎中。”
  肥鬼插嘴道:“你说说看。”
  高鬼的眼睛一眨道:“他有两个江湖郎中师父。”
  肥瘦二鬼同声问道:“那两个师父?”
  高鬼望着行功的石玉筠与老化子,道:“一个是卖大力丸的钱得标,所以教出来的徒弟,只能在见不得人的地方,练练打坐的功夫。”
  他这是指着和尚骂秃驴。
  肥瘦二鬼又问道:“卖大力丸的也能当师父,直是滑天下之大稽,但不知那一个师父,又是卖什么药的?”
  高鬼道:“另一个师父卖的东西,来头可大。”
  “卖什么?”
  “金枪不倒······”
  话声甫毕,矮鬼身躯疾递,双手十指齐弹,又指向石玉筠与老化子的笑腰穴。
  他安心要叫人大笑至死方止。
  如果一个人的笑腰穴,一旦被点上,顿时会大声狂笑,一直到心脉断绝,吐血而亡为止。
  其手段之阴损,可谓毒极。
  眼看矮鬼的手指,堪堪要点中二人笑腰穴之际——
  陡闻——
  一声娇叱道:“你敢!”
  一条身影,疾如电光石火,已从一块大石后面纵出,同时,双臂伸缩,劈向“矮鬼”。
  其余三鬼,同时厉吼,喝道:“臭婊子,又是你!”
  厉吼声中,弹身进扑。
  来者乃是仇英英。
  当下,矮鬼为了保命,顾不得伤人,弹身后退。
  微微一顿,复又扑上。
  因为这时,其余三鬼,已围向仇英英。
  说起来,“四形鬼”乃是同一个师父,他们何以说三寸丁的师父既是大力丸的,又是卖金枪不倒的?
  主要的是他们也察觉出有人在暗处隐身,故意在分散来人的精神,好叫矮鬼对二人下手。
  这时——
  矮鬼一见仇英英被三个同伴挡住,他的杀机陡生,已改变了慢慢折磨石玉筠及老化子致死的心意。
  是以,双掌猛拍而下。
  所谓“人不该死,总有救。”又是一声撼山慄岳的暴叱,一条红影射落。
  只听来人厉喝道:“矮鬼,你敢伤我弟弟!”
  掌化万千,疾折而下。
  矮鬼闪身一避,喝道:“恨天姬!”
  两个人兔起鹘落的打在一起。
  也就在这时,一声寒潭的龙吟,石玉筠与老叫化子行功完毕,双双扑向围攻仇英英的三鬼。
  陡地——
  “高鬼”一声震魄的厉啸,向深谷内弹去。
  其余三鬼闻啸,蓄集全力拍出一掌,也弹身飞逝。
  场中——
  顿时静寂下来。
  石玉筠看看仇英英,无限感激说道:“英······”
  他未敢叫出“妹妹”二字,立即改口道:“多谢援手之德。”
  仇英英秀目一翻,冷漠的道:“你害臊不?姑娘杀你还来不及,谁要救你?”
  陡地——
  “恨天姬”晃身近前喝道:“女娃娃,你敢骂我弟弟,如果你敢动他一根汗毛,我就活劈了你!”
  她这一插嘴,立时激起仇英英的怒火。
  纤掌陡举,以七成真力劈向石玉筠的胸脯。
  同时,口里怒叱道:“姑娘就劈死他,看你如何?不要脸!”
  这一掌,快似奔雷闪电,凌厉无伦。
  “恨天姬”一声厉吼,道:“女娃子,你吃了豹子胆,老虎心!”
  右掌猛力横斫而下!
  石玉筠万想不到仇英英,说打就打,而且,出手的招式,狠毒厉辣。
  至于“恨天姬”斫向仇英英的掌势,也是狠着,倘被斫上,仇英英的一条右臂,就算报废了。
  但仇英英毕竟是他小时的伴侣,就是她打几下,骂几句,站在自己的立场,也应让她一步的。
  而“恨天姬”又是他的救命恩人。
  这两个人,与自己都有着关系,无论如何,也不能叫她俩打起来。
  转念及此,将身一横,挡在中间。
  在他的意思,相信两人,都会及时收手。
  不料——
  “啪!”的一声大响,两人的掌力,同时击中。
  仇英英的纤掌,击中肩头。
  “恨天姬”的右掌,斫在他右肋。
  一声惨哼!
  登登退出五步,仰面而倒!
  “咕”的吐出一口鲜血,双目金花乱冒。
  显然他伤的不轻。
  仇英英为之一怔,但秀目中,仍蕴蓄着无比的怒火。
  她恨恨地睇注了“恨天姬”一眼,娇躯一弹,掠出数丈远,霎眼之间,消失在暗影里。
  “恨天姬”那里还顾得仇英英的离去,弹身落在石玉筠的身前,语声含有无比的关切,道:“弟弟,你怎么样?”
  说着,探手要扶石玉筠。
  但石玉筠探手拨开她的手,自己摇晃着站了起来。
  此际——
  那个古稀老叫化子,也纵身过来,关切的道:“小兄弟,感到如何?”
  石玉筠笑着道:“没有什么。”
  但他已从口袋中,掏出“玉乳”,吞下两滴。
  “恨天姬”也立起身来。怒声道:“弟弟,有朝一日我非活劈了她,替你报仇。”
  老叫化子不明白两个人的关系,看了她一眼,心里暗忖道:“这两个人怎么会姊弟相称?”
  石玉筠转向“恨天姬”道:“老前辈,在下与仇姑娘的事,请不必操心。我们之间,只是有一点误会,没有大不了的事。”
  “恨天姬”面无表情,沉“哼!”一声道:“弟弟,你挨了她一掌,还这样袒护她?”
  石玉筠道:“因为我欠她的太多。”
  微微一顿,道:“老前辈,我们的称呼,还是不要这样。”
  “恨天姬”道:“弟弟,你是否嫌我丑陋?”
  站在当前的老叫化子,猜不透两个人的关系,而且,感到自己站在面前,恐怕妨碍两人谈话。于是,说道:“你二位可以在此谈谈,小兄弟,老化子在前面相候。”
  说完,不待石玉筠答话。手食青竹打狗棒,轻轻向地上一点,人已弹射出十丈远,瞬息无踪。
  “恨天姬”看了老化子一眼,伸手拉住石玉筠的手问道:“他是谁?”
  “在下也不清楚。”
  “那么,你俩不是走在一起?”
  “不是。”
  “他怎会在前面等你?”
  “这就不清楚了。”
  “你们在何处想遇?”
  “就在此地。”
  “此地?”
  “嗯。”
  “你怎会与‘四形鬼’又碰在一起?”
  石玉筠将替老叫化子疗伤之事,说了一遍。
  “恨天姬”用两手紧握住他的手“唔”了一声,道:“如此说来,还幸亏那女娃子。”
  石玉筠被“恨天姬”的手握着,意外的感到她的双手柔嫩滑腻已极,不自禁的目珠一转,睇了一眼。
  他作梦也不会想到“恨天姬”的双手,可以说肤若凝脂,嫩滑已极,简直是吹弹得破。
  心头不由为之一荡,一翻手,反把“恨天姬”的柔荑,紧紧握住。
  这是一种自然的反应,每个人一旦发现一件东西,而能引起心动都想据为己有。
  “恨天姬”的双手,确实柔嫩已极,甚至比仇英英,以及祁蓉蓉的柔美,还要细嫩滑腻。
  然而——
  他的双目一抬,触及她的丑恶面孔,不自觉的松开手。
  心头电闪似的暗叹:“造化弄人,她既生有如此一双嫩手?为什么她的面孔却又如此的丑陋?”
  当下,他为了掩饰自己的动作,点头道:“是的,适才若不是她及时来到,在下与那位老前辈,恐怕要被那四个魔鬼的卑鄙的手段弄死。”
  他的话,“恨天姬”却未听进耳内。
  因为适才她的双手,被石玉筠反握住的刹那间,全身为之一酥,一颗心,也在“卜卜”乱跳。同时,也感到无比的舒畅。
  她的心里,电闪似的一掠,暗道:“他到底是喜欢我的。”
  但忖念未已,石玉筠又松开了手。
  而且——
  又见他剑眉紧锁在一起。
  她是何等人物,其反应何等灵敏。
  一探手,又握住石玉筠的手,道:“弟弟,难道你就样吝啬,舍不得叫我姊姊?”
  石玉筠道:“老前辈,这不是吝啬,因为我们的年龄,相差悬殊,在下不能这样没大没小的随便乱叫。”
  “你也会有这样世俗之见?”
  “这不是世欲,而是礼。”
  “江湖上,有什么礼可言?”
  石玉筠不以为然的道:“老前辈,请恕在下放肆。”
  “恨天姬”依然紧握着他的手,道:“弟弟,你随便说,姊姊绝不会生你的气。”
  石玉筠猜想她很可能是精神反常,虽然同情她,但却畏于人言,遂道:“礼字岂可废,所谓礼者理也,圣人说:居上下宽,为礼不敬,临丧不衣,吾何以观之哉!相信老前辈,定能深知。”
  岂料——
  “恨天姬”一阵咯咯脆笑道:“弟弟,你说得对,可是你却忽略了一点。”
  “忽略了一点?”
  “是的。”
  “敢请老前辈指示。”
  “不错!礼者理也。圣人教吾人礼貌,是要合乎情理,如果人与人之间,对任何事情,只要对方心甘情愿,这就是礼。”
  微顿,紧接着道:“即如你我以姊弟相称,就是圣人复出,也说不出有不对之处。”
  石玉筠想不到她会诌出一篇道理,弄得啼笑皆非,无言可对。
  “恨天姬”只以为他被自己说服,又道:“弟弟,姊姊说得对不?”
  石玉筠道:“老前辈……”
  未待他说完,“恨天姬”已截住道:“怎么又老前辈了?”
  石玉筠道:“在下无论如何也不敢这样称呼。”
  “恨天姬”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神色一黯,道:“你是否嫌姊姊太丑陋了?”
  石玉筠道:“老前辈不要多疑,语云:以貌取人,失之子羽,在下绝不敢有此卑鄙的想法。”
  陡地——
  一阵衣袂带风之声,疾射向两人立身之处。
  石玉筠“恨天姬”同时转身,功运双臂待敌。
  只听来人一阵哈哈狂笑道:“想不到你恨天姬会在此地!”
  来人乃是“地行乞”。
  “恨天姬”怒声道:“怎么样?”
  石玉筠恐怕两个人会冲突起来,立即趋前拱手道:“老前辈,是在下适才遇见几个强敌,幸亏恨天老前辈出手救援,所以在此闲谈几句。”
  “地行乞”双目暴射两缕寒光,对着“恨天姬”沉声说道:“魏芳芳,酒驼的话,难道你忘记了?”
  “什么话?”
  “不准你和他在一起。”
  “你管得着?”
  “老化子就要干涉此事。”
  “什么理由?”
  “就凭你的年龄,就不应该与他混在一起。”
  微微一顿,又厉喝道:“现在我限令你马上离开!”
  “如果我不离开?”
  “劈死你!”
  “恨天姬”不屑的一“哼!”道:“凭你还不配!”
  “看我配不配?”
  弹身就要……
  石玉筠横身当在中间,说道:“老前辈,有话慢说。”
  “地行乞”刹住前冲之势,沉声道:“魏芳芳,你可以做他的娘娘而有余,却要与他姊弟相称,你究竟存何居心?难道你二十年前……”
  他看了石玉筠一眼,话声戛止。
  “恨天姬”接道:“你是谁?”
  “老叫化子‘地行乞’。”
  “地行乞?”
  “不错,大概你没有听过,不过,早晚你会清楚。”
  “你藏头缩尾,不敢说出真实姓名,却要来管别人的事。”
  “这件事情,老化子算是管上了。”
  “恨天姬”一双大眼,滴溜溜的一转,朝向石玉筠问道:“弟弟,你说一句,到底承不承认我这个姊姊?”
  石玉筠感到十分为难。
  当前的两个人,一个不让他与“恨天姬”交往,另一个则口口声声的要他叫姊姊。
  究竟双方是什么意思,使他无法蠡测。
  只听“恨天姬”又催道:“弟弟,你说。”
  石玉筠苦笑着说道:“这件事情,我们以后再研究如何?”
  “恨天姬”点头道:“好,弟弟,我会随时找你的。”
  她怒视了“地行乞”一眼,弹身疾掠而去。
  石玉筠见“恨天姬”离去后,遂问道:“老前辈,在下究因何故?不能与‘恨天姬’来往,能否详细见告?”
  “她……”
  “地行乞”仅说了一个“她”字,即止住话声。
  石玉筠他吞吞吐吐,益发起疑,即追问道:“她到底怎样?”
  “总之,你绝对不能与她来往。”
  “是否有理由?”
  “当然,老化子会骗你不成?”
  稍停,又道:“即以她的年龄而论,可以做你的母亲而有余,你岂可与这样一个女人来往,岂不贻笑于人?”
  石玉筠道:“在下并没有这个意思。”
  “你知道她是谁?”
  “老前辈不是叫她魏芳芳?”
  “不错,她是叫魏芳芳。她在二十余年以前,风靡了整个武林。”
  石玉筠脱口说道:“就凭她那副尊容?”
  “地行乞”道:“你以为她长的难看?”
  “并不讨人喜欢。”
  “错了。”
  “怎么说?”
  “她是戴的一副假面具,难道你看不出来?”
  “假面具?”
  “不错。”
  “在下实在未曾看出。”
  “其实她生得如同天仙化人,她的年龄,恐怕已届知命,但其容貌,相信仍如二十许丽人。”
  石玉筠“啊!”的惊呼出声,道:“有这等事?”
  “一点不错。”
  “她保养得如此好?”
  “这不能说是保养得好,很可能她曾服食过天府奇珍,所以能青春永驻。不然的话,武功再好,也不可能如此。”
  “老前辈何以知道如此清楚?”
  “这个……”
  “地行乞”沉吟起来。
  石玉筠想揭开谜底,即追问道:“怎样?”
  “地行乞”道:“关于她的一切,你以后慢慢会知道的。”
  石玉筠见他一说到紧要关头,立即顿住不说,使他益加怀疑,但他的心里已暗暗拿定主意,日后见到“恨天姬”,当设法开她的假面具,看看她长得到底如何?
  忖念之间,说道:“现在不能说?”
  “不能。”
  “为什么?”
  “说出对你无益,反而有害。”
  蓦地——
  石玉筠又想起一事,那是他胸前心窝处的一颗圆形红痣,最初就是“地行乞”说出的。
  那么,他对自己的身世,必然十分清楚。
  于是,问道:“老前辈,晚辈的双亲究系可人?还请见告。”
  “地行乞”摇头道:“我还是一句老话,现在不能说。”
  “有什么不能说之处?”
  他苦丧着脸,又道:“晚辈的身世,相信老前辈是十分清楚的,试想,一个人生存于世,连自己的双亲尚不知为何许人?其痛苦可想而知,难道老前辈就不能先行说出?”
  “地行气”道:“我知道一些,但没有到说的时候。”
  说着,双目暴射奇光,岔开话题,道:“你现在何往?”
  石玉筠知道即是直问,也不会得到解答,遂道:“到六盘山去一趟。”
  “六盘山?”
  “是。”
  “去那里何为?”
  于是,石玉筠将得自仇躬身上的一块黄绢之事,说了一遍。
  “地行乞”双目一亮,急问道:“有这等事?”
  “不错。”
  石玉筠从怀中将那块黄绢掏出,交给“地行乞。”
  他反覆的看了好一会时间,也弄得满头雾水,看不出一点破绽,不知个中藏有什么秘密?”
  但他深信黄绢上面,不是他的身世,就是银笛下落。
  蓦地——
  “地行乞”又问道:“听说天通老人乖僻绝伦,你要小心。”
  “这个在下知道。”
  “地行乞”将黄绢交给石玉筠道:“你要好好保存。”
  “老前辈意欲何往?”
  “我也要去找一个人,后会有期。”
  一弹身,飞掠而逝。
  石玉筠朝着他逝去的方向,伫立良久。
  他的心情十分沉重,猜不透“地行乞”以及“酒驼”,还有岳父“圣手书生”这几个人的心意。
  他们既然知道的身世,为什么不说出来?
  陡地——
  又是数条身影,泻落在他的面前。
  石玉筠气凝丹田,功贯两臂,蓄势待敌。
  星目落处,见是自己曾在“断肠洞”外,所遇见的“神拳”杨铣,以及蜀山派掌门江顺钫,还有三位不认识。
  “神拳”杨铣乃是这五个之首。
  他跨前一步,目光炯炯,面容冷漠的道:“石玉筠,老夫问你一句话。”
  “请问。”
  “你要如实答应。”
  石玉筠一怔,脑海里很快的想到“恨天姬”以及“银笛”之事。
  因为在半年以前,他们拦阻自己,即是为了“恨天姬”与自己同行,怀疑“银笛”被她得去。
  现在,又不期然的相遇,毫无疑问,还是那一件事情。
  不过,他既未得到“银笛”,更未与“恨天姬”沆瀣一气,为害江湖,是以,理直气壮的回答道:“但看阁下要问什么事?”
  “神拳”杨铣道:“你是否是‘海天大侠’石奇原的后代?”
  石玉筠又是一怔。
  他想不到他会有此一问。
  自己的身世,适才还与“地行乞”谈过。
  半年以后,杨铣曾与“地行乞”走在一起,难道“地行乞”未向他们讲过。
  看来——
  这五个人,对自己的身世,也不清楚。
  当上,他在一怔之后,遂道:“这件事情,请原谅我无法答覆。”
  杨铣道:“老夫毋须你详细答覆,你仅说石不是即可。”
  “请恕在下,我不大清楚。”
  “那为什么有很多人说你是他的后代?”
  “在下未曾说过,在我自己未明白身世之前,我不能随便说是谁的后代,谅阁下也有同感?”
  杨铣的面色,微微一红,显然石玉筠最后的一句话,乃是讽刺他的。
  即是说,如果杨铣是他的话,也不会随便称某一个人是自己的父亲。
  忽然——
  蜀山派掌门江顺钫插口道:“杨当家的,老夫听见一个人秘密谈及石奇原婚后,在一次练武时弄伤下体,不能人道,此事真否?”
  “确是实情,但很少人知道,你从何处听来的?”
  江顺钫道:“此人不愿透露姓名。”
  石玉筠立在一旁,听得清清楚楚。
  原来在他的心里,多少总存有一点,自己可能就是“海天大侠”石奇原的后代。
  但现在听他们的对话,这个想法竟全崩溃了。
  除此而外,再没有有听见姓石的了。
  杨铣转向石玉筠道:“你真不清楚?”
  “这还有假的?”
  江顺钫岔开话题,问道:“石玉筠,你真是他的后代也好,不是也好,听说你得了一支银笛,可否拿出来看看?”
  石玉筠闻言,一阵冷笑,道:“诸位大侠,你们绕来绕去,原来是为的银笛,可惜在下一直到现在还未听说银笛在何处?”
  “你真未得到?”
  “信不信由你。”
  “你知道‘恨天姬’的下落。”
  话声甫落,一条红影,泻落在场中。
  同时,来人说道:“恨天姬不是来了吗?”
  微微一顿,慄声喝道:“你们找恨天姬做什么?”
  五个人闻声顺头一看,都是全身起慄,同时惊呼:“恨天姬!”
  他们见“恨天姬”双目射出两缕凶焰。
  陡地——
  “恨天姬”回头,声调显得无比的柔和,道:“弟弟,他们欺侮你了?”
  石玉筠对杨铣及江顺钫几个绕圈子问话,心头感到有点不满,但继而一想,同为江湖人物,都想得到“银笛”,何必出言挑拨?
  同时,他深知“恨天姬”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睛的女魔头。
  如果自己一句话说错,她会无端的又替自己竖敌。
  是以,摇摇头道:“没有,我们只是在此闲谈。”
  “恨天姬”又道:“把他们怎么办?”
  “随便他们走好了。”
  “恨天姬”转头喝道:“看在我弟弟的份上,你们给我滚!”
  杨铣与江顺钫,都是江湖上成名多年的人物。
  他们岂能吃得了这口气,但是,又不愿与她对敌,恨恨地瞪了她一眼,杨铣一挥手,五人弹身而去。
  “恨天姬”转身趋近石玉筠身侧,柔声道:“弟弟,姊姊实在离不开你。”
  刹那间——
  石玉筠的脑海里,想起“地行乞”的话!
  “她生得如同天仙化人······”
  转念之中,他仔细的端详她的面孔,绝对看不出那是假面具。
  不过,所能看出的,就是她的面孔,毫无表情。
  再看看她的颈项,确是白里泛红,柔嫩已极,如同她的双手一样一样。
  他很想探手揭开看一下。
  但心里却又暗自说道:“你不能这样,这种人反脸无情,何必无端开罪于她,弄得日后见面难堪,最好想法叫她自动揭开。”
  心念之中,说道:“老前辈,可能走出很远了?”
  “没有走多远,是我适才看见了那个讨厌的老叫化子离开,所以立即赶回来。”
  说时,两双如同火焰的眼睛,不赞的看着石玉筠的俊面,她好像要一口能把他吞下,才心甘情愿。
  旋即——
  口里吐出哀恳的声调,道:“弟弟,你叫我一声姊姊怎样?”
  说时,伸出柔嫩滑腻的双手,握住了石玉筠的手。
  两个人的距离,已靠在一起。
  她那高耸的胸脯,已抵在石玉筠的前胸上。
  一股如兰似麝的香味,从她的口中射出。
  石玉筠正是血气方刚之时,只感到酥胸相贴,全身酥麻,更加吸人麝兰之气,心神一荡,不自觉的猿臂一舒,将“恨天姬”拥入怀中。
  口里喃喃的叫着:“姊姊,姊姊!”
  “恨天姬”娇躯微微抖颤,如醉如痴,双目朦胧,螓首俯在石玉筠的肩头,呢喃的叫道:“弟弟,弟弟。”
  两个人的头,似有意似无意的滑着,滑着……
  四片嘴唇,黏合在一起。
  发出了轻微的“啧啧”之声。
  他们贴得更近,拥得也更紧,“恨天姬”恨不得就把自己的身体深化在石玉筠的体内。
  一股原始的本性,在石玉筠的身体内爬行。
  一直爬到下体,顿时欲念大炽!
  陡地——
  一个意念袭上他的心头,一把将“恨天姬”推开,双目圆睁,沉声道:“老前辈,我们不能这样!”
  “恨天姬”被他这冷不防的一推,登登后退了三步,怔立在当地。
  良久,才幽怨的道:“弟弟,我们怎样不能?”
  石玉筠被她如火的双目,炽得软化下来。
  他不敢再看,只得低下头,道:“老前辈,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岂可如此无礼。”
  “恨天姬”跨前两步,道:“弟弟,不要再这样说,我自从在‘断肠洞’第一眼见到你,就喜欢了,只要弟弟需要,姊姊会全部奉献。”
  石玉筠心头一荡,道:“不能。”
  “怎么,你以为我欺骗你?”
  “不。”
  “告诉姊姊是什么原因?”
  石玉筠又闻到从她的口中射出来的那股麝兰之气。
  他不敢再闻,只恐一个把持不住,害人害己,噬脐莫及。
  是以,将头转向一侧,不敢对面睇视。
  陡地——
  “恨天姬”将纤纤素手,搭在他的肩上,道:“弟弟,我明白了。”
  石玉筠不自觉的又转回头来,问道:“明白什么?”
  “您是否嫌姊姊生得丑?”
  石玉筠的心头一动,脱口叫了一声:“老前辈……”
  但“恨天姬”未待他说下去,已自截住道:“一个人的面貌美貌,并不能衡衡量量一个人的好坏,如果丑的怀有内在美,她反不丑,如果美的心如蛇蝎,也就不美了。”
  微微一停,又急接住道:“弟弟,我说故事你听。”
  “故事?”
  “是的。”
  “什么故事?”
  “恨天姬”眨动了一下水汪汪的大眼睛,道:“弟弟,你读过庄子没有?”
  “读过。”
  “庄子山木篇上:一毛不拔的杨朱先生,到了宋国,住在客店里,客店老板有两个太太,一美一丑。
  “那个丑的反倒受宠,美的倍受冷落,杨老先生很奇怪,就询问老板什么原因?
  “那个老板回答得很妙:美的,她自以为美,而骄傲,我因看不出她美在何处?丑的,她自知丑陋,却十分恭顺,事事能体应我的心意,因此忘记了她的丑陋。
  “杨老先生听见了这番高论,连连点头,立刻告诫他的学生说:‘你们记着,行为良好,而又不自以为好的人,何往而不举人尊前啊!’弟弟,你说对不?”
  石玉筠想不到面前这一个杀人如麻,两手血腥的女魔头,竟满怀珠玑,她会说出这样一则故事。是以,点头说道:“当然,以貌取人,夫之子羽,不过······”
  他的话声顿住,双目紧盯着“恨天姬”的面孔。
  恨天姬问道:“不过什么?你尽管说,姊姊绝不生气。”
  石玉筠道:“老前辈对我处处帮忙,心感莫铭······”
  “恨天姬”未待他说下去,截住道:“叫姊姊,我再不要听你叫老前辈。”
  一连连声的催着:“叫,叫······”
  石玉筠被逼无奈,只得叫道:“姊姊!”
  “这才是我的好弟弟。”
  “但姊姊对我不诚实!”
  此言一出,“恨天姬”为之一怔,急问道:“有什么不诚实?”
  “你戴着假面具,使人难以看出你的真面目来!”
  “恨天姬”不自觉的后退一步,颤声道:“弟弟,你听谁说的?”
  “我可以看得出来。”
  “不对,你绝对看不出来,到底是谁告诉你?”
  “我说过是我看出的。”
  “恨天姬”双目滴溜溜的一转,道:“我不相信,可能是那个烂叫化子,他是谁?”
  石玉筠的心头一动,暗忖:“地行乞知道她的过去,那么她毫无疑问的对地行乞也是清楚,自己的双亲究竟是谁?不难从她的口中套问出来。”
  于是,说道:“地行乞!”
  “地行乞?”
  “是的。”
  “他的本名叫什么?”
  “难道你不知道他是谁?”
  “恨天姬”连连摇着头道:“没听,难道你也不清楚?”
  “是的。”
  “恨天姬”跌入沉思里。
  良久,才道:“我相信这烂叫化子,一定是个假名。”
  微顿,又道:“弟弟,适才你就是因为这件事,不愿同我好?”
  “多半是的。”
  “那一半?”
  “因为我的身体异于常人。”
  “这话从何说起?”
  “你当能记得千佛洞得宝之事。”
  “不错,当时姊姊知道你在里面,所以在外面阻挡那些家伙入内抢夺,你出来后,被一个老酒鬼救走。”
  “你猜我得到的什么东西?”
  “说说看。”
  “一颗千年火龟丹。”
  他隐去了另一种失传绝技“血指”。
  “恨天姬”啊的一声道:“千年火龟丹?”
  她长年奔走江湖,见多识广,自然听说过“火龟丹”的奇效,是以,竟怔住在当地,作声不得。
  她的一颗心,也“卜卜”跳个不已。
  石玉筠见她的神色,心内暗笑。
  口里接道:“是的。”
  “恨天姬”在一怔之下,说道:“弟弟,难道你这一生不娶?”
  “只有如此。”
  他怕她继续追问下去,即岔开话题,道:“你能不能揭开面具?”
  “恨天姬”的手倏抬,就要······
  陡地——
  她又放下来,道:“弟弟,难道你真是如此的世俗,以貌取入?”
  “我总要识得你的本来面目。”
  “弟弟,你的要求,姊姊答应。”
  说着,素手摸向那张丑脸。
  刹那间——
  石玉筠的双目一亮,全身感到震颤。
  他的面前,出现一个年约二十余岁的女人,生得眉似远山含黛,目若雨汪湛深的秋水,琼鼻樱唇,粉颊白中泛红,美艳到极点。
  使人一见,不禁为之神魂飘荡,不克自愿。
  石玉筠被她的美色所诱,不自禁的一声呼叫:“姊姊!”
  有力的双臂一环,又将“恨天姬”紧紧拥住。
  “恨天姬”就在他扑上之际,又将脸面一抹,恢复了原来丑恶之状。
  她如同一双羔羊一样,卷伏在石玉筠怀中。
  是那样的娇艳,那样的温柔。
  这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在电光石火之间,变作了一个真正的女人,不再是么蛮横不讲理。
  她微闭着双目,享受着片刻的温柔。
  芳心里,感到无比的甜,无比的美。
  她已失去了在江湖上争强斗胜的心理,憧憬着,与“筠弟弟”找一处林泉优美之所,渡过下半生。
  数十年,江湖上奔波,她没有真正的喜欢过人,现在,她对石玉筠,愿意将生命献给他。
  至于石玉筠,确被她的美色迷住。
  他万万想不到她那奇丑无比的脸孔后面,隐藏着一副令人神消魄的娇艳面孔。
  毋怪“地行乞”说:她生得天仙化人······
  她愈拥愈紧,恨不得化为一体。
  他忘记了她的年龄,可以做他的母亲而有余。
  忘记了“地行乞”“酒驼”嘱咐的话,绝对不能与她来往。
  忘记了未婚妻子祁蓉蓉,还有“搜魂手”临死前,亲口将失踪的女儿易玲玲许配给他的往事。
  也忘记了“墓中人”及叶底蝉向他索心之事。
  总之,在刹那间,他将恩怨情仇,都丢诸脑后。
  正是“色不迷人,人自迷,”
  他被“恨天姬”的夹色迷昏了头。
  整个的脑海里,只有一个影子,就是“恨天姬”。
  现在,“恨天姬”虽然又戴上了那付丑陋不堪的假面具,但在他的眼里,是付迷人的面色。
  逐渐扩大,扩大……
  四周转都是那个迷人的倩影。
  美目流盼,巧笑盈盈。
  向他围拢,又扑在他的怀里。
  葛闻——
  一丝梦呓似的声音,道:“弟弟,你真的喜欢我?”
  “姊妹,我愿做你的奴隶,我愿意为你……”
  “很天姬”已知他要说什么,立即用那柔嫩滑腻的素手,堵住了他的嘴,无限柔情的道:“干嘛要盟誓?”
  刮声略歇,即道:“弟弟,江湖险恶,处处陷井,我们去找一处林泉幽美之所,去过那陶然于世的生活如何?”
  石玉筠的脑海里,充塞了甜蜜,脱口应道:“姊姊,真的?”
  “当然真,我替你养几个孩子。”
  此际——
  她把石玉筠的身体异于常人之事,竟忘记了。
  须知,石玉筠的身体秉赋,已具有采补之功能,女人除非熟读“阴阳真解”可以应付外,别无他法。
  女人即是熟读真解,也不是一两人所能满足足石玉筠的欲望。
  当下,石下筠的头一低,四片火热的嘴唇,再次黏合在一起,发出了轻微的“啧啧”之声。
  丁香微吐,撩人遐思。
  两个人相互吮吸,全身酥麻。
  渐渐地——
  难遏的欲火,燃烧在两个人的身上,都是无比的渴望。
  石玉筠的灵智渐泯,他正要探手,叩开直入之际,蓦闻身后有衣袂带风之声。
  两个人都是武林高手,虽在神智昏迷之际,其听觉依然灵敏异常,“唰!”的一声分开,双双向来人看去。
  石玉筠的俊面,臊得红透耳根。

  第十六章 黄土坡力敌四形鬼
  石玉筠脱口呼道:“老前辈······”
  来人一阵哈哈大笑,道:“小侠,真对不起,老叫化子来的不是时候。”
  来者正是石玉筠搭救的古稀老化子,去而复返。
  “恨天姬”的面皮虽厚,却也感到面孔热辣辣的,好在她戴有假而具,别人无法看得出来。
  石玉筠尴尬的道:“老前辈怎的未走?”
  老化子瞥了“恨天姬”一眼,道:“老化子受小侠再造之恩,岂能一走了之,咱在前路等了你一会,始终未见踪影,恐你又遇见仇敌,所以才赶回来,想不到······哈哈哈哈!”
  他这一笑,更使两人难堪。
  陡地——
  “恨天姬”说道:“弟弟,我在前路等你。”
  娇躯一晃,弹身而逝。
  她这一走,使石玉筠怅然若失。
  心里对面前的古稀老化子,暗暗骂道:“活了一大把年纪,一点时务不识。”
  心里虽然如此暗骂,但是面色上,毫未表现出不愉快的样子,也足见的他涵养功夫了。
  当下,遂道:“多谢老前辈。”
  老叫化笑容一敛,说道:“承蒙小侠再造之恩,尚未请教。”
  “在下石玉筠。”
  微顿,反问道:“老前辈上下怎么称呼?”
  “老叫化姓名早忘,承蒙一般江湖朋友抬爱,称为‘竹杖神乞’。”
  石玉筠由于没有人向他说过江湖上的知名人物,故对“竹杖神乞”这个名字,也很陌生。
  但他仍然说道:“久仰老前辈。”
  讵料——
  “竹杖神乞”却一声长叹,道:“老叫化子遁迹深山二十余年,想不到为了一点小事,重临江湖,即遭铩羽,这还不谈,连对方的人影,都未看到,真是惭愧之至。”
  言下,不胜唏嘘。
  石玉筠只得安慰道:“宵小之辈,乘人于无备,老前辈用不着难过。”
  “竹杖神乞”摇头道:“这也足见老化子修为二十余年,依然不济。”说着,他的双目神光暴盛,叫道:“小兄弟。”
  “老前辈有话请讲。”
  “小兄弟如不嫌弃,请叫我一声老哥哥好了。”
  “使不得。”
  “学无先后,达者为尊,小兄弟如果再叫老化子为老前辈,就叫我无地自容了。”
  石玉筠他也是性情中人,知道再要谦虚,恐使对方下不了台,是以,说道:“好,小弟恭敬不如从命,老哥哥有话请讲。”
  “竹杖神乞”面泛喜色,接道:“小兄弟,你练的功也是三阳神功?”
  “是的。”
  “令师是……”
  “家师姓徐,讳黟。”
  “江湖绰号‘寰宇一怪’?”
  “是的。”
  “令师声名老化子曾有耳闻,惜乎缘悭一面,不知他现住居何处?”
  石玉筠闻言,神色一黯道:“他老人家已经作古。”
  “己经作占?”
  “是的。”
  “令师一生,毁誉参半;但老化子虽不识其人,却深知其个性,他一生之所为,都是行侠仗义,想不到已经辞世,看来老化子不应再出世了。”
  “老哥哥何必如此消极?”
  “小兄弟,长江后浪推前浪,应该归隐的,实不应再出来搅混水。”
  他目光炯炯,看看石玉筠又道:“小兄弟天纵奇才,英明内蕴,应好自为之,对你师门叛徒,务请清除,以安令师在天之灵。”
  说着,竹杖交左手,右手探进怀中。
  石玉筠目射寒光,接道:“我不会放过这叛门逆徒。”
  “竹杖神乞”并未再接说下去,已从怀中掏出一块二寸见方的竹片,擎在掌心中,说道:“小兄弟,这是‘丐帮’的长老令符,见符如见人,你行走江湖,需要此物,老哥哥转赠给你,如果需要丐帮人物帮忙时,即出示此物。”
  石玉筠忙道:“老哥哥,使不得的。”
  “小兄弟,你先拿着,听我说,本帮可能有求于你,届时请多多帮忙才是。”
  石玉筠见他面色郑重,只得接住道:“贵帮如有用得着小弟之处,即赴汤蹈火亦所不辞。”
  说时,目光注向手中的竹片。
  却见竹片的一面刻着龙,栩栩如生,巧夺天工。
  另一面刻的好像是一些文字,但却一个不识,到底是文字抑是花纹,无法断定。
  只听“竹杖神乞”说道:“小兄弟重了。”
  言谈之间,他已看出石玉筠目注令符,又道:“令符上面刻的梵文,历代传下来,并无人注意究竟是何意思?小兄弟如果能有机缘识得梵文,不妨翻译出来,以启迷津。”
  石玉筠点头道:“小弟当尽力而为之。”
  “竹杖神乞”倏地又从怀中掏出二个白玉扁瓶,道:“小弟弟行走江湖,相信对黑道方面会有仇,老化子早年曾得到这两瓶易容丸,一并赠你。”
  说着,他又将使用的方法告诉了石玉筠。
  石玉筠自然感激莫铭。
  这易容丸对他的用处,却是很大。
  是以,慎重的将令符与易容丸藏起,道:“老哥这样爱护小弟,不知将何以为报?”
  “这样说,就见外了。”
  “老哥意欲何在?”
  “老化子既已出山,对小兄弟之事,总得知会本帮掌门人一声,即归深山,永不出世了。”
  微微一顿,又道:“小兄弟,前途珍重,后会有期。”
  手中竹杖朝地上微微一柱,藉一弹之力,已掠出十数丈,霎眼之间,已失去了踪影。
  石玉筠一怔竚,也弹身向六盘山奔驰。
  现在,他必须要急速找到“天通老人”揭开这块黄绢的秘密,因为这块黄绢,关系着他的身世与“银笛”的下落。
  是以,身形如飞,疾若闪电。
  时间——
  不停的滑过去。
  又是日薄崦嵫。
  山路崎岖,怪石嶙峋。
  他奔驰了一整天,感到有点疲累。
  安心要找一座岩穴,运息一会,继续赶路。
  陡地——
  一条身影,疾逾流星般的从身前一划而过。
  石玉筠为之一震。
  从来人之身法上看出,其武艺绝高。
  好奇之念顿生。
  身形一弹,随后疾追。
  他要看看此人,究是何等人物?
  是以,将轻功施展到极限,跟踪而进。
  前行之人,似乎一直未发觉。
  奔行之间,但见山势一变而为童山濯濯的黄泥土山。
  又是一阵疾驰,却见那人在一座黄土崖边,站住了身躯,转头四顾,似乎巡视一下,周遭有无人踪。
  石玉筠怕他发现,立即匍伏在地。
  那人已仰首看向黄土崖壁。
  石玉筠随着他的视线看去,差一点叫声来。
  原来黄土崖壁上,刻着巨大的三个白字:“黄土坡”!
  由于字大,而且是用白粉染的,虽在夜晚,也能看得清楚。
  他的脑海里,急疾的想起“墓中人”曾经说过:“有人传说‘银笛’可能藏在洛阳城外黄土坡的一座陵寝内,有机会你不妨去看看……”
  万想不到自己在无意中,会来到此地。
  倘若一举得到“银笛,与“朱简”配合,练成绝世武功,何愁不能报得仇怨。
  忖念之,蓦闻——
  那个人“啪!啪!啪!”连击三掌。
  跟着也有人遥遥相应,也是三声。
  乃是在黄土岸凹陷之处,传出来的。
  那人弹身纵上前去,轻声道:“今夜会不会开?”
  隐身之人,道:“恐怕要到子时,统会主与会长均会来的。”
  石玉筠心头一慄,暗道:“难道是双燕会的徒群?怎么还有‘统会主’?这‘统会主’又是何人?”
  心念疾转,目光掠向黄土崖壁。
  讵料——
  意外的发现那崖壁底下,有一座巨大的石门。
  他意识到“墓中人”所说的陵寝,很有可能就是在这座黄土壁下面。
  就在他相距崖壁尚有五丈余远之时,陡地——
  一股狂飓,从横里卷来。
  同时,有人喝道:“站住!”
  石玉筠既被人家发现,也不再隐身,向横里一跃,躲过那股狂飚,冷“哼!”一声,道:“我为什么要站住?”
  气凝丹田,功贯双臂,蓄势以待。
  “嗖!嗖!嗖!”连继纵出来三个人,品字形的将他围住。
  这三个人不约而同的轻“咦!”出声:“是你这小杂种!”
  石玉筠循声望去,竟是三个“双燕会”的徒众。
  一时怒火陡升,冰寒至极的喝道:“小爷正要找你们!”
  内中一个徒众阴阴地道:“你是要找你家爷爷超渡你?”
  接着——
  另一个徒众喝道:“小杂种,你今夜死定了!”
  他们逐步的前进。
  石玉筠由于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听他们骂自己为小杂种,真的激起了怒火,一声厉吼,道:“小爷就统统超渡你们!”
  招出“风雷三掌”之前两招。
  掌化千百,狂飚滚滚。
  一声惨吼!
  一个徒众,被掌风卷出一丈余远。
  另两个双燕会徒大骇,双双掣出两柄钢刀,一左一右夹击而上。
  石玉筠杀机已生,施出十成以上的真力,挥舞双掌。
  又是一声惨叫,又被他砸倒了一个。
  陡闻——
  一阵哈哈狂笑,道:“伙计,咱哥们的生意又来了。”
  四条身影,疾掠面至。
  紧接——
  说话之人,又道:“住手!住手!”
  剩下的那个会徒闻言,弹身后退,躬身道:“迎接四位护法。”
  来者竟是“双燕会”的“四形鬼”。
  “肥鬼”永远是一口买卖话,哈哈大笑,道:“这宗生意的本钱大,你们退下。”
  转头对石玉筠道:“小子,咱们这笔生意,始终未作成,今夜咱们就在这黄土坡前,一定要把它作成才是。”
  手中的算盘一晃,发出“劈哩啪啦”的声响。
  石玉筠暗暗起慄,这四个魔头,自己是万万抵不过,但不能默不出声,于是将心一横,厉喝道:“小爷有朝一日,会把你们四鬼剥皮抽筋,今夜小爷有事,失陪!”
  “陪”字出口,弹身就要······
  陡地——
  “高鬼”狞声道:“停下!”
  掌风如削,泰山压顶般的劈下。
  “肥鬼”又是哈哈道:“三寸丁,你看人家要走了,还不上去谈谈。”
  “矮鬼”不声不响,弹身跃起三丈余高。
  身在空中,一拗一扭,变作头下脚上,疾捷无伦的凌空下扑。
  石玉筠在“双燕会”总坛外面,曾见识过“矮鬼”的这一着绝技,弹身向后面疾掠,不偏不倚的竟抵在黄土壁的石门下。
  “矮鬼”身如游龙,跟踪而上。
  此际——
  石玉筠不虞身后有人偷袭,即展出“风雷三掌”的前两招,连环挥击。
  “矮鬼”似知厉害,头部一昂,竟自拔起三尺多高。
  忽然——
  “肥鬼”哈哈笑道:“三寸丁,人家身后有了靠山,你这‘雨中送伞’已是英雄无用武之地了。”
  “矮鬼”吼声如雷的喝道:“肥猪,你看着吧!”
  话声中,又疾射而至。
  陡地——
  其余三鬼同叫一声:“上!不能叫这小杂种贴近石门。”
  同时,奔雷闪电般的扑上。
  掌风势如波翻浪卷,扑向石玉筠全身上下。
  掌风落处,发出“轰轰”的大响。
  石玉筠也拚尽全力,施展“风雷三掌”前两招。
  他已被“四形鬼”推出的掌风,砸得血翻气涌,尚幸“风雷三掌”的威势,使得四鬼不靠近。
  眼看石玉筠就要······
  忽然——
  他觉出身后一虚,向后面倒去。
  还算他反应灵敏,脚跟一蹬,后纵二尺,才算立住身躯。
  就在电光石火之间,又有一条身影,疾如幽灵鬼魅,已从他的身侧,纵了进去。
  同时,四股狂飚,从石门缝隙内掠进。
  石玉筠在冷不防之下,竟被击中胸口,一股血箭喷出,双目晕眩,仰身便倒,人也就昏过去。
  就在他倒地的刹那间——
  “肥鬼”测身向石门内挤过。
  由于他的身体太肥,石门所裂的缝隙又窄,恰好在门缝里,一时之间,进也进不去,退又退不出来。
  讵料——
  二尽多厚的石门,忽又发出隐隐雷声,竟要复闭。
  一声震人心魄的惨嗥!
  一蓬血雨横飞,“肥鬼”竟被石门挤成肉浆,尸骨不存。
  这一座陵寝的石门复闭,将石玉筠及另一条幽灵似的身形关在里面。
  不知经过多少时候,石玉筠渐渐恢复灵智。
  他发觉有一个人,正挟着他前进。
  他只以为自己已被“四形鬼”逮住。
  心头一急,蓄积了一口残余的真力,猛地向那人的丹田之上,砸了一掌。
  这一掌,是蓄力而废、自非小可。
  那个人一声闷“哼!”
  手臂一松,将石玉筠丢在地上,连连后退数步,竟萎缩蹲下身来。
  显然这一掌,已使对方受伤不轻。
  石玉筠真力未绝,就这一急之下,弹身而起。
  运集目力,向对方看去,“啊!”的惊呼:“是你!”

  第十七章 闯陵寝绝境逢佳人
  那人竟是“双燕会”的女护法于香君。
  但见她黛眉紧蹙,蹲踞地上。
  无疑的——
  她正在运息之中。
  石玉筠一时怒火上升,举掌就要······
  忽觉——
  喉头一甜,“咕”的吐出一口鲜血!
  一阵天旋地转,“噗!”的跌坐地上。
  因为他在倒进石门的刹那间,被“四形鬼”同时推出的一股狂飚,恰好击中他的前胸。
  试想,这四个武林高手合击之力,是何等的猛烈,恁的石玉筠内功深湛,也无法抗拒的。
  他深知自己受伤极重,面对着于香君,想不出脱身的办法。
  但求生的本能,是一个有寻智的人,与生俱来,除非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只有坐以待毙。
  石玉筠转头四顾,又是骇然惊震。
  自己好象处身在一座洞内。
  猜想得到,是于香君将自己携来此地。
  刹那间——
  他的脑海里回忆起在“台山寺”的一段往事,于香君淫荡妖艳,曾以言词挑拨,若不是自己见机得早,那一次恐怕要……
  忖念及此,心念狂跳。
  但是——
  自己内伤极重岂能逃脱魔手?
  心里一急,不自觉的看向正在运息中的于香君。
  他目睹于香君已是瞑目端坐,恨不得上前一掌就将她击成肉酱。
  可是,双腿酸软,胸膈气血翻涌,动弹不得。
  处于无奈之下,也闭目运息起来。
  约有顿饭时间,于香群已运息复原,弹身而起。
  只听她一阵“咯咯”脆笑道:“石玉筠,你已成为釜中之鱼了,今天逃不掉。”
  石玉筠睁开眼睛,怨毒至极的看了她一眼,道:“你要怎样?”
  “本护法不想怎样,我想留下你。”
  “小爷既落在你的手中,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于香君“咯咯”笑道:“我可舍不得。”
  说着,娉婷的走向前来,在石玉筠的面颊上,轻拧了一下,又道:“你不凶了吧?”
  石玉筠一声怒叱道:“无耻淫妇,小爷有朝一日,要活剥你的皮。”
  于香君毫不为忤的道:“我真希望有那么一天,能死在心爱的人手中,那才是最惬意的一件事。”
  说完,竟坐在石玉筠的身旁。
  更将粉颊紧抵在他的肩头,有如一对亲昵的夫妻一样,相偎相倚。
  她的粉颊上,泛起一片红潮。
  石玉筠目眦欲裂,可是,全身无力,出手不得。
  忽然——
  于香君媚声道:“石玉筠,你猜这是什么地方?”
  “什么地方?”
  “我们处身在古陵寝内。”
  “在陵寝内?”
  “不错。”
  “无耻淫妇,是你将小爷带到此地?”
  “一点也不错。”
  微微一顿,又道:“石玉筠,告诉你,你追来之时,碰巧石门裂开,现在已经复闭,如果你能听从本护法的话,我可以将你带出去,否则,你就永久留在此地。”
  “放屁,小爷总有出去的办法。”
  “你不用强,不信就试试,在外面或许我抵不过你,在这里面,你却是英雄无用武之地。”
  她说着,又在石玉筠的面上拧了一下,站起身来,道:“我去去就来陪你,好好运息一下,我们大干一场。”
  娇躯微幌,朝向一条甬道奔去。
  不用说,她是去寻找“银笛”。
  石玉筠既明白自己现在古陵覆内,立时就想起“银笛”来,那里还敢怠慢,即时瞑目运息。
  蓦闻———
  一个苍老的声音传来,说道:“这座古陵寝的各处机关秘道,已被我完全封起,小娃子,相信你也是听信传言,这里面有银笛?”
  石玉筠急睁眼一看,却未见人。
  立即问道:“你是谁?”
  “我们应该说是旧识,曾见过两次面。”
  “阁下能否现身一见?”
  “不必。”
  “阁下如何进来的?”
  “当然我有办法,这个你不必问。”
  “阁下将秘道封闭,是什么意思?”
  “我不愿再有人进来。”
  稍停,又道:“你好像受了伤?”
  “不错。”
  “好,我成全你。”
  石玉筠才要张口,陡觉有一个小东西,射进喉咙内。
  他想要呛出来,可是,已经滑进肚去,忽觉一股清香,已泛上喉头,感到无比的舒畅。
  就在这时,那个苍老的声音,道:“你好好养息好了,不会再有人打搅你、不过,你记着,如果你能出得这座陵寝,会有一个姑娘找你较量。”
  说完,声音寂然。
  石玉筠不由接住问道:“请问那个姑娘?”
  却无人答应。
  又连问了两声,依然没人接应。
  他知道来人已去,遂不再出声,当即运息起来。
  一面运息着,一面忖念对方究竟是谁?他说与自己见过两次面?
  可是,却想不起对方是谁?
  于是,丢在脑后,全神运功。
  经过一个多时辰,内伤已霍然而愈。
  他弹身站起,但见数条甬道,呈现在眼前。
  到底那一条是来时的甬道,就辨认不出来了。
  可是,又不能老是站着不走,总得想法出去才是。
  因之,微一犹豫,向右边的那条甬道奔去。
  他想如果无路可走时,再回过头来,另走其他的一条,不愁找不到出路。
  讵料——
  走了一阵,愈发方向不辨,甬道错综纷歧,连回头的路也找不到了。
  出于无奈之下,只得乱碰乱撞。
  又是好长的一段时间,依然如故。
  陡地——
  他觉出有点不对,好像这些甬道,自己都走过一样。
  心时这一忖念,竟有了主意。
  凡是走上几步,即在墙壁上,划一个记号。
  出乎意外的,转了大半天,又回到原处。
  他这才明白,竟然是一座阵图。
  惭愧得很,他对阵图是一窍不通。
  现在,于香君也不知去向,他清楚的记得她说:“如果不听从她的话,就永久留在陵寝里面……
  看来——
  这一个淫妇,她是识得阵图的。
  但她到何处去了?现在自己功力已复,自不怕她会对自己有非份之想。
  如果找不到她,岂非真要葬身此地?
  接着——
  他又想到那个隐身老者。
  对方既能帮助自己恢复功力,为什么不好人做到底?
  忖念及此,即时大声呼道:“老前辈!老前辈!”
  一片回应,不绝于耳。
  良久,回声始歇,却无人接腔。
  他伫立在当地,已是无计可施。
  猛地——
  脑海里想起那条黑影,将自己诱到此地。
  敢情,“双燕会”是有计划的行动?不然的话,何以会这样凑巧,“黄土坡”前就藏有“双燕会”徒。
  愈想愈对,气得他全身直抖。
  “双燕会”与他的仇恨,已是不共戴天。
  独自气愤了一会,依然是一筹莫展。
  如果没有奇迹发现,他就要活活饿毙在这座陵寝之内。
  这座神秘的陵寝,不知是何朝何代所留下的?为什么会在这里面布下阵图?难道怕人会掘坟?
  无疑地——
  这个死人,定是个大奸臣,否则,不会死后,还留下害人的陷阱。
  人,处在绝境之时,都会想起自己的往事。
  石玉筠也不例外。
  一幕一幕的往事,浮上了他的脑海。
  良久,一声长叹,道:“命也如此,亦复何言!”
  颓然的坐在地上,等候死的来临。
  此际——
  他的内心,反而十分安静。
  双目一闭,将所有的事情,抛到九霄云外。
  现在,他希望能尽速的死,让自己的幽魂,从不可捉摸的境界中,来到江湖,又从江湖回到那不可捉摸的境界中去。
  因为佛经中曾说:“未生之前谁是我?已生之后我是谁?长大成人方是我,合眼朦胧又是谁……”
  石玉筠虽然知道自已的名字,可是,却不清楚是谁的后代?
  照“神拳”杨铣的话,不用考虑,他绝对不是“海天大侠”石奇原的后代,因为石奇原下体受伤,不能行夫妇之道,他的妻子,自然无法养出儿子。
  那么,石玉筠究竟是谁的后代,只有少数几人知道。
  当下,石玉筠无我无相的坐着。
  岂料——
  他这一坐,只感到丹田内,有一股莫可名状的潜力,向全身各大穴脉延伸。
  一种自然的反应,使他毫无意识的,按照本门心法,运起功来。
  经过数大周天流转,这股真气,竟充塞了四肢百骸。
  其身体似有凌虚而起之慨。
  石玉筠霍地静开双目,喃喃自语,道:“还有什么用?”
  他并没有站起,将身体倚在石壁上,仍旧闭着双目。
  这一醒转,脑海里不自禁的又想起往事。
  恩怨情仇以及……
  他的口里,喃喃地叫着:“蓉妹妹,你知道我即将要饿死在这座陵寝内?唉!我给你的那本‘阴阳真解’,不要再用脑筋读了,还是快把它焚毁,省得留在世上,被魔道得去害人。”
  旋即——
  他又想到“恨天姬”,心神为之一荡。
  有生以来,他所见到的女人,她是最美,最能令人魂消,真可谓“貌比西子,倾国倾城。”
  于是,又自觉的又叫道:“姊姊,姊姊,我太喜欢你了。”
  双臂向前一环,空无所有。
  他睁开双目,凄然的笑了一下,道:“这不是作梦?”
  话声甫落,蓦闻——
  一缕琴音传来。
  他侧耳倾听,这缕琴音,距离自己不远。
  琴声幽怨凄凉,缠绵悱恻,使人不禁潸然泪下。
  石玉筠处身绝境,更感怀身世飘零,被琴声所感,已是泪流满颊,唏嘘不成声。
  良久,琴音又一变而为肃杀之声。
  有如万马奔腾,喊杀连天,令人奋发。
  石玉筠弹身而起,目射光炬,全身潜力,似有无可发泄之概。
  他一抬手,竟然施展出“风雷三掌”之“第三招裂。”
  “轰!”的一声大震,石屑纷飞,地动山摇。
  响声过后,琴音已止。
  石玉筠也怔在当地。
  他想不到自己已可施展“第三招裂”,而且,内力泉涌,毫不感到气竭之现象。
  本来他应该高兴得雀跃而起才对。
  他懊丧的叹了一口气,道:“本事再大,又有何用?”
  抬头看真适才掌力所击的地方,竟将墙壁上的灰石,击得粉碎,而且,现出了一条黑黝黝的甬道。
  他微一犹豫,迈步跨了过去。
  走了一会,依然如故的出现了好几条甬道。
  不敢再走,立在当地发怔。
  就在这时,那缕琴音,又悠扬传来。
  比之先前似乎更加哀伤、幽怨。
  他仔细辨认琴音的方向。
  证明也是在陵寝内。
  心头一动,立即朝向声源处行去。
  只要找到抚琴之人,相信会带自己出这座陵寝,除非对方是仇敌。
  不然的话,没有见死不救的。
  由于求生的欲念鼓舞着他,脚步加快。
  讵料——
  一连越过好几条甬道,仍未发现抚琴之人。
  不自觉的又立住脚步。
  这一站住,不禁又使他骇然一震,因为那琴音,竟然在身后响起,而不是在自己的前面了。于是,当即转回身来,再循迹行去。
  出乎意料之外,琴音似乎有意在捉弄他。
  竟然又转至身后。
  但他心有不甘,再次转回身前行。
  一连转动好几次,琴音忽左忽右,忽前忽后。
  只急得他如热锅上的蚂蚁,不知所之。
  一个意念,袭上心头,那是他意会到自己仍旧处身在阵内,并不是抚琴之人,有意捉弄自己。
  他常常的相信,既然能听到琴音,那么,抚琴的人,是不会离得太远的。
  很可能这座阵图,即是抚琴之人所布置。
  无疑地——
  对方是一个稀世奇人。
  因为抚琴之人都是有着深厚的修养,否则,对方不会弹出这样令人感动的音调。
  不过,此人很可能是一个悲观的人。
  因为曲调过于凄凉,特藉琴音,发泄忧闷。
  愤世嫉俗者,多的是,使得石玉筠不由生起共鸣。
  他希望自己能够与对方见上一面,以诉衷曲。
  石玉筠怔立在当地。
  他知道如果没有人带领出阵,永远要在方寸之地,转来转去。
  所谓“人不该死,必有救。”
  当下,他的智机一动,即高声说道:“是那位前辈在此清修,敢请一见。”
  琴声戛止,声息寂然。
  良久——
  忽传来一个娇脆的声音道:“你是谁?”
  想不到对方竟然是一个女子。
  从声音听来,这个女的年龄,不会太大。
  是以,答道:“在下石玉筠。”
  “你是男?是女?”
  石玉筠一怔。
  对方这句问话,实在太幼稚。
  男人与女人的声音,都分辨不出来,岂非是白痴?
  他无限的懊丧,如果对方真是白痴的话,即是碰见,又有什么用?
  转念及此,竟忘记回答。
  抚琴之女人,见无回声,又问道:“你是男人?还是女人?告诉我嘛!”
  显然,她竟等得不耐烦了。
  石玉筠摇摇头道:“在下是男人。”
  话声方已,只听她“啊!”的一声,接道:“你真是男人?”
  “是的。”
  微顿,反问道:“难道你听不出声音来?”
  石玉筠感到被她问是有点啼笑皆非。
  那女人又道:“我从未见过男人,也未听见男人说过话,所以我无法分辨得出来。”
  此话一出,又使石玉筠惊骇了。
  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竟有从未见过男人的女人,这岂不是旷古奇闻。
  石玉筠立即接道:“难道你从未到江湖上走过?”
  “没有。”
  “你也未出过这座陵寝?”
  “是的。”
  “那么,你怎么会来到这里面,与死人为伍?”
  那女人悠悠一声叹息,道:“这里面根本没有死人!”
  石玉筠不由得惊呼出声,道:“没有死人?”
  “我从来没有说过假话,因为也没有与我讲话的,现在你来了,这是我第一次与人说话。”
  石玉筠猜想对方,可能年龄很大,道首:“老前辈,你……”
  “我不是老前辈,是小后辈。”
  “什么?”
  “我今年十七岁。”
  “十七岁?”
  “是的。”
  这使石玉筠如坠五里雾中。
  一个十七岁的少女,怎么会独处废寝中?
  难道是一个鬼魅?
  忖念及此,全身汗毛根根直竖。
  脑海里,很快的浮上“墓中人”,一而再的向自己索取一颗心。
  现在,不期然的又遇上了一个鬼魂。
  他惊骇得忘记了问话。
  不一刻,那个自称为十七岁的少女,又道:“你怎的不讲话?”
  石玉筠声音有点微颤的道:“姑娘是人是鬼?”
  “我当然是人!”
  接着——
  未待石玉筠发话,又道:“你今年几岁?”
  “在下十八岁!”
  “十八岁?”
  “是的。”
  “你大我一岁,我真高兴能遇见你,如果我娘见到你,相信她老人家,也一定会高兴的。”
  “你有母亲。”
  “每个人,都会有母亲的,因为我是母亲生的,当然会有母亲。”
  石玉筠听她如此一说,心才放宽。
  相信说话之少女,可能是她的母亲,将她带来此地,一直就未出去,所以她没有见过男人。
  只听那少女又道:“我有机会见到天日了。”
  “姑娘是什么意思?”
  “母亲曾嘱咐我,如果将来有机会,我能在这里遇上第一个男人,他必须将我带出去,岂非能见天日了,我真高兴。”
  石玉筠心头一动,接问:“令堂也在这里面?”
  “她老人家已经飞升。”
  “飞升。”
  “是的,她老人家得到一本绝传秘笈,经参悟大道,已成为散仙了,所以丢下我独自一个人。”
  一般同情之心,石玉筠油然而生。
  这一个少女,是值得可怜的,
  她与自己竟然同样的是个孤苦令仃。
  旋即——
  他又想起一事,问道:“令尊?”
  “我母亲没有告诉我。”
  石玉筠为之黯然。
  不过,这个少女,比之石玉筠似乎还好一点。
  因为她虽不知道父亲是谁?却有有母亲,而石玉筠却是父母俱不知为谁?虽然有人知道,却是讳莫如深。
  所以自从履临江湖以来,除去为父报仇外,就是查询自己的身世,希望在茫茫人海中,能得到答案。
  然而——
  半余年来,受尽几许磨难,既未能清除师门叛徒,自己的身世反而更加迷惑。
  石玉筠想着人家,又联想到自己。
  因之,也忘记了自己仍然处身在阵内。
  只听那少女又道:“你可不可以到我这里来?”
  石玉筠心头一亮,道:“姑娘,在下被困在一座阵内。”
  “困在阵内。”
  “是的。”
  “你可以出来?”
  “不能,因为在下对阵图,一窍不通。”
  “你怎不早说!”
  “姑娘懂得?”
  “这是颠倒五行阵。”
  “敢请姑娘高抬贵手,搭救在下出阵,没齿难忘。”
  “这是我责无旁贷的,因为你将使我得见天日,我应该救你出来,告诉我你现在的立身位置。”
  石玉筠眉头紧皱,道:“姑娘,在下不懂这阵式,要我如何说出?”
  “你只要说出周围的形状如何?”
  石玉筠转头四顾,说出周遭的甬道形状。
  那少女道:“你等一下。”
  良久——
  那少女说道:“你现在处身在阵式内偏右方。”
  “是否可以出去?”
  “可以的,你现在听我说。”
  微微一顿,又道:“你先向右侧的那条甬道走至尽端。”
  石玉筠依言,走至尽端,道:“姑娘,再如何走法?”
  少女又道:“再走向右后方的那条甬道。”
  石玉筠又依言走去。
  如此,一时左,一时右,又一会中。
  前后总计走了六个来回,眼前豁然一一
  乃是一条宽大的甬道。
  但两头却是死巷,依然无路可通。
  此际——
  又听那少女道:“你已经出阵了。”
  石玉筠为之一愣,道:“姑娘,我现在应该如何走?”
  “你会不会武功?”
  “粗通。”
  “这样就好,你现在运力向迎面石壁上砸一掌,就可以看到我。”
  石玉筠听见少女正是在石壁的后面说话。
  但他却不清楚她是否也会武功,恐怕自己将石壁击破,会伤害着她,是以,说道:“姑娘请稍稍退后一步。”
  “为什么?”
  “如果在下将石壁击破,恐怕有石屑……”
  那少女已藏住道:“不妨事,你尽管用力,石壁是不会破的,但是可以打开的。”
  “仍请姑娘小心。”
  “好,我听你的话。”
  这少女,竟然如此温柔。
  于是,石玉筠功贯双臂,猛力向壁上砸去。
  一声撼山聚岳的大震过处,石峭纷飞,尘土弥漫。
  出乎意外——
  石壁上,仅被他砸了一个尺圆径方的窟窿,但却并未砸透。
  看来——
  这片石壁是相当的厚。
  他正要再次运掌推去之时,陡闻——
  一阵隐隐雷声。
  整个石壁,竟自动的向地下陷去。
  一片亮光,从里面射出。
  石壁下陷的约有三尺的距离,竟然停住不动。
  由于石壁仍有一尺多高,所以石玉筠看不见里面的情形。
  只听那少女说道:“你能不能纵高?”
  “可以。”
  “快从上面过来,这石壁一会儿就复原,不然的话,还要消耗真力!”
  石玉筠闻言,那里敢怠慢,身躯一弹,飞掠而进。
  双脚刚刚落地,身后“轰”的一声大响。
  这声大响震得地动山摇。
  他本能的回头一看,石壁已经复原。
  当然,他还没有工夫,看视面前的景象。
  就在这时,蓦闻——
  “男人就是这样?”
  石玉筠转头看视,面前三尺处,端坐着一个明眸皓齿的少女,只是脸色,略微带点苍白。
  可能由于长久未见阳光的原故。
  否则,算得是一位绝色佳人。
  她将一双大眼睛,睁得滚圆,一不稍霎的睇视着石玉筠,几乎感到无比的稀奇。
  因为他的打扮,与她大不相同。
  头上戴着帽子,身穿齐膝长衫,生得剑眉星眸,隆准丰颐,恰如临风玉树,见之令人感到无比的喜爱。
  由于少女未曾见过男人,不自觉的低头看看自己。
  她感到自己的胸脯,隆起很高,而男人却没有,这真是一件怪事?
  素手竟不由抬起来,轻按在胸脯上。
  芳心“怦怦”乱跳,
  一种天赋的人性,使她一眼就喜欢上当前这一个生得与自己不同的男人。
  她盈盈含笑,感到莫可名状的安慰。
  至于石玉筠在电光石火之间,已看清了少女,以及当前的一切。
  原来他正处身在一座石室内。
  里面陈设得尽是金漆涂抹的家俱,桌案上所摆设的也是金杯玉盏,都是他见所未见的名贵物品。
  当中的长几上,燃烧着檀香,薰得室内,一满清香。
  旁边的小几上摆着一张琴。
  无疑地——
  适才抚琴之人,正是当前的少女。
  想不到她小小的年纪,竟能有如此的造诣,实在令人可敬可佩。
  当下,石玉筠听她说出这样的幼稚语来,内心感到有被污辱之感,是以,面色略现不悦,道:“难道姑娘真未见过男人?”
  少女——怔。
  旋即——
  又面泛微笑道:“我确是第一次见过你。”
  石玉筠对当前之少女,有点起疑。
  不由脱口问道:“姑娘……”
  未待他说下去,少女已截住道:“我叫雪钗,不是叫姑娘。”
  石玉筠被她这句话,弄得啼笑皆非,道:“雪姑娘,你在这里面住着,平常吃什么?”
  雪钗“咯”的一声,笑道:“娘给我留下很多食粮,同时,她老人家也算到就会有男人来此,带我出去,所以我不愁没有饭吃。”
  石玉筠道:“可是在下却无法带你出去。”
  “为什么?”
  “在下一身如寄,居无定所。带你到何处?”
  雪钗不加思索的道:“你到何处?我跟到何处?”
  “这怎么可以?”
  雪钗的神色一黯,道:“你不愿意?”
  石玉筠摇头道:“在下遍地仇人,设若一个照应不到,姑娘有个三长两短,在下无法交待。”
  雪钗闻言,秀眉一舒,接道:“这没有关系,如果是坏人,我会帮助你打他。”
  说罢,她不待石玉筠答覆,又道:“我听见娘说,来的第一个人,要是年龄大的,我必须拜他为义父,再带我到江湖上去……”
  石玉筠心头一颤,脱口截问道:“年龄小的如何?”
  他担心她会说出,令他无法答覆的要求。
  雪钗瞟了他一眼,肃穆的道:“娘说我就是他的人!”
  “这怎么可能?”
  “反正我已是你的人,今生不会变的。”
  石玉筠骇然的后退一步,道:“不能这样!”
  雪钗瞪大秀目,幽急的道:“我娘说的,同时,我第一眼看见你,就诚心诚意的喜欢你,石郎,你一定要带我到外面看看,我不要再留在这里面。”
  说时,满脸企盼之色。
  这一个纯洁无疵的少女,在不觉中,已放出了情丝,因为当前这个少年男子,已充塞在她的芳心之中。
  何况还有母命。
  纯洁的少女,纯洁的情愫,是值得可爱。
  然而——
  石玉筠却不作如是想。
  因为他已有了妻子,如果真的将她带在身边,是一件危险的事,所以无论如何,也要摆脱她的。
  脑海里一动,接道:“雪姑娘,在下的意思,你还是安静住在此地。”
  雪钗秀眉微蹙,道:“石郎,这里太闷了,我不要在此。”
  石玉筠道:“江湖上坏人太多,住在这里面,与人无争,与世无仇,陶然于世外的生活,有多么好?何必到外面涉险?”
  “但是我喜欢与石郎在一起,我不怕。”
  石玉筠感到十分为难。
  同时,她口口声声称自己为石郎,使他感到怪不好受的。
  因为两人毫无关系可言,这样称呼,对她,对自己都是不应该的。
  陡地——
  他想起摆脱她的方法。
  于是,柔声说道:“雪姑娘,无论如何在下也不能带你出去。”
  雪钗闻言,秀目微微有点湿润,颤道:“石郎,为什么?”
  “在下已经是订过婚的人!”
  “订过婚?”
  “是的。”
  “石郎,订婚是什么意思,我娘未讲过。”
  石玉筠想不到纯洁的雪钗,连订婚也不懂。
  于是,说道:“就是说有一个女人,将来也是我的人,即是妻子。”
  讵料——
  雪钗的粉颊上,骤现笑容,道:“那样更好,我们两个人,同时随在你的身边,可以说说话,也不寂寞。”
  她竟跨前三步,伸手握住石玉筠的手腕,连道:“石郎,你马上带我出去。”
  石玉筠做梦也料想不到她反而高兴起来。
  当然,他是明白的,即是两个女人,同侍一夫。
  石玉筠再也想不出拒绝的理由。
  只怔怔的立在当地。
  忽地——
  雪钗说道:“石郎,你在此地坐一下。”
  她拉着石玉筠的手腕,走到小几前面,让他坐下。
  转身倒了一杯茶,端放在他的面前,道:“石郎,你喝杯茶,我去去就来。”
  话声中,娇躯一飘,闪进一个角门内。
  石玉筠俟她走后,欣赏着石室内的摆设。
  内心暗忖:“这些家俱,即是王侯伯爵也难比美,她母亲又是从何处得来?雪钗所说的话,是否真实?难道她真的独自住在此地?”
  他反覆忖思,得不到答案。
  不过,他可以证实一件事。
  那是雪钗,身怀绝技,而且,对阵式也有素养。
  转念及此,猛地——
  想起“双燕会”总坛的进口处,由下了玄奥莫测的阵式,自己不妨向她请教,将来再至“双燕会”时,也免得被其困住。
  可是,再又想及自己的身体。
  如果行走一起,一旦把握不住之时,岂不害了雪钗?
  他左右为难,想不出适当的办法。
  旋即——
  脑海里一亮,暗道:“如果她坚要自己带出去,俟至六盘山长青谷后,唯有将她送到鸡爪山太极门,然后······”
  忖思未已,蓦闻——
  有人谈话的声音,而且,又有一楼轻微的唏嘘声。
  由于声音太小,听不真切。
  一时疑念大起,不由站起身来,走向那个小门。
  外而则是一条长长的甬道,石壁上嵌着一颗一颗的小珠子,反射出毫光,照耀得甬道内,纤毫毕现。
  行了约有十余丈,声音渐大。
  唏嘘之声,也听得真切。
  他不敢再前行,遂立住脚步,侧耳倾听。
  只听一个女人,说道:“……听话,一定随着他出去。”
  雪钗声音哽咽首道:“娘,我会想念你老人家的。”
  石玉筠一怔。
  原来雪钗所说的完全是假话,她的母亲还活生生的生存着,她竟说是已经飞升。
  一股被欺骗的意念,陡然袭上心胸。
  他就要出声揭破……
  蓦闻——
  雪钗的母亲,道:“孩子,你要好好的听他的话,一个女人,必须要恭顺丈夫的心意,使他生活快乐,才是妻子之道,更要帮助他完成志愿,去吧,孩子。”
  “娘,你不能让钗儿再看一面?”
  “不必,娘已自封于此室,不想再见人了。”
  “娘……”
  雪钗唏嘘得说不出话来。
  “孩子,去吧。”
  轻微的步履声,显然雪钗已向外行来。
  但石玉筠却未动身,依然立在原地。
  他的心里,不知是愤怒,抑是同情?别人无法揣测。
  雪钗的娇躯出现。
  她惊“啊!”了一声,道:“石郎,你都听见了。”
  石玉筠由于她的谎言,心里感到愤怒,冷冷的道:“不错,我听见了。”
  微微一顿,语含讽刺的道:“令堂已经飞升,姑娘仍能与令堂讲话,实在令人敬佩之至。”
  雪钗粉颊飞红,羞愧的道:“石郎,关于这一点,我确实欺骗了你,可是,这是我娘的意思,请你原谅我,她老人家希望我能早点离开此地,所以才嘱咐我如此说。”
  话声方已,蓦然——
  雪钗的母亲,招呼道:“孩子,你两个都过来,老身有话说。”
  雪钗趋前要握住石玉筠的手,却被他一甩,迈步向那间石屋行去。
  但雪钗却毫无怨意,跟随在后面。
  石玉筠一脚跨进石屋内,却见里面空空如也。
  此际——
  “娘,石郎来了。”
  接着,从迎面的石壁上,透出声音道:“孩子,你不要怪钗儿,确实是老身的意思,要她如此说,我本来可以早就离开世间,只是对这个孩子放心不下,现在你来了我把她交给你,无论如休,请你把她带出去,免得在此过这烦闷的岁月。”
  一缕疑念,又浮上石玉筠的脑海,问道:“老前辈何以会与令媛住在此地?”
  雪钗的母亲叹了一口气,道:“这件事情,说来话长。”
  “老前辈不愿说?”
  良久,雪钗的母亲才道:“我可以删繁就简的说说。”
  稍停,继续说道:“老身名叫许佩鸾,早年随同母亲住于长白山,我的母亲,即是当年有名的‘绝情夫人’……”
  石玉筠突然截住道:“绝情夫人?”
  “你听说过?”
  “没有。”
  “你别打岔,听我说下去……”
  原来许佩鸾的母亲,虽然号称绝情,其实,她所杀戮的人,却是被她发现有恶迹的江湖败类。
  其父“天雷先生”,由于爱妻“绝情夫人”心狠手辣,屡劝不悛,以致心生误会,夫妻反目,独自飘然而去。
  “绝情夫人”见夫婿不明真象,反而误会自己,不由激动了女人偏窄心地,也就一怒之下,离开长白山,将许佩鸾丢在家中。
  因之,江湖上,立时掀起了一场骚动。
  黑白两道人物,闻听“绝情夫人”的名字,无不胆颤心惊。
  因为她已成为江湖上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
  如此年余,到处一片血腥。
  其最后一次出现,据传是仕在天山的玄冰潭畔,被三个武林高手,逼落潭内,连尸首也未浮出。
  “绝情夫人”从此也就绝迹江湖。
  当时,许佩鸾闻说母亲惨死,痛不欲生,立即带着母亲留给她的“风雷五音经”,奔向天山玄冰潭寻找母亲。
  但玄冰潭奇寒刺骨,恁的功臻化境,也无法下去。
  她伤痛欲绝,在那里徘徊了几天,但想不出办法,遂打消寻找母尸的念头。
  代之而起的是,要替母报仇。
  然而——
  人海茫茫,毫无线索,无处索骥。
  但她却毫不灰心,继续探听,依然未得仇人的性名。
  如此好几年来,非死即隐,徒劳无益。
  是以,决心找一个归宿,以便偕隐林泉。
  一次,她误碰误撞的夜入皇宫,想不到皇宫内院,竟藏有武林高手,她在一个疏神之下,竟被逮住。
  当夜,恰好皇帝尚未就寝,由于是太平年间,未虑及会有刺客,竟激起皇帝大怒,要亲自审问。
  许佩鸾自忖必死。
  讵料——
  皇帝一见刺客,不由得为之怔住。
  原来这个皇帝喜欢私访,经常扮成老乡民的模样,到处走动,探求民间疾隐,以便惩治贪官污吏。
  有一次,皇帝行经一处林际,碰见了几个剪径小贼,将他捆绑起来考打,强索金银财宝。
  恰好许佩鸾路过,将剪径小贼赶走,才救下了这一个扮装的皇帝,并将他护送至城厢,不别而去。
  许佩鸾本来生得娇艳绝伦,那个皇帝一到省城,正想说出自己的身份,竟不见了恩人。
  这样一来,皇帝对搭救自己的女人,竟思念起来。
  但他不敢明目张胆的派人寻长,只有私下派遣几个亲信的太监,在城厢附近寻觅。
  结果,他是失望了,因为许佩鸾在寻找仇人,当然不会留在那附近,旋即又到别的地方去了。
  然而——
  皇帝的一颗心,已跟随着那个美女了。
  从此之后,他都是等至深夜才睡,因为他是等着派遣出去的人,回来报告消息。
  夜夜如此,都是失望的回禀。
  正是“皇天不负苦心人”,许佩鸾竟误碰误撞的送到他的面前。
  不过,许佩鸾之所以会来到皇宫内院,乃是发现了一个夜行人,不顾一切的跟踪而进。
  当时,皇帝一见所逮之人,意是他梦寐以求的人,遂摒退左右,故意厉声喝问。
  许佩鸾自然如实答覆,并无行刺之念。
  最后,皇帝让她抬起头来,要她辨认一下。
  许佩鸾一双秀目,又是何等厉害,一眼就看清上面所坐之人,正是她所搭救的那个商人。
  当下,皇帝亲解其缚,就留在后宫内。
  经过数度春风后,已是珠胎暗结。
  当时,皇后及嫔妃,见皇帝对这一个不知来历的女子,百般爱护,不由起了妨嫉之念,要设法陷害。
  事被许佩鸾知悉,向皇帝哭诉。
  皇帝自是百般劝慰,慢慢设法册封为贵妃、
  但被许佩鸾所拒,并表示自己原意去寻觅一处,不为外人所知之处,隐居下来,苟延残年。
  因为她是一个女人,深知女人的心理,只要自己在后宫多住一天,皇后嫔妃就一天不得安宁。她虽然不怕她们对付,但时日长久,难免有“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之虑。
  是以,几经思考,决心离去。
  好在她已身怀有孕,如果能生出一个男女,带在身边,也不会寂寞。
  于是,她再次向皇帝表明心迹。
  皇帝知道无可挽留,却被他想出了一个奇妙的方法,秘密派人在黄土坡,兴造了这座假陵寝。因之,许佩鸾就隐身在内。
  本来皇帝的意思,打算在暗中前往幽会,讵料,许佩鸾离去不久,皇帝由于天年不逮,一命呜呼。
  此事,计佩鸾于夜中进宫探得,她自然哀痛不已。
  许佩鸾十月怀胎已满,生下一女,即是雪钗。
  她应当算是金枝玉叶,但由于许佩鸾与皇帝的关系,并非正常,何况她也不愿女儿入宫廷受拘束,遂将自己的全身功力,倾囊相授。
  十数年来,她于静默中,参悟了一种玄功,需要闭关清修,但对雪钗却放心不下,一直就未开始练习。
  当年她懂得易卜之术。
  于是,袖占一课,推断必须弄一玄虚。
  遂偷偷外出,说银笛暗藏于此。
  返回后,即闭关清修。
  当下,她将前后之事,简略的说了一遍,又道:“孩子,你必须将钗儿带出去,现在,我亲口将她许配给你,行走在一起,就不会遭物议了。”
  石玉筠道:“在下已订了妻室,不敢委屈令缓。”
  他的话声方已,“隆隆”之声,起自地下。
  雪钗立在他的身旁,一把扯住他的手腕,道:“石郎,快出去!”
  她不待石玉筠答覆,潜力发出,已将他拉出室外。
  一声撼山慄岳的大响,那座石室,竟然被一块硕大无朋的巨石,填塞得密不通风。
  显然的——
  这是许佩鸾发动消息、将石室封闭。
  石玉筠一股被欺骗的怒火,又冲上肺腑。
  当下,雪钗一见石玉筠的面色,芳心微微一跳,柔声说道:“石郎,你怎么啦?”
  石玉筠甩脱了她的手,愤然道:“你们母女,倒善于骗人!”
  转身向外面的石室弹去。
  雪钗跟在身后,呼道:“石郎,请你原谅,我娘完全是为了我,竟将你骗来此地,但我一定要帮助你找到银笛。”
  石玉筠怒火未熄,吼道:“我不要你帮忙,我自己会去寻找。”
  雪钗秀目蕴泪,颤声道:“石郎,我已经是你的人了,你就是不要我帮忙,但我仍应尽妻子之道,替你分忧。
  石玉筠喝道:“谁要你分忧?”
  他并不是不同情雪钗,只是想起她的母亲,无端的在江湖上传说银笛之事,自己暗跟“双燕会”徒来此,差点被“四形鬼”击毙。
  由于此,他心怀气愤,更加耽搁了他到六盘山长青谷,寻找“天通老人”之正事。
  但雪钗仍然柔声道:“石郎,你休息一会,火气就消了。”
  说着,趋近茶几边,摸摸茶杯里的水,微微凉了。
  于是又去倒了一杯,双手端给石玉筠,道:“石郎,你喝杯茶,我收拾几件衣服就走。”
  但石玉筠却没有接,冷冷地道:“谢谢你。”
  雪钗将茶杯放在几上,道:“石郎,你稍坐一下。”
  她转向走向石壁一角,纤指轻按了一下石壁,立时现出一座小门,里面明亮如画。
  石玉筠侧头看了一下,但见里面床帐俱齐全,所有的摆设,确是帝王之家,毫不虚假。
  他知道定是雪钗所居。
  眼见她包了几件随身换洗的衣服,又带了一些贵重的珠宝,想是作为两人的盘川,也难得一个从未见过天日的少女,想得如此周到。
  不大时间,雪钗闪身而出。
  她又一按墙壁,又恢复了原状。
  她唇角绽笑,柔声道:“石郎,我娘的‘风雷五音经’,有暇你可以练习一下,武功当会骤增。”
  石玉筠对她已是成见在先,不愿接受她的恩惠,冷漠如故的道:“我不需要,请你送我出去。”
  雪钗本来带笑的面容,刹那间——
  变作无限凄伤。
  不过,这也是很快的一瞬。
  她立即又恢复了原来的温柔,说道:“石郎,我替你带着也是一样,你如要练习时,我就拿给你。”
  微微一顿,又道:“我们可以走了。”
  她柔顺的投了石玉筠一瞥,将“风雷五音经”揣在怀内,转身向石壁上一戳,现出了一条甬道。
  又转头说道:“随我来。”
  说着,迈步向外面走去。
  石玉筠不声不响的随在后面。
  他暗暗的计算着,如果出去以后,绝不能将雪钗带在身边,因为这是一个累赘。
  说实在的,他并不是不同情雪钗的处境,只是为了她母女说了一句谎言,才使他心头烦恼。
  行走之间,雪钗见石玉筠一直不说话,芳心甚为难过,遂道:“石郎,你有什么心事?不妨说出来,否则会闷出病来的。”
  石玉筠冷冷地道:“没有。”
  “石郎,我看得出来。”
  “我说没有就没有,你太罗嗦。”
  “没有就好。”
  说话之间,一连几个转折,已走至一条甬道尽端。
  雪钗回头道:“石郎,我从这座假陵寝的建图上知道,我们马上就可以见到天日了,我有多么高兴?”
  她的粉颊上,洋溢着笑容。
  石玉筠心头暗哼:“有得你哭的时候!”
  但他没有说出来,只是内心转念。
  雪钗已将纤指,触向石壁。
  一阵轻微的响动,豁然裂开人宽的一条缝隙。
  她娇躯微幌,已射出外面。石玉筠跟踪而出,身后石门复闭。
  他转头四顾,却见自己处身在黄土坡的另一面。
  雪钗乍见天日,仰望高空,喜得雀跃再三。
  娇声呼道:“有多好玩!有多好玩!”
  她兴奋得不自觉的依偎在石玉筠的身畔,道:“石郎,我们现在到何处去?”
  石玉筠道:“随你的便。”
  雪钗为之一怔。
  她的面色,也顿现懊丧的道:“石郎,你到何处去?我就到何处去?”
  石玉筠气极说道:“我要去死,难道你也要跟着去死不成?”
  本来雪钗能得到一个如意郎君,而且,重见天日,心怀无比的兴奋,被他这一句话,给冲到九霄云外。
  但她慧质兰心,知道石郎仍然有气,也就毫不为忤的柔声道:“石郎,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不能让你独自的离去,因为一个人太孤单了,同时,我也需要服侍你,所以我一定会跟着去的。”
  石玉筠被她这几句话,感动得心头一颤。
  但他的口里,仍然冷漠的道:“你为什么一定要跟着我?”
  雪钗柔情的睨了他一眼,道:“因为我是你的人。”
  “我不能承认。”
  “但是娘的话,我却要服从。”
  “你服从是你的事,与我无关,因为婚姻必须双方同意才成,所以你还是回到你娘身边好了。”
  “娘已闭门修为,不要我了,现在只有你。”
  “可是,我也不能要你。”
  说着,弹身疾掠。
  他对雪钗,感到是一种负荷,希望能甩掉她。
  雪钗一见“石郎”离去,芳心大急。
  娇躯微幌,紧紧相随。
  口里凄伤的呼叫着:“石郎,你不能丢掉我!”
  她的身形,有如行云流水,御虚而行。
  石玉筠虽然全力施展轻功,却无法将她甩掉,两人间之距离,不过三五尺而已。
  相反的,雪钗似乎未尽全力。
  石玉筠奔行之间,不自觉的驰向“黄土坡”前。
  星目落处,却见陵寝前,竟有四十余个“双燕会”徒众,肃然而立。
  在陵寝的石门前面,端坐着“双燕会”护法“四冰客”以及“四形鬼”的高、矮、瘦三鬼。
  至于肥鬼被石头挤成肉酱,石玉筠却不知道。
  最当中坐的是总护法“笑面山人”李梦白。
  还有好几个却不认得。
  此际——
  雪钗紧傍在他的身边,轻轻道:“石郎,这些人是干什么的?”
  石玉筠一见“笑面山人”李梦白,及“四冰客”,立时勾起了新仇旧恨,没好气的回答道:“你去问他们好了!”
  当然,他也无从揣测这些会徒在此何为?
  他的钢牙一挫,双目遍布红丝,一声大吼!
  “魔头们,纳命来吧!”
  他对“四冰客”等恨得透心澈骨。
  是以,弹身,就扑向正当中的几个人。
  然而——
  ‘笑面山人”李梦白及“四冰客”等,并未起身。
  他们只是圆瞪双目面泛阴笑。
  石玉筠的双掌,当先指向“四冰客”中的“漂冰客”。
  岂料——
  一股冰寒澈骨的罡气,横亘身前。
  他使尽全身的力量,以掌竞击落不下。
  “漂冰客”狞笑道:“小杂种,你可以下手呀!”
  石玉筠想不到这四个魔头,会放出寒魄玄罡抵御。
  就在这时,“玄冰客”大声道,“大护法请示,是否将这小杂种的命留下?”
  话声刚落,一个娇脆的声音,道:“总会主没有指示,不便妄动。”
  闻声而不见人,不知其隐身在何处?
  这时——
  雪钗已靠近石玉筠身边,柔声道:“石郎,这些都是坏人?”
  “不错。”
  “是否要我出手?”
  “随你的便。”
  雪钗猜测得出这些人,一定是石郎的仇人,他们既是与石郎作对,自然也就是她的仇人。
  是以毫不犹豫,娇躯微弹,扑向四周的会徒。
  一阵惨呼!
  竟有几个会徒,伤在她的纤掌之下。
  雪钗竟怔在当地,因为她从来未曾与人接触过,更谈不到打架斗殴。
  她看到那些人,躺在地上痛苦的呻吟,不由得使她那颗善良的心,大大的不忍,竟不敢再出手了。
  蓦闻——
  身后又是一声闷哼!
  她疾急的回身望去,却见石郎猛扑向那四个形同吊死鬼一样的怪人,竟被弹飞出丈余远。
  “咕”的吐出一口鲜血。
  她的芳心一痛,急弹身近前,就要……
  但石玉筠已很快的站立起来,再次扑上。
  就在这里——
  一阵“嘘!嘘!”之声,从那四个怪人的口中发出。
  但见石玉筠全身抖颤,大口喷血。
  雪钗急问道:“石郎,你怎么啦?
  同时,她也感到自从听见“嘘”声起,寒澈骨髓。
  但她功力深厚,立即运功抗拒。
  石玉筠俊面泛黄,身躯摇摇欲倒。
  显然已负内伤。
  她正要趋前扶住,蓦闻——
  石玉筠一声凄厉的长啸,弹身向外疾掠而去。
  刹那间——
  已驰出数十丈远近。
  雪钗聪颖绝伦,已知“石郎”即是伤在这四个人的怪“嘘”声中。
  一时粉颊罩霜,弹身扑上。
  可是——
  她也被那股“寒魄玄罡”震飞出丈远。
  而那四冰客,依然坐在原地,面泛阴笑。
  雪钗拿桩站稳,螓首一抬,不见了石郎,芳心不由得大急,娇躯一弹,随后追踪而去。
  她凄伤高呼:“石郎!石郎!”
  但却没有人答应。
  她再次的呼叫,道:“石郎,你不能丢下我,你到何处去了?”
  声声石郎,口口石郎。
  呼叫声,令人心酸肠断。
  雪钗此时的情景,正如一个失掉了母亲而没有奶吃的婴儿。
  她的秀眸中,泛出了伤痛的泪水。
  但她仍然叫着:“石郎,你受伤了,不要再乱跑,那样会伤身体的。”
  她是何等的体贴,何等的温柔。
  善良的姑娘,善良的心,她本不应遭受此等遗弃之苦,可惜的是,她遇见石玉筠并非其时。不然的话,多情的石郎,他会给她温暖的。
  且说石玉筠一路疾驰,只感到血翻气涌。“咕”的又吐出一口鲜血,也就萎顿于地。
  他听见了雪钗凄厉的呼叫声。
  他很想招呼她,让她来到身边。
  然而——
  到舌尖的话,又忍了回去。
  雪钗的呼叫声,渐去渐远,而到听不见了。
  他这才慢慢地站起身来,继续前行。
  现在,他深知道自己的武功了,连“四冰客”都抵敌不了,遑论寻找狄中浩为师门清除叛徒?
  幕闻——
  一声“咯咯”脆笑道:“小弟弟,我们又在此处见面了。”
  石玉筠立住身躯,见是“双燕会”的女护法于香君。
  他一声厉吼道:“淫妇,小爷放不过你!”
  招出“风雷三掌”之“第一招飞”,凌空扑上。
  料不到由于受伤之躯,内力不继。
  身在空中,眼冒金花,“噗”的落下地来。
  就在电光石火之间,于香君倏地从腰间掣出一条三丈余长的绳索,右臂一抖,竟将石玉筠捆住。
  她“咯”的一声笑道“你还想跑?”
  纤手一抖,竟将石玉筠拖了一个踉跄。
  石玉筠心肺气炸,运力一挣,却未能挣断。
  于香君又道:“走,我们找个地方谈谈。”
  手提着绳索,如同牵牲口一样,拉着石玉筠走。
  蓦地——
  一条身影,凌空泻落。
  来人乃是“双燕会”的师爷胡雁。
  他双目寒光炯炯,朝向于香君冷漠的道:“于护法,总会主有令,暂时将他放开。”
  于香君似乎对这个师爷十分惧怕,闻言将绳索一抖,向石玉筠飞一个媚眼,弹身而去。
  此际——
  胡雁一见于香君离开,立即小声的说道:“你要急速设法离开此地,不要再逗留了。”
  说完,飞掠而去。
  石玉筠揣测不透胡雁屡次援助自己,究存何意?
  但他直觉的感到此人对自己并无恶意。
  是以,也不再怠慢,逼住一口真气,向前疾奔。
  尚未行出多远,蓦闻——
  身前的一座树林内传出一个苍老的声音,道:“石玉筠,有人等你多时了!”
  这个声音,正是在陵寝内所听见的。
  石玉筠立住身躯问道:“阁下是谁?”
  “我们暂时没有互通姓名的必要。”
  微顿,又道:“你是否受伤?”
  “不错。”
  “你必须急速调息复原,我曾说过,你一旦出得陵寝,即会有个姑娘,找你对手过招的,现在,我赠你一颗丹丸,接着。”
  一颗黑色丹丸,向他激射而来。
  石玉筠探手接住,托在掌心中,不知吞下好?抑是不吃的好?
  因为他猜不透对方的用意何在?
  只闻隐身之人,又道:“我不会害你的,你必须急速恢复体力。”
  “阁下到底是什么意思?”
  “因为有一个姑娘,要与你过招。”
  “她是谁?”
  “早晚你会知道的,不过……”
  似在考虑,是否应该说出以下的话。
  石玉筠紧盯着问道:“不过什么?”
  “如果你还能生存的话,将来是可以知道的,否则,就难说了。”
  “她与在下有仇?”
  “这个你也不必知道。”
  石玉筠将心一横,喃喃自语的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一张口,将药丸吞下,即坐在当地运息起来。
  约一个时辰过后,内伤霍然而愈。
  双目倏睁,弹身而起。
  目光落处,却见面前不知何时来了一个全身上下,穿着黑衣,头蒙黑纱,身材窈窕的姑娘。
  从她蒙面黑纱的两个孔眼中,射出两缕冰寒的目光。
  她一见石玉筠调息复原,双目寒光更盛。
  口里冰寒至极的说道:“石玉筠,你可以出手了!”
  这时——
  两人之间的距离,约相距八尺。
  江湖上的亭馆,真是奇诡莫测,这样毫无来由的要人出手对打,任何人也无法出手的。
  可是,事实上,这黑衣蒙面姑娘,开口就要石玉筠出手。
  石玉筠却未动,微微怔了一下。
  他无法看得出对方的面孔,是怒?抑是恨?
  在电光石火之间,搜尽枯肠,却想不起当前的黑衣蒙面姑娘,究系何人?
  不过,他可以断定,此女的身材,以前并未见过。
  于是,疑奇的问道:“姑娘能否先行说明来历?”
  黑衣蒙面少女,冷冷地道:“没有必要!”
  石玉筠剑眉微蹙,接道:“在下与姑娘有仇?”
  “没有。”
  “有怨?”
  “没有。”
  石玉筠愈发动疑,接问:“那么,你为何要找在下较量?”
  “当然有原因。”
  “在下的意思,希望姑娘最好能说出原因,一旦动手过招,拳掌无情,如有失闪,岂不饮恨终生?”
  黑衣蒙面女冷“哼!”一声,道:“敢情,你有必胜的把握?”
  “在下没有这个意思,不过,彼此之间,无仇无怨,何必一定要较量?”
  黑衣蒙面女一声娇叱道:“你这样罗嗦,敢情是怕死?”
  稍顿,又道:“果真怕死,你跪在地上,叫几声姑祖奶奶,我就饶你一命!”
  几句话,把石玉筠损得狗血喷头。
  至此——
  石玉筠即是泥捏的也有三分火性。
  更何况他从“寶字一怪”身上所感染的怪气,比之其师,更有过之而无不及。
  是以,立时怒火上涨,语声顿寒,道:“在下并不怕死,但需要明白。”
  “你到阴曹地府自会明白!”
  石玉筠气得目眦欲裂,厉声道:“你欺人太甚!”
  但他却没有动手,因为对方是个女人。
  不然的话,早已扑上。
  蒙面女哼道:“姑祖奶奶今天就算欺上你了,你出手吧!”
  石玉筠喝道:“小爷从不先行出手。”
  “不怕你狂,接掌!”
  “掌”字出口,黑衣蒙面女已箭疾的扑上。
  出手之间,快得如同奔雷闪电,一连拍出六掌。
  着着指向要害,狠毒厉辣。
  当下,石玉筠腾身闪避,毫厘之差,就得被对方的掌风扫中。
  他不由得已惊出了一身冷汗。
  旋即——
  也展开“薰风掌”,热浪滚滚,气势惊人。
  但石玉筠先时,被蒙面少女激得心浮气躁,一出手之间,更感到对方的武功,比之自己略高一筹。
  他不由得心头懊骇,竟然连连后退。
  至此,他想施展“风雷三掌”。
  但对方之攻势,已使他无从换掌的机会。
  同时,他也感到自己毕竟与对方没有深仇大恨,何必下绝情?
  说不定对方在故意与自己为难,只是较量而已。
  他心存此想,故未施展“风雷三掌”。
  说实在的话,当下他即是想施展,也不可能了。
  黑衣蒙面女一招得手,即时猛似狂飚,疾若闪电,幻化出万千掌指,著着指向石玉筠全身要害。
  陡地——
  她一声娇叱道:“躺下!”
  一声惨呼!
  一具身形,飞出二丈外!
  “轰!”的摔在地上。
  黑衣蒙面女跟踪而进,纤掌落处,“啪!”的一声脆响,着着实实的击在石玉筠的胸脯上!
  她得意的一阵“咯咯”娇笑,道:“大概现在你可以明白姑祖奶奶是谁了?”
  莲足一伸,又将石玉筠踢出八尺。
  此际——
  树林内忽传出那个苍老的声音,道:“孩子,走吧,他不会活了!”
  但黑衣蒙面少女,飞纵而上,举掌又要劈石玉筠的头脑之际,忽然——
  一条黑影,从林内飞出,一把抓住她的手腕,道:“给他留下一个整尸吧!”
  那条黑影,快似电光石火,使人肉眼无法看得清,已拉起黑衣蒙面姑娘,没入林内,踪影不见。
  林外静悄悄的。
  不多时,飞来几只老鹰,在高空盘旋。
  逐渐的广降,澉视着地上的尸体。
  但似乎又有所惧怕,不敢遽然落下来,以饱饥腹。
  可是,他们亦不想离开,仍旧盘旋着……
  地上——
  石玉筠静静地躺着。
  显然的,他已经死去了。
  他被那个蒙面姑娘,一连砸了四掌之多,恁的内功深湛,也抵受不了的。
  高手对招,不能差之丝毫,石玉筠由于想知道对方究因何故要与自己较量,所以他不敢施展煞着,而自己反被人家击毙,诚为可叹。
  他一上手,即被对方抢去主动,何况人家的武功高。
  所以失手,致横尸荒野。
  那么,他现在是否真的死去?
  他自己不知道,就是笔者也不大清楚。
  很可能天空中的那几只老鹰,可以看得出来。
  不然的话,老早就敛翅落下,张开巨喙,撕食着新鲜的嫩肉,然后展翅腾空而起,翱翔于高空。
  这时——
  万赖俱寂。
  又是暮昏的时候了。
  石玉筠依然没有动,沉静的躺着。
  他的脸而,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嘴角上滴着鲜血,但业已凝固,逐渐变成了紫黑色。
  可怜的石玉筠,壮志未酬,横尸荒野。
  他不能瞑目的!
  他绝不能就此死去!
  假设——
  他真的这样死去,师门叛徒,以及所有爱护他的人的仇恨,就无人报复了。
  还有好几个闺中少女,岂不永远空帏独守?
  然而——
  事实摆在面前,石玉筠是不动了。
  ……
  且说雪钗在陵寝前面,被“四冰客”放出的“寒魄玄罡”震得血翻气涌,飞出八尺余远。
  她猛抬螓首,不见了石郎,芳心大骇。
  那里还顾得再攻向“四冰客”。
  是以,娇躯一弹,飞掠而去。
  她凄厉的呼叫着:“石郎,你不能丢下我,你到何处去了?”
  一面疾掠,一面不断的呼叫。
  声音,是那么凄凉。
  那么哀伤。
  雪钗是一个纯洁的少女,她从未到过江湖。
  现在,石玉筠不见了,要她在这茫茫的人海中,诡诈的江湖上,如何能生存?她怎能不慌急?
  她将轻功施展到极限,追赶石郎。
  她清楚石郎受了伤,他不会离开太远。
  因之,不停的呼叫。
  她有这个信心,相信石郎不会丢下她的,因为她是他的人,他怎会将自己的妻子丢下不管?
  不过,目前石郎只是略微有点不愉快。
  那是因为她与母亲说了一句谎言。
  但这对他也没有什么妨碍,只要时过境迁,石郎是会原谅的。
  她不顾自己被“四冰客”的“寒魄玄罡”所伤,继续的奔驰,因为石郎的生命比她更重要。
  她有此想法,自己的伤,就不在意了。
  然而——
  恁的娇声已经沙哑,却无石郎的回应。
  这时,她已跑得气喘吁吁,香汗淋漓,不由停住脚步,坐上身来,伏下一块石上,“嘤咛”的娇啼起来。
  失恃的婴儿啼哭,是令人摧心断肠的。
  雪钗与石玉筠是什么关系?他俩应当说是一对未婚夫妻。
  现在,石玉筠不见了,雪钗岂能不痛断肝肠。
  不过,她并不知道石玉筠遇险,不然的话,她可能会自碎天灵盖,死在石玉筠的身侧。
  她哭声哀凄,只是念着石郎。
  由于心头旁顾,听觉失灵。
  就在这时,一条幽魂似的身影,落在她的身后。
  来人乃是“双燕会”的女护法于香君。
  这个淫妇,面含阴笑,目笼煞气。
  她纤指一举,迳直的戳向雪钗背后的“风尾”大穴。
  雪钗一声闷“哼!”翻身仰卧石旁,动弹不得。
  她的哭声,随着停住。
  秀目落处,却见身旁立着一个女人,面上浮现着阴险的笑容。
  雪钗不知道这个女人是谁?怔怔地看了一眼。
  她虽被制住“凤尾”大穴,却能说话。
  于是,哽咽着道:“姊姊,你为什么要这样?”
  于香君道:“我还要杀你!”
  雪钗芳心一懔,接道:“姊姊,我与你无冤无仇,为什么要杀我?”
  “看你不顺眼。”
  “难道江湖上,对于不顺眼的人,就要杀掉不成?”
  “大概是的。”
  雪钗芳心一酸,又滚下了泪水,喃喃的道:“娘,你为什么要我到江湖上?我如果知道江湖中是这样,无论如何我也不出来了。”
  她看了煞星似的于香君一眼,哽咽的道:“姊姊,如果你一定要杀死的的话,就出手吧。”
  蓦闻——
  于香君狞声道:“告诉你,我杀你有原因的。”
  雪钗睁开眼睛,问道:“什么原因?”
  “你心里明白。”
  “我明白?”
  “嗯。”
  “姊姊,你能不能说出来?”
  “说?”
  “是的,这样我可以死得瞑目。”
  “你真想知道?”
  “是的。”
  “小妖精,是你迷着一个人,使他见了我,如同仇敌一样。”
  这没头没脑的话,便雪钗一怔。
  立即问道:“姊姊,不知我迷着谁?”
  “小妖精,你明知故问,我劈了你,让你们今世再也不能见面!”
  说着,右掌一举,疾快下落。
  陡地——
  雪钗急呼道:“姊姊,慢来!”
  于香君缩回手来,冷冷地道:“你还有什么话说?”
  雪钗已知道自己必死无疑,不再哭了。
  于是,说道:“姊姊,在我死前想求你一件事?”
  “一件事?”
  “是的。”
  “什么事?你说说看。”
  “我想托姊姊找一个人。”
  “找谁?”
  “他是我的未婚夫婿。”
  “找你未婚夫婿做什么?”
  于香君微微一顿,又道:“我明白了,你是要他替你收尸?”
  “不是。”
  “那又为什么?”
  “我想请姊姊转交一本书给他。”
  “一本书?”
  “是的。”
  于香君芳心电疾似的一掠,猜想这本书,恐怕是相当宝贵的,于是,说道:“在那里?”
  “我的怀内。”
  于香君右手指箕张,抓向雪钗的衣襟。
  “嗤!”的一声轻响,胸衣尽裂。
  她的手中,已抓着一本薄薄的书籍,封面写着:“风雷五音经”。
  这个荡妇,还真识货,她知道这是“绝情夫人”成名江湖的绝技,不由大喜。
  很快的揣在怀内,还向四周看了一下。
  只听雪钗幽幽地道:“姊姊,烦请你一定交给他。”
  于香君接道:“当然,我一定会交给他的。”
  天下男人多的很,到底谁是雪钗的未婚夫婿?
  于香君没有问,雪钗也忽略未说出。
  倘若雪钗稍微有一点江湖经验,就能看出于香君是在欺骗她。
  然而——
  她却没有看出,也未想得到这些事。
  这一忽略,竟丢掉了家传秘笈。
  当下,雪钗黯然的道:“姊姊,你可以下手了。”
  于香君纤掌倏抬,就要……
  蓦地——
  她又缩回手来,道:“我改变了主意。”
  雪钗疑奇的看向她,道:“姊姊是说,不杀我的了?”
  “没有那么好的事!”
  “那怎么办?”
  “我点了你的‘凤尾’穴。”
  “这个我知道。”
  “凤尾穴被人点中,要经过六个时辰后,血脉阻塞,窒息致死。
  于香君的蛇蝎心肠,是要慢慢地折磨这个纯洁的少女,要她受尽痛苦而死,她才甘心。
  因为她痛恨雪钗夺去了她爱的人。
  这个人究竟是谁?她并没有说出来。
  而雪钗由于不善辞令,也未曾追问下去。
  当下,于香君一阵“咯咯”脆笑,道:“你清楚就好。”
  微顿,又道:“现在,我看在这本书的份上,让你多活几个时辰,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雪钗芳心一喜。
  她那聪敏的脑海一掠,恐怕她会反悔,面上立时装出无比的哀伤的样子,恳求道:“姊姊,你干脆给我一个痛快,那是无法忍受的。”
  于香君秀目一转,道:“你忍受点好了。”
  说完,弹身飞掠。
  刹那间,消失了踪影。
  雪钗的“风雷五音经”被她骗走,已是追悔莫及。
  可是,她又暗暗庆幸,若不是这本书救了她的性命,恐怕早已玉殒香消了,这还是不幸之大幸。
  转念及此,恐怕她会再回来,立时运集全身功力,朝向“凤尾”大穴攻去。
  因为她曾随同母亲习得自解穴道的绝技,想不到乍临江湖就用得上了。
  她一面运功,一面却又怀念着石郎。
  不知他现在在那里?
  无论如何必须及时找到石郎,由于他已身负重伤,设若再遇见仇敌,岂不要束手待缚?
  她愈想愈急,恨不得立时就将穴道解开。
  是以,立即摒除杂念,全力运功。
  时间——
  不停的滑进着。
  已经是起更的时分了。
  雪钗的穴道,霍地解开。
  但她已经累得出了一身大汗。
  她本应再继续休息一下,可是,那里还能坐得住,一颗芳心,早已飞到石郎的身边去了。
  娇躯一弹,往回头射去。
  她猜测着石郎一定不会走得太远,很可能隐身在隐秘处所,运功疗伤。
  基此原因,所以自己呼叫他,无法答应。
  是以,她奔驰着,再次呼叫:“石郎,你在哪里?”
  她的一双秀目,到处搜索。
  尤其是黑暗地方,更看得仔细。
  至于树林、岸穴,她更不放松。
  呼叫声音,由大变小。
  因为她担心会引来仇敌,使石郎增加烦恼。
  这个少女,想得是何等周到?令人可敬可爱。
  人生能有此贤良妻子,还有何求?
  她在继续的轻声叫道:“石郎,石郎。”
  现在,她仍是在往回头奔着。
  一丛树林横亘在前。
  于是,将娇躯一伏,钻了进去。
  她默运出绝顶功力,透视林内各处,更利用聪灵的双耳,搜听十太方圆以内,有无声息。
  慕地——
  她听见几声鹰啼,起自不远处的林外。
  本想置之不理,然而——
  再一忖患,还是前去看看,说不定石郎就会在那里。
  娇躯一弹,飞向林外。
  却见有几支饿鹰,在空中翻上扑下。
  她顺着饿鹰俯瞰的视线看去,却见地上仰臣着一具尸体。
  芳心震慄,弹身扑上。
  一声凄厉的惨叫:“石郎,石郎,是谁害了你?”
  她呼天抢地的哭着。
  口里喃喃的道:“石郎,你会孤单的,我应该随在你的身边……”
  她的哭声、叫声,已是嘶哑。
  秀目中,已渗出了血水。
  终究她停止了哭声,只有抽咽的份儿。
  她决心要追随石郎而去,揩干颊上的泪水,从怀中掏出一条雪白的绢帕,轻轻将石玉筠嘴角的血水揩掉,秀目凝睇了一会,又喃喃地道:“石郎,你等一等,为妻随后就来。”
  说完,蝶首一抬,遥望远处,道:“娘,你老人家曾说过,女子从一而终。钗儿一定遵你的话,要随石郎去了,请恕钗儿不孝。”
  说着,泪水又滚满两颊。
  她翻掌就要……
  陡地——
  右臂一麻,竟然抬不起来。
  同时,闻听有人冷“哼!”道:“他并没有死,你怎可如此轻生?”
  雪钗芳心一颤,抬头看去,但见一个身穿华服,满头珠翠的贵妇人,面色冷漠的站立在身前。
  她不由得脱口问道:“他没有死?”
  贵妇人蝶首一点,道:“他曾经服食过肉芝,及千年火龟丹,由于这两种奇珍的灵气,保住了心脉,所以未死。”
  微顿,又道:“他身上藏有玉乳,你给他服下几滴,再以本身真力,透入其体内,谅可回苏,不过……”
  “老前辈,怎样?”
  “恐怕他的功力,就算完了。”
  “只要石郎还有生存的希望,要武功何用?”
  说着,在石玉筠身边,果然摸到一个白玉小瓶。
  她拔去塞子,纤手轻轻撬开石玉筠的牙关,一连滴了三滴进去。
  贵妇人说道:“可以了。”
  雪钗见玉乳,依然留在石郎的口内,愁容问道:“老前辈,他吞不下怎办?”
  贵妇人道:“你们是什么关系?”
  “娘亲口把我许配给他了。”
  “那么,你们是未婚夫妇。”
  “是的。”
  “这就好办,你可以用‘口口输元’的方法,帮助他咽下肚内,再行运功。”
  雪钗与石玉筠虽有夫妇之名,却无夫妇之实,她毕竟是一个姑娘,要她如何能嘴对嘴的运功。
  是以,她怔住了。
  贵妇人等得不耐烦的道:“你不要他活命了?难道事急从权这句话都不懂,何况你们已有夫妇之名。”
  雪钗那敢再犹豫,立即伏下身来,将樱唇印在石玉筠的嘴上,丁香微吐,抵住上颚,逼出一股纯阴真气,已将玉乳,送下肚去。
  她更不怠慢,纤手抵住石玉筠的丹田,透出真力。
  她为了石郎,对自己本身真力的消耗,毫不吝惜。
  约有顿饭时间,石玉筠竟轻哼出声,气喘呼呼。
  雪钗芳心一喜,愈发加紧的运功。
  又是一个时辰后,石玉筠霍地睁开眼睛,喃喃地道:“我是在作梦?”
  说着,翻身坐起。
  雪钗已累得香汗淋淋,一见石郎坐起,急忙将纤掌缩回,急道:“石郎,你到底活了,这不是作梦吧!”
  石玉筠看了雪钗一眼,道:“是你把我救活了?”
  “是的,还有那位老前辈,她老人家指点我。”
  石玉筠顺着她的纤手望去,见是曾经搭救过自己的贵妇人,急忙站起身来,一揖到地的道:“老前辈屡次援手,大德不言谢了。”
  “你应当谢你的妻子。”
  石玉筠转身又对雪钗,歉疚的道:“钗妹妹,我实在对不起你。”
  “石郎,我是你的人,只要你安全,我就高兴,不要那样说。”
  陡地——
  石玉筠面色骤变,泪水滂沱而下,颤声道:“钗妹妹,你不应当救我!”
  雪钗为之一怔,道:“石郎,你……”
  石玉筠凄伤的道:“我的功力全失,生存着还有什么意思?”
  “石郎不要紧,慢慢会恢复的。”
  就在这时,一声厉啸,破空传来。
  一条黑色身影,凌空泻落。
  来者乃是“双燕会”总护法“笑面山人”李梦白。
  他一阵“哈哈”狂笑道:“小子,你的命倒很大。”
  一步一步的向石玉筠面前踱去。
  忽然——
  那贵妇人娇躯一幌,已横挡在他的面前,道:“李梦白,今天你死定了。”
  李梦白永远是一副笑脸,立住脚步,问道:“你是谁?”
  “你不须知道。”
  “那么,你要替这小子架梁?”
  “不错。”
  “依老夫看,你还是回到公侯府内,使奴唤婢倒好得多,何必在江湖上抛头露面,岂不有失尊严?”
  “笑面山人”李梦白是见到当前的贵妇人打扮,才出言讥讽。
  贵妇人一声娇叱道:“找死!”
  出手似电,已向李梦白身前抓去。
  李梦白哈哈一声朗笑道:“来得好······”
  讵料——
  “好”字甫出口,跟着而来的是一声惨叫,凌空摔出三丈多远。
  贵妇人冷“哼!”一声道:“竟是如此的脓包,我还以为怎样了不起,今天放你一命,再相见时,可不会饶你。”
  “笑面山人”李梦白已成了哭面山人,他爬起身来,对着贵妇人恨恨的看了一眼,转身踉跄而去。
  他在江湖上,算得是顶尖高手,除去有数的几个知名之士,可以与他走上几招外,很少是有对手。
  却想不到这个妇人一招未到,竟将他击成重伤,真是匪夷所思。
  贵妇人见李梦白离去,即转身对石玉筠道:“你现在唯一的办法,要找到‘赛扁鹊’吴龄,他或许有办法能使你恢复功力,但也说不定。”
  石玉筠与雪钗同声道:“吴龄?”
  “嗯。”
  “他现在何处?”
  “听说被‘双燕会’所制。”
  说着,她又对两人咕哝了一阵,又道:“快去,最好你俩能化装前往。”
  贵妇人说完,弹身飞掠而逝。
  石玉筠与雪钗互望了一眼,即从怀内,掏出两个小瓶,乃是“竹杖神乞”所赠给他的。
  两人在脸上一阵乱抹,刹时————
  变作了一对中年夫妇。
  石玉筠将外面的长衫脱掉,雪钗也换了一件朴素的衣裤,两人相视一笑,即手牵手的向前行去。
  且说“笑面书生”李梦白踉跄前行。
  走了一阵,突觉——
  全身穴道阻塞,气血不畅,心下大骇。
  他见多识广,测知这个妇人,乃是以奇特的手法,封住了自己的几处穴道,若不及时疗治,性命不保。
  于是,立即坐下身来,运功调息。
  岂料——
  这一运息,下身竟愈发动弹不得,心头暗忖:“完了!可惜自己不能行走,否则……”
  忖念未已,蓦闻——
  有人走路的声音。
  只听一个男人说道:“孩子的娘,咱们还是快点走,不然的话,赶不上中午饭了,岂不要叫人家格外破费?”
  接着是女人的声音道:“当家的,那有什么办法,我一个女人怎能走得太快?”
  男的说道:“孩子的娘,我拉着你。”
  脚步声沉重显然的不是江湖人物。
  “笑面山人”李梦白心头一动,暗道:“老夫何不请他们扶一下!”
  思念之中,即呻吟出声。
  只听男人“咦!”了一声道:“孩子的娘,怎的好像有病人?”
  女的接道:“管他,我自己也走不动了。”
  “我们不能见死不救。”
  “当家的,那么你去看看。”
  脚步逐渐行近。
  “笑面山人”李梦白睁目一看,面前赫然出现了一个中年乡下人,憨头憨脑的。
  中年乡下人问道:“老先生,你感到怎样?”
  李梦白双眉紧皱,道:“老夫宿疾复发,行走不便,敢情大哥扶我一下,定当重谢。”
  “我的老婆也要我扶,怎么办?”
  “请大哥帮帮忙。”
  这时,一个中年乡下女人出现。
  一见老人的形状,即道:“大哥,这位老人怪可怜的,你就扶着他好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你怎么办?”
  “我自己走好了。”
  中年乡下男人犹豫了一下,一伸手将“笑面山人”李梦白搀起,半扶半拉的向前走着。
  一直走到日上中天,才抵达一座破败庙前。
  中年乡下夫妇,举目一看,庙门上写着:“野岭寺”。
  两个人心中暗暗奇怪,这“野岭寺”四周,虽然有群山环抱,却不在山之巅,为何称野岭?是什么神仙?
  李梦白开口说道:“到了。”
  说着,他将手一拍竟从里面走出一个双燕会徒。
  李梦白飞快的向那人递了一个眼色,道:“快请两位大哥大嫂进内休息一会。”
  那“双燕会”徒掠了中年夫妇一眼,道:“随我来。”
  中年乡下男人道:“这位老先生怎么办?”
  “不要你管。”
  中年夫妇互望了一眼,即随同那会徒迈进庙院,向后面走去。
  想不到穿过大殿,后面竟有三间洁净的上房。
  双燕会徒将中年夫妇让进房内,道:“二位就在此地歇息一下。”
  说完,转身退出。
  中年妇人俟会徒走后,即轻声道:“石郎,这里有点怪!”
  这两个,正是易容的石玉筠和雪钗。
  他俩经过一番患难,石玉筠对雪钗,既感到莫可名状愧悔,同时,也对她产生了深厚的情愫。
  正是不经患难,不知真情的可贵。
  当下,石玉筠点头道:“钗妹,你要多加小心。”
  雪钗柔顺的点点头道:“石郎,我会小心的。”
  “钗妹,你能否原谅我的错误?”
  “石郎,都是我……”
  话声至此,即时以目示意,不再作声。
  石玉筠由于功力已失,听力减低,但他也知道必然有人来了。
  忖念未已,乃是那双燕会徒,竟送来饮食,他摆在桌上,即时又退了出去。
  石玉筠与雪钗也不客气,吃了个净光。
  不多时,那会徒来收拾盘碗。
  石玉筠说道:“先生,我们要走了。”
  会徒冷漠的道:“总护法要好好感谢二位,怎可就走?”
  “我们要到亲戚家去有事。”
  “没有总护法的命令,我不敢放行,只有委屈了。”
  说完,端着盘碗离去。
  石玉筠与雪钗,又是相视一笑。
  两个人亲昵的依偎在一起。
  转瞬间——
  已是日薄崦嵫。
  暮闻——
  前院似有人声,旋即又沉静下来。
  雪钗依偎在石玉筠身侧,知道他此时功力已失,听不见前院的人声,遂柔声道:“石郎,前院好像来人的。”
  石玉筠道:“很可能是‘赛扁鹊’来了。”
  “石郎,我们怎么办?”
  “钗妹妹,我的方寸已乱,你想个办法。”
  温柔贤淑的雷锣,自是百依百顺,立即坐正了身子,用手掠了一下散乱的鬓发,蹙眉寻思。
  她真要履行妻子之道,为丈夫分忧解闷。
  此际的雪钗,经过两天来,在阳光下奔波,已使她本来略现苍白的粉颊上,已泛现了红晕。
  她的美,并不输于祁蓉蓉,以及仇英英。
  这个纯洁而美丽的少女,具有内在与外在双重美,恁的坐怀不乱的柳下惠重生,也难免心动。
  石玉筠与她并膺而坐,阵阵少女幽香,从她的衣领内,透射出来。
  使得石玉筠心神为之一荡。
  他不自觉的将手搭在她的芳肩上。
  雪钗回眸露齿一笑,道:“石郎,我想起来了。”
  但石玉筠未听见她说的什么,脱口接道:“钗妹妹,你正应了那‘回眸一笑百媚生’的句子了,我是何等的幸运!”
  他双臂一环,将雪钗拥在怀中。
  两片嘴唇,竟碰上了另两片樱红的嘴唇。
  丁香微吐,撩人遐思。
  雪钗从来没有尝过这种滋味,只感到全身有说不出的酥麻,但却是受用已极,不自觉的也双臂环抱。
  这时——
  两个人的心,都发出丁轻微的响声。
  正浸在甜蜜的漩涡里时,蓦闻———
  外面有轻微的步声。
  雪钗及时将石玉筠推开,即向他递了一个眼色。
  口里说道:“当家的,看来咱们今天不能走了。”
  石玉筠会意,接道:“咱们还是要走的,稍停那位先生来,请他向那老生转达一声,谢谢人家的招待。”
  “当家的,但咱们今天赶不到亲戚家怎么办?”
  “只有连夜赶路了。”
  “你们男人倒无关紧要,但我一个女人,黑夜又看不见,一脚高一脚低,却行走不便的。”
  话声方已,那个会徒推门而入。
  他手里端着几色精致饭菜,放在桌上,冷漠的道:“两位请用晚饭。”
  石玉筠故意装得惊奇的样子,道:“这样破费,实在不敢当。”
  会徒冷“哼!”一声,道:“你们是阴沟里的蛆虫爬到豆腐上,走了福运。”
  说完,转身就要······
  石玉筠急忙唤住,道:“先生,请你转达老先生一声,我们要走了。”
  双燕会徒双眼一翻,道:“老先生正在有事,你们安静的住下好了。”
  说完,转身跨出门外面去。
  石玉筠回头看了雪钗一眼,道:“钗妹,我们吃。”
  两个人一阵风卷残云,又吃了个盘底朝天。
  刚刚放下饭碗,那个会徒适时进来,将盘碗收去。
  雪钗俟他走开,即轻声道:“石郎,我想‘赛扁鹊’一定来了。”
  “怎么说?”
  “适才我偷听了一下,‘笑面山人’李梦白正在运功之中,岂不是他已替他诊治了?”
  “我们怎么办?”
  “我已想起了一个辨法。”
  “你怎不早说?害得我一直也在想。”
  雪钗樱唇微噘,道:“人家在未吃饭前就要说,你……”
  “我怎样?”
  “你却把嘴……”
  话声戛止,粉颊流丹,娇羞不胜。
  石玉筠“嘻!”的一笑,道:“那就叫做郎情似水,妾道如绵。”
  微顿,面色一整,又道:“钗妹妹,你想出什么办法?”
  雪钗俯耳咕哝了一会,又道:“石郎,你说好不?”
  “好。”
  “只是委屈了你。”
  石玉筠探手握住她的柔荑,叹了一口气,道:“钗妹妹,你乍随我外出,就遭受波折,使我心有不安,我自己那还谈到什么委屈?”
  “石郎,不要这样说,只要你快乐,我就高兴了,因为你是天,我是地,天覆着地,万物自焉。”
  石玉筠被她这几句话,感动得泪水盈眶。
  雪钗一见,即时掏出绢帕,替他揩着泪水,道:“石郎,你怎么哭了?”
  石玉筠道:“钗妹妹,你太贤慧了。”
  “石郎,为妻子的应当如此,我不能违背妻子之道,何况娘一再谆谆告诫。”
  她情脉脉、意柔柔的偎倚在石玉筠身侧。
  石玉筠的手,轻抚着她的秀发,不时用鼻子嗅着。
  夜色已经降临。
  那个会徒送来油灯以后,再未出现。
  四周一片死寂。
  陡地——
  客室内传来一声声呼痛,叫唤……
  冲破了岑寂的夜空。
  同时,又有一个女人的唏嘘声,道:“当家的,你的旧病复发,这可怎么办?”
  “痛死我了!”
  这是那个中年人的声音。
  “当家的,我替你揉揉。”
  “没有用,你是知道的。”
  “那怎么办?悔不听你的话,却住在这里。”
  “这里前不近村,后不靠店,到那里去找郎中?当家的,你不能丢掉我,我的天哪!”
  就在这时,一条人影,飘进屋来。
  雪钗偷跟一瞥,见是那个会徒。
  他双目圆瞪,冷喝道:“你们鬼哭神嚎的叫个什么?”
  雪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道:“先生,咱的当家的旧病复发,你说怎么办?”
  那个会徒才要张口,雪钗紧接又道:“咱们两口子,好心好意的将那位老先生送到此地来,却不让咱们走,咱的当家的如果有个好歹,咱也活不成了,天哪!”
  那个会徒一声吼道:“住口,他到底是什么病?”
  雪钗哽咽着道:“肚子痛,每次发作时,痛得死去活来,你先生行行好吧,快去找个郎中,替他看看。”
  会徒冷冰的接道:“死了活该。”
  雪钗道:“你先生一点良心没有,他死了,剩下我一个寡妇,也活不成了。”
  “你可以再嫁人!”
  雪钗哭着道:“咱这大的岁数,再去嫁给谁?还是请你大爷行行好,找个郎中,咱两口子终生不会忘记你的大德。”
  忽然——
  石玉筠又呼叫着,道:“哎呀!我要拉屎了。”
  话声甫已,一个响屁,夹杂着屎了,拉了一裤子。
  刹那间——
  满室臭气难闻。
  那个双燕会徒,立时捂住了鼻子,纵身而出,口里骂不绝口的道:“倒了他娘的八辈子霉。”
  石玉筠依然的在叫唤。
  雪钗也不断的叨念着:“当家的,怎么办?”
  但两个人的眼睛,却是相到的对挤着。
  不过,两人的心里,却又暗暗发愁,不知“赛扁鹊”是否来此?
  如果没来的话,岂不枉费心机?
  隔不多时,外面一阵步履声,向这边走来。
  雪钗知道有人来了,即向石玉筠递一个眼色。
  石玉筠会意,将声音提得更高。
  而且,屁响连天,夹杂着屎水。
  弄得室内,简直就无法呼吸,其臭可想而知。
  脚步声,已抵近门前。
  那个双燕会徒才要跨步进来,突又缩回脚步,立在门外,大声骂道:“王八羔子,这间屋子,被你们弄成了茅坑,惹起老子的火,活活劈了你们!”
  微顿,又道:“你进去给他看看。”
  随着——
  有一个沉着的步履声,走进屋来。
  雪钗偷眼一瞥,见是一个面容苍白,双目无神,颌下蓄有三绺长髯的老者,慢踱了进来。
  老者的眉头,紧紧一蹙,显然也是被臭气蒸得透不出气来。
  但他仍然忍受着,走近床前。
  对着石玉筠看了一眼,道:“请问大嫂,你这位当家的是什么病?”
  雪钗故意装作十分悲伤的样子,道:“他是旧疾复发。”
  这句话,是提高声音说的。
  旋即——
  又压低嗓门,问道:“请问老前辈是否‘赛扁鹊’吴老前辈?”
  那老者为之一怔。
  目睹当前这个乡下女人,双目神光湛湛,透人肺腑,知是江湖人物,心中暗暗嘀咕,口里却自说道:“不错。”
  石玉筠立时止住叫声,就要……
  但雪钗是何等机警,立即双手将他按住,高声道:“当家的,你忍受点,这位先生会替你治好的。”
  石玉筠当然明白她的意思,仍继续叫唤,但双目却看向“赛扁鹊”吴龄。
  雪钗立即转身,单刀直入的轻声道:“老前辈,是否被‘双燕会’所制?”
  “赛扁鹊”吴龄愈发惊异,不自禁的点点头。
  雪钗见他承认,继续说道:“晚辈承蒙一位高人指示,前来搭救前辈,并祈老前辈能使他恢复功力。”
  说着,指向石玉筠。
  就在这时,外面那个会徒问道:“怎么样了?”
  “赛扁鹊”吴龄乃是一个老江湖,双目一眨,道:“他这个病相当扎手,我需要慢慢详脉。”
  外面的人,脚步声,时远时近。
  无疑的在监视中。
  雪钗又低声问道:“老前辈的武功不知是否失去?”
  因为她已看出了“赛扁鹊”吴龄双目无神,恐其武功已失,故有此问。
  吴龄点头道:“老夫之武功,已被他们废掉!”
  雪钗闻言,谎心一沉,暗忖:“如果仅是外面一个人,自信可以冲出去,若是多了的话恐怕就危险极了。”
  但她毕竟艺高胆大,心下一决,默运潜力,一手挟住石玉筠,一手挟住吴龄,弹身向外纵去。
  刚纵出屋门,一阵嘿嘿冷笑,却见面前出现一个老者,顿使她魂飞魄散。

  第十八章 绝情女传授绝情掌
  院中的老者,正是“笑面山人”李梦白。
  一阵哈哈狂笑道:“老夫终日打雁,反被雁啄瞎了眼睛。”
  雪钗芳心大震。
  她两只手都紧挟着人,自无法出手。
  近于无奈之下,一声娇叱,道:“老贼,照打!”
  “打”字甫落,陡地——
  从她的缨口中,射出一缕水珠。
  由于星月的映照,闪闪发光、疾如流星般的激射。
  恁的“笑面山人”李梦白,功高绝伦,见多识广,也不知道这个乡下打扮的女人,所施展的何种暗器?
  他身形一弹,后飘八尺。
  雪钗就趁这一空隙,弹身向庙墙去。
  她快,而“笑面山人”更快,以幽灵鬼魅般的身形,横挡在前面,阴阴一笑,道:“还逃得了你们,放下人来。”
  他目射凶光,又道:“你们的易容术,倒很高明,差一点就被你们骗过。”
  一步一步的向前逼近。
  雪钗芳心已碎,步步后退。
  如果她只是挟着石郎一个人,凭她超绝的武功,不愁逃不出去,可是,现在挟着两个人,却无法施展。
  这两个人,谁也丢不得。
  陡地——
  李梦白急疾的劈出了一掌。
  同时,从指缝中,射出一个小黑色弹丸。
  雪钗既无法还手,只有闪躲。
  一声惨吼!
  “赛扁鹊”吴龄的身躯抖颤了一下,乃是“笑面山人”所抖出的那颗黑色小弹丸,射中他的腿上。
  “笑面山人”跟踪扑上,举掌……
  眼看就要拍在雪钗的芳肩之际,蓦闻——
  一声哈哈狂笑,道:“李梦白,你又在这里逞凶!”
  一条身影,已泻落在场中。
  来者乃是一个驼背的小老头,背着一个大酒葫芦。
  他更不怠慢,双手十指箕张,抓向“笑面山人”的两个肩头。
  同时,他口里喝道:“女娃子,带着他们快走。”
  雪钗娇躯一弹,飞身越墙而出。
  讵料——
  双脚刚刚落地,从旁边掣出两缕劲风。
  她侧目一看,乃是送饭的那个会徒。
  雪钗一张口,喷出数缕水珠,道:“看在你送饭的面上,给你留一条命。”
  那会徒一声闷哼,双手捂脸,登登后退。
  雪钗紧挟着两个人,一阵疾驰出数里,来到一处隐密的山环内,才将两个人放下。
  “赛扁鹊”吴龄,已是气息微弱,面色泛青。
  石玉筠急叫道:“老前辈,老前辈。”
  良久,吴龄慢慢地睁开眼睛,道:“两位舍死忘生救我,不知是何用意?”
  石玉筠道:“老前辈,晚辈被人击成伤,武功已失,想请老前辈高抬贵手疗治。”
  “赛扁鹊”吴龄,道:“老夫无能为力了!”
  石玉筠与雪钗大骇,同声问道:“难道老前辈不愿?”
  “老夫适才中了李梦白的一颗‘十毒丸’,现在,毒已攻入内腑,无药可治,所以我已没有时间替你疗治。”
  石玉筠脱口接道:“老前辈医道通神,也无药可解?”
  “赛扁鹊”吴龄摇摇头,道:“没有办法,此毒丸见血即入内腑,即是有起死回生的灵丹妙药,也是无法治愈的。”
  忽然——
  他的双目一亮,道:“你如想要恢复功力,只有去寻‘天雷先生’。”
  “天雷先生?”
  “是的。”
  石玉筠与雪钗同声问道:“天雷先生住何处?”
  “赛扁鹊”吴龄道:“老夫在未被双燕会制住前,曾听说他隐居于天山,你可以到那里去找他,求取他的‘金刚丹’,谅可重新恢复功力。”
  石玉筠道:“多谢老前辈指点。”
  两个人,眼睁睁的看着这个老人的面色,逐渐泛青,却是束手无策。
  忽然——
  吴龄又吐出了微弱的声息,道:“你两位易过容?”
  “是的。”
  “到天山去找‘天雷先生’,应该以本来面目前往,不要易容假扮,因为此老个性乘僻。”
  石玉筠点头应诺。
  雪钗道:“石郎,我们还是改回本来的面容吧!”
  石玉筠立即从怀中掏出解药,两人在面孔上一阵揩抹,立时又恢复了原来的俊秀面孔。
  “赛扁鹊”吴龄的双目本已闭上,只剩下一丝气息。
  石玉筠看着他,默默地滚下泪水。
  雪钗傍立在他的身旁,也是芳心凄伤。
  陡地——
  “赛扁鹊”睁开双目,在石玉筠的面上掠了一眼。
  他的嘴唇,翕动了几下,却未吐出声音。
  石玉筠不知他要说什么,即轻声道:“老前辈,您有什么话要嘱咐,晚辈定当设法完成,请尽管说好了。”
  雪钗也道:“老前辈,我两人会完成您的遗命。”
  “赛扁鹊”吴龄的面色上忽泛起红晕,而且,精神似乎也好得多。
  石玉筠知道这是回光返照,又连声催问。
  “赛扁鹊”吴龄微弱的道:“小兄弟叫什么名字?”
  “石玉筠。”
  吴龄又看了一下他的面孔,道:“小兄弟很象一个人。”
  石玉筠心头一动,立即住问道:“老前辈,不知晚辈像谁?”
  “赛扁鹊”吴龄道:“他不姓石。”
  其声音微弱得使人听不清。
  雪钗知道石郎的询问,定有原因,她恐怕他会听不清楚,即问道:“那人姓什么?”
  吴龄的面色,在刹那间,又呈现青色,嘴唇翕动着,说道:“姓……姓……”
  渐渐地嘴唇合上,已是溘然长逝。
  石玉筠希望在“赛扁鹊”吴龄的口中,能得到一点关于自己身世的蛛丝马迹,急急的摇着他的手臂道:“老前辈,您说姓什么?”
  陡地——
  他发觉不对,仔细一看,已是躯体僵硬,早死多时。
  他的泪水,随着“唰”的滚下两颊,喃喃的道:“我虽不杀伯仁,伯仁由我而死!”
  确实的,如果石玉筠不失掉武功,“赛扁鹊”吴龄是不会死的。
  雪钗立在旁边,也是泪水盈盈。
  纯洁的姑娘,善良的心,她是第一次看到死,自然更有一番感触。
  两个人默默地流了一会泪水,石玉筠忍住悲痛,道:“钗妹妹,人死入土为安,我们应当把他埋好。”
  雪钗揩掉颊上的泪水,道:“石郎,我们应当如此。”
  于是,两人就在当地,用手掘了一个窟窿,把“赛扁鹊”吴龄的遗体掩埋起来。
  一切弄好,已是旭日东升。
  石玉筠道:“钗妹妹,我现在要到天山一行。”
  雪钗不加思索的道:“我们两个一起前往。”
  石玉筠黯然的道:“天山路远,此行吉凶如何,实难臆断,我想请你到鸡爪山太极门去暂住,如果我能找到‘天雷先生’恢复武功,我会立时回来。”
  雪钗急道:“石郎,你的武功已失,独自远行,我岂能放下心,我陪你去,走。”
  她不容石玉筠再说,立即握住他的手腕,朝向天山进发。
  石玉筠还能有什么话可说,只有与她并肩前行。
  由于他的武功已失,自然不能施展轻功。
  雪钗目睹石郎,步履艰难,芳心甚感难过。
  行走之间,她发现有人骑马,但她却又不知马从何处来,遂问道:“石郎,我们也应设法找匹马骑着,岂不省得你长途跋涉?”
  石玉筠苦笑道:“钗妹妹,那是需要买的。”
  “买的?”
  “嗯。”
  “石郎,我们也要买一匹。”
  石玉筠摇头道:“钗妹妹,我现阮囊羞涩,不名一文,所剩下之银雨,要留作盘川,那有余赀购买马匹?”
  “石郎,我这里有。”
  “我怎好用你的?”
  “石郎,我这一个人都是你的,何况身外之物,到前面镇上去买。”
  于是,二人说着话,已走进一座镇甸。
  在镇上买了一匹马,又准备了一些干粮,二人并骑,迤逦西上。
  当然——
  石玉筠为了躲避仇家,尽找山僻小径行走。
  一路之上,石玉筠也幸亏有雪钗的服侍与保护,更极尽体贴,使得石玉筠得到了无穷的慰藉。
  两人的感情,已经如膝似漆。
  但石玉筠知道自己的身体异于常人,时加警惕。
  同时,他也明白的告诉了雪钗,有关自己误服过“千年火龟丹”之事,还有……
  雪钗知道了石郎确是有了未婚妻,她不但不吃醋,反而更加高兴,因为将来闺中有人作伴,也不致寂寞。
  这天,已抵达天山。
  但天山绵亘数百里,尽是插天高峰,终年积雪。
  要想寻找一个人,谈何容易?
  两人已弃马步行。
  雪钗倒不感到疲累,然而——
  却苦了石玉筠。
  他只有手足并用,攀援藤葛,扳着岩石,向极高的峰岭爬去。
  衣衫已是破烂不堪,手足也是鲜血淋漓。
  但他为了恢复武功,只有咬紧牙根,忍受痛楚。
  一连好几天,慢说未见到人踪,就是飞鸟也未见过。
  雪钗目睹石郎的惨状,芳心甚痛,柔声道:“石郎,我们还是休息一下吧!”
  石玉筠抬头望望天色,又是黄昏。
  山间狂风厉啸,发出“嘘嘘”之声,震人心魄。
  石玉筠颓然的说道:“钗妹妹,你随着我吃苦……”
  雪钗未待他说完,立即截住道:“石郎,只要我能永远在你的身边,再怎样苦,我也是高兴的。”
  微顿,又道:“石郎,那边有一个岩穴,我扶你上去,将就着过一夜,明日再找。”
  石玉筠随着她指的方向看去,果见有一个岩穴。
  雪钗玉臂一探,已将他挟起,飞身一掠,轻飘飘的跃过丈余宽的一道狭谷,即立身在岸穴的平顶上。
  两人就在岸穴内,坐下身来,掏出干粮吃了一点。
  石玉筠剑眉紧蹙,道:“钗妹妹,偌大的天山,天雷先生究在何处?我们这样盲目的寻找,恐怕一辈子也找不到。”
  “石郎,忍耐点,只要真的住在此地,相信总有找到的时候。”
  石玉筠感激的投了她一瞥。
  右臂一环,将她轻搂在怀内。
  另一支手,轻抚着秀发,说不尽的柔情蜜意。
  雪钗偎倚在石郎怀中,享受着无比的温暖。
  这种温暖,是她在母亲的面前,所得不到的,因为母亲的爱,是一种天伦的慈爱,而石郎所给予的爱,则是夫妇的爱。
  她秀目微闭,沉浸在爱的漩涡中。
  夜色渐深,四周一片黑暗。
  这一对天涯游子,互拥互抱的偎倚在一起。
  陡地——
  雪钗秀目圆睁,侧耳倾听。
  一楼钟罄之声,随风悠悠传来。
  石玉筠也已听到。
  雪钗翻身坐起,说道:“石郎,你听见没有?”
  “钟罄声?”
  “是的。”
  “在这终年人迹罕至的地方会有庙宇,倒是奇事?”
  “石郎,只要向他们打听一下,相信可以找到。”
  夜空人静,更加两人处身高峰之上,是以,谈话的声音,传出老远。
  两人由于心情高兴,竟叨叨不绝的谈起话来。
  蓦闻——
  一阵微风飒然。
  一条幽灵似的身形,出现岩穴前面。
  雪钗一弹身立起,横挡在石玉筠身前。
  秀目一睇,见是一个年近古稀的老和尚,双目射出两缕光炬,逼视着洞内二人。
  口里发出冰冷的声音道:“你们二人来此何事?”
  雪钗道:“大师父,我们要寻找一个人。”
  老和尚接道:“找谁?”
  “天雷先生。”
  “天雷先生?”
  “是的。”
  “找他何事?”
  这时——
  石玉筠已立起身来,接道:“在下有所求于他老人家,敢请大师父指示。
  老和尚面色一沉,道:“未听说有个天雷先生,你们即时出山,不要在这里送掉性命。”
  石玉筠问道:“有什么凶险不成?”
  “天山终年人迹罕至,狼虫虎豹遍地皆是,你们所找的人,根本就不住在此地,立刻出山为妙。”
  “敢问大师父法号?”
  “老衲虚尘。”
  雪钗插口道:“大师父住在此地,就不怕狼虫虎豹?”
  虚尘似乎想不到会有此一问,不由一怔道:“老衲自有抵御之法。”
  雪钗紧接问道:“不知大师有何法抵御?能否相告?因为我们必须找到天雷先生。”
  话声甫落,蓦闻——
  下边山谷内,传来一声长啸。
  啸声有如寒潭龙吟,九皋鹤戾。
  虚尘目珠滴溜的一转,道:“好话不听,随你们去找。”
  身躯一弹,向山下扑去。
  雪钗芳心大急,高声呼道:“大师父请留步。”
  虚尘刹住脚步,沉声问道:“什么事?”
  雪钗语带哀求的道:“大师父,你老人家终年驻锡于此,当能知悉天雷先生隐居之所,尚请指点一下,没齿难忘。”
  “你们到底找他何事?”
  石玉筠接道:“在下要向他老人家求取一颗金刚丹。”
  “金刚丹?”
  “是的。”
  “要金刚丹何用?”
  雪钗看了石玉筠一眼,柔声道:“石郎,你告诉他好了。”
  于是,石玉筠将自己失去武功的经过,简略的说了一遍,又道:“还请大师父指点。”
  陡地,虚尘冷漠的道:“武功被废掉更好,恢复何用?”
  石玉筠闻言,大怒喝道:“老秃驴,你竟是如此的不通情理!”
  讵料——
  虚尘反而哈哈大笑,道:“老衲晓得也不告诉你们,哈哈哈哈!”
  弹身射进谷内。
  适时又从谷内传来长啸之声,显然谷底还有高人。
  石玉筠被老秃驴气得一佛出世,二佛涅槃,站在石坪上,朝谷内破口大骂,道:“老秃驴,小爷有朝一日,不把你的秃驴窝拆掉,誓不为人。”
  “看你虽然身披袈裟,一颗心,却比蛇蝎还毒!”
  至于雪钗也是怒愤填膺。
  她恨不得跟上去将老和尚痛打一顿。
  但又恐怕自己离开后,会发生意外,是以,不敢随意追赶。
  石玉筠依然骂不绝口。
  陡地——
  从谷底传来一声厉喝道:“小娃子,你们找天雷先生,难道认识他?”
  雪钗急接道;“他老人家是我的外祖公。”
  谷底的人又喝道:“但他不认识你们。”
  雪钗道;“认不认识无关紧要,只向他老人家求取一颗‘金刚丹’,将我石郎的武功恢复就可以了。”
  谷底的人,再次吼道:“胡说八道,给我滚,滚……”
  石玉筠怒气未息,闻言大声喝道:“天山是你们家的土地不成?小爷就不走,看你们把小爷怎样?”
  话声甫落,陡闻——
  人声逼近,道:“小娃子,你找死!”
  一条人影,疾逾幽灵鬼魅,飞纵上来。
  探手挟起石玉筠,一闪没入谷内。
  雪钗大惊失色,一声娇叱:“放下他!”
  弹身向谷追去。她落至谷底,却见有三间茅屋。
  在茅屋的旁边,有一寒潭,潭水黑黝黝的深不见底。
  她关心石郎,娇躯一弹,纵向茅屋内。
  但见虚尘老和尚端坐床上。
  雪钗大怒,喝道:“老秃驴,还我石郎!”
  纤掌电疾般的拍向老和尚。
  虚尘面含微笑,手中拂尘,陡地——
  射出数缕劲风,指向雪钗的软麻穴。
  雪钗招式用老,要想弹身闪避,已是来不及,顿感全身麻木,动弹不得,姿式如故的挺立当地。
  虚尘老和尚阴阴地说道:“女娃子,你就安静的立一会好了。”
  话声中,已飘出屋外,踪影不见。
  雪钗不由大怒,可是,自己被制,动弹不得,不知石郎现在如何?倘若落在敌人手里,性命难保。
  忖念及此,由满腔怒火,转而为躁急。
  她那里敢怠慢,立即运功解穴。
  且说石玉筠被那个幽灵似的身影,攫下山谷,快似电光石般的纵落在寒潭岸边。
  那人手臂一舒,将石玉筠丢在地上。
  抬手“劈啪”两个耳光,打在石玉筠脸上。
  口里咕哝着道:“小娃子,好大的胆量,竟敢到天山撒野。”
  说着,双手齐下,没头没脑的劈下。
  甚至将全身打扁,提脚一踢,又将石玉筠踢得翻了一个身,扬拳又打。
  当时,石玉筠仰卧地上,已然看清是个老者。
  他本想张口喝骂,然而——
  老者未容他有张口的机会,竟拳脚交加。
  因此,他只有咬紧牙根忍受凌辱。
  不过,他已恨得目眦欲裂,虽然无法开口喝骂,却在心中恨得咬牙切齿。
  他想,这一定是敛迹的魔头,恶性未悛。
  可惜自己未找到“天雷先生”,不然的话,能恢复武功,誓必顺手为武林除害。
  这老者已将石玉筠打得遍体鳞伤,还未停歇。
  陡地——
  他一脚将石玉筠踢起,喝道:“小娃子,再叫你喝上几口寒潭水,才叫你知道这里是容不得你撒野的。”
  “卟通!”一声,水花四溅,石玉筠被踢入潭内。
  老者则坐在潭边喘息。
  双目如同两缕火炬,向水内注视。
  石玉筠虽然被打得遍体鳞伤,但灵智未失。
  他逼住一口真气,竟浮上水面。
  讵料——
  他刚刚浮起。
  老者施展“虚空接引”之绝技,竟将石玉筠抓上岸来,又攒在地上,喝道:“小娃子,你的命到很长!”
  双掌又是“劈啪!”连声的砸下。
  此际——
  石玉筠忍着无比的剧痛,骂道:“老匹夫,小爷与你无冤无仇,你······”
  老者不待他骂完,已截住道:“今天就叫你知道厉害!”
  就在这时,蓦闻——
  一声娇叱道:“老匹夫,你敢!”
  一条身影,快似奔雷闪电,疾掠而来。
  这人正是雪钗。
  她身在空中,陡地——
  又是一声佛号宣过,道:“女娃子,你还真有两手,竟能自解穴道!”
  话声中,横里截住。
  手中拂尘,“唰!”的指向雪钗,有如满天花雨一样,笼罩住雪钗全身上下。
  横里截住之人,乃是虚尘。
  雪钗的武功虽高,却敌不住虚尘。
  因之,被迫得节节后退。
  渐渐地——
  远离了潭边。
  这一僧一俗,似乎是有意在迫使两人分开,一个在专心一志的殴辱着失掉武功的石玉筠,一个则挡住雪钗。
  且说老者将石玉筠又是一阵毒打,飞起一脚,又踢下寒潭内。
  石玉筠这一次落在潭内,只感潭水寒漱骨。
  由于灵智未失,猛提真气,“哗啦!”一声,他竟冒出水面丈余高,而且,带着潭水,成了一条水柱。
  身躯一拗,向岸上冲去。
  岂料——
  老者似乎早料到他有这一着。
  预先等在岸边,双掌一推,道:“小娃子,你再进去浸一会!”
  掌风如狂风骤雨,又将石玉筠逼落在潭内。
  如此接连三四次,石玉筠都无法冲上岸。
  此际——
  他的脑海里,却从未曾想到自己能够在水内腾起丈余高的原因,满心对老者充满了仇恨之火。
  但他不能老泡在水内。
  同时,也无法抗拒澈骨冰寒。
  是以,立即劲提丹田,“哗拉“!”大响,水柱冲天,他竟拔起三丈余高。
  身在空中,却不见了老者。
  将身一拗,掠上岸来。
  这一下,竟将他霍然怔住了。
  原因是现在他既感不到痛楚,而且,全身功力尽复。
  微一忖测,心里豁然开朗。
  这老者那里是在殴辱自己,而是在为自己疗治内伤,毋怪对方之掌指落在身上,即感到有一股热流。
  当下,不由得心头狂喜,脱口呼道:“天雷老前辈……”
  “天雷老前辈……”
  他弹身就要……
  蓦闻——
  身后有一个如鸣佩玉的脆声,道:“公子,且慢!”
  石玉筠闻言,身躯疾转。
  却见前面五尺处,立着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女。
  少女身后潭水内,浮漂着一片三尺径圆的大荷叶。
  他见少女生得明艳照人,并无恶意。
  立即拱手问道:“请问姑娘,有什么指示?”
  少女对着石玉筠睨了一眼,道:“公子贵姓?”
  “在下贱姓石,草字玉筠。”
  “我家夫人有请公子前往一晤。”
  “夫人?”
  “是的。”
  “不知姑娘所说的是那位夫人?”
  “公子一去即知。”
  石玉筠为之一怔,自己从未到天山来过,怎的会有人认识自己,岂不怪事?
  但他记挂雪钗的去向,说道:“在下尚有一位同伴,我必须通知她一声,再行跟随姑娘前往如何?”
  少女道:“不必通知,去一下就回来了。”
  石玉筠却不想即时前往,又道:“我怕她会失落在恶人手里。”
  “放心,不会的。”
  微微一顿,又道:“公子,请。”
  她的纱手,指向水中的荷叶。
  石玉筠却没有动身,神色之间,现出了为难的样子。
  紧接——
  少女继续说道:“敢情公子怀疑我谎骗你不成?”
  说着,娇躯微弹,轻飘飘的落在荷叶上。
  石玉筠的心头,电疾似的一掠,暗忖:“自己算是捡来的一条性命,现在既然功力尽复,即是龙潭虎穴,也要去闯上一下。”
  忖念未已,少女又道:“公子请上。”
  石玉筠将心一横,弹身纵上。
  刚刚立住身躯,荷叶竟自动的划向潭心。
  石玉筠心头暗惊,看此女年龄不大,竟习得这样一身出神入化的轻功,实在令人可佩。
  忖念及此,忽地——
  那茶叶竟逐渐下沉。
  石玉筠不由得大骇,道:“姑娘……”
  少女似已知道他要说什么,即时樱唇绽笑,道:“公子,不要怕,我们进出寒潭,都是由这荷叶接道,下面有机关操纵,而且,能避水珠,不会溅湿衣服的。”
  石玉筠目光四掠,果见水向两边分开。
  他不由得玉面一红。
  少女“噗哧!”一笑,又道:“公子,你害怕?”
  石玉筠闻言,豪气陡壮,道:“在下行道江湖以来,还不知什么叫怕!”
  稍顿,反问道:“你家夫人,究竟是那一位?”
  “稍停你就知道了。”
  荷叶向下降了约有十余丈,似仍未到底。
  又降下丈余深,却向横里移去。
  忽然——
  石玉筠眼前光明大放。
  一座洞府呈现在面前。
  靠洞门三尺处,竟然滴水皆无。
  少女一幌身,已立在洞门侧。
  石玉筠抬头看去,却见洞门上面,横刻着四个大字:“绝情洞天”。
  字是用金刚指力所写的。
  他跨步走下荷叶,感到无比的惊诧,道:“请问姑娘,这里怎的也会无水?”
  少女轻声道:“石壁上嵌有辟水珠,所以洞内是不会有水的,公子请进。”
  石玉筠随同她走进洞内。
  洞道很长,隔几步,石壁上即有一颗明珠,照耀得洞内纤毫毕现。
  他的心内,暗暗惊奇。
  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作梦也不会想到,寒潭底下,会别有洞天。
  这里面,必然隐居的是一位世外高人。
  心念未已,少女低声道:“公子,请稍待,我去回禀一声。”
  说完,飘身向内行去。
  随着她驰去的方向看去,却见一座石室。
  里面石桌石椅,纤尘不染。
  不多时,只听里面有人呼道:“石公子请进,夫人召见。”
  石玉筠迈步而入,抬头一看,室内当中的一座石床上,端坐着一个五旬左右的妇人,旁边立着那个少女。
  这女人双目有如两柄利刃,透入肺腑。
  石玉筠感到一慄,不敢仰视。
  逼近榻前五尺处,躬身道:“晚辈石玉筠,参见老前辈。”
  端坐的女人,话声冰冷的道:“你叫石玉筠。”
  “是的。”
  你怎的会来到天山寒潭?”
  石玉筠心念一转,道:“晚辈要来此寻找一位前辈。”
  “找谁?能不能告诉老身?”
  “天雷先生。”
  “天雷先生?”
  “是的。”
  “你找他何为?”
  石玉筠窥测得出,当前之女人,对自己并没有恶意,于是,说道:“晚辈由于技不如人,以致伤在一个蒙面姑娘手中,失掉了武功,经一位前辈指点,来此寻找天雷先生。”
  坐的女人,道:“你已找到他?”
  “还没有。”
  “你的武功,又如何恢复的?”
  石玉筠不知那个老者是何许人?
  于是,将前后之事,简略的说了一遍。
  讵料——
  那端坐的女人,一声冷“哼!”道:“想不到这个老鬼,他还有这一手!”
  微微一顿,又道:“他给你服过‘金刚丹’没有?”
  石玉筠一怔,道:“没有。”
  “这个老鬼,他还留着何用?”
  蓦地——
  石玉筠心头一动,暗忖:“她口口声声骂天雷先生为老鬼,难道两个人之间,会是旧识?”
  思念中,脱口问道:“敢问前辈上下如何称呼?”
  那端坐的女人,双目暴射寒光,冷冰冰的道:“你看见过洞门上的字?”
  石玉筠心念疾转,不加思索的脱口说道:“绝情夫人?”
  “是的。”
  石玉筠“啊!”的一声,道:“你老人家······”
  “绝情夫人”未待他说完,截口道:“你是说我没有死?”
  石玉筠那里敢应声,竟怔在当地。
  “绝情夫人”又道:“不要怕,你听见谁提起我来?”
  顿时——
  石玉筠的脑海里,想起了在陵寝内,听见许佩鸾所说的一切,以及将雪钗许配给自己之事。
  于是他毫不隐讳的说了出来,又道:“老前辈,现在钗妹妹还在岸上。”
  “绝情夫人”接道:“钗儿应当是我的外孙女儿。”
  “是的。”
  石玉筠稍停,又急道:“她在岸上,会不会有危险?”
  “你放心,好个老鬼,就是你找的天雷先生。”
  石玉筠又“啊!”的出声道:“他老人家就是?”
  “一点不错。”
  “晚辈无颜再见他老人家了。”
  “此话怎讲?”
  “他老人家殴晚辈之时,我曾出言辱骂。”
  “这倒不用难过,谁叫他如此的悖行?”
  她略一沉思,又道:“你知道老身叫你所来何事?”
  “晚辈不知。”
  “绝情夫人”语冷如故的道:“老身昔年之事,你已听见钗儿的母亲说过,是毁?是誉?我也不便分辩,随由世人去评断好了。”
  陡地——
  石玉筠的脑海里,浮起一事,问道:“老前辈,昔年往事,能否见告?”
  “绝情夫人”道:“往事不堪回首,述之何益?老身被武林三个败类,逼下寒潭,隐此二十余年,耿耿于心者,也就是为了这三个败类。”
  “那三个人?
  “第一个乃是‘漠北雕’,他就是岸上那一个老和尚的化身。”
  石玉筠又是“啊!”的惊呼出声道:“就是他!”
  “这个老怪结庐于此,目的就在于监视我是否真的死去,想不到那个老鬼还把他引为知己。”
  “漠北雕为人如何?”
  “外表仁慈,内蕴奸诈的小人。”
  “请问天雷前辈何以会把此等小人,引为知己?”
  “现在他是以虚尘和尚出现,已掩去了本来面目。”
  “既然近在咫尺,老前辈何不顺手为武林除害?”
  “江湖上,尽人皆知,我已葬身寒潭,而且,我的双腿已残,行动不便,所以隐忍至今。”
  稍停,又道:“既在你来了,我想求你一件事。”
  “求我?”
  “是的,但我不白用你。”
  “老前辈有什么吩咐?只管指示。”
  “现在先不谈你的事,我先传你一招‘绝情掌’。”
  “绝情掌?”
  “绝情夫人”接道:“不错,你注意了!”
  说着,坐姿原式不变,凌虚而起,却见掌影如一条匹练,划空而过,并无半点声息,亦无掌风。
  石玉筠颖悟绝伦,聚精会神的凝睇。
  “绝情夫人”一招“绝情掌”使出,依然坐在原地。
  石玉筠心里暗暗纳闷,既云“绝情掌”,施展出来既无声息,更无掌风,如何能慑服敌人?
  “绝情夫人”似乎看透石玉筠的心意,遂道:“你马上练习一下。”
  石玉筠心里虽然纳闷,却不便说出口。
  讵料——
  他这一试验,竟感到妙用无穷。
  虽然仅止一招,内中却含蕴惊天地动鬼神的玄奥。
  究竟有如何玄妙之处,只有在对敌过招之时,才能体会出来。
  他一边演习了三遍,“绝情夫人”点头道:“你要以此掌,替我去杀三个人!”
  “杀三个人?”
  石玉筠有点骇然。
  “绝情夫人”冷漠的道:“不错。”
  “但不知那三个人?”
  “第一个就是岸上的虚尘和尚。”
  石玉筠闻言,不由得后退一步,他的心头电疾似的一掠,暗忖:“虽说虚尘早年胡作非为,但现在已是身入空门,佛云‘放下屠刀,立地成佛’,难道自己无缘无故的对一个佛门子弟出手不成?”
  “绝情夫人”见石玉筠忖默不语,即道:“你不愿意?”
  石玉筠急道:“他现在已身入空门。”
  “绝情夫人”冷“哼!”一声道:“老身再告诉你,你知道他地庐于此,除于监视我是否真的死去以外,还有其他用意?”
  “还有用意?”
  “正是。”
  “他还存有何意?”
  “主要还是想得我的‘风雷五音经’。”
  “风雷五音经?”
  “是的。”
  “老前辈,风雷五音经现在钗妹妹手中。”
  “绝情夫人”双目圆睁,无限激动的道:“现在钗儿手中?”
  “是的。”
  “那么,你应急速出去,不要被恶贼劫去才是。”
  石玉筠躬身就要……
  陡地——
  “绝情夫人”又唤住道:“另外两个人,一个是少林‘百衲禅师’,据闻此人已被少林逐出门墙,另一个则是‘东海鬼魔’。”
  微微一顿,又道:“这三个人,你必须用绝情掌,替我除掉。”
  石玉筠躬自应“是”。
  不过,他的心里,却在暗忖:“如果这三个人,确已改过迁善,难道自己也要出手击毙不成?”
  “假如这三个人恶性已改,晚辈应当如何?”
  “绝情夫人”似乎料不到他会有些一问,微微一怔,说道:“生性难改,秉性难移,不会错的。”
  说着,侧头向那少女,道:“送他出去。”
  说完,双目一闭,不再理会石玉筠。”
  那少女向石玉筠招招手,娇躯微晃,已然飘出石室。
  石玉筠随后跟出。
  两人走出“绝情洞天”,踏上荷叶,又冉冉上升。
  刹那时——
  已浮上水面。
  那少女轻声说道:“石公子请上岸,我不便远送。”
  石玉筠侧头道:“多谢姑娘。”
  弹身而起,纵向岸上。
  迨至回头一看,少女早已踪影不见。
  他正要寻找雪钗之际。
  蓦闻——
  身后有衣袂带风之声。
  他急疾的回过身来,却见那个老者,双目射出两缕精光,盯住自己的脸面,一眨也不眨。
  移时——
  却冷漠的说道:“小娃子,你到何处去了?”
  石玉筠答非所问的道:“老前辈是否天雷先生?”
  “不错。”
  “多谢老前辈再造之恩。”
  “废话,你适才到何处去了?”
  “晚辈去见绝情老前······”
  “辈”字还未出口,“天雷先生”陡探右手,快得使人的眼睛都看不及,已扣住石玉筠的手腕喝道:“你说什么?”
  石玉筠冷不防被他扣住手腕,只感到全身麻木,动弹得。
  一股傲气,冲胸而起,也冷漠如冰的道:“天雷前辈,晚辈既被你制住,要杀要剐,悉听尊便,要想以强迫手段逼问,宁死也不会说的。”
  “天雷先生”似乎也感到自己的失常,立即松手,连连退后了三步,喝:“你说。”
  石玉筠道:“晚辈适才去见绝情老前辈!”
  “她在那里?”
  “就在潭底下!”
  “此话当真?”
  “我没有说谎的必要,不过,老前辈是否对她老人家还存有误会?”
  陡地——
  “天雷先生”一阵哈哈狂笑。
  笑声响遏九霄。
  良久,才道:“老夫二十余年来,忏悔往年对她的误会,现在总算是我已到时候了。”
  陡地——
  他探手怀中,复又抽了出来,喝道:“小娃子,金刚丹!”
  抖手掷出。
  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间,陡地——
  一条人影,陵空而来,快得无以形容。
  石玉筠才要伸手去接住“天雷先生”掷给自己的“金刚丹”,却已被驰来之人接去,一张口天下肚内。
  一阵“喋喋”怪笑,道:“多谢老友。”
  “飞雷先生”与石玉筠循声看去,竟是虚尘和尚。
  却见他面容狰狞,恶毒已极。
  “天雷先生”怒气暴生,沉声道:“虚尘,老夫仅此一颗,你……”
  忽然——
  石玉筠弹身近前,厉声道:“老贼,想不到你真的恶性不改,小爷今天要为绝情前辈,报雪昔年的仇恨。”
  话声中,已施展出适才所学的“绝情掌”。
  一声惨吼!
  虚尘口喷鲜血,弹身飞掠进嶙峋的怪石内,消失了踪影。
  石玉筠才要追赶,“天雷先生”喝住道:“他是谁?”
  “难道老前辈不认识?”
  “老夫只知道他叫虚尘。”
  “他就是将绝情前辈,逼落寒潭内的三凶手之一的‘漠北雕’!”
  “天雷先生”啊的惊呼,登登登后退三步,脱口道:“漠北雕?”
  “是的。”
  “你是听谁说的?”
  “绝情老前辈。”
  “老夫被他欺骗了二十余年。”
  石玉筠忽地想起雪钗,脱口呼道:“不好!”
  弹身就要……
  蓦闻——
  寒潭上有人接口道:“奉夫人之命,已接到姑娘。”
  石玉筠与“天雷先生”闻声回头,却见寒潭正中,有一片荷叶,上面端立着两个少女。
  内中一个正是雪钗。
  雪钗黯然的道:“石郎,适才幸亏这位姊姊搭救,不然的话,恐怕我会被虚尘老秃驴逮走,暂时我要在外祖母这里习武,石郎,你要保重,将来我会去找你的。”
  两女如同凌波仙子,冉冉的飘在水面上。
  陡闻——“天雷先生”仰天悲呼道:“罢了,罢了,老夫还有何颜见她?”
  话声甫落,弹身跃进潭内。
  就在霎眼之间,两女也已踪影不见。
  石玉筠虽想拦阻,已是来不及了。
  他想不到“天雷先生”竟会如此的看不开,投身潭内,寻求自尽。
  他更懊丧,雪钗已被“绝情夫人”留下,旅途中,将失却了良伴,频添几许离愁。
  怅立良久,才弹身离去。现在,他的肩上,又加了一层重任。
  就是要为“绝情夫人”除去三个仇敌。
  这三个人,虚尘已证实了确是恶性未悛,至于另外两个,恐怕也不会改过从善。
  他刚刚驰出丈远,蓦闻——
  雪钗的声音,道:“石郎,且慢。”
  石玉筠急疾的回身来。一条身影,如同乳燕投巢,已纵落他的怀内。
  石玉筠双臂一环,软玉温香抱个满怀,柔声道:“钗妹妹,你不要在此地?”
  雪钗如同小鸟,凄伤的道:“石郎,我暂时必须留在此地,你千万要好好保重身体,过些时日,我会要求外祖母放我到你身边。”
  石玉筠抚摸着她的秀发,爱怜的道:“钗妹,你也要保重。”
  “我知道。”
  “好吧,你回去好了。”
  “石郎,外祖母嘱咐你一件事情,必须办到。”
  “什么事?”
  “寻回风雷五音经。”
  石玉筠“咦”的一声道:“风雷五音经不是你带着的吗?”
  雪钗幽幽的道:“丢了。”
  “怎么丢的?”
  本来雪钗丢失“风雷五音经”之事,由于怕说出来,会增加石郎的痛苦,所以隐忍未言。
  于是,她将丢失的经过说了出来,又道:“石郎,你如果能寻到风雷五音经,外祖父母才能重修旧好,不然的话,外祖母是不会饶恕外祖父的。”
  石玉筠这才真正明白雪钗对自己的忠诚。
  无限感动的道:“钗妹,真苦了你。”
  微顿,又道:“钗妹,天雷前辈适才投水,难道……”
  雪钗霍住道:“已被外祖母救起,不过,暂时两人均未见面,必须待你找到风雷五音经,才能见面。”
  她说时,螓首微昂。
  石玉筠心神微荡,才要低头……
  蓦闻——
  有人娇声呼道:“钗姊姊,我们应该回去了。”
  雪钗挣脱了石玉筠的拥抱,娇躯一弹,已经飘飘的落在潭中荷叶上。
  霎眼间——
  两女又没入了水中。
  石玉筠呆望着潭水,怔立多时,才孤寂的弹身而去。
  他来天山时,是带着一颗伤痛的心情,因为武功能否恢复,是难以意料的,有雪钗在身旁,却减少了很多烦恼。
  现在虽然恢复了武功,但雪钗却被“绝情夫人”留下,使他感到孤单。
  一路疾驰,思潮起伏。
  内心却在暗暗的打算,此行顺便至六盘山长青谷,寻找“天通老人”解开黄绢上的秘密。
  然后——
  再全心全意的去寻找“银笛”,练成绝世武功,为师门清除叛徒,为自己湔雪耻辱。
  忖念及此,即摒除杂念,将轻功施展到极限,朝六盘山飞掠。
  山路崎岖,怪石嶙峋,但他由于轻功佳绝,依然快似雷闪。
  他飞掠上一座高峰,蓦见——
  在一块石笋上,有一个青濛濛的东西。
  他立住身躯,仔细一看,却是一个女人。
  由青气罩住,看不清面貌。
  石玉筠的心头寒气直冒。
  在荒山野岭,很可能是山精鬼怪。
  他本想轻悄悄的离开,蓦闻——
  那个青濛濛的身影,发出一声幽长的轻叹,道:“华,你真的不来了?”
  又是一声长叹。
  良久,再次呢喃的道:“天若有情天亦老,遥遥幽恨难禁。”
  石玉筠听得一震,暗道:“这是一个人,绝不是山精鬼怪,很可能练就的绝世武功,她是在等候着一个人。”
  在他忖念之间,那个青濛濛的身影,似已发觉有人,缓缓的转动了一下,声冷如冰的道:“你来此做什?”
  石玉筠道:“在下路过此地,惊搅了前辈,尚请见谅。”
  那青濛濛的身影顿了一下,又问:“你也是江湖人物?”
  “不敢,在下藉藉无名”
  “你既是江湖人物,我想向你打听一个人。”
  “谁?”
  “你可曾听说或见过那‘无敌太子’上官华?”
  石玉筠一怔,道:“在下孤陋寡闻,未听见说过。”
  稍停,又道:“前辈如果需要找的话,在下当尽力代为打听,不知前辈意下如何?”
  良久,青濛濛的身影,才道:“不必,我相信他早晚会来的。”
  话声甫落,已凌虚而起,飘下石笋,踪影不见。
  石玉筠心头一慄,暗道:“好快的身法!”
  他弹身纵上那块石笋,向下一看,顿时使他打从心底冒起一股寒气。
  原来下面,乃是深不见底的幽壑。
  看来——
  此人定然身具御云蹈空的绝技,不然的话,恁的轻功超绝人寰,亦不敢如此的向谷中飘落。
  他心怀羡慕,不由喃喃自语的道:“真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俯瞰着黑黝黝的幽壑良久,才弹身沿着峭壁悬崖,向前飞掠。
  刚刚驰出二十几丈远,蓦闻——
  有人说话的声音。
  他好奇之心一起,即立住脚步,侧耳倾听。
  但却又声息渺然。
  等了多时,再未听见声音。
  他以为是山风吹刮,以致错听为有人谈话,正想……
  蓦地——
  又飘来一丝声音,道:“筠哥哥,你这些日子到那里去了?”
  石玉筠听得一怔,暗忖:“这声音很熟,她是谁?”
  忖念之中,又是一个男人说道:“还不是到处奔波?”
  那女的接道:“筠哥哥,我真对不起你。”
  “怎么说?”
  “就是上次,我偷窃你的‘四九合六图’之事,我实在是被迫于无奈才下手。”
  石玉筠倾听至此,豁然而悟。
  原来这个女的,无怪声音熟悉,乃是‘武林三叟’之徒奉命偷窃自己的‘四九合六图’之程小云。
  他一时怒火攻心,就要……
  继而一想,何不继续听下去,对方又是谁?她为什么呼叫对方为“筠哥哥”?
  当下,那男的接道:“云妹妹,这件事情过去就算了。”
  程小云却道:“不,你要听我说。”
  “好,你说。”
  “当时,我将宝图从你的怀内窃去,本想一走了之,可是,于心不忍,遂匆匆写了一个条子,要你捷足先行前往,不知你得到了没有?”
  “得到了什么?”
  “就是千佛洞内,所藏的宝物。”
  “我根本没去。”
  程小云“啊”的惊呼,道:“真的?”
  “我骗你不成?”
  “那么,我师父为什么会将我的武功追回去?”
  “怎么把你的武功追回去?”
  程小云道:“我师父‘武林三叟’回来时,怒容满面,他们说我吃里扒外,暗中通知你捷足先登,千佛洞内的宝物,被你得去。
  “是以,不管三七二十一,出手就将我的武功废掉,若不是遇见了一位老前辈,使我恢复功力,我今生已完了。”
  男的接道:“这三个老匹夫,会如此狠毒?”
  “他们因为没有得到宝物,因而恼羞成怒。”
  略顿,又道:“筠哥哥,你真的未得到?”
  “当然。”
  “怎的有很多人说被你得去?”
  “他们是信口开河。”
  石玉筠倾听至此,猛的想起,敢情此人乃是假冒自己的那个人?
  转念之中,他正要……
  忽闻——
  那男的说道:“云妹妹,我们就以天为被,以地为席,权充洞房,再来……”
  话声未已,程小云道:“筠哥哥,我……”
  仅说了一个“我”字,再未闻话声。
  石玉筠听得大怒,一声厉吼道:“好不脸的狗男女,小爷石玉筠在此。”
  话声甫落,一声凄厉的惨呼,破空传来。
  惨呼之声,渐去渐远,似是向下坠落。
  就在此际——
  一条身影,疾如流星般,从另一面陡坡腾起。
  一眼看清,来者的身材面貌,竟与自己一般无二,恰如一对孪生兄弟一样。
  他岂容对方逃出,双掌一推,喝道:“站住!”
  掌风飒飒,热浪滚滚。
  那个假冒石玉筠的人,身躯一拗,挺立当地。
  双方相距一丈五六。
  石玉筠前跨二步,冰寒至极的道:“恶贼,你化装成小爷,到处为非作歹,上次被你滑脱,今天再叫你活着离开此地,我誓不为人!”
  假石玉筠一阵阴笑,道:“小子,鹿死谁手,还在未知之数?”
  石玉筠又紧逼上两步,喝道:“你为什么要化装成小爷?”
  “当然有原因。”
  “说。”
  “我不说你又怎么样?”
  “看你说不说?”
  石玉筠说话声中,弹身而起,“薰风掌”如同冰雹似的连环劈出。
  逼得对方连连后退。
  但对方的武功,也非泛泛之辈,在石玉筠落地换气之际,已是掌风啸空,“嘿嘿!”冷笑,道:“小杂种,今天小爷也不会放过你,只要人一死,我就回复我本来面目。”
  话声中,一连劈出九掌,竟争取了主动。
  石玉筠怒愤填膺,将钢牙一挫,喝道:“小爷就要你恢复真面目!”
  招出“风雷三掌”之“第一招飞”。
  讵料——
  招势乍出,对方身法如同幽灵似的,一滑飘出。
  石玉筠万想不到对方的身法,会如此奇诡。
  心头一急之下,顿时——
  掌化游龙,已施展出刚学自“绝情夫人”的绝情掌!
  只听一声惨呼!
  “咔嚓!”
  一声脆响,对方的右肋骨,竟被石玉筠砸断了六根。
  一具身体,飞卷出八尺开外。
  石玉筠目赤似火,一弹身跟踪而上。
  右脚一抬,踩在对方的胸脯厉声喝道:“你到底是谁?”
  假石玉筠俊面抽搐,嘴角流血,如同一个厉鬼一样的难看。
  石玉筠也不禁心头一颤。
  对方悠悠醒转,睁开一双失神的眼睛,道:“小爷落在你的手中,杀剐听便。”
  石玉筠喝道:“不说也得说,你为什么要假冒小爷?”
  右脚微一用力,对方惨叫一声,又晕了过去。
  良久,才又醒转,有气无力的道:“石玉筠,你今天杀死了小爷,不出三个月,你也难逃活命,你想在小爷口中问出一个字,算你有本事。”
  说完,双目一闭,不言不语。
  石玉筠恨极怒生,右脚一用力,对方一声凄厉的惨叫,口喷鲜血,双腿一蹬,到鬼门关去了。
  石玉筠怒犹未息,飞起一脚,将死者踢下深谷。他想起程小云,立即从向大石之后,却见地上铺着一件女用披风,上面落英缤纷,血渍斑斑。
  显然,两个人已经发生暧昧。
  但程小云在惨叫之后,会到何处去了?
  难道是淫贼听到自己的声音,已将她推下谷内?
  他对着谷内看了一看,弹身翻上崖顶,向前疾掠。
  此刻——
  总算替他自己去了一大祸害,心里感到无比的轻松。
  但不知这个人,究竟是谁?
  他为什么要冒充自己?
  为什么到处替自己竖敌?
  其用意何在?
  脑海里反复思索,却找不出答案。
  他由于心有所思,发现自己从对面的山岭,竟又转到另一面,中间黑黝黝的深谷,正是那个青濛濛的女人,飘落的幽壑。
  他正想转身,蓦地——
  有五条黑影,迎面驰来,一字排开,横挡在身前。
  石玉筠一看,不由寒气直冒,登登后退……

  第十九章 落幽壑又遇神秘女
  来人乃是“双燕会”总护法“笑面山人”李梦白。
  还有“四冰客”。
  石玉筠深知这五个人的身法。
  就是“四冰客”,自己也抵敌不住,何况加上“笑面山人”李梦白。
  是以,他一连后退两步,才一横心站住脚。
  “笑面山人”李梦白,一面哈哈大笑,道:“人生何处不相见,总算又碰上了。”
  石玉筠心里虽然惧怯,但表面上,仍然英气勃勃,目注湛湛神光,嘴角一撇,不屑的道:“碰上了又怎样?”
  李梦白又是狰狞的一笑,道:“本总护法,先向你致谢上次扶持至野岭寺之德,使老夫能及时疗治复原。”
  稍顿,又道:“想不到你的易容之术,倒很高明。”
  石玉筠厉声道:“老贼,你是小爷手中的游魂,上次若不是看在你身负重伤,小爷也不会放过你的。”
  “笑面山人”李梦白哈哈笑道:“李总护法何当不知道,你小子如果武功未失,我确是逃脱不了活命,活该今天你又碰上我了。”
  说着,面上笑容更厉,道:“小子聪明一点,拿出来。”
  石玉筠一怔,道:“拿什么?”
  “你不必装蒜。”
  “老贼,你毋须藏头缩尾,明白说出来。”
  “仇躬身上所藏之物。”
  “仇躬?”
  “不错。”
  石玉筠已明白了他所要的东西。
  但口里却冷漠的道:“小爷根本就不认识他。”
  “你要本总护法动手?”
  “小爷怕你不成?”
  “笑面山人”面上的笑容未敛,前跨三步,道:“你还是乘乘的拿出来,说不定本总护法以慈悲为怀,饶你一条命,否则,插翅难逃。”
  “四冰客”弹身一掠,已将石玉筠围住。
  石玉筠的身后,则是那座幽壑,李梦白及“四冰客”成扇形的包围。
  石玉筠心头嘀咕,暗暗计算冲出。
  五个人,一步一步的向前逼近。
  石玉筠厉喝道:“老匹夫,仇躬前辈死在你手下,小爷有朝一日,要活剥你的皮,替他老人家报仇!”
  “笑面山人”接道:“你没有机会了,如果想报仇,却有一条路子。”
  石玉筠一怔,道:“路子?”
  “不错。”
  “什么路子?”
  “你把仇躬藏的东西拿出来,我放你一条生命,将来就有机会报仇了。”
  “现在小爷就替他报仇!”
  “你可以试试看。”
  石玉筠气得目眦欲裂,钢牙一挫,喝道:“老匹夫,接掌!”
  快似电光石火,已施展出“风雷三掌”。
  但“笑面山人”与“四冰客”是何等人物。
  一阵笑声,及冷漠的“哼!”声。
  同时闪幌之间,已轻轻躲过。
  “笑面山人”闪躲之际,右手五指箕张,已抓向石玉筠的胸前。
  石玉筠身藏“朱简”及那块黄绢,岂能容得对方抓上,弹身后飘,躲过来势。
  就在此际——
  “四冰客”八只手掌,已同时推出一股冰寒的狂飚。
  其劲力之大,无与伦比。
  其澈骨冰寒,难以抗拒。
  石玉筠机伶伶的打个冷颤,登登后退。
  “笑面山人”李梦白更不怠慢,探手疾抓,一阵哈哈狂笑。
  笑声,撕空裂帛,刺耳难听。
  同时,口里又喝道:“小子,你······”
  眼看石玉筠就要被他抓住,陡地——
  石玉筠将心一横,凄厉的截住道:“完了!”
  他已被“四冰客”的狂厉掌风,凌空砸起。
  一具身体,如同断线的风筝,朝向暗黝黝的幽壑内坠去。
  他最后所叫出来的完了二字,令人闻之摧心断肠。
  就在这时——
  又远远地传来,一声惊呼,道:“弟弟!弟弟!”
  一条红影,泻落在场中。
  来人竟是“恨天姬”。
  她双目赤红似火,一声厉吼道:“恶贼,还我弟弟命来!”
  话声中,双掌翻飞,扑向“四冰客”。
  蓦闻——
  “笑面山人”李梦白喝道:“站住!”
  “四冰客”弹身躲过,“眼天姬”也刹住前行之势,双目圆睁,再配合她那丑恶的面孔,令人不寒而慄。
  “笑面山人”阴声道:“恨天姬,他是你的什么人?”
  “眼天姬”凄厉的道:“他是我的弟弟,恶贼,还我弟弟的命来!”
  蓄集全力,拍出一掌。
  石玉筠在她的生命中,是不可缺少的一个人,现在,他被“双燕会”的贼徒,逼下幽壑,岂有命在?
  是以,如同疯狂似的猛扑而上。
  “笑面山人”阴阴一笑,道:“恨天姬,别人怕你,老夫却不怕!”
  双臂翻飞,硬接住来势。
  须知——
  “眼天姬”乃是江湖上,有名的杀人女魔头,她的武功,自有其非常之处。
  一连猛攻,迫得“笑面山人”连连后退。
  本来“恨天姬”的武功,比之“笑面山人”,略差半筹,但在一夫拼命,万夫非挡之下,却有相形见绌之情。
  “四冰客”一见情势,立时欺身上步。
  “玄冰客”狞声喝道:“丑八怪,就叫你与那小子同归于尽!”
  八缕狂飚,疾卷而至。
  恁的“恨天姬”武功绝伦,也不免被击得血翻气涌。
  但她心痛石玉筠惨死,将牙一咬,拼死猛扑!
  陡地——
  一声惨呼!
  “恨天姬”竟被五个人同时出掌,砸出一丈余远,摔跌地上,“咕!”的吐出一口鲜血。
  可是,身躯刚刚着地,又腾跃而起。
  敢说,“恨天姬”自从履临江湖以来,从未铩羽。
  现在,却是狼狈不堪。
  她怎能忍得下这口气,一声凄厉的呼叫:“我与你们拼了!”
  又腾跃而上。
  她此时的形状,真如一个厉鬼,披头散发,嘴角溢出一缕鲜血。
  眼看“恨天姬”就要溅血当场,蓦闻——
  一声清啸,破空传来。
  又是一条身影,飞泻在场中。
  来人乃是“酒驼”。
  “笑面山人”与“四冰客”一见,同声发出厉啸,弹身疾驰而去。
  “恨天姬”厉吼一声:“还我筠弟弟的命来!”
  弹身就要······
  “酒驼”一幌身挡住,沉声道:“魏芳芳,你说什么?”
  “恨天姬”双目红丝毕现,喝道:“我说什么与你何干?快躲开,我不能放过他们。
  说着,双掌拍去。
  “酒驼”一抬手,将“恨天姬”震了三步,依然挡住在身前,冷冷地道:“魏芳芳,你把话说清楚再走。”
  “恨天姬”知道不敌,立住身躯。
  陡地——
  她的喉头一甜,“呛”出一口鲜血。
  “酒驼”脱口问道:“你受伤了!”
  “不错。”
  “到底是怎么回事?”
  “石玉筠被他们砸下幽壑!”
  “酒驼”啊的一声惊呼,脱口问道:“真的?”
  “我骗你不成?”
  “你与他同行?”
  “没有。”
  “你怎的知道?”
  “我看见了。”
  “酒驼”一声长叹,道:“完了,这是一座‘绝谷’,即是不死,也没有出来的希望了,看来……”
  话声嘎止,目注“恨天姬”又道:“魏芳芳,他现在已死,你应该无所留恋了?”
  “这是我的事。”
  “你准备怎样?”
  “我替他报仇,以死相随于地下。”
  “酒驼”机伶伶的打个冷颤。
  他万万想不到“恨天姬”会对石玉筠如此钟情。
  于是,他口里喃喃的说道:“冤孽!”
  “你说什么?”
  “魏芳芳,你知道他是谁的后代?”
  “谁的?”
  “是……”
  旋即——
  又摇摇头,道:“他人已死,说也无益。”
  说完,弹身飞掠,霎眼间,已是踪影不见。
  “恨天姬”见“酒驼”离去,凄凉的走向悬崖边,向下俯瞰着。
  她的泪水婆娑而下。
  口里呢喃的说道:“弟弟,姊姊会替你报仇的。”
  默默地流了一会泪水,遂坐在悬崖边,瞑目调息。
  一连两天,“恨天姬”始终伫立在崖边,有时运集目力,向下看去,希望能看出一点端倪,可是,由于壑底太深,看不清楚。
  有时,又侧耳倾听,但也是寂静无声。
  终于,失望了。
  她留恋地又看了看,才弹身离去。
  “恨天姬”刚刚离去,“酒驼”又从一块大石后面如同幽灵似的转了出来。
  首先,扳过身后的大酒葫芦,“咕噜”的喝下一大口酒。
  他也走向崖边,穷极目力看下去,却也看不出端倪。
  这个在别人面前假装痴呆的人,眉头紧皱,似乎石玉筠的死,对他十分重要,他同样的也希望有奇迹出现。
  口里不自觉的自言自语道:“看少君绝不是夭折之相!”
  微顿,又道:“倘若少君还有生存的希望,对魏芳芳之事,应当如何使他们分开?”
  继之,又摇摇头,道:“难、难、难,除非……”
  嗄然止住。
  他自言自语的又咕哝了一阵,也想不出适当的方法。
  最后,长叹了一口气,道:“但看造化如何了!”
  说完,弹身而去。
  但他的心情是沉重的。
  因为“少君”坠进绝谷,凶多吉少,除非有奇迹出现,不然的话,生存的希望,是太稀少了。
  崖上——
  自“酒驼”离去后,又恢复了原有的岑寂。
  三天前的一段惊险往事,给这座山岭,留下了一页史实。
  不过,这页史实,只有几个人知道。
  尤其是,“恨天姬”,刻骨铭心的记住。
  本来她是听见江湖传言,石玉筠被一个神秘姑娘,废掉了全身武功。
  复闻人言,石玉筠单骑西走。
  是以,她不顾一切的随后追踪。
  奔行之间,听见有人喝叱,才循声驰至。
  想不到正是石玉筠被“笑面山人”及“四冰客、击落绝谷之刹那间。
  她伤痛得无以复加。
  若非“酒驼”适时而来,“恨天姬”也难免溅血。
  现在,她走了,带着凄伤的心情走了。
  这个女魔头,一生从未对人用过真情,她对石玉筠是真正的付出真情。
  现在,她仍然是空虚的,毫无所得。
  女人,处此境地,也是值得同情。
  不过,“恨天姬”双手血腥,杀人无算,却鲜有人对她同情的。
  时间悄悄地流逝。
  江湖上,又起了一阵波荡。
  那就是“恨天姬”,如疯如狂的不论黑白两道人物,被她杀死了不少,尤其是“双燕会”徒众,她更不放松。
  且说石玉筠坠下绝谷。
  初时,他的灵智未失,向下坠落之间,双目圆睁,希望发现能有援手之处,挽回生命。
  讵料——
  壁立如削,而且,相距石壁,竟有丈余远。
  漫说没有援手之处,就是有,而他向下坠落冲激之力,也无法缓和一下。
  他心中暗暗一叹:“我命休矣!”
  随之,将双目紧闭,静待死亡。
  陡地——
  一阵剧痛,他也就痛晕过去。
  笔者走笔至此,想起孟子所说的话“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劳其筋骨,饿其体肤······”
  石玉筠自从履临江湖以来,曾无安定之时,可以说,死亡至再,这正是对他的一种考验。
  从“酒驼”的口里,称他为“少君”,想像得到石玉筠的身份非同凡响,是以,如果他不接受一些折磨,是无法担当未来的重任。
  一个人生存于世,正当如是。
  能够亲身尝受一些人生的坎坷,才能体验到苦乐。
  如果一生平平淡淡,或者庇荫于祖上,是无法知道人世间的苦辣酸甜的,因之,吾人必须不怕艰苦,不畏险恶,为生存而奋斗。
  且说石玉筠陡觉身上一阵剧痛,就此昏晕过去。
  不知经过多少时候,渐渐地恢复一点灵智。
  他只觉得自己虚飘飘的。
  好像躺在船上一样,幌来幌去。
  又好像小时在童家庄,与梅寒冰姊姊偷偷地爬上后花园的树上,两个人坐在树枝上,经风一吹,荡来荡去。
  他想来想去,感到都不是。
  究竟躺在何处?他有点迷惘。
  又经过了一段时间。
  陡地——
  他的脑海里,浮上了一件往事。
  那是自己被“笑面山人”李梦白,以及“四冰客”逼落下万丈幽壑。
  他心神一震,暗道:“是的,我是已经死了,因为魂魄,是虚飘飘的,并无处身立地之所。”
  一幕一幕的往事,浮上脑海。
  可是,还有一件事,使他最为痛心,那是自己现在虽然死了,但究竟是谁的后代,还不知道。那么,仍旧找不到父母。
  他长长地叹息了一声,慢慢睁开双目。
  出乎意外的,发现自己好像躺在一张石榻上。
  由于惊奇,翻身就要······
  陡地——
  他觉出全身骨节如同拆开了一样。
  不由得“哎呀!”呼出声道:“痛死我了!”
  就在这时,蓦地——
  耳畔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道:“你醒过来了?”
  石玉筠忍痛睁开眼睛,却见榻畔立着一个青濛濛的身影。
  他不由得为之一颤,道:“我是不是死了?”
  那个青濛濛的身影,道:“你没有死!”
  石玉筠“啊!”的惊呼,道:“我没有死?”
  “是的。”
  “这是什么地方?”
  “绝谷!”
  “绝谷?”
  “是的。”
  “老前辈搭救了晚辈?”
  “谈不上搭救,只能说是你命不该死。”
  稍顿,又道:“在江湖上,有人知道此谷的,可以说寥寥无几,也没有人,能在此谷进出的。”
  石玉筠闻言,一声长叹,道:“如此说来,老前辈不应该搭救晚辈。”
  “此话怎讲?”
  “晚辈既然出不得绝谷,终生留居于此,又有什么意思?”
  “这倒不须愁闷,我有办法使你出谷。”
  “有办法?”
  “是的,现在你不要多想,因你的身体尚未复原,好好的养息一下,自有出谷的办法。”
  说完,一闪而没。
  石玉筠仰卧在石榻上,向四处一看,自己确是躺在一间石室内。
  于是,立即瞑目运息起来。
  经过数大周天之后,疼痛减轻。
  遂睁开眼睁,却见那个青濛濛的身影,又立在榻前。
  她一见石玉筠醒来,遂道:“你大概饿了,吃点东西,继续运功。”
  石玉筠慢慢地坐起身来,道;“老前辈,晚辈将何以报答再造之恩?”
  “不必这样说,我将来或许需要你作一点事。”
  稍停,又道:“你先吃饭,待身体复原再说。”
  霎眼间,踪影不见。
  石玉筠一看桌上,摆着热气腾腾的两个大饼,还有一盘鹿脯。
  他确实感到有点饥饿,下得床来,吃了个净光。
  吃完后,继续行功运息。
  一连三天,那个青濛濛的身影,按时替石玉筠送饭。
  石玉筠也在这三天之中,已是完全复原。
  他又是一次运息。
  迨至睁开双目,那个青濛濛的身影,不知何时,又立在床前。
  石玉筠慌不迭的飘下床来,就要屈膝······
  陡觉——
  身前有如一堵无形钢墙挡住。
  只听青濛濛的身影,道:“小侠不必顾于俗礼,请坐下谈话。”
  石玉筠知道对方乃是施展一种“无形罡气”,只得立住身躯,恭谨的说道:“老前辈再造之恩,没齿难忘。”
  靑濛濛的身影,已坐在石椅上,道:“小侠之令师怎么称呼?”
  石玉筠道:“他老人家姓徐,讳黟。”
  “江湖绰号寰宇一怪?”
  “是的,老前辈认识?”
  “我听说过。”
  “敢问老前辈上下怎么称呼?”
  “老身不愿传出江湖,所以还是不说的好,你离开此地以后,千万不要说出绝谷的情形,以免魔道觊觎。”
  “晚辈不会说的。”
  靑濛濛的身影,又道:“你叫什么?”
  “晚辈石玉筠。”
  “我在山岭上看见你,想起一个人来。”
  “谁?”
  “就是我说的‘无敌太子’上官华。”
  “上官华?”
  “是的。”
  “他是怎样一个人?”
  “此人乃是‘神宫帝君’,其武功之高绝,江湖上无出其右者,其为人也是正直不阿。”
  “他现在何处?”
  “神宫究竟在何处,我也不大清楚。”
  石玉筠心头暗忖:“她在山岭之时,曾念着上官华,敢情他们的关系,是不平凡的。”
  怔忖之中,只听她又道:“现在我传授你两种身法,就可以进出绝谷。”
  微顿,又道:“不过,这两种身法,在对敌时,却不准使用。”
  石玉筠道:“是,晚辈不会用的。”
  “那就好,我们到外面去练习。”
  说着,虚飘飘的走向外面。
  石玉筠跟随往后,走出石室,仰首一望,使他差一点就惊呼出声。
  原来上面如同一座井口一样,怕不有千寻。
  如果不遇见此人,即是不死,也莫想出去,除非能胁生飞翅,腾空而起,否则,就莫想生离此谷了。
  靑濛濛的身影站住,说道:“这两式,其名曰‘飞掠步’,你注意了。”
  闪幌之间,演出了两式。
  石玉筠只觉得这“飞掠步”,包罗万象,完全是身法的变换,端的奇诡莫测,玄奥绝伦。
  他虽然颖悟超人,也练习了三天的时间。
  靑濛濛的身影见状,道:“可以了。”
  石玉筠道:“老前辈是否还有指示?”
  靑濛濛的身影微沉思,道:“你怀中的‘朱简’,我希望你留在此地。”
  石玉筠心头一动,脱口道:“为什么?”
  “你不要害怕,我感到凭着你现在的身手,恐怕是保不住,我希望你将来找到银笛后,来此练功,我还有点事情托付你,不知你的意下如何?”
  石玉筠心念疾转,不自觉的摸向怀中。
  “朱简”依然装在怀内。
  他暗自忖道:“难道她也想练‘银笛朱简’上的武技不成?”
  蓦闻——
  靑濛濛的身影,道:“你不要多疑,我只是想要你将来再回来一次,因为我托付你的事情,须有绝顶武功,才能完成,否则,将遗祸江湖。”
  石玉筠闻言,不由俊面泛红。
  他立即从怀中掏出‘朱简’道:“如此前辈代为保存好了,晚辈找到‘银笛’,立即前来不误。”
  靑濛濛的身影,接住‘朱简’道:“祝你成功。”
  微微一幌,进入石室内。
  石玉筠一声清啸,身躯陡拔,已施展开“飞掠步”。
  这种“飞掠步”,确是两式。
  一式为飞,一式为掠。
  飞,可以升高。
  掠,乃是跃避。
  石玉筠身躯一拔,竟腾起十余丈高。
  他的脚尖,微微在石壁上一点,如同胁生双翅,逐步升高,快似闪电,已经升高了几百丈。
  一连几个旋升,已翻上山岭。
  他微一辨别方向,疾驰而去。
  此际——
  石玉筠衣衫褴褛,形同一个叫化子。
  但那清秀绝伦的玉面,却又显得轩昂挺拔。
  日薄崦嵫。
  他走进一座镇甸,低头看看自己的衣衫,确是难看,遂买了一袭长衫,刹那间,又换了一个形像。
  正是“佛要金装,人要衣裳”,一点不错。
  石玉筠在一家客店住宿一宵,第二天,即驰向六盘山。
  现在,他必须急速找到“天通老人”解开黄绢上的秘密。
  如果找不到“银笛”,自己永远无法报仇雪恨。
  山脉绵亘,岗岭起伏。
  “长青谷”究竟在何处?他后悔当时,未曾详细询问“酒驼”,否则,也省得多跑冤枉路。
  不过,他有了到天山寻找“天雷先生”的那份信心,故而也并不十分焦急。
  奔行之间,蓦闻——
  一块巨石后面,传出人声。
  他轻灵的掠上大石,向下一看,顿时使他怒火攻心。
  原来下面有六个“双燕会”徒坐着。
  他们的面前,有一个少女仰卧在地上。
  全身赤裸裸的一丝不挂。
  高耸的双峰一起一伏,下面芳草萋萋,诱人至极。
  蕨霜赛雪的体肤,滑腻柔嫩,真可说吹弹得破。
  玉体横陈,令人垂涎三尺。
  少女双目紧闭,呼吸均匀,似已熟睡。
  明眼人一看,即知是中了迷药。
  石玉筠知道定是这六恶贼所干的好事,一时目眦欲裂,全身三万六千汗毛,根根直竖,就要······
  忽然——
  心念一转,暗道:“何不听听他们说些什么?”
  忖念及此,立即静伏不动。
  好在这个少女,尚未被污辱。
  那六个“双燕会”徒,十二道目光,不霎一霎的盯住着少女挺秀峻拔的双峰,以及芳草萋萋之处。他们的口里,不时咽着口水。
  似乎恨不得爬上去吮吸一顿,才称心快意。
  旋即——
  六个恶贼,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一个个欲言又止。
  从神色上看去,六个恶贼,都想据为己有。
  这样水仙花似的人儿,那个不喜爱?
  相互看了一阵,他们的目光,再次又掠向赤裸少女的娇躯。
  忽然——
  内中一个“双燕会”徒,说道:“咱们不能老这样耗时间。”
  另外五个会徒,同时看向说话之会徒,问道:“那怎么办?”
  先前说话的会徒,道:“我想提一个意见。”
  五个同时接道:“什么意见?”
  “猜拳。”
  “猜拳。”
  “嗯。”
  “怎么猜法?”
  “我们六个人轮流猜拳,最后一个赢的先来,然后再依次的猜,不就可以排出先后次序了?”
  内中另一个接道:“办法倒是可以,不过,将她带回去,恐怕麻烦。”
  “有什么麻烦?”
  “如果上面一验,她非完璧,岂不……”
  先前发话的会徒,一阵摇头道:“掳劫此女,主要的是要胁老家伙,谁还去验她那个东西干什么?”
  “她岂会不说?”
  “你真傻,她吃了甜头,还会说出来,恐怕以后咱们哥儿六个,永远成为入幕之宾了。”
  微顿,又道:“咱们现在就开始猜拳如何?”
  其余五个会徒,听他如此一说,刹那间,五双色眼,一掠少女的玉体,同声应道:“就这么办。”
  于是,由第一个发话之会徒开始,与另一会徒猜拳。
  那个会徒张口喊出:“三星高照。”
  同时伸出了一个指头。
  第一次发话的会徒一见,很快的喊出:“六合同春。”
  五指俱伸。显然的,他乃是在投机。同时,也可以看出此人的狡猾。
  那个负者,当然心有不甘,立即提出异议,并要与他另猜。
  但赢的人一双怪眼一瞪,沉声道:“你们不要忘记了我是此行之首,我之所以这样做,无非是看在弟兄的份上,利益均沾,否则……”
  他接着“哼!”了一声。
  看其神情,以下的话,好像是:否则,就要自己独占。
  其余的五个人,似乎对他有些忌惮,不再多言,逐次的猜下去。
  结果,他算是第一优先。
  一经猜完,他的双目,顿时射出缕缕熊熊欲火,立即转头说道:“你们五个再猜,咱干完了,跟着上来。”
  说着,裤带“崩!”的一声,竟然挣断,裤子脱落,那根庞然大物,早已狰狞勃起,如同一条毒蟒。
  他如同饿虎扑羊似的扑上。
  就在电光石火之间——
  一声撼山慄岳的大喝,道:“恶贼,你们找死!”
  一条身形,凌空下降。
  接着——一声惨号!
  一具尸体,飞出丈外,倒地不起。
  其余五个“双燕会”徒,同时弹身而起。
  一见来人,齐声惊呼:“是你!”
  显然的——
  他们都认识石玉筠。
  当下,石玉筠又是一声厉吼:“是你们小爷爷!”
  他已怒愤至极,招出“风雷三掌”之“第一招飞”。
  掌风如同骇浪惊涛,山峰倒裂。
  数声惨嗥!
  地上躺下了六具尸体。
  六个“双燕会”徒,未能做成风流鬼,却变成了枉死魂,这是他们作梦也不会想到的事。
  正所谓“害人者,人恒害之”,因果报应,丝毫不爽,似此等之恶人,虽冤枉死掉,也不会有人同情的。
  石玉筠出手将六个恶徒击杀,顿时使他一怔。
  因为当前这一个赤裸的少女,使他不知如何安置?
  “男女授受不亲”怎么办?
  沉思良久,脑海里一动。
  当即走到那六具尸体旁边,搜寻解药。
  出乎意外的,并未找到一个纸包。
  可是,他不能将少女摆在此地,所谓救人救澈,总得将她救活才是。
  他又不知道少女所中何种迷药?无从解救。
  经过一阵考虑之后,点头道:“只有找天通老人了。”
  于是,他就用少女的衣衫,将她包起,平托在怀中。
  行走之间,一阵一阵少女幽香,触鼻而入。
  他的心神,微微一荡。
  旋即——
  又自己责备道:“石玉筠,你的定力会如此的浅薄,像这样下去,前途太危险了。”
  他悚然一震,立即眼观鼻,鼻观心,不涉遐思。
  但是软玉温香抱满怀,恁的是一个鲁男子,也不免怦然心动。
  石玉筠又不禁低头看去。
  但见犹樱唇微启,似笑非笑,真是我见犹怜。
  他情不自禁的低头就要······
  蓦闻——
  一声冷“哼!”
  他急疾的转头四顾,人影全无。
  这一下,使他的灵智尽复,那里还敢再看,立时展开轻功,朝向一座谷内驰去。
  奔行之间,却见两旁的石壁上,尽是绿色。
  仔细辨认,乃是青苔。
  他的心头一动,暗忖:“敢情,这就是长青谷?”
  一阵急驰,眼前豁然开朗。
  一片绿草如茵的平地,他脱口呼道:“长青谷。”
  于是,放缓脚步,走向如茵的草地上。
  展目前望,却见草地上,摆着几堆拳头大的石头。
  他并未注意,跨步已走进石堆里。
  讵料——
  他的脚刚刚落下。
  发觉前后左右,竟是万丈高峰,将他围困在里面,其形像,恰如绝谷一样,而四周之高峰,似乎比绝谷还要高出好几倍。
  他的心头大骇。
  同时,脑海里,也有一个意念,这是一座奇阵。
  他自不甘被困,弹身向石壁上纵去。
  万料不到,一脚踩空,“噗!”的落空摔下地来,四周的空山,一扫而空,竟出现了密密严严的大树。
  风吹枝叶,发出“吱吱”难听的声音。
  其声入耳,石玉筠只感到全身起慄,根根汗毛直竖。
  更使他惊骇的,恍惚看见树隙中,似有无数的幽灵在幌动着,而且,幌得他眼花撩乱。
  石玉筠大吼一声,幻象顿杳。
  代之而起的,则是无边无岸的原野,一人多高的芦草,经风一吹,如同万顷白波,发出“呼呼”之声。
  石平筠数次误入阵图,知道乱闯是无济于事。
  遂挺立原地,朗声道:“此地如果是‘长青谷’,必是“天通’老前辈修习之所,晚辈石玉筠虔诚来此求见一面。”
  声落,四谷回应,历久不绝。
  良久,回声消散,却未闻有人接应。
  陡地——
  石玉筠又道:“老前辈即是不愿接见晚辈,但晚辈于途中,从恶贼手中,截下一位姑娘,现在昏迷不醒,似乎被药物迷住,敢请赐予救治!”
  话声刚落,陡觉——
  一阵微风飒然。
  双臂一轻,怀中的少女已踪影不见。
  他骇然一震,喝道:“有本事现……”
  “现”字甫出口,一股无可抗拒的掌风,迎面袭来。
  石玉筠本能的向后一跃丈远,拢目一睇,幻象全杳,在身侧二丈处,立着一个须眉雪白的老人。
  他的两手正抄着那个少女。
  白发老人,双目神光炯炯。声冷如冰的喝道:“小子,你是谁?”
  石玉筠一见对方,毫无礼貌,立时激起了他的傲气,也脱口照对方的语气,喝问:“你是谁?”
  刹那间——
  老者双目射出两缕利刃似的锐光,喝道:“老夫问你!”
  石玉筠已忘记了此行的任务,不甘示弱的道:“为什么我必须先答复你?”
  老者一声沉“哼!”道:“小子,我回来再教训你。”
  说完,弹身而起。
  石玉筠急喝道:“战住!”
  但白发老人,早已没了身影。
  石玉筠天生傲骨,不畏强横,他不知道对方是否“天通老人”,决心要与他周旋到底。
  是以,挺立当地,静待其返回。
  约有两盏热茶的时间,一声长啸,白发老人飘然而至,飘落在石玉筠身前丈余远,喝道:“小子,你在何处将此女带来?”
  石玉筠道:“她是你的什么人?”
  “我的女儿。”
  “敢问老前辈是否天通老人?”
  “不错。”
  “晚辈石玉筠。”
  “我不再问你的名字,我问你的是,你在何处把我女儿带回,还把她剥得一丝不挂?你不交待明白,就莫想离开!”
  石玉筠想不到“天通老人”会如此不讲理,但他为了表现自己的清白,憋住怒火,说道:“令媛是被‘双燕会’徒所掳……”
  话未说完,“天通老人”已截住问道:“双燕会徒?”
  “不错,你听我说。”
  微顿,继续道:“恶贼正想对令媛非礼,在下适时而至,将六个恶贼统统击毙,但令媛晕迷不醒,所以无法救醒故将她送给老前辈,难道我救她还有错不成?”
  “天通老人”一声厉吼道:“谁说你有错,现在你把她如何处置?”
  这句没头没尾的话,搞得石玉筠一怔道:“我?”
  “当然是你。”
  “不知与我何干?”
  “小子,你敢在老夫面前装糊涂。”
  石玉筠满头雾水,不由冷冷的道:“请老前辈把话说明。”
  “天通老人”道:“我先问你一句,女孩的身体应视为什么?”
  “视同珠玉。”
  “我再问你,在怎样的关系下,男人可以看见女人的玉体?”
  “这很难说,譬如一个女孩子在襁褓时,父亲把她抱在怀中,就可以看得见……”
  话未说完,“天通老人”满面怒容,截住喝道:“谁问你父女关系?”
  石玉筠虽然颖悟,毕竟对世事经验少,猜不透他的意思,于是,说道:“那么,就是夫妇关系了?”
  “天通老人”脱口接道:“这就对了。”
  微一沉思,又道:“我的女儿叫佟芸,现在我亲口许配给你,你没有话可说了吧!”
  石玉筠“登登”后退两步,道:“这怎么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
  “我救她,并不是施恩望报。”
  “你看见了她的身体。”
  “我看见她的身体,并不一定要娶她。”
  “女子从一而终,你不要也得要。”
  石玉筠一股怒火上升,大声道:“那有强婚的道理?”
  “天通老人”一连欺上三步,喝道:“你敢说不要?”
  石玉筠真估计不到“天通老人”会来这一套,竟把自己女儿的婚事,视同儿戏,于是,大声道:“不要!”
  “小子,你好大的胆子!”
  他又欺上一步,喝道:“小子,老夫问你,谁敢保险不是你把我的女儿故意擒住,又送回来示恩?”
  石玉筠一怔道:“老……”
  他本想喝出“老匹夫”,但立即改口道:“你竟如此信口开河!”
  他被“天通老人”激起了怒火,恨不得给当前这一个老糊涂一顿皮拳。
  “天通老人”目射寒光,喝道:“老夫誓叫你要……”
  石玉筠一迭连声的道:“不要!不要!”
  “天通老人”闻言,飘胸的白髯,根根直竖,喝道:“你既不要,就留你不得。”
  话声中,双掌暴出,扫出两股狂飚。
  石玉筠心头大懍,举掌……
  就在这时,一条倩影,疾射而来。
  同时,急声呼道:“爹爹,使不得!”
  “天通老人”撤掌退身,冷“哼!”道:“芸儿,不要你管,我得教训他。”
  说着,又要欺上。
  佟芸娇躯微幌,已拦在中间,面向“天通老人”,娇声说道:“爹爹,您老人家暂且息怒,女儿有话问他。”
  “天通老人”怒视了石玉筠一眼,退后数步。
  佟芸轻移莲步,走至石玉筠面前,道:“公子搭救,没齿难忘,家父性格孤僻,尚请莫怪,公子如果无事,还是请快点离开。”
  旋即——
  又轻声说道:“公子大德,日后我会报答的。”
  石玉筠目睹当前这一个娇艳如花的姑娘,不免有点恻然心动,可是,现在他已经有了未婚妻子,岂能再委屈人家。
  于是,无限抱歉的低声道:“佟姑娘,在下已经有了未婚妻子,所以对于令尊的要求,我感到非常抱歉,亦请莫怪。”
  佟芸接着低声道:“我不会怪你的,何况这也不是强求的事,你还是快点离开,省得家父再罗嗦。”
  她是一个很大方的姑娘,无形中替石玉筠解了围。
  但石玉筠却无离去之意,即道:“在下有所求于令尊。”
  “什么事?”
  “因为有一块黄绢。”
  “黄绢?”
  “是的。”
  “黄绢有什么可疑?”
  “因为黄绢,关系着在下的身世。”
  “有这等事?”
  “是的。”
  “因为这件事情,你就来此找家父,在中途,从恶贼手中,将我搭救下来?”
  “正是如此。”
  佟芸一沉凝,即道:“请你把黄绢拿出来,我去问问家父。”
  石玉筠探手怀中,掏出黄绢,道:“就是这个。”
  佟芸接在手里,看了一下,道:“你稍待。”
  转身,朝向“天通老人”,娉婷走去。
  她秀目滚转,秀眉紧蹙,立在“天通老人”面前,语声低黯的道:“爹爹,女儿适才问人,人家说已经有了未婚妻子,难道要女儿去给他作妾不成,爹爹真要如此,女儿只有自尽在你老人家面前。”
  “天通老人”厉喝道:“爹爹之意已决,即是作妾也无关紧要。”
  佟芸粉颊骤变,泫然欲泣的道:“爹爹,您不怕贻笑江湖人物?”
  “天通老人”一怔道:“有什么可笑的?”
  “人家会说您老人家拿着猪头,找不到庙门,这样一来,女儿还有何颜生存于人世?”
  “天通老人”又是一怔。
  佟芸见状,急接道:“人家是一番好意,将女儿从恶贼手中搭救下来,不然的话,女儿今生见不得您老人家了。”
  说着,泪水潸潸而下。
  女人,唯一的法宝,就是泪水。
  她这一哭,“天通老人”有点软化了。
  旋即——
  将脚一跺,说道:“我想一想再说。”
  佟芸恐怕他会反覆,即时又道:“爹爹,人家是有所求而来!”
  “求什么?”
  “你老人家声名远播,学究天人,他为一块黄绢,关系他个人的身世,所以不远千里而来,您老人家先替他解开,说不定……”
  “天通老人”立即截住道:“什么黄绢?”
  佟芸知道爹爹之个性,即时抬起手来,道:“这就是。”
  “天通老人”伸手接过,双目不霎的看着。
  跟着——
  又歪头沉思。
  显然的,他已无暇考虑女儿的事情。
  他的心神,已被这块黄绢,吸引住了。
  石玉筠远远地看在眼里,心头紧张。
  无疑地——
  “天通老人”也难住了。
  倘若他也解不开这个谜底,那将永成悬案了。
  良久——
  “天通老人”抖手将黄绢掷出,喝道:“老夫那管你的闲事,给我滚!”
  石玉筠弹身将黄绢接住,怒声道:“谅你也是沽名钓誉!”
  旋飞掠而去。
  陡地——
  “天通老人”二声厉喝道:“站住!”
  石玉筠刹住身躯,冷漠如冰的道:“干什么?”
  “天通老人”一阵哈哈狂笑道:“就算是老夫沽名钓誉,看看有谁能替你解开?”
  石玉筠怒道:“我总能找到人解开。”
  他不再理会“天通老人”,而且,也怕他会再为佟芸之事纠缠,是以,含着满面怒容,弹身而去。
  翻过一座小山峰。
  蓦闻——
  身后有一个娇脆的呼声:“公子慢行!”
  石玉筠止步转身,见是佟芸激射而来。
  其轻功之佳绝,算得上江湖一流高手。
  霎眼间,已抵面前。
  石玉筠冷漠地道:“姑娘有什么指示?”
  佟芸幽幽地看了他一眼,道:“公子,家父对你的不礼貌,我实在感到难过。”
  “这倒没有什么,姑娘就是为了这件事?”
  “不。”
  “那么姑娘还有何事?”
  “你那块黄绢。”
  “黄绢怎样?”
  “公子要去寻找到‘无根水’!”
  “无根水?”
  “是的。”
  “什么叫‘无根水’?”
  “大概是用‘无根水’滴在上面,即可现出实情,后会有期。”
  弹身飞掠而去。
  石玉筠高声道:“多谢姑娘。”
  他竟怔在当地。
  想不到由这块黄绢,又牵出“无根水”。
  这真是太离奇的一件事,江湖上奇事百出,令人无从捉摸。
  石玉筠暗自忖思:“自己的身世,既然老公公‘中州神医’清楚,当年为什么不告诉自己?继之,他老人家临死前,却又要自己至终南山寻找‘沧海一剑’。
  “但‘沧海一剑’又被他化装成自己的恶贼击杀,竟又牵出仇躬来,结果,仇躬又死在‘笑面山人’李梦白手上,却留下了这块黄绢,使自己不停的奔波。”
  他想着,对“双燕会”的魔鬼,恨得咬牙切齿。
  可是“无根水”又到何处去找?
  即是能够找到,而是别人之物,人家岂肯拿出?
  想必“无根水”定然也是宝物。
  忖思良久,将脚一跺,恨声道:“慢慢再说吧!”
  弹身疾掠。
  奔行之间,脑海里盘算着,应到何处去?
  一个意念袭上心头。
  那是“笑面山人”李梦白曾经落脚的那座“野岭寺”。
  现在,何不先到那里去看看,然后——
  再到鸡爪山太极门去看视未婚妻子祁蓉蓉,无论如何,自己要设法将她安置一下,不能叫她长久寄人篱下。
  忖念之间,身形快似飞星丸泻,朝向“野岭寺”驰去。
  天色渐暗,“野怜寺”在望。
  四周静寂,杳无人声。
  石玉筠恐怕寺内,隐有“双燕会”徒,将轻功施展到极限,真如风飘败叶,并无半点声息。
  他纵上庙墙,里面也是静悄悄的。
  他不由得有点暗暗奇怪。
  飘身下地,依然毫无所见。
  从大殿内,走向后面的三间客屋,也是人影全无,而且也不象有人居住的样子。
  既然没有人踪,他暗自忖思:“可能是李梦白临时落脚之处。”
  忖念及此,就要……
  蓦闻——
  有一个极轻微的声音传来,道:“听说决定在端午节那天晚上。”
  石玉筠听声辨位,乃是在前院。
  他轻灵的纵向前院,可是,又声息杳然。
  良久,忽又闻一阵阴笑,道:“我们就在此地,人不知鬼不觉成就了好事,有什么不可以,反正你是人尽可夫的。”
  又是一声娇叱道:“瞎了你的狗眼,你癞蛤蟆还想吃天鹅肉。”
  那男人又阴阴地道:“大爷今天就吃你这天鹅肉!”
  石玉筠已听出这声音发自地下。
  敢情,地底下有秘室!
  一阵“劈啪!”之声传来。
  紧接——
  一声惨嗥!
  又是一声闷“哼!”
  显然是两败俱伤。
  陡地——
  石玉筠发现院墙上,有一点破绽。
  他弹身近前,用手一推,“哗啪”一声,地上现出一个黑黝黝的地道。
  他功贯两臂,运足目力,向内看去。
  还未看清楚,猛地——
  从里面弹出了一条身影。
  原来是一个身穿青衣,胸前绣着两支飞燕的“双燕会”徒。
  乍见石玉筠,为之一怔,喝道:“小子,你是谁?”
  “石玉筠。”
  那“双燕会”徒,一声惊呼道:“见鬼!”
  敢情,他已听说石玉筠死在“绝谷”之内。
  惊呼声中,从里面又纵出两个会徒。
  石玉筠已知道这里确是“双燕会”的一处秘窟。
  他那里能容得他们。
  是以,从喉管里,溢出一声刺耳厉啸!
  震得那三个“双燕会”徒,心惊胆颤,全身筛糠。
  他双臂起处,惨嗥频传,已点中三个会徒的死穴,踏地不起。
  幌身钻进地穴内,向里走去。
  蓦见——
  从一座室内,射出灯光,却闻里面传来一声呻吟。
  石玉筠更不怠慢,一幌身射进屋内。
  顿时使他一怔。
  原来地上躺着一具尸体,已是血肉模糊,脑袋迸裂,当然也是“双燕会”徒。
  其旁边则躺着一个身着黑衣的女人,口里发出轻微的呻吟声,显然已是身负重伤,由于其背部向外,看不见面目。
  石玉筠跨前进去一看,顿使他惊听出声:“是你!”
  这个女人,乃是自己前些日子,在岳王庙内休息,所遇见的那个受伤的黑衣女子,想不到是她是以仅呼出了一个“你”字。
  石玉筠冷“哼!”一声道:“是我,想不到吧?”
  黑衣女“咕”的吐出一口鲜血,将身子微微一转,仰面而卧,吐出一缕微弱的声音,道:“你是不是专门与本会作对的石玉筠?”
  石玉筠冷冷地道:“不错。”
  黑衣女接道:“你知道我是谁?”
  石玉筠冰寒至极的喝道:“你是一个人尽可夫的臭婊子!”
  黑衣女一声惨笑,道:“你说的不错,我确是如此。”
  她喘息了一下,又道;“仍应告诉你,我的名字叫陶珊,在‘双燕会’内,管理着一种最为秘密的东西。”
  石玉筠心头一动,脱口问道:“什么东西?”
  陶珊答非所问的道:“想不到这个恶贼,他会觊觎我的美色,竟要霸王硬上弓,被我一掌击毙,但我也被他震断了心脉!”
  微顿,又道:“这件事情的发生,我已不容于双燕会了!”
  她看了石玉筠一眼,继续说道:“你在岳王庙中,曾救过我一条命!”
  石玉筠冷漠如故的道:“小爷不知道你会是双燕会徒。”
  “如果知道?”
  “我会再补你一掌。”
  “现在也不晚。”
  石玉筠道:“告诉你,小爷对双燕会徒一个也不会饶恕的。”
  此际——
  陶珊头部一侧,又呛出一口鲜血。
  其声如同蚊鸣的道:“你可以出手!”
  石玉筠对“双燕会”,可以说恨到极点,但他却不能对一个垂死的女人出手,于是,盛声喝道:“小爷要待你复原。”
  稍停,又道:“说,你保管的什么东西?”
  但陶珊双目紧闭,不闻不问。
  她好象已经死去了一样。
  石玉筠心头一颤,暗自忖思:“我不能让她死去,必须问出她保管的是何东西?”
  忖念及此,立即蹲下身来,摸摸她的手腕,已觉出有点凉了,但喉管里,依然透出一丝微弱的气息。
  他一急之下,不自觉的将真力从掌心透出。
  攻向隐珊的体内。
  约有一盏热茶的时间,陶珊的气息略粗,但依然双目紧闭。
  石玉筠又加紧催动真力,迫入她的体内。
  又是一盏热茶的时间,陶珊睁开了失神的双目。
  她的嘴唇翕动了几下,终于吐出声音,道:“你……为……什么……救……醒……我……”
  石玉筠知道她已没有好多的时间活了,将声调变得十分柔和的道:“谚云: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鸟之将亡,其鸣也哀,你既保存有秘密东西,何不交给在下,如果对江湖有益,你会留下一个芳名,千古不朽。”
  同时,他又想起自己在外面偷听的话,又问:“你们适才所谈的在端午节那天晚上,是何意思?”
  说完,即凝神准备倾听。
  良久,陶珊看了他一眼,喃喃的道:“我……应……不……应说?”
  她是在自问着。
  石玉筠急道:“你应该说的,我知道你的本性是善良的,因为在江湖上接触非人,才使你陷身泥淖。”
  紧接——
  他又道:“为了留下美名,你应说出来,在下以人格担保,我会替你宣扬的。”
  陶珊双眉紧皱,似乎十分为难。
  终于,她又长长地透出一口气来,断续的道:“好,我……告……诉……你……”
  石玉筠依然握住她的手腕,道:“你说。”
  倏地——
  陶珊滚下了两颗泪珠。
  石玉筠急忙用另一支手,替她揩掉。
  于是,她说道:“我……问……你……今天……是……几……”
  石玉筠知道她问话的意思,即道:“今天是五月二日。”
  “那……么……还……有……三……天……”
  石玉筠心头一动急问:“怎样?”
  “我……怀……中……有……一张……名单……你……掏……出……来……”
  石玉筠不知是什么名单,更顾不得授受不亲,立即伸手探入她的怀内。
  只觉酥胸柔软,使他为之心神一荡。
  他那里敢涉入遐思,即澄神定虑,已从她的怀内,掏出了一本小册子。
  陶珊的声音微弱得已听不见了,只听她断续的道:“这……些……人……要……在……端……午……节……晚……上……出手……击……杀……他……们……的……掌……门……投降……双……”
  她的嘴唇,已经不动了,业已香消玉殒。
  石玉筠心神一颤,急忙打开小册子一看,吓得他目瞪口呆。
  原来是八大门派,降顺“双燕会”的名册。
  这些人,竟都是各派掌门的亲信。
  倘若他们一经得手,江湖上岂不尽属双燕会天下?
  他掐算时日,仅有三天,如果凭他自己去通知,那是万万来及的。
  但他又不能再耽延,弹身飞出地道,向终南山驰去。
  陡地——
  有三条身影,凌空泻落……

  第二十章 救少林反遭少林扣
  石玉筠一看来人!竟是终南掌门“飞鞭”褚桑。
  另外的两人,却不认识。
  从其衣着,猜测得出也是终南派。
  这两个人,中等身材,双目如电,显示其内功深奥。
  石玉筠才要开口说话。
  那“飞鞭”褚桑一声冷喝道:“石玉筠,真所谓‘山不转路转’,想不到我们会在此处碰头,今天我们应该清算清算旧帐。”
  说完,欺身就要······
  石玉筠急忙一摇双手,道:“慢来。”
  “飞鞭”褚桑喝道:“你还有什么话说?”
  “在下正是要到贵派一行。”
  陡地——
  站在褚桑左首的那个人,阴冷的一“哼!”道:“小子,你还想到终南派?”
  石玉筠却不理会他的话,面色肃穆对褚桑道:“掌门,在下可否相问?”
  “飞鞭”褚桑见他面色肃穆,即道:“有什么事?”
  石玉筠投注了他身侧之两人一眼,道:“在下只问这两位是否贵派之人?”
  褚桑道:“不错。”
  石玉筠紧接道:“他两位的名字怎么称呼?”
  那两人一听石玉筠开口问他们的名字,不由得互望了一眼,心头也是“怦”的跳了一下。
  左首的那人,一阵朗笑道:“小子,你是怕死了找不到对证?”
  石玉筠立时厉声喝道:“在下问你们掌门,并未问你。”
  “飞鞭”褚桑暗猜石玉筠的询问,必有用意,立时侧头向左首的那人,道:“师弟,你少说一句。”
  旋即——
  又转向石玉筠问道:“你问他们的名字是何用意?”
  “这个恕在下暂时不能相告,反正在下并无恶意。”
  那两个人同时冷“哼!”一声。
  “飞鞭”褚桑说道:“好,我告诉你。”
  说着,侧首向左面的那一人指,道:“这位是老夫的师弟多伦。”
  继之,又指向右首的那人,道:“他也是老夫的师弟,名叫乐相和。”
  介绍完毕,双目神光湛湛,睇注着石玉筠,而且,已将功力默运双臂,以防石玉筠的突袭。
  当下,石玉筠闻言,立即从怀中掏出那本小册子,急忙打开一看,上面赫然写着正是这两个人的名字。
  就在这时——
  乐相和大声喝道:“小杂种,你想捣什么鬼,还我师兄‘沧海一剑’的命来!”
  弹身就要……
  陡地——
  “飞鞭”褚桑右臂一拦,道:“师弟且慢,我有话问他。”
  乐相和只得站住身躯,很快的与多伦递了一个眼色,圆睁双目,睇注着石玉筠。
  这两个人的脚步,不自觉的各向外横移了一步。
  “飞鞭”褚桑说道:“你现在可以说出意向?”
  石玉筠已将小册子揣在怀中,接道:“在下还有一事相问。”
  褚桑已有点不耐,但他身为一门之长,自有其不同凡响之处,遂按捺住性子,又道:“请问。”
  “令师弟在贵派,现居何职?”
  “分属本掌左右辅弼。”
  石玉筠更不放松,又问:“他们的武功如何?”
  “飞鞭”褚桑面色骤变,喝道:“你问这干嘛?”
  “在下总有道理。”
  多伦与乐相和面上露出了轻蔑的笑容。
  他俩以为石玉筠怕他们三人齐上,才有此一问,就是那“飞鞭”褚桑的心中,也有此想法。
  褚桑冷冷一笑,道:“放心,我们不会以三对一。”
  “在下并不是此意。”
  “那么你又是何意?不妨明说。”
  石玉筠的脑海里一掠,暗忖:“如果不能一举将两人制伏,后果堪虞。”
  智机一动,遂道:“褚掌门在未谈到正事以前,还有一事要讲。”
  “什么事?”
  “贵派死去的沧海一剑老前辈,确是一个假冒在下的恶贼所击毙的,此人已经被在下除掉。”
  “这不能听你一面之词。”
  “阁下相信也好,不相信也好,在下希望,暂时把这件事情放下,日后再谈,现在我们谈正事。”
  “飞鞭”褚桑还真猜不透石玉筠究是何意,遂道:“你说。”
  “在下想先请阁下看一件机密东西。”
  褚桑一怔道:“机密?”
  “是的。”
  “什么机密?”
  “只能给阁上自己看,两位令师弟,却不便参与。”
  多伦与乐相和内心怀有鬼胎,同时一震。
  陡地——
  多伦一声大吼,道:“小杂种,你敢挑拨我们师兄弟的感情,我就先劈了你!”
  “你”字甫落,人已弹射而起。
  掌风如削,狂飚疾卷。
  石玉筠暂时不便与他们为敌,心念意动,不由自主的施展开学自“绝谷”中的“飞掠步”,一滑而出。
  同时,他口里说道:“请问褚掌门是否要看?如果要看的话,就请摒退令师弟至五丈以外,否则,在下可要走了!”
  任何一个人,都具有好奇之心,即是年逾耄耋,也不会例外。
  “飞鞭”褚桑被石玉筠一再相激,好奇之心更炽。
  是以,立即沉声喝道:“师弟回来!”
  由于多伦心怀鬼胎,而且,所见石玉筠驰来的方向,乃是从“野岭寺”而来,竟然攻势加严。
  他恨不得一掌就将石玉筠劈死,因之,并未停手。
  同时,他的口里说道:“掌门师兄,岂可听信这小杂种信口开河,绝对留他不得。”
  说着,蓄集全身功力,猛拍而下。
  “飞鞭”褚桑见状,怒道:“师弟,你敢不听话!”
  多伦一见掌门发怒,即时刹住身躯,弹身退回原地。
  就在他退身之间,又递给乐相和一个眼色。
  “飞鞭”褚桑说道:“二位师弟,请你们退后五丈,我要看着他究竟有什么机密的东西?”
  多伦与乐相和同声道:“掌门师兄,请不要冒险,这小杂种心狠手辣,说不定他心怀阴谋,还是由小弟等看看如何?”
  “飞鞭”褚桑为之一怔。
  “他不会有什么机密东西的,我相信他定然要陷害掌门,不然的话,为什么会不许我俩同看?”
  此际——
  石玉筠与他们相距丈余远,听得清清楚楚。
  于是,一阵朗笑,道:“褚掌门如果真要听信他们的话,在下就要失陪了!”
  说完,作势弹身准备······
  陡地——
  “飞鞭”褚桑喝道:“且慢!”
  侧头又对两人,道:“两位师弟退后,不关你等之事。”
  多伦与乐相和,不敢违拗掌门之命,双双弹身纵出五丈。
  但两个人,已暗自准备。
  如果真是为那件事,即时出手,一举将掌门制住或击毙。
  返回终南,岂不全权在握,那个还敢反抗。
  倘若不能如愿,再逃走也不迟。
  两人双目圆睁,瞪注着掌门与石玉筠的动静。
  但见“飞鞭”褚桑与石玉筠已然靠在一起了。
  褚桑已暗运功力,冷冷地道:“你可以拿出来了?”
  石玉筠看了他一眼,道:“诸掌门,在下乃是一片好意,而掌门人仍以敌人相待,若是如此还是不看的好。”
  褚桑闻言,感到有点不好意,即道:“好吧,老夫相信你。”
  石玉筠知道他已消除了敌意。
  立即探手怀中,掏出那本小册子,擎在手中,以“传音入密”的绝技,说道:“请掌门细看,这是在下从‘双燕会’徒手中得来的。”
  “飞鞭”褚桑伸手接过,打开一看,面色骤变!
  就在电光石火之间。
  陡地——
  两条身影,快似星飞丸抛。
  其中一个探手抓向那本小册子。
  另一个掠掌向“飞鞭”褚桑的顶门拍去。
  “飞鞭”褚桑身为一派之长,其为人之机智与武功,自有其独到之处。
  将手一缩,一声沉吼道:“好大胆的孽障,你们简直反了!”
  一翻身,已接住多伦。
  “劈啪!”一声脆响,又方掌力接实,多伦竟被震出三步多远。
  乐相和不声不响,在后面也举掌向褚桑砸去。
  石玉筠立在旁边,一声暴喝道:“褚掌门注意身后!”
  此际——
  多伦又已猛扑而上。
  石玉筠见他前后受敌,不便袖手旁观,即喝道:“褚掌门,在下要帮助你清除叛门逆徒了!”
  说着,弹身而上。
  只听褚桑颤声接道:“请小侠莫要放过叛徒!”
  他自己已接住多伦。
  一声凄厉的惨吼!
  乐相和已被石玉筠的“风雷三掌”,砸得脑浆迸裂,倒地不起,一缕灵魂,进入了鬼门关。
  多伦见状大骇,弹身要······
  陡地——
  一条黑影一闪,石玉筠的已横挡在前。
  多伦亡魂皆冒,转身又向别处逃去,可是石玉筠依然横移在前。
  石玉筠为什么不出手,他是希望由褚桑自己制住。
  “飞鞭”褚桑似乎已气昏了头,一直跟在多伦的身后,转来转去。
  他钢牙一挫,始喝道:“孽障,你还想逃?”
  怒喝声中,“啪!”的一声脆响,长鞭出手。
  多伦一声惨呼,口喷鲜血!
  双腿自膝下,竟然被砸得粉碎。
  他的人,也就痛晕过去。
  褚桑怒犹未息,举掌就要······
  石玉筠一抬手架住道:“掌门,请问一下,还有没有同谋?”
  褚桑气得双目尽赤,厉喝道:“你这人面兽心的东西,师门何处亏待你们,竟敢暗中投靠双燕会,做出这大逆不道之事。”
  但多伦已晕迷不省人事,双目紧闭。
  褚桑一脚又踢在多伦的胸肋。
  多伦“哎呀!”一声醒转,睁开失神的双目。
  褚桑喝道:“你说,到底为什么投靠双燕会?”
  忽然——
  多伦发出一阵狂笑,道:“褚桑,多大爷现落在你的手中,杀剐随便,活该你的命大!”
  说着,转向石玉筠道:“小杂种,你破坏了我的好事,我死后,也不会饶恕你的!”
  旋即——
  一声狂叫!
  口中鲜血直喷!
  双腿一阵抽搐,气绝身亡!
  想不到他竟自断舌根,自裁了帐,这是作恶的报应。
  “飞鞭”褚桑见状,一声长叹,道:“这是老夫领导无方,同门师弟心生异志。”
  双目滚下泪水。
  石玉筠急忙说道:“褚掌门,时机迫促,还有其余七大门派之掌门,也是岌岌可危,在下不能一一通知,尚请设法。”
  “飞鞭”褚桑霍地一震,接道:“小侠,走!”
  弹身飞起,向终南山而去。
  两人也顾不得惊世骇俗,将轻功施展到极限。
  在当日的辰时,已返回终南派。
  “飞鞭”褚桑一进门,即召集门徒,分向各大门派送信,务必连夜兼程,一定要在端午节晚上赶到。
  刚刚分派完毕,突地——
  有一个门徒走进道:“峨嵋派清云子求见多伦师叔。”
  褚桑面色攸变。
  石玉筠轻声,说道:“掌门,应当将他逮住才是。”
  这峨嵋派“清云子”乃是册上有名的人物,他恰好此时来寻找多伦,显然是有所图谋。
  “飞鞭”褚桑将脚一跺,道:为了同道,只有如此。
  立即对传话的那个门徒,附耳说了几句话。
  那门徒颔道退出。
  移时——
  “飞鞭”褚桑道:“小侠,我们出看看。”
  说着,即与石玉筠向前院走去。
  远远地就听到一个声音道:“道爷来此访寻老友,你们竟敢将我诱至石牢。”
  褚桑在外面接话道:“清云子,相信贵派对你也没有不是之处,你竟敢吃里扒外,准备于端午节晚上陷害掌门……”
  话声未已,清云子厉声截住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褚桑道:“难道你心里不明白?”
  “道爷不明白。”
  “老夫把你交给贵掌门时,就明白了。”
  “放屁,你们这样对待客人,本派将来与你们终南派,势不两立。
  褚桑冷“哼!”一声,道:“这是老夫与贵掌门之事,用不着你操心。
  忽然——
  清云子的语声,一变以而为缓和的道:“掌门人囚禁贫道,究系何意?”
  “现在我不愿说。”
  “贫道可否恳求掌门?”
  “你有何事?”
  “贫道奉敝掌门之命,外出有事,行经于此,顺便看看方外知友,贫道如不能及时反回,将受敝掌门之责,而褚掌门于心何安?”
  褚桑“嘿嘿”两声,冷笑道:“关于贵掌门面前,自有老夫招呼,你勿须担心。”
  清云子再次要求,道:“难道掌门人见死不救?”
  “老夫放出你,贵掌门人性命难保!”
  陡地——
  清云子大声道:“老匹夫,道爷饶不了你。”
  这时——
  石玉筠侧头,改口称呼道:“老前辈,现在时机迫促,在下就前往少林寺。”
  “飞鞭”褚桑接道:“小侠挽救武林危机,老夫谨代表天下同道,先向小侠致谢,往时对小侠的误会,尚请见谅。”
  石玉筠接道:“晚辈也有不是之处,亦请包涵,后会有期。”
  说完,将手一拱,弹身而去。
  石玉筠掐算时日,谨剩下一天。
  如果不能在端午节晚上赶到少林寺。
  那么,少林的掌门玄云禅师,势将被恶贼所击毙。
  是以,他连夜向少林驰去。
  他恐怕路上会有耽搁,尽拣偏僻小路行走。
  须知,石玉筠并不是为了讨好各大六派,主要的是以武林为重,江湖同道的安全为上。
  至于各大门派往时对他的误会,以及一直凌辱,根本就未放在心上,何况那是出之于误会。
  奔行之间,蓦见——
  一乘小轿,由两个身高体壮的女人抬着,疾掠而来。
  石玉筠一看,心头一跳。
  来者竟是“天台仙姬”。
  他并不是怕她,但为了减少烦扰,就要躲向一块大石后面之际。
  陡地——
  从轿内传出一个冰冷的声音,道:“站住!”
  微顿,又道:“小子,你还想逃!”
  顿时——
  激起石玉筠的傲气喝道:“你想怎样?”
  话声中,那乘小轿,已在丈远停下。
  两个抬轿的女人,即时站立在轿的两侧。
  双目寒光炯炯,瞪注着石玉筠。
  忽然——
  轿内又传出声音,道:“老身看你不顺眼。”
  石玉筠一阵“嘿嘿”冷笑道:“在下与你无怨无仇,请你把话明白说出来。”
  “天台仙姬”接道:“不必说明,今天你就把小命留下。”
  石玉筠厉喝道:“有本事你就出来,小爷怕你不成?”
  他数次与“天台仙姬”晤面,但始终她是坐在轿内,并未目睹其庐山真面目。
  忽地——
  轿内传出一阵“咯咯”的脆笑道:“老身不用出来!”
  话声甫落,一股罡气,从轿内射出。
  石玉筠大怒,喝道:“岂有此理。”
  弹身迎上,招出“风雷三掌”之“第一招飞”。
  他想一掌,就将小轿掀飞。
  谁料——
  “轰”地一声脆响,劲气四溢,砂飞石走。
  石玉筠被震得血翻气涌,眼冒金花。
  而“天台仙姬”的小轿,依然完好如故。
  石玉筠不由得大骇。
  他又是一声厉喝:“再接一招!”
  弹身扑上,招演“第二招坠”及“第三招裂”。
  但是掌风落处,却又无声无息。
  这在这时,“天台仙姬”的声音,又从轿传出,其冷如冰的道:“石玉筠,你这风雷三掌,还差得太远!”
  攸地——
  小轿自动的凌空飞起,带得风声呼呼,如同山峰倒塌,向石玉筠砸来。
  石玉筠吓得心胆皆裂,暗付:“这是什么武功?能不能把轿子带起?”
  不容他多想,弹身后掠。
  只听“天台仙姬”接道:“今天你逃不了!”
  小轿如同长了眼睛,跟随而上。
  石玉筠心头一急之下,不自觉的脚下施展开学自“绝谷”中,神秘女人所传授的“飞掠步”。
  “飞掠步”确实玄奥绝伦,竟一掠而出。
  “天台仙姬”的轿子倏落。
  陡地——
  那抬轿的两个女人,一声虎叨,双双扑上。
  同时之间,“天台仙姬”的轿子,又疾飞而起,一轿加上两个高大的女人,同时欺上,配合得天衣无缝。
  “轰”的一声大响,石玉筠竟被震出三丈多远,仰面摔倒地上,“啊”的吐出一口鲜血。
  一轿及两个女人见状,飞弹而上,眼看石玉筠就要······
  陡见——
  一柄红色小旗,凌空射来,摇恍着插在地上。
  “天台仙姬”坐在轿内,一声惊叫道:“白发夫人!”
  两个高大女人闻言,抓住轿杆,放在肩上,疾如电闪丸抛,飞掠而去。
  石玉筠弹身站起,却见面前立着那个屡次搭救自己的贵妇人。
  “天台仙姬”已是踪影不见。
  石玉筠抹掉嘴角的血渍,跨前抱拳道:“前辈,你又搭救晚辈一次。”
  “谈不上搭救,适逢其会。”
  “但是,我欠前辈的太多了。”
  “用不着在心上,你感到怎样?”
  “还好。”
  “孩子,你应当运息一下。”
  石玉筠一听到“孩子”二字,心头一酸,泪水扑簌簌的滚淌两颊。
  贵妇人一怔,道:“孩子,你怎么哭了?”
  石玉筠揩了一下泪水,语声无比的凄伤,道:“前辈,晚辈实在太感动了。”
  “怎样?”
  “晚辈有生之年,除去老公公‘中州神医’,叫过晚辈‘孩子’外,再未听见其它人叫过。”
  “孩子”贵妇人跨前一步,截住道:“孩子,将来会有人叫的,不要伤心。”
  “前辈是否知道晚辈的身世?”
  “我知道一点。”
  “您知道?”
  “是的。”
  “前辈能不能说出?”
  “不能。”
  “为什么?”
  “现在为时尚早。”
  稍顿,又道:“不过,我也是刚听到不久。”
  石筠心头一亮,急道:“晚辈能否少许问问?”
  “可以。”
  “晚辈究竟是不是姓石?”
  “你不姓石。”
  “姓什么?”
  “我受人之托,不能说出的。”
  石玉筠为之一窒,但脑海里又浮上一个问题,道:“晚辈与‘海天大侠’石奇原有无关系?”
  “关系密切。”
  “晚辈不是他的后代?”
  “不是。”
  紧接——
  她撇开话题,道:“孩子,在不能说时,你不要多问,如果知道了对你不但无益,反而有害,早晚总有你认祖归宗之时。”
  忽然,石玉筠想起一事,问道:“前辈,晚辈曾得到块黄绢,据说与身世有关。”
  “我听说过,你曾去找过天通老人?”
  “是的。”
  “他解释过没有?”
  “须要无根水。”
  “无根水?”
  “是的,但无根水到何处去找?”
  贵妇人道:“这要慢慢打听,不必操之过急。”
  她又紧盯了石玉筠一眼,又道:“你意欲何往?”
  “晚辈要到少林寺一行。”
  “到那里做什么?”
  于是,石玉筠将原委说了出来。
  贵妇人即道:“那么你快点走,不要耽误,使恶人得手。”
  石玉筠连声应是,将手一拱,转身就要······
  蓦闻——
  贵妇人道:“稍待。”
  “前辈还有指示?”
  “适才你身负重伤,先服下一颗丹药。”
  说着,从怀内掏出一拇指大小的药丸,道:“服下再走。”
  石玉筠感动得差一点又掉下泪水,急忙伸手接住。
  “有前辈这样爱护,晚辈没齿难忘。”
  贵妇人道:“你自己也要多多珍重。”
  石玉筠服下药丸,投了贵妇人一眼,疾如雷奔电闪,飞驰而去,霎时间,已消失在起伏的岗峦中。
  贵妇人目睹石玉筠离去,一声长叹道:“可怜的孩子!”
  她微犹豫,也朝向石玉筠驰去的方向奔去。
  且说石玉筠昼夜兼程,向名闻遐迩的中岳嵩山,少室峰飞驰。
  就在端午节戌时,抵达少林寺门前。
  石玉筠一看时间匆迫,跨步而入。
  陡地——
  从大门两旁,闪出四个手持禅杖的和尚,拦住去路。
  同时,基中一个和尚大声道:“小施主,有何贵干?”
  石玉筠道:“在下要面见你们的掌门人?”
  “何事?”
  “烦请大师父马上传禀。”
  “现在,为时已晚,掌门人在监院议事。”
  “你们再不能报,我可要闯了!”
  说着作势就要······
  四个和尚手中的禅杖一竖,喝道:“你敢!”
  “有什么不敢?”
  话声中,身躯一闪,已经施展出“飞掠步”,如同幽灵鬼魅似的,从四个和尚的身隙中滑了进去。
  那四个和尚同声大吼道:“站住!”
  齐齐挥动禅杖追赶。
  石玉筠不顾厉害,向内疾掠。
  就在这时,大殿中,传出一声苍劲有力的佛号,道:“何人大胆,敢擅闯本寺?”
  一个老和尚,从大殿内走出,举掌向石玉筠迎面砸来。
  掌风如同惊涛骇浪,山峰倒塌。
  石玉筠的“飞掠步”轻灵的一闪,滑出掌风之外。
  同时,他大声:“在下有机密事,要见贵掌门!”
  那老和尚收掌,立住身躯,目射光炬,喝道:“为什么不待通报?”
  “时间急迫。”
  “你信口乱言,本寺容不得你撒野!”
  欺身而上。
  石玉筠不愿与他纠缠,施出“飞掠步”,已从老和尚身侧,激射进大雄宝殿,向内直进。
  就在这时,蓦闻——
  钟声大响。
  显然的这是知会全寺僧众对敌。
  刹那——
  人影幢幢,无数的僧众,从四面八方,涌向前院,将石玉筠团团围困在内,掌杖风影,狂攻猛击。
  石玉筠施展着“飞掠步”,左闪右避。
  一声响亮的佛号宣过,惊呼道:“飞掠步!”
  旋即,又大声道:“原来是你这小子,快布罗汉阵。”
  石玉筠随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脱口呼道:“大叶禅师!”
  “不错,清风寺的那笔债!应该算清。”
  驰誉江湖的“罗汉阵”,已经布成,只待“大叶禅师”一声令下,就发动阵式。
  此际——
  又是一声雄浑的佛号响起,数条身影,飘落在场。
  所有的僧众,向两旁一闪,齐齐的躬身道:“参见掌门。”
  为首的一个老和尚,须眉雪白,双目激射出两缕湛湛的光炬,瞪注着石玉筠。
  那大叶禅师双手合十,躬身道:“请掌门下令,擒捉此子,他就是残害清风寺十二门人的石玉筠。而且,他适才竟施展‘飞掠步’!”
  玄云禅师闻言,双目神光大炽,道:“他施展飞掠步?”
  “是的。”
  玄云禅师疾跨两步,出声如黄钟大吕,道:“石小施主,你有何话可说?”
  石玉筠见他安然无恙,才放下心来道:“在下昼夜兼程来此,想送一件东西给掌门过目。”
  玄云禅师一怔,道:“什么东西?”
  此际——
  他的左右,有两个五旬左右的老和尚,紧紧的傍身而立。
  石玉筠看在眼内,心中暗自嘀咕:“很可能就是他俩。”
  忖念之中,即道:“掌门如要查看,请摒退身侧的那两位大师。”
  忽闻——
  玄云禅师左侧的那个和尚喝道:“小子,你什么意思!”
  石玉筠冷冷地接道:“在下这件东西,不能过六目。”
  玄云禅师说道:“你有什么东西,尽可拿出,他两位乃是老衲的师弟玄智与玄风。”
  石玉筠闻言,暗道:“果不出我所料!”
  口里却道:“掌门人如不摒退令师弟,就未便观看。”
  他的面色肃穆,毫无转回的余地。
  玄云禅师不由得奇心大起,将手一挥,道:“请二位师弟退后。”
  玄智玄风只得退后丈余。
  石玉筠探手怀中,掏出一本小册子。
  这时,数十双眼睛,却惊奇的瞪注着他。
  场中静得落针可闻。
  他抖手将小册子丢给玄云禅师,道:“请掌门一看便知。”
  玄云伸手接住,打开一看,面色骤变,发眉直竖。
  就在这时,忽然——
  从外面慌张的冲进来一个和尚,道:“启禀掌门,山下冲上来二十余个‘双燕会’的绝顶高手,现在已抵······”
  话声未已,陡闻——
  玄智、玄风同声长啸,凌空扑向玄云禅师,其来势之疾猛,无与伦比!
  这突然的变化,场中为之大乱。
  玄云看过小册子后,已有所防,立时大声喝道:“快擒住玄智、玄风两个叛徒。”
  一时场中,掌风杖影如山。
  玄云禅师更不怠慢,又指挥一批门徒,奔向山门,截堵“双燕会”徒,由大叶禅师率领而去。
  他自己探手握住石玉筠的手腕,激颤的道:“小施主,我们到山门外去看看。”
  喊杀之声连天,闻之令人心惊胆寒。
  一场激战,少林寺的山门前,躺下了二十几具尸体。
  内中有“双燕会”徒,也有少林和尚。
  玄云禅师将石玉筠请至客室,无限感激的道:“小施主千里驰报,老衲铭感五衷。”
  石玉筠也立起身来,道:“大师请勿挂怀,以后还请多指教。”
  双方又是一阵客套,已是误会冰释。
  忽然——
  少林派的监院长老“了尘大师”与“天一僧”连袂走进方丈室,两人四目神光湛湛,逼住着石玉筠,尤其“天一僧”的目光中,含有些许怨毒。
  “了尘大师”双手合十,道:“掌门,老衲有一事请示。”
  玄云禅师道:“师叔有何事,请尽管说出。”
  石玉筠坐在一旁,心头疾转,暗忖这两个和尚,对自己意存不善。
  “了尘大师”接道:“关于本寺‘万象宝笈’之事,这位小施主,适才在前院曾施‘飞掠步’,敢请问一个下落。”
  玄云禅师寿眉一蹙,转向石玉筠道:“小施主之飞掠步,从何处习来,能否见告!”
  石玉筠心念疾转,接道:“这件事情,恕在下不便奉告。”
  玄云禅师道:“小施主,本寺一本‘万象宝笈’,乃是达摩祖师所留下的七十二种绝技之一,存于藏经阁中,丢失了,有三十余年,希望小施主解释一下,”
  石玉筠的面色骤变,道:“难道掌门会怀疑是在下偷去的?”
  “天一僧”的目射精光,插嘴道:“小施主,你挽救本寺危亡是一回事,本寺上下,永志不忘,而你的‘飞掠步’,却必须说出理由来。”
  石玉筠对“天一僧”并无好感,因曾一再的与自己为难,是以,身躯陡立,沉声说道:“在下之来此,并非图报,告辞了。”
  话声中,身躯一弹,已掠出方丈室外。
  当然,他这个身法,也是施展“飞掠步”。
  “玄云禅师”并未出声,端坐不动,似乎有意要“了尘大师”与“天一僧”逼问出东西。
  “了尘大师”与“天一僧”弹身而出,已拦在石玉筠身前,沉声道:“小施主,还是说出,免得又生误会。”
  石玉筠目射寒光,冰冷的道:“无可奉告。”
  “你真不说”。
  “不说。”
  “那么只有委屈小施主了?”
  “怎样?”
  “把你留在此地,等待有人出头。”
  石玉筠一阵哈哈狂笑道:“少林寺名闻遐迩,原来如此的不通人情,小爷还不信这个邪!”
  “飞掠步”一滑,已幽灵似的,从两个人缝中,滑了出去,直穿过大雄宝殿,纵落在前院内。
  “了尘大师”一声沉吼,道:“你逃不出大门。”
  顿时钟罄之声齐鸣。
  全寺僧众,密密层层的竟将石玉筠拦住。
  但“飞掠步”身法奇奥,依然毫无阻挡的向山门外滑去。
  此际——
  少林派的僧众,不下百余人之多,竟阻挡不住。
  如果一旦传出江湖,少林名誉扫地。
  眼看石玉筠就要纵出山门外。
  蓦风——
  前面人影一闪,让出了一条道路。
  有一个身材瘦削,发眉雪白的老和尚出现。
  所有的僧众,同时躬身合十,低声道:“迎接师祖佛驾。”
  这个老和尚,乃是少林派,比掌门玄云禅师还要高出三辈,硕果仅存的活祖宗“一虚长老”。
  石玉筠一见这个瘦削的老和尚,不禁一怔。
  “一虚长老”双目开合之间,射出两缕精光。
  石玉筠不由机伶伶的打了个冷颤。
  “一虚长老”宣了一声佛号,道:“小施主,老衲本已绝却尘世多年,适才听掌门人传告,小施主深通本寺所丢失的‘万象密笈’上所载的‘飞掠步’,尚请赐告习自何处?与小施主无关。”
  石玉筠接道:“在下已答应那位老前辈不说,这点尚请大师父原谅。”
  “一虚长老”道:“小施主不说,只得留在此地。”
  石玉筠的傲性又发,即道:“在下就不信邪!”
  弹身就要……
  陡觉——
  数缕劲风,罩身而来。
  胸前的三处大穴,竟被制住,“噗!”的落下地来。
  石玉筠不由得大骇,动弹不得。
  就在这时,一条身影疾射而来。
  正是少林派的掌门人——玄云禅师。
  他立时双手合十,向“一虚长老”道:“弟子无能,惊动师祖。”
  “一虚长老”道:“你们处理好了。”
  身躯一闪,消失了踪影。
  石玉筠穴道被制,只有怔立当地,他虽有满腔怒火,却无可发泄,双目怒视着“玄云禅师”。
  “玄云禅师”宣了一声佛号,道:“送师祖佛驾。”
  旋即,转身歉疚的对石玉筠道:“小施主,老衲身为少林掌门,对‘万象宝笈’之遗失,三十余年,耿耿于心,从未发现一点端倪,现在小施主身上发现,自不能不过问一下,尚请勿吝赐教。”
  石玉筠穴道被制,自无法施展功力,而口却能言。
  厉声道:“大丈夫一诺千金,在下无可相告。”
  “那么小施主坚决不说?”
  “不错。”
  “如此说来,只有委屈小施主至后山石牢内了。”
  石玉筠心头一颤,暗道:“倘若被他们囚禁起来,岂不永无出头之日?”
  忖念及此,即道:“在下并未犯你们少林寺之禁忌,竟如此的对待,倘若在下不来通知,你们少林寺又当如何?”
  “玄云禅师”一怔。
  良久,才道:“老衲确实抱愧,你虽然禁于石牢,本寺仍将以上宾等之礼对待,只是行动不能自由。”
  说完,转头呼道:“大叶师叔何在?”
  “大叶禅师”应声道:“候掌门谕。”
  “玄云禅师”道:“请师叔将石小施主恭送至后山石牢客室内。”
  “大叶禅师”宏声应:“是。”
  即向石玉筠面前走去。
  就在这时,陡见——
  一柄红色小旗,凌空下降,插在地上。
  由于四周墨暗,那么多双眼睛,竟未看见是从何处射来的,几个老和尚,都是面色骤变,同声惊呼,道:“白发夫人!”
  接着——
  只听一个声音似远而近,似近而远的道:“不错。”
  其声冷得冰寒澈骨。
  “玄云禅师”身为一门之长,立即宏声说道:“白发前辈光临敝寺,有何见教?”
  那个冰冷的声音接道:“你们因何将那个孩子制住!”
  “玄云禅师”一怔,道:“因为敝寺于三十作年前,丢失了‘万象宝笈’,在这位小施主身上发现一点端倪,所以……”
  陡地——
  那个冰冷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话,道:“与他何干?”
  “本寺要在他身上,追查个水落石出。”
  “现在,我要你们把他放开。”
  “这个……”
  “什么这个、那个,快放!”
  “玄云禅师”深知“白发夫人”,乃是六十余年以前,即震撼着整个武林,只要是她一搅上手的事,如不答应,恐怕整个少林寺会翻了天。
  但,他又岂能就此善罢千休,遂道:“放开是可以,只要石小施主说出理由来。”
  “他现在自有不能说的理由,老身担保,他将来会给你们一个圆满的答复。”
  “一言为定。”
  “老身会骗你们后生小辈吗?”
  陡地——
  插在地上的那柄红色小旗,凌空而起,一幌不见。
  所有僧众,打从心里冒出的一股寒气。
  场中鸦雀无声。
  “玄云禅师”一挥宽大的袍袖,石玉筠的穴道尽解。
  石玉筠一声凄厉的惨笑,道:“在下有朝一日,会二上少林寺领教少林绝技。”
  他弹身而起,掠出山门,疾驰而去。
  他万万想不到自己一番好意,千里跋涉,昼夜兼程,来到少林寺,这些秃驴竟会恩将仇报。
  若不是“白发夫人”暗中搭救,将永无出头之日。可是,“白发夫人”为什么一再对自己援手?
  他反复的想着,找不出答案。
  他在少林寺被“上虚长老”,指中几处穴道,弄得满腔怒火,无处发泄,尽情的奔驰。
  蓦间——
  数声厉啸,破空传。
  啸声甫落,五条身影,飞泻而来。
  石玉筠刹住身躯,一看来人,不由寒气直冒。
  原来乃是“双燕会长”以及“笑面山人”李梦白,还有高、矮、瘦三形鬼。
  五个人一字排开,拦在前面。
  “笑面山人”李梦白一阵狂笑,道:“小子,你的命倒很长!”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石玉筠厉声喝道:“老魔头,小爷饶不了你。”
  “双燕会长”依然红巾蒙面,冷冷地道:“小子,你与本会仇深似海,你无端的破坏了本会的好事,本会长不把你抽筋剥皮,誓不甘心!”
  弹身就要……
  “矮鬼”见状高呼道:“会长且慢,这小子交给咱们弟兄三个,替肥二哥报仇雪恨。”
  说完,三形鬼同时欺身而上。
  石玉筠深知历害,立时蓄集全力施展“风雷三掌”。
  但三形鬼的武功,也非同凡响,如同幽灵鬼魅似的一滑而出,翻身又猛扑而上。
  三股狂飚,匝天盖地而来。
  石玉筠恨怒攻心,“风雷三掌”连环劈出,配合着“三阳禅功”热浪滚滚,劲风四溢。
  一声惨呼!
  “高鬼”竟被砸出一丈多远,摔在地上。
  接着——
  其余二鬼,呼号之声迭起,也摔飞而出。
  “笑面山人”李梦白,狂笑一声,欺身扑上。
  他的身法,快得肉眼看不见,右手五指箕张,已抓向石玉筠的胸衣。
  眼看石玉筠就要毁在李梦白的手下之际——
  陡闻——
  一声厉喝,道:“你敢!”
  一条黑影,凌空射落。
  一股无与伦比的狂飚,从横里砸来。
  李梦白为了保命,撤臂抽身,已看清来人,脱口道:“无毒先生!”
  “不错。”
  “双燕会长”跨步上前,喝道:“无毒先生,你一再与本会作对,是何意思?”
  “没有什么意思,只是看不惯你们横行霸道。”
  说着,他已傍近石玉筠。
  同时,眼角瞥了一下,正在三丈外,瞑目端坐疗伤的三形鬼。
  “双燕会长”阴沉地—“哼!”道:“无毒先生,今天你就把命以及被你抢去的‘朱简’留在此地”
  “不是我,而是你们的命得留在此地。”
  “双燕会长”欺身而上,喝道:“试试看。”
  话声中,快似电光石火,连劈了三掌。
  “无毒先生”一弹身躲过,阴阴地一笑,道:“会长,你敢再劈三掌,可莫怪我未通知你,立时令你横死当场!”
  “双燕会长”为这一窒,立在当地。
  因为他深知“无毒先生”乃是毒中之王。
  说不定他已经撤出了毒药。
  当下,立即冰寒的喝道:“你施毒暗算,也算是英雄好汉。”
  “无毒先生”道:“对待你们,算不得什么?”
  “你······”
  “怎么样?”
  “双燕会长”喝道:“你果真下了毒?”
  “不错”微微一顿,面含阴笑,道:“如果你不相信的话,就再劈三掌!”
  陡地——
  “笑面山人”李梦白插口,道:“你到底要怎样?”
  “无毒先生”道:“我先问你们一句话”
  “什么话”
  “你们想活不想活?”
  “想活怎样?
  “不想活又怎样?”
  “想活你们就滚!”
  “那么……”
  “双燕会长”想说他们所中之毒,应该如何解决?但话到舌尖,却又缩了回去。
  “无毒先生”已知他的话意,即道:“放心,你们所中的毒,我会给你们解药。”
  “拿来。”
  “无毒先生”嘿嘿两声冷笑,道:“你以为服下解药,立时又可施行诡计?嘿嘿!告诉你,没有一个时辰,是不能用真力的。”
  探手怀中,掏出两个小纸包,抖手掷去,道:“给你,一人一包,那三个鬼,因为事先受伤,所以未吸进毒药。”
  转身,一把抓住石玉筠的手腕道:“走!”
  两个人弹身而去。
  只气得“双燕会长”以及李梦白,连连跺足。
  但因身已中毒,只有眼看着两人离开。
  且说石玉筠与“无毒先生”,一阵疾驰出十余里,方止住脚步。
  “无毒先生”道:“你找到银笛没有?”
  “没有。”
  “朱简呢?”
  “你要?”
  “不是这个意思?”
  “在下暂时放在一个秘密的去处。”
  “不会丢失?”
  “不会的。”
  “但愿如此。”
  石玉筠接道:“阁下一再援手在下,终必有一报。”
  “用不着。”
  “在下欠阁下的太多了。”
  “我只是奉命行事,用不着你挂在心上。”
  “奉命?”
  “是的。”
  “阁下奉谁的命,能否见告?”
  “暂时不能,将来你会知道。”
  微顿,又道:“再见。”
  弹身而起,霎时间,已消失了踪影。
  石玉筠呆立在当地,他想不出“无毒先生”到底奉谁的命?一再的出手搭救自己,真是太神秘了。
  江湖人物,个个都是神秘,他实在想不开,为什么不能相互坦诚相见?把话当面说明,偏是鬼鬼祟祟的。
  他懊丧地叹了一口气。
  蓦闻——
  一缕异样的啸音,破空传来。
  他不由得侧耳倾听。
  啸音,如同春风指柳,流水淙淙,使人有一种意乱情迷的感觉。
  石玉筠听得入神,已忘记了置身何处?
  竟然全神的倾听起来。
  他的玉面,漾溢出一种特异的色彩。
  现在,他似乎有一种特别的饥渴,而且,急切的需要。
  脑海里,第一个映现出来的,就是“恨天姬”所戴的假面具后面的那张使人魂消魄散的脸面。
  继之,出现的是,未婚妻祁蓉蓉、易玲玲、仇英英,以及……
  所有认识的姑娘。
  不管那一个,都可以应用。
  只要她们在面前,他会如饿狼似的扑上。
  他的身躯,已无法镇定,慢慢地躬下腹来,双手掩住着下体,额际上,已渗出了汗水。
  就在这时,一条幽灵鬼魅似的身影,幌身而出。
  纤指倏伸,已点中石玉筠的“欲火穴”。
  粉臂一抬,将石玉筠挟住,弹身掠向一座山谷内。
  石玉筠就在她点中“欲火穴”的刹那,顿时清醒,竟然看清是“双燕会”的女护法于香君。
  他正要喊叫出口,但是,一股欲念,又冲胸而起。
  他已急得无法呼叫,口里轻“哼!”出声。
  一阵疾如星飞丸抛的驰掠,似已进入一座石洞。
  石玉筠的武功,并未尽失,恍惚的看见洞内地上,十分干燥。
  于香君将他放在地上,秀目微拢,似笑非笑。
  旋即——
  翻腕解着衣扣,将衣衫一件一件的脱下,雪白的胴体,颤巍巍的双峰,纤腰丰臀,赫然映现在石玉筠的眼前。
  于香君媚眼频飞,媚声媚气的道:“石,看我!看我!”
  她的纤手,轻抚着萋萋的芳草。
  林泉幽径,裸露无遗。
  此际——
  石玉筠的灵智尽失,弹身而起,撩起长衫,毒蟒峥嵘,挺立如戟。
  恍惚间,发现面前站立的,就是“恨天姬”。
  他猛扑而上,口里呼道:“姊姊!姊姊!”
  但于香君如同幽灵鬼魅,娇躯一滑,竟从他的腑下,穿至身后,淫笑连连,娇呼道:“弟弟,你要?”
  石玉筠双目欲火狂喷,急呼道:“姊姊,我要!”
  陡地——
  一声怪啸,起自内洞。
  于香君大惊失色,一把推开石玉筠,回头一看,慌不迭的抓起衣衫,弹身而逝。
  石玉筠灵智本失,一见于香君驰去,正要······
  一缕锐利无比的指风弹来,被于香君所制的“欲火”穴骤解,欲念立时消散。
  他举目看去,心头大震,身侧三尽处,立着一个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东西。
  却见他生有一只独眼,两个鼻孔,形成了一个黑黝黝的深洞,满口渗渗的白牙。
  石玉筠吓得连连后退三步,道:“你是人?是鬼?”
  “当然是人。”
  “你为何住在此地?”
  那怪人“噢!”的一声,道:“为什么不能?敢情你没吃到烂污货,感到心有不甘是不是?”
  石玉筠的俊面骤红。
  他立时想起自己的裤子,还褪在脚底下,赶快穿好,说道:“是你搭救了在下?”
  “当然,她点中了你的‘欲火穴’。”
  “搭救之恩,没齿难忘,再见。”
  弹身就要……
  蓦地——
  那怪人喝道:“站住。”
  石玉筠刹住身躯,回头问道:“有什么指教?”
  “我想请你找一个人。”
  “找谁?”
  “白观音”
  “白观音?”
  “嗯。”
  “她的名字,叫什么?”
  “罗琼。”
  “找到她以后如何?”
  “最好把她擒住给我送来,不然的话,你可来此通知我。我自行前往,因为我太想她了。”
  “她是怎样的一个人?”
  “这不是你应知道的。”
  石玉筠心念疾转,道:“好,我当尽力的替你寻找。”
  那怪人立即又道:“稍待。”
  “还有什么吩咐?”
  “我们相见,总算有缘,我不能随便用你,我偷生于此洞,二十余年来,炼成二颗‘聚功丹’,乃是用十种灵药异草焙炼而成,武林中人服下,可无形中增加二十年以上的修为,我送你一颗,作为报酬。”
  说完,探手怀中,掏出一颗拇指大的丹丸,道:“你服下再走!”
  石玉筠疑奇的接在手中。
  一阵异香,扑鼻而入,精神为这一振。
  但他却迟疑着不敢吞服。
  因为他对这一个怪人,还有莫可名状的厌恶。
  那怪人似乎看透了石玉筠的心意,道:“你吞下就知道了,我们无冤无仇岂会骗你。”
  石玉筠一想也是,张口吞下,一股清凉之气,上达泥丸宫,下抵涌泉穴,果系灵丹妙药。
  怪人遂道:“你可以走了,不过,我希望你在一个月内回来,剩下的那一颗,我准备仍送你。”
  石玉筠点头应诺,弹身而去。
  怪人俟石玉筠奔出洞外,一阵哈哈狂笑,状至得意。
  究竟有何居心?
  别人就无从揣测了。
  石玉筠奔出洞外,找了一所隐秘之处,运息一会,确感内力骤增,一具身体,大有凌空欲起之概。
  他不由得心下大喜,把那怪人感激得无以复加。
  试想,一个会武功的人,感到自己的内功骤增,其心情自然高兴。
  石玉筠奔行之间,蓦见——
  迎面一条灰影激射而来。
  凝目瞪去,竟是在天山寒潭畔,逃走的虚尘和尚。
  石玉筠一声厉吼,道:“老魔头,站住!”
  虚尘狂妄的一声大笑,道:“小子,不是冤家不碰头,佛爷也还要找你。”
  石玉筠一步一步的向前行去,冰寒至极的说:“老魔头,今天你还想脱逃。”
  “佛爷根本就未作此打算。”
  石玉筠在他身前八尺处,立住身躯喝道:“你是自裁?还是要小爷动手?”
  就在这时,两条身影,又凌空泻落场中。
  石玉筠惊“咦!”一声,顿时面罩无比的杀气。
  来人竟是“魔火佛”与童英纲。
  “魔火佛”哈哈狂笑道:“小子,你的命会如此长?”
  紧接——
  童英纲侧身说道:“师父,这小杂种与徒儿的仇深似海,您老人家一定要把他逮住,由徒儿收拾他!”
  “我不放过他!”
  欺身上步,探手疾抓。
  石玉筠怒愤填膺,厉喝道:“童英纲,你们童家庄的八代祖宗颜面,被你丢尽,今天我誓必为童家清除败家子弟。”
  他由于内力骤增,更加含愤出掌,其威力之大,劲力之强,无与伦比。
  招出“风雷三掌”之“第三招裂”,其掌风广被五丈方圆。
  一声惨嗥!
  一蓬血雨横飞!
  “魔火佛”竟然肢离体碎,魂灵到西天拜佛去了。
  他欺身疾上,招出“绝情掌”。
  直指向“虚尘和尚”。
  他想先把这两个秃驴收拾,再对付童英纲。
  “绝情掌”乃“绝情夫人”的成名绝学,其威势之大,更是无法估计。
  一声惨叫,“虚尘和尚”疾掠而去,遥遥地传来他的声音:“佛爷将来不活剥你的皮,誓不为人!”
  石玉筠原想不到会被他逃出手去,弹身就要……
  蓦见——
  童英纲转身疾掠。
  他已不遑迫赶虚尘,一声厉喝:“那里逃!”
  弹身从童英纲的头顶越过,拦在前面。
  同时,疾探手,已扣住了童英纲的手腕,喝道:“童英纲,小爷与你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你竟如此的心狠手辣,将我丢下山谷,这还罢了,你更不顾童家的颜面,与魔火佛……”
  他法说下去,话声顿止。
  童英纲面色赫得焦黄,全身筛糠。
  石玉筠怒火正炽,不愿多说,举掌就要……
  一条身影,激射而来,惊呼道:“你不能!”

  第二十一章 霸王庄复仇歼恶魔
  石玉筠闻声抬头看去。
  来人竟是童玫玫。
  他脱口乎道:“玫姊姊!”
  童玫玫立身在两丈余远,秀目连眨,冷漠的道:“放开他!”
  石玉筠却未依言松手,道:“不能!”
  童玫玫见石玉筠俊面满布杀机,机伶伶的打个冷颤,她深知哥哥对他太过狠毒,他不会轻易放手。
  但童家一脉单传,若是石玉筠出手,岂不绝后?
  于是,带着哀求的口吻,道:“筠弟弟,我求求你放开他。”
  石玉筠目射怒焰,道:“玫姊姊,留他不得!”
  “为什么?他······”
  但石玉筠在“玫姊姊”面前,却无法将童英纲与“魔火佛”的污点说出口,是以,谨说了一个“他”字就顿住口。
  此际童英纲的面色,陡泛红潮。
  毕竟他还存有人性,像那种难堪的事,如果石玉筠在姊面前说出,确实童家的人就丢尽了。
  当下,童玫玫紧迫着问道:“他怎样?”
  “玫姊姊,我只能说不能留他!”
  “筠弟弟,你看在姊姊的薄面,放开他,因为童家仅此一脉,你忍心断绝童家的后代?”
  石玉筠双目圆瞪,侧头凝注了童英纲一眼。
  童玫玫见状,急道:“放开他,童家列祖在九泉之下也会感激你。”
  “我放开他是可以,但要有条件。”
  “条件?”
  “嗯。”
  “筠弟弟,你说。”
  “他必须立改恶行,否则,我以后仍不会饶他。”
  童玫玫注向童英纲,道:“哥哥,童家只剩下你我,希望你要好好做人,创基立业,再不要象爹爹生前一样,任性而为。”
  童英纲低垂着头,默然不语。
  蓦地——
  石玉筠问道:“玫姊姊,你说童伯伯怎样了?”
  “已经去世。”
  石玉筠不自觉的将手一松,童英纲一言不发,弹身飞掠而逝,他的面色上,笼罩着无比的恨怒。
  就在这一刹之间,童玫玫娇躯,也疾如星飞丸抛,朝相反向掠去,消失在嶙峋怪石中。
  石玉筠一声高叫:“玫姊姊!”
  弹身疾追。
  他必须将上次见面的误会,对他解释。
  他知道她此刻的心里,一定会对自己怀恨,因为她不知道那个玩弄她的,是个冒牌货。
  是以,一面喊叫,一面疾追。
  然而——
  童玫玫的身法,竟然快得出奇,一闪而没。
  他对“玫姊姊”的武功,十分清楚,可是,几月的分别竟然突飞猛进,想必她已另有奇遇。
  但他不能让“玫姊姊”永远恨下去。
  是以,将身法施展到极限。
  同时,不断的呼叫:“玫姊姊,我有话对你讲。”
  “你在那里?
  “……”
  四谷回应,都是他的呼叫声,历久不绝。
  但是,却没有童玫玫的回音。
  石玉筠仍是运集丹田之力的呼叫,声彻霄汉。
  陡地——
  有一条绿衣人影,激射而来。
  石玉筠的双目何等敏锐,已然看清来人。
  她,正是“太极门”新任门主骆芝。
  他一声高呼道:“骆姑娘。”
  骆芝一声凄恻的咕叫:“筠哥哥。”
  扑在他的怀中,“嘤咛”娇啼起来。
  石玉筠轻抚着她的秀发,轻声道:“骆……芝妹,你怎的不在派中?”
  骆芝哭声悲哀,娇躯抖颤,显然,她曾受过很大的刺激,双臂紧紧搂着石玉筠的腰身,螓首埋在他胸前。
  石玉筠再次柔声问:“芝妹,告诉我,到底何事?”
  骆芝哽咽着道:“筠哥哥,我对不起你。”
  “怎么说?”
  他将她扶了起来,替她揩去颊上的泪水。
  骆芝仍然不断的抽泣着道:“太极门的三十多条性命,一个未剩!”
  石玉筠心头一震,急问:“是谁下的手?”
  骆芝揩揩秀目,略微沉静了一下,道:“三天前的一个夜晚,突然之间,来了一批身穿灰衣,白巾蒙面的怪人,其武功之高强世所罕见,就在半个更次内,太极门冰消瓦解,仅逃出我一个。”
  说罢,又放声大哭。
  石玉筠闻言,心头狂震,脱口又道:“他们是那一派。”
  石玉筠的脑海里,立时双浮上了一个人影,急问:“前些日子,曾有一个名叫祁容容的姑娘,到你那里去,她现在何处?”
  “没有,自你离开后,没有人去过。”
  石玉筠闻言,如同坠下万丈悬崖,只觉眼前金花乱冒。
  祁蓉蓉乃是父母生前替他订下的未婚妻,倘有个三长两短,他如何能对得起泉下所有幽灵,尤其是“圣手书生”。
  他呢喃的道:“她到何处去了,墓中人,你害了她?”
  钢牙挫磨。
  他对“墓中人”,起了疑心。
  骆芝听不懂他的话意,不由问道:“什么,墓中人?”
  “是的。”
  “你是什么意思?”
  于是,石玉筠恨声道:“在下因感到她随在身边,如果一个照应不到,会发生意外,所以要她到你那里去,但沿途又不放心,恰好自称为‘墓中人’的一个女人,要护送她前往……”接着他又将“墓中人”与自己的经过,简略地说了,又道:“我不会放过她的!”
  骆芝接道:“我相信那是人假装的!”
  “是的。”
  “你人未见过?”
  “没有。”
  “那么,此人的武功,定然绝高。”
  “她本身是个女人,为什么要陷害一个柔弱的姑娘。”
  话声甫已,蓦地——
  一条白影,泻落在当地,接道:“石兄,有个自称为‘墓中人’的幽灵,将祁姑娘交给在下,本来她称说想送至太极门,但因有要事,未克前往,由小弟将她安置在一个安全地方。”
  来人,竟是古殷。
  他生得丰神飘逸,有如临风玉树。
  与石玉筠相比,各有千秋。
  石玉筠闻言,脑海里电疾似的一掠,心头泛起了一股酸溜溜的滋味,他想,祁蓉蓉生得花容月貌,古殷长得风流潇洒,他们在一起难免发生情愫。
  但对方与自己有恩,不便形之于色,遂道:“多谢古兄照顾,将来亦请善视。”
  古殷一怔,道:“石兄这话是什么意思?”
  石玉筠苦笑一下,道:“没有什么意思,因为祁蓉蓉现在孤苦令仃,她需要人间的温情,这点尚请古兄多给予才是。”
  说完,转头对骆芝,道:“骆姑娘,准备何往?”
  “我想到师父那里。”
  石玉筠将手一拱,道:“二位再见。”
  弹身疾驰而去,霎眼间,已消失在山环内。
  骆芝也瞥了古殷一眼,娇躯微幌,黯然神伤的去寻找师父去了。
  古殷将双肩一耸,面上泛起一丝微笑,朝石玉筠奔驰的方向而去。
  且说石玉筠本想至鸡爪山太极门看望祁蓉蓉,现在,太极门的冰消瓦解,祁蓉蓉已另有人照顾,与自己何干?
  然而——
  他的心中毕竟有一个疙瘩。
  因为古殷对祁蓉蓉,多少会有非非之想,勿怪他现在要与祁蓉蓉见面之时,他会突然出现。
  敢情,他两人早有暧昧?
  他愈想愈对,将脚恨恨地跺,道:“狗男女!”
  陡地——
  有人在身后轻声接道:“少君,说什么?”
  石玉筠急疾的转身看视,竟是“酒驼”。
  他立即拱手,道:“老前辈······”
  “酒驼”却打断他的话,道:“少君,不要这样称呼。”
  “在我们之间的关系,未明朗以前,请原谅在下,不能改变称呼。”
  “酒驼”眉峰紧皱,道:“这样使我就更加为难了。”
  “不妨请老前辈就将我的身世说出。”
  “暂尚未到时候。”
  “究竟要到何时才能说?”
  “大概快了。”
  微顿,却岔开话题,道:“少君,你找天通老人之事如何?”
  “他说要无根水。”
  “是的。”
  “酒驼”呢喃的说着:“无根水,无根水。”
  一时之间,他好像也被这“无根水”给难住。
  确实是,这是一个怪名字,令人无法予测。
  因水都是从地下冒出来的,那里会没有根?
  任何的东西都有根,所谓:“无根不生,无根不长。”
  忽然——
  “酒驼”抬起头来,道:“少君,我陪你再至长青谷一行。”
  “长青谷?”
  “嗯。”
  “还到那里去做甚?”
  “我们必须问明这无根水,究竟到何处去寻找?”
  石玉筠即道:“不!”
  “怎么?”
  “我自己前往一行。”
  “酒驼”与他几次接触,深知少君的脾气,于是点头说道:“少君,千万以礼相求。”
  “在下知道。”
  将手一拱,又道:“再见。”
  弹身而起,向六盘山而去。
  为了解释这“无根水”,他必须再长途跋涉,饮风餐露,戴月披星,那里顾得劳苦奔波。
  石玉筠奔行之间,他想起了一事。
  那是义兄温一川临死前,曾经嘱咐自己,你一定要到绿门一行,求见家父传授武功,替我报仇。
  言犹在耳,人天远隔。
  而自己一直未曾前往。
  想来义兄在九泉之下,定骂自己无信。
  忖念及此,泪下如雨。
  他不由的刹住身躯,暗自盘算。
  当下,一经权衡,将脚一跺,道:“我应当为朋友全信,自己的事情先行放下再说。”
  一经决定,立即向吕梁山疾掠。
  他记得“酒驼”曾经说过,“绿门”在吕梁山霞飞谷内,在对面的山峰上,可以乍看见一块大石……
  由于他的行踪诡秘,沿途并未发生事情。
  在第三天的下午,他已进入吕梁山。
  岗峦起伏,挺秀耸拔。
  此际——
  时序仲夏,但吕梁山内,却是气候凉爽。
  石玉筠不顾山路险峻,每逢一座峰巅,即对着谷内看望。
  在当日夜间,他登上了一座高峰。
  俯瞰对面的山谷,心头顿亮。
  谷内云霞飘渺蒸腾上升。
  由于他服食过肉芝,以及千年火龟丹,一双眼睛看得清清楚楚,果然从迷朦雾气中,看出有一块大石矗立着。
  当即拍掉身上的灰尘,对着谷内大石奔去。
  从山峰落向谷内,看来虽然很近,但也驰了约有半个更次,终于抵达大石前面。
  那块巨石,恐怕有上千斤重。
  他自忖能够移动。
  是以,默运禅功真力,两手扳向大石。
  一阵轻微的响声过处,石壁上豁然现出一个小门。
  他不敢耽延,侧身而进,石门复闭。
  立即从内衣袋内,掏出义兄温一川,所赠的那枚绿色戒指,套在无名指上。
  他展目望去。
  但见前面一片绿色毫光,照耀得到处都是一片绿色,显得有点令人胆战心惊。
  胆量一壮,迈步前进。
  当然,现在他是不能施展轻功的,而是一步一步前进。
  而且,小心翼翼。
  生怕这里面有机关陷阱之类的布置。
  走着——
  但见绿色毫光更盛。
  但仔仔细细地瞪视,却不知这绿色毫光,究竟从何处发射出来?
  正走之间,他“啊”的惊呼出声。
  不由得全身冷汗涔涔,心惊胆战。
  他也就停住了脚步。
  因为甬路上,满布森森白骨骷髅,而且,有整具的白骨,好像这条通路,根本就无人走过。
  石玉筠吓得心头“扑扑”乱跳,不敢前进。
  确实的——
  在这样的环境下,恁的胆大包天,也会冒出寒气。
  石玉筠竟怔立在当地,不敢前进。
  忽然,他双目无意中触及手指上的戒指。
  从戒指上面放出一缕柔和的光彩,将自己的身躯,整个包没,还扩及到体外的一尺余远。
  这使外面的绿光,射不到体上。
  他的心里暗忖:“敢情义兄所赠之戒指,正是通过这绿光之处?”
  心念疾转,不自觉的又抬脚向前移了一步,并无异样的感受。
  但是,目光一触及森森白骨骷髅,又使他心寒胆落!
  石玉筠怔立了一会,将心一横,暗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为了习技替义兄报仇,自己即是一死以报知己,又有何憾!”
  胆气陡壮,跨步前行。
  蓦闻——
  身后接连三声惨厉的惨叫!
  他心神一颤,见有三条身影。
  来人竟是“武林三叟”。
  眼看着三人倒地,衣衫尽没。
  再一瞬眼间,竟变作三堆森森白骨。
  石玉筠看在眼里,机伶伶的打了一个冷颤,暗道:“好险!”
  他这才知道自己手上的绿戒指的妙用。
  同时,他为“武林三叟”惋惜,这三个人,一生在江湖中并无恶行,只是为了贪念,想尽卑鄙的手段,夺取“四九合六图”。
  现在,身死绿门之中,也可谓惨极,但不知他们何以会发现自己,竟跟踪至此。
  旋即——
  他又想到这绿色毫光,究竟是什么东西?
  为什么会如此历害?
  自己若不是这枚绿戒指,岂不也早成白骨?
  人,在有灵智的时候,为名、为利的奔波,一但无常来临,都是一无所有,像“武林三叟”,一生闯荡江湖,也曾做过一些轰轰烈烈的事情,现在,他们又得了什么?空着来,空着去,这就是一个人生。
  石玉筠感慨万千,对着“武林三叟”的白骨,潸然而泪下。他想:自己如果真能寻到“银笛”,练成绝世武技,报了仇怨之后,找一林泉幽美之处,自耕自食,“日出而作,日入而息”,了却一生。
  他目睹白骨,心情消极了,伤感良久,抬手抹去泪水,舒了一口气。
  他又回到现实,转身继续行去。
  走过绿色毫光,陡见前面有一座石碑,上写:“毒蛇涧。”
  这三个字,映入眼里,不由汗毛直立,果然——
  碑后面一条宽约三丈的深涧,里面遍地都是毒蛇,腥臭扑鼻,昂首吐信的向岩上看来,并蠕蠕而动。
  但是靠近涧边的毒蛇,似乎惧怕戒指的绿光,在逐次后退,而后面的却又蜿蜒前进。
  他自付这三丈宽的深涧,是可以越过的。
  可是,瞥眼看到石碑后面又写着:“蛇毒散布空间,如有人以快疾的身法过涧,必触毒而亡,慎之,慎之!”
  石玉筠暗叫一声“好险!”
  于是,将心一横,向洞底走去。
  出乎意料——
  毒蛇纷纷后窜,中间让开了一条道路。
  他渡过深涧,又是一片绿色毫光。
  通道两旁,也散布着几具白骨骷髅,显然的,曾有人通过前面的那一段路,却未通过此处。
  石玉筠心头暗忖:“绿门如果是一个光明正大的去处,为什么会布设这些障碍,使人无法预测。”
  睹此情景,真想回身离去。
  继而一想,义兄温一川的话,他是误入“双燕会””,被会长招为东床,旋又被妻子所害。
  毫无置疑的,义兄并不是坏人。
  忖念及此,又继续前进。
  蓦地——
  他又发现一座石碑,上镌三个斗大的绿字:“断魂桥!”
  一条宽约十丈,深不见底的幽壑。
  从壑底射出的刺目绿光,自无法看出有多深。
  幽壑上面,竟有一条晶光泛亮,但却细如游丝的线,由此岸通到彼岸,敢情这就是“断魂桥”。
  十余丈宽,是无法一纵而过。
  他徘徊至再,终究又是一横心,踏上那条游丝。
  想不到游丝却是坚韧异常,石玉筠将身体平衡起来,一步一步的前进。
  又走出十多步远,却见又是一座石碑,上写:“藏宝室。”
  石碑的旁边,果有一间石室,双扉洞开。
  他探首向屋内一看,里面琳琅琅满目,除去金银盏器外,更有无数晶光四射的宝珠,都是价值连城的宝物。
  石玉筠暗忖:“真是绿门财富敌国。”
  他浏览一眼,继续前行,毫无贪得的想法。
  展目前望,仍是一片绿光,看不出有洞府屋舍。
  他走了一会,忽觉——
  四周的绿光更盛,已分辨不出东南西北,不过,他冥冥中有一个感觉,自己好像在方圆一丈之内打转,他想再退回仔细看看,然而——
  愈转愈迷糊起来。
  就在这时,蓦闻——
  一个冷得如冰的声音,道:“你是谁?”
  声音是发自一个女人的口中,却闻声而不见人。
  石玉筠一怔,暗道:“怎么会是女人?”
  心里虽然这样想着,口里却自接道:“在下石玉筠。”
  “石玉筠?”
  “是的。”
  “你何以会得到绿门的信物‘翠晶环’?”
  石玉筠又是一怔,他想不到义兄一川,所赠送给自己的这枚戒指,却叫‘翠晶环’。
  本来依着他的脾气,对方的冷漠,老早也会以同样的声音来对付。
  可是,他此行乃是来至义兄的家里。
  那么,对义兄的家人,是不能无礼的。
  于是继续道:“这是在下的义兄所赠送的。”
  话声刚落,对方的声音显得有点激动的道:“义兄。”
  “嗯。”
  “谁是你的义兄?”
  “温一川。”
  “温一川?”
  “是的。”
  “他现在何处?为什么会将‘翠晶环’送你?
  石玉筠的脑海里,电疾似的一掠,想起了义兄临死前叮嘱的话:千万不要向家父吐露我的死讯……
  言犹在耳,而今天人已远隔。
  连他死后的尸首,也都不见了。
  自己虽是他的义弟,却不能保得他的遗骸,也可谓太难堪了。
  只听那个声音,更寒冷的问道:“你怎的不说话?”
  石玉筠恐怕会令对方起疑,立即答道:“在下与义兄,交往至深,他因有事往关外一行,匆匆将‘翠晶环’交给在下,并嘱来此请求伯父传授一技保身。”
  “你这话是真的?”
  “句句实在。”
  微微一顿,紧接着问道:“请问你…”
  话未说完,对方已冰冷的接道:“无影人!”
  石玉筠闻言,顿时寒气直冒,头皮发麻。
  江湖上,竟有称为“无影人”,所谓“无影”,那岂不是成了鬼魂?
  这到底是什么所在?
  心念未已,陡觉——
  数缕劲气,从四面八方涌来。
  其劲力之大,乃是他自履临江湖以来,所罕见的。
  心下不由大骇,脱口就要……
  讵料——
  一阵晕迷,就此不省人事。
  不知经过多久,才悠然苏醒。
  他立即弹身而起,略一运气,觉得自己毫未受伤,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使他解释不出来。
  转头四顾,自己处在一座石室内。
  看看自己手上的指环,依旧戴着。
  室内桌椅床帐俱全,收拾得纤法不染。
  他轻轻地咳了声,意在看看有无反应。
  蓦闻——
  一缕清晰的声音,响起在耳边,道:“你叫石玉筠?”
  “是的。”
  “你与温一川,拜为异姓手足?”
  石玉筠听得出,这是一个老年人的话声,但却分辨不出是男?是女?仍然不见人影。
  他急忙接道:“是的,伯父!”
  他猜想说话之人可能是义兄之父亲,所以认为伯父。
  “你的来意,我已知道。”
  “请伯父载培。”
  良久,才道:“本门武功,向来并不外传。”
  石玉筠闻言,心头一凉。
  只听对方继续说道:“不过,你与温一川既系异性手足,视为例外。”
  石玉筠心头一畅道:“多谢伯父。”
  稍停,继续说道:“伯父能否现身一见,以便小侄叩拜。”
  一声幽长的叹息道:“孩子,你的诚意,我已心领,漫说是你,就是你义兄温一川,在懂得人事时,也未见过我。”
  石玉筠不由惊“啊!”出声,道:“伯父,您……”
  “孩子,不要疑奇,你大概饿了?吃完饭再说。”
  说完,声息寂然。
  石玉筠转头瞪视,不知何时,桌上竟摆有两色精致的小菜,还有三个热气蒸腾的大馒头。
  他竟未看见有人送进来,也不知在何时送进来的?
  这时——
  他心里的难过,就非笔墨所能形容,因为他感到自己的武功,在当前的江湖来说,虽算不上高手,却也不见得逊色。
  可是现在他觉得相差得太远了。
  近在咫尺,自己竟不知道有人进来,而且,还将饭食摆在桌上,若是仇敌的话,真是死无葬身之地了。
  心念未已,忽闻——
  一个冷漠的声音,道:“快点吃,不然就凉了。”
  石玉筠机伶伶的打个冷颤,道:“你……”
  他不知如何问下去,仅说了一个“你”字。
  只听对方又接住道:“不要多问。”
  石玉筠听得出是“无影人”的话声,比之先前,声音柔和得多了,而且语声中带有无比的关切。
  他禁不住又问道:“是你将饭送进来的?”
  “嗯。”
  “那么,你现在何处?”
  “我就在你身边。”
  石玉筠转头四顾,却是人影全无。
  他不由得寒气进冒,额际上,也出现了汗水。
  只听“无影人”又道:“快吃饭吧,不要多问。”
  说完声息寂然。
  石玉筠慢慢的定下心来,趋近桌边,一缕菜香,扑鼻而入,顿时触动了饥肠,一阵狼吞虎咽,吃个净光。
  就在这时,那缕清晰的声音,又响在耳边,道:“孩子,你移动窗下的座椅,到另一室习功。”
  石玉筠一看,窗户下果有一把座椅,他立时走了过去,轻轻的移动了一下。
  顿时,左侧墙壁,发出一阵轻微的响声。
  立时出现一道门户。
  他轻灵的走了进去,石门复闭。
  室内空空如也,恁什么也没有。
  不过,粉白墙壁上,却画着几个人像,有的坐着,有的卧着,有的立着,也有的腾跃。
  再仔细一看,每个像下,都有字迹。
  蓦闻——
  那缕清晰的声音,又道:“这是一种‘轩辕神功’,你照着人像图,以及下面的注解练习就可以了。”
  石玉筠感动得无以复加,声音微颤的道:“伯父……”
  话未说出口。
  已被截住道:“好好练习吧!”
  于是,石玉筠不眠不休的在室内,按照图示,开始练习起来。
  在他习功的期间内,总是在他的肚子有点饿时,即有饮食,放在身旁,却从未见人来过。
  习以为常,已并不感到奇怪。
  他知道乃是“无影人”送来的。
  至于大小便,当然也由“无影人”指点他。
  时间——
  悄悄地流逝。
  他估计不出有多少时日。
  不过,“轩辕神功”已经练得纯熟自如。
  这时,那个清晰的声音,道:“孩子,可以了,你按动墙壁上的黑点,就可以出来。”
  石玉筠看见自己进来的墙壁上,确有一个黑点。
  立即伸手按上,裂开了一道门户。
  侧身而出。
  那声音接着道:“孩子,我有话问你。”
  “伯父,请问。”
  “在你来的时候,我看你的面色,似乎中了毒。”
  “中毒?”
  “你曾服过何种药物没有?”
  石玉筠的脑海里,急疾的一掠,想起了那个怪人,曾送给自己一颗“聚功丹。”
  答道:“有。”
  “什么药物?”
  “侄儿曾遇一怪人,送我一颗聚功丹。”
  “你服下了?”
  “是的。
  “感到怎样?”
  “当时感到功力,似乎增进不少。”
  —763—

  “这就是了。”
  “伯父,到底如何?”
  “凡是使功力亢进的药物,时间一到,就会使血管迸裂而亡。”
  石玉筠闻言,大骇道:“伯父,侄儿身负师仇,您老人家……”
  话未说完,已被截住道:“你身中的毒气,已被本门的天然屏障‘绿气’消除掉了,用不着担心,你可以回去了。”
  接着——
  “无影人”说道:“我送你出去。”
  “不敢劳驾。”
  稍顿,又道:“你能否现身一见?”
  寂然良久,才道:“好吧!”
  一个娇小的身影,出现在面前,但见她生得眉似远山含黛,眼赛秋水流波,粉颊樱唇,美比天仙。
  当前这一个少女,他所有认识的姑娘与之相比,都不免黯然失色。
  他脱口乎出:“姑娘!”
  “无影人”樱唇微绽,秀目流波。
  旋即又踪影不见。
  只听她说道:“现在我送你出去。”
  石玉筠陡觉一阵晕眩,人又不省人事。
  迨至醒来,他置身在最前面的‘绿气’之处。
  “无影人”的声音,遥遥传来,道:“我哥哥现在何处?”
  石玉筠一怔,道:“谁?”
  “温一川。”
  “他是你的哥哥?”
  “是的。”
  石玉筠心念疾转。
  但他那里能照实说出,遂道:“我也不清楚。”
  “他是否已经遇了险?”
  “没有。”
  石玉筠说这“没有”二字,心里含蕴着无比的痛苦,说了谎话,欺骗了因居在“绿门”的父女两人。
  只闻“无影人”喃喃的道:“但愿如此。”
  接着,她又道:“你走吧!”
  石玉筠接道:“姑娘,我能否询问几句话?”
  他想知道一点有关“绿门”的情形,以及义兄温一川,何以曾独自离开“绿门”,奔走江湖?
  然而却未闻回声。
  他又问了一句,依然并无回声,显然,“无影人”已经返回。
  呆立了一会,才向外走去。
  他走至“武林三叟”的骷髅跟前,不由得停了一下,因为他们以前,毕竟有过一段过节,现在目睹三堆骷髅,也不免感慨万千。
  当下,越过“绿门”,即是石门。
  出得“绿门”,弹身山外疾掠而去。
  转过一道山角,陡见——
  地下躺着几具尸首,每一具尸首,背后都是插着一柄黑色小旗,上面画着一条白色飞龙。
  他不由暗皱眉头,这是什么帮会?
  他逐个的细看了一下,却没有一个认识的。
  怔立了一刻,继续弹身飞掠。
  现在,他必须急速前往六盘山长青谷,找“天通老人”释“无根水”到底要到何处去寻找。
  出得吕梁山,一直西行。
  蓦地——
  数条身影,疾泻而来。
  石玉筠立时刹住身躯,见是“神拳”杨铣,以及蜀山源掌门江顺钫等十几个人,一字排开,拦住去路。
  江顺钫首先越众而出,拱手道:“小侠搭救了八大派掌门,连同老夫在内铭感五内,谨此深致谢意。”
  石玉筠见他们并无敌意,也拱手道:“不敢当,请问老前辈等何以至此?”
  “神拳”杨铣目神光湛湛,语声阴沉的道:“石小侠,向你打听三个人。”
  “不知是谁?”
  “你会认识的。”
  “请讲。”
  “武林三叟。”
  “武林三叟?”
  他的一颗心,不自觉的“扑扑”的跳起来,俊面上,也显出一缕黯然神伤的神色。
  不过,是否应当说出他们的死讯,尚难决定。
  因为还不知道对方的来意如何?
  “神拳”民铣接道:“不错。”
  “武林三叟如何?”
  “你知道他们的下落。”
  石玉筠一怔道:“在下如何知道他们的下落?”
  “希望你明白的说出。”
  石玉筠有点微怒,道:“阁下什么意思?”
  “很简单,我们正要寻找武林三叟。”
  “你们寻找武林三叟与我何干,对不起,失陪!”
  弹身就要……
  陡地——
  十几个人,一声暴吼,喝道:“站住!”
  同时,推出一股撼山慄岳的掌风,将石玉筠弹起的身躯,硬生生的又逼落在当地,还退后了一步。
  石玉筠怒火大炽冰寒的道:“你们要群殴?”
  “神拳”杨铣向前跨了一步,道:“不是这个意思。”
  石玉筠目珠一掠,盯向江顺钫,又回到杨铣面上,喝道:“你不必藏头缩尾,有话明说。”
  “还是一句话,武林三叟的下落。”
  “无可奉告!”
  “你不说?”
  “没有可说的。”
  陡地——
  蜀山派掌门江顺钫,连向前跨了三步,面含愧色的道:“石小侠,为了减小烦恼,你最好说出。”
  “你们究竟何事?”
  “三个月前,他们跟踪你北上,一直就未再见三个人的踪影,相信小侠定然知道其下落。”
  石玉筠冷冷地道:“不错。”
  “神拳”杨铣急接道:“在何处?”
  “对不起还是无可奉告。”
  “是你害了他们?”
  石玉筠“哼!”了一声,面色满罩杀气,道:“是你!”
  “神拳”杨铣怒道:“小子,今天你不把命留下!”
  弹身猛扑。
  石玉筠身躯微侧,轻轻让过,喝道:“你们要打?”
  “不得不如此。”
  数缕掌风,疾卷而上,但江顺钫却未出手。
  石玉筠一声厉喝,道:“你们身为侠义道,竟如此的不辨是非。”
  接着“风雷三掌”的“第一招飞”施出。
  一声呼叫,一具身体凌空飞起,直摔在三丈以外,半晌还未爬起来,这还是他并未施展全力,否则,那人已横死当地。
  石玉筠一招震飞出一个人,弹身而起,道:“后会有期!”
  几个闪幌,已消失了踪影。
  他奔驰之间,心里暗忖:“武林三叟因何跟踪自己?难道他们这些人,都是暗通声气?”
  他想不出所以然,心里暗暗纳闷不已。
  本来他是可以说出的,但一来关系着“绿门”的秘密,二来“神拳”杨铣问话的口吻,令人难以忍受。
  是以他宁可得罪他们,也不愿说出。
  一阵急驰,发现前面有个“双燕会”徒,抬着一具棺木,石玉筠立时怒火上涨,暴喝道:“站住!”
  弹身而上,拦挡在前面。
  那八个“双燕会”徒,同声惊呼:“石玉筠。”
  他们已将棺木放下,怒目瞪视。
  石玉筠“嘿嘿”两声冷笑,道:“不错。”
  微微一顿,又喝道:“谁的棺木。”
  内中一个“双燕会”徒,喝道:“你管他是谁的!”
  “我要问。”
  “你想找死?”
  说着,八个同时散开,似要动手。
  石玉筠再闪喝问:“你们说不说?”
  “不说。”
  石玉筠大怒,欺身上步,五指箕张,已扑向那个说话的“双燕会”徒。
  其余七个会徒见状,同声暴喝围攻而上。
  石玉筠双臂翻飞,数声惨哌,已劈死两个。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声冷“哼!”道:“好狠的手段!”
  石玉筠抽身疾转,见是一个身穿重孝的女人,立在身前二丈余远,一双秀目,含有无比的怨毒。
  忽然——
  一个“双燕会”佬,趋前一躬身,道:“小姐,这小子……”
  话声未已,那身穿重孝的女人,一挥玉臂,道:“我知道。”
  说着,目光又掠向石玉筠,道:“你为什么要拦截?”
  “小爷想知道里面装的是谁?”
  “你管得着?”
  “我想知道一点。”
  “如果不说?”
  “那就莫想离开。”
  身穿重孝的女人,秀目一寒,道:“我就试试你有多大能耐,敢处处与双燕会为敌!”
  弹身纵上,举掌就要……
  蓦地——
  一条黑影,凌空泻泻落在场中,大喝道:“小姐,由老夫来。”
  重孝女人闻言,撤身缩臂,又退回原地。
  石玉筠向黑影看去,竟是一个五旬左右的老者,胸前也绣着两只白飞燕。
  陡地——
  石玉筠脑海里,想起了这个老人,他正是挟走义兄温一川的老人,同时,他对身穿重孝的女人,也猜测出一个眉目来。
  一时怒火上升,目眦欲裂,大喝:“你是谁?”
  身宽余重孝的女人冷冰冰地道:“告诉你,让你死了也好瞑目,双燕会长之义女兰兰。”
  原来兰兰与惠惠,都是“双燕会长”的义女。
  石玉筠顿时杀机罩面,一阵凄厉的狂笔,道:“想不到踏破铁鞋无觅处,我要为义兄报他了!”
  他双目喷火。
  一步一步的跨上。
  他已将在“绿门”所习的“轩辕神功”运起,准备一举就将这一个淫妇击杀,方消心头之恨。
  兰兰见状,不由机伶伶的打个冷颤,后退一步,道:“你说什么?”
  就在这时,那个黑衣老者,紧傍在兰兰身边。
  石玉筠立住身躯,厉声道:“贱人,我要杀你!”
  “凭什么?”
  “你害死我的义兄。”
  “谁是你的义兄?”
  “温一川。”
  “温一川?”
  兰兰的面色骤变,一阵凄厉的长笑,秀目中滔滔地流下了泪水,将眼一闭,颤声道:“石玉筠,你下手好了!”
  此话一出,石玉筠怔在当地。
  此际——
  那个五旬左右的“双燕会”徒,侧头道:“小姐,你……”
  兰兰双目未睁,截住说道:“不要你管,你仍然照着原定的计策行事!”
  陡地——
  石玉筠的脑海里,袭上一丝意念,敢情,她是在施展“苦肉计”,知道敌不过自己,故意如此做。
  忖念及此,适才的怀疑,一扫而空,喝道:“小爷放不过你!”
  又举步前进。
  同时,暗中再次运起功力。
  两人之间的距离,由一丈、八尺、六尺……
  双方缩至四尺,兰兰依然并无动静。
  这种莫测高深的动作,使石玉筠不自觉的止步,无论如何,他不能出手对付一个不抵抗的女人。
  这样,传到江湖即使替义兄报了仇,也会为人所不齿的。
  是以,又立住身躯喝道:“你再不出手,小爷可对不起了!”
  忽然——
  立在兰兰身旁的那五旬左右的会徒,沉声道:“你要报仇?”
  “不错。”
  “你知道棺木中的是谁?”
  “谁?”
  “就是你义兄温一川的仇人!”
  石玉筠“啊”的惊呼出声,登登后退。
  就在这时。
  兰兰“哇!”的一声嚎哭,弹身疾逾弩箭离弦,飞掠而去,几个闪幌,已不见了踪影。
  石玉筠弹身就要……
  那个“双燕会”徒,已自喝道:“稍待!”
  “怎么样?”
  “告诉你,我家小姐,已偷偷离开双燕会,因不满其义父的作为,故而出走,即是老夫也是如此。”
  “有这等事?”
  “适才你说棺木里是我义兄的仇人是何意?”
  “我家小姐的容貌,你是看过了,因有‘空空府’……”
  石玉筠脱口截住道:“‘空空府?”
  他曾听方若璋说过“空空府”的名字,不过,在江湖上,已是半余年来,再未听人谈过,想不到会从双燕会徒口中又说出。
  五旬左右的老者继续道:“空空府与双燕会互通声气,其府主有两子,长子就是半年前你所曾见过的那个少年,名叫孙斌……”
  石玉筠“啊”的惊呼,道:“就是他!”
  跟着,他又问道:“他怎么样?”
  “这孙斌觊觎小姐的美色,对令义兄自然怀嫉妒,千方百计的陷害,小姐深知其内情,想把孙斌除掉。
  “但苦于并无良策,那孙斌性喜酒食,因之触动了小姐的灵感,遂置办了几色精致佳肴,放在屋内。
  “因为孙斌每天总去找她几次献献小殷勤,希望能打动小姐的芳心,想不到这一天他却未去,而令义兄外出返回屋内,发现精致佳肴,竟然吃下,迨至他发觉不对,即时离开外出,竟遇上了你。”
  他咽了一下口水,接道:“我家小姐一见自己竟毒害了亲夫,真是痛不欲生,当时就要寻求自尽,幸经老夫解说,要替他报了仇,才能令他瞑目。”
  至此,石玉筠完全明白了,但又一个意念升起,道:“你小姐杀了孙斌?”
  “棺林里就是?”
  “你们现在意欲何往?”
  “把他暗送到空空府,分化两家的情感。”
  微微一顿,他的面色倏变,急道:“不好!”
  石玉筠紧接着问道:“怎么样?”
  “我家小姐不知何处去了?”
  他立即帮助剩下的六个会徒,抬着棺木,如飞而去。
  石玉筠眼看着他们离开,心里不是酸?是悲?
  使他万万想不到义兄温一川的死,内情会会如此的曲折复杂,他心里自问,这件事有否可能?
  然而——
  这个“双燕会”徒,却又言之凿凿。
  他后悔未能打开棺木,一验真假。
  说不定他们是在欺骗自己。
  但继而一想,兰兰的悲恸形态,毫无做作之像。
  想着,决定日后再行细察。
  正要弹身之际,蓦地——
  一条人影,电闪星驰,疾掠而至。
  来人系中年书生打扮,乃是“霸王庄”与自己打赌的那个人。
  石玉筠一声惊呼,道:“你……”
  他并不知对方的名字,是以,仅呼出一仅“你”字,立即顿住口。
  那中年书生已看清是石玉筠,即刹住身躯,道:“我总算找到你了。”
  “找我?”
  “是的。”
  “阁下找在下何事?”
  石玉筠满头雾水,因为两人之间,并没有什么瓜葛,如果追究起来,两人在“霸王庄”打赌,对方还欠千两纹银。
  中年书生目射锐光,道:“你惹下的乱子,现在闹大了!”
  石玉筠心头一震,脱口道:“乱子?”
  “不错。”
  “请阁下将话说明。”
  “你已忘记?”
  石玉筠还真估不透对方是何意?
  立即接道:“在下与阁下仅是在霸王庄见过一面,自信……”
  谁料——
  话未说完,中年书已自截住道:“就是霸王庄之事!”
  石玉筠一声冷“哼!”道:“在下由于一字之差,后悔莫及,阁下何意?不妨明说出来。”
  “你猜我是谁?”
  “我没有知道的必要?”
  中年书生却不能为忤的道:“我是郁玲玲的叔父郁勋鼎。”
  微顿,又道:“你为什么不到郁家寨?”
  “在下没有去的必要。”
  “你想置诸不理?”
  “因为郁姑娘并不是在下所找的人?”
  “你现在必须前往一行。”
  “这就是找我的理由?”
  “你将玲玲救出,他们全家大小三十六口,全被霸王庄屠杀个净光,只剩玲玲一个人。”
  石玉筠闻言,面色骤变,惊呼出声,道:“有这等事?”
  “我岂会骗你!”
  “郁家寨”上上下下三十六口生命,如此说来,完全是死在石玉筠所造成的事实,如果他没有抢亲那一段事,是不会有此事发生。
  石玉筠心胆俱裂,无以自处。
  只听郁勋鼎又道:“无论如何,你必须前往郁家寨一行,因为玲玲无人能将她劝开,只有你前往一行。”
  石玉筠身材躯抖颤,双目暴出愤怒的火花。
  牙齿咬得“格格”作响。道:“郁家寨在何处?”
  郁勋鼎说了方向,又道:“石小侠,你应当处理这件事的善后,玲玲已是一个孤苦的女孩子,希望你善视之。”
  石玉筠那里还听得进去,弹身向郁家寨飞掠。
  他自从习得“轩辕神功”后,动力大进。
  这一施展轻功,真是快若星飞丸抛,即是路上有行人,也无法看见其影,只是一阵风而已。
  “郁家寨”已然在望。
  他的一颗心,就要爆开来。
  远远地——
  就听见一缕微弱的哭声。
  显然,这个哭声,乃是由于时间过久,以致哭得丹田真气涣散,而至微弱下来。
  石玉筠的心跳了,脚步也慢了下来。
  他不知如何安慰郁玲玲?
  他也不知道如何善后?
  哀哀的哭声,刺进他的心窝。
  微一踌躇,弹身纵进寨内。
  触目的是一具具的尸体血迹斑斑,惨不忍堵。
  一个娇小的身影,伏在一具尸体上痛哭。
  石玉筠弹身近前,声音哽咽的道:“郁姑娘,你要节哀顺变。”
  郁玲玲抬头,见是石玉筠,秀目圆睁厉喝道:“你这个刽子手,给我滚,滚!”
  喝声,怨毒至极。
  石玉筠“登登”后退数步。
  “是的,我是刽子手,我要为郁家寨三十六口,加倍的讨还血债,姑娘保重!”
  说完,弹身而起,向霸王庄飞掠。
  他的心里,充满了仇恨!
  此际——
  如果有人看见他的玉面,也会心惊肉跳。
  夜色光临。
  大地上遍布着恐怖。
  一条身影,飞掠至“霸王庄”前。
  这人,正是石玉筠。
  他举掌劈向庄门,“轰隆”一声大响,庄门应手而开,霎那间,涌出了十数个横眉竖眼的壮丁。
  一阵惨叫之声响起!
  血雨横飞!
  遍地尸骸。
  石玉筠弹身向内直进。
  口里厉喝道:“老匹夫,你杀了郁家寨三十六口,血债血还,我要加倍的讨还公道。”
  庄内的人,如同潮涌。
  更有人暴吼,道:“捉住这小杂种!”
  撕空的惨吼,令人胆颤心惊。
  石玉筠如同疯狂一般,乱劈乱砸!
  陡地——
  一声暴喝,道:“谁敢到霸王庄来撒野!”
  一条巨大的身影,从内宅纵出。
  来者正是“霸王庄主”。
  石玉筠面对仇人,切齿咬牙,厉喝道:“老匹夫,还我郁家寨三十六口生命!”
  他一步一步的向前跨进。
  “霸王庄主”雄踞一方,目睹遍地尸骸,早已怒火高升。
  阴阴的“哼!”道:“小子,你抢走我的儿媳,今天就要你零碎的死!”
  石玉筠待他话落,弹身掠上,“轩辕神功”运至极限,何异于天塌地陷,掌风广及三丈方圆。
  惨鸣传处!
  “霸王王庄主”血肉模糊,已栽倒当地。
  石玉筠一声哈哈狂笑,掌势横飞,又劈死了十数个壮丁,他要杀得“霸王庄”鸡犬不留,才肯甘心。
  又是一阵惨厉的呼叫!
  才渐渐声息不闻。
  “霸王庄”一片沉寂。
  阵阵地血腥气味,随风飘散。
  “霸王庄”内,躺着四十二具尸骸。
  个个都是脑浆迸裂,死状厥惨。
  这是石玉筠下的辣手。
  说起来,他并不是一个嗜杀的人,而是被逼迫的。
  因为这件事情的兆因,乃是起于抢亲。
  若不是他误听了一个字,是不会发生的。
  这是不是一种报应?实在难说。
  “霸王庄”上上下下,欺压良善,渔村附近的乡民,一般人敢怒而不敢言,只有忍辱偷生。
  现在,“霸王庄”是冰消瓦解了。
  附近的居民,均会额手称庆。
  当下,石玉筠立在庄内广场中,心头一畅,昂道一阵“哈哈”大笑,喃喃的道:“郁姑娘,在下替你们郁家的人报仇了……”
  陡地一个冰寒至极的声音,接道:“你好狠的心肠!”
  石玉筠身躯陡转,心头大震。
  说话之人,竟欺到自己的身后,竟然未觉。
  目光落处,身前二丈余远,立着一个身穿灰衣,头蒙白巾的怪人。
  从蒙面巾上,射出两缕利刃似的目光。
  陡地——
  石玉筠想起了“太极门”被毁之事。
  他清楚的记得骆芝说过:“有一批身穿灰衣,头蒙白巾的怪人。”
  当前这一个人,不正是如此装束。
  他一声厉喝道:“怎么样?”
  灰衣蒙面人冰寒的道:“我说你心狠手辣!”
  “你管得着?”
  “我就想管一管。”
  忽然——
  石玉筠厉喝道:“报名!”
  他想从对方的名字,找出其来踪去脉。
  灰衣蒙面人,道:“你配?”
  石玉筠玉面骤寒,喝道:“看我配不配?”
  弹身就要……
  蓦闻——
  蒙面人冷冷地道:“慢着!”
  石玉筠刹住身躯厉声道:“你要留遗言?”
  “留遗言的是你,而不是我。”
  石玉筠一阵哈哈狂笑,道:“好大的口气。”
  “稍停就叫你见识见识。”
  “有本事就报名。”
  “这有什么不可以,黑风使者。”
  “黑风使者?”
  “不错。”
  “你是何门派?”
  “这个无须知道。”
  微顿,语声变得令人起慄的道:“你为什么将他们悉数杀尽?”
  “自有我的理由。”
  “说!”
  “我不说。”
  “你敢不说!”
  在说之间,“黑风使者”,手中竟握着一枝黑色小旗,上面画着一条白色飞龙,旗杆约有一尺长,在星月光下,泛出亮光,显然是精钢铸造的。
  猛地——
  他想起了自己离开“绿门”,曾见好好几具尸体,背上都插着一柄小旗,无疑地凶手与此人是一路。
  不过,那旗杆是普通的铁所造成,与此人手持之旗杆,略有不同。
  当下,石玉筠大声喝道:“吕梁山外的尸体,是你的杰作?”
  “不错。”
  “他们与你何怨?竟要他们暴死荒野!”
  “这不是你问的,快说你的事!”
  “不说”
  “你真不说?”
  “不说。”
  “好。”
  话声中,身形快似幽灵鬼魅,疾掠而至,手中的黑旗,如同划空流矢,直戳向石玉筠的心窝。
  石玉筠大骇,立时“轩辕神功”遍布全身,招出“风雷三掌”。
  “黑风使者”身躯一闪,划出掌风之外,其黑色小旗,依然指向心窝,疾快绝伦,使人防不胜防。
  石玉筠吓得寒气直冒,节节后退。
  黑风使者,一声厉喝:“躺下!”
  眼看石玉筠就要溅血,陡地——
  一个满头白发,将脸面全部掩住的女人,凌空降落场中……

  第二十二章 查身世师仇添家仇
  灰衣蒙面人,一见白发拂面女人,惊“啊!”一声,立势弹身后退,飞纵疾掠,霎眼消失了踪影。
  其身法之快捷,端的惊人。
  石玉筠吓得一颗心“噗噗”乱跳。
  想不到这“黑风使者”的武功,竟如此高绝。
  他自己虽然又习得“轩辕神功”,却仍自不敌。
  这“黑风使者”到底是何派?令人难测。
  他试揩了一下额际上的汗水,目光掠向身前六尺处,那个白发拂面的怪人。
  他惊骇未消,不由“登登”后退数步。
  这个白发拂面之女人,其发长竟垂及膝部以下。
  在黑夜之间,出现这样一个怪人,即是胆量再大,也不免有点心惊肉跳,何况又是遍地尸骸。
  由于白发拂面,竟看不出美丑老少。
  石玉筠不知道是敌,是友?
  但“黑风使者”被对方惊走,毫无疑问。
  当下,立即拱手道:“不知阁下是人?是鬼?”
  话声甫已,从白发后面,传出一缕玄冰似的声音:“人与鬼又有何分?”
  石玉筠闻声,胆量即壮,道:“请问此话怎讲?”
  白发拂面女人,接道:“当今江湖中,多的是名利鬼、好杀鬼、奸许鬼、人面兽心鬼、见色起意鬼,像这类人,与鬼何异?”
  稍稍一顿,语声更玄寒的道:“他们这些人何辜?你造此杀劫?”
  石玉筠心头一颤,道:“有原因。”
  他担心着这个怪人,会与“霸王庄主”有关系。
  忖念及此,将心一横,挺胸站定。
  若他们之间,真有关系,自己也要与她周旋一下,抱定“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决心。
  死,又有什么关系。
  胆气一壮,玉面上即时显了无比的刚毅。
  白发拂面女追问道:“说!”
  仅仅的一个字,其音具透心肺,石玉筠不自觉的打了一个冷战。
  当即默运起“轩辕神功”护身,以防对方突袭。
  口里却说道:“他们杀郁家寨三十六口,鸡犬不留。”
  “为什么?”
  “他们强迫郁女为婚。”
  “就是这个原因?”
  石玉筠心神一沉,暗忖:“就将原委说出,看她如何?”
  于是,遂将往事说了一遍。
  白发拂面女人,道:“这件事情,是肇因于你的身上。”
  “是的。”
  “你何会如此粗心?”
  石玉筠的俊面陡红,呐呐的:“确是粗心,把郁字听成易字,由此一个易差,造成这大的杀劫,后悔莫及。”
  “往者已矣,来者可追,以后要小心……”
  稍停,又道:“不过,霸王庄上上下下,对附近的乡民,也可说恶毒至极,其有这样的下场,也不为过。”
  石玉筠无话可接,怔立在当地。
  显然——
  白发拂面女人并无恶意。
  忽地——
  石玉筠的脑海里,浮上了一个人影。
  他不假思索的脱口呼道:“白发夫人!”
  “是的。”
  石玉筠立即撤去神功,前跨三步,躬身一揖道:“晚辈承老前辈一再搭救,没齿难忘。”
  “这倒用不着挂怀。”
  “晚辈……”
  白发夫人截住道:“我问你一件事。”
  “请问。”
  “听说你得了块黄绢?”
  石玉筠一怔,遂道:“是的。”
  “上面载的什么?”
  “晚辈曾请教过通天先生。”
  “他怎么说?”
  “需要无根水。”
  “无根水?”
  “是的。”
  “这倒是轻而易得的东西。”
  “什么?”
  “就是雨水。”
  石玉筠的心头豁然开朗,他怎的前些日子未曾想到雨水,这种水如果用容器接住,岂不就是无根水?
  只听“白发夫人”继续说道:“逢上雨天,将黄绢放在雨水内,岂不现了奥秘。”
  “多谢老前辈指示。”
  “你要好自为之。”
  但见白影一幌,人踪已杳。
  石玉筠长长地透出了一口气,弹身飞出霸王庄。
  现在,他必须到“郁家寨”一行。
  对易玲玲应当有个安排。
  不过,他能够收留她吗?
  心里的答案,是不能的,因为这是出于一种误会,更何况他已经有了未婚妻,还有仇英英······
  然而——
  整个寨内,死寂一片,除去地上的尸体外,再就是阵阵的血腥气味,触入鼻端。
  郁玲玲已是踪影不见。
  石玉筠的一颗心,加剧的跳动。
  一个不祥的预兆映现上脑际。
  立即逐个的死体看视,却没见郁玲玲。
  他这才放下心来,弹身掠出寨外。
  仰首高空,却见万里无云,他希望现在能下场大雨,及时解开黄绢上的奥秘。
  可是,风云无时,急有何用?
  蓦闻——
  一缕凄伤的哭声,破空传来。
  石玉筠心头一动,展开轻功,循声奔去。
  但闻一片林内,传出一缕冰冷的声音,道:“大爷难道配不过你?”
  一个女人的声音,凄厉的叱道:“恶贱,我饶不了你!”
  那个冰冷的声音,一阵阴则则的笑道:“你已为我所有,还有什么难过的,不过,暂时我却不能将你带在身边,后会有期。”
  石玉筠在林外一听,大喝道:“站住!”
  弹身纵进林内。
  他猜测得出,定然是一个淫贼。
  瞥眼间——
  发现了一条熟悉的身影,脱口厉喝:“无毒先生你这个人面兽心的淫贼。”
  然而——
  “无毒先生”头也不回,一抖手,撤出一蓬黑豆似的东西,朝石玉筠激射而来,“咝咝”有声。
  石玉筠深知他善于用毒,立即打出一记掌风。
  将暗器击落。
  就在转眼之间,“无毒先生”已踪影不见。
  石玉筠知道已追赶不上,立时回身走向倚坐树根旁的一个少女身前。
  但见她大腹便便,嘤嘤啼泣。
  石玉筠呼道:“姑娘。”
  那少女抬起一双泪眼道:“你······”
  “在下认识无毒先生。”
  少女止住哭声,疑奇的看向石玉筠。
  “他叫无毒先生?”
  石玉筠点头,道:“是的。”
  “他不叫无毒先生。”
  石玉筠一怔,道:“叫什么?
  “他叫何中轩。”
  “何中轩?”
  “是的。”
  这使石玉筠迷糊起来,自信自己的一双眼睛,看得清清楚楚,怎么会变成为何中轩了?
  旋即——
  他明白了,一点头道:“可能他是故意捏造的姓名。”
  少女哽咽着问道:“你说的无毒先生叫什么?”
  石玉筠摇头道:“在下倒不大清楚。”
  “我也曾听见过有个无毒先生,却不是他。”
  至此,石玉筠真不敢嘴硬,于是,说道:“请问姑娘,何以在此?”
  那少女哽咽了一阵,遂简略说出往事。
  原来她是姜家坝的人,名叫姜翠銮,在无意之中,认识了何中轩,并被他引诱成奸,经过春风一度,珠胎暗结。
  但何中轩与她成奸后,即踪影不见。
  两月后,她感到自己的天癸未临,即暗暗离家出走,寻找个郎想法急早成婚,以免丑事外扬。
  江湖上几个月的浪迹,个郎鱼沉雁杳。
  而她的肚皮,却一天一天的胀大起来。
  她自知无法回家,白天住在洞穴中,夜晚即在附近寻找吃食,并打听个郎消息。
  不想于此地相遇,他仍然绝据而去。
  石玉筠听得怒愤填膺,接道:“姑娘,不管她是否无毒先生,将来我碰见之时会向他询问的,如果真是他,我会要人来看你,否则,就劈死这个无义的东西。”
  微顿又道:“姑娘现住何处?”
  姜翠銮泪眼婆娑,遥指向林外的一座山峰,道:“就在对面山谷内的石洞内。”
  石玉筠道:“好,姑娘请回,我会替你找到他。”
  他的心头,烦乱已极,他肯定这个人,定然是“无毒先生”无疑,难道他的本名叫何中轩?
  对方历次帮过自己,在道义上,自己应该劝告他,使他负起保护姜翠銮的责任。
  他反复的思索,找不出答案。
  奔行之间,但见浓云密布,狂风疾卷。
  这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奏。
  石玉筠内心暗喜,弹身疾掠。
  他想找一个山洞暂避风雨,并设法解开黄绢的秘密。
  经过一座镇甸买了一个小盆,又带了一点干粮,飞射进一座山谷内,恰好大雨倾盆而下。
  转眼发现块突出的岩石,身躯一幌,立于底下。
  他将小盆放在外面,接着雨水。
  不多时,云收雨停,阳光从云缝内射出。
  石玉筠拿起小盆,放在面前,立即从怀内掏出那块黄绢,
  放在水内。
  他紧张得有点抖颤。
  因为这上面,关系着自己的身世,以及“银笛”的下落。
  是以,心无旁顾,聚精会神的看着小盆内黄绢,至于谷内的一切就视而不见了。
  这块黄绢,似乎经过油浸,竟不沾水。
  他有点奇疑起来。
  但,两只眼睛,仍未离开黄绢。
  不管如何,也要弄个水落石出。
  就在这时,一阵微风飒然。
  只觉眼前人影一闪,又踪影不见。
  他急疾的抓向盆内的黄绢,竟然空空如也。
  石玉筠心下大骇,弹身而起,却是空谷寂寂,四无人踪。
  他撕空袭云的一声厉啸,沿谷疾追。
  一条红影,迎面驰来。
  娇声呼叫:“弟弟,你脱险了?”
  来人,竟是“恨天姬”。
  石玉筠心头难过,语冷如冰的道:“你可曾看到有人驰过去?”
  “恨天姬”立住身躯,问道:“什么人?”
  “不知道。”
  “怎么了?”
  “你没有看清楚。”
  “弟弟,有什么紧要之事不成?”
  石玉筠星目喷火,牙齿咬得“格格”作响,道:“黄绢丢了!”
  “是谁有这样的高的武功拿去?”
  石玉筠的泪水扑簌簌的滚下两颊,他太伤心了。
  因为这块黄绢丢失,将影响他报仇的希望。
  “恨天姬”幌身疾上,紧搂住石玉筠颈项,道:“弟弟,不要难过,姊姊陪你去寻找。”
  石玉筠在伤心之时,有这样一个人来安慰,他的内心,感到无比的舒畅,口里不自觉的叫道:“姊姊,你近来好吗?”
  “恨天姬”抽出一只手来,替他揩掉泪水,道:“弟弟,姊姊差点活不成!”
  石玉筠一怔道:“姊姊此话怎讲?”
  “恨天姬”将两手垂下,幽幽地道:“弟弟,你被迫坠下绝谷……”
  石玉筠“啊!”的一声,截住道:“姊姊你看见了?”
  “是的。”
  “你怎会到那里去?”
  “姊姊因为记挂着你失掉武功,远在天山,中途会遇见恶人,所以随后紧紧追赶,想到你的功力恢复返回。就在你被迫坠下绝谷之刹那,我适时赶到……”
  石玉筠又是“啊!”的一声,截住道:“姊姊,你曾喊过我?”
  “恨天姬”点头道:“我还在崖上,流连了三天。”
  石玉筠闻言,一阵激动,猿臂一伸将“恨天姬”紧拥在怀中,连连的叫着:“姊姊,姊姊!”
  两人越搂越紧,恨不得就合而为一。
  “恨天姬”虽然面截假面具,但她那樱红的嘴唇,却是本来生就的,诱得石玉筠的一颗心“卜卜”乱跳。
  她微拢着双目,螓首微略昂,似有所期待。
  这一个女魔头,虽已年逾不惑,而且,其名声震感着一般武林人物,但她在喜爱的人面前,变得无比柔弱。
  她娇喘吁吁,真是我见犹怜。
  石玉筠不是鲁男子,头部一低,四片嘴唇,已粘合在一起。
  丁香微吐,酥麻酸软。
  而且,发出“啧啧”的微声。
  两个人,都沉浸在美妙的幻景中。
  尤其石玉筠初尝甜头,更加吮吸得厉害,他恨不得就将她一口吸进肚子里去,方才甘心。
  “恨天姬”的酥胸紧抵住石玉筠的胸脯。
  石玉筠有一种说不出的美妙感觉。
  抽出一只手,摸向了那软绵绵的酥胸,顿时——
  一股热流冲遍了全身。
  也就是刹那间——
  他把师门的仇恨,以及未婚妻室,还有恩恩怨怨,统统忘记了干净,一切一切均不复存在,脑海里充满他如渴的欲念。
  “恨天姬”娇慵无限的任其抚摸,任其吮。
  谷底,呈出了一片春色。
  陡地——
  石玉筠将手一抄,把“恨天姬”捞起,弹身向那块突出的岩石驰去,霎时间,已抵跟前。
  他探手将捋向她的裙带,欺霜赛雪的两股,呈现眼前,石玉筠就要……
  忽地——
  “恨天姬”拉上裙,颤声道:“弟弟你……”
  “姊姊,我要!”
  “你的身体,难道忘记了?”
  一盆冷水,浇得石玉筠机伶伶的打个冷颤。
  满腔欲念,惊得烟消云散。
  “登登”后退数步,羞得玉面通红。
  “恨天姬”见状立即赶前握住他的手,轻声道:“弟弟,你难过?”
  石玉筠羞愧无限的道:“姊姊,我不是人,我不是人!”
  “弟弟,不要这样说,你急切的需要,姊姊又何尝不需要,只是你的身体异于常人,姊姊无能应付。”
  “我真该死!”
  “弟弟,将来再想办法。”
  她情柔柔,意绵绵,在石玉筠的面颊上,轻吻着。
  石玉筠被她一阵诱劝说,羞赧之心,一扫而光。
  “恨天姬”又柔情的说道:“弟弟,你真的喜欢我?”
  “真的。”
  “将来你会不会忘记我?”
  “不会的,只要姊姊不忘记我。”
  “倘若有人阻挠怎办?”
  石玉筠为之一怔。
  脑海里,很快的想起“酒驼”与“地行乞”,这两个人,似乎对“恨天姬”知之甚详,一再居中阻挠。
  石玉筠将心一横,道:“这是我的事,与别人无关。”
  “恨天姬”微昂螓首,轻抚着石玉筠的面颊,道:“弟弟,或许他们有理由,如果真有阻挠,为了你,我会忍耐的,只要他们不在,我即会回到你的身边。”
  石玉筠目睹她那丑恶面孔,即道:“姊姊,你……”
  “怎样?”
  “你可否将面具摘掉?”
  “在你的面前可以,但离此我仍要戴上。”
  说着,纤手一抹,石玉筠的面前陡亮。
  这是石玉筠第二次看到“恨天姬”的本来面目。
  她的美,使他愿意为他死。
  为她做一切事。
  双目不霎瞪视着她。
  陡地——
  他的脑海里,又浮上了一个倩影,那是在“绿门”中,所见的那个如同幽灵似的“无影女”。她与“恨天姬”的美,并无轩轾。
  一个如同一株盛开的牡丹,娇艳绝伦,使人有一种被它所放射的光彩,而被溶化的感觉。
  另一个如同一株空谷幽兰,显得孤寂冷清,无人欣赏,以致芳心凄楚,幽怨自嗟。
  石玉筠被她的绝色迷住了,怔怔的呆视。
  只听“恨天姬”柔声道:“弟弟,我美不美?”
  “姊姊,你太美了。”
  “真的?”
  “嗯。”
  “你说说看,怎样美法?”
  “姊姊,古人云秀色可餐,我真的体味到这句话。”
  “弟弟,想不到你很坏。”
  石主筠猿臂一伸,又软玉温香抱满怀,嘻嘻笑道:“我坏,我坏!”
  “恨天姬”依偎在他的怀中,如同小鸟依人,她真的又回到了黄金的少女时代了,享受着爱抚。
  忽然——
  她轻轻地挣脱石玉筠的怀抱,道:“弟弟,我有一件事问你。”
  “什么事?”
  “你对一个人的年龄如何看法?”
  “年龄?”
  “是的。”
  “姊姊,什么意思?”
  “譬如说,一个女人的年龄,比一个男人的年龄大,倘若这样两个结合在一起,你会不会指责他们。”
  石玉筠曾听酒驼说过,她的年龄比自己大上一倍还多,他已明白她的意思。
  是以,毫不犹豫的道:“姊姊,我没有这种看法,只要双方喜爱,对于年龄又有什么关系?”
  “是的,我相信你。”
  陡地——
  石玉筠又想起一事,问道:“姊姊,令师何人?”
  “恨天姬”似乎想不到他会有此一问,微微一怔道:“弟弟,以后你会知道。”
  略顿,即道:“弟弟,你的黄绢丢失,我们应当去追回来。”
  说着,纤手一抹,又戴上面具。
  一句话,提醒石玉筠,再次回到现实。
  他的玉面罩煞,恨声道:“姊姊,我们快追。”
  一把抓住“恨天姬”的玉腕,向谷外疾掠。
  黄绢是绝对不能丢的,因为那上面,关系着“银笛”的下落,以及他的身世。
  奔行之间,“恨天姬”侧头问道:“弟弟,你的功力,增进好多了。”
  “是的。”
  “怎么回事?”
  “我到过绿门。”
  “恨天姬”惊“啊!”了一声,停住脚步,问道:“绿门?”
  “是的。”
  “你怎能进得去?”
  于是,石玉筠简略的将遇见温一川之事,说了一遍,
  “恨天姬”道:“绿门在江湖上,仅是一种传说,弟弟福缘深厚,竟然去过,实在难得,看来你的身世,大有来头。”
  微顿,无限企盼的道:“弟弟,将来你无论如何不能忘记姊姊。”
  “不会的。”
  “我不想全部得到你,只希望你将来分一点温暖给姊姊,就心满意足了。”
  “恨天姬”的一缕情丝,真的系上了石玉筠。
  石玉筠闻言,激动的道:“姊姊,我会将全部的温情给你。”
  “不。”
  “怎的?”
  “因为你的身体,需要几个人来服待你。”
  在这样情况下,恁的柳下惠重生,也不能不被感动,石玉筠脱口连呼:“姊姊,姊姊。”
  霜地——
  有三条人影,凌空泻落。
  两人同时望去,来人竟是“酒驼”、“地行乞”以及仇英英。
  那仇英英一见两人亲昵得拉着手,粉颊顿罩寒霜,从鼻孔里传出一声冷“哼”!
  将螓首转向旁边。
  “酒驼”双目电射光炬,沉声道:“魏芳芳,你究竟缠着他是何用意?”
  “恨天姬”语冷如冰的道:“我喜欢他。”
  仇英英倏地转回头来,樱唇一撇,不屑道:“也不撒泡尿照照。”
  讵料——
  “恨天姬”一阵“咯咯”脆笑,道:“不用照,也不见得输于别的女人。”
  她的话中隐隐的道出她的容貌,并不下你这一个黄花姑娘。
  仇英英粉颊泛煞,娇躯微幌,就要······
  忽然——
  “酒驼”伸臂一拦,喝道:“姑娘且慢。”
  转头对“恨天姬”又喝道:“魏芳芳,我限你马上离开他。
  “我还是老话一句,不。”
  对面三个人,都同时沉“哼!”一声,面上一律的是杀机蒸腾,看样子,都想一下将“恨天姬”毁掉。
  “酒驼”又喝道:“你真的?”
  “难道你真要干涉我的自由?”
  “这不是干涉你的自由,而是你不能与他在一起。”
  “有什么不可以?”
  “当然有理由。”
  “你可以说了出来,我洗耳恭听,你果真有理由,我马上离开。”
  “现在不能说。”
  “恨天姬”鄙夷的一笑,道:“谅你也说不出理由。”
  “魏芳芳,我最后警告你,你敢再说一个不离开,我立刻活劈了你!”
  说着跨前一步。
  就是“地行乞”也功运双臂,准备一击。
  石玉筠处此情况下,感到帮助自己的人,而且,口口声声讲自己为“少君”。
  只听“恨天姬”道:“不!”
  陡地——
  “酒驼”一声大吼,道:“我劈了你!”
  掌势陡举,猛劈而下。
  石玉筠深知“酒驼”的武功,即是再加上一个“恨天姬”也敌不过的,是以,将身一横挡住,喝道:“住手!”
  “酒驼”恐怕伤着少君,立时撤掌收身,道:“少君,你真的喜欢她?”
  石玉筠也是心怀怒火,脱口说出一句气话,道:“不错,我喜欢她。”
  就在这时,“恨天姬”一声脆笑,道:“暂时失陪。”
  红影一闪,消失了踪影。

  同时之间,仇英英气得粉颊泛黄,一声冷“哼!”疾逾流星丸抛,奔驰而去。
  两个女人,却同时离开。
  一个怀着兴奋,到前途去等候。
  另一个带着无比的伤心,悄悄的走了。
  女人的敏感性特别大,尤其情爱方面,“恨天姬”喜欢石玉筠,仇英英又何尝不喜欢,因为她与石玉筠,还是青梅竹马的爱侣。
  虽说石玉筠曾逼死乃父,但她曾打过他三掌,怒恨已大部消散,芳心里,剩下了一份爱的情愫。
  现在她的走,是气走了。
  当下,“酒驼”带着哀愁的语调,道:“少君,你无论如何不能与她在一起。”
  “地行乞”忽然插嘴,道:“她是一团火,绝对靠不得,否则,将会后悔。”
  忽然——
  “酒驼”瞥了“地行乞”一眼,用手又拍了自己的前额道:“少君,我想简短的讲一个故事。”
  “故事?”
  “是的。”
  “请讲。”
  微微一顿,又问:“是有关‘恨天姬’之事?”
  “另一回事。”
  “什么事?”
  “酒驼”轻咳了一下,道:“在二百年以前,江湖中平静无波,各大门派,都在潜心的研习本门武技,冀图发扬光大。
  “其时,有一个‘天荒一叟’,其武功屡与各大门派高手印证,无出其右者,公推为天下第一高手。”
  说至些处,话声顿住。
  石玉筠急问道:“不知此老以后如何?”
  “酒驼”道:“天荒一叟”虽被推为天下第一高手,他仍不满足,因为还有一个人未能与他印证……”
  “是谁?”
  “少林派之开派达摩祖师。”
  “他俩是否印证过?”
  “印证了。”
  “结果怎样?”
  “两个人在巫山之巅神女峰,印证了七天七夜,结果打成平手,正是惺惺相惜,两人竟成为莫逆之交。
  “这两位举世高人,为珍惜七日夜所印证的武功,合著了一本‘太乙奇书’,将二人之绝技,均秘录于内。”
  石玉筠插嘴,道:“不知谁得了这本奇书?”
  “酒驼”接到:“谁也不会相信,凭着这两位功臻化境的高人,竟然被人暗中把‘太乙奇书’偷去。”
  “偷去?”
  “是的。”
  “那么,这个人一定练成了超绝人寰的武功?”
  “事实却不尽然。”
  “怎么说?”
  “据传说是被一位‘神偷’窃去,事后又被其它人物知悉,群起追逐,那位神偷情急之下,抛于一个深潭内,从此以后,也就鱼沉雁落。”
  “难道以后再无人发现?”
  “有的。”
  “谁。”
  “被一个名叫‘九域之尊’的人得到手内,暗中练成了不世绝技,并创立‘神宫’······”
  石玉筠未待他说完,脱口截住道:“神宫?”
  “是的。”
  “神宫在何处?”
  “酒驼”惊怔的不答,反问道:“少君听说过神宫?”
  “不错。”
  “在何处所见?”
  石玉筠心头一掠,道:“在下答应过双方,不泄露她的一切。”
  “对方曾说过什么?”
  “她仅说过‘神宫帝君’无敌太子上官华,谓此人功深造化,举世无出其右。”
  “酒驼”点点头道:“那‘九域之尊’晚年不知去向,帝君之位就让给了上官华。但神宫在江湖上,向来是自修自己的基业。料不到突然夫妇双双暴毙,他们两岁的亲生儿子也踪影不见。”
  石玉筠不由又插嘴,道:“是恶人陷害?”
  “不错。”
  “不知是谁下的手?”
  “狄中浩!”
  “狄中浩?”
  石玉筠双目电射怨毒之光,上下牙齿,“格吱”作响。
  他想起了恩师十数年来,在毒蛇谷内,所遭受的磨难。完全是这一个叛徒所造成。
  半余年来,明察暗访,尚未得知他的去处。
  只闻“酒驼”又道:“正是这个恶贼。”
  石玉筠杀机罩面,又问:“这狄中浩何以会在神宫之内?”
  “他之投入神宫,主要的是觊觎‘太乙奇书’,但此书系掌门帝君所藏,就是连帝君之夫人也不知悉。
  但由于他工于心计,在帝君面前特别殷勤,竟打动帝君之心,传授了他几手绝技,可是他狼子野心,嫉妒帝君之武功高,想出了绝户之计,利用绝毒之药物,将帝君夫妇毒死。”
  石主筠“啊!”的一声惊呼出口,道:“帝君之子,是否也遭了毒手?”
  “没有!”
  “没有?”
  “由于帝君夫妇穷研‘太乙奇书’里面的精华,无暇照顾爱子,托请好友‘海天大侠’夫妇照顾……”
  石玉筠急截住道:“听说‘海天大侠’练武时,下体受伤,自然无法生育,但他们对待好友的孩子,视同已出,而且他们都住在一起,仍然有子膝前承欢。”
  “不知此人现在何处?”
  “酒驼”与“地行乞”同时掠了他一眼。
  “酒驼”眨了眨眼睛,却摇摇头,道:“不清楚。”
  石玉筠岔开话题,又问:“狄中浩将神宫帝君夫妇毒死,岂不要自己立为掌门,管理神宫?”
  “酒驼”双目陡射神光,语声微带激动的道:“他没有自立掌门,不知在何处请来一些魔头,在一夜之间,将神宫门人,屠杀个净尽,不过,也跑出了几个,他并放起一把火,将神宫烧得片瓦无存。”
  石玉筠听得怒愤填膺,咬牙切齿的道:“恶贼,我不把他剥皮抽筋,誓不为人!”
  “酒驼”顾自的又说了下去,道:“这件事发生后,竟被‘寰宇一怪’徐黟所知,岂料,狄中浩不顾师恩,挑拨江湖人物,将‘寰宇一怪’击死在巫山之巅,就是海天夫妇也被他所害。”
  石主筠听得目眦欲裂,仰天长啸道:“师父,你老人家魂灵有知,应当指示徒儿,寻到叛徒狄中洁,报仇雪恨。”
  两缕含有无比杀机的目光,扫向“酒驼”与“地行乞”道:“老前辈曾否听说此贼现在何处?”
  “没有下落。”
  陡地——
  “地行乞”插口说道:“海天大侠石奇原身死巫山之巅,不过······”
  说着,掠了“酒驼”一眼。
  石玉筠却未注意,紧迫问道:“怎样?”
  “石夫人并没有死?”
  “没有死?”
  “是的。”
  “她现在何处?”
  “这也是一个迷,十几年来,未见现身。”
  “老前辈怎的知她未死?”
  “我在巫山之巅,曾亲眼见过,她跃下山谷后,我即绕道下去寻找,却未见其死骸,显然未死。”
  石玉筠有一事不明,立即又问:“狄中浩既毁灭了神宫,他与‘海天大侠’石奇原,又有何嫌隙?”
  “地行乞”说道:“石奇原夫人,乃是江湖上有名的美女,号称‘羞花仙子’程雪娥,在狄中浩未投入神宫之前,即思染指,但自知功力不敌,先后习得‘寰宇一怪’之绝技,又从神宫中习得绝技,才下此毒手。”
  石玉筠剑眉深锁,又是一事掠上心头,道:“老前辈当时既在面前,为何不予搭救?”
  “老化子与狄中浩的功力,相差悬殊,所以当时权衡得失,未能出面。”
  “那么,他们所照顾的那个孩子,老前辈是否见过?”
  “地行乞”一怔。
  “酒驼”紧接着道:“大概另放在别处。”
  石玉筠悠长的叹了一声,道:“这个孩子如不能找到,将来之‘银笛’‘朱简’,就无处送交了。”
  “少君自己必须练成绝技再说,至于那个孩子的事,以后再说。”
  “但那不是在下所应得的。”
  “这个你不要管。”
  “人言可畏。”
  “少君只管练,江湖绝无人言。”
  忽然——
  石玉筠对“少君”二字的称呼,感到有些奇怪,立即言道:“老前辈何以一再称在下为‘少君’能否相告?”
  “不日即可真相大白。”
  “这要多久时间?”
  “快了。”
  微顿,又道:“少君对那块黄绢的秘密……”
  未待他说完,石玉筠无限激动的道:“被人抢走了。”
  “抢走?”
  “是的。”
  “被谁抢走?”
  于是,石玉筠把前事说了一遍。
  “酒驼”与“地行乞”同声说道:“少君,我们需要及时追查,这块黄绢,无论如何不能丢失,因为那上面正是载有‘银笛’的下落。”
  两个人的神色,显得无比紧张。
  石玉筠道:“到何去寻找?”
  的确,他连对方的身形体貌,均未看清楚,既无线索,又无地址,又根据什么去寻找?
  “酒驼”道:“现在我们只有分头寻找了,快走!”
  说着,打个稽首,与“地行乞”疾驰而去。
  石玉筠也略微犹豫了一下,弹身疾掠。
  奔行之间——
  他的脑海里,想起“酒驼”与“地行乞”适才所讲的故事。
  仔细想起来,两个人的话,有很多漏洞,每次说到紧要之处,就推说不知道了,这不是奇怪?
  同时,他们为什么无端的讲这个故事?
  难道神宫帝君“无敌太子”上官华,与自己的关系?
  陡地——
  “少君”二字,掠上脑海。
  敢情,确是如此,不然他们何以会称自己为“少君”?
  他俩一定是“神宫”内的人,逃跑出来,所以他们也在急急追寻狄中浩恶贼。
  继这,他又想起石奇原夫妇,却摇起头来。
  石奇原夫妇,代为照顾上官华之子,按说那个孩子应该在他俩之身边,而“地行乞”却又说未见。
  当年,老公公“中州神医”搭救自己之时,却又在巫山的一个深谷里,敢情是石奇原夫妇在到巫山之巅前,将自己藏在那里?
  难道自己是上官的后代?
  果真如此,狄中浩与自己有有师门、家门的双重仇恨。
  想着,星目中,喷出怒焰。
  他恨不得能立时将恶贼剥皮抽筋,才能解心头之恨。
  蓦闻——
  一声怒叱破空传来,跟着就是一阵“劈啪!”之声,显然是有人在打斗。
  石玉筠侠肝义胆,弹身循声奔去,霎眼间,已抵近前。
  他隐身在一块大石后面,却见场中,一个中年妇人,生得俊美已极。
  她的年龄虽大,姿色未衰,可见这个妇人,在年轻时,定是倾倒众生的尤物。
  在她的面前,立着一个怪人,石玉筠一见那怪人,顿时怒火上升。
  原来那人正是给他“聚功丹”服食的丑恶怪人,想不到他会在此处拦截中年妇人。
  石玉筠恨怒既生,就要……
  脑海里一动,暗道:“我何不看看他有什么作为?”
  是以,静伏不动。
  双目不要看向场中,中年妇人,娇喘吁吁,显然两人动过手。
  再看那个怪人,却是若无其事。
  只听那怪人阴声笑道:“白观音,老夫等了你二十年,今天你还想跑?”
  石玉筠杨不到这个俊美女人,正是怪人要自己代他寻找的“白观音”。
  那“白观音”杏目圆睁,喝道:“百花蝶,你害得我妹妹不知死活,我恨不得生噬你的肉,有朝一日,我不剜出你的心,誓不为人!”
  “白观音”口中的”百花蝶”,不用怀疑,是一个无恶不作的淫贼。
  “百花蝶”阴阴一笑,道:““你要剜心,似还言之过早,你如能答应老夫的要求,我会自己剜出来送给你。”
  “放屁!”
  “你不必假正经,你所想的人,恐怕连骨头都烂掉了,何必那样死心眼儿?”
  “白观音”气得粉颊泛青,娇躯抖颤。
  只听“百花蝶”又道:“白娘子,我······”
  “白观音”未待他说下去,怒声喝住道:“你的狗嘴放干净点!”
  “百花蝶”顾自的说下去,道:“我想向你打听一件事,可以吧?”
  “什么事?”
  “我听你说妹妹‘黑观音’生下了一个女孩子,是不是真的?”
  “不错。”
  “那是我的女儿。”
  “你这一个淫贼,我饶不了你!”
  弹身猛扑,显然她已是恨怒已极。
  但“百花蝶”身形一闪,已自轻轻地滑出。
  连摇着双手,道:“慢来!慢来!”
  “白观音”却未停手,依然纤掌翻飞,招式厉辣,着着指向要害,已足见她的怒恨了。
  “百花蝶”却未还手,又一滑而出,道:“你先停手,待我说完话,再打不迟。”
  “白观音”知道“百花蝶”二十年来的修为,武功进境不少,自己无论如何也不是敌手。
  是以,弹身掠出二丈,喝道:“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她的一双杏目,左右观看,端详脱身之法。
  “百花蝶”是何等的老奸巨滑,早已识透她的心意,一阵狞笑,道:“你逃不出手,如果不相信的话,你可以走到十丈开外,试试能否跑出老夫的掌内!”
  “白观音”被他猜透心事,粉颊泛红,喝道:“淫贼,今天我饶不了你!”
  她心头泛愁,今天若无奇迹出现,是万难逃出这个恶贼之手的。
  同时之间,她的脑海里,又想起往事:那就是姐妹二人,都爱上了上官华,甘心愿意作妾,但上官华却无动于心,在一个偶然的机会,双方又不期而遇。
  上官华虚于委蛇,在夜间点中了两姊妹的软麻穴,独自的离开。
  恰好被淫贼“百花蝶”所见,本来他也认识姐妹二人,早想染指“白观音”苦于不得手。
  这一下,正是机会,岂肯放松。
  他在客店内偷觑上官华离开后,立即就想前往。
  可是,继而一想,这‘无敌太子’上官华,岂是好惹的,说不定他会回来,如果芳泽未亲,送掉性命,可划不来。
  是以,耐心的等候。
  苦等了一个更次,上官华始终未回,他这才放心大胆的拨开门户,走了进去。
  谁料——
  他一进门,即被人拦腰抱住,并送上香唇。
  当时“百花蝶”大喜过望,立即将送来的美食抱起,捋衣退裳,登榻行云布雨,成就了妙事。
  原来“无敌太子”上官华的点穴手法,即是“太乙奇书”上所载,只要是一个时辰,即能自行解开。
  “黑观音”穴道一解,暗恨上官华的无情。
  正在生气之时,蓦闻门上有轻微的声响,她的芳心一喜,只道上官华去而复返,立即飘身下地,躲在门后,恍惚间,她也着实把淫贼“百花蝶”当作了心上人上官华,是以,拦腰抱住,即送上香唇。
  这时,“白观音”躺在隔壁的房间内。
  她侧耳倾听,暗恨妹妹如此无情,捷足先得。
  谁料——
  她怨恨未已,隔壁房内一声娇叱:“淫贼,是你!”
  接着,一声惨叫,划空而逝。
  “白观音”知道错了,立即奔过来,却见床上鲜血淋淋,摆着半片脸面,正是淫贼“百花蝶”的。
  他是被“黑观音”一怒之下,用匕首削下的。
  也是淫贼的腿快,否则,岂有命在。
  当时,“黑观音”自是痛哭涕零,但终究姐妹清深,经“白观音”一再劝说,要手刃淫贼,以雪耻辱。
  “黑观音”经此春风一度,竟然通货膨胀,十月期满,呱呱产下了一个女婴。
  本来她想婴儿落地,即行捏死孽种,可是,一种天赋的母性爱,竟使她下不得手。
  然而——
  一个未出嫁的姑娘,如何做娘?
  在情不得已之下,写了一封信,揣在女婴怀内,偷偷送至“童家庄”。
  这个女孩子,就是梅寒冰。
  之后,“黑观音”也就踪影不见。
  “白观音”为了寻找妹妹,不是塞外,就是蛮荒,一直未再返回中原。
  既然找不到妹妹,她又想起“无敌太子”上官华,即是不能与他为夫妇,希望能再见一面以诉衷曲。
  当然,神宫之事她并未听说过。
  这些事情,在“白观音”的脑海里,只是一掠。
  当下,只听“百花蝶”阴阴一笑,道:“我的女儿,她在何处?”
  “不知道。”
  “你以为我不知道,那就错了。”
  “淫贼,你知道?”
  “不错。”
  “在那里?”
  “童家庄。”
  “童家庄?”
  “告诉你,童家庄的那个小杂种,竟想我女儿的好事,当时幸亏一个孩子撞散了他的美梦,可是那个小孩子竟被童家小子踢死,迫我转身看时,却无人踪。
  “就在幌眼之间,我的女儿却又踪影不见,是以,我在一怒之下,将童家庄烧了个净光,就是童家庄主,因为他纵子为虐,我也未饶过,一掌毙了他,哈哈哈哈哈!”
  石玉筠隐身在暗处,听得清楚清楚。
  万想不到“冰姊姊”竟是“黑观音”所生。
  他更想不到“童家庄”的毁灭,却又是“百花蝶”淫贼所为。
  就在“百花蝶”的话声刚落之际。
  蓦地——
  破空传来,一声凄厉的嚎哭,划空而逝。“白观音”趁“百花蝶”怔神之间,以快得不能再快的身法,弹身飞起,消失在嶙峋的怪石中。
  当下,石玉筠隐身石后,闻听那声嚎哭,十分熟悉。
  他的脑海里,立时升起了一个人影。
  那是“梅寒冰”。
  他已顾不得惩治“百花蝶”,弹身飞掠,高呼:“冰姊姊!冰姊姊!”
  呼声高吭,响彻云霄。
  然而——
  却没有回声。
  但他不能对“冰姊姊”失之交臂,将轻功施展到极限,疾逾风飘电掣,循声追去。
  他估计不出,奔驰了有多少里路。
  可是梅寒冰却依然杳如黄鹤。
  敢情梅寒冰也是隐身在暗处?她听见了“百花蝶”述说,因而悔恨自己会有这样一个淫贼父亲。
  这是何等惨酷,令一个纯洁的少女,在心灵上,蒙有尘垢!
  她是一个私生子,在一般人们的心目中,是会被瞧不起的。
  石玉筠与她是青梅竹马,他不会有此想法的,他只希望能追上“冰姊姊”,与她永远在一起。
  天色渐渐黑暗下来。
  石玉筠仍未停止。
  蓦地——
  遥遥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
  石玉筠心头一颤,暗叫:“不好!”
  因为他担心“冰姊姊”会遇上恶人。
  是以,脚下更加快捷。
  奔出约有里余路,蓦见——
  地上躺着一个身影。
  他弹身掠上,目光落在那人的面上,顿时——
  使他心寒胆落。
  看样子,那是一个姑娘,脸上血肉模糊,惨不忍睹,似乎已经死去。
  他立即蹲下身来,摸摸纤手,已是冰冷。
  这是谁会如此的狠毒,对一个姑娘,下此辣手?
  石玉筠怔立在当地。
  又是一声凄厉的惨呼传来。
  石玉筠听得目眦欲裂,怒火高烧。
  他恨不得肋生双翅,飞向声源之处。
  他必须要找出这一个心狠手辣的人,替死去的这个姑娘报仇。
  是以,不敢稍事怠慢,又循声飞掠。
  在一片林际旁边,又是一个面目全非的姑娘。
  石玉筠急忙蹲身摸摸玉腕尚温,显然的,就是适才遇见了恶人。
  他立即摸向心窝,尚有一点温热。
  遂从掌心透出一股真气,透进少女的体内。
  他愿意牺牲一点真气,要从这个少女的口中,得到凶手的面目,以便除去恶贼。
  约有盏茶工夫,那少女气息略大。
  石玉筠更加紧催动真气。
  他的额上,已溢出汗水。
  不多时,蓦闻——
  少女轻哼出声。
  石玉筠知道无法能挽回她的性命,即是能够救回,试问一个女人的面目毁掉,她又岂能生存?
  是以,立即缩回手来,轻声问道:“姑娘,是谁对你下的辣手,告诉我,在下会替你报仇的。”
  少女的双目、鼻子,以及樱唇,均全部被毁。
  那个样子,简直是怕人。
  本来石玉筠是无法辨别出一个姑娘的,因为从先后所见其穿的衣衫,证明其年龄是不会错的。
  因为少女都是喜欢鲜艳的衣衫,即是江湖女儿,也不会例外的。
  石玉筠又连问了两声。
  终究,从少女的喉管里,吐出一个模糊不清的声音:“黑……纱……蒙……面……女……”
  声音戛止,一阵抽搐,气绝而亡。
  石玉筠全身抖颤,咬牙切齿的恨声道:“我誓必替你报仇!”
  他的脑海里,掠上了一个黑妙蒙面的女人。
  这一定是个女魔。
  她是女人,他为什么会对女人下手?她为什么专门抓毁少女的面孔?难道她自己本身丑陋,会生出嫉妒心?
  这很可能的,由嫉生恨,由恨而生出杀机。
  这个女魔头,如果不能及时除掉,俊美的姑娘,将会层出不穹的受其祸害。
  石玉筠怔视着死去的少女,心里怀有无比的难过。
  他同情少女的遭遇。
  他更痛恨那个蒙面女魔头。
  怔立良久,就要……
  蓦闻——
  他急疾的转身看去,见一乘小轿冉冉而来。
  紧傍轿旁,有一个绿衣身影。
  来的乃是“天台仙姬”与骆芝。
  他脱口呼出!
  “骆……”
  “芝”字还未出口,轿子落下。
  从轿内传出一阵冷笑,道:“小子,你与我倒有缘,又在此地见面。”
  石玉筠与“天台仙姬”之间,究竟不知有何仇恨,她会一再的对自己下辣手,于是,喝道:“怎么样?”
  此际——
  骆芝秀眉紧蹙,粉面泛愁。
  她不知道如何处理当前的情势。
  只听轿内又传出“天台仙姬”的声音,道:“杀你!”
  石玉筠冰冷的“哼!”了一声,道:“凭什么?”
  “我就是不要你活!”
  陡地——
  骆芝声音抖颤的道:“师父!”
  “什么?”
  “你老人家饶了他吧!”
  “怎的?”
  “他……他……”
  轿内的“天台仙姬”厉声喝道:“他怎样,说!”
  骆芝粉颊惨变,娇躯抖颤,呐呐的吐不出话来。
  石玉筠厉喝道:“骆姑娘,不要你管,我看看她能把小爷怎样?”
  话声甫地,一声凄厉的惨叫!
  骆芝的娇躯,凌空飞起,荡落在场外三丈余远,“噗!”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仰卧地上。
  同时之间,只听“天台仙姬”喝道:“丫头,你敢吃里扒外!”
  跟着,又喝道:“快去把丫头给我提回来。”
  内中一个抬轿的女人,弹身而去。
  石玉筠双目射出两缕怒火,他不自觉的施展出“飞掠步”一横身,即拦在抬轿的女人身前。
  抬轿的女人,一声虎吼,猛扑而上。
  掌风噗噗有声。
  石玉筠怒火高烧,已然运出“轩辕神功”,蓄集了全力,使出“风雷三掌”之“第三招”。
  因为他不愿耽搁时间,一心出手就将她击毙。
  试想,石玉筠含怒出手,岂是等闲。
  惨嚎传出!
  血雨横飞!
  一具庞大的身体,已是肢离体碎,一条腿,凌空飞起,“噗!”的一声,不偏不倚的落在轿顶。
  “天台仙姬”在轿内一声厉吼:“小子,今夜我不活活剥你的皮,誓不为人!”
  同时,另一个抬轿的高大女人,见同伴死去了一个,那还顾得死活,疾扑而上。
  空中一轿,地上一人,其势之疾猛,无与伦比。
  如同山峰倒压,疾泻而下。
  石玉筠本想转身搭救骆芝,但处此情况下,那里还能顾得到她,双目圆睁,蓄势待敌。
  须知,他自从在“绿门”习得“轩辕神功”后,其服食之肉芝,以及“千年火龟丹”灵气,完全收归己有。
  此际——
  他的内功,已具有两甲子以上。
  当下,将牙根一咬,仰空长啸,何异寒谭龙吟,鹤唳九嗥,“飞掠步”一展,扶摇直上,竟高出“天台仙姬”的桥子三丈多。
  腰身一拗,变作头下脚上。
  同时,“风雷三掌”交互使出。
  试想,他这样凌空下击,其势道之强猛,端的骇人!
  只听——
  一声惨吼!
  又是一声“轰隆”!
  另一个抬轿的女人,血肉横飞,呜呼哀哉。
  “天台仙姬”所乘的桥子,木屑纷落,散满地上。
  石玉筠一翻身落在地上,目光落处,顿时使他骇然怔住,脱口呼出:“好不知羞的女人!”
  原来“天台仙姬”是一个美绝天仙的女人,看去只有二十余岁。
  她全身赤裸裸的一丝不挂。
  娇躯欺霜赛雪,白里泛红,吹弹得破。
  双峰高耸,有如十七八岁的少女一样。
  水蛇似的腰肢,丰润的臀部,诱人想入非非。
  她面含浅笑,挺立在石玉筠身前丈许。
  这就是“天台仙姬”。
  是一个一丝不挂的女人。
  她盈盈浅笑的道:“石玉筠,你看!”
  石玉筠被她这一声叫唤,心神为之一荡。
  但他神智未失,立即摒除杂念,厉声喝道:“妖姬,小爷今夜活剥你的皮!”
  弹身就要……
  蓦闻——
  “天台仙姬”一阵“咯咯”脆笑,道:“慢着!”
  石玉筠刹住身躯,喝道:“你有什么遗言?”
  “天台仙姬”依然浅笑盈盈,迷人至极。
  良久,才道:“你杀了我两个徒弟!”
  “小爷还要杀你。”
  “石玉筠,你喜不喜欢我,你看。”
  她的粉腿,又是一抬。
  石玉筠的心头,荡漾一下。
  紧接——
  她的粉腿,连次的抬高,石玉筠的心神,也就跟着不停的荡漾,荡漾……
  陡地——
  “天台仙姬”一阵“咯咯”脆笑。
  水蛇腰肢一拗,双臂落地,变作头下脚上。
  她的双腿,向左右一分。
  不知怎的,石玉筠痴呆的立在当地。
  他的双目,再也舍不得离开“天台仙姬”的娇躯,尤其是那个地方。
  渐渐地——
  他的神智纷乱起来了。
  眼前所展现的情形,都是他所认识的一些人,祁蓉蓉、何秀姑、恨天姬、梅寒冰、童玫玫······
  一个个的离去,又一个个的返回。
  这些少女,为什么这样不知羞耻,会在自己面前,脱得一丝不挂?真是怪事?
  不知何时,“天台仙姬”又立起身来,双腿交抬,而且,转动起来。
  是以,幻出了无数的赤裸裸身影。
  石玉筠的灵智渐失。
  他忘记了自己处身在什么地方。
  口里呢喃的低声道:“姊姊,过来,过来。”
  笑声,从四面八方的传来,同时,他还听到有人喊着:“弟弟,弟弟。”
  石玉筠的脚步,慢慢前移。
  陡地——
  破空传来一声大喝,道:“小子······”

  第二十三章 荡魔窑重建新神宫
  石玉筠双目喷火,逐步前进,尤如饿狼扑食,蓦闻——
  一声厉喝:“小子,‘脱元功’,快瞑目内视。”
  石玉筠心神剧震,霍地惊醒。
  他不知来人是谁,更不知‘脱元功’有何厉害,立即坐地,紧闭双目,摒除杂念,动功抗拒。
  初时丹田热气,依然上升,经他潜运真力,逐渐将燥热之气,摒散体外。
  渐渐地,欲念消除,神气清朗。
  “天台仙姬,乖乖的跟随老夫,包你称心快意……”
  “天台仙姬”功败垂成,本已恨得牙痒痒地,闻言,更是火中加油。
  娇喝一声:“淫贼,你是找死,待本仙姬成全你!”
  话落,一幌娇躯,双掌微扬。
  “百花蝶”江湖经验,何等老到,一见“仙姬”推出掌势,既无破空之风又无激荡潜力,知道阴毒无比,不好硬接。
  一旋身,陡然避开正面,左拳右掌,交互挥出。
  掌风激荡,拳势虎虎,尽向“天台仙姬”全身要害招呼。
  两人这一缠斗,均出全力周旋,一时难分胜负。
  石玉筠经过一阵调息,神智已复,他对两魔均无好感,本意想待两魔筋疲力尽,再行出手创惩。
  继之一想,黄绢失落之事,心中一震。
  猛一长身,急朝前面山道,疾弹而去,长空中传来:“妖姬”,本小侠要务在身,恕不奉陪!”
  石玉筠心念失物,一路疾驰,尤如一缕轻烟,腾跃于万山丛岭领之中,一面神目电射,四下搜索。
  忽地,瞥见前面山道上,一条人影,一闪而没。
  不由心中一动,暗忖:“这形影,颇觉眼熟,莫非······”
  心念一动,身形加紧,犹如流星赶月,急追而去。
  无如,峰密重叠,山道崎岖。
  石玉筠虽展尽轻功,跟踪追迹,但是盏茶之后,仍然失去踪影。
  石玉筠兀立峰顶,痴望高山深处,心中懊丧不已。
  他怀疑那人影,正是那夺绢之人,如果让他逃出手去。人海茫茫,何处寻觅。
  心念至此,双目神光暴射。
  蓦地,劈啪之声,破空遥传,心神一震。
  听声辨向,似在侧面峻峰之后。
  石玉筠猛一弹身,疾转峰后,飞纵而去。
  峰后一片翠松碧柏之前,此时正有二人,兔起鹘落的一味狠斗。
  石玉筠朗目电转,已然认出,正是“恨天姬”姊姊,与一个蒙面灰衣的人,纵跃间,襟前双燕隐现。
  以“恨天姬”的功力,竟与蒙面人战成平手,足见武功可列武林顶尖高手。
  石玉筠清啸一声,一式“长虹泻地”,纵落斗场。
  一招“春云出岫”一指点向蒙面人脑后“天窗穴”。
  蒙面人,应付“恨天姬”已感筋疲力竭,此时一见石玉筠出手加入,心想要糟,然困兽犹斗,蓦地一声暴喝:“老子跟你拼了!”
  声落,招式一变,双掌翻飞,分击两人。
  招式虽然奇奥,但在明眼人眼中,显然已是强弩之末。
  “恨天姬”经验阅历,何等丰富,早已看穿,一面招呼:“筠弟,快下杀手!”一面冷斥道:“毒龙叟,识相的快些交还失物,尚可放你逃生,否则······”
  “毒龙叟”接着厉喝:“‘妖姬’,本座今日即使不幸,你等也将死无葬身之地。”
  说话间,眸光闪射,身形猛拔,疾向丛林飞射。
  两人早已料有此着,同时暗哼一声,全力劈出一掌,一时沙石飞拨,劲气四溢。
  半空中,一怕惨嗥,破空而起。
  “毒龙叟”喷血如泉,尸身坠地。
  “弟弟,快搜!”
  石玉筠闻言疾掠,探手搜出黄绢,激动的道:“姊姊,真谢谢你啰,想不到在这里又遇见你!”
  “弟弟,现在不是道谢的时候,快些跟姊姊来!”
  活落,纤手一抬,娇身疾弹,朝峰峦深处,疾射而去。
  石玉筠飞身疾随,两条人影,于晚霞斜照下,矫若游龙,转眼间,已驰至一处悬崖下,地形隐僻清幽。
  “恨天姬”长吁一口气道:“筠弟,总算皇天有眼,不意在短期内,夺回失物,也使你适时赶至,如果落于‘双燕会’手中,真还不堪设想。”
  稍停,秀目四瞥,接着道:“此间并无人迹,何不取出黄绢,姊姊可帮你参详、参详。”
  石玉筠取出黄绢,两人就在一块青石上,拢目细阅。
  只见绢上,绘有风景图案,峰峦云秀,涧谷幽奇,一条飞瀑,从十丈悬崖上,如玉龙倒挂,注射江中,中天皓月,清辉普照下,江中银光闪闪,耀人眼目。
  好一片旖旎风光,两人均凝神静思。
  石玉筠忽地灵机一动,道:“姊姊,我想银笛出处,当在此山水之间,但不知此山在于何处,姊姊见多识广,当能辨识得出。”
  “恨天姬”翘首望天,凝目静思,未予作答,稍顷目射奇光,自言自语道:“莫非……啊!正是山穷水尽疑无路,峰回路转现一江,峰称接天,江名龙江……”
  石玉筠默察神态,料想必有端倪,急忙说道:“姊姊,图上山水,究在何处?快告诉小弟。”
  “恨天姬”嫣然笑道:“姊姊所猜想的,似是‘秦岭’接天峰,此时无法确定,要到现地一探。”
  石玉筠急于寻觅银笛,练成绝艺,好除魔雪恨,所以与“恨天姬”两人,立即动身专拣山道僻径,一路疾驰。
  接天峰在秦岭,丛峰之中,山势险峻,气象雄伟。
  “恨天姬”籍着轻车熟路,老马识途,一路上穿山越岭,渡涧过溪,疾如飞鸟。
  这一日中午时分,已抵山脚。
  “梧树镇”为入山要道,虽然只有数百户住家,却也商贾辐集,热闹非凡。
  两人就在镇上打尖,购买干粮,继续入山。
  一入山区,但见群峦叠嶂,翠岭含烟,处处悬崖断涧,绝壁飞峰。
  阵阵松涛盈耳,瑟瑟竹啸和鸣,景物幽胜绝伦,但两人那有情绪观赏。
  日影含山,流霞万道,两人入山方转过一座峭壁,眼前景物一新。
  那不正是黄绢上写生景色,群峦环抱中,一峰插天,一道瀑布,从十丈悬崖前,倾泻而下,流注江中,激起鷲鷺水波,如银蛇飞窜,耀眼生辉。
  石玉筠心中一阵狂喜,数载奔波,梦寐以求之“银笛”,指顾在望,而修习神功,快报亲仇,亦曙光显露。
  石玉筠喜极之余,不禁引颈长啸。
  一式“寒鸦赴水”竟从数丈高崖,激射而下,姿势轻灵玄妙。
  恨天姬见多识广,深恐奇珍异宝所在,多有毒虫恶兽潜据。
  忖念间,急跟踪飞泻。
  天下事无巧不成书,两人身形甫落。
  蓦地——
  前面乱石丛竹中,草木震动,风声嗖嗖。
  恨天姬刚喊得一声:“弟弟小心!”
  草丛中,唰啦一声暴响过处,一条怪蟒,昂头吐信,激射而出。
  石玉筠听得身后风声有异,未待回顾,匆忙间,飞身猛拔。
  半空中,亮臂回旋,轻飘的落在“姬姊”身侧一丈外。
  惊魂甫定,忽见巨蟒上半身窜起三四尺高,右眼腥血溅射,腥风触鼻。
  后半身,在地上左右盘旋,竟自把地上石块,搅得飞起半空,碎石如雨般,射在岸壁上,发出一阵暴响。
  原来,“恨天姬”身形落地,即抓起身旁石块,朝蟒目左眼射去。
  石玉筠灵机一动,竟照贴抓药,俯身抓起一块山石,对巨蟒左眼射去。
  巨蟒右眼受创,视觉失灵,石玉筠射来石块,那能躲得了。
  “噗!”的一声,迎面正着,射进了巨蟒左眼。
  巨蟒两目射瞎,痛得嘶嘶哀鸣,负痛怒极之下,盲目盘扭。
  搅得眼前一二十丈地面,沙石纷飞,烟尘迷漫。
  看得石玉筠咋舌不已。
  “恨天姬”明了在巨蟒凶性暴发的时候,万不能冒险出手。
  两人为避免乱石射伤,已躲向崖石后面暂避。
  约一盏茶过后,巨蟒已遍体鳞伤,僵卧不动。
  此时金乌西坠,夜幕低垂,一幕惊险过去。
  “恨天姬”挽着他的筠弟,转出崖石,就坐于青石板上。
  两人一面吃食干粮充饥,一面参详眼前景象,如何探索银笛。
  “姊姊,照眼前景象,和绢上显示,没有什么差别,但是银笛在于何处,图上却没有明确指示,叫我们从何处着手?”
  说完,一脸期待颜色,仰望着“恨天姬”。
  “恨天姬”俏目,注视江水有顷,颔首微笑道:“筠弟弟你是聪明一世,懵懂一时,试问,这是什么时候,那有形迹出现,此时天机不可泄漏,山人自有安排。”
  石玉筠初时听得一头玄雾,莫名究竟。
  继而灵机一动,恍然大悟,哈哈笑道:“姊姊,真有你的,处处语含玄机,不是我这傻弟弟,有几分精灵,真被你难倒啦!”
  两人一阵谈笑间,已不觉皓月如镜,高悬中天,万籁萧萧,冷辉普照。
  “恨天姬”适于此时,指向对面峰腰一块山石道:“弟弟,你看那是什么?”
  石玉筠顺着所指方向,凝目注视,果见一片光滑石壁上,正被月光映照,闪闪发光。
  石玉筠心中狂喜,一句话不说,挽着“姬姊”纤手。
  两人轻快地跃下岸石,轻如柳絮,挽臂疾转。
  蜂腰相距不远,转瞬即到,却见发光石壁,距离地面,约有五丈。
  石玉筠注视有顷,看不出端倪,回首说道:“姊姊,请你在下面掩护,我一个人,上去探索。”
  “恨天姬”略一凝思,深觉有理,于是说道:“筠弟!一切小心,不可大意!”
  石玉筠经过绝谷老妇传授,对这区区五丈之遥,算不了什么。
  只见他微一叠腰,人已凌空直上,在石壁下三尺处,适有一石突出,恰可驻足。
  石玉筠隐住身形后在石壁上一阵摸索,除了石壁特别光滑耀眼外,却没有什么征兆,心中疑窦顿生,遂改用食指在石壁上敲扣数下,不觉却发现声音中空,心中狂喜,遂单掌运真力,往石壁推移。
  幕闻,一阵磨擦之声,渐渐响声,继之“喀嚓”一声,壁门洞开。
  石玉筠心中一阵狂跳,急伸手往内一摸。
  触手处有一长方形玉匣,夹于壁内,默运内力,向外抽取,一阵轧轧响过,玉匣应声取出,石壁亦已复原。
  石玉筠玉匣得手,飘身落地。
  两人在似水月华下,凝目注视此一武林异宝。
  只见玉色晶莹,隐现一支银笛,但是玉匣似为整体,四周毫无缝隙可寻。
  “筠弟,银笛得手,留此无益,我们何不赶去绝谷老妇之处,双灵合壁,修习神功。”
  “姊姊说得是,但是绝谷深达百丈,姊姊无法下去,而且绝谷老妇,也不许第三者问津。”
  “傻弟弟,姊姊只要护送到地头,谁说要下去,你这不是庸人自搅?”
  半个月后,一个淡月疏星的夜晚,在一处绝谷旁,两人倚偎着,惜别依依,情话绵绵。
  男的神仪朗澈,丰神如玉,女的玉面朱髻,娇艳无双。
  这两从正是石玉筠与“恨天姬”,两人自秦岭赶来。
  蓦地——
  遥远山谷传来喝骂和打斗声,逐渐接近。
  两人心中不由一震。
  “恨天姬”俏脸飞霞,轻推而起。
  此时喝斥声,愈来愈近。
  石玉筠闻声一震,喝声:“不好!”
  身形如电,疾射而去。
  “恨天姬”微一怔神,跟着弹身疾掠。
  两人展开绝顶轻功,恍如划空闪电,星丸飞泻,转瞬间,已射进林中。
  只见林前一片空地上,环立着十余个人影。
  石玉筠朗目电转之下,不由热血沸腾,俊面含煞。
  十余个双燕会高手,环伺斗场,包围着酒驼和地行乞两人。
  另一侧两个蒙面老者,分别执住祁蓉蓉和易玲玲,一手各抵着“命门穴”上。
  只听笑面山人李梦白“喋喋”一声怪笑道:“叫化子识相点跟随老夫到总坛一行,管保你不损一发,如果不听忠告,在本会如许高手之前,有你的乐子好受,而且这两个妞儿,只要老夫一声令下,也就活不了!”
  说完得意扬扬的一指制中两个姑娘。
  怪乞和酒驼,空负绝世身手,在眼前情况下,投鼠忌器,丝毫不敢妄动。
  酒驼直气得须发竖张,两眼喷火,戳指着笑面山人厉喝道:“老贼,枉你位居双燕会总护法之职,竟用此下流协制手段,算得那门子好汉?有种的凭真才实学拼个强存弱亡,如果你敢动她两人脑筋,准叫你死无葬身之地!”
  他口中虽这样说,内心却忐忑不已。
  笑面山人听完仰首一阵狂笑道:“酒鬼,你这是‘蛤蟆打呵欠’狂开大口,凭你们两块料,能奈何本会,依我看,识时务者为俊杰,乖乖的还是走为上策,免得眼前吃亏。”
  两个武林怪杰,想不到一生傲啸武林,今日被制于人,受尽奚落,气得钢牙猛挫,双目喷火,正待不顾厉害,飞身猛扑。
  蓦地,三丈外古树梢头,两条人影,如飞电射而至。正是石玉筠与恨天姬两人,真是喜从天降。
  蓦地,两声惨号,双燕会两个党徒已横尸就地。
  两个姑娘也已转到恨天姬手中,并出手点开被制穴道。
  这一突然变化,大出双方意料之外。
  笑面山人,再也笑不出来,凶睛暴瞪,一声厉喝:“小杂种,老夫跟你拼了!”
  一招“力劈华山”,全力向石玉筠斜肩劈下,掌力雄浑,劲道如山。
  酒驼先前受尽讥嘲,一肚子恶气,无处发泄,此时威协已解,那还忍得住,欺身探臂,掌发“推山填海”。
  轰然巨震声中,人影分而复合,双方各出绝招,尽往致命处招呼。
  双燕会众高手,一见笑面山人发动攻势,暴喝如虎,同时出手抢攻。
  这一边的怪乞、恨天姬等谁也不是省油灯,大家对双燕会,本已深痛恶绝,而且适才蹩足一肚子气。
  一时人影飘飞,俱各找上对手,狂拼狠斗。
  一场武林罕见的正邪双方序幕战于焉展开。
  双燕会在人数上虽然占了优势,形成以二比一,但是武功上却稍逊对方。
  一声声暴喝夹杂着惨号,摇曳过夜空,凄厉无比。
  半个更次之后,双燕会众在老少群侠奋力猛攻下,死伤累累。
  笑面山人一见带来的会众,愈打愈少,剩下的人,虽然尚可勉力支持,但是时间一久,难免全军尽墨。
  权衡厉害,三十六策以“走”为上。
  意念一决,全力劈出两掌,迫得酒驼攻势一缓,撮口连啸,率领了残余高手,狼奔豕突的向林中逃窜。
  石玉筠和恨天姬早已杀红了眼,弹身追击。
  酒驼急伸手拦阻道:“少君,穷寇莫追,让他们去好了!双燕会多行不义必自毙,终有瓦解之一日。”
  石玉筠饮恨未息,恨恨的道:“便宜了这些贼子。”
  双燕会铩羽而逃,一场武林惨斗于此结束。
  残月西坠,晚风习习,大家在曙光稀微中,离开了斗场,在不远处一片山石上坐下来。
  祁、易两位姑娘,面对个郎,虽有万千情愫,在这么多人面前,却无法倾诉,只有含情脉脉,秀目不时斜注石玉筠。
  石玉筠在多边情爱中,也只好强抑着奔放热情,不敢有所表现,但是对两位未婚妻遇险一节,却不能不表关心,所以问酒驼道:“老人家,你们在何处遇着双燕会,以及蓉妹和玲妹为何落于双燕会手中?”
  酒驼解下背后酒葫芦,开口子咕嘟嘟灌下一大口,抹抹嘴唇,慢吞吞的说出经过情形。
  原来酒驼和地行乞两人,离开石玉筠后,到处明查暗访,访察劫夺黄绢之人,昨天在“松树铺”一家福聚饭馆打尖时,不意听到一个消息。
  双燕会派出十余高手,搜捕一个姓石的仇家,刚才还捕去两个姑娘,听说也与姓石的有关等语,所以沿途跟踪追赶,直到前面“恶狼坪”方始遇上……
  石玉筠接着也将夺回黄绢并寻获银笛经过情形说出。
  大家为使石玉筠早日修成绝艺,相约在三个月后于“松树铺”会聚。
  石玉筠直待众人离开,弹身疾掠,霎眼间,又回到了绝谷边缘,一看四下无人,施展飞掠身法,旋泻而下。
  绝谷——
  天生绝地,神诡深幽。
  石玉筠来至崖边,突然从岸石后,幽灵似的闪出一条人影。
  石玉筠想不到此时此地尚现故踪。
  身形急转间,全力劈出一掌,同时喝问:“何人?”
  神秘人影身形一闪间悄声道:“少侠,是我。”
  石玉筠骇然一瞥,是双燕会师爷。
  神秘客四下一瞥,低声道:“小侠,此处不是说话地方,请随我来!”
  飞身疾掠间,两人消失在乱石丛中。
  “前辈,现身见召,不知有何指示?”
  “小侠,今日一战,双燕会已发出密令,全力对付,誓必欲得你而甘心,希望你随时留意。”
  “在下屡蒙前辈援手,高谊云情,容当图报,在下与双燕会,血海深仇,誓必洗雪,希望前辈将来洁身引退,以免卷入漩涡,前辈以为然否?”
  胡雁不答所问,电目猛睁,神态肃穆道:“老夫所料不差,无疑的是我故人之后,小侠心口是否有一红痣,请据实答覆老夫。”
  石玉筠对于身世本已狐疑难决,此时对方再度问及自己身上特征,颇感茫然,点首默认。
  正拟迫问自己身世时,对方倏地躬身道:“石小侠,此时言之过早,老夫不便久留,将来自见分晓!后会有期!”
  话声未落,身形急闪,顿时已失踪迹。
  石玉筠心神一怔,对于再次提到心口的红痣,那么自己身世,已昭然若揭。
  他们为什么都不肯明白告诉,实在煞费猜疑。
  良久之后,摇了摇头,喃喃自语:“水落石自现,云散月光明,终有明朗的一天,何必多想。”
  说完,弹身飞掠,霎眼间,又回到绝谷边缘,一看四下无人,旋展无上轻功,旋泻而落。
  “孩子,你终于来了!”
  石玉筠,凝目注视,只见青影老妇已停立洞口,当下急忙施礼道:“晚辈参见前辈!”
  青濛老妇一摆手道:“免了,跟我来!”
  转眼间,来至上次疗伤石室,老妇一瞥石玉筠背后道:“孩子,你已得到银笛了!”
  “晚辈托福已取得‘银笛’了。”
  石玉筠解下背后玉匣,双手奉上道:“前辈,银笛藏于玉匣内,不知如何开启,请前辈参详。”
  绝谷老妇接过玉匣,端详一阵之后,叹息一声道:“孩子你福缘至厚,但愿你修成绝艺之后,能造福苍生!”
  石玉筠肃容答道:“晚辈敬遵教诲!”
  “你可在外间石室静修,待老身炼开玉匣之后,再教你修习之道。”
  三天之后,绝谷老妇以三昧真火,已炼开玉匣取出银笛一支!并从笛管一端抽出薄绢,说明“朱简”用法。
  绝谷老妇将“朱简”“银笛”及绢上所示方法告诉石玉筠,并嘱他就在石室中参修,至于饮食,洞后储存尚多,可自行取用,不虞缺乏。
  石玉筠照绢上所示,将“朱简”浸于洞后“石乳”之中。
  一个时辰过去,没有变化。
  两个时辰,还没有动静,石玉筠心中微感焦躁。
  三个时辰之后,石乳慢慢地冒出濛濛白雾。
  石玉筠屏息静虑,目不暇瞬地注视着。
  白雾逐渐消散,朱简同时现出字迹。
  石玉筠心中狂喜。
  当时——
  绝谷老妇现身室内说道:“孩子,‘朱简’字迹已现,你可自行参修,福缘所属,老身不能参预。”
  石玉筠激动的道:“谢前辈成全大德。”
  石玉筠在石室中,澄身静虑,开始揣摩“朱简神功”。
  “朱简神功”共分两部。
  第一部——银笛神功。
  第二部——玄天笛谱。
  “银笛神功”共有三招:
  第一招——开天辟地。
  第二招——银笛伏虎。
  第三招——偷星摘月。
  这三招精深玄妙,石玉筠聚精会神,按图习练,以他的天资聪颖,也花去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方始得心应手。
  第二部——玄天笛谱,要从“神功”入门。
  石玉筠按神功口诀,勤奋习练。
  最初几天,未得要领,真气未能随心运转。
  一个月之后,有了异感,真气运转时,尤如狂涛澎湃。
  石玉筠知道神功修习有成,不禁色然而喜。
  笛谱亦分三节。
  第一节——意乱情迷。
  第二节——风云变色。
  第三节——落魄惊魂。
  他按着笛谱口诀按序练习。
  驹光如驶,日月如梭,不知不觉中石玉筠在石室中参习已满三月。
  在三月当中,已将银笛神功和玄天笛谱,习练完成。
  在一个晨光曦微,东方露曙的早上,绝谷老妇适时现身。
  “孩子,恭贺你练成不世神功!”
  石玉筠恭声答道:“全仗前辈成全,晚辈没齿难忘大德!”
  “孩子,目前武林劫数已成,双燕会近数月来油罗一批久已应伏魔头,消弭灾劫重责应在你身上,但是千万不可滥杀无辜,以免上干天怒为要!”接着道:“‘银笛’你可随身携带,‘朱简’仍留此间,免落邪魔手中,遗祸武林。”
  “晚辈遵命!”
  石玉筠双手递上‘朱简’,想不到‘朱简’字迹复隐,变成一片空白,两人同感造物之神奇。
  石玉筠拜辞老妇,离开石室,施展“飞掠”身法飞登谷顶。
  石玉筠一声清越长啸,如如鹤唳长空,忽展身形,如星丸泻空,飞驰而去。
  晚上在“松树铺”一家客寓,石玉筠饭后不久,开始夜课。
  大约二更过后,夜课方罢。
  蓦地——
  屋顶风声呼呼,轻如蚊鸣。
  石玉筠修习神功之后,功力猛进,已知是夜行人衣袂飘拂的声音。
  从声响中判断,夜行人轻功已登绝顶。
  石玉筠暗忖与酒驼等约期在即,正疑外出寻访,即使是敌人方面,更应跟踪侦察。
  意念已决,登时双足一顿,人已穿窗射出。
  天上一弯新月,繁星闪烁。
  星光映照下,十余丈外,一条黑影,疾似飘风似的向北飞掠。
  石玉筠急展轻功,御尾疾追。
  追出铺外里许,已缩短至五丈距离。
  蓦地——
  前面土坡上一座山神庙内传出一下掌声,前面黑影迳向厅内纵去。
  石玉筠那敢丝毫大意,急刹身形,一晃身,避入路旁荒草之中。
  一盏茶后,未见厅内有何动静。
  依衣着身形判断,极可能是双燕会匪徒。
  他可是艺高胆大,藉着杂草掩蔽,向厅后掩去。
  一抖双臂,身形猛拔,轻飘飘的落在瓦上,一伏身,向大殿上一望,只见供桌前围坐着四人。
  上首一人,一张马脸,花白长髯,两眼神光炯炯,显然功力深厚,年龄约在六十之外。
  右面侧坐之人,脸色蜡黄,连肋虬髯,虬肌栗肉,精壮结实,似系外家好手。
  左侧一个蟹形脸,浓眉环眼,貌相凶恶狰狞,右肩斜插一支外门兵刃。
  一支乌黑手杖,杖首四指握拳,中指直伸,似鬼手杖又似点穴镢。
  下首背坐之人,身形高大,身披袈裟,背后形相,颇似“漠北雕虚尘和尚”。
  上首老人面向左侧蟹脸的人问道:“欧阳堂主,日来探得情形如何?酒鬼等落脚何处?”
  那蟹面人回答道:“禀巡察!敝职昨晚在‘柳家集’发现叫化子和武当‘悟真子’、峨嵋‘觉非禅师’等一行,在‘悦来店’客寓里,关门密谈,因为声音微小,没有听到什么。”
  上首老人,眼现奇光,一望三人,语气冰冷的道:“看来三护法所报情形,尚非子虚。老贼竟敢明目张胆邀约武林高手,与本会对立,总坛虽已搜捕姓石的小子,可是几个月来竟杳如黄鹤。姓石的小子一日不除,本会一日不安!”
  蓦地——
  一声暴响过处,烟云飞扬,屋瓦乱飞。
  石玉筠窃听之余愤极,怒劈一掌,震得殿檐倒塌,跟着一声清啸,飘身而下。
  殿中四人,虽然变起匆促,但并不张惶失措。
  身形疾闪中,已将石玉筠围在核心。
  石玉筠虽然四面楚歌,但两手背负,仗然而立,俊眉飞扬,神采惊人。
  对面前四人声势汹汹,压根儿不当一回事。
  上首老人为双燕会新任总巡察,东海鬼魔洪飞武,新近被双燕会重金收罗。
  鬼魔横行一世,雄霸一方,早年黑白两道人物都敬而远之,今晚被石玉筠,掌震屋檐,弄得灰头土脸,气得凶眼暴瞪,一声怒喝:“大胆小狗,你是吃了熊心豹胆,敢找本座麻烦,有种的,赶快报上名来,引颈受戮!”
  语气中显得夜郎自大,根本不把石玉筠看在眼中。
  石玉筠虽昂然傲立,但是在魔头环伺下,也不敢十分大意,暗中却也蓄劲戒备。
  剑目一轩,寒声叱道:“老贼,有眼无珠,你家少爷,就是你们担心吊胆,必欲得以甘心的石少爷,看不惯你们无耻行径。”
  他面现不屑,四周一扫之后又道:“原来漠北败类,也在此间,狗仗人势。我看,怎样?还是一齐上,免得小爷多费手脚。”
  原来坐在下首的和尚即是“漠北雕——虚尘和尚”,前时遇见石玉筠时身手并不十分高明,已存轻视之心,此时被他一阵挖苦,气得一佛出世,面色铁青。
  一声大吼道:“总巡察,这小子由兄弟收拾!”
  东海鬼魔一点头,嘱咐道:“大师,最好要生擒解回总坛发落!”
  石玉筠一见东海鬼魔及虚尘和尚不期而遇,正好了却绝情夫人心愿。
  别看他年轻经验少,人可机灵得紧。
  他知道这种黑道成名人物,绝不会群殴,自毁声誉,所以拿话一扣。
  说实在的,如果四魔真的联手攻击,可真不易对付呢!
  虚尘和尚老奸巨滑,先前见识过石玉筠身手,以为有便宜可捡。
  陡的身形前掠,厉喝道:“小子,识相点束手就缚,免得佛爷动手,如果不听忠告,休怪本佛爷心狠手辣!”
  石玉筠被虚尘和尚横一句小子,竖一句小子,骂得火高万丈,剑眉陡竖,大喝一声道:“贼秃,凭你这块废料,也敢口出狂言,你如能在本少爷手上走上三招,本少爷当剪臂自缚。话说在先,你如果接不下时,休怪本少爷绝情不饶!”
  虚尘和尚闻言一怔,凭自己数十年修为,不能接下对方三招,而且这小子武功,自己领教过。
  再说就凭一年来有不世奇遇,也不会高到那里去,今日若不能收拾下这小子,还有什么脸在江湖上立足。
  忖念及此,再也不说什么废话,一错步“钟鼓齐鸣”,全力攻出。
  石玉筠有心显露一手,好镇压其余三魔,所以不待对方二招发出。
  身形微晃,右掌电闪疾划。
  惨号声,划空而起,虚尘和尚,鲜血狂喷,身形如断线风筝,跌向三丈外天井中,一阵抽搐,显然已赴西天极乐。
  东海鬼魔及两个堂主,做梦也想不到,以虚尘和尚在江湖上武功地位,竟接不了一个毛头小子一招,而命丧黄泉。
  三人连招式都未看清,虚尘如何中掌。
  石玉筠仍然傲立如山,眼中冷焰逼射。
  三人不自由自主寒气直冒,僵立殿内。
  双燕会会规森严毒辣,东海鬼魔也无法交代,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举臂一挥。
  双燕会两堂主,脸色骤变,知道今天死神在召唤。
  权衡利害,于其受会规处死,倒不如拼死一战,来得痛快。
  两人交瞥一眼,同时弹身猛扑,而鬼手金刚手中却多了一支鬼手杖。
  双方志在必胜,全都使出了看家本领。
  一个是乳虎出谷,一个是黑道高手,打得烟尘滚滚,战况惨烈异常。
  石玉筠因为对方不是“绝情夫人”索仇对象,所以未施绝情掌。
  六、七十招一过,石玉筠杀得性起,陡的掌势一变,把“银笛”三绝招化用于掌。
  顿时掌影漫天,风声虎虎,招式玄奥凌厉。
  蓦地——
  砰!砰!两声,鬼手金刚与司马长清,同时被震飞丈外,口角溢血,伤得不轻。
  石玉筠双掌震飞鬼手金刚及司马长清之后,两眼煞机毕露,举步向东海鬼魔迫去。
  东海鬼魔原想揣摩出石玉筠招式,寻思破解之策,而适才对虚尘和尚所用招式丝毫看不出来,对于石玉筠武功高深难测。
  默忖:凭自己将近一甲子修为,对付一个弱冠少年总不至如虚尘和尚那样不济事。
  此时见石玉筠步步进迫,不禁怒火万丈,功聚两臂,厉喝一声:“小子,老夫跟你拼了!”
  掌指并发,拍向对方要穴。
  石玉筠一见天将破晓,应速战速决。
  未待掌指临身,幌身斜掠三尺,右掌一挥,快如闪电,这一掌功道较前尤重二成。
  东海鬼魔,即使功力深厚,也未能逃开绝情一掌。
  一声闷哼,身形摔出庭外,喷血如箭,眼看也活不成了。
  石玉筠奉命索仇,三去其二,长舒一口气,步至“鬼手金刚”身前叱道:“本少爷不杀负伤之兽,寄语贵会长,石玉筠不日踏平双燕会,犁庭扫穴,叫他引颈自戮。至于你两务望回头是崖,归隐山林,如果仍为虎作伥,他日遇上,绝不轻饶。”
  说完,弹身飞掠,消失于晨光曦微之中。

  怪乞和酒驼二人,自石玉筠入绝谷习艺之日起,即风尘仆仆,分访各大门派,揭发双燕会企图雄霸武林,消灭各门派野心。
  各大门派掌门人闻警之余,无不凛然变色,经密议结果:
  一、各门派选派高手负责消灭所在地附近的双燕会分堂势力。
  二、消灭总会,由怪乞、酒驼及石玉筠等众男女小侠,直扑总坛彻底消灭。
  三、各地行动,均于九月重阳之夜展开。
  这是一项关系整个武林生死存亡的重大决策。
  各门派由分散而团结,由迷梦而惊醒,暗地里积极布署。
  准备到期时,痛歼巨恶。
  整个武林,汹涌起一股暗流,各地区紧罗密鼓的酝酿着近百年来正邪大决斗。
  离“松树铺”不足五里的山凹内一座“武圣厅”内,在烛光闪耀的殿上,环坐着——酒驼、怪乞、恨天姬、石玉筠、祁蓉蓉、易玲玲、仇英英、雪钗等八位男女老幼英雄。大家在肃穆气氛中进行会议。
  讨论着如何部署攻击及采用何种方式。
  大家一致认为,对付这种凶险毒辣的武林败类,用不着按理拜山。
  应以集中力量,施行猝袭为上策。
  石玉筠有了上次陷阵被掳的教训,如果不能设法摧毁奇门阵,任你武功通玄,也难越雷池一步。
  在座中,对于奇门八卦,没有一个是会家。
  陡然皱紧眉峰,也想不出一个妥善办法。
  大家正在搜肠挖心,苦思对策之际。
  蓦地——
  石玉筠朗目倏睁,一声轻喝:“那里走!”
  身形电射而出,夜色迷茫中,一缕白光,夹着轻微破空之声,疾射而至。
  石玉筠未遑迫敌,伸手一抄,入握竟是纸团一丸,心知有异,旋身掠回殿上。
  就灯光下展现,笔迹苍劲,墨渍犹新,上写:“砍长幡,破奇阵,慎防火攻!”
  众人不知所措,更不知何人示警?
  石玉筠凝思有顷,悄声道:“莫非谷口旗杆,即系阵眼不成?”
  众人不解所云。
  石玉筠把上次遭遇情形,略述一遍,方始了然,至于投书示警之人为谁?石玉筠心中有数。
  重九之夜,双燕会总坛所在地——亡魂谷——
  这时人影闪幌,行踪飘忽,不时传出闷哼声,惨嗥声,划破夜空。
  谷口柳林后,平时迎风招展的一面大旗,上书四个大字:“一统武林”。
  “一统武林”,在半个时辰之前,被人砍倒,六名总坛巡察,弃尸涧旁。
  “亡魂阵”因大旗被砍,失去效用。
  一群身手矫健,武林高手,穿溪越涧,摸索前进。
  此时——
  谷内竹哨声响,此起彼落,人影闪动,空气显得紧张万分。
  的确!这神秘恐怖的双燕会,情况十分险恶。
  一向阴谋雄霸武林,祸源渊薮,梦想不到被人发动偷袭,面临着覆亡的命运。
  情势尽管险恶,但是双燕会内高手如云,全是黑道高手。
  中路主力,酒驼、怪乞、石玉筠等,已受阻于第一卡。
  守第一道卡的乃翻天手吕君奇及双燕会十名高手。
  蓦地——
  石玉筠一声大喝道:“双燕会徒众听着,本小侠等歼的是元凶巨恶,罪魁祸首。双燕会覆亡在即,你等谁无父母妻子,何苦在此卖命,识时务的,快些逃命,本小侠当网开一面,予尔等自新之路!”
  翻天手吕君奇,何等狡猾,深恐心战生效,急接着喝过:“小子,你是痴人说梦,今晚你们将死无葬身之地,尚吹什么大气,有种的在拳脚上见功夫!”
  石玉筠知道彼等恶性深厚,说服工作,一时难收效果,遂不再开口。
  弹身飞掠,施展开风雷三掌,连续出手。
  翻天手举臂一挥间,也施出看家本领,一时掌影翻飞,掌风激扬。
  另一边双燕会高手也不闲着,在翻天手吕君奇出手同时,一拥而上,围住酒驼、怪乞两人,斗在一起。
  在两旁山坡搜索掩护的恨天姬等,此时也遇上了伏桩。
  整个谷口被死神笼罩着。
  喝斥声、拼斗声、惨嚎声,此起彼落。
  双燕会虽然在在人数上占优势,无如功力相差悬殊。
  半个时辰之后,伤亡累累。
  翻天手吕君奇在石玉筠风雷三绝掌下,震飞丈余,伏尸坡上。
  残余的高手及伏桩暗卡,抱头鼠窜,向谷内亡命奔逃。
  战斗并未就此终止,反而更趋惨烈。
  防卫第二卡的乃崂山一怪谭树勋、川西黑煞马建楚两人及三形鬼等十余人。
  酒驼怪乞双对崂山一怪及川西黑煞。
  恨天姬及仇英英、雪钗姑娘对上了三形鬼。
  剩下石玉筠和祁蓉蓉、易玲玲掠入十余高手之中,犹如虎入羊群。
  石玉筠为争取时间,速战速决,施展开风雷三掌,夹着薰风掌。
  一阵猛劈猛拍,尤如沸汤泼雪,惨嚎声,响成一片,未有一顿饭工夫,顿时了帐。
  三形鬼遇上女煞星,走上了死运,赶回祖家——鬼门关——去了。
  剩下的江湖双怪对崂山一怪川西黑煞,尚打得有声有色,可是双怪一见,小妞们和少君,在眨眼间,解决了敌人,内心这份难过,可够他们难受的了。
  顿时奋起神威,猛下煞手。
  两声闷哼,两股血箭,两条人影,嘭嘭两声,摔向丈外乱石中,全身一阵抽搐,再也不会爬起来了。
  卡前遗下一片尸体,夹着阵阵焦臭。
  卡后夜空射起一道道火花,此起彼落。
  众人交互一瞥,会心地一笑,不约而同的弹身疾掠。
  空山寂寂,冷月无声。
  第三道哨卡前,悄无人迹,卡前一片死寂。
  这一反常现象,众人均感一怔。
  “山雨欲来风满楼。”这不正是显示着将有更大的战,待机爆发。
  但是猜不透,敌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大家相约退出一箭之地,暗地筹思对策。
  经过一阵密商结果。
  决定——
  分为左右中三面环攻,互相策应。
  先由恨天姬、仇英英两人探测虚实,得手时作为前驱。
  中路——酒驼、祁蓉蓉。
  左翼——怪乞、雪钗。
  右翼——石玉筠、易玲玲。
  部署已定,恨天姬、仇英英两人如寒鸦掠水,并趋卡前。
  一式“潜龙升天”飞登墙上。
  蓦地——
  嗖嗖嗖······一阵弹弓响过,弹发如雨,向两人射至。
  两人一伏身,翻落墙外,可是并不就此畏缩,两人一打手式,绕至侧面,改用壁虎游墙,爬上围墙,那知又是弓弦响处,嗖嗖嗖······一排排箭矢,破空射来。
  两人武功机智,堪称一时瑜亮,在一排箭雨过后,猛翻身,翻入墙内。
  刹那间,几声凄厉惨嚎,划破夜空,拉着沉喝声、喝骂声,相继发出。
  事实很明显,卡内双燕会中,已对两人围攻。
  大家深恐两人遭受意外,一声暗号,同时飞身疾掠,向前猛扑。
  谁知围墙上人头幌动,接着长弓硬弩,夹着各种弹毒暗器,雨点般射下。
  众人没法,被迫得只好退下。
  大家正急得如热锅上蚂蚁时候,蓦见雪钗从怀中摸出两个拳大弹丸,对石玉筠道:“筠哥!这是外祖母老人家,临行时赠送的两颗——霹雳丸,威力绝大,未知可派上用场否?”
  众人一见大喜,当下石玉筠已取下银笛,展开飞掠步,人如大雁掠空。
  守护墙上匪徒,但觉黑影一闪,接着“轰······”爆炸响起,肢体横飞,墙塌屋倒,乱成一片。
  众人等爆炸声过后,从烟尘迷漫中,弹身疾掠,冲入卡内。
  石玉筠朗目扫处,恨天姬、仇英英两人已被十余高手团团围攻,一时虽未见落败,但是时间一久,势将无法撑持。
  石玉筠,一声虎吼,左掌右笛,如虎入羊群,冲入人群之中。
  刹那间,人影披靡,四下乱窜。
  蓦地——
  一声暴喝,半空中激疾射落数条人影,竟是双燕会总护法笑面山人李梦白及属下四大护法。
  李梦白身形落地,向场中人微一抱拳道:“奉敝上谕,请众位总坛一会。”接着高喝一声:“退!总坛集合!”
  双燕会总坛在亡魂谷内,群山环抱间,形势险要,巨厦连云。
  石玉筠等到达时,广场上已黑压压站满了人,鸦雀无声。
  石阶前,雁翅般并排站着十余人,中间一神秘人黑巾蒙面,看情形是会长身份。
  众人连斩三关雄心万丈,胆气豪壮,所以对目前气势,傲视场中,毫无惧意。
  站在当中的神秘人,沉声道:“诸位都是武林闻名人物,何以黑夜偷袭本会?请还我一个公道来!”
  酒驼此时扳过背后葫芦,咕!猛喝一大口后,怪眼一翻,仰首望天,哈哈大笑道:“真是怪事连篇,魔头说公道,岂非‘王八看天’——无聊——你要问公道吗?‘自在人心’。试问,二十年前毁神宫欺师灭祖,害同门,血洗玉女峰,近来梦想消灭各派,雄霸武林,造成江湖浩劫,这算公道吗?
  “告诉你,狄中浩,你以为黑巾蒙面,就可以掩蔽天下人耳目么?天道循环,疏而不漏,今夜是你双燕会土崩瓦解之日,也是你老魔恶贯满盈,一死谢天下人之期……”
  语声未落,老魔蓦地一声大喝:“匹夫,原来你正是当年漏网之鱼,飞蛾投火,自取灭亡,今夜你死定了!”
  说话间,语音带颤,身躯微抖,显然激怒无比。
  黑暗中广场上散布着嗡嗡声音,许多双燕会众敢情被这意外的情况惊骇得交头接耳,窃窃私议。
  所有的人,除怪乞外,都想不到,双燕会会长竟是神秘失踪了十余年的狄中浩,而且曾欺师灭祖,做过人神共愤,万人唾弃之事。
  正在人心浮动当儿,怪乞已越众而出,戳指狄中浩斥道:“老魔,十年了,血债血还,该没有话说了吧!”
  稍顿,突又转头对着石玉筠语声哀戚道:“少君,报仇雪恨,此其时也,还等什么?”
  石玉筠对自己身世,本来扑朔迷离,直打问号,此时闻言,已胸中了然,心中一阵剧烈激动,两眼喷火。
  俊面透煞,步履沉重的走到狄中浩面前一丈处,沉声道:“老贼,你是自裁还是要本少爷动手?”
  狄中浩怒极反笑道:“小子,你干脆认命算了,老夫一举手就叫你骨化飞灰!”
  石玉筠前欺数步,切齿道:“老贼,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认命的该是你!”
  随着喝话之声,一道银虹,经天而起,发出“呜呜……”怪响,震人心弦,一招“开天辟地”已告出手。
  狄中浩身后数人,闪身齐出。
  “属下请命!”
  狄中浩右手一摆,同时身形微幌,挥出一掌。
  热浪如涛,汹涌而出,奔向了石玉筠,出手之快、威势之猛,震世骇俗。
  这是震惊武林的“薰风掌”。
  石玉筠不闪不避,左掌猛拍。
  轰然一声暴响,双方踉跄各退三步,一阵浓烟冒起,薰风四溢。
  狄中浩骇然了,这小子数月间功力怎会精进到如许地步?
  石玉筠硬拼一掌信心大增,左掌右笛,挥劈点拍,全力抢攻。
  狄中浩盖代魔头,功力通玄,亦非弱者。
  热浪狂飚,草木枯萎,尘沙飞扬中已分不出人影。
  这一场武林罕见博斗,看得双方在场之人心神震颤。
  一盏热茶之后,一声脆响,人影乍分。
  石玉筠玉面铁青,狄中浩胸部亦起伏不定,很明显的谁也没有占到便宜。
  狄中浩身后这时走出一个身躯高大,身披袈裟的僧人,向狄中浩微一稽首道:“会长稍歇,容贫僧领教。”
  狄中浩打得心中直冒凉意,此时巴不得有人接替。
  颔首道:“大师小心!”
  “阿弥陀佛,施主神功绝世,贫僧钦仰不已!”
  “岂敢,大师请示法号,以便领教!”
  “贫僧法号百衲……”
  “大师可认识绝情夫人?今晚幸会,免得在下登山探访。”
  “什么?绝情夫人!她……没有死?”
  “哼!如果她已死了,在下不是活见鬼?现在长话短说,大师自绝以谢,还是在下出手?”
  语意冷傲至极。
  “阿弥陀佛,施主自找死路,恕贫僧无礼了!”
  话落,拳出如风,展开少林绝艺,百步神拳!
  石玉筠不知何时已收起银笛,右掌斜挥,绝情掌再次出手。
  一声闷哼,百衲应掌横飞,血箭狂喷间仆地不起,大概赴西天随驾佛祖去了。
  在场诸人,谁也没有看清,石玉筠怎样出手,使少林高手一招毙命。
  狄中浩心中狂震,看来今夜凶多吉少,若不是早有安排,今晚局面,真难逆料。
  忖念间,目射凶光,双臂平摆,旋身急射。
  刹那间,双燕会高手及广场会众,四下窜逃得无影无踪。
  月落星沉,空中射起一道绿色旗花,特别耀眼醒目。
  酒驼怪乞同喝一声:“不好!速退!”带着诸人向山坡上急纵,危机瞬发间,蓦地,山下连声惨嚎起处,跟着嘭嘭嘭!数声,尸体被人抛落山道。
  众人知这山上来了高人援救,轻登巧纵间已抢登山顶。
  轰然数响爆炸,跟着火光冲天,山石跟屋瓦横飞,声势猛恶已极。
  众人惊魂甫定,惊见前面山石后黑影一闪,轻喝道:“跟我来!”
  身形疾射如飞,显见轻功绝顶,而且对地形极为熟悉。
  一群黑影,捷如灵狸悄无声息的在悬崖断涧间飞腾纵跃,转过两个山头后,遥闻前面一阵喝斥声、劈啪声,破空传来。

  “桐柏山”万山重叠,丛峦叠障,在都天峰下有一座“白云谷”。
  谷处群峰深处,时常白云缭绕,烟雾迷漫,古松参天,芳草如茵,虽届初秋气候,仍然景物宜人。
  修篁围绕之中,三椽茅屋,一畦菜圃,屋后一座竹楼,此时窗帘半卷,现出一中年美妇,黛眉深锁,秀目蕴泪,仰望一钩新月,悄然叹息道:“十五年啦!唉!绵绵恨,何时消?”
  正喟叹间,竹梯轻响,一绿衣少女,现身楼中,轻声道:“姑娘等月前出谷,约期今晚返山,何以此时······”
  话声未落,竹楼外,一阵衣袂破空声落处,同时现身三个衣着相同的绿衣少女,肃立身前,低声道:“夫人,小婢等已探得重要消息回报!”
  “是否双燕会已公然发难?”
  一个年龄稍长的少女答道:“禀夫人,双燕会发动祸乱,已迫在眉睫,更重要的消息,酒驼和怪乞说服各门派,约期重九之夜,围攻双燕会,惟石少侠,数月来未见现身江湖。双燕会虽全力搜捕,结果仍无所获。”
  中年美妇,正是十五年前,玉女峰坠崖失踪之海天大侠石奇原夫人。
  石夫人闻言一敛伤感神色道:“重九为期即届,狄贼武功深奥难测,须即速前往相机策应为要。”
  新月如钩,繁星点点,五条娇捷人影,身形如电离开“白云谷”向山外急泻而去。
  这一日她们在距离双燕会所在地——亡魂谷——约百里处葫芦谷,遇上竹杖神乞。
  竹杖神乞正要将所得消息赶往“白云谷”通知石夫人,恰好此时遇上。
  两人遂相议决定,暗中策应,同时从后山掩入,实行夹击,攻他一个措手不及。
  石夫人等一行六人,避官道抄捷径,直趋“亡魂谷”。
  重阳日已达目的地。
  他们知道双燕会到处爪牙密布,耳目甚多,恐先泄漏风声,打草惊蛇,立时隐蔽起身形。
  二更已过,在竹杖神乞引领下,穿山越涧,已渐靠近后山地区。
  后山一带,地势险峻异常,尽多断崖削壁,一行人潜至一处悬崖时。
  蓦地——一声轻喝:“何方高人,擅犯本会禁地,打!”
  “打”字出口,从岸壁上临空扑出两条人影。
  半空中呼!呼!两掌向众人罩落。
  掌风强劲,声势凌厉之极。
  头前之竹杖神乞及一绿衣少女,闻警之下并排掠出,双掌一分一招“横推北斗”与“扒草寻蛇”化解敌招,接着“分花拂柳”、“推山填海”同时出手还攻。
  奉命防守后山前哨为双燕会巡察“漠北双枭”钟南奇、钟南白两兄弟。
  “漠北双枭”却得域外奇人传授,武功自成一路,横行漠北多年。
  其次行劫商旅时被天山侠隐所遇,受创而逃,投奔双燕会。
  漠北双枭初时意颇轻敌,以为凭自己一招“夜枭扑食”,敌人不死亦得重伤。
  此时一见敌人避招还招,身法轻灵巧妙之极,始知遇上了劲敌。
  心神一震,突然招式一变,塌腰斜身,不退还进,诡疾无比,转至两人身后,一招“偷星摘月”分取两人要害大穴。
  无如所遇对手,功力精湛,深邃如海,任凭双枭全力抢攻,竟无法奈何人家。
  转瞬间一百招已过,神乞杀得性起,霍地双肩一幌,凌空而起,在空中右掌一翻,劈出一股掌风,潜劲如涛,疾卷而出。
  砰的一声暴响,跟着闷哼一声。
  钟南奇脚步踉跄,鲜血狂喷间仰跌地上,一阵抽搐,两眼一翻,显得活不成了!
  钟南白一眼瞥见乃兄丧命,心头狂震,猛力劈出一掌,弹身而起,半空中双臂一抖扑上断崖,飞驰而去。
  石夫人轻喝一声道:“大家快追!”
  六道人影在疏星闪烁下,身形如箭,追踪飞射。
  半个更次不到,已翻过两座山头,钟南白身影一幌间,已消失于崖前乱石丛中。
  崖顶人影幌动,跟着火焰冲天而起,投于天际。
  神乞及两名绿衣少女已然脚下一点,飞掠而上。
  “滚回去!”一声暴喝,跟着“嗖!嗖!”连声,一排劲弩,破空攒射。
  三人早已提防此着,弓弦一响,人已贴地飞掠。
  蓦地——
  惨嚎声、骂声、交手声,破空而起。
  原来石夫人和另两名绿衣少女,疾如闪电似从两侧抄上,震飞数名箭手后,和三名双燕会高手,斗在一起。
  双燕会扼守此间的为:赛瘟神雷冲、笑面无常苗顺、飞天夜叉吕炜及七名二流高手。
  神乞等三人一长身,猛地扑上,刹那间,阵阵惨嗥声,划破长空,传出老远。
  一顿饭工夫,崖上伏尸累累,全军尽墨。
  星移半转,残月西沉,遥闻“亡魂谷”方向传来连声爆炸,接着火光烛天,人声鼎沸。
  石夫人知道,谷前已发动攻势,战况可能惨烈无比。
  石夫人轻喝一声:“快走!不要让魔头漏网!”
  六人由火光处鱼贯疾驰。
  真是无巧不成书,大家在攀藤附葛,翻落一道断涧时,眼前景色一变,山谷中一片盆地。
  崖前一片古松,此时冒出一些人影,略一瞻顾间,又复朝前急窜。
  竹杖神乞电目扫处,认出当中黑巾蒙面人,正是神秘的双燕会会长。
  暗地里向石夫人一打手势,刹时身形应伏下来,摒息而待。
  暗夜中人影幢幢,身形如箭激射,眨眼间,已临涧下。
  如电身形,冲霄上拔。
  蓦地,一声暴喝,声震夜空。
  “回去!此路不通!”
  接着乱石如雨,从空砸下,撞击在崖石上,叭,叭!连声,碎石四射。
  双燕会会长狄中浩等,想不到后山绝地竟现敌踪,同时两处警戒高手,未见撤回,料想凶多吉少。
  惶急间,“鲤鱼倒穿波”翻出两丈开外,望着断涧一时怔住。
  狄中浩创立双燕会以来,雄心万丈,纵横捭阖,几会受过别人暗算偷袭,想不到今晚连番受挫。
  十余年处心积虑,眼看指日实现迷茫,顷时间粉碎。
  以一个阴险毒辣著称的魔头,即使城府深沉,眼前一口脏气,也无法忍受。
  狂怒之余,一声厉喝:“见不得人的东西,只会暗算偷袭。有种的下来接老夫三掌!”
  “狂徒!死在眼前,还吹大气!”
  话声中,绿影翩翩,飘飞而来。
  幌眼间,一中年美妇,身后四名绿衣少女,俏立崖前,俏面含霜。
  狄中浩眼现奇光,连声阴笑道:“原来是你,毕竟还没有死,也好,今晚自送上门,了却我老夫一桩心事!”
  说话间,沉步前跨,拍出一掌,薰风扬溢,热浪滔滔。
  石夫人黛眉透煞,纤手挥动间,射出一股阴寒冷气。
  掌风接实,“波!”的一声,劲气回旋。
  两人双肩摇幌,显见功力相等。
  笑面山人眼看危机重重,时势紧迫,眼光一扫四冰客,联手扑上。
  断崖上又是一声暴喝:“不要脸的魔崽子,倚多为胜,看杖!”
  杖影如山,飞扫而下。
  一时间拳风虎虎,竹杖翻飞,杀得砂石飞扬,枝叶横飞。
  石玉筠等一行随着神秘黑衣人一阵急赶。
  翻过一座小山,眼前一片盆地,十余兔起鹊落的捉对儿厮拼着。
  无疑的是双燕会的人,与另一起人在激斗。
  酒驼率先从悬崖上纵落,一眼瞥见与狄中浩对手的竟是石夫人程雪娥,心中一阵狂震。
  “石大嫂请高抬贵手,这魔头六阳魁首已卖给少君了,这买卖可不能抢!”
  狄中浩想不到十余年潜修,程雪娥功力竟进境惊人,在两百招内实无制胜把握。
  更出人意外的是石玉筠等人,非但毫发无损,而且全数赶上热闹。
  这可吓得汗毛直竖,寒意上冒,但是他天生悍戾凶狠,暗地里钢牙猛挫,一掌逼退石夫人,趁酒驼飞身前掠间,拍出一股热涛,同时喝道:“酒鬼,老夫先毙了你!”
  酒驼识得厉害,震撼武林的薰风掌,自己万万不能硬接。
  忖思间,一挫腰横飞五尺,正待出手还击时,石玉筠已飞身接上。
  一个是盖代魔头,功力绝顶,一个是出谷乳虎,初试啼声。
  一方拼死脱困,死中求生,一方是洗雪亲仇,除魔护道。
  双方尽出奇招绝学,全力抢攻,这一场武林罕见的绝顶高手拼斗,数十招一过,劲气四溢,人影不分。
  另一边为笑面山人与竹杖神乞,两人功力悉敌。
  笑面山人,已掣出蚕丝寒铁扇,开阖点扫,招式狠辣无比。
  竹杖神乞,展开打狗绝艺,杖影如山,劈抽点砸,玄奥绝伦。
  四冰客对绿衣少女战况又自不同,四女武功虽高,但四冰客发出玄冰,犹如一堵冰墙,使人无法接近。
  蓦地悬崖上嗖!嗖连声掠下七八条人影,泻落场中。
  一旁闲着的仇英英、恨天姬及易姑娘等,本已闲得无聊。
  此时一见猎物现身,各展身形,四下里截住拼斗。
  双燕会在人数上虽稍占优势,但武功却不如人家,数十招之后,惨嗥连声,刹那间伤亡累累,四下鼠逃。
  恨天姬与仇英英两人,功力较高,平时恨透双燕会贼众,此时那容他们逃出手去。
  身形疾掠间已将鼠逃会徒,点住要穴。
  石玉筠面对杀父仇人,久战不下,杀得性起,一掌迫退狄中浩,抽出银笛,招演“银笛伏魔”。
  狄中浩瞥见会众伤亡殆尽,心寒担颤,招式一缓,银虹经天划过,一颗魔头砸得稀烂。
  盖世魔头竟因一念之差,横死荒山,结束了一生罪恶。
  笑面山人与神乞武功本在伯仲之间,而笑面山人,心慌意乱中,功力打了折扣,此时瞥见会长伏诛,已知大势去矣,与其束手待毙,还不如拼个俱亡。
  毒念一生,目殖凶光,杀机更盛,功聚右臂,奋力一振,寒铁启骨,破空射出,罩向神乞胸前各大要穴。
  神乞在江湖上浪迹数十年,经验何等老到,一见笑面山人凶光逼射,早已凝神戒备。
  蓦地“一鹤冲天”避过扇骨袭击,半空中挫腰变式,竹杖脱手飞出“乌龙出洞”,穿进笑面山人胸坎。
  一声厉惨嗥,笑面山人,形如厉鬼,双睛突出,两手紧握竹杖,纵高丈余,“砰”一声,摔落地上,一命归阴。
  剩下的四冰客乌溜溜的怪目四扫,现场形势,十分不利,三十六策,逃走为上。
  八目前射间,八臂猛扬,寒风狂涌中身形激射。
  “那里走!”
  石玉筠、酒驼横截去路,恨天姬、仇英英两翼包抄而上,身后有绿衣四女。
  四冰客见闯逃无路,四面楚歌,凶性大发,倾全力拍出一掌。
  寒涛汹涌,匝地狂飚。
  石玉筠自习过禅功,功力猛进,已非吴下阿蒙,提足十成劲力,双掌推出。
  以薰风对寒风,不啻扬汤泼雪,狂叫连声中四冰客变成滚地葫芦,一阵狂颤,登时了帐。
  月落星沉,东方露曙,一场武林罕见的正邪大会战于焉结束。
  群山寂寂,晓风习习,蓦闻一阵悲咽声,荡流空中,凄楚感人。
  各人循声望去,只见石夫人,粉肩耸动,掩面悲泣。
  酒驼及怪乞触景伤情,老泪纵横。
  石玉筠亲情感应,泪如泉涌。
  众女侠亦不由心中一阵怆凉,黯然神伤。
  一时间愁云惨雾,笼罩着整个山谷。
  良久之后,酒驼始勉抑悲怀,缓步踱到石夫人面前道:“大嫂,皇天有眼,少君得手刃恶魔,想老主人及石大哥在天之灵,必含笑九泉!”
  接着又向石玉筠道:“少君,快见过你养母石大嫂!”
  石玉筠至此身世已明,急抢步到石夫人面前,“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悲凄的道:“母亲!十余年来苦了你老人家,孩子不孝,不能晨昏定省······”
  石玉筠情绪激动异常,说到后来声泪俱下。
  石夫人对筠儿虽非已出,自小却爱如亲生,闻言之下,强抑悲怀,揽住石玉筠,温言道:“孩子,想不到我母子尚有重逢一日,现今恶魔授首,妖氛荡平,孩子你该振作起精神,负起重建神宫责任才是!”
  竹杖神乞,先前被大家悲哀情绪抑郁得透不过气来,此时第一个跳起来,双掌一拍道:“对啦!这才像话,我老头子第一个看不惯哭哭啼啼,恶魔伏诛,大家应该欢欢喜喜才是,再说双燕会分子散布江湖,如果不妥予安排,势必为害民间!”
  一言提醒梦中人,地行乞霍地接道:“不错,我们这方面虽已得手,还不知各门派扫荡双燕会各地分舵情形如何?叫化子天生劳碌命,这趟差事,我两个老叫化,自告奋勇,到各处跑一趟,顺便把捷报传扬江湖,后会有期!”
  话声未落,两丐身形掠起,眨眼间消失于乱山丛林中。
  两丐走了后,大家循原路,回到谷前,分头清理双燕会所遗财物,作为兴建神宫之用。

  半年后一个风和日丽,百花竞艳的早上,所有神宫里上下执事人员,大家都忙着布置礼坛,招待宾客。
  从各地潮涌而来参加观礼的宾客,包括各门派掌门及武林豪杰等不下五百余人。
  礼坛上红烛高烧,香烟缭绕,复宫大典,简单而隆重的在肃穆气氛中进行过后,接着是庆功贺宴。
  各门派参加突袭双燕会建功英雄,戴花披红,接受庆贺。
  一时掌声雷动,觥筹交错,直吃到日影西斜,宾主尽欢而散。
  第二日,在石夫人主持下,新主人石玉筠与祁蓉蓉、易玲玲、雪钗三姑娘举行婚礼,而恨天姬在情况明了后悄然别去,归隐林泉,不知所终!
  ——全书完——
  Q群7649715中国武侠小说 25.9.26古陌阡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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