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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结] 乔奇《日本铁头》(女飞侠黑猫故事28)(代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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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5-10-5 17:18:31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日本铁头》(女飞侠黑猫故事之二十八)
  作者:乔奇
  版本:太白文艺
  扫校:星河
  主角:黑猫、虎妞、丁雷、陈震夷、宫本雄次、田中野义、田中夫人



  第一章 宫本道馆 飞扬跋扈

  天刚破晓,“逸庐”外面响起了奇怪的声音。
  当!当!当!
  那声音清脆而又响亮,好像有人在敲打铜器,一下一下的蛮有节奏。
  黑猫和虎妞刚刚起床,虎妞已经梳洗完毕,黑猫还在对镜化妆。
  “虎妞,”黑猫说:“珊珊来了没有?”
  “恐怕还没有,时间太早。”
  “你到外面看看去,我们这里从来没有听到过这种声音。”
  虎妞应了一声,登登登冲下楼梯。
  当她将“逸庐”大铁门拉开时,一名日本僧人当门盘腿大坐,身穿一袭日本式的黑色袈裟,没有戴帽子,头发好像刚用刀子刮过,铁青锃亮;左手托着一个铜磬,正不疾不徐的敲着。
  这名僧人腰杆坐得笔直,体格相当魁伟,面部呈古铜色,狮鼻海口,两道浓眉,眼睛却微微闭着,倒也有点宝相庄严。
  他应该已经发觉虎妞站在跟前,但是一点反应也没有,仍一下一下的敲着铜磬,如入忘我之境。
  “大师父,请问你是来化缘的么?”虎妞问的很温和,她一向不愿对出家人疾言厉色。
  僧人没有反应,机械般地继续敲打铜磬。
  虎妞不愿再问,伸手从袋内取出十元美金,放在铜磬之内。
  僧人只眯着眼朝铜磬内瞧了一下,也不看看面前站的究竟是谁,然后还是继续敲打他的铜磬。
  嘿!这个日本和尚胃口不小,根本不将十元美金看在眼里!
  虎妞心里这样想着,但是并未动怒,伸手又探入自己的口袋。
  她将美金一张一张的加,僧人却一下一下敲打他的铜磬,直到虎妞袋内的八十元美金全部捐完,僧人还不肯就此歇手。
  虎妞双手朝腰间一叉:“你究竟想要多少?出家人化缘也要有个限度!”
  僧人突然将眼睛睁开,他那双精光炯炯的眸子好像电炬般的盯在虎妞脸上,也衬托出他的勇猛、凶悍。
  虎妞暗自一惊,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有神,这样凶恶的眼睛。
  “我要的不是钱,是人!”僧人的话既短促而又冷沉。
  “要人?”虎妞十分惊异。
  僧人说:“我晓得你是虎妞,叫黑猫出来,我要跟她谈话。”
  突然一个念头掠过虎妞脑海:原来是找茬的。
  虎妞本来对这名日本和尚怀有三分敬意,现在观念突然改变,抬起一腿朝僧人左手腕踢去。
  她想踢掉僧人手中的铜磬,但却踢空了,但见僧人左手一扬,那只汤碗大的铜磬竟快如闪电,呼的一声朝她面门上飞来。
  铜磬的分量相当沉重,再加上僧人腕力雄浑,呼啸着从虎妞耳边擦过,只是毫厘之差。
  幸亏虎妞的反应快,换了别人,那张脸定被砸得满堂开花。
  铜磬砸到大铁门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磬钵子内八十元美钞翩翩飞舞,散落一地。
  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僧人不仅纹风不动的闪过虎妞一腿,并以闪电速度还击一铜钵子,这已充分显示他有相当武术基础。
  “站起来,”虎妞气得脸上已经变了颜色:“我不愿攻击坐在地上的人!”
  “你尽管出手,等我站起来的时候,你将更加招架无力。”
  这句话激得虎妞火冒三千丈,右掌一扬,厉吼声中冲了上来。
  虎妞将铁砂掌功力凝聚了八成,带着劲风,对准僧人的光头疾斩而下。
  这一掌足可断石裂碑,何况僧人的脑袋。
  掌临僧人头顶时,虎妞又有点后悔,不该凭一时火气,对这名僧人遽下毒手,但是在这个节骨眼上已经无法将发出去的掌力及时撤回。
  该死的僧人,他竟不躲不让!
  说时迟那时快,虎妞掌缘斩中僧人光头时发出“笃”的一响,虎妞顿时发觉情形不妙。
  按理应该“咔嚓”一声僧人脑袋开花,但是虎妞的感觉却如同击中败革,掌缘竟然震得发麻。
  虎妞惊楞了,这是什么功夫?
  就在虎妞卖楞的当口,僧人头一低,腾身而起,朝前疾撞,虎妞一个闪躲不及,竟被他撞中腹部,登登登接连暴退,一跤跌坐地上。
  僧人这一头撞得好重,而且这一招也诡奇令人防不胜防。
  虎妞的脸色顿时变成苍白,血丝也从口角边流了下来。
  僧人的长像已经够凶恶的了,现在更为狰狞,厉吼声中腾身而起,左腿一弯,右腿飞弹而出,足尖直奔虎妞咽喉。
  那个部位是人身要害,从僧人腾身而起的姿势就可衡量出他这一足的劲道,如被踢中必定气管食道一同断裂,当场身亡。
  如果不是虎妞刚才被他一头撞伤腹部,躲避僧人凌厉的攻击尚无问题,可惜现在腹痛如绞,额角直冒冷汗,身腰已经不像未伤前那样灵活。
  此时的虎妞万念俱灰,她做梦也不会想到,宝贵的生命即将结束在这名日本和尚手里。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半空中起了一声清叱,一条纤影随着清叱声,像燕子般飞临场中。
  是黑猫,她的身子还未落稳,已经伸手扣住了僧人的足腕,暴喝声中抖手便扔。
  不是黑猫腕力过猛,就是僧人的身子太轻,黑猫一扔之下,僧人就像打足了气的皮球,弹上半空,接连两个筋斗,一跤跌在丈余开外。
  这一跤差点将日本和尚浑身骨头跌散,但他忘了疼痛,瞪着一双惊楞的眼睛望着黑猫发楞。
  他对武术有相当深的研究,但是想不通:怎会被黑猫像抛纸人似的,抛了这么重的一个筋斗。
  黑猫并没有作乘胜追击的打算,只静静的站在原地,两道晶亮眼神像利刃般投在僧人脸上,饶是如此,僧人也吓得用两只手撑在地上连朝后退。
  “出家人以慈悲为怀,撞伤家师妹已属过分,为什么还要趁机施展毒手?”黑猫的声音很平静,但在平静中带着严肃。
  僧人牙一咬,挺身站了起来,用一双恶毒的眼神还望着黑猫:“我是来送信的,令师妹阻止我和你见面,而且先动手伤人!”
  “信呢?”
  僧人从怀内掏出一个信封,抖手扔到黑猫跟前,黑猫弯腰捡起,当场拆开。
  黑猫小姐:久闻芳驾武功盖世,惜无缘领教,深以为憾!北海道层云峡形势雄伟,景色秀丽,值此秋高气爽,特函相邀,前来一游,届时并盼互相切磋武道,望勿见却是幸!

                              宫本道馆馆长 拜启
  黑猫平心静气的一口气将信看完,这分明是一封战书,只是措词尚属温和而已。
  “除了送达这封书信,你还有别的事情没有?”黑猫冷冷的望着僧人。
  “没有。”
  “请你回去告诉宫本馆长:练武者应以锻炼身心,扶弱锄强为原旨,不应以争强好斗为能事;我和家师妹与宫本馆长毫无恩怨,盛情只有心领了。”
  僧人冷笑了笑:“黑猫小姐应该懂得:拒绝接受挑战,是一件很不光荣的事情!”
  “那是争强好斗者的想法,我认为没有理由接受宫本馆长毫无意义的挑战。”
  突听虎妞一声怒吼,虽然她内伤不轻,还是准备冲上前去和僧人再拼一场,但被黑猫伸手拦住了。
  “师姐,你……”虎妞心有不甘,气得浑身发抖。
  僧人脸上泛出骄傲的冷笑,最后用那双带有戾气的眸子狠狠朝黑猫脸上盯了一会,才掉转身子扬长而去。
  他连那一只躺在“逸庐”大铁门旁边的铜磬也不要了。
  僧人的影子渐渐在视界中模糊,黑猫回过脸来时,发觉虎妞眼眶中已含满了泪水,正欲夺眶而出。
  自从出道以来,虎妞从来没有受过这么大的曲辱;以她八成功力的铁砂掌没有斩倒僧人尚在其次;反被对方趁着自己门户大开时,竟然一头将自己撞倒,这个筋斗算是栽大了!
  黑猫对虎妞非常关怀,但却不晓得用什么言语安慰她才算合适,只有扶着她进入客厅疗伤。
  虎妞受的是内伤,并不十分严重,何况黑猫又有珍藏多年的伤药,两颗服下去,一个小时后便有起色。
  但是黑猫不准她到处走动,让她躺在床上尽量休息,并亲自陪坐于床前,免得她一个人感到寂寞。
  虎妞对黑猫的爱护备至虽然感不堪言,但对今日败在日本和尚手里之辱,也始终无法忘怀。
  黑猫看出来了,虎妞脸上的愤怒一直没有消失,也不愿意稍进饮食。
  “不吃东西消除不了心头的怨愤,”黑猫将一杯牛奶端到虎妞面前:“人是需要依赖营养才能够恢复体力的。”
  虎妞不忍过分拂逆黑猫一番好意,遂将杯子接过来,勉强喝了半杯。
  黑猫又取了条毛巾让她擦嘴:“你是可以战胜那日本和尚的,但你却落败了,你晓得其中原因吗?”
  “我知道,没有想到我的铁砂掌竟然斩不破他的秃头!”
  “这当然是原因之一,但最主要还是你太过自信;如果你事先晓得那一掌斩不倒他,而防备到他趁机反击,你就不会被他一头撞中。”
  “……”虎妞有点发窘。
  “这也算是一次教训,相信以后再和人交手,你就不会再吃这个亏。”
  “那秃驴的头壳比石碑还要硬,师姐知不知道是什么功夫?”
  “是铁头功,按照我国武术来讲是属外门功夫,能够练出火候很不简单;那僧人一头撞去,照样也能将石碑撞断。”
  “师姐,”虎妞又红了眼眶:“你不该拒绝宫本道馆的挑战,这口气我实在忍不下去。”
  “何必犯死心眼哩,我们跟宫本道馆又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得饶人处且饶人,算了。”
  “你只晓得忠恕之道,但可也别忘了姑息养奸;事实上是他们先找上门来。”
  “……”黑猫含着微笑,没有吭声。
  “尤其是偏狭民族性的日本人,不仅会对你的承让毫不领情,反会认为我们惧怕他。”
  “以你的意思呢?”
  “挑掉他的宫本道馆,日本人只会向强者低头!”
  虎妞顿了一下,又道:“而且日本人妒嫉心很重,民初大侠霍元甲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他们不容许有一个超过日本武功的人存在,纵然用卑鄙手段阴谋陷害也在所不惜!”
  “你在煽火?”黑猫仍旧含着微笑:“想让我带你去挑掉北海道的宫本道馆?”
  “不错,但不是为我个人出气着想,而是你若让他,他会变本加厉的对付我们。”
  “事情不一定像你想得这样严重,我的主意已经拿定了:如非万不得已,我绝不轻易和人发生纷争。”
  “师姐不相信就算了,我们不妨拭目以待:好戏一定还在后头!”
  黑猫含着微笑正了正虎妞的枕头,她虽不采纳虎妞的意见,但却认为她说的很有道理,决定从即刻起,随时随地提高警惕。
  山顶晨雾缭绕,天还未亮,虎妞便跑到山的最高处练铁砂掌。
  她只疗养了三天,内功便已痊愈,每天跑到山顶来练铁砂掌,较日本和尚前来寻嚣练得更勤,时间也较以前提早。
  虎妞在铁头功面前吃了亏,不管怎么说,还是她的掌力不够雄浑,否则纵然钢头也会被她一掌劈开。
  呼!呼!呼!
  虎妞运掌如风,三天下来,山顶一带几乎已经见不到一块完整的石头。
  东方天际射出万道彩霞,虎妞决定斩断面前的最后一块石条,在朝阳未升起前,返回“逸庐”和黑猫一同坐在阳台上共进早餐。
  “嗨!”虎妞喝叱声中疾斩而下,“咔嚓”一声碎石迸飞,那块厚有八寸的石条果然被她一斩而断。
  身后传来喝彩声,虎妞转脸就看见黑猫。
  虎妞咧嘴笑了笑,遂即取出一块手帕,揩抹额上的汗水。
  “这几天来,你的掌力又有进步了,”黑猫含着微笑:“但也令我担心——”
  “担心什么?”
  “担心你独自到北海道去寻仇,我看得出:你不会忘掉宫本道馆派来的那名日本和尚。”
  一语道破虎妞心事,窘得脸孔通红,重着头半晌说不出话来。
  晨风扑面,神清气爽,两人散步回到“逸庐”,黑猫又用好言向她劝解一番:冤家宜解不宜结,既然事情已成过去,最好将它忘了。
  自从日本和尚走后,数天来并无任何警兆,不过黑猫仍怀着警惕;她对日本人的偏狭民族性也了解得很清楚,也许更大的纷扰正在酝酿之中。
  一个上午又在平静中过去,但是虎妞一直显得闷闷不乐,常常坐在一隅,凝神沉思。
  她心中的疙瘩,不是用言语可以劝解得开的,黑猫只好多加留意她的行动,免得将事情愈闹愈大。
  中午用饭时,外面有人掀按门铃,珊珊忙去应门,引进来的人竟是丁雷。
  丁雷进入客厅时,使黑猫、虎妞心中一惊;丁雷的脸色苍白,头发蓬乱,眼眶内还蕴孕着晶莹的泪水。
  平常他是一个很爱修饰的人,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憔悴。
  “丁师哥,”黑猫站起身来,投以关切眼神:“发生什么事情了么?”
  “师父他老人家已经……”丁雷哽咽着,很激动。
  虎妞离开餐桌,走上前来将他扶住:“师叔怎么样了,你快讲!”
  “已经……去世了……”丁雷身子晃了两晃,精神上的打击很重。
  晴天霹雳,黑猫、虎妞听到噩耗都像遭受雷殛,顿时热泪盈眶。
  虎妞立刻将丁雷扶到沙发上坐定,黑猫也跟着离开餐桌,和丁雷面对面而坐。
  丁雷还是够坚强的,很快他又恢复镇定:“昨天晚上我才接到电报,他老人家死在宫本雄次手中!”
  “宫本雄次?”黑猫双眸突射异光。
  虎妞紧张的从沙发上一跳而起:“是不是在北海道层云峡开设宫本道馆的宫本雄次?”
  “不错,就是他。”
  虎妞的脸色立刻变成铁青,激动的身子有点发抖,不自禁的将双掌紧握,握得十根手指骨节格格直响。
  丁雷反倒有点惊异,道:“怎么,你们认识宫本雄次?”
  “不认识,”黑猫说:“数天前这里发生过宫本道馆的人上门寻衅事件。”
  虎妞一口气跑到楼上,将日本和尚带来的挑战书找出,跳下楼来交到丁雷手中:“丁师哥,你看。”
  趁着丁雷看信,黑猫将日本和尚前来寻衅经过,详细补充一遍。
  丁雷看完信,显得更激动:“这绝不是一件偶然事情,而是一件有计划的行为!”
  “丁师哥先请冷静下来,”黑猫命珊珊倒了一杯冰水放在丁雷面前:“师叔究竟是怎么样死在宫本雄次手中?”
  “电报上不太清楚,只说是在珍珠滩比武不敌而亡,但是我不相信——”丁雷眼眶中又现泪光:“师父空手道造诣,在日本已经无出其右,不会那样容易死在宫本雄次手中。”
  “你怀疑其中有阴谋?”
  丁雷点了点头。
  “宫本雄次练的一定是铁头功,以他派来的那名日本和尚作为衡量,宫本雄次对这门功夫一定有特殊的成就,我们不可加以轻视。”
  “不,”丁雷执拗的道:“我还是认为其中定有蹊跷,师仇不共戴天,我一定不会放过宫本雄次!”
  “师姐,”虎妞激动的说:“宫本雄次是先派人到‘逸庐’来寻衅,然后又在北海道格毙师叔,诚如丁师哥刚才所说:这是不是一项有计划的行动呢?”
  “眼前我还不敢十分肯定,”黑猫发言很保守。
  “但是我却窥透了宫本雄次的动机:他犯了日本人先天性心胸狭隘的毛病,不容许任何外国人的武功在他之上!”虎妞愈说愈激动:“现在事情已经演变到这种地步,你是不是还要讲忠恕之道,再忍耐下去?”
  “你想会吗?”黑猫的表情很严肃,眸子里也闪耀着晶莹的泪影:“我虽然抱息事宁人态度,但忍耐也是有个限度的,这种事情纵然发生在不相干的人身上我尚不致坐视不理,何况是自己的师叔!”
  “好!我们今天就赶去北海道!”虎妞站起身来,立刻打电话去航空公司,订了三张下午五点飞往北海道首府——札幌——的机票。
  国人一向重视尊师重道,黑猫等一齐动手,就在“逸庐”客厅设了一个灵堂,隔海遥祭一番。
  整个下午,“逸庐”都笼罩在惨雾愁云之中,丁雷更是沥血发誓,此行如果报不了师仇,便准备埋骨异乡,绝不生还。
  ×                           ×                            ×
  夜深人静,细雨霏霏,山风吹落的枫叶,飘散在陈氏空手道馆庭院的每一角落。
  陈氏空手道馆坐落在北海道中部的石狩地区,群山环抱,气势磅礴,涧谷景色更是美不胜收,由于灵气所钟,这些年馆内调教出不少空手道高手。
  但是今夜陈氏空手道馆的景象完全变了:门首悬挂的一块黑漆金字横匾已经从中一折为二,摔在地上,溅满了雨泥;道场变成了灵堂,素帏白幔,后面停置一口黑漆棺材,灵桌上香烟袅绕,白烛一对,正中间悬着创始人陈震夷的遗像,烛光映耀下灵堂内冷冷清清,竟没有一个守灵的弟子;整座道馆在凄风苦雨笼罩下,令人感到加倍凄凉!
  午夜十二点光景,一辆轿车顺着环山公路,冒着霪雨驰抵陈氏道馆门前。
  黑猫、虎妞、丁雷同时由车厢中钻出,轿车是向丁雷札幌的警方朋友借用的,他们一下飞机,便马不停蹄的驾车赶来此地。
  三人一下车,便像泥塑木雕的站在门前,他们看到了被人用掌力劈断了的横匾,也看见了道场内的凄凉景况。
  这是他们未抵达前所不敢想象的,馆内经常有百余名弟子,怎会一夜之间变成如此萧条!
  霏霏的细雨还在下着,打湿了他们的衣衫,淋在他们的脸上,使人分不清究竟是雨水?还是眼泪?
  三人在门口足足楞立了两三分钟之久,才见丁雷先移动脚步。
  他的精神已经面临崩溃边缘,步履踉跄,在庭院内跌了一跤,被黑猫、虎妞左右架起,半架半拖的,一直将他扶进灵堂。
  三人在陈震夷灵前“扑通”跪倒,眼泪像黄河缺堤般地涌了出来。
  他们都在克制住不发出声音,无声的悲恸较放声大哭更能令人心碎。
  灵堂上悬挂的遗像是陈震夷不久前拍摄的,年龄六十出头,五绺长髯飘洒胸前;满月般脸庞上配着一对精光炯炯的眸子,仙风道骨,令人起敬,但现已天人永隔,只能让这遗像留给后人追念。
  黑猫、虎妞分跪丁雷左右,并陪着他行过跪拜大礼,虎妞首先站起来,劝丁雷节哀。
  就在这个时候,黑猫两道眼神像电一样射向灵堂后面的甬道。
  陈氏空手道馆是中国古式建筑,灵堂后面还有两三进房子,黑猫现在发觉甬道上有人影在闪动。

  第二章 黑猫义愤 初踏征尘

  虎妞、丁雷也同时发觉甬道上情况有异,一同站起身来,将目光投注过去。
  最敏感的是虎妞,她已暗中将功力运集双掌,只要有一点不对,她会冲上前去抢先动手。
  灵堂侧门很快出现两条人影,他们身穿重孝,眉目间却隐隐含着愤怒。
  他们乍见丁雷微微一怔,遂即兴奋的近上前来,情不由己眼眶内已孕满了热泪。
  两人都是丁雷的师弟,也是陈氏空手道馆中仅有的两名华籍弟子,一名王健,一名侯光,以前黑猫、虎妞前来探望师叔时也曾见过。
  众人相见想起亡师,更感悲从中来,互相凝望着,半晌说不出话来。
  丁雷尽量克制了一下情绪:“馆内那么多的师兄弟呢?怎么只剩下你们两人守灵?”
  “全都散了,”侯光黯然道:“日本籍的师兄弟没有一个愿意留下来守灵。”
  虎妞浓眉一挑:“日本人竟这样不懂尊师重道。”
  “不是不懂,而是隔一层国际,使他们的观念完全为之改变。”
  身旁有一张檀木椅,虎妞一掌下去险些将它拍碎:“师叔竟教了一批畜生!”
  黑猫的修养算好的了,但也不由感慨万千!
  空手道原名唐手,系北宋年间,名武术家陈志宏首先传入琉球,追本溯源,空手道完全蜕变于中国武术,如今在日本发扬光大,竟连开山鼻祖陈志宏老前辈的嫡裔陈震夷也遭受排挤,甚至连他亲自传授的日本徒弟,在他死后也不让稍尽人子之道,想起来实在令人寒心!
  师徒如父子,丁雷立刻换穿重孝,黑猫、虎妞也各穿了一件比较轻的孝衣,并在头上各戴了一朵白色纸花,重新拈香跪拜完毕后,就在灵前席地而坐,聆听两位同门叙述出事经过。
  “宫本雄次派人上门寻衅已经不止一次,”侯光带着气愤说:“师父屡次容忍,最后他们变本加厉,竟将我们的门匾斩碎,并百般辱骂,师父才应允在珍珠滩和宫本一决雌雄——”
  “当时有多少师兄随同前往?”丁雷问。
  “我跟王师弟,还有三名日本籍师兄随同前去;师父不愿带更多人陪同,怕的是宫本趁机前来道馆闹事,何况按照约定宫本是和师父单独挑战,没有必要让太多人跟随。”
  “决斗时的经过呢?”
  “宫本的武技很杂,他将空手道、柔道、合气道糅为一体,运用得十分娴熟,并也具有很深火候,攻势凌厉,锐不可当;师父则以少林罗汉拳糅合在空手道内和他展开搏斗。双方旗鼓相当,半小时内未见胜负,但如细心观察,便可看出师父的罗汉拳稍胜一筹,如无特殊变化,宫本迟早会败在师父手下。”
  “这样说,师父一直没有处于下风,怎会败于宫本雄次手上呢?”
  侯光又开始激动:“师父落败是突然间的转变,我还清楚记得:当师父聚集十成功力,一掌斩向宫本雄次顶门时,不知为了什么,他老人家竟突然将掌停住,脸上表情也突然变得有点异样——”
  “你再说下去!”丁雷有点性急。
  侯光叹了一口气:“高手对搏胜败系于一瞬,宫本趁此空隙一头撞进师父怀中——”
  “铁头功!”虎妞开始愤怒。
  侯光黯然地点了点头:“师父被他撞得口吐鲜血,而宫本竟不就此罢休,趁着师父重伤连下辣手,最后致命处是一脚踢中师父咽喉,可怜他老人家就此……”
  至此声泪俱下,而黑猫和虎妞也跟着红了眼眶,丁雷则像丧魂落魄似的,脸上肌肉开始不停地抽搐。
  一阵风吹进灵堂,吹得素帏轻轻摇晃,险些吹灭了灵桌上的白烛。
  侯光强自振作了一下,接着又说:“当时我们曾想奋不顾身上前抢救,但是碍于决斗规定,那样会毁了师父一世英名,只好将师父尸体抬回,将后事料理完毕后再说。”
  这段时间内黑猫保持着异常冷静,现在她将两道眼神紧紧盯在侯光脸上:“当时宫本雄次带多少弟子前去珍珠滩?”
  “也只带领五名,其中有一名僧人,名唤猪普生,是宫本雄次的最得力弟子。”
  虎妞突然站起身来,满面怒容:“前去‘逸庐’寻衅的一定就是他,我不会放过他的!”
  黑猫没有理会虎妞,仍旧聚精会神地望着侯光:“你再回忆一下,当正在决斗紧要关头,是什么原因使师叔的神情发生变化?”
  侯光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当时并没有什么可疑现象发生,宫本的五名弟子都站得很远,不可能有助拳的事情发生。”
  “师叔最近身体方面呢?”
  “他老人家身体一向非常健康,连普通的伤风感冒也没有过,而且赶赴珍珠滩前精神显得特别健旺。”
  “那就奇怪了……”黑猫双眉紧锁,显然她心里已起了解不开的疙瘩。
  “师姐,”虎妞诧异地问:“你认为什么地方值得奇怪?”
  “我是指师叔在紧要关头上突然停掌不发,那不是正式决斗时应有的现象。”
  “可能师叔心怀仁慈,不愿一掌下去结果宫本的狗命。”
  “这种可能性是有的,但当时师叔神情突然起了急遽变化,那又是为了什么原因?”
  虎妞被问得一楞,怔怔地答不上话来。
  “侯师弟,”黑猫又将目光移向侯光:“师父的灵柩上钉了没有?”
  “还没有,我们特地等候丁师哥回来做主。”
  “我要看一看师叔的遗容,也许会得到某方面的启示。”
  丁雷慌忙重新上香,并将灵堂内的电灯全部开亮,黑猫则命虎妞将道馆的两道大门关上,以免在紧要关头时有人上门骚扰。
  棺木在素帏后面,当侯光和王健两人将棺盖揭开时,只见陈震夷穿着寿衣躺在里面,双目紧闭,除了脸色苍白的如同石灰外,倒还显得安详。
  丁雷肃穆而立,又情不自禁的热泪盈眶;黑猫却表现得非常冷静,她将上半身弯向棺内,将陈震夷的右掌拉起,并扭亮了一支手电筒仔细查看。
  黑猫是从陈震夷的手指部份开始,目光渐渐向上移动,起初脸上的表情很平静,移到手掌部份时开始变化,最后且露惊异地盯在他的脉门部位。
  虎妞和丁雷也同感惊异,陈震夷苍白的脉门部位竟现出一粒微小的红点,微小得极不容易被人发现。
  黑猫用拇指在红点处轻轻地探了探,然后用力一挤,竟被她拔出一根细如牛毛的钢针。
  众人见到这种情形脸色立刻大变,这已充分证实,陈震夷在和宫本雄次决斗时遭遇了暗算。
  虎妞对那根钢针的反应犹为敏锐,以前,她和“独臂怪客”在黑沙滩决斗时,也吃过这种钢针的大亏,如非黑猫及时救援,那一次她就毁在了“独臂怪客”的掌下。
  王健跟侯光两人楞住了,如果不是黑猫从陈震夷手腕部份取出钢针,他们还不明白师父是受到暗算后,才败在宫本雄次手下。
  那支钢针经黑猫略为过目,便看出针内含有麻醉剂,在那紧要关头上,暂时麻醉足以使陈震夷遭遇毒手。
  丁雷看到钢针悲愤填膺,他已克制不住内心的冲动,浑身血液都在沸腾。
  “丁师哥,”黑猫的脸色也很不好看:“无论如何,我们现在必须保持冷静,等到师叔的后事料理完毕后,再做对付宫本雄次的打算。”
  丁雷点了点头,将目光转向侯光:“师父安葬的日子选定了没有?”
  “最主要是等丁师哥前来见一见师父最后遗容,明天就可以让他老人家入土为安。”
  事情就这样做最后决定,道馆内有的是空房间,由王健、侯光两人安排妥当,让黑猫等以涤旅途劳顿。
  这是一个凄凉的夜晚,黑猫等又必须保持高度警觉,以防宫本道馆的人抢先前来寻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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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深人静,天空中仍旧飘着细细雨丝,仿佛这场霪雨将会永远下个没完。
  通往层云峡的环山公路像一条怪蟒,静静地卧在崇山峻岭之间,雨水已将路面冲刷得像镜子一样光亮。
  这条公路车辆本来就很稀少,当此夜深人静,雨夜凄迷,而静隔般。
  约摸凌晨四点,公路上出现了一辆跑车,顺着环山公路朝层云峡顶开来。
  驾驶这辆跑车的人是虎妞,她是偷偷离开陈氏道馆,单独赶来层云峡,找宫本武馆的人算帐。
  虎妞又犯了火烧毛脾气,她连等明天陈震夷灵柩安葬再来报仇都等待不及。
  车前灯射出两道强烈光柱,在崇山峻岭间电掣风驰,就像深夜中出现了一只怪兽。
  虎妞一直满脸悲愤,瞒着黑猫偷来层云峡是她下了很大决心,除了师叔陈震夷的血仇,她还最怀恨那个曾到“逸庐”寻衅的日本和尚——猪普生。
  今夜虎妞下了破釜沉舟的决心,此次层云峡之行不啻只身闯虎穴,她根本不考虑会发生什么样的后果。
  虎妞谨慎地操纵方向盘朝前行驰,天色已经微明,山间晨雾袅绕,突然,虎妞将车子煞在一株巨松旁边。
  她已看到了:晓色朦胧中,宫本道馆坐落在山顶之上,静静的,显得十分庄严。
  虎妞下了车,站在高处再仔细打量了一下道馆的周围环境,然后便顺着公路攀上山去。
  宫本道馆双扉紧闭,里面没有灯亮透出,静得出奇,显然道馆中的人正在寻求好梦。
  他们做梦也不会想到:道馆外面来了个凶煞神。
  门楣上悬了一块横匾,上面横写着四个大字:“宫本道馆”;虎妞现在怒目圆睁,正将视线投注在那块横匾上面。
  她脑海中立刻浮起了陈氏道馆黑漆金匾被劈裂的景象,一股无名火冲腔而出。
  她决定以牙还牙,先给宫本道馆一点颜色看看。
  那块横匾悬得并不太高,虎妞先将功力运集右掌,丹田气一提,纵起身来扬掌就劈。
  咔嚓!
  一声脆响划破了深夜的沉寂,那块足有两寸厚的横匾,竟然被劈得四分五裂,唏哩哗啦落在地上。虎妞心中总算出了一股怨气,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再次将铁砂掌功力运集右掌,随着一声暴喝,全力朝宫本道馆的大门上劈去。
  震耳欲聋的暴响再起,虎妞这一掌斩得太猛烈了,震撼了整个宫本道馆,那扇黑漆大门连带门框一同暴裂,扑通一声倒向门里。
  现在映入虎妞眼帘的,是一座宽敞的庭院,里面排列了不少练武用的沙包和木樁;虎妞正在继续打量时,道馆内的电灯全部开亮,紧跟着陆陆续续地涌出十数名道馆中弟子。
  这批人有的光脚板,有的穿木拖,衣衫不整,面露惊慌,显然是从好梦正酣中惊醒。
  他们奔到庭院时不约而同停住步子,他们都看清了一名身材高大的黑胖女郎当门而立。
  其中没有人认得黑胖女郎就是虎妞,俱将一道道狐疑的眼神投在虎妞身上;他们简直不敢相信,黑漆大门和横匾是被虎妞用掌力劈折。
  但是虎妞来意不善已很明显,还没有等到他们来得及一拥而出,虎妞已迈步跨进庭院。
  虎妞轮动精亮眼神,骨碌碌在人群中打了一个转,她的头一个目标是曾往“逸庐”寻衅的和尚猪普生,但是没有夹在人群之中。
  “谁是宫本?”虎妞厉声向人群中喝问,同时已准备好随时动手。
  一名身披和服的弟子从人群中走出,此人很够沉着,他将一双三角眼冷冷地投在虎妞脸上,半晌才用低沉的声调反问:“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你应该是女飞侠黑猫的师妹——虎妞!”
  “你的眼力还并不太差。”
  “我叫仓吉秀彦,是本武馆的三弟子。”
  “没有人问你,”虎妞的神色非常冷峻:“我找的是宫本雄次!”
  “师父不在道馆中,有什么事情可以直接跟我交涉好了。”
  “秃驴猪普生呢?”
  “他陪在馆长身旁,也不在馆中。”
  “那真令人失望,这一趟我算白来了!”虎妞一双眼神又在骨碌碌乱转,她想发现蹊跷。
  “你没有白来,”仓吉的声音冷如寒冰:“砸坏了道馆招牌,纵然馆长不在,我们也要让你受到教训!”
  仓吉话中已含有火药味,馆内十余弟子呼啦一声散开,俱都磨拳擦掌,虎视眈眈地盯住虎妞。
  虎妞今夜层云峡之行,主要目标是宫本雄次和秃驴猪普生,本意不想多生事端,但在眼前情势下,被她看出已经无可避免。
  虎妞冷静地环扫全场一周,她的一双眼力也是相当够锐利的,除了仓吉秀彦的武术根基有点摸不到底以外,其余角色倒还不放在虎妞眼中。
  呼——
  仓吉秀彦将披在身上的和服扔向场外,里面打着赤膊,浑身虬肌暴突,健壮的活像一只狗熊。
  但他并不像狗熊那样笨拙,似乎已经没有和虎妞再谈判的必要,蓦地一个腾身,飞起一脚便踢虎妞面门。
  空手道和截拳道都有这种招式,乍然间,虎妞还摸不清仓吉的路数,只觉他腾身飞踢的速度相当快,绝非初学乍练者所能比拟。
  但是仓吉秀彦这一脚踢空了,虎妞侧身一让,反手一掌便斩他的脚腕部位。
  虎妞出手如闪电,幸亏仓吉秀彦这一招只是半试探性质,未将招数用老,否则可能当场出丑。
  以往只是听闻,但是,这一脚立刻试出了虎妞是一位不好对付的人物。
  仓吉秀彦变招换式之快足以令人震惊,趁着虎妞一掌斩空之际,他又和身猛扑,想用一双强有力的手掌将虎妞扭住。
  以仓吉秀彦两只臂膀壮健的肌肉来作衡量,纵然是一只老虎,被他扭住恐也难以挣脱。
  虎妞当然看得出厉害,身子朝下一蹲先向仓吉扑空,然后一腿扫向他的下盘。
  虎妞这一招算是用对了,凡是和身猛扑的人,下盘必然空虚,虽轻轻一触也能使对方翻身跌倒,何况虎妞这一腿已经用出七成功力,但听一声惊叫,仓吉的身子已经暴弹而出,叭哒一声摔在六尺开外。
  这一跤摔得仓吉七荤八素,但他还是像豹子一样的矫健,一骨碌翻身站起,厉吼着又朝虎妞扑来。
  吃次亏,学次乖,这一次他不敢腾身飞扑,而特别注重马步,扑到虎妞跟前扬掌就劈。
  呼——
  仓吉掌挟劲风,威猛绝伦,论劲道这一掌足能断石裂碑。
  结果他又斩空了,虎妞避掌时身法之灵活美妙,纵令站在敌对地位的仓吉秀彦也不禁暗自赞叹不已!
  仓吉这一掌也触发了虎妞的傲性,直到目前为止她还一直采取守势,现在她要易守为攻。
  虎妞将双臂抡动得快如风车,锐不可当,逼得仓吉东躲西闪,一个劲地连朝后退。
  明眼人很容易看得出:虎妞的掌力要比仓吉雄浑而又凌厉得多。
  呼!呼!呼……
  虎妞将掌法发挥得淋漓尽致,趁着仓吉喘不过气来时一味抢攻;但是仓吉当局者迷,他并不认为虎妞的掌力比他雄浑,想寻找机会和虎妞硬拚一掌。
  双方展开激烈对搏时,这种机会有的是。
  虎妞也从仓吉桀傲不驯的态度上看出:如不让他尝到厉害,他绝不会服输。
  双方意念既已走向极端,虎妞便也豁出去了,但听她一声闷雷般的厉吼,雄浑的掌力也像泰山压顶般,带着劲风朝仓吉当头斩来。
  虎妞这一掌用了十成十的力气,纵然是一块不锈钢板,也很可能被她一掌擂穿。
  这也正是仓吉想和她硬拚一掌的机会,仓吉不躲不让,先将马步站稳,然后将浑身功力运集右掌,厉吼着挥了出去。
  仓吉眼睛瞪得如铜铃,面孔连脖子一同涨得通红,他已用尽了吃奶的力气。
  他心中十分明白,这一掌是胜败的关键,情势逼得他不得不孤注一掷。
  场外围观者也提了一颗心,他们无法预测这一掌硬拚下来的后果,只好屏息凝神,静观其变。
  说时迟那时快,双掌碰实后但听咔嚓一声脆响。
  这种硬碰硬的打法没有半点地方可以取巧,胜者必属于掌力雄浑之人。
  拚掌时仓吉脸孔挣得像关公,霎时刷白得变成了曹操,但见他身不由己的连身暴退,最后一跤跌坐地上。
  他用左手托住下垂的右腕,右腕上部已被虎妞铁砂掌斩断,使他的右臂整个变了形。
  豆大汗珠从他额角上冒出,他用恶毒的目光投向虎妞,表情也狰狞得如同厉鬼;他仍能勉强站起身来,但是他已失去了还击的能力。
  此时,虎妞想结果他易如反掌,而就在这个节骨眼上,在旁围观的十余名馆内弟子,像一窝蜂似地冲上前来,将虎妞围在中心。
  他们个个面泛怒容,恨不得将虎妞活裂生吞,但却没有一个人敢抢先动手。
  虎妞刚才的威风他们亲眼目睹,他们自问武功基础较仓吉相差甚远,动起手来只有徒自取辱。
  “马鹿!你们还不一同动手!”仓吉厉声咆哮,人却朝后再退两步。
  弟子们对仓吉甚为畏惧,吼声令他们忘去了利害,伸臂的伸臂,舒腿的舒腿,一窝蜂向虎妞攻了上来。
  这批弟子们学武有年,拳脚方面具有相当基础,每人都能徒手搏倒两三名壮汉,无奈今天他们遇到的是虎妞。
  场中起了阵惨叫,两名留有兜腮胡子的弟子首当其冲,被虎妞左右开弓,一拳一个斩倒地上。
  武功深浅是丝毫勉强不得的,他们凭拳想跟虎妞争一日长短,就等于硬拿着鸡蛋碰石头。
  呼!呼!呼……
  斩倒两名弟子未能抑止虎妞胸中的气愤,她将双掌抡动得呼呼生风,继续和这批宫本武馆的门人展开了激烈的搏斗。
  虎妞发起威来鬼惊神愁,宫本武馆的弟子们空仗人多,格斗只进行了两三分钟,已有半数被斩倒地上,瘫在那里唤爹叫娘。
  仓吉站在一旁愈看愈胆寒,除非宫本馆长,猪普生和他的二师兄荒木佐治及时赶回,否则他心目中认为:宫本武馆一场浩劫势所难免。
  但是他料定馆长等这个时候不会回来。
  他用失望的眼神投了一下门外,东方天际已现曙光,却没有替宫本武馆带来好运。
  场中又起了一声杀猪般的惨吼。
  仓吉急忙回头查看,一名弟子正被虎妞双手托起,平空抛出;他在虎妞手中简直变成了纸人!
  他的身子被抛成一个弧度,头下脚上,刚巧落在一座玫瑰花团之中,等他挣扎着站起来时,那张面孔变得已不成人形。
  玫瑰花刺将他面孔划了无数条细细的血痕,变成一副很不规则的图案。
  其实他很幸运,花圃旁边就是假山石,如果落点再偏差一点,他的头颅会整个摔碎。
  就在这个时候,场中又发生了剧变,仅剩下的四名宫本门下受不住虎妞狂风扫落叶般的攻击;两个被踢飞,两个被斩碎肩骨,而使宫本道馆现有的攻击力量全部瓦解。
  虎妞一转脸,将两道精光炯炯的眸子盯在仓吉的脸上。
  这位宫本门下第三号最凶狠人物还在托着被斩断的右腕,站在那里如丧考妣;并也经不起虎妞的目光逼视情不自禁在微微颤抖。
  虎妞一个箭步冲上前去,伸手揪住他的脖子,不知仓吉是痛是惧?竟然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讲!”虎妞两眼瞪似铜铃:“宫本雄次跟猪普生究竟藏在什么地方?”
  “你将自己估计得太高了,他俩没有躲避你的必要——包括你的师姐女飞侠黑猫在内。”仓吉犹在嘴硬。
  他未免近乎愚蠢,不该在气头上顶撞虎妞,话未说完便被虎妞一个耳光掴倒在地。
  这一耳光打得很重,打得仓吉满口喷血,两颗牙齿和着血水吐在地上。
  他算白挨了,没有反抗能力,只以怨毒的眼神,狠狠投在虎妞脸上。
  “我再问你一遍——”虎妞脸上布满杀气:“他们究竟去了什么地方?如果你不直截了当地回答,我会将你脖子拧断!”
  仓吉气馁了。
  他从虎妞凶气腾腾的脸上看得出,那是一副准备杀人的表情。
  仓吉瘫在地上没有做挣扎着站起来的打算,并使声调尽量保持平和:“他们前天去鹿儿岛,言定今晚一定返回。”
  “好,我就在这里等他!”虎妞又恶狠狠地瞪了仓吉一眼,然后转身进了宫本道馆的大殿。
  见不到宫本雄次和猪普生,致使虎妞满腔怒火无处发泄,而将宫本道馆当作了法国的“出气店”,见着东西就砸,唏哩哗啦砸了一个落花流水。
  仓吉和十余门人俱带重伤,只好眼看着她将道馆内所有陈设一一损坏,谁也不敢出言阻止,假如更触怒她,很可能连道馆房屋也予以拆毁。
  果然,虎妞砸完了道馆所有物件怒犹未熄,她又燃着一支火把,准备纵火焚屋。
  她头一个目标选中道馆大殿,从这里烧起似乎更能消除她胸中的怒火。
  但是,正当她将火把触及大殿内的易燃物品时,却突然受了一惊,忙将火把缩回。
  她发现了一对微带怒意的眼神——非常熟的眼神——正冷冷地向她盯视。
  是女飞侠黑猫,虎妞做梦也没想到在这个节骨眼上,她最敬畏的师姐会突然在大殿门口出现。
  黑猫身后还有丁雷,他以关怀的眼神,也在朝虎妞紧紧投视。
  “师姐……”虎妞像犯了罪,手里还拿着火把,不知道应做如何解释才好!
  “你忘了我们选中今晨替师叔安葬?”黑猫的声音很平静,但也很严肃。
  “我没有忘记。”虎妞嗫嚅着回答。
  “既然没有忘记,为什么等不及地赶到这里来闹事,你认为这样就能算我们的光彩么?”
  “可是……”
  “可是你忍不下这口气,对吗?”
  虎妞眼眶一红,点了点头。
  “立刻跟我回去!”黑猫声色变厉:“天大的仇恨也要暂时丢开一边,我们应该先让师叔入土为安。”
  “是,师姐,我错了。”
  丁雷急忙走到虎妞面前,将她手中火把接过来,掷向庭院。
  全世界能够镇服虎妞的人只有黑猫,当她尾随黑猫身后离开宫本道馆时,还曾回过头来看了一下道馆内的七零八落景象。
  宫本道馆在北海道执武术界牛耳,一夜之间,被虎妞砸成了破落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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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霪雨仍旧未停,淡灰色的云层布满天空,而替陈震夷的丧礼更增添了一份凄凉!
  由于虎妞大闹宫本道馆,致使丧礼时间延后了三个小时,黑猫等赶回陈氏道馆,已将近中午。
  陈氏道馆附近山明水秀,丁雷等决定将师父安葬在道馆后面的一座丘陵之上,以供后人瞻仰。
  这也是一场很凄凉的葬礼,坟丘已由雇来的工人挖妥,当陈震夷的灵柩随着霏霏细雨放入坟坑时,肃立四周的只有黑猫、虎妞、丁雷、侯光、王健五人。以陈震夷在日本传授空手道年代已久,历届门人已近千来讲,参加葬礼的人数实在太少了!
  黑猫、丁雷等都极力压制住内心的悲恸,他们要化悲愤为力量,誓志要向宫本雄次索回这笔血债。
  中午过后,大礼方成,黑猫等怀着沉痛心情返回道馆,略进饮食后众人围聚一处,立刻开始商讨今后应采步骤。
  “师姐,”虎妞首先发言:“仓吉曾被我逼出口供:宫本雄次和猪普生到鹿儿岛去了,今天晚上一定赶回,我们何不再去层云峡等他。”
  “你认为仓吉说的是实话么?”
  虎妞怔了一怔:“不敢十分保证,不过根据当时情形,仓吉似乎没有在我面前扯谎的必要。”
  “既然这样我们何必赶去层云峡哩,就在此地以逸待劳岂不更好。”
  虎妞精神一振:“师姐料定宫本雄次一定会找上门来?”
  “按正常观点来看应该没有什么问题,”黑猫的神色很平静:“威名显赫的宫本武馆被你捣成落花流水,宫本雄次能忍得下这口气么?”
  “那就更好,今天晚上我们特别戒备,等他们前来送死。”
  “你千万不要太小看宫本雄次,”黑猫神色转变凝重:“你曾吃过猪普生铁头的亏,而猪普生的铁头功又是宫本雄次所传;以往我们从来没有对付这种功夫的经验,所以将来必须凡事谨慎。”
  虎妞连连点头,其实她根本未将黑猫的警语放在心上。她虽然吃过猪普生的亏,但她却未因此而气馁,她恨不得宫本雄次尽速找上门来,尤其是秃驴猪普生,只要能够见到他们,无论冒多大的危险,她都要和他再决一个高低。

  第三章 双方对峙 暗藏危机

  傍晚时分,层云峡一带雨后新霁,西方天际划出一道五彩长虹,瑰丽地令人目眩。
  一辆黑色轿车顺着环山公路朝前疾驰,一连转了几个弯,终于在宫本道馆门前停车。
  头一个钻出车厢的是宫本雄次,他穿了一袭深灰色的日本和服,身体魁伟,双目炯炯有神,脸上表情无形中带着一份威严;紧随他身后钻出车门的是猪普生,他还是一袭黑色袈裟,和去“逸庐”寻衅时的穿着并没有什么两样。
  这部车子是由井上一郎驾驰,井上一郎是宫本雄次的第二弟子,武功和猪普生在伯仲之间。他和猪普生被宫本雄次依为肱股。
  井上一郎关熄油门后,也弯着身子钻出车厢,和猪普生一左一右站在宫本雄次两侧。
  横匾断裂和大门劈倒的凄惨景象吸引了宫本雄次的特别注意,他的脸色立刻起了特别变化,猪普生和井上一郎也震惊得如同泥塑木雕一般。
  宫本雄次没有料到,他只去鹿儿岛一天多时光,道馆竟发生了这样大的变动。
  庭院中陆陆续续地出现了九条人影,个个用纱布缠着头、臂、腿等部位,走动时一跛一拐,脸部也流露出痛苦表情。
  眼前景象,几乎令宫本雄次怀疑不是回到道馆,而是来到伤患医院。
  仓吉头一个奔出大门,他颈项上套着一条纱布,吊住断裂的左腕,哭丧着脸来到宫本雄次面前,首先来了一个九十度鞠躬。
  “道馆内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宫本雄次声音虽很平和,脸色却不很好看。
  “道馆在破晓时遭受攻击,我们都不是她的对手,所以……”
  “是谁?”
  “虎妞——女飞侠黑猫的师妹。”
  “只有她一个人?”
  “是的,馆长……”仓吉回话时战战兢兢。
  “马鹿!”宫本雄次两眼瞪似铜铃,脸色也由白而青:“馆内十余弟子由你率领,竟连一个虎妞也抵挡不住,你有什么脸来见我!”
  “是,馆长。”仓吉的身子在打哆嗦,并也羞得满面通红。
  “馆内规则和日本武士传统精神你都明白,用不着说,你晓得怎样惩罚自己!”宫本雄次声色俱厉,也没有再看仓吉一眼,便率领猪普生和井上一郎昂然进入道馆大门。
  道馆内部被砸毁情形更令宫本雄次异常震怒,立刻传令下去,召仓吉晋见。
  馆长室的面积有十二坪,地上铺的是榻榻米,四周纸门已被虎妞破坏得千孔百疮,中间的一张方形矮桌也只剩下三条腿,宫本雄次和猪普生、井上一郎现在围着方桌盘膝坐定,每个人脸上都带着愤怒。
  猪普生除了带着愤怒外,还隐隐流露一丝骄傲:砸毁道馆显示虎妞神勇,而他的铁头功曾经重创虎妞。
  宫本雄次等刚刚坐定不久,一名弟子慌慌张张地走了进来,他跌跌冲冲地匍伏在宫本雄次面前,仰起了满布惊惧的面孔:“报告馆长,仓吉他……”
  “他怎样?”宫本雄次的声音十分冷峻。
  “他感觉愧对道馆,刚才在房间内切腹自杀了!”
  宫本雄次脸上肌肉略为抽搐了一下,猪普生和井上一郎却一点反应也没有,好像认为仓吉死有余辜。
  宫本雄次手一挥:“由你们去草草埋葬,仓吉之死不值得惋惜。”
  那名弟子又应声退出。
  宫本雄次将一双精锐眸子投在猪普生脸上:“道馆内只有你跟虎妞接触过,你对她独自砸毁道馆有什么感想?”
  “她不应该有这个能力,前次在夏威夷,我很轻易地让她遭受重创。”猪普生颇为自负。
  “你竟这样自信?”宫本雄次目光如电,冷冷地投在他的脸上。
  猪普生勉强地点了点头,他已看出宫本雄次神色有异。
  “关于这方面看法,我和你略有不同,”宫本雄次神色很镇静:“你的武术根基,我知道的最深,馆内既有仓吉率领十余弟子坐镇,以你一人之力,未必能在馆内闹得如此天翻地覆,而虎妞在此撒野却是铁一般的事实。”
  “但虎妞败在我的手下,也是千真万确的。”
  “我不是对你重创虎妞的事情发生怀疑,而是认为你侥幸得逞。”
  “……”猪普生听得心里很不是滋味,但是未敢顶嘴。
  “因为她缺乏跟你对搏的经验,如果她事先晓得你会铁头功,恐怕他不会那么轻易败在你的手里。”
  “馆长,”猪普生气得脸红脖子粗:“现在我向你请愿,请容许我单独去和虎妞一决雌雄。”
  “你晓得她落脚地方吗?”
  “晓得,她们一定会住在陈氏道馆。”
  “是的,馆长,”井上一郎激昂地插口说道:“最低限度我们要以牙还牙——砸毁他的陈氏道馆!”
  宫本雄次点了点头:“岂止如此,我的意思是要连黑猫一并铲除,永绝后患,否则我命猪普生去‘逸庐’下书挑战,岂不成为没有意义之举。”
  猪普生首先站了起来:“那我们现在就出发,攻她一个措手不及。”
  “你先坐下来!”宫本雄次声色俱厉,并将一双精光炯炯眼神,狠狠的投在猪普生脸上。
  他的神态具有无上威严,平时猪普生凶恶得像野兽,但在宫本雄次面前却像豢养的一只小猫,只好乖乖的坐在原位。
  “你认为对方是那么容易对付的角色么?”宫本雄次表情冷得像冰:“她们一定预料到,我回来后看到道馆被毁忍不下这口气,而立刻采取报复。这一点确定之后,如果你们是黑猫,你们会做怎样安排?”
  猪普生和井上一郎面面相觑,一时不敢做什么具体回答。
  “只管讲,”宫本雄次催促着:“把立场掉换一下,譬如你们就是黑猫。”
  “会做充分准备,以逸待劳。”猪普生回答得十分小心。
  “既然这样,吃亏的是谁?”
  “……”两人讪讪地答不出话来。
  “其实用不着解释,你们也应该知道,在基本上我们已经吃了大亏,立刻前去报复是最愚蠢行为。”
  “我们可否约定时间、地点,公开约黑猫、虎妞挑战!”猪普生双拳紧握,恨不得立刻展开一场厮杀。
  “我本来倒有这个意思,但是不得不临时取消。”
  “为什么?”
  “可能以前我将她们估计太低了,虎妞独自捣毁道馆,不啻是对我一项揭示——我要将她们的能力重新估计。”
  “馆长……”
  “不用说下去,我明白你的意思,你认为我这样顾头顾尾,有失武士精神,对吗?”
  “……”猪普生是有这个意思,但是唯恐冒渎宫本,连头也不敢点。
  “我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但在生死存亡关头,‘武士精神’这四个字,未免太抽象了,我们所要争取的,是实质上的胜利。”
  “是,馆长。”
  “我现在决定的步骤是这样的——”宫本雄次神色愈来愈凝重:“三天之内尽量调集馆内弟子,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在人数方面我们一定要占尽便宜。”
  “这件事情由我负责,”井上一郎说道:“包括已经出业的门人,三天之内我可以调集两百余人。”
  “其次是你买通陈氏道馆的弟子一两人,让他们潜伏黑猫身边,将黑猫的一举一动随时向我们报告,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这是最重要的一点。”
  猪普生拍了拍胸脯:“这件事情包在我身上,自从陈震夷死后,馆内日籍弟子俱已去,其中有两名我相识,由我说量无困难。”
  “你竟说得这样有把握?”宫本雄次投以狐疑的眼光。
  “馆长是指他们不愿背叛师门?”
  “我正是这个意思。”
  “请馆长不必多虑,隔一层国际到底不同,否则陈震夷死后,怎会没有半个日籍弟子守灵。”
  “嗯——”宫本雄次嘉许地点了点头。
  “这两个人明天一早我就可以带来晋见馆长,一个是加藤,一个是横山。”
  “很好,但是带来道馆的加倍小心,万一被黑猫方面获悉,我们将弄巧成拙。”
  “馆长放心,关于这方面的利害,我晓得的非常清楚。”
  “除此以外,馆长还有什么吩咐?”
  “严加防守道馆,黑猫方面见我们没有动静,也许随时随地再来侵扰。”
  “是,馆长。”
  宫本雄次表情变得更为严肃:“我再重复的说一遍:本道馆开业迄今,名震遐迩,也等于是武术界的代表,而现在却面临严重关头,希望你们认清现状,我们要抱定一个宗旨,必须将黑猫、虎妞铲除,否则‘宫本道馆’再也无法在日本武术界抬头!”
  严肃气氛下结束了这次会议,从表情中不难看出宫本雄次心情之沉重,唯独猪普生心中暗暗不服。
  明明虎妞曾经在他手下落败,宫本馆长却说他侥幸得逞;但是他又没有勇气违背宫本的意思,单独去陈氏道馆约虎妞再次决斗。
  今晚宫本道馆显得特别紧张,九点不到灯亮便已全部熄灭,并由猪普生和井上一郎轮流值夜,以防黑猫、虎妞再来侵犯。
  天空中浓云密布,这是一个暗含肃杀气氛的夜晚,但是却在平安中渡过。
  陈氏道馆和宫本雄次方面完全相同,结果紧张气氛被黎明冲蚀殆尽。
  整夜没有动静,大大出黑猫意料之外,天亮后她要证实一下:宫本雄次昨晚究竟有没有返回道馆?
  关于这点黑猫看得很重,假如宫本雄次已经返回道馆,而不动声色,黑猫便要将他的为人重新估计。
  虎妞更是一肚子火,晓得黑猫的意思后,抢着拨通了宫本道馆的电话:“是宫本道馆吗?”
  “是的。”
  “找宫本雄次听电话,秃驴猪普生也行。”
  “你是谁?”
  “我是你亲娘祖奶奶!”
  黑猫听得不像话,伸手将话筒抢了过来道:“我是黑猫,如果宫本馆长在的话,我有事和他相谈。”
  “请你等一等。”
  约莫一分钟时间,受话器中传来另一个低沉的声音:“我是宫本。”
  “馆长早,也许你想不到我会打电话给你。”
  “请问有何见教?”
  “馆长真是贵人多忘事,难道你竟忘了猪普生专程下书相邀这件事情?”
  “当然不会忘记,承蒙应邀,甚感荣幸,只是前夜趁我不在馆中前来捣乱,以芳驾来讲未免有失身份。”
  “关于这点我非常抱歉,但是阁下和陈震夷老先生在珍珠滩决斗时用暗箭伤人,也未必见得光荣!”
  “那是他学艺不精,请你不要血口喷人。”
  “事实俱在,容不得你狡辩,不过眼前我也不愿意跟你争论这些。本人既已带领家师妹前来就邀,馆长总应该安排一个节目。”
  “那是必然的,尤其被我所邀的又是大名鼎鼎的女飞侠黑猫,你想我会让你们空跑一趟吗?”
  “既然这样,为什么不划出道来?”
  “芳驾不必着急,欢迎你这样大名鼎鼎的人,我是应该特别准备一番的。”
  “那好,我在陈氏道馆专门等候你的消息。”黑猫遂将电话挂断。
  “师姐,”虎妞怒容满面:“你也不问问秃驴猪普生在不在道馆。”
  “用不着问,我可以回答你:猪普生一定在宫本雄次身旁。”
  “那我们还等什么,立刻就赶到层云峡去,这次我要用火将宫本道馆烧个精光!”
  “不许胡来!”黑猫轻声叱责,面带严肃。
  “师姐,为什么?”虎妞满脸诧异:“难道宫本雄次和猪普生回来,我们反倒畏缩了?”
  黑猫冷冷一笑:“你我自小一同长大,你见我畏惧过谁?”
  “确实没有,但是这一次……”
  “事情必须有一个了结的,既然宫本雄次这样答复,我们就不必忙在一时,免得有失风度。”
  “师妹,”丁雷插口说:“不知是不是我想得太多了,宫本既然故意拖延此事,对我们来讲并不是什么好现象?”
  黑猫微笑着点了一下头:“说得更直爽点,也许他正在安排某项阴谋。”
  “那我们更应该现在就动手,”虎妞性急地说:“何必一定要等到他们阴谋计划成熟呢?”
  “你说得很有理,不过我还是愿意让宫本展尽一切所能,然后取胜才会使他口服心服,这也等于是对我们本身的一项严格考验。”
  虎妞将目光移向丁雷,她有点想不通黑猫心里的意思。
  “由此也可以反映一点——”黑猫接着说:“宫本自忖在武功方面没有足以致胜的把握,所以才故意拖延。换言云:也就表示他在畏惧我们。”
  “那我们究竟采取什么对策呢?”
  “暂时放弃主动,看清宫本的步骤以后再说。”
  虎妞没有敢跟黑猫争辩,但却心中闷闷不乐,凡是一件事情她最怕死拖活拖。
  丁雷则对黑猫这种审慎态度颇表赞同。
  中饭过后,一转眼功夫不见了虎妞的影子。
  她跑到山前山后一带去练铁砂掌,不管黑猫作怎样决定,在她心中认为跟宫本一番恶斗总是难免的,她要在这短暂时间内勤加练习。
  黑猫没有离开陈氏道馆一步,整个下午她都和侯光、王健、丁雷一同商议对策。
  她对宫本雄次其人还没有丝毫认识,但根据眼前接触来作推测,宫本雄次应该是一个善用心机的人。
  凡是这类人必须加倍提防,稍一疏忽便会吃他的闷亏。
  “师妹,”丁雷说:“你所决定的暂时放弃主动,我并不反对,但总要设法探听一下宫本武馆的动静,免得我们始终被蒙在鼓里,不知你认为如何?”
  黑猫点点头:“多谢大师哥提醒,必要时我会到层云峡一探究竟的,最好不要让虎妞知道。”
  “请师妹放心,你不在道馆时,我也会对她加以约束的。”
  黄昏时分,虎妞满脸大汗的一头冲进道馆:“师姐,有两个日本人跪在师叔坟前祭奠,我没有惊动他们,特地回来报告。”
  黑猫用微询的眼光投向侯光、王健:“两位师弟晓得是怎么回事吗?”
  “不知道,”侯光满面茫然:“我们不妨同去一观究竟。”
  道馆后山十分幽静,王健、侯光在前引路,远远就看见了两名身穿黑色和服的日本人黯然跪在陈震夷墓前致哀。
  侯光凝神细看,脱口惊呼道:“是横山和加藤。”
  丁雷也看清楚了,横山和加藤是和丁雷在陈氏道馆同期结业的师兄弟,后因各为事业奔走,互相间没有联络,今日能够见面也是一大快事。
  横山和加藤将带来了两只花圈献到坟前,丁雷等又陪着祭奠一番,然后便将横山、加藤搀起,与黑猫、虎妞一一介绍。
  横山和加藤两人体格都相当健壮,既和丁雷同期结业,空手道基础也是相当雄厚。
  经过寒暄后丁雷和他俩互相凝视很久,景物依旧,人事全非,想起以前一段时光心中难免感到凄凉。
  “两位师弟怎样知道消息的?”丁雷问。
  “是武术界的朋友传闻,”横山神情举止很镇定:“我跟加藤并不十分深信,故而特从东京赶来一看究竟,想不到师父他……”
  说到这里目含泪光,并流露出满脸凄怆。
  众人顺着一条小径往道馆走,每个人心里都沉甸甸的,好像压了一块石头。
  进入客厅后,由王健、侯光忙着倒茶,丁雷却将眼神移到横山脸上:“两位师弟知道师父的死因吗?”
  横山点了一下头:“是死在宫本雄次之手,但使我们十分困惑!”
  “这话是指以师父武功来讲,似乎不应败在宫本雄次手下,对吗?”
  “正是这个意思。”
  丁雷黯然地垂下眼帘:“起初我也怀这种看法,后来经过证实:师父在力搏宫本时遭到了对方的暗算。”
  横山、加藤同感吃惊,并也表露得非常气愤。
  接着,丁雷又将陈震夷遭受暗算实情加以补充。
  “这真是日本武术界的羞辱,”横山气愤填膺:“以宫本雄次在武术界地位,竟会使用这种卑鄙手段!”
  “这件事情如果传扬开来,难道宫本雄次不怕含羞终生?”加藤发问时将目光凝在丁雷脸上。
  丁雷苦笑了笑:“这是件死无对证的事情,宫本雄次不可能傻得坦白承认。”
  “师父手腕中的钢针不是证据。”
  “他可以反咬一口,说我们故意如此,破坏他在武术界的名声。”
  “丁师兄有没有决定什么步骤对付宫本雄次呢?”
  “师徒如父子,血仇不共戴天,我们是一定要找宫本雄次算帐的!”丁雷的声音铿锵有力,充分流露了他内心的痛恨。
  “有一句话,请丁师兄不要见怪。”
  “大家都是自己人,有话可以不必顾虑。”
  “宫本雄次并非浪得虚名之辈,以你我之力,恐怕不是他的对手。”
  “我当然不会自不量力,所以我专程去了一趟夏威夷,将黑猫、虎妞两位师妹请来助阵。”
  “这两天接触经过呢?”
  “前夜虎妞已经捣毁了宫本武馆,当时宫本雄次和猪普生不在馆中,下一步发展眼前还难以预料。”
  横山朝四下扫了一眼:“道馆中的弟子们呢,为何如此冷清?”
  “师父死后,他们自动散了。”
  “为什么?”横山甚感惊诧。
  丁雷笑了笑没有回答,他怕说出弟子们因国籍关系而置师恩于不顾,会使他俩感到难堪。
  横山将视线移向黑猫:“按理我也应该唤你师妹,请问你准备怎样对付宫本雄次?”
  黑猫含笑说:“要看这两天宫本雄次的反应而定,反正双方冰炭难融之势已经形成,这件事情是必须要做一次彻底了断的。”
  “但是我认为,任由宫本拖延时间也不是办法。”
  “不错,今夜我想单独去层云峡一探究竟,如果能够明白宫本雄次在做什么的准备,总是对我们比较有利的。”
  “师妹决定这样做了?”丁雷问。
  “是的。”
  “那么我呢?”虎妞用手指着自己鼻子。
  “你陪丁师哥镇守道馆,而且要特别提高警觉。”
  黑猫加重语气:“在我动身后,提防宫本道馆方面乘虚而入。”
  “师姐放心,我和丁师哥会加倍注意的。”
  众人谈话到此结束,晚饭后,侯光、王健遂又忙着整理房间,以供加藤和横山两人歇息。
  按关系,虎妞和加藤及横山之间也应该师兄妹相称,但是虎妞心里始终有说不出的不愿意,一直没有跟他俩做任何攀谈。
  可能虎妞对任何日本人都没有好感。
  最近。虎妞对铁砂掌方面更是勤加练习,所谓“大敌当前”,这一次绝对不能在日本人手下落败。
  晚上十点,黑猫独自驾车离开了陈氏道馆。
  虎妞、丁雷等站在道馆门口,目送黑猫的车子在夜色朦胧中消失不见。虽然都知道黑猫的轻功提纵术已达出神入化之境,但是对她独探宫本道馆,还是有点暗暗替她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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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雾气缭绕,夜色苍茫,层云峡除了纤丽奇峭外,更被黑暗添抹了一份神秘色彩。
  凌晨一点,黑猫将车子停在了层云峡通往宫本道馆的山麓跟前。
  此地距离宫本道馆还有很远,黑猫不愿将车子驰上环山公路,怕的是惟恐对方发现。
  黑猫停车的地方十分隐密,现在她已纵出车厢,端起来一架红外线望远镜,向山顶上面仔细瞭望。
  叠峰凝翠,重岭笼烟,黑暗虽经红外线的过滤,却仍旧无法看到宫本道馆的面貌。
  黑猫看了一会遂将红外线望远镜收起,她已查出上山捷径,但见她纤躯疾拧而起,轻巧得就像一只燕子。
  捷径多崎岖,但纵然陡崖峭壁也难不住黑猫,施展神奇轻功,一路轻登巧纵,不多久功夫攀上了山顶。
  宫本道馆已换了一块新匾,现已大门紧闭,里面灯火全熄,黑漆沉沉,像是道馆中人俱已进入梦乡。
  黑猫今夜潜来宫本道馆的目的和虎妞上次完全不同;虎妞是泄愤,黑猫则想探听这里的消息。
  周遭环境静得出奇,黑猫略一打量,拧身上了宫本道馆的大殿屋顶。
  大殿是道馆的最高建筑,黑猫居高临下,可以看清道馆的整个环境。
  现在她正伏在大殿屋顶上屏息凝神,她一只精锐的眸子略一轮扫,飘身落在庭院。
  黑猫身法之轻,就像飘下了一片柳絮。
  她看中了左侧一幢讲究的房子,她凭直觉判断,那应该就是宫本雄次的寝室。
  黑猫既然选中了目标,一个纵身来到门前,用手轻轻一试那扇有格子的拉门,里面竟然没有上闩。
  黑猫甚为欣喜,也未对此现象深加考虑,她尽量控制着拉门不发出声音,终于顺利将门拉开。
  里面光线更暗,黑猫又不敢轻易扭亮电筒,等到视力渐渐适应环境后,顿时发觉情形不对。
  这间被黑猫认定是宫本雄次的寝室内空空如也,不仅没有宫本的影子,而且也没有任何器物摆设。
  黑猫的反应是够敏捷的,既已发觉情形不对,立又纵身退到庭院。
  现在她听到了可疑的响动。
  庭院两旁的屋子里飞快涌出三四十条黑影,而将黑猫围在庭院中心。
  庭院四角装有日光路灯,这时也突然大亮。
  黑猫遇到这种情形并不慌张,她冷静地轮眼环扫全场一周。
  三四十名大汉皆属宫本门下已无疑问,并且个个服装整齐,没有一个像是刚从睡梦中惊醒。
  这种现象使黑猫大感诧异,看情形他们像事先早有准备,晓得今夜有人前来窥探道馆。
  黑猫是可以这样肯定的,她深信潜入道馆行动谨慎,绝不会惊动他们。
  黑猫无暇细思个中原因,她闪动着一双晶亮的眸子,想从人群中搜出谁是宫本雄次?
  但是她很失望,她没有发现她想要发现的人。
  她并不认识宫本雄次,不过宫本雄次绝对没有夹在人群之中。
  宫本雄次主持道馆有年,并是日本武术界赫赫有名人物,凡是这类人的气质、风度、威仪都绝对与常人不同,而黑猫在人群中却没有见到这种典型。
  她也没有见到猪普生,那个曾去“逸庐”寻衅的日本和尚。
  眼前她只晓得,这三四十名宫本门人将她围得水泄不透,并已摆好围攻架式,个个以敌视的眼光朝她狠瞟。
  那六七十道凶恶眼神在水银路灯映耀下,好像一柄柄的利刃,恨不得将黑猫活裂生吞。
  可是他们很谨慎,到眼前为止还是紧紧围着她,没有一个人敢抢先出手。
  “今夜我是来拜访宫本馆长,”黑猫冷静得很:“你们竟用这种态度对待客人?”
  “我们从来没有见过这种态度拜访道馆的客人,所以你怨不得我们!”
  黑猫将视线立朝发话人投去,那人身材瘦长,但却肌肉结实,一眼被黑猫看出武功不凡。
  “你是谁?”黑猫的两道眼神像电一样盯在他的脸上。
  “井上一郎,想必黑猫小姐略有耳闻。”
  “听说过,宫本馆长呢?”
  “眼前他还没有见你的必要,你继虎妞之后再两次夜闯道馆,这令我们无法忍耐。”井上一郎的表情和声音都很冷峻。
  “阁下的意思我明白了:你们准备不让我轻易地离去。”
  “黑猫小姐真聪明,我们不能让你太轻看了宫本道馆。”井上一郎随着话声欺身上前,迎面一掌劈向黑猫面门。
  他这是一记虚招,似乎对黑猫怀着很大顾忌,不敢贸然将招式用老。
  这种把戏当然更骗不了黑猫,黑猫连闪也不闪,看准了井上一郎会将这一掌自动撤回。
  井上一郎心血白费感到很不是滋味,并也动了肝火,突地一个腾身,朝黑猫踢出了连环双脚。
  他的连环双脚相当辛辣,很少人能够躲过,但却被黑猫轻易避去。
  不过井上一郎也非泛泛之辈,连环双脚一踢空,便听他一声厉吼,右掌又像闪电般地向黑猫斩来。
  这一掌,迅、猛、狠三面兼备,可能也是井上一郎继连环双脚的一记绝招,存心一掌将黑猫斩倒。
  说时迟那时快,这一掌疾如风雷,眼看着即将斩中黑猫顶门时,井上一郎只觉眼睛一花,面前竟已失去了黑猫的影子。
  呼——
  这一掌劲风袭人,但却斩空了。
  井上一郎惊得一楞,无论如何他也想不通,黑猫究竟用的是什么方法,避开了他的这雷霆万钧的一掌?
  突然!他发觉身后起了很轻微的声音。
  武功基础深厚的人耳目都比较敏锐,井上一郎自然也不例外,并且他还能断定已经有人欺到身后。
  在宫本道馆露面的只有一个黑猫,眼前既然发生这种现象,不是她还有谁?
  井上一郎不仅反应快,动作也矫健得惊人,这个节骨眼上等他转过身来应敌已经来不及了,只能掌随身转,呼的一下朝后面扫去。
  他凭感觉,这一掌应该扫向黑猫脑腹部位,只要被他扫中,黑猫不死也得重伤。
  论这一掌的劲道,井上一郎并没有估计错误,可惜他又扫空了。
  井上一郎突感不妙,一掌扫空倒也罢了,岂料右腕竟被黑猫一把扣住。
  黑猫纤纤玉手嫩得像藕,但扣住井上一郎手腕时,有力得却像一道钢箍。
  在这种情形下任何人都会极力挣扎,结果不挣扎还好,挣扎之下井上一郎脚下好像生了弹簧,呼的一声离地而起,一连两个悬空跟斗朝人群中栽去。
  井上一郎的运气还不太坏,他的身子坠落时,被八名宫本门人托住,然后挺身站立地上。
  但是他已惊得呆若木鸡,刚才被黑猫单手抛向半空,简直令他如同做了一场恶梦。
  他不仅没见到过,而且也没听到过那是什么功夫?
  他发楞地望着黑猫,黑猫的两道眼神也像冷电般盯在他的脸上;那是一只含有无上威严的眼神,盯得井上一郎倒抽一口凉气。
  “我不愿意太为难你,”黑猫的声音低沉而严肃:“希望你转告宫本雄次,我们之间的事情总要彻底做一次了断,拖延并不是最好办法。”
  井上一郎现已由发楞中转变清醒,挥手命众弟子一拥而上。
  事情已经走上极端,除了依仗人多展开一场激战外,井上一郎实在没有更好办法。
  宫本门人凭着一股勇气冲上去得快,但退下来得更快,不知道黑猫用的是什么招数,惨叫声中倒下了一大片。
  井上一郎和众弟子被黑猫这一手镇慑得胆裂魂飞,定神再看时,场中已经失去了黑猫的影子。

  第四章 叛门逆徒 暗杀黑猫

  “追!”井上一郎没见到黑猫反倒凶起来了,领头朝道馆门外奔跑。
  但刚奔到门口,他突被一低沉的声音唤回。是宫本雄次,他和猪普生从一幅幔帐后面出来。
  众弟子见了宫本雄次立刻肃立两旁,井上一郎也转过身来弯腰致敬,静等宫本发布命令。
  “刚才情形我完全看到,不必瞎费力气,你们追不到黑猫。”宫本雄次语气显得有点颓丧。
  猪普生挥手命众弟子各回寝室,然后和井上一郎尾随宫本雄次进了一间密室。
  这也是一间榻榻米的房子,中央除了一张长方桌别无他物,宫本雄次坐上首位,猪普生和井上一郎分坐两侧,显然是想议论一件重要事情。
  宫本雄次颓丧的神色还未褪尽,沉默了半晌,才以低沉的声调打开话题:“今夜我们幸亏事先得到消息,而预作准备否则所遭遇的后果,可能较虎妞第一次夜闯道馆更坏。”
  他顿了一下,接着又说:“虽然今夜有我们之人坐镇馆内,”宫本将目光移向井上:“但从刚才你跟黑猫交手的经过不难看出,我们都不是她的对手。”
  “馆长……”井上心里还有点不服。
  “不要跟事实抬杠,”宫本声色变厉:“刚才黑猫施展身手是我亲目所睹,尤其是她的轻功,我们难以跟她抗衡!”
  “是,馆长。”井上垂下了头。
  “其实今夜事件发生对我们十分有利,以前只是传闻,今夜才真正知道女飞侠黑猫的分量。”
  “馆长,”猪普生说:“我们不能尽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你跟井上犯了同样毛病,”宫本带着叱责口吻:“如不衡量清楚双方力量,你晓得会发生什么样的后果吗?”
  “……”猪普生寒着脸,没有吭声。
  “那将徒自取辱,这不是一件儿戏事情,胜败关系着我们今后能否在日本武术界立足!”
  “是,馆长。”
  “所以今后的对策我们要重新检讨,不能够莽撞从事。”
  “我们愿意遵从馆长指示。”猪普生、井上一郎两人表现得异常恭顺。
  “我决定的原则是这样的,”宫本神色凝重地说:“眼前放弃以力求胜,改为智取——”
  “请示馆长,”井上问:“有关细节方面呢?”
  “依赖在加藤和横山两人身上,详细情形你们暂时不要过问,我会对他们指示一切。”宫本略为一顿:“当然,完全指望加藤和横山两人对付黑猫,成功的希望也不一定很大,如果失败我们再想另外的办法。”
  “报告馆长,”井上说:“调集本馆历届弟子限期已到,据料他们明天一定可以到齐。”
  “人数共计有三百二十四名,”猪普生接着说道:“道馆加入了这批生力军,情势或许能够改观。”
  宫本苦笑着摇了摇头:“起初我也怀这种看法,但是今夜看到了黑猫之后,令我的看法完全改变。”
  他顿了一下接着又说:“人数上的优势只能在一般人面前占到便宜,对付黑猫这样具有超然武功的人,不会发生什么决定性的作用。”
  井上楞了一下:“那这件事情应该怎样处理?”
  “他们来馆内报到时尽量予以容纳,只是不将扭转劣势的希望完全寄托在他们身上而已。”至此宫本脸上神色变得更为严谨:“你们在这段时间内要特别忍耐,但看我和加藤、横山之间的计划能否成功?现在你们可以各自回房休息。”
  猪普生和井上一郎站起身来,恭谨地朝宫本雄次行了一个九十度鞠躬,然后悄悄地退出门外。
  宫本雄次仍旧坐在原处发楞。
  现在的时刻已近凌晨三点,夜风萧萧,树叶簌簌,而使宫本道馆在宁静中,却又隐含着一股肃杀气氛。
  宫本雄次仍旧盘膝坐在榻榻米上,双目呆滞地凝定一个方向出神。
  黑猫今夜在宫本道馆出现,像是一盆无情的冷水,泼熄了他嚣张的气焰,他要重新衡量一下今后的利害。
  其实双方一向井水不犯河水,这场恩怨完全是他主动惹起来的。
  他不该心胸狭窄,容不得像陈震夷这样的武术名家在日本大负声望;更不该以井底之蛙的眼光,派猪普生前去“逸庐”寻衅。
  女飞侠黑猫现已誉满全球,宫本雄次的初意是:只要斗垮黑猫,宫本武馆的声誉即取黑猫而代之,使全世界人都知道有个日本武术名家——宫本雄次。
  当然,起初他没料到会处此劣境,宫本雄次太过低估了女飞侠黑猫的能力。
  但是宫本雄次并不后悔。
  他的性情傲上而固执,纵然明明晓得一件事情做错了,他也从不收煞,情愿错到底。何况这件事情也根本无法收煞,大错既成,黑猫、丁雷等在任何情况下,也要向他索取陈震夷的血债。
  他在夜深人静中,聚精会神地在想:用什么方法才可以制服黑猫?
  在他心目中,黑猫是他的第一号敌人,如能将黑猫除去,虎妞、丁雷虽勇,尚且不十分放在他的心上。
  一个多小时在不知不觉中溜走。
  宫本雄次竭尽智慧想不出更好办法,最后仍对潜伏在陈氏道馆的加藤、横山寄予莫大希望,决定明天照他心里的计划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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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朝阳已从东方地平线缓缓升起;黎明时的山岭景色十分迷人。
  虎妞早就跑到没人的地方练铁砂掌去了,到现在人影不见;黑猫也刚起床不久,现正和丁雷在道馆附近散步聊天。
  山岭上的新鲜空气令人神清气爽,当丁雷伴着黑猫走上一座悬崖时,黑猫竟将视线投向远方,望着一朵飘浮在天空的白云怔怔出神。
  起初丁雷并不十分注意,时间久了,心中感觉有点不对。
  “师妹,”丁雷踏前几步,逼近黑猫身旁:“你在想心事?”
  “嗯,有一件事情使我起疑——”黑猫目光仍旧投视远方。
  “什么事?”
  黑猫缓缓转过身来:“昨夜我去窥探宫本道馆,好像事先他们已经知道,害我空跑一趟,没有探听到对方半点真实消息。”
  “也许是巧合,既然宫本雄次已经晓得我们赶来日本,而且又经虎妞曾去大闹一场,所以宫本雄次严命防守道馆,应该属于正常现象。”
  “也许你说对了,但是我总认为,这种正常现象有点离谱。”
  “哦?”丁雷略感惊异地望着黑猫:“师妹既然这样讲,当然有令人值得疑心的地方,我想听听?”
  “一般警戒大多轮班防守,但是昨夜不同:当我发觉情况有异时,刚退到庭院便被许多宫本门人围住。”
  “……”丁雷双目凝神,准备继续聆听。
  “那只是极短暂时间,宫本门人个个服装整齐,没有一个像从睡梦中惊起,请想:假如不是宫本道馆事先得知消息,怎会有此现象呢?”
  丁雷眼神一动:“师妹这话的意思,是指我们这里有人跟宫本道馆暗通消息?”
  黑猫点点头:“只有这样才是合理的解释。”
  “我们这里一共只有七个人,除了我跟虎妞、侯光跟王健,”丁雷突然目露异光:“难道……”
  黑猫用手式阻止他继续往下说:“事情也不能想得那样坏,加藤和横山虽然是日本人,但到底是师叔亲手调教出来的弟子;按理师叔被害纵然他们不出面报仇,似乎也不应该里应外合,做出违背良心的事情。”
  “……”丁雷未敢轻易表示意见。
  “不过我们应该提防一二,而且这件事情不能让虎妞知道,否则她会沉不住气,万一冤枉了加藤和横山,会使你左右为难。”
  “我知道,请你放心。”
  远眺近觑,景色如画,如果不是黑猫心事重重,她真想在这大自然景色下多陶醉一会。
  丁雷伴随黑猫回到道馆,发觉虎妞正握着电话机的话筒怒吼,遂即重重地将它挂断。
  “你又在发什么脾气?”每逢这种情形,黑猫感到又好气,又好笑。
  “我打电话去宫本道馆,宫本雄次竟不接我的电话。”虎妞瞪着环眼,怒犹未熄。
  “你找宫本雄次办什么交涉?”
  “还不是师叔的事,我们不能让他拖延时间,尽速要来一个彻底了断!”
  “结果如何?”
  “刚才我已经说过了,宫本雄次根本不接听我的电话。”
  “那你在骂谁?”
  “秃驴猪普生,他叫我们再等两天——”
  “还有呢?”
  “他还口出不逊:仍要将我性命结束在他的铁头功下,你说气不气人?”
  “气人也得暂时忍受,两天功夫不是一个太长时间,既然已经答应人家就要守信。”
  “要是我,根本就不答应他三天期限,说不定这两天之内,我们就会吃他的大亏!”虎妞满腹牢骚,气呼呼地跑到厨房去了。
  她还没有用早餐哩!
  侯光和王健这两天憔悴了许多,未来转变使他们忧心忡忡;陈震夷有这样两个好徒弟,亦当含笑九泉。
  黑猫和丁雷刚在客厅落座,加藤和横山两人穿了工作服,从后院里杠着两柄锄头从客厅经过。
  “两位师弟到哪里去了?”丁雷含笑问,神色上不露丝毫异状。
  “到后山,”横山笑着说:“师父陵墓四周应该整修一下,而且应该多种一点花草。”
  丁雷笑着点了点头,眼看着他们的身影在道馆门口消失。
  “师妹,”丁雷朝黑猫施了一个眼色:“要不要跟在他们后面看看?”
  黑猫含笑摇摇头:“用不着,如果被他们发觉反而不好。”
  黑猫和丁雷决定将对加藤、横山起疑事瞒着虎妞,但是做梦也没想到:粗中有细的虎妞,已经处处对加藤、横山起了疑心。
  厨房有扇窗户正对着陈震夷的陵墓,虎妞现正端着一架望远镜,偷窥加藤和横山的一举一动。
  他俩现已到达陈震夷陵墓跟前,立刻用锄头铲刨陵墓周围的土地。他俩工作得很认真,似乎真想将陈震夷的陵墓美化一番。
  虎妞耐着性情观察,匆匆一个小时过去,而加藤和横山的工作仍旧毫不松懈。
  渐渐地,虎妞感到失望,并且内心开始歉疚,有冤枉了他们的感觉。
  时间长了虎妞也开始感到厌烦,端着望远镜死盯着他们,该是一樁多么枯燥的事情,遂即决定放弃窥探。
  这段时间内,加藤和横山也互不交谈,好像他们已经存了防备有人窥探之心。
  中午十一点整,横山的铲土工作已经推展到陵墓背后,视线正和陈氏道馆完全隔断。
  这时的横山神色上有了变化,鬼鬼祟祟地左右一看,遂即蹲在地上,然后从怀中取出一架小型无线电话机,拉长天线,开始呼唤:“横山向馆长请示,现在正是我们的联络时间。”
  宫本说:“你的消息很正确,黑猫昨夜确曾前来窥探道馆。”
  “谢谢馆长夸赞。”
  “现在我下达最新命令:你和加藤联手,今夜暗杀黑猫!”
  横山楞了半晌没有回应。
  “你要我重新再说一遍?”宫本声音微带不悦。
  “不,馆长,我已听得十分清楚。”
  “你认为这件任务十分困难,是吗?”
  “是的,馆长,黑猫虽然是女流,但是非常不好对付。”
  宫本说:“我也知道她很难对付,但是这件任务势在必行。”
  “……”横山不晓得怎样回答才好。
  “你要消除对她的畏惧心理,明枪容易躲,暗箭最难防。只要你树立信心,和加藤谨慎从事,也许不会有什么太大困难。”
  “是,馆长。”
  “事情成败关系至大,如果你们成功了,将有一笔可观的赏金等待你们领取,足够你们挥霍一生。”
  “只除去黑猫一人?”
  “嗯,除她之外,虎妞、丁雷不足为惧,我自信可以将他俩一一制服。”
  “好,我当和加藤两人尽力而为。”
  “我再提醒你一声,任务失败的后果是很可怕的,不仅黑猫不会放过你们,而且传扬出去,整个日本武术界也会为之蒙羞。”
  “我知道,馆长。”横山回答得诚惶诚恐。
  “祝你成功,得手后立刻向我报告,我在等待你们的喜讯。”宫本主动将话源切断。
  加藤早已来到跟前,不须横山解释,他已听到刚才和宫本联络的内容。
  横山蹲在地上发了半天楞,才将那架小型无线电话机藏起,站起身来又呆呆望着加藤。
  加藤的眉头皱得比他更深,如果任由他们选择,他们情愿去对付一只老虎,也不愿意去轻惹黑猫。
  但是这件事情已经由不得他们作主,宫本雄次无形中已经操纵了他们的一切。
  “加藤,”横山如丧考妣:“你认为这件事情应该怎样下手?”
  “只有等深夜来临,等黑猫睡熟时,才有动手的可能。”
  “好,就这样决定。”横山咬着牙,以往他决定任何事情,好像都没有现在这样为难。
  于是两人就在陵墓后面详细计划,直到中午十二点过头,才算有了完整的腹案。
  他俩回到道馆时丝毫不动声色,唯恐被聪明过人的黑猫看出破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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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晚时天空中阴霾四布,看情形此地天气半个月内很难好转。
  加藤和横山的镇静功夫无论如何高明,但是总有点做贼心虚,九点刚过,便以身体欠适为词,返回寝室睡觉去了。
  其实他俩连眼睛也无法闭上,心里一直在盘算着,时间到了将如何动手。
  黑猫和虎妞等还在客厅内闲聊,谈笑声不断地传入寝室。
  这种情形使横山和加藤很感欣慰,截至目前为止,还看不出黑猫对他俩存丝毫疑心。
  这是最重要的一点,只有黑猫在毫不防范状况下,暗杀行动才有成功的可能。
  十点半以后,黑猫等的谈笑声才告终止,横山和加藤并听到黑猫和虎妞各自返回寝室的脚步声音。
  今夜陈氏道馆轮由丁雷值夜,横山和加藤对此并不重视;丁雷值夜时多将注意力集中外来侵犯,对内部发生问题的戒心很低。
  客厅及走廊的电灯也熄灭了,夜渐来渐深,横山和加藤的心情也愈来愈紧张。
  “加藤,”横山和加藤的床位相隔甚近,他极力将声调压低:“现在应该是我们动手的时间到了。”
  “太早,”加藤也将声音压得极低:“现在动手危险性太大。”
  “你认为要等到什么时候?”
  “最好是凌晨四点左右。”
  “那样晚?”
  “一般人都在那段时间睡得最沉,而且值夜人也会在破晓前比较更为困倦。”
  “错是不错,但是离现在还有一段很长时间,实在令人难熬。”
  “忍耐点,这不是一件儿戏事情。”
  交谈至此,两人重又恢复沉默。
  他俩躺在床上,香烟一支接一支地抽着,只好藉此打发漫漫长夜。
  他们不仅心情紧张,而且紊乱。
  横山和加藤心里同时这样想:假使现在各有一把手枪,暗杀黑猫可能会有把握得多。
  但是没有,今夜他们只能凭两把匕首,配合自己的武术基础,去进行这件艰难任务——去对付像黑猫这样武功高强的人。
  他们想到这里有点心寒,同时也想到任务失败的后果。
  这是一樁很明显的事情,失败了黑猫纵然能高抬贵手,恐怕宫本雄次也不会放过他们。
  他们想到这里实在不敢继续再往下想,既然已经势成骑虎,只好硬着头皮等待命运之神安排。
  夜更深,周围也更静,整座道馆现已听不到半点响动。
  横山腕上的手表已经指向凌晨四点,他俩再也沉不住气了,轻轻翻下床来。
  室内黑漆沉沉,但是他们不敢扭亮电灯,摸索着将衣服鞋靴穿好,并特别检查了一下暗杀黑猫的锋利匕首,然后小心插进腿弯上的皮套。
  他们不敢出声,只将身子互相凑近,以手式略作商议,然后轻轻地推开房门,做贼般地跨出寝室。
  这是一段最有利时间,不久前,他俩曾听到丁雷的脚步声走出道馆外面,想必去到附近巡逻,据料不会很快返回道馆。
  黑猫住的寝室在后院,要穿过一条走廊才能到达,虎妞在黑猫对面房间。
  侯光、王健寝室内传来轻微鼾声,横山和加藤不将他俩放在心上,经过门口时只略看一眼,便弯腰蹑足朝通往后院的走廊上探去。
  走廊一带的路灯也全部熄灭,整座道馆陷入黑暗之中,昏暗的令人看不清五公尺以外目标。
  横山和加藤暗暗心喜,黑暗不仅成为他们有利的掩护,并也鼓舞了他们的勇气。
  不过他们仍旧很冷静,心中暗暗警惕着,绝对不能发出一丝一毫的响声惊动黑猫。
  对面寝室内传出阵阵鼾声,虎妞正沉睡梦乡,这又等于是对横山、加藤的一项鼓舞。
  渐渐地,他们已经逼临黑猫门前,两人立刻严加戒备,一左一右贴在门旁。
  里面没有半点声息,黑猫睡觉向来不打鼾的,一定正在沉睡之中。
  横山和加藤的胆子愈来愈大,一同伸手去推房门。
  可能黑猫临睡时太大意了,房门竟未上闩,被他俩人很轻易地推开,一前一后闪身钻了进去,进门后立即又用背部将门轻轻关好。
  室内光线比外面犹为昏暗,但是范围不大,一张单人弹簧床就放置在左侧不远。
  室内任何物件都吸引不起他俩的兴趣,只有那张床,现在他俩正睁大了眼睛,凝神盯住床面一动不动。
  他们依稀看得清楚,床上棉被高高拱起,正是一个人躺在被中的现象,而且他们还能断定,黑猫是脸朝里侧身而卧。
  他俩兴奋得心头咚咚直跳,这真是天从人愿,床上的黑猫竟丝毫没有发觉,已有索命使者潜进房中。
  这种机会是很难得的,错过了实在可惜,他俩不约而同伸手探向腿边,轻轻将匕首抽了出来。
  握刀在手更使他们勇气倍增,又开始蹑足朝黑猫床前走近。
  他们看得更真切了,黑猫的脑后长发披散枕前,并隐隐听到黑猫沉睡时的鼻息声音。
  他俩兴奋之余,再也不能做片刻犹豫了,利刃疾挥而下,同时惨叫声也跟着而起。

  第五章 深夜偷袭 宫本锻羽

  惨叫声还未停止,室内电灯已被扭亮。
  室内画面恰和横山、加藤预料的刚好相反,不是黑猫血染床褥,而是他俩的匕首掉在地上,人退得远远的,各用左手抱着右腕发抖;黑猫反倒静静地站立床前,眼神像冷电般地盯住两人。
  横山和加藤简直如同做了一场恶梦。
  刚才挥动利刃疾刺而下时之景况记忆犹新,明明被他们认为陷入沉睡的黑猫竟从床上飞纵而起,以连环双脚踢落了他俩手中的利刃。
  那些动作黑猫一气呵成,快得就像闪电。倘非亲身经历,横山、加藤简直不会相信那是事实。
  他俩手腕现仍痛得酸麻难忍,其实最难消受的是恐惧。
  黑猫虽未疾言厉色地指责,但用冷眼望着他俩的那股威仪,却令他俩浑身直打哆嗦。
  事实像铁一样的硬朗,他俩暗杀黑猫任务算是彻底的失败了!
  嘭的一声门被推开,门外首先冲进来怒目圆睁的是虎妞,丁雷、王健、侯光也跟着陆续冲了进来。
  虎妞看到现场立刻明白是怎么回事,一声怒吼,扬起双掌便欲分斩横山、加藤。
  “虎妞住手,不许伤害他们!”
  虎妞急忙撤掌倒退一个大步,如果不是黑猫出声阻止得快,横山和加藤的两颗头颅会被她一掌斩碎。
  “师姐,”虎妞面带不悦地来到黑猫跟前:“像这样违背师门的逆徒,你还要饶恕他们。”
  黑猫点了点头,但未吭声。
  “为什么?”虎妞满腹疑云:“你向来最痛恨这种人,为什么今天一反常态?”
  “看在死去的师叔分上,”黑猫心头无限感慨:“他虽对我不仁,我还不想对他不义。”
  “师姐,你再考虑考虑。”
  “我决定的事向不轻易更改,放他们下山。”
  虎妞简直怀疑耳朵听错了。
  更多惊异的是横山和加藤,他们做梦也没料到黑猫的心怀如此宽大。
  “滚!以后我永远不愿再看到你们!”丁雷满怀气愤,一掌将他俩推出门外。
  横山和加藤的脸皮再厚,也没有勇气继续逗留,衣物什件也顾不得收拾了,狼狈的逃出了陈氏道馆。
  黑猫等唯恐他俩再耍花样,在道馆门口亲眼看着他们下山,直到身影在夜色苍茫下消失不见。
  “师姐,你这样处置实在太便宜了他们!”虎妞犹在牢骚满腹。
  黑猫没有理会,只是心头泛起无限感慨。
  她有点替死去的陈震夷师叔不甘心,费尽心血调教出来的徒弟,所做所为竟然如此令人齿寒!
  万籁俱寂,山风吹乱了黑猫脑后的长发,也有点吹乱了她的心情。
  她不去计较破晓时带来的寒意,仍旧站立原地,望着横山和加藤消失的方向怔怔出神。
  “师姐,”虎妞说:“事情既然这样决定了,就不要再去想它,赶紧回去,免得着凉。”
  突然,两声惨叫从山下传了上来。
  由于周围一带太沉寂了,所以惨叫特别刺耳,谁都能辨认出,一定是出自横山和加藤两人的叫喊。
  惨叫声凄厉而短暂,但是山谷间仍有回音。
  “师姐,”虎妞惊异地望着黑猫:“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黑猫眼神动了动:“可能遭遇了毒手。”
  “谁在杀害他们?”
  “宫本雄次方面,暗杀阴谋既已失败,宫本唯恐传扬出去丧失名声,所以杀了他们灭口。”
  两个逆徒被杀虽不足惜,但是虎妞一听到宫本道馆的人在山下,便禁不住肝火上冒,一声大吼,飞步朝山下奔去。
  丁雷等也想一看究竟,尾随虎妞急追,黑猫则施展轻功飞掠而下,结果反而是她先抵现场。
  果然,横山和加藤并排倒在一株大树跟前,胸口血污狼藉,是被利剑对穿而亡。
  “你们暂留现场,让我查看一下附近是否藏着有人。”黑猫交待完毕,人已飞纵而起,直向偏东南方向扑去。
  虎妞狠狠地朝横山、加藤尸体各吐一口唾味。
  人生自古谁无死,但像横山、加藤两人这样的死,实在令人唾弃。
  不多久时间,黑猫又像燕子般的飘然返回。
  “怎么样,找到宫本道馆的人没有?”虎妞沉不住气的抢着发问。
  黑猫摇了摇头:“他们撤退的很快,原野中已经失去了他们的影子。”
  虎妞朝横山、加藤尸体一指:“这两具臭皮囊怎样处理?”
  “打电话通知警方一声,随便他们怎样处理!”
  离开道馆太久唯恐有失,于是黑猫率领众人一同返回道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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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方天际已泛鱼肚白颜色,蒙蒙白雾正在山顶间缭绕,新的一天重又来临。
  今天也是宫本限期的最后一天,明天如果宫本雄次再不交待出一个具体办法,黑猫是不会容他过关的,将会率领虎妞等直趋宫本道馆兴师问罪。
  虎妞也是强压怒火,心中无论如何气愤,也要挨过这最后的一天。
  陈氏道馆重又只剩下原有五人。
  黑猫等返回道馆后开了一个临时会议,决定不分日夜轮流当值,以防在这最后一天限期内被宫本道馆方面所逞。
  宫本雄次正在道馆的大殿中大发雷霆:“马鹿!我竟轻易相信这两只笨猪!”
  大殿左右站立着猪普生和井上一郎,他俩脸上的颜色也很不好看。
  宫本突朝猪普生怒目相向:“他俩是你推荐的,你说你应该怎样向我交待?”
  “馆长,我也错误估计他们了。”猪普生低声下气,如丧考妣。
  “幸亏我还考虑到事情的后果,假如不是井上暗中监视,就地将他们杀之灭口,传扬出去我将怎样在日本武术界立足?”
  “是,馆长。”猪普生声音放得更低。
  宫本雄次将双手拢在宽大的和服内,焦躁地在大殿内走来走去。
  横山、加藤暗杀黑猫失败可以不再追究,但是限期已剩最后一天,他在思索究竟应该用什么办法去对付黑猫?
  宫本雄次面对武功高强的黑猫,实有黔驴技穷之感,但他仍要在没有办法之中,寻求办法来过此难关。
  沙!沙!沙!
  沙!沙!沙!
  宫本雄次的步子愈来愈沉重,不停在大殿内踱来踱去;猪普生和井上一郎则垂手站在两旁,心里怀着很大的畏惧。
  他们都晓得宫本的脾气,他在心情焦躁,会莫名其妙地出手伤人。
  约摸五六分钟,宫本突然将脚步停住。
  他的一双眼睛中露出异光,脸上也绽出一丝诡笑,突然走到电话机旁,拨通了陈氏道馆的电话:“我是宫本,请黑猫小姐听电话。”
  “你等一等。”
  片刻工夫,受话器中传出了黑猫的声音:“宫本馆长午安,阁下的阴险手段我们领教过了,并不怎么样高明。”
  “那只怪你们的陈氏道馆中出了败类,替我制造出这种机会。”宫本腆颜反唇相讥。
  “这样说我们反而应该谢谢阁下,因为你替我们铲除了两名背叛师门的逆徒。”
  “抱什么看法随便你,明天限期届了,我打电话来是向你做一个最后交待。”
  “欢迎,请宫本馆长尽管划出道来,黑猫等无不奉陪。”
  “我仍选择珍珠滩,和你之间的恩怨作一彻底的了断。”
  “珍珠滩好像是过去你跟家师叔决斗的地方?”
  “不错。”
  “想不到阁下对珍珠滩很感兴趣,约我决斗竟又选中了这个地方。”
  “那是陈震夷送命的地方,明天你也会步他的后尘的。”
  “哦?”黑猫并未动怒,反而笑着说:“假如阁下真有十足把握,黑猫纵然追随家师叔于九泉之下,也不会有什么遗憾。”
  “黑猫小姐既不反对,让我们来谈谈细节——”
  “应该由我发问:馆长在珍珠滩安排几场决斗?”
  “一共三场:丁雷对井上,虎妞对猪普生,最后压轴当然轮到你我。”
  “馆长想得真周到,尤其虎妞对猪普生一场,那是绝对少不了的,否则我纵然答应,虎妞也不会依允。”
  “时间是中午十二点整,有意见吗?”
  “没有,我对馆长的安排完全同意。”
  “那就一言为定,希望你事先准备三口棺材,明天中午过后你们只有躺着抬回陈氏道馆。”
  受话器中又传来黑猫的笑声:“馆长未免将话说得太自满了,决斗之前怀有最好想法,是很危险的呢!”
  “现在我不愿意跟你作口舌之争,到时候你就晓得。”宫本遂将电话挂断。
  宫本和黑猫通完电话似乎很为得意,脸上带着笑,深锁的浓眉也舒展了。
  相反,猪普生和井上一郎却显得十分不安。
  大殿内没有第四人在场,宫本雄次朝一张大转椅上一坐:“你们对我约定黑猫在珍珠滩决斗做何感想?”
  猪普生和井上互望了一眼,谁也不敢争先开口。
  “只管讲,”宫本毫无愠色:“纵然冲撞,我也不会责怪你们。”
  井上一郎停了片刻:“请馆长三思,我认为这种决定是一种很大的冒险。”
  宫本突然纵声大笑,半晌才将笑声止住:“你为什么不直接说是‘失策’呢?”
  井上弄不懂宫本究竟是什么意思,吓得朝后退了一步。
  宫本神色突又转变严肃:“你们疑为我真的这样傻吗?在生死关头上让黑猫做充分准备?”
  猪普生和井上精神一振,他们已经听出宫本雄次话中有因。
  “你们到密室来,听听我的真正计划。”
  大殿中没有闲人,宫本仍要二人到密室谈话,可见事体非常重大。
  两分钟后,宫本等在密室依次坐定。
  宫本闪动精锐目光,先在猪普生和井上两人脸上扫了一下:“明日约黑猫到珍珠滩决斗是一个幌子,先让他们安下心来,而且黑猫一定会命虎妞、丁雷今晚提早就寝,养足精神来应付明天的一场龙争虎斗,而我却决定利用这个空隙,今天晚上就去消灭他们。”
  猪普生和井上听得非常兴奋,心情也开始紧张。
  同时他们也对宫本的决定非常佩服:黑猫方面倘若将珍珠滩决斗的事信以为真,则今晚陈氏道馆防守方面定必松懈,趁此机会施予偷袭,成功率实在很大。
  “我决定采取三条路线进攻陈氏道馆,”宫本早就绘妥了一份陈氏道馆形势图,现在将它展开来,放在面前:“猪普生担任右翼,井上担任左翼,我从后山进攻他们的道馆。”
  “馆长准备撇开正面?”井上问。
  “不错,”宫本面露得意道:“黑猫方面一共只有五人,纵然不敢放弃道馆夜间警戒,其力量也必非常有限,按常理推断,其值夜人员一定安排在道馆正面。”
  “如果这样,撇开正面仍旧不妥,”井上说:“到时我们的行动只要被值夜人员发现,势必将黑猫等从梦中惊醒。”
  “不错,你顾虑的很周到,但是我还没有说完,”宫本顿了一顿:“我准备在未发动攻击道馆前,先将他们的值夜人员消灭!”
  “馆长,”猪普生拍着胸脯:“这件任务交由我去完成。”
  宫本摇了摇头:“这件任务不是你想象得那样简单,我们需要的是以闪电手法,在毫无声息下将事办妥,否则纵然成功也是失败,你自问有这个把握吗?”
  “那要看值夜人员是谁,如果是侯光或王健,我有这个把握。”
  “假使是虎妞或丁雷呢?”
  “……”猪普生不说了,将脸拉得好长。
  “所以这件任务不能等闲视之,决定由我亲自动手,障碍解除后,我们立即合力进攻道馆。”
  “是,馆长高见。”
  宫本将目光移到井上脸庞:“这两天本门弟子到齐了没有?”
  “到齐了,共计两百三十四名。”
  “也许你对这批弟子的分量比较清楚,人多并不一定能派上用场,由你负责挑选出三十名武功较高者,今夜随我们出发。”
  “好,这件事情包在我身上。”
  “偷袭陈氏道馆乃属最高机密,在未付诸行动前,千万不能向任何人轻易泄露。”
  “是,馆长。”
  “你们现在就去分头准备,决定晚间十点出发。”
  猪普生和井上鞠躬离开密室,宫本仍旧端坐不动,继续思索今夜偷袭行动,可能发生的意外枝节。
  这在宫本雄次来讲是一次严格考验,成功或失败,关系着他今后整个命运。
  他表情严肃的像是一尊石像,也正透露了他的沉重心情。他双目凝神,足足端坐了半个小时,然后突然站起身来将目光投向窗外。
  这时他脸上表情不再像半小时前那样凝重,嘴角边又浮起了一丝诡笑,显然,他对今夜偷袭陈氏道馆,现正有了最新的腹案。
  ×                           ×                            ×
  凌晨一点,天空中的乌云已不像昨天那样浓,但是仍无放晴迹象。
  陈氏道馆内灯亮已熄,昨夜虽然发生两个歹徒潜伏馆内暗杀黑猫事件,但从今夜道馆外表看来,却也并不因为那件事情的发生,而有特殊戒备。
  这种现象正如宫本雄次所料,陈氏道馆连黑猫在内一共只有五人,纵想加强警戒,也感力量不足,何况还要养精蓄锐,迎接明午珍珠滩的决斗。
  道馆大门外有两排很整齐的矮松,在夜风吹送下轻轻摇晃着,附近一带显得非常沉寂。
  突然,道馆围墙左侧传来了一阵轻微脚步声,终于一条黑影在围墙转角处渐渐出现。
  是王健,今夜轮到他担任道馆警戒。
  或许受到昨夜事件影响,所以今夜特别谨慎,他先绕过左侧矮松,站在一大棵树下面,运足目力朝四处查看。
  他脸上的神色由紧张渐渐转趋平静,因为山区呈现一派宁静,看不出任何可疑现象。
  王健还随身带了一根铁棍,虽然他学的是空手道,但是深夜当值有根铁棍在手,比较更胆壮。
  夜风阵阵,吹得人头脑十分清醒。
  王健迎着夜风做了一阵深呼吸,突然,他又从轻松中立刻转趋紧张。
  这从他神色上看得出来,握着铁棍的那只右手也在暗中用力。
  王健的听觉是很敏锐的,他听到右首围墙出现脚步声音,立刻凝神朝那边望去。
  脚步声愈来愈清晰,终于闪出一条黑影。
  黑夜中能见度很低,乍然间王健分不出是谁,但已无声无息地做好准备。
  “王健,是我。”侯光的目力更佳,他已看清王健立在大树下面,缓步走了过来。
  “你还没睡?”王健松了一口大气。
  侯光苦笑着摇了摇头:“翻来覆去总是睡不着,很奇怪,我从来没有过这种现象。”
  “可能是受明午珍珠滩之约的影响。”
  “也许,”侯光将眉头轻轻皱起:“但我总是有点心神不安,不知是什么缘故。”
  王健笑了笑:“我看你还是再回去睡吧,明天珍珠滩决斗,是需要精神和体力的。”
  “但是睡不着的滋味更难受,倒不如陪你一同值夜,彼此有一个伴儿。”
  王健点了点头:“也好,今天是最后一个晚上,多加小心总不会有错。”
  两人又在树下谈了一会,然后并肩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那里有一块巨石,如果站到上面,可以看得更远。
  两人正往前走时;身子突然一震。
  那不是普通的震颠,好像遭到了雷殛,王健手中的铁棍铛啷一声掉在地上,然后侯光同时栽倒。
  他们栽倒后再也没有动弹。
  事实上已经不能动弹,他俩后背心都插一柄刀子——飞刀。
  掷飞刀的人手劲相当强,而且人身要害也拿捏得准,露在身外的只有刀柄。
  侯光、王健两人算是机警的,可没料到有人会在背后暗算。
  能够在背后暗算的,而不惊动他俩,并不是一件容易事情。
  具有一般武术基础的人一定办不到,但躲在暗处投掷飞刀的人是宫本雄次。
  现在宫本雄次已从一棵大树上跳落地面,身法很轻,连一点声音也没有发出。
  他换穿了一套黑色紧身衣,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只冷冷地投了倒在地上的侯光和王健一眼,然后很快朝暗中隐去。
  哔——噗——
  一颗红色讯号弹立刻升向半空。
  那是宫本雄次事先规定的讯号,表示消灭陈氏道馆瞭望人员已经得手,命令猪普生和井上发动左右夹攻。
  就在这个时候,陈氏道馆内内外外的电灯同时亮起,尤其道馆外面那盏门灯,映亮了附近五十公尺范围以内。
  哗啦一声,道馆的大门也跟着打开。
  虎妞和丁雷同时冲出门外,但是没见黑猫露面。
  不是这颗讯号弹惊动他们,刚才王健手中铁棍落地时发出的脆响,已令他们感觉到事情不对。
  虎妞轮眼一扫,立刻发现了倒在地上的两位门人,想冲上去仔细查看,但被丁雷急声唤止。
  “小心一点,”丁雷接着又压低声调说:“提防再遭人暗算。”
  “可是……”
  “他们已经没救了,我们要保持冷静,应付一切演变。”
  虎妞现在已怒火中烧,两只眼睛骨碌碌地乱转……
  左右两侧首先传来了零乱的脚步声音,渐渐地,门灯照射范围内,陆陆续续地出现人影。
  左面十个,右面十个,一看就知道是宫本道馆的门人。
  二十名宫本门人怀着敌意已毫无疑问,但是他们很谨慎地慢慢地朝前围拢,眼神朝虎妞、丁雷两人身上集中。
  虎妞和丁雷站在大门两侧没有移动,但却做好应变准备。
  “丁师哥,”虎妞将声音压得极低,目光仍旧不停在宫本门人群中扫动:“怎么没有看见猪普生?”
  “而且宫本和井上也没有露面,不晓得他们想耍什么花样?”
  “管他的,先解决掉这批人再说!”虎妞难压胸中怒火,大吼一声冲了上去。
  这个节骨眼上丁雷没有退缩之理,立刻和虎妞配合,加入格斗群中。
  首先和虎妞接触的是两名大胡子,这两名宫本门人身强体壮,武功也有相当基础,可是才只一个照面,便被虎妞的铁砂掌斩倒地上,发出杀猪般的惨嚎。
  他们只晓得空手道能够发挥相当强大的攻击威力,没想到碰上了空手道的老祖宗。
  虎妞先声夺人,镇慑得宫本门下连朝后退,但是仗着人多,稍停又怒吼着冲了上来。
  虎妞从来不怕人多。
  呼!呼!呼……
  她将一只铁砂掌轮得呼呼生风,左劈右砍,就像猛虎闯进了羊群。
  虎妞斗得兴起,宫本门人接二连三地伤在掌下。
  夜空中突然传来了黑猫的声音:“对付宫本门人尽量手下留情,真正的对头是宫本雄次和猪普生。”
  “师姐,你在哪里?”虎妞一面迎战一面吆喝。
  “我在寻找宫本,同时替你们掠阵。”
  一名不知死的宫本门人,趁着虎妞分神之际,纵身飞扑而来。
  此人外型像凶煞神,动作也快,人刚扑到虎妞跟前,右掌也跟着猛斩而下。
  就凭这一掌,可以看出此人在空手道功力,当在黑带三段以上。
  可惜他这一掌斩空了。
  不是他出掌慢,而是虎妞躲得快。
  虎妞不仅躲得快,还击得更快,但听咔嚓连声,虎妞竟将他两条手臂劈折,身子也被震出七尺开外。
  如果不是黑猫事先关照,虎妞会将他的浑身肋骨斩断。
  这段时间内,也有三名宫本门人伤在丁雷手下,和虎妞配合得旗鼓相当。
  宫本门人受伤人数继续增加,片刻工夫仅仅剩下六名。
  他们已被虎妞、丁雷神威震慑得斗志丧失,露出满脸畏惧,分朝左右慢慢后退。
  虎妞想冲上前去速战速决,但被丁雷一把拉住。
  “我们不愿意赶尽杀绝,”丁雷面冲宫本门人说道:“我们只想宫本雄次和猪普生露面,你们可以尽速退去。”
  这句话听在斗志已失的宫本门下耳中,不啻皇恩大赦,转身朝隐暗处飞逃而去。
  “丁师哥,你……”
  虎妞埋怨声未了,突听隐暗处连声惨嚎,立将虎妞和丁雷的注意力吸引过去。
  逃走了的六名宫本门下又从隐暗处退进门灯照射范围,个个步履踉跄,口吐鲜血,呈不胜痛苦之状,一个接一个地倒在地上。
  虎妞惊异的望着丁雷:“这是怎么回事?”
  “可能是宫本对他们的惩罚。”
  隐暗处突然传来另外人的声音:“你猜错了,这点小事还用不着馆长亲自动手。”
  虎妞突被这熟悉的声音吸引,果然,她看到了心中最痛恨的秃驴猪普生,踱着沉稳的步子朝她走来。
  他还是穿着那袭黑色僧袍,秃头在门灯映射下闪闪发光,脸上的表情较在“逸庐”所见犹为狰狞。
  另外方向也出现了井上一郎,他正用恶毒的眼光盯住丁雷,似想将丁雷生吞活噬。

  第六章 临阵退缩 腼颜求生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但在这节骨眼上,虎妞却表现得非常冷静。
  她很明白,碰到劲敌,冷静是致胜的要点。
  丁雷也将一双精锐眸子盯向井上,未动手以前,他绝不存心轻视宫本道馆的第三号高手。
  猪普生面对虎妞,井上面对丁雷,终于在相隔五六公尺距离处站定了。
  到现在为止,还是不见宫本露面。
  猪普生和井上虽然分别面对虎妞、丁雷,但是四只贼眼不时偷瞟左右,可能他们心中也透着奇怪:何以至今不见黑猫?
  虎妞含怒在猪普生浑身上下扫了一遍:“还认识你姑奶奶么?”
  “手下败将,怎会忘记。”猪普生得意洋洋,面上傲色,流露无遗。
  克制在虎妞心里的怨愤再也隐忍不住,怒吼声中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扬掌便劈他的面门。
  呼——
  虎妞这一掌用了十成十的力量,掌夹劲风,威猛无俦,但却被猪普生巧妙地闪躲了。
  可能猪普生已经看出来,虎妞的铁砂掌较以前又有进步,未敢轻易用铁头功硬接。
  丁雷和井上也展开了激烈搏杀,双方心里都有数,今夜是一场不见真章不算数的局面。
  呼!呼!呼……
  虎妞掌挟劲风,连番抢攻,每一掌都想置猪普生于死地。
  猪普生站在完全采取守势,不管他表面上如何狂傲,但对虎妞的凌厉攻势,却不敢存丝毫轻视之心。
  他也是个暴躁性子,勉强忍耐到躲过虎妞一阵快攻,现在他决定不再忍耐了。
  现在他得到一个很好的反击机会,趁着虎妞来不及变招之际,纵起身来踢出连环双腿。
  猪普生不仅铁头功了得,连环双腿也快捷有力地十分惊人。
  他也是含愤出招,并发出怒吼,脸上表情更狰狞地如同魔鬼。
  如果是胆量小的人跟猪普生过招,这副凶煞像吓都会将人吓死。
  可惜他吓不倒虎妞,由于他的连环双腿快如闪电,虎妞想躲是来不及了,干脆扬起左掌,挟雷霆万钧之力朝他小腿上斩去。
  虎妞也看出了猪普生双腿力道无穷,但是她不服气,要用铁砂掌试试他的双腿究有多少分量?
  这也是虎妞存心险中取胜,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来一次硬拼。
  猪普生心头一震,他从来没有碰到过有人趁他连环双腿踢出时,不仅不尽速躲避,反而挥掌硬迎。
  换了别人,猪普生会不顾三七二十一地踢下去,但是面对虎妞,他不得不顾忌三分。
  他摸不透虎妞的底,潜意识里也有些畏惧,是以一改向来作风,竟想将踢出一半的连环双腿撤回。
  双方出招快如闪电,猪普生想撤回踢出去的双腿,可没有那么称心如意了,但听一声闷哼,接连几个踉跄,险些一跤摔倒地上。
  虎妞的铁砂掌并未直接斩中,只是指尖扫过猪普生右腿胫骨,饶是如此,也将不可一世的猪普生,痛得龇牙咧嘴,望着虎妞发楞。
  其实猪普生十分幸运,如果撤招稍微再慢一点,他的那条右腿便要残废。
  这一下也更触发了猪普生的凶性,他强忍着右腿的疼痛,怒吼着一个虎扑,便想将虎妞扑倒地上。
  虎妞见来势凶猛,急忙闪开,然后便急忙转过身来,想找猪普生的空隙,予以闪电攻击。
  高手对搏讲究的是一个“快”字,毫厘之差影响着胜负全局。
  猪普生的动作决不慢,虽然他扑空了,但是虎妞刚转过身来,他也生龙活虎般地拧身而起。
  虎妞未敢轻易发招,两眼盯着他一动不动;猪普生也是格外小心,一面做好攻击准备,一面也用两只凶睛不停地盯住虎妞。
  刚才一个高潮已经过去,现在他们正各自准备掀起另一个高潮。
  眼前迹象明显得很,即将来临的第二个高潮,必将比刚才的搏杀更为凶猛。
  虎妞和猪普生互相怒瞅了半晌,现又开始缓缓向前踱近。
  沙!沙!沙!
  沙!沙!沙!
  两人每朝前踏动一步,足下都沉稳有力,这显示他俩已经将功力蓄足,但等机会,再来一次狠拚。
  两人的神情也完全变了,虎妞怒而含威,猪普生的脸上横肉则在不停的抽搐,两只凶睛几乎凸出眶外。
  蓦地,虎妞向猪普生虚晃了一招。
  不晓得是猪普生上了当?还是他明明看出虚招,便是压不住心中的怒火?竟将他的秃头一低,随着凄厉怒吼,笔直地朝虎妞胸前撞来。
  他又在施展铁头功!
  现在猪普生好像一只非洲犀牛,纵有一棵树挡住,他也要将树撞断。
  虎妞曾经吃过铁头功的亏,猪普生的凶狞像不由她不暗自吃惊。
  她有闪躲的机会,但是她决定不躲。
  这些日子以来,虎妞自问铁砂掌又有进步,而且这一次心里早有准备,她要全力又一试猪普生的铁头功究竟多么厉害。
  说时迟那时快,猪普生的光头很快冲到跟前。
  虎妞已经将右掌高高扬起,情势已使她不能再做任何犹豫了,暴喝一声,抡掌疾下。
  虎妞的铁砂掌和猪普生的铁头功,都具有断石裂碑的能力,虎妞也不敢想象这一场硬拚的结果。
  虎妞这一掌又准又狠,但听“笃”的一响,已经直接斩中了猪普生的秃头。
  听到斩中时的声音,虎妞的雄心顿时凉了一半。
  她以十成十的铁砂掌功力,竟没有斩破猪普生的秃头。
  凭她手掌的感觉,所击中的不是猪普生的秃头,好像击中的是铁蛋。
  虎妞暗叫不妙,上次猪普生“逸庐”寻衅,就是一掌斩不破他的秃头,而被撞倒。
  既然心里有了准备,虎妞便不会再蹈覆辙,急忙一个纵步将身子让开。
  不过虎妞的小心已成多余,一掌下去虽未阻住猪普生铁头功的冲势,但是猪普生的秃头转了方向,竟朝虎妞左侧冲了过去。
  眼前发生了这种情形,虎妞纵然不让,也不致再被他的铁头撞中。
  虎妞正感诧异时,妙事情发生了:
  猪普生仍旧凄厉地吼叫着,并也煞不住冲势,可是脚步开始踉跄,竟然一跤跌了个黄狗吃屎。
  猪普生不愧宫本门下高手,跌倒得快,爬起来也快,虎妞正想乘胜追击时,他已一个“鲤鱼打挺”,翻身站了起来。
  可是他的马步仍旧不稳,好像吃醉酒了似的,并将禿头一连摇了几摇。
  这种现象逃不过虎妞的眼睛,刚才那一掌虽未斩破猪普生的脑壳,但是已使猪普生有点承受不起。
  猪普生的脸色也开始转变苍白,但是凶焰未褪,现又恶狠狠地盯住虎妞,并在暗暗运气。
  虎妞见此光景精神一振,竟向猪普生招了招手:“你可以再撞一头试试,我们今夜不见真章不算数。”
  猪普生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似乎他受不了虎妞的讥讽,二次将头一低,怒吼着又朝虎妞胸前撞来。
  这一次猪普生吼声更凄厉,尤其时值深夜,听到的人会根根汗毛倒竖。
  这也显示他用足了铁头功,和虎妞做孤注一掷的硬拚。
  虎妞虽然已经看出猪普生受伤,但仍不敢对他稍存轻视,等到他的秃头撞到跟前,呼叫声中又是一掌斩了下去。
  这一掌虎妞也将全部功力付出,令她震惊的是仍旧没有将猪普生的脑壳斩破。
  猪普生的脑壳好像是不锈钢打造的。
  但是,这一次猪普生挨掌后的情形完全不同:他没有继续再往前冲,惨叫一声伏倒地上。
  他的身躯相当沉重,就像倒了半爿山。
  猪普生跌倒后再也爬不起来,甚至连一点也没有动弹。
  虎妞抬起一脚,将他身子踢得翻转过来。
  惨了,猪普生瞪着一双死鱼眼,已经当场身亡。
  猪普生的铁头功虽将脑壳练得坚如钢铁,但因承受不起脑部震荡,终究还是死于虎妞的铁砂掌下。
  附近又起了另一声惨嚎,虎妞转脸,正好看到井上一郎最后怒瞪了丁雷一眼,然后叭哒一声摔在地上,步了猪普生的后尘。
  刚才丁雷奋力一掌中井上一郎项大动脉,那是人身要害,斩中便无法挽救。
  虎妞和丁雷力毙猪普生和井上并非容易,这时两人的额角都在冒汗。
  现在他俩总算松了一口大气,但又立刻想到了黑猫和宫本雄次。
  自从发生事故,黑猫迄今未露面,这使虎妞和丁雷都不晓究竟是什么缘故?
  夜风阵阵吹送,道馆一带现又恢复了原有的宁静。
  虎妞看了看猪普生和井上的尸体,然后便拉开喉咙,高声呼唤:“黑猫师姐。”
  深夜中震荡出空谷回音,此歇彼起,这种叫唤声可以传达数里以外,但是叫了半天,没有得到一点回应。
  “丁师哥,”虎妞有点着急:“这是怎么回事?”
  “我跟你同样弄不清楚,不妨四下查看查看。”
  今夜恶斗眼前虽然告一段落,但虎妞、丁雷仍旧怀着戒心,开始查看道馆。
  他们一面搜索,一面在想:
  宫本雄次今夜究竟有没有亲自出马?
  如果猪普生和井上以及众多门人是由宫本亲自率领,何以直到现在还没有见他露面?
  黑猫迄今下落不明,是否和宫本雄次没有露面发生什么连带关系?
  难道宫本雄次还有另外阴谋?
  ……
  两个脑海浮上一连串疑问,搜到道馆后面时,一幕景象顿时吸引了两人的注意。
  离道馆后门不远的一片荒草丛中,倒着十名宫本门下,并被一条长绳接连地捆成一堆,活像一群即将载往屠宰场的猪猡。
  这十名宫本门下算是幸运的,除了被捆外,没有一个人受伤。
  他们看到虎妞、丁雷后十分畏惧,而将身躯尽量朝一堆缩,脸上也都吓变了颜色。
  虎妞看中了其中一名,冲上前去揪住他的前胸衣襟,用力朝上一提:“说老实话,否则自讨苦吃——”
  那名宫本门下吓得直打哆嗦,连连点头。
  “你们被谁捆在这里?”虎妞两眼瞪似铜铃。
  “一名很漂亮的女郎,恐怕就是女飞侠黑猫。”他回话时的声音也在发抖。
  “她人呢?”
  “将我们捆好后,只见她身子一纵,便见不到影儿了。”
  “你们今夜一共出动多少人?”
  “攻击道馆左右翼各十名,还有我们。”
  “现在我再问你——”虎妞声调转厉:“宫本雄次藏在什么地方?”
  那人摇了摇头:“馆长只命我们在此埋伏等候,配合左右两翼的攻击,不料我们刚看到讯号弹不久,还没来得及攻击道馆哩,黑猫小姐却突然在我们眼前出现,将我们一一制服。”
  “我问的是宫本雄次!”虎妞嫌他答错了题。
  “馆长将我们安排在此地后,就不见了,一直到现在没有看见他的影子。”
  “你胡说!”虎妞厉声喝斥,右掌也跟着高高地扬起。
  随着夜风突然飘送过来黑猫的声音:“他没有胡说,我也到处在找宫本。”
  夜空中划出一条美丽的弧线,宫本门下疑为是飞鸟,只有虎妞、丁雷晓得是黑猫。
  黑猫的身法快如闪电,话声一落,人也渊停岳峙地站立虎妞跟前。
  “师姐……”虎妞见到黑猫喜不自胜,忙将掌毙猪普生和井上的经过,大略讲了一遍。
  “但是我们也牺牲了王、侯两位师兄。”黑猫的内心十分沉痛。
  虎妞顿又怒火中烧:“宫本雄次呢。我们不能放过这罪魁祸首!”
  “现在没有办法知道宫本雄次的下落,将后事处理完毕后再说。”黑猫遂将目光移向被捆的十名门下。
  黑猫略一思索,遂将那条长绳解开,命他们将宫本方面死伤人员搬走,算是对他们此次侵犯道馆的薄惩。
  他们在黑猫面前已成惊弓之鸟,黑猫只提出这个办法施予薄惩,在他们的眼中已经等于放生,个个争先恐后,处理现场逃下山去。
  现在虎妞、丁雷已经随在黑猫身后来到侯光、王健尸体跟前默立致哀。
  宫本雄次乃日本武术界一代宗师,竟以珍珠滩之约为幌子,趁着约会前夕施予偷袭,乃黑猫事先所料想不到,否则王、侯两位当不致为其所逞。
  虎妞对宫本的卑鄙行为痛恨极了,当他和丁雷合力动手,将王、侯两位尸体抬进道馆后,胸中的气愤犹未消失。
  “师姐,”虎妞忍不住心中疑问:“今夜宫本雄次究竟有没有亲自出马。”
  黑猫点了点头:“是他亲自率领人来侵犯道馆。”
  “那为什么一直没有露面呢?”
  黑猫略一凝思:“我也猜不出确实原因,很可能此人奸诈多端,来后见苗头不对,弃置门人不顾,单独偷偷逃走。”
  “这段时间,师姐一直没有发现他藏在哪里?”
  黑猫苦笑着摇了摇头:“刚开始我一直隐在暗中等他出现,后来我愈想愈不对,才开始四下主动搜索,可惜已经晚了;很可能宫本雄次一发觉苗头不对立即逃走,他是一个十分机警的角色。”
  “这样看来他不是武术名家,而是懦夫!”虎妞气愤填膺,脸上都变了颜色。
  “说得更难听一点,应该称之为武术界的败类!”
  “师姐,”虎妞激动的:“我们不能任由宫本雄次一走了之,无论如何也要他找出来算帐。”
  “当然,我们不能让师叔死不瞑目。”
  “不过……”丁雷用手托着下巴:“宫本既存逃走之心,就绝不会再回层云峡道馆,恐怕很难找到他的下落。”
  “但也并不致于太难,”黑猫颇具自信:“不论是藏躲或求援,宫本雄次总脱离不开日本武术界范围,只要从这方面着手,迟早总会有他的下落。”
  “就这样办,”虎妞性急的:“等明天将王、侯两位师兄成殓后,我们三人就分头向日本武术界打听宫本的下落。”
  “三人分头去找行不通,这件事情不宜明查,只宜暗访。”黑猫顿了一下:“所以还是让我一人承担比较合适,而且只能限于夜间行动。”
  “我和丁师哥呢?”
  “仍旧留守道馆,一有发现我会随时以魔鬼头戒指和你们取得联络。”
  事情就这样决定,侯、王两位之死又使道馆增添凄凉气氛,同时黑猫等还要严加提防,狡猾的宫本雄次会不会卷土重来?
  ×                           ×                            ×
  天将黎明,通往桧山的一条羊肠小道上,出现了一条步履蹒跚的人影。
  此人体格雄伟,看他走路的样子可能经过长途跋涉,显得异常劳累。
  是宫本雄次。
  宫本雄次因铁头功名震遐迩,如非亲眼得见,谁也不相信眼前他落得如此狼狈!
  现在他仍旧十分吃力的朝山上攀登,偷袭陈氏道馆失败,已使他变成惊弓之鸟,损失了猪普生和井上以及众多门人尚在其次,如非他遇事机警,早走一步,很可能早已败在黑猫手下。
  其实宫本雄次并没有和黑猫交手,但是当他看到黑猫轻功身法出神入化,以及虎妞、丁雷搏杀猪普生、井上之威,已使他判定胜负的命运。
  当时宫本雄次曾想露面和黑猫一决生死,但又改为“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的想法,准备重整旗鼓,再找黑猫算帐。
  今夜之败,层云峡的宫本道馆算是瓦解冰消了,宫本雄次成了丧家之犬。他连夜赶来赶桧山是投奔一位剑道高手——田中野义。
  宫本雄次精疲力竭地爬上山顶,雾气还在山间中缭绕,东方天际已泛鱼肚白颜色。
  现在宫本雄次的目光正投向一片竹林,竹林深处一幢精致小屋隐约可见。
  宫本雄次现在的心情好像哥伦布发现新大陆,那幢精致小屋,就是剑道高手田中野义修身养性的地方。
  希望增加了宫本雄次的体力,他振作精神来到小屋跟前;小屋被一排竹篱围绕着,院内异花奇葩,置身此地会使人清心寡欲。
  宫本雄次站立竹篱外面未敢轻易出声,但就在此时,小屋的门却突然打开,从里面走出一位年近六十的白发老人。
  他就是宫本所要投奔的人——田中野义。
  田中野义中等身材,满面红光,尤其一对精光熠熠的眸子,不怒而威只是他的面部表情十分冷漠,令人很难从脸色上看出他的心意。现在他已看到了宫本雄次,但却像看到了一个陌生人,只用冷眼注视他,动也不动。
  宫本雄次步履踉跄地冲过篱门,“先生,我……”
  “你为何如此狼狈?”田中声音跟他的表情同样的冷。
  “我已经彻底毁了,我的道馆、名声……”
  田中脸上闪过一丝惊异:“毁在什么人手里?”
  “女飞侠黑猫,是一位武术高强的中国女……郎……”宫本话未说了,嘭然一声倒在田中的面前。
  连夜劳累,深度的打击,使他精力陷于崩溃,一经摔倒便昏迷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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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宫本雄次悠悠醒转,已是黄昏时分。
  他被安顿在一间小客房内,睡在清洁的榻榻米上,身上还盖了一层薄被。
  宫本只是劳累过度,现在经过这样长时间的睡眠,精神体力已大半恢复,一被掀翻身,坐了起来。
  他朝房间四周看了一眼,房内陈设虽然简单,但却相当雅静,在这里听不到一丝噪音。
  他回忆起黎明时见到田中的情形,虽然抱着希望而来,但却不敢抱着一定的把握,能够说动田中。
  房间的纸门被轻轻拉开了,门口出现了一位身材丰满,明艳动人的中年女子——田中夫人。
  田中夫人年龄将近五十,但看起来不过三十左右,尤其是那双明亮的眸子,深邃、灵活而又富于魅力,简直令人不敢逼视。
  宫本雄次曾听传闻,田中野义有位美貌太太,今日果然一见美得出奇。
  “是我听到屋内声音,所以前来探视馆长,不知馆长会不会怪我惊动了你?”田中夫人声音甜嫩得更不亚于少女。
  “哪里,”宫本俯首不敢正视:“夫人太客气了,田中先生呢?”
  “正在前厅等候先生共进晚餐,请跟我来。”田中夫人遂在门口消失。
  宫本雄次略为整理了一下仪容,急忙离开小屋,来到前厅。
  前厅中央放了一张矮桌,上面放着酒菜,两只精致烛盘上已经点亮了蜡烛,田中野义盘膝坐在主位上,似在静等宫本雄次。
  田中夫人端进来两样菜肴,然后悄悄退出。
  宫本雄次行礼后在田中对面盘膝坐定,田中和他对饮了一杯酒,然后将目光投在他的脸上:“你还应该补充一下失败在黑猫手里的经过。”
  宫本似乎不敢在田中面前撒谎,老老实实地将前后经过和盘托出。
  “这样说,你对昨夜偷袭陈氏道馆,根本就没有怀着信心。”田中出言冷峻,也毫不顾忌。
  “是的。”
  “你让猪普生和井上合攻陈氏道馆,完全是以他两人去作试验,你则躲在暗中,见机行事。”
  “是的,先生。”宫本有点羞愧。
  “整个事件的是非,我不愿意加以评论,但以昨夜偷袭陈氏道馆来讲,你却犯了严重的错误。”
  “是我太鲁莽了,所以特来请求先生……”宫本下面的话似乎难以启齿,而以希冀的眼神望着田中。
  “你想请我出面对付黑猫?”
  “是的,先生。”
  “你没有考虑到我的身份,”田中略带叱责:“日本武术界五段以上高手,从来没和女人搏斗的例子,而我是现今日本仅有的剑道九段!”
  “先生黑猫并不是平常的女人。”
  “但她终究是女人,纵然战胜她也会被武术界耻笑。”田中轻视女人的心理,似乎根深蒂固。
  “先生,除了你,武术界已经没有人能对付得了黑猫。”
  “但是我也不能违反日本武士传统,你不用再说下去,我不能答应你的要求。”田中的态度很坚决,不管宫本脸上挂得住挂不住,说完便拂袖离去。
  宫本感觉挺不是滋味,桌上虽然摆着上好酒菜,但也难以下咽。
  依照宫本往日的脾气,会和田中立刻翻脸,但是眼前情势不同,他只好忍耐了,希望田中能够回心转意。
  山顶一带景色优雅,今夜天空中悬挂了一弯明月,但在一个失意人来讲,却更易引起怅惘。
  宫本回到客房后,翻来覆去难以成眠,看了看腕上手表,不知不觉已午夜十二点出头。
  现在宫本心中感慨万千,倒不如去山顶一带散散步,暂舒愁肠。
  他披了一件和服,轻轻走出篱门,一面朝前走动一面想着心事,不知不觉走到一片樱花树下。
  山顶樱花正值怒放时节,月光映耀下一片淡红,倒也令人神清气爽。
  宫本在樱花丛中徘徊了一阵,现在盘绕在他脑海中只有一个疑问:如何才能除去黑猫。
  他对未来形势看得很清楚,他和黑猫之间已结不解之怨,如果不将黑猫除去,今后他将寝食难安。
  正值宫本凝神沉思时,身后突然传来轻微脚步声音,宫本很自然地回头望去。
  竟是田中夫人。

  第七章 春闺怨妇 纵夫助虐

  田中夫人穿了一袭黑色带红花的和服,脸上薄敷脂粉,随着晚风送来阵阵香味,她正距离宫本不远站定,用一双明亮地眸子望着宫本默默出神。
  古人云:灯光之下看美人。但是眼前景象,月光下的田中夫人似乎更具有女性魅力。
  田中夫人在身后出现,令宫本有点感到诧异,但还是很礼貌的弯了一下腰:“夫人晚安。”
  “你在田中先生面前碰了钉子?”田中夫人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始终凝望着宫本。
  “……”宫本以苦笑做了答复。
  “刚才你们的谈话我全听见,这件事情确实使他太为难了,难怪他拒绝你。”
  “田中先生还没有就寝?”
  “不,他睡得很熟。”
  “夫人,你……”
  “……”田中夫人笑了笑,没有开口。
  这是宫本雄次头一次看见她笑,笑得很妩媚,也能令人着迷。
  田中夫人姗姗朝前踱近两步,伸手摘下一枝樱花,放在胸前抚弄了一会,然后又将一双明亮的大眼睛投向宫本:“我跟你出来散步的心情不同:你正被严重的烦恼困扰着,我是因为寂寞。”
  “寂寞?”
  “在山上住久的人会特别恐惧寂寞,这种心情也许你不太了解。”
  “不是有田中先生陪你么?”
  田中夫人苦笑了笑:“那跟没有他陪伴差不多少,他已经失去了男性的能力。”
  宫本雄次听得一怔,田中夫人此话已经超出范围,并隐隐含挑逗意味。
  田中夫人一双明亮的眸子在眶内轮动了一下:“看来除去黑猫对你十分重要,对吗?”
  “是的,夫人。”
  “不,以后你可以直接唤我梅子。”田中夫人含情脉脉的望着他,而令宫本情不自禁地砰砰心跳。
  “假如有人能说动田中先生,出面助你除去黑猫呢?”田中夫人面带荡意又朝前走近了一步:“你愿意用什么作为报答?”
  “田中先生个性十分刚强,他决定了的事情很难更改。”
  “但你忘记了柔能克刚,也许有人能使田中先生言听计从。”
  “谁?”
  “我。”田中夫人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更为明亮,粉靥上也浮起一层红晕。
  宫本雄次精神一振:“只要夫人说出口来,我会样样依从。”
  “用不着我开口,如果不是傻子,你就应该明白。”田中夫人杏脸含春,现已轻轻地闭上了眼睛。
  宫本雄次纵然是傻子,也会明了田中夫人心意。
  他的心在跳,脚步也不由自主地朝前移动……
  当他将田中夫人娇躯搂进怀中时,发觉田中夫人的娇躯也在发出轻微颤抖,鼻息间更散发出一阵阵如兰似麝的气味。
  那气息足以令异性魄荡神摇,宫本雄次这时再也不会去想田中如果发觉了的后果,头一低,紧紧吻住了田中夫人的樱唇。
  田中夫人平时像一朵幽兰,这时却像一团火——正在燃的熊熊烈火。
  她的两条粉臂像螃蟹钳子,紧紧勾住了宫本的颈项,喉间并荡出“伊——唔——”的愉快的呻吟。
  她像一朵将近要枯萎的鲜花,现在才得到雨露的滋润。
  不知怎么一来,田中夫人的和服从肩上滑落了,虽然已届中年,但是她的肌肤仍像少女一样晶莹、滑腻,而且丰满。
  当两人热吻达到高潮时,也不晓得是谁主动,像扭股糖似地滚到樱花树下。
  浓密的樱花遮住了月光,照不见他俩的影子,但却隔不断樱花树下发出来田中夫人的娇喘。
  这是人类的基本欲望,田中夫人已经忍耐多年;现在田中夫人却像火山爆发样地不可收拾。
  娇喘声由缓而疾,终于经过一段相当时间,渐渐平息下来。
  刚才就像一阵暴风雨,现在暴风雨已经过去,重又恢复原有的宁静。
  “夫人……”
  “不,你又忘记了,应该唤我梅子。”
  “你真能说服田中,助我一臂之力?”
  “当然,为了你,也为了我。”
  “为了你?”
  “我让田中出面,并不指望他除去黑猫,而是假黑猫之手除去田中。”
  “梅子,我听不太懂你的意思。”
  “除去田中可以使我摆脱累赘,和你一同远走高飞,难道你不乐意?”
  “不,有你陪伴哪有不乐意之理,只是黑猫不除,使我寝食难安。”
  “傻子,”田中夫人娇笑说:“到时我们会隐居起来,我不相信黑猫会找上门来。”
  “好,就这样决定,”宫本雄次顿了一下:“凡事要退一步想,如果田中能够除去黑猫呢?”
  “那我们就设法对付田中,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难道你连这点勇气也没有么?”
  “对,我佩服你。”
  樱花树下又传出两人一阵嬉笑声,片刻之后,田中夫人首先从花丛中探出身来。
  她现身时非常小心,并轮动明眸四下一阵查看,然后才整理一下身上的衣服,用手理了理散乱的云鬓,悄悄地朝精致小屋走去。
  过了半晌,宫本雄次才从花丛中伸出头来,这时田中夫人的倩影已在竹篱院内消失。
  宫本脸上挂着满意的微笑,这次桧山之行不仅如愿以偿,并且飞来艳福,使他很容易获得了田中夫人这样漂亮女人的一颗芳心。
  他悄悄回返客房后,脑海中浮起一个更美满地想法:最好是田中野义和黑猫决斗时同归于尽,让他和梅子今后渡着美满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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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晴空万里,刚刚升起不久的朝阳,正斜斜地射着陈氏道馆的大门。
  自从黑猫等赶来北海道,今天是头一次看到太阳。
  宫本雄次率领门人偷袭陈氏道馆,已是三天前的事情,侯光、王健也已经被安葬在陈震夷的墓陵两旁,坟墓修建的谈不上壮观,但是倒也整齐。
  三天当中黑猫最忙,为了查访宫本下落,昼寝夜出,可惜三天下来一无所获。
  现在黑猫刚刚回来不久,已经进入房中安睡。虎妞、丁雷唯恐惊扰于她,特地跑到道馆外面来互相切磋武功,同时并注意山区一带有无可疑人物出现。
  宫本雄次虽然眼前下落不明,但是道馆方面的警戒却不能因之松懈。
  虎妞和丁雷切磋一阵武功后,坐在一块大岩石上休息,远瞻近觑,景色无边;虎妞深信只要有人进入山区,便很难逃过她的一双眼睛。
  “丁师哥,”虎妞说:“这两天师姐已经查遍了设立在北海道的武术道馆,但就是没有宫本的下落,你认为这是什么原因?”
  “很难讲,但黑猫师妹必已尽了最大能力,你没见她每次回来都显得十分劳累?”
  “当然看得出来,”虎妞将眉头紧紧皱起:“现在我最担心一点:可能宫本已经离开北海道境地。”
  丁雷怔了一下,经虎妞这样一提醒,他也想到很有这个可能。
  “假如这样,事情就更加麻烦了,”虎妞下意识地搓了搓手,“不知道黑猫师姐有没有想到这点?”
  “她会想到的,宫本雄次纵然逃离北海道境地,我们也要想办法找寻,不惜踏遍全日本每一个角落,只是将拖延很长时间。”
  虎妞为此甚感心烦,两人之间谈了一会,遂即跳下岩石,回到道馆去料理事情。
  侯光、王健死后,道馆内显得格外冷清,一切琐碎杂事都要虎妞、丁雷亲自动手。
  虎妞、丁雷对宫本雄次的仇恨,因侯光、王健更增加了一分;当夜猪普生和井上虽也付出生命代价,但宫本雄次终究是罪魁祸首,只有将他除去,才能安慰陈震夷等泉下英灵。
  将近中午,黑猫从寝室内走了出来。
  黑猫仗着武术根基深厚,这两天来虽然每日只有四五小时睡眠,但是在她来讲已经够了,不过因寻不着宫本下落,而感心情特别沉重。
  午饭后,虎妞又提出了宫本雄次可能逃离北海道的问题。
  “我也想到了这个问题,但是最后他还是逃不掉的,否则我对不起九泉之下的师叔。”黑猫口气之坚定,似乎对此颇具信心。
  “师姐今后将采取什么步骤呢?”
  “我准备再耗费两天功夫,如果仍无下落,再将目标遍及全日本的武术道馆。”
  正值此时,电话铃突然响了。
  黑猫等由消沉中转趋振奋,自从陈震夷死后,很少有人和道馆保持接触,现在电话铃响必有蹊跷。
  黑猫伸手取下话筒,她从受话器中,立刻辨认出是宫本雄次的声音。
  “想不到宫本馆长还有临阵脱逃的一招,而令日本武术界蒙上无限‘光彩’。”
  “你用不着冷言相讥,那样解决不了我们之间的事情。”
  “说吧,这次打电话来又想耍什么花招?”
  “有位日本武术前辈,不能容忍芳驾在此耀武扬威,命我转约,欲与芳驾来一次正式决斗。”
  黑猫冷笑了笑:“为什么不直接说,你已约到了新的帮手呢?”
  “随便你做怎样的想法,但我必须得到你的正式答复。”
  “讲,和我决斗的对象究竟是谁?”
  “田中野义,他是目前唯一的剑道九段。”宫本雄次将“剑道九段”说得特别清楚。
  “很好,我非常愿意领教一下目前日本剑道高手,你再说出时间和地点。”
  “明天下午六点钟,桧山断魂谷是一处与世隔绝的地方,你和田中先生在那里决斗,不会受到任何人的干扰。”
  “你说的话能算数吗?”
  “不怪你对我的话发生怀疑,但这是田中先生的意思。”
  “好,黑猫一定准时奉陪。”
  宫本雄次道了一声再见,遂将电话挂断。
  这次电话替黑猫带来了新的希望,不管怎么说,宫本雄次总算有了下落。
  “师姐,”虎妞说:“你要考虑一下,宫本此人反复无常,可能又在施展什么阴谋手段。”
  黑猫笑了笑:“不管他在桧山断魂谷安排什么陷阱,以及他如何狡诈,但他终于在不知不觉中,犯了一次严重的错误。”
  “错误?”虎妞听得满头雾水。
  “他不该将决斗日期约在明天,让我还有一个夜晚时间,去探察一下桧山断魂谷的形势,以及田中野义方面的动静。”
  “师姐,”虎妞带着乞求口吻:“这一次让我跟你一同去。”
  黑猫摇了摇头:“你会使我碍手碍脚,还是你陪丁师哥在此等我消息的好。”
  “那明天呢?”虎妞退而求其次:“断魂谷和田中决斗,一定不会没有我的份吧?”
  “那也只限于可以带你一同前去,宫本在电话中约定的是田中找我单独决斗,到时你和丁师哥最好隐在暗中,如果确实只有田中一人,你和丁师哥就都不能够露面,免得被人笑我们不守决斗规矩。”
  “这我晓得,我想宫本雄次一定会在场的,这跟他有着切身利害关系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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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阳还未落山,黑猫便驾了车子离开陈氏道馆。桧山距离此地还有一段相当路程,黑猫现在动身,约摸晚间八点左右可以抵达。
  自从黑猫走后,虎妞便开始坐卧不宁。这不仅限于关怀黑猫此行有无收获?同时心里也感到兴奋,因为明天断魂谷前,很可能就是和宫本作一彻底了断的地方。
  当然,虎妞也曾想到,断魂谷之约会不会又是宫本的另外花样。此人不守信诺,这段时间内所玩的花样,确实已经不少。
  道馆内开亮了全部电灯,晚饭后,虎妞便和丁雷坐在客厅内聊天,并等候黑猫安然回返。
  他们虽在聊天,却无时无刻都在注意有无可疑事情发生,以防宫本老戏法重变——趁机再来偷袭道馆!
  宫本行为之不齿,已使虎妞气愤填膺,如果宫本胆敢旧技重施,虎妞决定以巧克力糖手榴弹对付。
  虎妞这种想法并不过分,对付不守信诺的人,最好的办法就是比他更不守信诺。
  今晚月明如镜,道馆一带静悄悄的,这应该是一个很平静的夜晚。
  “丁师哥,明天断魂谷的事,我们两人应该仔细商议商议。”
  “商议什么?”
  “刚才黑猫师姐曾说:许我们前去,但不许我们露面……”
  “如果决斗现场只有田中野义的话,那就不能责怪黑猫师妹。”
  “我并不是对她不满,既然不让我们露面,我们跟去还有什么意义?”
  “我们可以躲在暗中替黑猫师妹掠阵,如果发现宫本确实安排了陷阱,便可以暗助黑猫师妹一臂之力。”
  “据你想,宫本可能在现场安排着什么陷阱呢。”
  “很难说,也许只有到达现场后,才能看出些许破绽,眼前妄加推测,实属过早。总而言之,明天我们要加倍小心,见机行事就是。”
  时光在闲聊中不知不觉溜走,午夜十二点不到,虎妞便开始急躁了。
  她关心黑猫此行的安危,以及有无收获?同时也要提防宫本像前次一样,趁夜前来偷袭道馆。
  现在她和丁雷已经离开道馆客厅,在道馆外面瞭望,尤其注意可以被利用偷偷登山的数条羊肠小径。
  当然,她也更盼望黑猫能及早赶回道馆。
  月色皎洁,居高临下可以将视界扩展得很远,甚至山麓前的一切动静,都逃不过虎妞的观察。但是山区呈现着一片安谧,从未出现过任何意外的迹象。
  虎妞翻腕看了一下手表:“丁师哥,现在已经凌晨一点半了,黑猫师姐怎么还没有回来?”
  “此地和桧山间的路程,再加上必须探察明白,这个时间她是不应该回来。”丁雷虽然这样说,但也心悬黑猫会否发生意外!
  “我想用魔鬼头戒指和她联络一下,你看怎样?”
  “还是不要轻易向她发出呼唤的好,也许她正在很近的距离内窥探田中或宫本,如果发出呼唤,也许会惊动对方,那岂不等于替她制造麻烦。”
  “真急人!”虎妞将眉头皱成一大把,如果不是种种顾忌,她真想赶去桧山看看。
  碧空如洗,月白风清,这实在是一个很平静的夜晚,直到凌晨三点过后,山区一带安谧得就像一切都昏睡过去了一样。
  虎妞不仅看不出宫本会来偷袭的迹象,甚至在草丛中窜跃的一只小动物也没有见到。
  现在她对宫本来犯的戒心松懈了,相反,而对黑猫的关怀更为增添。
  正值虎妞愁眉苦脸时,突听丁雷一声惊呼:“师妹,你看……”
  丁雷的手指着山沟西边的一片原野,那儿出现了一辆轿车,正电掣风驰的朝环山公路开来。
  轿车到达山麓跟前,虎妞认清了确是黑猫所驾驶的车子。
  她兴奋得恨不得迎上前去,但被丁雷阻止了。
  黑猫仗着驾驶技术高明,在蜿蜒曲折的环山公路上仍不减速,不到十分钟,将车子停在道馆门前。。
  黑猫钻出车厢带着微笑,虎妞、丁雷看了就像服下一颗定心丸,晓得黑猫必定不虚今夜之行。
  “来,”黑猫望了虎妞一眼,道:“有话我们进来谈。”
  “可是……”
  “你怕道馆外面没有人担任瞭望?”
  “是的。”
  “放心吧,宫本不会再前来侵犯道馆了。”黑猫在前领路,虎妞、丁雷尾随着一同进入客厅。
  “师姐,你究竟有没有查到宫本的下落,还有那个剑道九段田中野义,以及他们有没有安排了什么陷阱?”虎妞的问话像连珠炮。
  黑猫点了点头:“宫本就住在田中野义家里。”
  虎妞和丁雷互相看了一眼,听了这话心里更定。
  “我还发现了另外一樁秘密——”黑猫轮动明眸朝虎妞、丁雷脸上各扫一眼:“短短时期内,宫本和田中夫人已经发生了不平常关系。”
  “师姐指的是暧昧?”虎妞感到惊异。
  “不错,田中野义本来拒绝了宫本的请求,现在出面向我挑战,完全是田中夫人一手造成。”
  虎妞突又面泛怒容:“这个卑鄙的东西,比我想象得还要无耻。”
  “这不能完全怪宫本,田中夫人难耐闺中寂寞,忘了妇道,所以才和宫本一拍即合。”
  “田中野义发觉了没有?”
  “当然没有,剑道九段不是徒负虚名的,晓得了他会将宫本劈成碎块。”
  “你发现这件秘密后,一点也不动声色?”
  黑猫点了点头。
  “师姐,不是我批评你,今晚你错过了一次大好机会!”
  “哦?”黑猫含笑说:“你是指:我为什么不向田中野义揭发奸情,假他之手除去宫本?”
  “对了。”
  “这件事情非让田中野义亲眼看到,否则他怎会相信我的揭发。”黑猫略为一顿:“何况纵然相信了,我也不愿假田中的手除去宫本。”
  “为什么?”
  “我不想让自己的仇人死在别人手里,明天我要凑成机会,让丁师哥亲自动手。”
  丁雷投以感激眼光,黑猫的心意非常明显:丁雷是陈震夷最得意的徒弟,师门血仇,应该由他亲手讨还。
  “师姐,”虎妞说:“假如这段时间内发生变化呢?我是指宫本趁机逃走。”
  “可能性几乎没有,因为他非常倚重田中,认为凭田中剑道九段身手,一定可以对付得了我,”黑猫嘴角又露出一丝微笑:“何况宫本还怀有更美满的想法,他要永久鹊巢鸠占,在这种欲望下,他一定还拟定了某项诡谋,但等明天一举成功。”
  “他安排了什么诡谋呢?”
  “眼前我还不知道,这需要明天见机行事。”
  “决斗现场师姐也探察过了?”
  “当然,那是一座荒谷,形势险恶,万径断绝,不愧取名:断魂谷。”黑猫神色转趋郑重:“记住:明天你和丁师哥要隐藏在断魂谷左壁峭崖顶端,那里有千年虬松作为掩蔽,很不容易被人发现。”
  “我记下了。”
  “我做这样安排的目的,只是让你跟丁师哥暗中防患宫本,我和田中野义决斗时无论发生任何危险,你都不能暗中插手。”
  “我明白:师姐宁愿光荣落败,也不愿求不光荣的胜利。”
  黑猫欣慰的点了点头,道:“明白我的心意就好,现在我们可以各自回房休息,养足精神以应付明天的演变。”
  “是,师姐。”
  黑猫和丁雷各自回房后,虎妞还独自坐在客厅内想着心事。
  如无特殊意外,明天就应该是和宫本雄次正式摊牌的日子了,她深深明了这个重要性,绝不能造成任何机会,让宫本再次漏网。
  当然,她还摸不清宫本究竟怀有什么诡谋。这全靠她和丁雷明天特别提高警觉,见机行事,才能对付得了狡诈百出的宫本。

  第八章 两截棍下 恶枭受惩

  夕阳将断魂谷映耀成橘红颜色,和左边的一片枫林相映成趣。
  断魂谷是群山环绕的一座绝谷,范围相当广阔,但因土质关系,寸草不生,和四周翠岭青葱极不相衬,就像是绿洲中涌出来一片沙漠。
  山风并不凛冽,但仍然吹得左边枫林东摇西晃,沙沙作响,也将一个人的宽大衣袖吹得猎猎飘舞。
  那人穿了一袭古铜色的和服,头上白发被风吹得有点散乱,但他仍旧静静地站立断魂谷的正中央,目标非常显著。
  此人就是当今日本唯一的剑道九段——田中野义。
  田中野义随身之物只有一柄三尺六寸的长剑,那把剑现还插在皮鞘内,从皮鞘的精致及剑柄上的装饰,当可一眼看出它的名贵。
  田中野义站立的姿势正好背对夕阳,将手中长剑轻轻支持在地上,远远望去就好像握了一支手杖。
  他站立的神情不仅静,而且稳,面对一扇绝壁轻闭着眼睛,像老僧入定似乎已入忘我之境。
  偌大一座荒谷在夕阳斜照下,只有他孤孤零零的一个影子,画面有点显得单调,而古怪。
  俄而,田中野义眯着眼睛看了一下自己被夕阳斜映在地下的影子;他对这方面很有经验,凭地上影子的斜度,就晓得现在已经是下午五点。
  也就在田中野义断定了现在准确时间将到之际,他的上身很轻微地震动了一下。
  田中野义的听觉十分灵敏,他已听到了身后不远处出现可疑声音;虽然那声音轻微极了,轻微得就像太空中落下一片飘絮。
  田中野义很快又恢复了原有的镇定,但却开了口:“我想身后一定是黑猫小姐,你很准时。”
  他的声音低沉而稳健,但他仍旧老姿势站着,动也没动。
  “不错,我是按时前来赴约的。”
  这是田中野义第一次听到黑猫的声音,所得到的印象是出奇地冷静。
  这在平常人心中并不觉得稀奇,但是田中野义的感觉不同,以往,和他单独决斗者,从来没有一个人对话时的声音能像黑猫这样冷静。
  现在他移动脚步,缓缓转过身来,眼皮也睁开了,将一双精光熠熠的眸子,静静地投在黑猫脸上。
  这也是他第一次认识黑猫的庐山真面目,黑猫穿的是一套鹅黄色紧身衣,娴静、美丽、大方,更难能可贵的是那一份沉着。
  此时、此地、此情,能够保持这一份沉着,确实很不容易。
  田中野义真不敢相信,像这样一位美丽而又娴静的女郎,竟会是黑道群内闻名丧胆的女飞侠黑猫?
  他静静地在黑猫脸上凝视了片刻:“我很佩服你有胆量前来践约。”
  “我也很佩服你,居然敢准时在此等候。”
  “同时我还佩服另一点:普通人一进入谷口我就晓得,只有你,直到离我身后不远,才使我惊动。”
  “对于这点我们的感觉是同样的:以往从来没有人在你我眼前距离下,会发觉我已经来临。”
  田中野义脸上勉强绽出一丝笑:“你在口风上很不愿意让人,看来你跟我同样傲性。”
  “不,我比性傲的人更傲。”
  田中野义脸上肌肉牵动了一下:“在决斗之前,你想用言语激怒我?”
  “随便你猜,”黑猫神情十分平静:“但我认为这是一场不必要的决斗,如果阁下有意我们可以同时宣布取消。”
  “我简直听不懂你在说些什么?”
  “我的意思是:阁下不必背弃正义,而为一个武术界败类卖命。”
  “胡说,”田中野义声色变厉:“不论宫本雄次所做所为,我也不能容你在日本武术界飞扬跋扈。”
  “这样说:你不接受我的劝告?”
  “此生我既已宣布向人挑战,从来没有中途取消的往例。”
  黑猫淡淡地笑了笑:“好,那就请阁下拔剑吧,黑猫只好奉陪。”
  田中野义朝黑猫双手瞄了瞄:“你没带剑。”
  “我很少使剑,自愿空手奉陪阁下。”
  “你……”田中野义脸上变了颜色。
  “阁下用不着动怒,也不要认为我是在你面前卖狂,你我所学不同,也许手中有了剑而使我感到累赘,你大可不必因此感到有失剑道九段身份,请尽管拔出剑来任意施为。”
  “我希望你再考虑考虑。”
  “没有什么需要考虑的,我不希望一个剑术名家,在我面前啰里啰嗦。”
  “好吧,但愿你不要后悔。”田中野义两眼冷电般盯着黑猫,右手已缓缓探向剑柄。
  突然一阵“呛啷啷”脆响,田中探向剑柄的速度虽慢,但拔剑速度却快得惊人。
  那确实是一把好剑,夕阳映耀下春光闪闪,刃薄如纸,看样子纵然是一座山,也能一剑劈成两半。
  田中野义双手抱剑,已将子午樁站稳,但仍然两眼如电地盯住黑猫:“我已经占了有剑的便宜,让你先动手。”
  “不,是你向我挑战,应该你先出招。”
  田中野义从来没有碰见过这样狂傲的对手,狂傲得未免太过大胆,不由他气往上冲。
  这位剑道九段再也忍不住了,唰!唰!唰……泛一片银弧,像狂风暴雨般的罩向黑猫头顶。
  田中野义不愧是日本剑术名家,在外行人眼中,他的那支剑好像变化出无数剑身,令人眼花缭乱,难辨何处是真?哪处是幻?
  不过那却逃不过黑猫的眼睛,田中的剑快,黑猫的身法更快,等到田中野义一阵凌厉无匹的攻击过后,黑猫仍旧静静地站在原处。
  但是黑猫的神情很严肃,两只明眸定了神,一瞬不瞬地盯在田中脸上。
  从黑猫神色上不难看出,纵然她躲过了田中野义的一阵猛攻,但也尝到了田中的剑术非比寻常,而且更手辣的招式还在后头。
  普通一般剑手,也不会促使黑猫如此全神贯注,随时准备应变。
  现在黑猫脑海中什么也不想,只凝神盯住田中野义的眼睛,和他手中那把春光闪闪的长剑。
  田中野义也恍如置身梦境,如非亲身经历,简直不敢相信:竟然有人赤手空拳能够闪躲掉他的一阵凌厉攻势。
  山风吹乱了田中野义的满头白发,也吹得黑猫脑后的长发袅袅飘舞;两人就这样互相凝视着,半晌没有动静。
  田中野义正在等待动手的更好机会。
  高手相搏,胜负系于一瞬,身为剑道九段的田中野义,绝不会仗着手中有剑,乱杀乱砍。
  截至目前为止,黑猫还未还攻,但愈是这样愈令田中野义莫测高深;武术根基深厚的田中野义不难从黑猫闪躲身法上看出:她若还击,必然也会挟雷霆万钧之势,而且快如闪电。
  田中野义因此心中起了顾忌;当黑猫发动闪电还攻时,他自己是否也能和黑猫同样闪躲得开。
  现在田中野义脑子里轻视女性的想法已经消失,并也不认为手里有剑,就一定会占到便宜。
  其实田中野义本来的想法并没有错,只可惜他碰到的不是一般女性,而是黑猫。
  田中野义的眼神又在寒光熠熠地闪动着。
  就在他眼神一动之际,跟着发出一声厉吼,手中长剑又漫天飞舞地朝黑猫罩来。
  这一次他的出手更快,剑挟劲啸,带动了附近一带尘土飞扬,快得就像无数银蛇,在黑猫前后左右不停窜跃。
  田中野义这一次出手不仅快,而且繁。
  他不想再让黑猫有喘息的机会,是以绝招连绵,忽而“银河倒泻”,忽而“剑走游龙”,一味想将黑猫罩在剑幕下,不得脱身。
  只有将黑猫罩在剑幕下,才能等待更好的机会,以快剑杀她。
  田中野义的判断没有错误,这已是对付黑猫闪电身法的最好方式。
  但他的理想只达到一半,黑猫确实没有冲出他的剑幕,可是他却想尽一切办法,仍旧刺杀不中黑猫。
  甚至连黑猫的衣袂也没碰到。
  唰!唰!唰……
  飕!飕!飕……
  断魂谷内听到田中野义长剑的劲啸和黑猫施展轻功身法的声音,以及只能看到两条捷如闪电的影子。
  夕阳渐渐西沉,现在已被一座山头遮住。
  田中野义的攻势丝毫没有松懈,但也没有奏功。
  天空中突然掠过一群乌鸦,寒鸦噪唬,那凄厉的叫鸣增添了断魂谷内的杀伐气氛,也叫寒了田中野义一颗好胜的心。
  他以往和人决斗,向来三剑两剑解决,从来不曾出现眼前这样缠斗局面。
  缠斗时间愈长,对田中野义愈为不利,他的额角已开始冒出汗水,剑招也不似起先那样凌厉。
  但是田中野义并不气馁,他要鼓足余力让黑猫败在他的剑下,继续维持他剑道九段的尊严。
  突然!田中野义连劈数剑后,顿觉眼睛一花,剑幕内竟失去了黑猫的影子。
  田中野义这一惊非同小可,凭经验断定,黑猫必已潜至身后,急忙转身,跟着就是一招“横扫千军”,剑泛一片银弧向身后。
  扫空了,身后根本没有黑猫的影子。
  田中野义更感惊异不置,在他心目中,好像黑猫已经跟空气融为一体。
  田中野义想不通黑猫怎会在他眼前突然消失,更令他震惊的,是黑猫突然又在他右侧出现。
  他首先看到的,是黑猫的一对明亮的眼睛,两道眼神正冷冷地盯在他的脸上。
  凭一位剑道九段,反应当然不会慢,发觉黑猫的一霎那,他又振腕拧剑,意欲闪电劈刺过去。
  不料他剑出一半,突然像紧急刹车,猛地停住。
  不是田中野义主动停剑不攻,他已准备这一剑将黑猫刺成前后皆通;而是他握剑右腕上突然多了一只纤纤玉手。
  黑猫的手。
  田中野义弄不懂黑猫何以出招如此迅捷?直到手腕被人扣住后才发觉。
  他想挣扎,但是已经晚了,顿感右腕一阵酸麻难忍,手中长剑当啷啷一声掉在地上。
  在深山绝谷内,长剑掉在地上的声音特别清脆,并也震碎了田中野义的一颗雄心。
  凭一位剑术名家手中的长剑被人震落,那还成什么体统。
  顷刻间,田中野义又老了二十岁,站在原地如同泥塑木雕,额上汗水顺着脸上皱纹往下流,两只失神的眼眶内也涌现了一泡泪水。
  他没有再做反抗的打算,只用眼睛朝黑猫脸上凝视了一下:“你是一个了不起的女郎,我败了!”黯然垂下头去。
  田中野义的颓丧令黑猫颇为不忍,同时也认为他不失武术名家气度,宫本雄次若和他比,实在相差太远。
  黑猫真不晓得用什么言语安慰他才好,除了寄予同情外,也深感他受宫本怂恿太为不值。
  就在这个时候,黑猫敏锐的听觉中,出现了暗器破风之声。
  竟是两支利箭,从枫林中射出,目标是黑猫和田中野义两人;黑猫发觉得早,反应快,伸手抓住了箭身,而正在怔神的田中却不及躲避,哧的一声贯穿左胸。
  他并没有立刻倒下,运足目力朝枫林望去。
  他看到了两个熟悉的影子;宫本雄次拉着他夫人的玉手,正朝枫林深处飞奔。
  田中野义看到这种情形,脸上变得更为苍白,身躯也在颤抖,想追,但被黑猫扶住了。
  “田中先生,这个时候你是逞强不得的。”
  黑猫柔和的声音,听在田中的耳内就像发自天使的喉咙,而就在顷刻间,他改变了观念:黑猫不是他的敌人。
  “你放心,”黑猫继续说:“他们跑不掉的,我已经另有安排。”
  话刚说完,距离枫林不远的一座断崖顶上,传来了春雷般的怒吼,紧跟着跳下两条人影,飞快地朝枫林深处追去。
  前面的是虎妞,后面的是丁雷,他俩早已躲在断崖上面的虬松丛中,可惜未能及时发现宫本雄次和田中夫人藏在枫林内发动暗箭伤人。
  田中野义突然一阵痛苦的痉挛,口里跟着涌出一口血水。
  他已支持不住,黑猫扶着他,使他轻轻地躺在地上,并用手理了理他披散在额前的白发。
  “黑猫小姐,”田中野义投以感激的目光:“现在我已完全明白,但是已经晚了!”
  “请你情绪平静一点,让我背你回去急救。”
  田中野义苦笑着摇了摇头:“不必了,那是多余的,我已被箭射中要害,我……”
  说到这里猛地一顿,然后腿一伸,就这样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田中野义眼睛瞪得好大,好像死不甘心。
  黑猫面对田中尸体不禁一阵唏嘘,伸手轻轻将他眼皮合上,并将长剑插还皮鞘,放在他身旁。
  那柄长剑是田中野义心爱之物,让它陪葬,也许能使田中在九泉之下获得一丝安慰。
  枫林深处传来了喝叱声,黑猫不敢久留,一个纵身飞掠过去。
  宫本雄次已在枫林深处被堵截住了,丁雷正和他展开格斗,虎妞则叉腰站在一旁掠阵。
  田中夫人偷情时胆大得像天,现在却吓得花容失色,靠在一棵树干上发抖。
  现在她最畏惧的是虎妞,自从被虎妞满腔愤怒地瞪了一眼,她的两条腿便开始发软,根本提不起勇气来穿林逃走。虎妞见黑猫进入枫林,立刻来到身边:“田中野义现在怎样?”
  “已经死了。”
  “刚才我要出手,但丁师哥拚命阻止,差点跟我翻脸。”
  “不能怪他,他想手刃仇人。”
  “可是——”虎妞满脸忧虑的:“我担心他不是宫本的对手。”
  “别想的那么坏,看情形再说。”黑猫虽和虎妞对话,视线却一直投向斗场。
  丁雷正向宫本展开猛烈攻击,或许因报仇心切,他的武功无形中增进许多。
  呼!呼!呼……
  丁雷抡动双掌,掌掌攻向宫本要害,这还是黑猫头一次看到丁雷和人狠拚。
  宫本雄次也是全神贯注地对付丁雷,黑猫和虎妞虽然未动手,但已使他心理遭受很大的威胁,因而在功力方面反而打了折扣。
  蓦地,宫本闪过了丁雷一阵猛攻后,竟然纵身而起,飞出一脚踢向丁雷面门。
  这一招迅、猛、狠兼而备之,丁雷虽未被直接踢中,但也被脚缘扫得骨碌碌一个跟斗。
  宫本现在的神色完全变了,面孔涨成猪肝色,龇着牙、咧着嘴,狰狞地如同魔鬼。
  “师姐,”虎妞紧张的:“宫本要施展铁头功。”
  黑猫没有理她,只冷静地盯视现场,等待演变。
  说时迟那时快,丁雷刚刚站起身来,宫本雄次随着一声厉吼,低着头朝丁雷撞来。
  宫本雄次施展铁头功时的姿势和猪普生完全相同,只是功力方面较猪普生更为雄浑。
  他低头厉吼时的那一股猛劲,似乎犹胜过一只凶猛的非洲犀牛。这还是丁雷第一次对付铁头功。
  他心里难免不紧张,但却很沉着,等到宫本的铁头距离身前不远,蓦地一个纵身朝左侧让去。
  丁雷将时间拿捏得很准,闪躲得不早不迟,而使宫本无法及时煞住。
  刚才丁雷背后就是一棵碗口粗的枫树,竟被宫本一头撞中,断为两截,倒在一旁。这种情形便连虎妞也倒抽一口凉气,如果不是丁雷闪躲及时,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现在宫本已经转过身来,在他头上除了留有数小片碎木屑外,一点也没有别外影响。
  未撞中丁雷使他更怒,他的一双凶眼略一轮转,很快便又发现了丁雷。这一次他比野兽还要凶猛,凄声厉吼着,低头又朝丁雷猛撞。
  有了上次经验,丁雷比较更沉着了,他认为仅仅躲让不是最好办法,让虽让,但在刚一错身时,反手一掌朝宫本头上斩去。
  丁雷含愤出手,这一掌的威力绝不在虎妞之下,但只斩得宫本“哇呀呀”怪叫一声,转过身来又朝丁雷猛扑。似乎宫本的头颅丝毫没有受到损伤。
  相反,丁雷掌缘却疼痛欲裂,并因反震,登登登朝后连退三个大步。
  丁雷心头感到十分震骇,现在他才真正知道了铁头功的.厉害。
  宫本似乎看出丁雷掌缘受伤,更加展开了狂猛的还攻;除了铁头功,宫本的掌法和飞腿,也是凌厉的难以形容。天色渐渐黑下来,枫林内的光线犹未昏暗。
  但是这一场龙争虎斗丝毫不受影响,丁雷和宫本犹如冰炭之不能相融,定要斗个你死我活。
  呼!呼!呼……
  丁雷顾不得掌缘疼痛,屡发重掌,攻击宫本,师仇像一团烈火,正在他胸腔内燃烧。宫本也是愈斗愈勇,现在形势很明显:局面虽然对他不利,但他也要千方百计死里求生。
  突然,丁雷一个不慎,被宫本用柔道摔出老远。
  这一跤摔得很重,但丁雷像生龙活虎,一个骨碌又挺身站了起来。
  他的肩头已经擦破,一片血肉模糊。
  “师姐,”虎妞在旁心急如焚:“看样子丁师哥招架不住了,我要动手了。”
  “不许胡来,那样丁师哥会恨你!”
  虎妞在旁急得像热锅上蚂蚁,只好强行压制住,再朝场中看去。
  她已经暗中下了决定,万一丁雷真的到了生死关头,不论后果如何,她也要动手惩凶。
  突听宫本一声暴喝,一个虎扑又朝丁雷冲去。
  但是这一次他又扑空了,反被丁雷转身按倒地上。
  要想按住宫本谈何容易,于是两人抱在一起翻滚跌扑,厮缠一阵分开后,两人脸上都挂了彩。
  现在双方面对面保持相对距离,互相怒瞅着,谁也不愿抢先动手。
  到现在为止,一个半斤,一个八两。他俩都消耗了相当多的体力,胸前起伏不停。
  虎妞一双利刃般的眼神,突然投向斗场外的另一棵枫树。
  田中夫人正靠在那棵树干上,她想趁着这个机会溜走,但当接触到虎妞的眼神,吓得一声惊叫,将刚要迈出去的右腿立刻缩了回来。
  她再也不敢动弹,腿肚子一软,瘫在了那棵枫树跟前。果然场中的恶斗重又展开。
  可能宫本认为:对付丁雷最好的办法还是铁头功,这次他蓄足了功力,厉吼着又朝丁雷猛撞。
  丁雷凭身手矫健,纵身让开。他已经识得了宫本铁头厉害,不会用掌再去斩他的铁头。
  宫本这一头撞空更形恼怒,只见他探手腰间,唰!一柄明晃晃的利刃随手而出。
  那不是一柄寻常的刀子,长约尺半,刀身雪亮,刃薄背厚,一经刺中必然送命。
  “丁师哥,他已经动家伙了,不能再犹豫。”虎妞急地在旁大声吆喝。
  场中起了一声哗啦啦暴响,虎妞的喊叫声还没有落音,丁雷已将一件武器从腰间抽出。
  空手道的两截棍。这种武器的两头棍身各长一尺,中间有条八寸长的铁链相连,非常具有威力。
  呼!呼!呼……
  丁雷现在已将两截棍舞得呼呼生风,宫本正值凶性爆发,根本不管丁雷有多大道行。挥动利刃冲了上来。宫本攻得快,退得更快,而且接连暴退时,还夹着一声凄厉惨叫。
  那是他自讨苦吃,宫本刚刚冲到丁雷身前,头顶中央便挨了一记狠的。
  血,正顺着他的额角往下流,流满了半个面颊,也将他那副凶像勾划得愈发凶狞。
  现在他已不能称为铁头,铁头是应该不会破的,但宫本的头已经破了。
  丁雷精神顿时为之一振,事先他绝未想到:宫本的铁头功却挡不住两截棍的重击。
  丁雷看出苗头后神威大振,他将手中两截棍舞得呼呼生风,夏天落冰雹般地朝宫本砸来。
  丁雷得巧卖乖,他专攻宫本的头部。这样一来情势立刻改观,两截棍像无数条怪蛇般地漫天飞舞,逼得宫本接连暴退,他手中空有一柄利刃,事实上已经成了废物。
  呼!呼!呼……
  两截棍的劲风,听到宫本耳中就像听到了丧钟,但见他左挡右架,霎时功夫弄了个手忙脚乱。
  “丁师哥,加油!”虎妞竟在旁边喝彩。
  正当虎妞喝声刚歇,宫本一个封锁不住,两截棍像雨点般地朝他头上击来。
  在紧要关头上,丁雷施出了两截棍连环绝招,接连十七八记,记记击中了宫本的头顶。
  惨了!宫本头上现出十七八个血窟窿,受到最后一击时只朝丁雷瞪了一眼,便一跤倒地。
  宫本栽倒后便不再动弹,他的那双凶睛,也变成了一动不动的死鱼眼。
  这是一场凄厉的搏斗,丁雷也透支了过分的体力,摇摇晃晃,似欲跌倒。
  虎妞冲上前来将他扶住,关切问:“丁师哥,你怎么样了?”
  丁雷摇了摇头:“没有什么,我只是太累。”
  不管怎么累,丁雷已亲手替师父和侯、王两位师弟报了血仇。黑猫现也来到丁雷跟前,频频慰问。突听虎妞一声怒吼,一个箭步扑向又欲趁机逃走的田中夫人。
  以虎妞对付田中夫人还不是手到擒来,田中夫人跪在地上,就像老鼠见了猫。
  她的可怜像并不引起虎妞同情,只有憎恨。
  虎妞已将右掌高高举起,她绝不会怜香惜玉,准备将田中夫人那张美丽的脸拍碎。
  可惜她没有能一掌斩下,她的右小臂已被黑猫用力托住。
  “师姐,”虎妞怒气不息地说:“你不用阻止,让我惩罚这个淫妇!”
  “以死惩罚淫妇的时代已经过去了,而且也轮不到你我给予她惩罚。”
  “师姐,你……”
  “放她去吧,她纵然不受国家法律制裁,也会永远受到良心的责备,她是一个可怜人物。”
  田中夫人眨动明眸投了黑猫感激的一瞥,并也羞得满面通红,缓缓垂下头去。
  月儿已从东边山头缓缓爬去,当黑猫等相继走出林外,还可听到田中夫人的饮泣声音。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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