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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结] 西门丁《烽火游龙系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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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门丁《大帅与大盗》(烽火游龙之三)
       西门丁《双龙会三虎》(烽火游龙之四)
 楼主| 发表于 3 天前 | 显示全部楼层
  西门丁《大帅与大盗》(烽火游龙之三)

  第一章 灾星从天降 蹂躏俩孤雏
  第一节 大喜
  哨呐礼乐滴滴叭叭地响了起来,门外的鞭炮也响了,整座大屋人来人往,吵得要死。
  厅上的人,虽然有老有少,有男有女,有俊有丑,但表情都差不多是一个样子——嵌着一脸的谄媚,吐出满口的谀词。
  这些人都是附近的乡绅富人,平日只有人向他们谄媚,不料今日世道儿反了啦,却四面八方地跑来为张大帅道贺。
  张大帅的地盘虽然不太多,不过这附近数百里总是他管的,手下有人有枪,谁敢正眼看他?又谁敢不来谄媚拍马。
  事实上,这已不是头一遭,去年张大帅也娶过一次亲了,前年也来一次,今年又来了,每一次,都令张大帅的库房多了许多的收入——那个贺客不拿些像样的东西拼命送过来?
  今年却有一点不同,张大帅一口气要再娶两个,所以也就显得隆重许多了。
  厅内的贺客们正在议论纷纷,忽地自内堂走出一班卫兵来,这些卫兵军装熨得笔挺,马靴擦得闪闪生亮,班长喊着“一二、一”地把他们领出厅外的石阶下,然后喊声站住。
  卫兵们刷的一声停了下来,红鼻子的班长神气十足,向贺客册飘了几眼,道:“弟兄们,今天是大帅的大喜日子,大伙儿精神振作一点,让大帅风光一下,现在分成两队!”
  一十二个卫兵立即分成两队,站在石阶两旁。
  “立正!”卫兵们整齐划一地碰了一个脚跟,发出一道响亮的“擦”的声音,挺起胸膛目不斜视。
  厅内的宾客看到这情景,都有点犹疑:“上两次都没这码子事,今年大帅又要变什么花样?”
  正在犹疑间,忽见一个参谋模样的走了出来,叫道:“大帅来了!”
  班长大喝一声:“立正,敬礼!”
  哨呐又响了起来了,贺客们都站了起来,把腰一挺,目注暗廊出口。
  一忽,果听到一阵响亮的马靴踏地的“咯咯”声传来,紧接着是一阵震耳的大笑,贺客们一听到笑声便知张大帅来了。
  张大帅今旧穿着一袭崭新的军服,襟上挂满了铜铜铁铁的勋章,自肩上至腰带上斜挂着一方鲜红的绸布,满脸红光,连那颗刮得光秃秃的头颅也发着亮光,挺胸凹肚大步走了出来。
  “哈哈,诸位都来了啦?哈哈,兄弟真高兴,真高兴!今日是兄弟的好日子,大伙儿一定要多喝几杯,不醉无……”
  参谋长见他说不下去,连忙轻声提醒他,张大帅打了个哈哈:“不醉无……对啦,不醉无龟!”他一腔浓浊的山东音,加上声音沙哑,众人都听不到七成,不过,管他娘的,大帅说罢话,总该鼓掌致敬!
  刹那,大厅上暴起一阵如雷的掌声,张大帅更加眉飞色舞,双手虚按一下,道:“这些彩礼是谁的?”他目光斜掠了一下堆放在桌上的礼物。
  参谋长哈腰道:“大帅,这是乡亲们送给大帅您笑纳的!”
  一众贺客也急道:“今日是大帅大喜之日,普天同庆,些少礼物,请大帅笑纳,笑纳!”
  “哈哈,你奶奶的,这当真是物重情义轻呐,俺便不客气地笑纳了,哈哈!”
  参谋长又忙提醒他:“大帅,是物轻情重才对呀!”
  张大帅双眼一张,大声道:“物轻情重,跟物重情义轻,左右不过多了一个字罢了,真是吹毛求屁!”
  一些“道行较浅”的贺客,忍不住笑出声来,张大帅得意洋洋地道:“参谋长,你没看见么?你奶奶的,人家都在笑你乱搅猪肉包!”
  贺客一听,心头一怔,都有点摸不着头脑。
  参谋长苦着脸道:“大帅,你又多说了一个字了!”
  “俺知道,是乱搅猪包呗,但乱搅猪肉包,人家一听便都明白了,这便是白话文的好处。”
  参谋长苦笑一声,道:“大帅,不是乱搅猪包,是乱抛书包。”
  有几个耳朵尖利的贺客听到,再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张大帅怒喝道:“有什么好笑,俺是军人出身,研究的是刀枪大炮,不是云手者也!”
  有几个贺客一听,心中想了一下便知道他把之乎者也念成云手者也,暗中几乎笑破肚皮,却又不敢笑出声来,那股苦劲实在够呛的!
  张大帅火了,右臂一沉,喝道:“笑,笑,笑!有什么好笑!你奶奶的,再笑俺就通通把你们毙了!”
  话音一落,偌大的大厅立即静得落针可闻,人人屏息低头,不敢正视,连哨呐礼乐手也都停住了演奏。
  张大师嘴角浮上一丝得意的笑意,眼珠子一转,又说道:“你奶奶的,你们怕个什么屁,真有胆小如鼠,俺跟你们开玩笑罢了,你奶奶的,俺已把话说清楚了,你们还不笑,再不笑,俺可要拉脸不认人啦!”
  参谋长也忙道:“今天是大帅的大好日子,大家不许哭丧着脸,快笑呀!”
  贺客给耍了个够,无可奈何,只得干笑、苦笑起来。笑得实在难听,幸而张大帅扯开喉咙哈哈地大笑起来,加上哨呐又滴滴嗒嗒地吹奏,那场面才较像样。
  张大帅笑了个够,才问道:“参谋长,现在是什么时候?”
  参谋长忙掏出袋表看了一看,叫道:“大帅,还差五分钟便到吉时了!”
  “还不快去催媒婆,叫新娘子准备出来拜堂。”
  说着内堂走出一个糟老头来,张大帅忙扶他坐在正中交椅上,回头对众人道:“这是俺干爹,若没他便没俺今天了!”贺客们忙满嘴老太爷地上前向糟老头行起礼来。
  正在这七手八脚的忙乱时,只见外面走进几个神色狼狈,衣服破损的人来,张大帅一怒,正要卫兵把他们拉下去,一转眼,认得他是张县长的小舅子,便换上一副脸色:“傅老弟,俺说你又不是没钱,干嘛不骑马?”
  姓傅的是本县张县长的内弟傅振声,一直跟在他姐夫身边办事,这时上气不接下气地道:“大帅,兄弟不是没骑马来,只是连马连贺礼都让人抢走了。”
  这下张大帅就算肚里能撑船也受不住了:“他奶奶的,谁敢在太岁头上动土,俺把他抓来毙了!”
  “便是大胡子。”
  “哧?是大胡子?他奶奶的,还真有他的,下次若撞在俺手中,叫他把赃物全吐出来!你奶奶的,俺大喜的贺礼,他也敢吞掉,当真不够朋友!”
  贺客听见大胡子三个字,心头早就如擂鼓般怦怦跳起来了,加上听张大帅的话说得蹊晓,更加不敢作声。
  傅振声仍不知趣地问:“大帅,那么这次……”
  张大帅不耐烦地道:“俺不怪你便是……唔,快去内堂换件衣服吧!”
  哨呐又吹响了,门外的鞭炮又再点燃了,媒婆自内堂牵出两个脸罩红巾的新娘子来。
  媒婆口中念念有词,新郎新娘便拜起天地来了,接着又拜张大帅的干爹,最后才是新郎及新娘交拜。
  奇怪的是新娘在罩巾内不时传出轻微的饮泣声,有些心思玲珑的暗忖道:“不知又是抢了那家的闺女来着了!”
  新娘返入内厢,厅上立即排上三十多围筵席,酒菜如流水般送了上来,张大帅喜气洋洋地逐桌去敬酒。厅内笑声如雷,贺客们都争先恐后地上前跟新郎敬酒,生怕不巴结他便有大祸临头似的。
  夜渐深了,张大帅喝得醉薰薰的,连脚也站不稳了,他用手在脸上抹了一把,邪笑几声:“俺要去找新娘子了,你们再喝吧,不醉的无龟!”颠着步走入内堂。
  媒婆隔远看见,走前把他扶住。“大帅,你怎喝醉啦?你醉了叫新娘子今夜怎办?”
  张大帅伸手在媒婆的屁股上扭了一把:“老妖精,你要年轻十年,大帅今夜也要把你干上了!”
  媒婆老脸一热,嗔道:“大帅说酒话了,老身这身贱骨头怎敢陪大帅睡觉?”
  张大帅哈哈大笑,又拧了她一把:“你奶奶的,不得了啦,还会跟俺卖弄风情哪!你奶奶的,怎不到窑子里做妈妈!”
  媒婆啐了他几口,不敢再惹他,不久便把他送到洞房内了,轻声道:“大帅,里面都准备好啦!”
  “准备好啦?”张大帅眉头一扬,“连裤子都脱了么?”
  媒婆又啐了他一口。“那裤子当然要留给大帅自个去脱才有意思……嘻嘻,老身是说合卺酒。”
  张大帅又你奶奶的骂了一声:“你替俺对她俩都说清楚了吧?”
  “说清楚啦,快进去享受吧,老身不敢再打扰了!”
  “你去找参谋长讨赏钱,俺身上没带!”说着推开房门,颠着脚步走了入去。“娘子,俺来了!”
  抬头一望,只见床上并排坐着两个身穿红吉服的姑娘,脸上罩巾遮得紧紧的。
  “娘子,快抬起头来,让俺看看!”张大帅一把扯下左边那个新娘的罩巾,露出来的是一张梨花带泪的粉脸,虽然双眼哭肿了,但仍看得出的确是个标致的黄花闺女。
  “你是小白!”张大帅打着酒嗝,又伸手去抓右边那个新娘子的罩巾,这次露出来的脸却没有泪,脸色黄中带黑,颇有几分英气,但刚健不失抚媚。
  “你是小黑,哈哈,小黑小白今夜全跟俺睡!”张大帅走前伸手在小白脸上摸了一把,小白连忙把头别开。
  张大帅喷着酒气,又伸手去捏小黑,小黑伸手把他的手拍开。
  张大帅一怔,随即笑道:“哈哈,你这小妞倒有点意思!”引颈伸嘴便要去亲她。
  小黑右掌一起,“啪”的一声掴了张大帅一巴掌。
  这次张大帅可觉得不甚有趣了,右掌一翻,把小黑推倒床上。“你奶奶的,你硬是要俺霸王硬上弓才肯么!”扑上床把小黑按倒。
  就在这时候,围墙边突然传来几声响亮的枪声,张大帅好像遭冷水淋头般,连酒也醒了大半了,他嘀咕两句,翻身下床,跑出房外。
  “参谋长,你奶奶的,发生了什么事儿?”
  张大帅走到内宅的院子里,便看见参谋长李茂夫匆匆地跑了过来。“大帅,来了两个不知死活的家伙!”
  “是谁吃了老虎胆豹子心的!”
  “就是五姨太的哥哥,跟她以前那个相好的!”
  五姨太便是小黑,她原名李淑芳,她哥哥叫李大,她本已与她表哥黄成订了亲,如今这两个毛头小子大概是舍不得自己的亲人让人糟蹋,所以半夜爬进来要救人。
  李淑芳跟小白(杨白莲)本是邻居,两人到河边洗衣裳,刚巧碰到张大帅策骑经过看见,于是叫手下把她俩抓回来。起先她俩抵死不从,但张大帅以她们家人的生命安全作胁,两人才勉强含泪答应。
  当下张大帅想起刚才李淑芳的强硬,不由怒道:“现在人呢?”
  “这两个小子也不知去那里弄了一把土枪,刚才还撂倒了两个弟兄,幸而他们子弹不多,现在已被围起来。大帅……”
  “要活的,俺要剥下他的皮,看他的胆子有多大!”张大帅挥手道:“快带俺去看看!”
  李大及黄成被围困在后花园的假山边,张大帅去到时,只见后花园一片光亮,张大帅的卫兵点起了不少火把,荷枪持刀把假山围着,专诚等张大帅来处置。
  张大帅借着火光见李大及黄成手上都有一柄柴刀,便道:“他妈的,拿两柄破柴刀便想把人带走么?邱队长,许队长你们上前用马刀对付,但老子可要活的!”
  卫兵稍为退开一步,两个身体魁梧的大汉便举着军刀走上前。
  冷不防黄成倏地跃前一步,立时抽起腰带上的那柄土制短枪,朝张大帅射击。“操你奶奶的!俺黄成死了也要先找你来垫底!”
  卫兵们都料不到此一着,一时之间竟想不到阻止的办法,张大帅也没有心理准备,似傻了般站立不动,幸而李茂夫眼明手快,伸手在张大帅肩膊上一推,张大帅立即弹开几尺。
  “砰!”子弹飕的一声,自张大帅身旁飞过,射在墙壁上。
  许队长大喝一声,马刀向他拦腰一劈,李大柴刀急忙替黄成一架!
  邱队长怒道:“小子,你奶奶的自顾不暇,还要做救命的菩萨?”马刀扎向李大的后肩。
  黄成连忙抛下短枪,接着柴刀反劈向邱队长,这是拼命的打法,邱队长那肯跟一个土包子一命换一命?身子向后一退,马刀斩向黄成。
  两人便相对厮杀起来,这邱队长跟许队长却是张大帅手下有名的狠人,不但枪法准,而且刀法狠辣,是张大帅的左右先锋,黄成跟李大虽然有一身气力,但到底敌不过他们,渐渐便落在下风了,所幸他俩有心拼命,加上张大帅声明要活的,所以一时之间还不致于落败。
  张大帅看了一会,道:“用绳!”
  立即有几个卫兵走向屋子里,不久便拿了几条麻绳出来,每条麻绳都弄了个活圈,预备捉人。
  李大的个子比黄成矮小,气力也没黄成的大,所以先不敌了,许队长马刀忽然虚晃一招,李大的柴刀劈了个空,许队长的马刀倏地自上向下砍下来!
  刀锋临至李大的手腕,忽然一个翻腕,以刀柄击下,“扑!”刀背沉实地击在李大的腕脉上,他手臂吃痛,五指不由一松,柴刀登时跌落地上。
  说时迟,那时快,一条麻绳飞来,登时把李大束住,接着麻绳一拉,李大噗地一声被人拽倒。
  黄成见李大被缚,心头发慌,手脚略为一慢,被邱队长飞起一脚把其踢倒。
  邱队长正想把他接住,但黄成十分凶狠,柴刀横劈一刀,邱队长连忙闪退了一步。
  黄成一个翻身爬了起来,冷不防一条麻绳飞来,也把他束住。
  张大帅哈哈大笑,伸出一只肥腿每人踢了一脚,然后把其缚在柱子上。最后他返回洞房,道:“有一个叫黄成,一个唤李大的人,不知死活,仗刀入屋行凶,被俺捉住……嘻嘻,破坏了老子的兴头!不知你们两个谁认识他俩?”
  李淑芳吃了一惊,忙问道:“你,你把他们怎样啦……”
  “也没什么,暂时缚住,问题是看俺的兴头如何,假如兴头不好,便把他们拿去喂狗了!”
  李淑芳银牙暗咬,双眼似欲喷出火来,张大帅故意道:“老五,你跟他们……咳咳,待咱们洞了房便是自家人了,俺不但放他们回去,还要给他们好处,就看你会不会做人……”一回头见杨白莲坐在床头垂泪,又走前几步,道:“老四,你哭什么?俺疼你,你爹娘的事你放心,俺明日立即派人送一些钱给他们养老,也许俺兴致好,也会送个丫头给他们使唤!”
  张大帅说罢便替杨白莲宽衣解带起来,一忽,便只剩下一件红肚兜,那一身白肉在红肚兜的衬托之下,益发白了,只看得张大帅猛咽口水,浑身是火。
  总算他还没有忘记旁边还有一个美人儿,又转身要去解李淑芳的吉服,李淑芳沉声喝道:“且慢,我哥哥跟表哥,是不是真的没有危险?”
  “俺还会骗你么?你哥哥便是俺的大舅子啦!”
  “俺要亲眼看看才能放心!”
  张大帅考虑了一下,道:“好吧,俺带你去后房看看。”说着拉着她的手走入后房,推开后房那扇窗子,道:“呶,你瞧,他俩不是好好地站在后花园内喝西北风么?”说毕哈哈大笑起来。
  李淑芳看了一眼,心头疼痛,忍不住淌下泪来,一忽儿,她忽然以袖拭去眼泪,说道:“大帅,你是不是真的要我的身子?”
  “这个自然啦,俺还想要跟你做长久的夫妻哩!”张大帅此刻当真是心痒难搔,什么条件也都肯答应。
  “俺有两个条件,你一定要答应,缺一俺便死在你眼前。”
  “快说是什么条件,心肝宝贝,俺怎舍得你死!”
  “头一件是立即把俺哥哥及表哥放出去,并且要好好待他们;第二件俺是你最后的一个老婆了,以后不许你再娶!”
  张大帅心中想道:“当真是未曾出过门的傻丫头,俺得了你的身子,以后的事你还管得着吗?”便满口答应。“好好,俺现在便去叫人把他们放掉!”
  “慢,你现在把他们放了,俺怎知你是不是在背后又给了他们一枪?俺要他俩明早再来见我,我要知道你给了他们什么好处,才肯答应!”
  张大帅心中暗暗臭骂,却道:“那么今夜咱们不是要,要辜负,辜负……辜负什么的了?”
  “俺不理你,还有一点,以后俺跟白莲姐要住在一起……”
  张大帅吃吃地笑了起来,说道:“永不分开?”
  “是的,永不分开!”
  张大帅一颗心又活了:“他奶奶的,俺活了这一把年纪,还未尝过一箭双雕,三人同被的事儿……这个倒真他奶奶的新鲜!”想到这点,他不能不答应了,“那么今夜俺在你们房内睡觉该可以吧?”
  李淑芳想了一下,摇摇头。张大帅脸色一沉:“你奶奶的,不要一个条件又一个条件,洞房花烛夜,叫老子到别的老婆那里睡,叫俺这一张脸往那里搁?”
  李淑英又想了一下,才点点头。张大帅喜道:“小宝贝,你等等,俺去叫他们放人!”
  他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出花园,轻轻对李茂夫说了一阵子话,才大声道:“他奶奶的,这次真是大水冲倒龙王庙呀,原来你们是老五的亲戚,放了放了,赶明天俺叫人备一份礼赎罪!”
  他手下都有点奇怪,李茂夫得到张大帅的指示,也大声叱喝叫手下放人。
  黄成跟李大真有点不相信,可是手上脚上的绳索却真的被松了下来,李大忍不住轻声道:“成兄,他们搅什么鬼?”
  黄成想起自己的未婚妻,心头怒火又起,骂道:“姓张的,你别猫哭老鼠假慈悲,俺一天不死,都会来找你算帐!”
  李茂夫走前道:“小声点,是五姨太要放的,她叫你们明早要来一次!”
  李大问道:“俺妹子要咱们明天来见她?”
  “是的,你们快点回去吧,明日你俩若不来,哼,便准备替她收尸吧!你们两个也真死心眼,这门亲戚谁不想高攀?你们……”
  黄成呸了一声,拉着李大道:“大哥咱走吧!”大步自花园后门离开。
  后房内张大帅道:“怎样?俺没骗你吧?小宝贝,快跟俺回房去吧!”
  他七手八脚把李淑芳拉回新房,又伸手去替她解吉服,李淑芳怒道:“你干什么?”
  “干什么?睡觉吗!”
  “你刚才怎样说着的?”
  “俺只答应你,今夜不犯你而已,可没有说不脱你的衣服!”张大帅沉下脸来,道:“你可别再惹火了老子!你哥哥跟你那个旧相好的,现在还在俺地盘里,俺若要杀死他俩,真的比捏死一只小鸡还容易!”
  李淑芳只得咬着牙让他把外衣一件一件脱下来,她里底穿的是一件湖水绿色的肚兜,脸上的皮肤虽然较黑,但身上的肉依然甚白,张大帅左望右望,只乐得笑不出声来。
  “小亲亲,你俩睡开一点,俺要睡在中间!”张大帅见杨白莲性子比较柔顺,忍不住伸手在她胸膛上捏了一把,自个急不及待地解下红绸巾,扯开风纪,又去解皮带。
  忽然,后花园又传来一阵叱喝声,声音颇大,有人喝要开枪。
  张大帅一怔,随即怒哼一声:“俺出去看看便回来,你奶奶的,洞房花烛夜想睡一个安乐觉都不能!真他奶奶的!老五,俺实话跟你说,要是这次仍是你那个旧相好来捣乱,便勿怪俺反脸啦!”说着怒气冲冲地带上房门,大步走向后花园。

  第二节 大胡子
  张大帅走得急,冷不防在暗廊处跟一个人碰了个满怀,他早已憋了一肚子气,忍不住伸手向那人掴了一巴掌。“你奶奶的,走路不带眼!是谁?俺把你毙了!”
  那人忙道:“大帅是俺,俺李茂夫,有要事要向大帅报告!”
  李茂夫跟了张大帅不少年了,平日出出点子,还算有点用,张大帅也舍不得一枪把他毙掉,当下虎着脸道:“有屁快放,别阻着俺睡觉!”
  “是,大帅,刚才后花园围墙上爬了几个人进来,弟兄要开枪,他却自称是你旧日的朋友,特地要来向大帅道贺的!”
  李茂夫喘了一口气,续道:“俺在房内听得声音连忙跑出来察看,哈,他奶奶的,那几个人一张张脸都长得好似杀人犯般吓人,胡须碴子足足有半寸长,好像已有几天不曾……”
  “你奶奶的,这时候你还跟俺磨洋菇!”张大帅怒道:“你不会挑些重要的说么?乱包猪肉包!”
  “是是,”李茂夫吸了一口气,忙道:“俺便问他是那路来的朋友,跟咱大帅有什么香火情,为首那个大汉,脸上挂着一道刀疤,满腮满嘴都是胡子,他道:‘入你娘的,你是不是新来的!俺这个模样你也看不出来么?快去告诉张光头,说他拜把兄弟来了!’俺这才看出那人有点面善……”
  张大帅哼了一声:“他奶奶的,来的九成是大胡子,刘大虎!俺操他大舅子的老婆!叫他不要再来他偏又来!”
  张大帅一顿又道:“他现在在那里?快把他带到书房去,不要张声,你奶奶的,这年头虽说兵匪不分家,但以俺今曰的地位多少也得防着一点!”
  李茂夫忙道:“俺知道了,俺悄悄带他们去书房,顺便叫人送些酒菜去!”
  张大帅把风纪扣好,拉紧皮带,又摸了一下光头,然后才挺着胸膛慢慢走向书房。
  李茂夫不愧是张大帅的参谋长,他临去后花园时,已交代小厮把书房的灯烛点亮。
  张大帅走进书房,挥手叫小厮下去。书房颇大,一旁放着一大排自上海购来的沙发,另一边放着一张红木躺床,中间还可以放得下一张八仙桌子。
  不一会,李茂夫便带着几个魁梧的汉子进来,张大帅打了个哈哈道:“老大,今夜是什么风把你吹来的?”
  大胡子也哈哈地道:“俺听说你今日大喜,还能不来么?便是这股子风把俺们吹来的!自然,你今日的地位跟以前不一样啦,俺也得顾顾你的面子,待你的那些‘上宾’离开才悄悄自后门进来,就怕你不欢迎而已!”
  张大帅道:“那里那里,俺一听说你来了,便连忙叫人打扫书房,准备跟老大您喝几杯了!快坐快坐!”
  大胡子大马金刀地坐了下来,眼睛四处望了一眼,最后落在躺床上,不由失笑道:“老二,你他妈的一肚子草,俺什么不知道?呶,这房叫书房?娘的屁,连一本书都不见,倒不如叫‘大烟’房吧!”
  张大帅尴尬地笑笑:“你奶奶的,一来就要让人下不了台!”
  刘大虎也不为过,忙转脸道:“老二,这许多年来俺没忘了你的好处,呶,俺一听到你又娶老婆,连忙做了几票,给你送礼来啦!老胡,还不把礼物摆上来?”
  老胡是个白脸尖腮的中年汉子,叫师孔,名字倒好听,可是却生成一肚子的坏主意,所以道上的朋友都叫他“白脸狐狸”而不名。
  当下他把大包小包的礼物一股儿放在桌子上,李茂夫心中暗暗叫苦:“说不定这里面便有张县长叫他小舅子带来的礼物呢!”
  张大帅还有不知道之理,挥手道:“茂夫,你拿下去吧,叫他们把酒菜赶快送上来!”
  “是。”李茂夫把礼物提走。
  胡师孔眼珠子一转,笑道:“大帅真够朋友呀,今夜儿是啥日子,也肯陪咱们喝酒,真是重友轻色的好汉!”
  张大帅吃他一捧,脸上绽出几丝笑意,心想:“反正今夜也只有干熬的份儿,便索性卖个交情吧!”
  当下哈哈大笑一阵:“俺姓张的,可不是个忘本的人,老大来找俺,俺说什么也得陪他喝几杯!”
  刘大虎道:“有老二这句话,俺的一颗心才踏实下来。也不枉当年俺提携你一番!”
  原来十多年前,张大帅(本名张光头)是刘大虎的拜把弟子,跟在刘大虎背后混饭吃,那时候大胡子还未成大候,只能在偏僻的地方做些“小买卖”,人少枪稀,官兵一来便作鸟兽散。
  后来张光头嫌干拦路贼没出息,便向刘大虎提出要去当兵的建议,刘大虎考虑了几天,认为自己受不了官管,便没答应,张光头却决意去当兵。
  当时手下颇有些人反对,张光头对他们说:“俺去当兵什么不好?咱们为何不能壮大起来?原因便是没枪,要是俺做官,这个问题可不是解决了么?”
  群贼一听这话也有些道理,便再没异议了。张光头当了兵之后,由班长做起,一直升至连长,他果然没有忘记往日弟兄们的好处,暗中偷了不少枪枝与刘大虎,于是刘大虎便“阔”起来了,大胡子这三个字也渐渐在山东境内叫响。
  张光头深知凭自己的本事要想再往上爬可不容易,于是暗中跟大胡子商量妙计,结果刘大虎派了人把他的上司暗中杀掉,于是张光头便营长,团长,师长一直升上去啦。
  他官越大,能搞到的枪支也越多,刘大虎的力量也跟着壮大起来,终于成为山东境内有数的流寇。
  可是张光头并不安心做他的师长,他还要向上爬,所以四年前便跟刘大虎合力把前任的大帅暗中干掉,最后才让张光头坐上了大帅的位子。
  张光头肚子内虽然没有半滴墨水,但经过几年的宦海生涯,深知权利、手段的利害关系,所以在他位子稳定,亲信养成之后,便暗中跟刘大虎协议,他不去管大胡子的事,但大胡子也不得去他辖下的七个县内作案。
  那时刘大虎要反对也不行啦,张光头已有消灭他的力量,加上山东境内地方广大,也不在乎少了七个县,便一口答应了。
  不料,张光头一面供应大胡子的枪弹,又一面利用他的力量,结果又把周围几个县吞掉,如今他已拥有十二个县了,地盘虽不算大,但比起当年做拦路贼的日子,已不可同日而语了。
  这几年,刘大虎也知道张光头不比以前,所以也比较少来往了。这时候刘大虎也“阔”起来了,两年前他来找张光头一次,托他买了一些枪支及几门子母炮。
  当下酒菜送了上来,刘大虎便首先向张大帅敬了一杯酒,接着他手下的胡师孔、雷标及万长木也跟张大帅碰起杯来。
  “来来,诸位到这里便像在自个窝内般,千万不要客气!”张大帅表面上非常豪爽。
  刘大虎等人也不客气,当下便狼吞虎咽起来。
  酒饱饭足之后,张大帅便与刘大虎倒在躺床上,烧起大烟来。
  刘大虎抽足了大烟,便故意叹了一口气,道:“老二,不知你还记得咱们以前的日子么?”
  张大帅也知道刘大虎无事不会登三宝殿,当下道:“老大,你有啥话儿要说,便爽爽快快说吧,若是俺做得到的,自不会推辞,若太过份,俺也没办法!”
  刘大虎冷笑一声:“俺知道你现在是阔起来啦,已用不着俺了,太过份的事还敢来求你么?”
  张大帅放下烟枪,架起二郎腿,双眼望着梁顶,道:“大概又是要枪炮吧?”
  刘大虎眼珠子一转,伸手去在张大帅肩上拍了一下。“俺跟你真是老兄弟呀!俺的心事都叫你猜着啦!”
  张大帅浓眉一扬,没好气地道:“你除了要枪炮之外,还会来找俺么?”
  “哧,话可不能这样说,俺少来可是你的主意!”
  “上次你已买了不少,还不够么?买洋枪可不简单,俺也要花很大的人情才弄得到手的,而且,俺手下的人数,人家可也清楚,不可能说一万个人要买二万条枪吧?”
  刘大虎脸色一沉,嘎声道:“老二,你跟俺叫啥苦?当年若不是俺救了你一命,你还有今天么?哼,你奶奶的,跟俺计较起来啦!俺老实告诉你,俺手下也有千多个兄弟,没有你,俺还是能做老大!”
  “俺那敢小看了你?”
  “谅你也不敢,咱们索性光棍一点,俺若是跟你老对头周大帅眉来眼去,你这大帅的位子可坐不稳!”
  周大帅周大福的地盘跟张大帅毗连,两边为了争夺地盘,已打过了好几仗,但因势均力敌,双方没有胜负,谁也占不了平宜。
  张大帅听了这话,心头一跳,忙放下脸道:“老大,你干嘛发这么大的脾气?俺几时说不答应的话来?俺只是以事论事而已!”
  刘大虎冷笑一声:“俺也是以事论事而已,事实上你替俺买枪支的事老周那里也知道啦,他也派人来找俺好几次啦,只是俺带念着往日一段香火情,没答应他!这年头谁还能管得了你?最要紧的是扩充自己的实力,那么人家背后的议论,也只是闲话一句而已,还能拿你怎办?”
  这顿话,张大帅可有点受不住啦,说真的,以他今日的地位与实力要吃一个强盗的窝囊气,可不是容易忍受的事,当下他也虎下脸来:“老大,俺也跟你实话实说,俺有今日,不错有你的功劳,但这也是俺命好运好,加上有几分本领,再说若不是俺,你也有今日的风光么?山东境内道上的四大天王你能沾上点边儿么?”
  “这也是俺的本事!”
  一旁的胡师孔见两人越说越僵,忙打圆场地道:“老大老二,你俩别为一点芝麻绿豆的事儿闹僵啦!咳咳,老大跟老二合作,这是两皆蒙利的事,说不定老二以后要扩充地盘,还用得着咱们也不定,何必把话说得太死太绝?”
  他表面上是做中人,但却明显地偏倚刘大虎,暗中点醒张大帅,刘大虎虽是贼,但还有利用价值。
  张大帅悻悻然地道:“好啦,要多少你们说吧!”
  ‘也不太多,俺想要几门子母炮,二十挺机枪,另外给俺一批子弹,没新的也要旧的!”
  张大帅一怔:“上次你要了两挺子母炮,听说甚少运用,现在又要几挺,要来干吗?摆着装门面儿?”
  “本来是要来壮壮实力,显显威风的,你也知道,那门子母炮对俺可不方便,又笨又重,搬动十分麻烦,可是现在却想要它来真真正正地用一下啦!”
  张大帅又是一怔。“你准备攻打啥地方,要用这种大家伙?”
  刘大虎拳头在床上擂了一下,道:“他妈的,俺想拿下雷家寨,那是块肥肉,可是他妈的,雷家寨不但墙厚,而且寨内也有不少枪炮,可不容易拿得下!”
  “老大,雷家寨虽是块肥肉,但这样打下来,可也得不偿失!”
  刘大虎咬牙道:“雷家寨就算是一座龙潭虎穴,就算是干得榨不出一滴油来,俺也要把他摘下来!”
  “这是啥原因?”
  “去年有人借了俺的名头到雷家寨下片子,雷家寨接了片子之后,大肆准备死拼不算,最后还把俺后来收的一个妹子捉去,这口气,俺无论如何都要报!”
  “好啦,这是你的事,俺不问你,不过,买枪炮的事可不容易,就算用白花花的白银拿去买,也不一定立即有货!”
  “这便凭你良心去办了,总之越快越好,钱俺不会短你的,这个你放心!”“好吧,俺有了价目及日期之后,会去通知你!”
  “咱们的联络地点仍没改变!”两人又聊了一阵,看看天色将亮了,刘大虎在躺床上爬了下来,说道:“天色不早广,俺也不会让你难做,这会儿便走啦!”
  “好吧,老大你若有空便来喝杯酒吧,俺这里还是随时欢迎你的,只是来的时候……”
  刘大虎冷冷地道:“只是来的时候要走后门,又要在夜内,对吗?”
  张大帅悻悻然地道:“茂夫,你替俺送他们出去!”
  “是,诸位请跟俺来!”
  刘大虎走了之后,张大帅发起怔来,沉吟了一下,越想越怒,忍不住道:“这死贼到今时今日还没把俺看在眼内,当真可恨!”
  不一阵,李茂夫返回书房,道:“大帅,他们走啦……”
  “茂夫,这些死贼越来越没把老子看在眼内了,你得替俺想个法子,把他们甩掉!”
  李茂夫沉吟了一下,道:“大帅,你没听那个姓胡的说,那姓周要拉拢他们么?弄个不好,让姓周的把他们拉过去,情况便不大妙了!”
  张大帅一听,登时泄气了,骂道:“你奶奶的,左又不是,右又不对,莫非俺要一生听他们摆布不成?这还算话么?”
  李茂夫连忙陪笑道:“大帅,这件事您放心,小弟一定替你想个办法解决!”
  “好好,俺记着你这句话,一个月之内若不替俺想个办法来,俺便叫你滚回老家喝稀饭!”
  李茂夫一惊,又问道:“这个……关于买枪炮的事……”
  张大帅忽然想起一件事来,道:“刚才那姓胡的狐狸说得对,只要咱们实力够,还怕别人说什么闲话?哼哼,假如俺的实力足够,也不怕他跟姓周的勾结,哼!凭俺这几年一帆风顺的本领,会怕那个姓周的那身老骨头么?”
  一顿又道:“茂夫,你明日便给俺找个人到上海订货,顺便替俺多订一些来,俺要扩充实力。”
  李茂夫说道:“那个洋买办不大好说话……”
  “左右还不是要钱?反正今夜收到不少礼物,便替俺挑几件送给他,务必要办成!”张大帅忽然又想起一件事来:“还有,你准备一下,替俺招兵买马!”
  李茂夫一喜:“大帅打算收多少兵马?一师?两师?”
  “人多,若只是些吃饭等拉屎的,又有啥屁用?人不要多,但要精!咱们现在人也已不少了,就是没几个大将可替俺打江山!”
  “茂夫有办法,大帅请放心!”
  张大帅舒了一口气。“你看着办,俺去睡了。明早无论有啥事,都别过来叫醒俺!”
  “大帅不是已约了那个姓李的跟姓黄的小子来么?”
  张大帅挥挥手。“他们若来了,你派人招待他们一下,午餐时俺自会跟他们谈个清楚!”
  “是!”
  张大帅伸了一下懒腰,便带着几分醉意走回新房。
  桌上的蜡烛还剩下一小截,李淑芳及杨白莲两个缩在锦被内装睡,张大帅吃吃一笑。“美人儿,你们都睡了么?”
  他转头吹熄了蜡烛,三扒两拨把外衣外裤脱了下来,跳上床里。床上忽然发出一阵惊呼,张大帅哈哈地道:“心肝不用怕,俺只想抱抱你们,嘻嘻,你们不冷么?老五,赶明儿你哥哥来后,俺跟他谈清楚,你便不得再使性子了!”
  “俺要你给一段时间俺。”
  张大帅双臂一紧,把李淑芳的小腰搂实。“给时间你,什么意思?”
  “俺有话要交代哥哥。”
  张大帅想了一阵,道:“俺给你五分钟,但你表哥可不准跟你见面,哼哼,你这妞儿心眼儿多,说不定会送一顶绿帽给俺!老四,俺虽然已送聘金给你爹娘,但到底不曾跟他俩见过面,赶明日下午,俺也派人请他们过来跟你见个面吧!”
  杨白莲性子比较柔弱,说道:“俺没主意。”
  张大帅大喜。“他若同意,俺便叫他住下来!啊,对啦!俺未娶你们时,虽然已有三个老婆,但她们屁股都不争气,连个屁也没替俺放下来,你俩可要争气,谁先生,俺便升她做老大!”
  他说得高兴,伸出一只手到前面去,不料李淑芳双脚合得紧紧,双手又紧紧盘住胸膛。张大帅老大没趣,转身去摸杨白莲,不想她也一样。他心中暗骂一句:“你奶奶的,明天夜内你便知道俺的厉害,今夜且放你们一马!”
  他忙了一天,实在也够累的了,磨了一阵,便昏昏沉沉睡去。
  也不知睡了多久,张大帅才被李淑芳推醒,他睁开双眼一看,天经已大亮。

  第三节 大救星
  张大帅揉揉双眼,入目便看见两个小美人,他兴致又来了,伸出双手一边搂了一把。“小美人,现在是什么时候啦?”
  “房内什么都没有,好似大牢般,俺,怎知道是什么时候。”李淑芳道:“快起来吧,刚才有人在外面敲门!”
  张大帅这才想起跟李茂夫之约,料想已是吃午饭的时候,便道:“心肝,下床吃饭吧!”他掀起被子,低头一望,原来李淑芳跟杨白莲,经已穿着整齐了。
  张大帅跳下床穿好衣服,便开门叫下人把盥洗用的水送进房来。
  三人盥洗完毕后,张大帅叫李淑芳跟杨白莲在房内等待,自个走出房外。一抬头,便看见李茂夫站在走廊外等他了。“茂夫,昨夜俺叫你去办的事,办得怎样?”
  “小弟已派罗巧哥去上海找那洋买办了,至于招请人马的事,俺一面嘱人去探找,一面贴了告示出去。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谅必不久便有高人来投。”
  张大帅浓眉一掀,粗声道:“俺不是说这件事,嗯,那两个小子来了没有?”
  “大帅是说李大跟黄成?他俩已来了好一阵了,小弟安排他俩在偏厅,正在等您。”
  张大帅脸色略为好看一点。“这两人现在怎样?”
  “小弟已跟他俩开过窍,威迫利诱说了一大堆话,料没什么问题,那姓李的较好商量,姓黄的还是一脸戾气。”
  “好,俺去见见他们,把饭开到厅内去!”张大帅说罢便走到偏厅。
  偏厅外面站着四个荷枪的卫兵,见到张大帅立即立正敬礼。
  张大帅鼻孔子哼了一声,眼睛一扫,便看见厅内坐着两个穷棒子,有点畏缩,但眼神仍颇锐利,看来这两人已抱着拼死之心。
  “哈哈,原来是两位亲戚,哈哈,俺昨夜睡迟了,累你们久等了。”张大帅在李大及黄成对面坐下,喝道:“快替两位贵客换杯热茶。”
  黄成冷哼一声:“你不必假惺梶了,叫咱们来,到底有什么事?”
  “慢慢来,有话慢慢说,俺有句话要告诉你们的是淑芳她很好,俺很疼她,她叫俺今日请你们来,俺便照她的话做了,等下她还要跟你们见个面!”
  李大一怔,有点惊喜地道:“我妹子要见咱两个?”
  黄成道:“那么她为什么不出来?”
  “淑芳要见的是她哥哥一个人而已。嗯,她现在正在吃饭,她昨夜至今都不曾吃过饭,难道你们不心疼?”
  黄成气得说不出话来,张大帅双掌一拍,一个卫兵立即走近,他轻声道:“送饭到老四老五房内。”又故意大声道:“酒菜怎还不送上来!”
  卫兵领命下去,黄成却冷声道:“你的饭俺不吃!”
  张大帅心头怒气暗生,冷笑一声:“这顿饭你们若不吃,俺以后便活活饿死李淑芳!”
  “你敢?”黄成大吼一声。
  张大帅冷冷一哂。“俺杀死的人还少么?有什么事不敢做的,要杀死你两个比捏死一只小鸡还容易!姓黄的,你给俺乖乖坐着,俺有话要跟你说!”
  “有屁便快放吧!”
  张大帅脸色一沉。“俺实话跟你说,你表妹嫁给俺,是她的福气,也是你们的福气,只要大家客客气气,俺绝不会亏待你们,要官有官,要钱有钱,你还怕会娶不到老婆?
  “对,俺抢了你的老婆,但是你也得自个掂掂分量,你能够跟俺比么?她跟你只有喝稀饭汤的份儿,跟俺可餐餐山珍海味!”
  “淑芳不是那种人,她是宁愿喝俺的米汤,也不会吃你的山珍海味!”
  “可能是这样。”张大帅架起二郎腿,眯着眼,笑道:“不过那只是她可怜你穷而已,你若是爱她,见她受苦,难道不会心疼?”
  这席话,深深刺伤了黄成的自尊心,不由吭不出声来。
  说着酒菜已搬了上来,李茂夫也坐在一边相陪。“你两位请入席吧,不要令五夫人难做!”
  李大轻轻拉了黄成一下,两人才无可奈何地坐下。
  这顿饭,张大帅为了李淑芳,不得不稍假词色,频频举杯劝酒,但李大及黄成却吃得十分勉强,虽说这些东西,大部分都不曾吃过,但吃下肚去,却不知是什么味道。
  吃了一半,李大便推说道:“俺吃饱啦,我妹子呢?”
  张大帅向李茂夫打了个眼色,李茂夫便道:“请李爷跟小弟来,黄爷请再坐一会儿。”
  李茂夫带着李大走到厢房后的一间小房子,道:“请等一等,俺就去叫五夫人来!”
  过了一阵,李茂夫果然把李淑芳带来。“你俩谈谈吧。”顺手把门带起。
  李淑芳看见大哥,不由扑入李大怀中,两人抱头痛哭起来。
  李大呜咽地道:“妹子,俺对不起你,俺不能保护你,爹娘在地下一定会怪我的!”
  李淑芳擦了一把眼泪,轻声道:“大哥,别的话咱也不用说啦,做人总得面对现实,妹子命苦,今生是毁定的了,你还有前程,赶快跑吧!”
  “那你呢?”
  “俺的事你不用担心,大不了一死可已,但是,你若还在这里,俺可就有顾虑啦!”
  “妹子,你,你千万不要找死……”
  李淑芳苦笑一声:“俺不死又怎能偷生?”
  “要死咱哥妹一齐死。”
  “不可。”李淑芳倏地推开李大,抬头道:“俺还有机会刺杀那畜生,你若寻死是白白牺牲!听我的话,赶快跑吧,跑得越远越好!”
  一顿,又问:“你有路费么?俺叫那畜生送一笔路费给你!”
  李大垂泪地道:“那种钱是你被糟蹋的代价,俺就算做乞丐也不要他的一分一钱!”
  “大哥,告诉成哥,是俺对不起他,叫他另找一房好媳妇吧,你俩一齐离开这吃人的地方吧!”
  “妹子,这不是你的错,只是你俩命都苦!”
  李淑芳忍不住又哭了起来:“大哥你命也苦……”
  两人又哭了起来,一忽,房门便被敲响了,李茂夫在外面叫道:“五夫人,时间已过了,差不多了吧!”
  李淑芳忽然伸手入怀,扯下颈上的一块小玉珮,把它塞入李大手中。“大哥俺没什么可送给你以报答这几年来你抚育的恩德……这是娘临死给我的,你……你拿去吧!”,
  李大放声大哭,心想兄妹俩今后可能再也见不着面,便嘶声叫道:“妹子,你要保重,俺每日早上都会给菩萨上香,求祂保佑你!”
  “到这时候,求菩萨还有什么用?大哥,你也要保重,早日讨个嫂嫂,勿让我们家断了香火!”
  李大哭道:“妹子,你要见一见黄成么?”
  “不,不!俺没脸见他,你还是带他离开吧!”李淑芳哭着拉开房门,跑了出去。
  “妹子,妹子……”李大大声叫着,声音忽又转轻:“爹娘在天之灵会保佑你,你要保重呀……”
  “好啦,好啦,又不是生离死别,干什么哭得像死了人般!”李茂夫不耐烦地,说道:“大帅他说你有空,以后还可以来见她,走吧!”
  李大一狠心,擦干眼泪跟着李茂夫走回偏厅,酒席经已撤去,张大帅正倚在椅上剔牙。“哎呀,俺的大舅子,干什么哭起来啦?咱们以后便是一家人了,你以后随时都可以来看看你的妹子!茂夫,送一封白银给李爷跟黄爷,让他们回去修修屋子!”
  黄成拉着李大的手,沉声道:“不用,咱走!”
  张大帅道:“茂夫,你替俺送客,顺便通知老四的爹娘来一趟!”
  “是!”李茂夫带着几个卫兵送李大及黄成出去。
  XXX
  李茂夫跟四个卫兵像押犯人般送李大及黄成回家,一路上他又说了很多劝解的话,但李大及黄成就像耳边风般,哼也不哼一声。
  杨白莲家跟李大那栋破屋只差十余步,黄成家却在三里外的另外一个小屯,不过黄成却不回家,跟李大进了屋,立即问道:“表哥,刚才你跟表妹见着了?她说些什么?”
  李大又垂泪了。“她说对不起你……还叫咱们快点离开这里……”
  “这是什么原因?”黄成抓住李大的手:“到底是什么原因?”
  “俺,俺也不太清楚,妹子好像要跟那畜生拼命……”
  “什么?芳妹要跟他拼命?她身在虎穴之中,怎拼得过他?”
  “俺听她的口气,好像说会慢慢找机会……黄成,你也不用悲伤,是芳妹命苦,进不了你黄家的门。”
  黄成像泄气的气球般,一屁股坐在炕上。“是俺没福才真……哼,这个仇俺一定要报!”
  李大一惊。“他们人多势众,经过昨夜咱们一闹,有了准备,你,你可不要妄动!”
  “要俺忘记这件仇,可办不到,但俺现在也不会去找他们拼命!”
  “那么怎办?咱们去那里?”
  这话可使黄成怔住了,他俩都未曾出过远门,最远也不过到过县城而已,怔了一会,黄成说道:“俺不管啦,咱们先离开张光头的地盘,找个活命安身之地再说吧!”
  李大同意地道:“也好,咱有手有脚,不怕会饿死,你先回去安顿家内一下吧,俺这里比较简单!”
  黄成霍地站了起来,道:“俺现在就去,明儿再来找你,你也准备一下吧!”说着拉开木门,大步而去。
  XXX
  第二天,鸡啼头遍之后,黄成便背着一个包袱来找李大了。李大把细软扎成一个背包,两人开门出去,心中因要离开故乡都有些黯然。
  幸而复仇的怒火支配着他们,只犹疑了一下,便洒开大步走出村子。
  他们不敢走大路,怕会遇上张大帅的人,所以专找偏僻小路而行。一口气走下来,已离开故乡二十多里了,日也逐渐移向中天。
  虽然立春已过了好一段日子,但风依然十分凌厉,幸而两人年青气壮,衣服虽然单薄,倒也不畏寒冷。
  再走了一阵,到了一座不知名的大山,此处甚少人来,两人便找了块石头坐了下来,摸出冷硬的窝窝头和着清凉的山水充饥。
  歇了一阵,李大问道:“黄成,咱们要去那里落脚,总也得先有个底吧。”
  黄成沉吟了一下,道:“俺路费不多,你也不会多吧,看来只有到莱阳城看看有没有活可干!”
  “俺没意见,随你好了。”李大年纪虽然较黄成长一岁,但他一向以黄成马首是瞻。
  不料,石后忽然有人喝道:“俺也没意见,只要你们把钱放下,随你们去什么地方都成!”
  李大吃了一惊,霍地跳了起来,只见石后站着四个精壮的汉子,满脸都是胡须荏子,衣服肮脏,满是泥巴,为首那人手中抓着一杆鸟枪,其他三人都抓着大刀。
  黄成及李大虽都不曾出过远门,但看这情景也知道遇上山贼了,两人立即靠边站在一起。
  一个山贼睁眼道:“俺老大的话,你们没听见么?不放下买路钱,就得连命也放下来!”
  两人心头暗暗叫苦,抄小路走,以为可以避过张光头的耳目,不想又遇上了山贼,这真叫做屋漏更兼逢夜雨。
  包袱内的钱虽然不多,可是他们的命根子,由此至莱阳少说也有三几百里路,没有路费,这路怎走?
  黄成轻吸一口气,陪笑道:“老大,俺们也是苦哈哈的穷棒子,袋内的钱不多,您老就当作做一件善事,放俺们一马吧!回头俺们赚到钱,再来孝敬您!”
  那个手持鸟枪的贼首,哈哈大笑起来:“你奶奶的,俺今年已三十五岁啦,可不是十五岁!这种鸟话只能骗骗小孩子,骗得了谁?不用废话了,把包袱放下,俺就放你们一条生路!”
  “老大,你真的要来真的?妈的,你有种就去城里抢张光头,没种才躲在这里找穷兄弟的霉气!”黄成鄙视地道:“这算得是什么绿林好汉!”
  贼首脸色一变,灰黄的脸皮似黄蜡般发亮。“俺操你大妹子的臭皮!这当儿你还敢来教训俺,没的是骨头发痒讨打!”
  黄成也是个吃软不吃硬的臭脾气,这当儿也豁出去了,把包袱一紧,喝道:“俺就是这样的,你奈你干爹鸟何!要钱,可要多出点力,想检便宜?不用想!”
  “操你妈的,你真的不到黄河心不死,兄弟们上!”
  他三个手下立即仗刀跳了出去,黄成瞧贼首连枪膛也不拉,胆子渐大:“他妈的王八,莫非他没枪弹,却拿出来吓唬胆小的人?哼,俺就跟他们拼了!”
  黄成向李大打了个眼色,两人也齐把柴刀拿了出来,那三个山贼,呀地大喝一声:“奶奶的,真的不怕死呀!”三柄大刀一齐砍将下去!
  黄成跟李大在此生命关头,那敢怠慢?霍地向后跳开一步,挥起柴刀迎战。
  黄成十分骁勇,以一敌二,李大以一敌一,比他轻松得多。五个人五柄刀子,来回斗了一阵,黄成跟李大仗着一股蛮劲,竟然略占上风。
  黄成性格虽然急躁,但做事颇有分寸,并不是有勇无谋的莽夫,他看了一阵,知道长此下去,己方必定落败,所以他忙道:“表哥,那个尖头的给你,剩下的两个,由俺一个人对付!”
  “你成么?”李大喊了一句。
  “你先把他解决掉,再来助俺!”
  “好吧,你小心一点!”李大身子一歪,柴刀连劈三刀把个尖头的山贼迫退几步。他为了及早助黄成杀敌,所以,憋住一口气又劈了五六刀,那尖头的山贼一看势色不对,退了一步,挥起大刀一挡。
  只听“当”的一声,好像响起了一面破铜锣般,又溅起一蓬火星子。尖头山贼只觉手臂一麻,大万几乎脱手跌落地上,连忙又退了一步。
  说时迟那时快,李大又跳前一步,大喝一声:“俺操你娘的,再吃俺一刀!”
  尖头贼再一退,不料后脚跟给一块大石一绊,身子一歪,险险摔倒!
  刹那,李大的柴刀已至,只听“噗”的一声,刀刃砍在尖头贼的手臂上,“卜、叮”两声,尖头贼连臂带刀跌落地上,痛得他直呼娘唤爹!
  李大再跃进一步,叫道:“杀死你娘的!”
  那尖头贼吃了一惊,慌忙中和身就地一滚,不料却滚落由崖下去了!
  李大杀红了眼,揩了一下额角的汗珠,操起柴刀又向黄成那里冲去。
  黄成以一敌二,绝不轻松,饶得他慓悍,也吃了一下大刀,胳臂上被劈飞了一大片皮肉,鲜血立即把衣袖染红,他咬紧牙关不哼一声。
  这当儿,李大已解决了尖头贼杀了回来,黄成才松了一口气。李大见表兄受伤,心头又急又怒,挟着新胜余威,柴刀左砍一下,右剁一下,一个三角眼的山贼,见他这般勇悍,锐气全都泄了!
  所谓一人拼命,万夫莫挡,那两个山贼越斗心头越寒,三五下便已落了下风。
  三角眼山贼忍不住叫道:“老大,点子厉害,快!”
  为首那山贼把枪膛一推,喝道:“没用的家伙给俺退开!小子,快放下柴刀,否则俺可要开枪啦!”
  这一来,李大和黄成都吃了一惊,两人见山贼退开,也停下手来,互望一眼,缓缓退后一步。
  “直娘贼的,还不放下柴刀放下包袱?俺数三声,再不放下来,便要开枪啦!一——二——”三字尚未喊出口,倏地一个枪声传来,山谷回鸣,李大及黄成不约而同伏身在地上一滚!
  奇怪,一道惨呼也在这时候叫了起来,李大抬头一望,只见那贼首的鸟枪丢在一旁,人却倒在血泊中,那两个山贼也是满脸惊慌,转头四处张望。
  山上一块大石后面忽然站起两男一女来,为首那人穿着一袭米白色的长衫,头上戴着顶浅色的毡帽,右手上的一管短枪还冒着青烟。看来三人的年纪都不大。
  长衫客后面一个男的,却是一身短打,身材矮小瘦削,窄额尖腮,活像一只猴子,旁边那个女的看年纪已过三十,但风骚犹存,走起路来,屁股一颠一颠的,摇得好像卖货郎的摇鼓般。
  长衫客来至面前,张口吹去枪脣口上的青烟,拽起衣摆,把枪插在腰带内。
  那两个山贼给这气氛吓傻了,三角眼的颤声道:“兄弟,您是那条线上的?”
  短衫汉子代答道:“俺们便是你们这些祸害乡里的大煞星!哼!见到咱大哥连爷也不叫一声,敢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那两个山贼“砰”的一声,跪落地上,叩起头来。
  长衣客也不答话,短打汉子不断地道:“叩大力一点,也许俺大哥会放你们一条生路!”
  两个山贼叩头不停,不一刻,额头经已血溃斑斑了。
  长衫客道:“你两个互相掴对方十巴掌,打得尽力的,俺便放他下山!”
  三角眼山贼立即呼的一声,一掌击在他同伴脸上,这一掌,他的确已拼尽气力施为,他同伴半边脸立即肿了起来。他同伴也不甘示弱,回手给了他一掌,眨眼之间,只听一阵噼噼啪啪的声音,两个山贼的脸庞都肿得像猪头一样。
  那大屁股的女人看得哈哈哈大笑,骂道:“脓包!这般道行也敢出来混!没的污了老娘的名!”
  长衫客笑道:“你两个都打得很尽力.,嗯,这次便饶了你们吧,下次再落在俺手中,便叫你们死无葬身之地!快滚!”
  “是是!”那两个山贼,那里还敢说个不字!便先后自山坡滚了下去。
  长衫客见黄成手臂上血肉模糊,便道:“猴儿,你替这个兄弟上点药吧!”
  “是。”那瘦汉立即自身上摸出一盒药膏来,要替黄成擦抹。
  黄成感激地道:“谢谢你们,俺兄弟俩毕生难忘!”
  李大却道:“爷们,你是那来的菩萨,好歹也得留下名来,俺兄弟今后一定在菩萨面前保佑你们!”
  那女人忽然格格地笑了起来,笑得花枝招展,笑了一阵她才喘了一口气,道:“他呀,他就是山东穷棒子的大救星!”
  黄成及李大都怔住了,拿眼瞧着长衫客。
  长衫客白了那女人一眼,道:“你别替俺胡造谣,俺几时成了山东穷棒子的大救星!”
  “哈哈,你嘴上不认,只怕心中却一千一万个高兴,老娘这句话说到你心里去了吧!”
  瘦子道:“大屁股这话倒没错,不过这不是大哥自个说的,而是别人背后赞他的!”
  黄成轻声道:“大哥,这位爷到底是谁?”
  瘦子道:“俺可不敢说,你自个问他吧?”
  长衫客却温声地问道:“兄弟,你俩要去那里?”
  李大道:“咱俩是表兄弟,要去莱阳城,不想半路碰到这几个山贼,要不是爷们把他……”
  长衫客又问:“你们是莱阳人氏?”
  “俺们世代都是本县人氏!”
  “去莱阳探亲?”
  黄成咬牙道:“不是,俺们是让张光头那臭军阀迫得没路可走,所以才打算去莱阳城找活路?”
  “张光头?”长衫客轻叫一声,“你们对他的虚实现况可知道多少?”
  黄成一怔,短衫汉接道:“俺大哥正想把他扳倒!”
  黄成及李大一听,都是大喜起来。

  第二章 一矢贯双雕 游龙除恶枭
  第一节 大展威风
  原来这三人便是“白衣游龙”洪天生、瘦猴儿以及“大屁股”柳英君。
  洪天生收服了“大胡子”的手下——瘦猴儿之后,用计把窝藏在雷家寨内的刘大虎的义妹——柳英君引出洞之后,把她生擒了下来,正想如何利用她把大胡子消灭掉。
  他自瘦猴儿口中,得知刘大虎跟张光头以前有过一段香火情,所以便想利用张光头的力最把“大胡子”吃掉,否则,以他们目前的人手,又如何是“大胡子”之敌?
  正在苦思无计之间,听见黄成及李大是本县人氏,当知张光头的虚实,所以连忙询问起来。黄成便把表妹如何被张光头抢去的事前前后后说了一遍。
  洪天生想了一阵,道:“实不相瞒,俺便是洪天生。”
  “洪天生?”黄成一喜,“爷便是山东境内老百姓的大救星,‘白衣神龙’洪天生?”
  瘦猴儿道:“不是俺大哥,那还有谁呢?”
  洪天生忙道:“救星两字不敢当,俺只是好打不平,遇上大贼小盗,贪官劣绅,伸手惩戒一下而已!”
  李大也是大喜,跪下叫道:“洪爷请救俺妹子一下,俺情愿替你做牛做马报答你!”
  黄成也道:“请洪爷救俺表妹出虎口,俺黄成……”
  洪天生轻咳一声,道:“你俩快起来,黄兄弟,俺问你一句,你未婚妻现在的清白可能已为张光头毁去,你以后还要不要她?”
  “要,要!俺一定要她!这个错不在她。”
  “好,这件事,俺得从长计较一下,俺的目的,是想把张光头跟大胡子一齐吃掉!”
  黄成及李大大喜,齐声说道:“若是这样,山东的老乡,都要为洪爷画像焚香了!”
  柳英君冷笑一声。“你先别吹牛,单只俺大哥你便对付不了,加上个张大帅,任你有三头六臂也成不了事!”
  黄成怒道:“谁说的?洪爷是神仙下凡,什么他会办不了的!”
  “没见识!”柳英君怒哼一声,把脸蛋儿别开。
  洪天生正容地说道:“困难的确不少,他们也的确是人多势众,但暴行横施底下,天怒人怨,俺却相信,他们恶不了多久!”
  他停了一下,又道:“李兄弟,你现在立即回家,明天你去找你妹子一下,首先劝她不要轻生,二来叫她替咱们打探一点有关张大帅的消息,消息越多越广越好!你两天去找她一次。七天之后,你到黄成家找他!”
  黄成道:“俺也要回家?”
  洪天生笑道:“你手上受伤,不回家医治一下怎成?”
  “那你呢?”
  洪天生道:“咱们跟你一齐回家!”
  黄成大喜,说道:“俺一定好好侍候你!”
  “不必。”洪天生沉声地说道:“有一件事俺先要声明的,你们在人前人后绝对不许提我的名字,而且我到你家也是秘密的,假如有秘密的住所那就更加妙了!否则,张光头一听到俺来了,他便会有所准备!”
  黄成跟李大都知道这件事非同小可,不但关系着李淑芳的命运,也关系着附近百里乡亲往后的日子,连忙答应了。
  洪天生又叫李大向张大帅要钱,说要建屋,并且须拼命巴结他,同时来黄成家时,也得秘密一点。
  李大想了一下,知道洪天生如此做必有深意,便也同意了,当下,李大先回家,洪天生等却跟黄成回去。
  XXX
  黄成所在的屯子只有三四十户的人家,但他怕自己会受张光头监视,所以没敢带他们回家,却把洪天生等安排在他叔叔家。
  黄成的爹已死,堂上只有一个年老的娘亲,他叔叔住在隔邻,时时来照顾嫂嫂。他本身也有几个儿子,可惜不是被抓壮丁去当兵,便是惨遭横祸死了,家内还有好几间房空着,洪天生住在他那里,倒也方便。
  黄成的叔叔黄柏,本是个好客的人,加上黄成悄悄把洪天生的身份告诉他,他便更加高兴了。这一夜,洪天生拿了点白银给黄柏,叫他去买些食的回来,几个人便去他家内,吃了一顿热乎乎香喷喷的晚饭。
  众人对柳英君都有些奇怪,觉得她跟洪天生不像是一路人,但洪天生不说,他们也不敢问。
  自从柳英君被洪天生带下山之后,洪天生没有用绳子缚住她,但柳英君可也不敢逃跑,洪天生的枪法是天下有名的,拳脚功夫,更不用说了,她怕逃不出他的枪口。
  一路上,柳英君在夜内几次故意爬了起来,可是都让洪天生发觉,只得装作解手。以后她也不敢再存侥幸之心了,反而百般讨好洪天生。
  晚饭之后,洪天生叫黄成回家,吹熄了房内的灯准备就寝。
  洪天生刚宽了外衣,房门忽然被人敲响了,他轻声问道:“是谁?”
  “是我,老娘有话要跟你说。”
  洪天生重新把长衫披上,把门拉开。“进来吧。”他又忙把房内的油灯点亮,却把火剔小。
  房内的窗子,遮上棉帘子,一灯如豆之下,只见柳英君脸上,因喝了酒而泛上一层红晕,有点娇艳,这女人的确不简单,已是三十多岁的女人了,还有着莫大的魅力。
  她轻叫一声:“好冷呀。”便跳上洪天生的炕,盘膝坐了下来。
  洪天生不愠不笑,拉了一张椅子坐下,问道:“你有什么话要跟俺说,现在没有别人,可以畅所欲言了吧!”
  柳英君头一侧问道:“你要老娘陪你玩多久?到底要老娘怎办,你该先跟老娘说个清楚吧?”
  洪天生说道:“俺那天已经告诉了你,只是要俺把大胡子弄垮,便恢复你的自由。”
  “你不怕老娘重新做贼?”
  “那便得看你了,你若自甘堕落,那也没话可说。”
  柳英君轻叹一声。“老娘若甘心再操旧业,便早就偷偷溜掉了!”
  洪天生笑道:“不是不溜,而是不敢罢了!”
  柳英君正容地道:“大哥……咳咳,老娘虽然大你几岁,但你不反对老娘这样叫你吧?所谓人死留名,虎死留皮,做贼虽然大酒大肉不亦乐乎,但在人前人后,抬不起头来,三更半夜又要担忧害怕的,老娘当年就是厌了那种生活,所以才离开刘大虎的!”
  “但是为什么在雷家寨又不安份起来了!”
  “起先老娘也想找个人嫁,可是不是那人年纪太小,便是老娘看不上眼,后来积蓄逐渐用尽,又花惯用惯了,所以在瘦猴儿的唆摆下,才再起歹心的!”
  洪天生笑道:“这样说来,你是当真的有心从善了?”
  “是的。”
  “说不定以后手边没有钱花,歹心又生。”
  “上次不一样,因为身边没个男人,没有家,没有温暖……以后……”
  “以后你嫁了人便不会了?”
  “不一定要嫁人,只要你肯让老娘跟你游荡江湖,行侠仗义,老娘吃苦也甘心的?”
  洪天生眼睛一睁,道:“真的?”
  柳英君眼圈儿一红,道:“大哥,你以为老娘真的甘心堕落?刚才见他们把你当作菩萨膜拜,你说老娘不是人,不会有所启发,有所感触么?”
  洪天生心头一动,暗道:“这倒真的想不到,待俺再试试她。”沉吟了一阵道:“俺听你这席话,知你有改善之心,只要有向善之心,俺便不与他为难,好吧,你既然反悔,俺现在便放你走!”
  柳英君一喜,随即道:“大哥,你嫌我什么?要赶我走?”
  “咱们一个孤男,一个寡女走在一道,终究不大像样,你去找个好娘家吧!呶,你别怕,俺把枪膛内的子弹退出来,这空枪你拿着,这样,俺要想反悔也没奈你何了!”
  柳英君倏地伸手一拨,把洪天生的枪拍落地上,像一阵风般冲出房外,一忽便听见邻房的关门声。
  洪天生一怔,有点摸不到这女人的底,他起身关了门,和衣躺在床上,却过了很久才阖上眼。
  XXX
  天刚亮,洪天生便被一阵敲门声吵醒,他翻下炕,把房门拉开,站在房外的赫然是柳英君,只见她手上捧着一盆洗脸水。“大哥,俺已煮好稀饭了,你先洗个脸吧!”
  洪天生一阵惊愕,几乎不敢相信,柳英君啐了他一口:“看什么?认不得老娘了么?”
  “俺不是认不得你,只是十分奇怪而已!”
  “打一盆洗脸水,煮顿饭你便奇怪了?你忘记老娘在雷家寨那几年是如何渡过的么?”
  “对,俺倒忘记了。”洪天生拽起衣袖,柳英君又温顺地替他拿了毛巾。
  一连几天,洪天生三人都窝在屋子内,却把瘦猴儿闷慌了。这天午饭后,瘦猴儿一早跳上床睡大觉,柳英君又跑进洪天生的房内,道:“大哥,俺义兄那股势力固不用说,张光头有枪有炮,可不是闹着玩的,你不可以放弃吗?”
  “这是俺一早的愿望,现在有了杨白莲跟李淑芳作内应,正是个大好的机会,俺怎肯放弃!”
  “老娘有点怕……”
  “怕甚么?”
  “怕万一您有了什么不测,叫老娘以后怎办?”
  洪天生心头一震。“这话怎么说?”
  “假如没有你,老娘心头不踏实,说不定又会去做贼啦!”柳英君斜了他一眼,眉眼含情地道。
  “算啦,你若没心改邪归正,就算让俺用绳子把你拴住也没用!”
  “老娘却恨不得让你用绳子拴住。”柳英君一屁股坐在洪天生身边,道:“说真的,今后你去那里,老娘便跟你去那里,可不许你把老娘撇掉!”
  洪天生苦笑道:“俺一听见你这句话,头便痛了。”
  “你头痛,老娘替你揉头,你脚痛,便替你擂骨!大哥,俺虽不是甚么冰清玉洁的女人,但做你的奴婢总可以吧?说到拳脚,老娘可不比男人差,你有俺这个助手,往后要抱打不平,也多了个人助一助阵!”
  洪天生正容道:“你有向善之心,俺十分高兴,好吧,我让你跟着俺便是!”
  柳英君轻笑一声:“等你有了老婆,老娘自然不敢再缠你,你放心,你是个停不了脚的人,老娘也是静不住的女人,咱们是天生一对!”
  洪天生笑道:“天生一对?哼,有了你在身边,俺要去窖子嫖姐儿也可不方便呢?”
  柳英君身子一歪,道:“何必去找窖姐儿,你眼前不是有个现成的么?”
  洪天生看了她一眼,道:“俺自小是孤儿,流浪惯了,虽有一颗好打不平的心,但嫖赌饮吹样样皆试过,你别逗俺,否则你有苦吃!”
  “兵来将挡,老娘才不怕!”柳英君身子一正,道:“大哥,老娘老实跟你说,老娘是打从心眼底内佩服你,你是大英雄,却不是那种守旧的君子能比,这也是老娘愿意跟你的原因。你几时要老娘的身子,老娘都欢迎。不过,不许来真的!”
  “为什么?”洪天生诧异地道。
  柳英君眼圈儿一红,轻声道:“老娘自知配不起你,不敢辱没你!”
  “胡说,”洪天生心头一软道:“俺洪天生又不是什么正人君子,甚么配不起的。”正想伸手去扶她房门忽然敲响了。
  洪天生问道:“谁?”
  “俺是黄成,洪爷,俺表哥来了。”
  洪天生大喜,立即开门出去,只见李大已坐在厅内,他一见洪天生便道:“洪爷,照你的话去做了,张光头给了俺一笔钱,俺便对左邻右里说要去山里看修屋的木料,拐个弯跑来这里。洪爷,您放心,没人跟着俺!”
  “你妹子怎样?”
  “俺再去见她时,她起先有点奇怪,俺便悄悄把洪爷的话告诉她,她也十分高兴,昨天俺再去看她,她心情也开朗了许多。”
  洪天生问道:“张光头对你可有什么思疑?”
  “没有没有,俺告诉他想通了,所以撇掉表弟自个住了下来,他问俺表弟去了那里?俺说他打算到外地谋生免得悲伤。”李大看了黄成一眼,说道:“黄成,有些话你听了可别生气。”
  “表哥,你俩的为人俺还有不知道的么?有话你就说吧!”
  “那畜生对俺越来越亲热,他说自从俺跟妹子见过脸后,俺妹子对他态度大改……现在他几乎每夜都磨在俺妹子及杨家妹子房内!”
  洪天生问道:“你妹子可曾探到甚么消息?”
  “有!她说洞房那天,大胡子来找过张光头,托他买枪炮,要打雷家寨,张光头十分不满,因为大胡子威胁他,假如不替他买,他便要投靠周大福那老贼头!”
  “哦?”洪天生一拍大腿,道:“有这种事?还有没有其他的?”
  “唔,”李大想了一下,道:“最近,张光头在城内四处贴了告示,说要广招兵马,准备跟姓周的干一场!”
  洪天生眉头一掀,心头有点活了,三人谈了一会儿,便叫李大回去,一个人坐在厅上想着心事。
  柳英君却乖巧地去准备晚饭,洪天生忽然把黄成叫到脸前。“黄兄弟,你想办法混到周大福里面去,不管你用甚么手段,最好能够取得周大福的信任!”
  黄成诧异地问:“洪爷您这计儿怎地出了周大福那边去了?”
  “俺要来个一石三鸟!”洪天生抓了一把白银塞在黄成怀里,道:“明早你便去,这些钱你带着,到那种地方用得着!今后有啥消息俺会叫瘦猴儿来做联络。”
  “好吧!”黄成二话不说便回家去准备了。
  吃过晚饭,洪天生便躺在床上暗中计议,他的一个计划已逐渐成熟了。
  房门一开,柳英君一阵风般跑了入来,回身把门问起,吹熄了灯火,钻入被窝内。“大哥,你是不是有了啥计划,说来让老娘参详好不好?”
  “俺想混进张光头那里,先取得他的信任,再动脑筋利用张光头的力量跟大胡子火并一场,让他们两败俱伤!”
  “张光头会信任你?”
  “俺自有办法,不过说不得到时还用得到你也未定!嗯,大屁股,你不是说肯为俺做任何事么?”
  柳英君呻吟一声。“老娘今夜早有准备了……”说着把丰硕的胸脯贴了过去。
  “俺不是说现在,说不定要借你取得张光头的信任,杨白莲跟李淑英到底太嫩了!”
  柳英君几乎跳了起来,叫道:“什么?你想把老娘送给张光头?”
  “你怕了么?俺都不妒忌,不吃醋,你怕啥?”
  柳英君双拳在洪天生身上一阵乱擂。“天下间最卑鄙的男人就是你!”
  洪天生抓住她的手,道:“俺实与你说,你若不愿意,俺绝不反对!这计谋虽然有点卑鄙,但要想对付这种吃人不吐骨的军阀,也只有出此下策了!俺不怕人骂我卑鄙,只要咱们心里光明磊落,所做之事不违天和,又有什么好顾忌的?”
  柳英君把头埋在洪天生胸膛上,幽幽地道:“想不到,老娘一世聪明,到头来,还得落在你手中!唔,事成之后,你如何报答老娘?”
  洪天生吃吃地笑了起来,右手自被窝探了下去道:“原来你不只是大屁股,还有对大奶子!俺现在便先要报答你了!”
  柳英君又呻吟似的吐了一口气,双手一紧立即把洪天生抱住。
  那几张床板立即不安当的吱吱吱地响了起来,良久,柳英君才如泣般道:“大哥,今夜老娘才知道做女人的乐趣!不得了了,以后叫老娘怎样舍得你?”
  “其实俺也有点舍不得把你送给张光头了!”
  “大哥,你啥时间要去?”
  “明天咱先去买些东西,准备妥当才起程!”
  “老娘先回去了,免得瘦猴儿明早看见……”
  洪天生哈哈一笑。“怕什么?大丈夫敢作敢为,有啥好怕的?以后你便跟俺睡在一起吧!今后的日子只怕你过不惯!”
  柳英君忽然哭了起来,大声道:“做乞丐也惯,做乞丐起码比做贼好!是你老娘才知道做人的意义!”
  XXX
  张大帅的元帅府外的一张告示,忽然让人揭了下来。一个卫兵立即喝道:“干什么的?”
  今天洪天生穿着一袭狐皮外套,一顶崭新的毡帽,手上拿着一管象牙烟嘴,身旁跟着一个妖娆的女人。他把告示一扬,说道:“俺来应征的!”
  那卫兵见他气派极大,不敢得罪他,忙道:“请跟兄弟进去。”
  一入门便看见李茂夫了,卫兵把洪天生揭告示的事说了一遍,李茂夫不由上下打量起洪天生来,洪天生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
  李茂夫道:“阁下是谁?想应征啥职位?”
  “除了张大帅跟您之外,应征最高的职位!”
  李茂夫一怔,道:“好大的口气,阁下还未告诉兄弟有关你的来历。”
  “敝姓苏,单名一个河字,来自上海滩!”
  “上海滩是个好地方,苏兄如何千里来此贫瘠之地?”
  “只因小弟得罪了上海滩的龙大爷,所以逃难来此,借个地方避一避!”
  “阁下口气虽大,但兄弟尚未见识,这样吧,苏兄弟你自个出主意吧!”
  “很好,书俺是读得不多,但若论枪法以及拳脚,咱可不敢妄自菲薄,你可叫最好的枪手跟功夫最高的人,跟咱比斗一下!”
  李茂夫见他口气绝大,心头也有点生气,便道:“好吧,你跟兄弟过来。”
  元帅府占地颇广,李茂夫把洪天生及柳英君带至一个广场,然后吩咐一个卫兵去内面通知张大帅。
  不一忽,张大帅带着邱队长及许队长出来。张大帅瞪大着眼睛上下看了洪天生几眼,道:“你就是苏河了么?俺看你也不是什么三头六臂的人物呀!”
  洪天生微微一笑。“大帅,三头六臂可不是平常可以看得出来的!”
  “好,俺就看看你有啥本领,邱队长你向他讨教一下拳脚功夫!”
  邱队长早已换了一身便服,闻言跳下石阶,搂起长袖,抱拳道:“请!”
  洪天生脱下外衣,把它抛给柳英君,也不作势,道:“请!”
  邱队长一向无敌,见他如此大模大样,心头不由有气,标前一步,右拳猛地使出一个“挂拳”,腕背击向洪天生脸门。
  洪天生伸手来格,不料邱队长右拳一收,左拳倏地一招“黑虎偷心”,毕直捣出。
  这一拳气势十分沉猛,看得出他的功夫的确十分扎实,洪天生身子一闪,右拳沿着他的左臂捣出,击向其胁下。
  邱队长左拳一圈,把洪天生的拳势破去,右脚忽地横蹴过来,洪天生眼明手快,也飞起一脚向其小腿肚子踢去!
  这一脚去势极急,邱队长的左脚离洪天生身子尚有三寸,便让其脚尖踢中,这刹那,使上身不由向后一仰!洪天生斜进一步迎脸崩出一拳!
  邱队长拧腰急闪,不料洪天生志不在此,左脚轻轻一扫,邱队长此刻重心已失,“砰”的一声,霍地跌倒地上。
  这场拳脚比斗,看似洪天生高出邱队长极多,其实洪天生是胜在一个“巧”字,加上他走南闯北,见过不少名家拳派,知其虚实,才能一举而奏功!
  邱队长一挺腰跃了上来,挥拳要再打,张大帅却喝道:“退下来,你奶奶的,三拳两脚便让人跌倒,别再替俺丢脸啦!老许,看你的了!”
  邱队长心头实在不服气,奈何不敢顶撞头子,唯有退了万去。
  许队长道:“你要如何比斗枪法?射靶子?”
  洪天生道:“靶子是死的,有什么意思?射树上的鸟儿,你我一人发三枪,如何?”
  许队长冷笑一声:“有何不可!”拔出枪来。
  洪天生也抽出手枪道:“你先射!”
  许队长也不容气,心想拜把弟弟已让人打倒,这下子无论如何也要挽回一点脸子才行,便缓缓把枪举起,单起一眼瞄准。“砰!”树上一只鸟儿,应声跌了下来,许队长正想再发第二响,但枪声惊动飞鸟,一阵扑扑的振翅声,群鸟一齐飞了起来。
  忽地,“砰砰砰”连续三声,半空跌下三头鸟儿来。
  许队长只一怔,其余的鸟儿早已飞得无影无踪,他老脸一阵发烧,回头一望,只见洪天生脸角噙笑,张口把枪管上的青烟吹掉,正眼也没看他一下。
  张大帅拍拍掌,叫道:“好枪法,好枪法!”
  洪天生把枪插在腰带上,重新把外衣披上肩,挽着柳英君的腰缓缓走前。
  张大帅眼睛触及柳英君的媚眼,心头一荡,一时之间,竟忘其所以。
  洪天生轻咳一声,道:“大帅,俺这两下子,可配做你手下么?”
  “配,配!你奶奶的,真有你的!俺便升你做元帅府的总队长,你满意么?”
  “不知这总队长有多大?”
  张大帅沉吟了一下,正想答话,一旁的李茂夫插嘴道:“职位虽是如此,权力可要视你的功劳以及忠心的程度而定!”
  张大帅忙道:“参谋长说得对!”
  “好,俺自信能在三个月之内替你立个大功,现在也不跟你计较这些!”
  李茂夫向张大帅打了个眼色,张大帅会意,忙问:“兄弟,以你这般身手,为啥会跑到这里来?难道上海没有人能收容你!”
  “俺在上海因为争女人得罪了龙大爷,所以坐船到烟台,辗转来到此地。”
  李茂夫忽然一拍桌子,喝道:“来人,快把他捉住!他是骗子!”

  第二节 大胜而归
  李茂夫这一声大叫,众人都是一怔,邱队长及许队长都把枪掏了出来。
  洪天生脸色丝毫不变,侧着头,向李茂夫道:“参谋长,你说俺是骗子,有啥证据?”
  “哼哼,俺单听你这满口的山东腔,便知道你不是上海人!”
  洪天生放声大笑起来。“俺啥时候说俺是上海人?俺只说从上海来的而已,实与你们说,俺家乡本在济南城南,十五岁那年,遇着大旱,沿路讨饭南下,最后才流落在上海外滩!若不是如此,俺为何会在遇难的时候逃来山东?为何不去天津?不去杭州?莫非贪山东的响马多?”
  这番话说得合情合理,李茂夫气焰不由一顿,张大帅推了他一下。“参谋长,你别胡乱思疑人家,你瞧人家这副打扮,这份气势,那一点不像是在上海混过的人?苏兄弟,不不,苏总队长,你坐下来吧,俺今天得了你这高手,要好好地庆祝一下!”
  李茂夫冷笑一声,道:“是真是假,罗巧哥一回来,便清楚了!”
  洪天生心头一跳。“这罗巧哥,究竟是啥人,一定要先弄个明白!”脸上却毫不色变。
  张大帅把他俩延入偏厅,吩咐小厮送上酒菜来,席间李茂夫不断问些上海滩上的人物,幸而洪天生的确在上海住过一年半载,知道了不少事,是以应对如流。
  李茂夫见找不到什么破绽,心中的疑云才稍为减轻。
  张大帅一双贼眼却不断地打量着柳英君,他举杯问道:“兄弟,这位是谁?”
  洪天生道:“她本是龙大爷的人,就是因为她才累得俺在上海窝不住!”
  张大帅哈哈大笑起来:“兄弟,你这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呀!跟俺倒是一个模样!啧啧,龙大爷果然有眼光,苏兄弟你更加有眼光,啧啧,这才真的是个地地道道的女人嘛!”
  柳英君媚眼向他一抛,嗲着声道:“哎唷,大帅,侬这话,阿拉听了可受弗了啦!”
  张大帅浑身上下都是一阵酥麻,哈哈的大笑起来。“奶奶的,连声音也十足是个女人!”
  “阿拉本就是女人嘛,大帅的话真弗解!”
  张大帅又是一阵大笑,举杯道:“来,干一杯!”
  众人互碰一杯,一口喝干,连柳英君也是点滴不剩,难得的是脸蛋儿红也不红一下。
  洪天生放下杯子问道:“大帅,俺听人说你招兵买马,想大干一场,不知要跟谁干?”
  “你刚来山东,可听人说过俺有个死对头,叫周大福的么?”张大帅雄心满怀地道:“俺就是想把他的地盘抢过来!”
  “大帅,你现在手上有几个县?跟周大福怎么比?”
  “俺手上有十二个县,周老头有十五个县,但人力大家都差不多!”
  洪天生道:“刚才兄弟夸下海口,说三个月之内便要为大帅立一个大功,俺说话一向是一就是一,二就是二。三个月之内,俺包保您多添一个县,而周老头就会少了一块地盘!”
  张大帅浓眉一扬,喜露于色地道:“你有把握?”
  “对,俺最多只要你一个连的人,就可以了!”
  张大帅又举杯道:“好,如果成功,俺便再升你的职!来,再干一杯!”
  邱队长及许队长暗暗冷笑,脸上满是不信之色,洪天生望了他俩一眼,说道:“俺是存心留在山东,跟大帅打天下的,可不想回上海啦,希望弟兄们以后多多合作!”
  “这个一定,他们那敢不跟你合作!”张大帅一瞪眼:“老邱,老许你们可都听见了吧?”
  洪天生抱拳道:“刚才兄弟多多得罪,希望两位不要放在心上!”
  邱队长及许队长,表面上唯唯诺诺,心中可把洪天生恨得要死。
  这顿饭一直吃至快近黄昏才散席,饭后,洪天生向张大帅要求到元帅府内四处看看。
  张大帅连声答应,忙叫李茂夫他们三个陪洪天生到元帅府内四周走一遍,洪天生故意留下柳英君陪他,一路上洪天生看得十分仔细,不但看景看物,还看人。
  最后,洪天生停了下来,把自己对卫兵的布置,作了一个评价,指出其不足之处。
  李茂夫虽然是个文弱书生,但也看过些兵书,听了洪天生一席话,对他也暗暗佩服起来。
  洪天生又转头对邱队长及许队长道:“俺刚才取胜不是你们不济,而是俺懂得一个‘巧’字!邱兄弟的拳是河北赵家拳加上谭家脚法,俺对这两家的拳脚却十分熟悉,可以避实就虚,相信你对俺一无所知,所以才会轻易让俺踢倒,事实上,若是凭真功夫过招,俺若要胜你,起码也得在一百招之外!
  “至于许队长的枪法其实十分准,不过吃亏在俺是有为而来,你提议用靶子,俺却要打鸟,又故意让你先发枪,得知枪声一响,树上的鸟儿一定会被惊飞,假如你没心理准备,只能发一枪,俺却抓住机会连发三枪!”
  这一席话,把邱队长及许队长的锐气全打掉了,人家有勇有谋,俺算什么?
  不过话说回来,这一席话也使他两个心头的怒气消了大半:俺是没防备才会输给你而已!
  但是如今洪天生的职位压在他们头上,心头总是有点不服气,是故邱队长道:“苏兄弟果然是个高人,小弟什么时候有机会还要向你讨教一下!”
  “可以可以!不过如今咱们是兄弟了,讨教不敢当,大家切磋切磋吧!”
  四人返回偏厅,老远已听到张大帅那震耳欲聋的笑声了:“俺听你说的话,真是妙不可言呀!听得俺心不在马!”
  李茂夫发觉他把焉字读了马字,苦笑一声:“大帅又乱抛书包了。”
  这一夜,洪天生跟柳英君给安排在一间大房里睡觉,房内布置十分豪华,看得出张大帅对他俩的器重。
  一连过了半个月,洪天生每天都在元帅府内出出入入,毫无准备动手夺取周大福地盘的样子。
  这天张大帅忍不住问了起来,洪天生道:“别急,再过几天,俺去一趟胶东,回来便有消息!”
  张大帅恨不得他快点离开,不料,洪天生却把柳英君带走,使张大帅心痒难搔的。
  元帅府内的人都睁开眼等着洪天生回来,看他如何用一连人便可夺下胶县。
  XXX
  洪天生并不是信口开河,他一早已通过李大,自黄成那里得到胶县的虚实——黄成现在已混在胶县的周大福手下何营长的部队里。
  洪天生跟柳英君骑着驴子向胶县进发,两人经过这段日子已十分亲密,柳英君更是容光焕发,觉得内心从来没有这般充实过。
  路上谈起张大帅靠迷得迷迷糊糊,却失声笑了出来,看来只要拿下胶县,张光头对他俩便再无疑虑了,而且他们也可以取得更大的信任。
  这半个月,洪天生亦通过李大叫李淑芳向张大帅探知罗巧哥的底细,知道他经常来往山东跟上海,对上海的情况很熟悉,这便迫使洪天生要在罗巧哥回来之前,便要达到目的,除此之外,便是要在罗巧哥回来之前把其杀死,以免露出马脚。
  但,洪天生等人没有一个见过罗巧哥,要杀死他,又如何下手?这倒是个头痛的问题!
  到了胶县,洪天生跟柳英君找了一家旅馆住下,晚饭后,首先来的是瘦猴儿,不久,黄成也来了,他把胶城的布兵图交给洪天生,洪天生看了一阵,又问了炮位及枪楼!
  黄成连日来已把胶县城走熟走烂,一一把兵力位置指了出来。
  原来周大福因为胶县跟张大帅的地盘毗连,所以屯下重兵,守在县城内的是一个加强营,配有几门大炮及机枪,营长何重颇有领兵之才,可惜因为人耿直不为同袍所喜,是以一直未能升上去。
  周大福一方面利用他的能力,一方面又要他作挡箭牌,所以把他摆在前面,在胶县四周尚有两个连的兵力,这两个连也归何重指挥,但何重认为这两个连的士兵都是一些草包,一向不予重用。
  周大福在胶县一共只摆了六个连的兵力,说起来较少,但在胶县的背后却有他嫡系的军队,一个加强师的兵力,师长绰号“独眼龙”,是周大福的义子。
  洪天生听了这些情况之后便知道何重在周大福处不受重用,他想了一下,决定用“反间计”迫使何重生离心,于是便吩咐瘦猴儿如此这般去办,并要黄成暗中协助。
  弄好这一切黄成及瘦猴儿便散去;第二天,洪天生跟柳英君又在县城内走了一遍,然后才返回张大帅处。
  回来之后,洪天生一字不提此行的收获,仍然整日陪张大帅喝酒,偶尔也跟邱队长及许队长研究拳脚枪法,这当儿他俩逐渐对洪天生也生出敬佩之心。
  过了几天,李大借着来见李淑芳的机会,悄悄塞了一张纸条给洪天生。
  原来洪天生要瘦猴儿假扮独眼龙底下的一个下级军官,故意在胶县内闹事,借醉打了何重的一个连长,引起了何重的不满。
  洪天生见这计划进行得顺利,便对张大帅道:“大帅,你还记得俺那天说的话么?”
  “那话俺怎会忘记?是不是就要动手了?”
  “俺有两个要求,第一,你先写一封密信给俺,信中对何重许以团长甚至师长的职位,请他把胶县献出来,第二,俺要的那一连兵队由邱队长率领,大事一切由俺决定。这两件事你若能答应,俺便有七八成把握把胶县拿下来!”
  “这还不简单?你奶奶的,闲话一句,一切由你作主。参谋长,你替俺写封信给何重那小子!”
  洪天生谢了一声,又去找邱队长,他暗中叫邱队长备了一些何重番号的军服,又吩咐他如何带兵,如何接应。
  五天之后,一切准备就绪,洪天生跟柳英君便首先登途了,这次柳英君女扮男装跟在洪天生后面。
  进了城,洪天生又找到了黄成,了解了情况,吩咐他在出事后如何行动。
  入黑之后,洪天生穿戴整齐,独自去找何重。到了何家门外,他告诉守卫说是何重家乡的堂兄弟来找他。那卫兵向内禀告,不久,内面有了传话,洪天生便大模大样地走了入去。
  何重所住的地方并不开阔,厅堂也不大,里面有何重的一个亲兵,那亲兵道:“营长在书房内等你,请跟俺来。”
  洪天生大喜,暗道:“真是天助我也!”转过大厅,后面是一排厢房,看来颇为简陋,卫兵推开一扇门,道:“请进!”待洪天生走了进去,他又把房门关起。
  洪天生抬头一望,只见房内站着一个身材魁梧的汉子,背向房门,脸向窗子。
  “志坚,是你么?”
  洪天生大着胆子道:“志坚没来,叫俺来!”
  何重霍地转过身子来,一见洪天生,脸色一变,厉声问道:“你是谁?”右手已按在腰带上的短枪上。
  洪天生脱下帽子,微笑道:“小弟姓苏,是张大帅派来的,何营长的能耐,俺大帅一向十分器重。”
  何重脸色又再一变,道:“你来做说客?”
  “是的,何将军是大将之才,无奈周先生不是伯乐,有眼无珠不能善用将军,张大帅深觉遗憾,也替将军不值,所以派小弟来此送一封信给将军过目!”
  何重冷冷地道:“何某可不是贪新弃旧,忘恩负义之人,两国交兵,不斩来使,你走吧!”
  洪天生陪笑道:“将军何不先接信看过了再作决定!而且这行动只是弃暗投明,可不是忘恩负义,周先生对将军有何恩义可言?相反将军替他打下不少江山,却没有得到器重,一个独眼的小子,竟可以凭关系骑到你头上去,将军是个大丈夫,难道这种窝囊气也忍受得住?”
  何重冷哼一声,把信拆开看了一遍,看后随即把信抛给洪天生,冷冷地道:“姓张的所谓看上俺,目的只不过在这块肥肉而已!”
  洪天生忙道:“将军假如有心弃暗投明,单只将军一个跟小弟回去,团长跟师长的位子也仍等着将军!”
  何重叹了一口气,挥手道:“算啦算啦,你回去吧,再胡说八道,俺可要反脸了!”
  洪天生深深向他鞠躬一下,然后道:“小弟住在悦来旅馆,将军若改变主意,请派人通知一下,小弟等你三天!”一顿,又道:“小弟得到消息说周老头准备把将军的人马吞掉,使你变成无兵司令!”
  洪天生走至街上,隔远便看见柳英君了,他悄悄向她打了个手势,柳英君连忙跑去城外通知邱队长,邱队长立即依照洪天生的计划把一部分士兵换上何重军队的军服,接着这些人便带人去找城外那两个杂牌连,他们借故散布何重准备叛变的消息。
  不一刻,那两个连的官兵都震动起来了,纷纷派人出去探听,但找到的人也是邱队长的手下,于是这个消息一传十,十传百的传开了。
  夜深了,何重忽然被一个卫兵的敲门声惊醒。
  “什么事?”
  “营长,黄排长有机密的事,要来报告!”
  黄排长便是黄成,他是何重安排在外围军队的耳目。他闻言跳下床,把房门打开。
  黄成故意大惊失色地道:“营长,你是不是要拉队到张光头那边?”
  “谁说的?”何重脸色一沉,喝道:“谁造的谣?”
  “城内有些兄弟跑出去外面散布的消息!”
  “赶紧替俺辟谣,要他们原地驻防,不许乱动!”
  “是。”黄成刚离开不久之后,又有人传报,城外的军队已拔营后退。
  再过一刻,又有人来报,独眼龙大军已缓缓向这里前进了。
  何重一拍桌子,怒道:“他妈的独眼龙,来得这么快,莫非周老头真的要把俺迫得走投无路?”他跑到街上,只见手下的士兵神色一片惶恐,他心头一乱,走向一座炮楼,正想下令吹号集合,不料又有人来报,城外的军队接到报告要原地待命,准备进城!
  “谁下的命令。”何重暴喝一声。
  “是……师长下的命令!”那人道。
  何重大怒,随即如一只泄气的皮球般坐在椅上,呆了一呆才想起洪天生来,连忙派了个亲信去悦来旅馆找人。
  不久,洪天生便来了,何重摒退了左右,问道:“你的确能代表张大帅?”
  洪天生正容地道:“是的,张大帅赋大权给小弟,全权处理这件事!”
  “俺能否提条件?”
  “可以,只要合理的,张大帅一定答应。”
  “不论俺以后是做团长还是师长,俺这批手下是否全部归我辖下指挥?”
  “是的!”
  “俺们的军饷及待遇跟张大帅的嫡系部队是否一样?”
  “保证一样,假如不一样,将军可以另投明主!”
  “好,俺是个爽快的人,现在便答应你!”
  洪天生心头十分高兴,道:“小弟很高兴能与将军共事一主!好,现在立即请将军吹号集合,拔队离开,到了后方整编之后,再作打算!”
  何重此刻早已没有了主意,一切任由洪天生安排。部队知道有了变化,很快便集合起来了,何重作了简短的演讲,讲明变节的经过。
  那些士兵当兵也只不过为了活命,管他上司要依靠那一方?何况左右不过为地方打仗而已,张光头虽然不是什么好货色,但周大福也不是甚么好东西。
  部队离开了县城,邱队长立即把自己的手下开了进去,不久,黄成便带了一些人大叫冲了过来。
  邱队长下令开炮,只开了几枚,黄成的人便退了,他把人拉到独眼龙那边,准备实行洪天生的第二个计划。
  洪天生拿下了胶东县的消息,很快便传到张大帅那里了,起初他还有点不相信,后来捷报接着传来,连忙又派了一团人兵力向后城进发,并下令何重的兵马驻在储城外面,只传何重跟洪天生进元帅府晋见。
  洪天生安置何重在大厅内,然后入内先把经过向张大帅作了报告,自然他把黄成及瘦猴儿的事略去不谈。
  张大帅大喜,大大赞赏了洪天生一番。洪天生对他道:“大帅,何重是个人材你可得善待他,否则可能又有变卦了!”
  “兄弟,这次的功劳全是你的,以后在这块地盘之内,除了俺跟参谋长之外,就算到你了,这叫做……两人之下,万人之上!”
  洪天生又假意谢了一番,才与张大帅出厅跟何重见面。张大帅虽是个草包,但性格跟周大福截然不同,他带有江湖气味,周大福阴鸷深沉。
  张大帅跟何重说了一阵子话,何重心头暗暗高兴,庆幸这次没有投错了主。
  接着张大帅在厅内排了几席盛筵,宴请这次有功的人以及何重的手下,何重底下举凡是排长以上的都有份儿跟张大帅坐在一厅饮食,这是他们从未有过的荣幸,以前想跟周大福见一面都困难,所以心中那股子兴奋是不用说的了。
  张大帅斟了满满的一杯,站了起来道:“诸位兄弟,俺姓张的不会说话,但酒量还不错,咱们今夜不醉无归!干!”
  那些人平日都是大碗吃喝的惯了,虽说是军队,跟盗匪也没有多大的分别,是以都大呼大喊起来,几乎把厅堂的屋瓦也震下来。
  “诸位兄弟将来还是跟着何营长,啊,不对,是何团长!将来招足了人马,还要升师长,来来,为俺们以后的日子再干一杯!”
  众人又是一阵咳喝,兴高采烈地喝起酒来。
  洪天生也举杯道:“小弟预祝今后打垮周大福、邹癞头、常老三等饭桶,统一全山东,干杯!”
  张大帅大声道:“弟兄们随便喝吧!老何,俺们来猜三国酒枚吧!”
  于是张光头及他大老婆,洪天生及何重便“单刀赴会”呀,“二嫂过关”呀,“三请诸葛”呀,“四面埋伏”呀地呼叫起来。
  张光头很光棍,输了便仰脖一口喝干,又喊道:“五马破曹呀,六出祁山呀……妈的,又输啦!俺喝,俺喝!”
  下面的人见主帅都如此放浪形骸,也都吆三喝四地闹将起来。
  正吃到热闹处,李茂夫忽然走到洪天生身边,道:“总队长,俺有些话要跟你说,你过来一下!”
  洪天生一怔,随即跟李茂夫走到后厢,李茂夫低头疾走,到了后厢,李茂夫推开一扇门,道:“总队长,请!”
  洪天生走了入去,只见房内交椅上坐着一个体面的汉子,头发梳得油亮,一套黑色燕尾服,嘴上留着一道浓密的胡子,脚上穿着一双擦得晶亮的皮鞋。
  李茂夫道:“这位便是咱新任的总队长,苏河兄弟!”
  洪天生一怔。“这位是……”
  李茂夫脸上露出一丝狡猾的笑意。“他便是大帅的红人:罗巧哥!”
  他声音虽不大,但听在洪天生耳中,却无异是个晴天霹雳,他千方百计要想把罗巧哥除掉,没想到,他现在竟然就在脸前。
  这刹那,洪天生如同跌落在冰河内般,连手足都快僵住了。

  第三节 大阴谋
  李茂夫看了洪天生一眼,笑道:“你们亲近亲近吧!”
  洪天生强捺下翻腾的心情,沉声道:“参谋长为甚么不请罗先生出去喝酒?”
  “罗先生刚到,他不喜欢吵!所以小弟安排他在这里,嗯,罗先生对上海的情况了如指掌,您又是来自上海,所以小弟安排您陪客!”
  罗巧哥笑问道:“原来队长原本是在上海混的!嗯,不知是在上海啥地方?”
  “小弟一向在浦东。”
  “哦,是在外滩?唔,队长跟龙大爷熟吗?”
  洪天生干笑了一声,硬着头皮答道:“俺就是跟龙大爷结了怨,所以才流落这里!”
  “队长真是英雄!上海滩上敢跟龙大爷对着干的恐怕再也数不出那一位了!”
  “话不能这样说。”洪天生警惕地:“焦七焦大爷就不断跟龙大爷争地盘!”
  “那不同,焦七有的是人和势力,他跟龙大爷斗有他的本钱,老弟你呢?”
  “俺是光棍儿一条!”
  罗巧哥放声笑了起来:“不像吧,小弟看你一表人才,岂会是无兵司令?”
  “罗先生太抬举小弟了,人不是没有,不过只有三五个知己,在上海滩算不了什么?”
  罗巧哥又试探地道:“听说龙大爷有七个老婆,您可曾听闻过?”
  洪天生心房一阵收缩,模棱两可地道:“这个有谁知道……”
  罗巧哥脸色一沉,道:“老弟为甚么不光棍一点?这件事在上海混过几天的,谁不知道?”
  洪天生脸色微微一变,总算他心思灵活,心念一转,也大笑起来:“难道罗先生跟龙大爷是拜把兄弟?否则,怎会这般熟悉?龙大爷有钱有势,要什么女人,有什么女人,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有多少个?”
  罗巧哥冷冷地道:“那只是女人不是老婆!他有七个老婆是公开的,想不到你竟然不知道!”
  洪天生心头一动,道:“小弟所知的,的确没有七个那么多!”
  李茂夫霍地站了起来,沉声道:“老苏,龙大爷有七个老婆连小弟都知道,你竟会不知道,莫非你不是来自上海?”
  洪天生冷冷地道:“我说他只有六个老婆!”
  罗巧哥拍桌而起。“老李,他不是来自上海,却不知在那里冒出来的!”
  洪天生冷笑一声:“参谋长,俺身边这个老婆的来历,你不是不知道吧?所以俺说他没有七个老婆,除非龙大爷最近再娶一个!”
  李茂夫一怔,随即如泄气的皮球般坐回椅上。
  洪天生也冷笑一声道:“罗先生,俺看你对上海并不熟悉,说不定还未去过上海!”
  罗巧哥一怔,睑色微变地道:“小弟有没去过上海,并非什么了不起的事,小弟亦无需跟你分辩!”
  “假如罗先生不是去过上海,今日如此相试,是什么意思?”
  李茂夫道:“罗先生经常来往上海山东,这是事实,总队长不用多疑。”
  洪天生道:“你们既然能够怀疑小弟,难道小弟不能怀疑他的么?除非他不是上海常客,否则又何怕小弟怀疑?”
  “你要如何才能相信?”李茂夫问了一句。
  “俺也要问他几个问题,看他答不答得出来,第一,龙大爷的义子共有几个?”洪天生对他的确生了疑云。
  罗巧哥跟李茂夫互望了一眼,脸上都现出一丝惊慌之色。
  罗巧哥嚅嚅地说道:“小弟一时忘记了。”
  “难怪!唔,俺提醒你一下吧?是五个还是七个?”
  罗巧哥想了一下,道:“五个!”他说话的时候,身子欠了一欠。
  这当儿,洪天生发现他的那套礼服,竟然不大合身,心中更加明白了几分,便断然地道:“错了!是七个,七个老婆七个义子,这件事上海滩上谁人不知道?”
  “对对对,是七个,小弟近来,近来事情繁忙,一时忘记了!”
  洪天生心中暗骂一句:“他妈的,见你娘的大头鬼,龙大爷到底有没有义子,老子也不知道!”他现在已化被动为主动,冷笑一声,又问:“罗先生到上海有没有去白相?”
  “白相?”罗巧哥轻地叫了一声。
  “有没有去风月场所玩耍?”
  “这个当然有啦!夜上海闻名全国,不去白相一下,那能算是到过上海?”
  “好,俺再问你,上海有一间七重天舞厅,你去过么?”
  “去过去过,俺跟他们的老板还挺熟的!”
  “后来有人眼红,开了一家叫新七重天舞厅的,你可曾听人说过?”
  罗巧哥抓抓头,道:“听几个上海的朋友说过了,是去年年底开张的!”
  洪天生暗暗好笑,霍地站了起来:“参谋长,你若是要找个人来摸俺的底,也该找个老上海!你娘的皮!这人既不曾去过上海,也不是罗巧哥,这是你的主意,还是大帅的主意?”
  李茂夫脸色大变。“这个,这个……苏兄弟,这是一场误会?”
  “误会?俺去问问大帅!”洪天生怒气冲冲地把房门拉开。
  不料,李茂夫一把把他抓住。“苏兄弟,算啦算啦……大帅那里您千万……”
  洪天生眉头一扬,道:“算啦,哼哼,你倒说说看,这是甚么原因?”
  “哈哈,是小弟不是,因为小弟,小弟见你立了大功,所以……”
  洪天生哈哈大笑起来。“原来你是怕俺抢去你的饭碗?你奶奶的!你放心,俺绝不会爬到你上面去!”
  李茂夫大喜,道:“那么,大帅那里你……”
  “俺只是去跟他喝酒,这件事一字不提!”
  李茂夫感激地道:“那真谢谢了,老弟是大英雄,有大胸襟,小弟当真佩服得五体投地!”
  原来李茂夫见洪天生轻易立了一功,心中有所怀疑,认为他是周大福那里的奸细,所以才设计一试,不料反给洪天生将了一军。
  洪天生忽然拍了李茂夫一下肩膊。“说真的老李!这小子跟罗巧哥是不是长得很相像?”
  “当然啰,他是罗巧哥的弟弟罗巧弟,那能不像?他虽未去过上海,但由他哥哥那里可也知道了不少有关上海的事”李茂夫苦着脸道。
  洪天生又深深看罗巧弟一眼才退了出去,心中暗道:“俺正怕不知罗巧哥的样貌,如今李茂夫反而助了俺一臂之力!”
  XXX
  第二天,洪天生悄悄跟踪罗巧弟,见他离家出门,才潜了入去,偷偷取了罗巧哥在上海拍的一张照片,然后把它交给李大,叫李大转交给瘦猴儿,要瘦猴儿在罗巧哥回来时把他干掉!
  办好了这件事,洪天生一颗心才定了下来,回到大厅,见到张大帅正与几个亲信打麻将,洪天生坐在一旁看了一会,张大帅手气极差,连连败北,输得他摔牌不干。
  洪天生道:“大帅,俺有一件事要跟你商量一下。”
  “哦?说吧。”
  “到大帅书房可好?”
  “也好,俺也想抽几口‘大烟’提提神!”
  两人躺在床上,抽着大烟,洪天生量少,只抽了几口便够了,张大帅却连抽几锅才住下来。他伸了一下懒腰,问道:“苏兄弟,有甚么秘密话儿要跟俺商量?莫非你又想到办法要替俺夺几个县来?”
  洪天生瞇起双眼,道:“也有点关系,只怕大帅你没大丈夫的气概,硬不起心肠来!”
  张大帅双眼一睁,不悦地道:“你说俺没大丈夫的气概?俺现在这份身家还不配做大丈夫?”
  “大丈夫也者,需要能伸能屈,有铁石的心肠,为了千秋功业,管他娘的什么兄弟朋友!此所谓无毒不丈夫也!”
  张大帅抓一抓光头,道:“老苏,你有话便说吧,俺最怕有人对俺‘乱搅猪肉包’!”
  “俺听说:‘大胡子’托你替他买枪炮,可有这件事么?”
  张大帅又抓一抓头皮,尴尬地道:“他妈的,他就是抓住俺念旧情这弱点不放……咳咳,俺向来好商量,所以便答应吧了!”其实他念什么旧情?只是为自己留下一个后路罢了,万一做不了官,还可做匪。
  “大帅想不想把刘大虎撇掉?”
  “怎会不想?”张大帅把脸转了过来:“老苏,你有妙计?”
  “妙计是有,不过问题是大帅是不是大丈夫而已!”
  “俺为什么不是大丈夫!他奶奶的,俺由现在开始就要‘毒’!一毒就是大丈夫么?”
  “当然!”洪天生忍不住笑了出来:“只要大帅硬得起心肠,俺就有办法!”
  “什么办法,快说,事成之后,俺升你的官,赏你白银!”
  “这办法很简单,你劝刘大虎,叫他去攻打周大福,取他的地盘代之,这样无论谁胜谁败,都已元气大伤,对您都有好处!”
  张大帅想了一下,道:“这计果然不错,不过,刘大虎肯么?”
  “他不肯,你不会劝他么?你问他是不是这一生都想做强盗?若不想最好的办法便是做官!”洪天生颇有把握地道:“另外你再表示一下对他的‘情义’,说借枪炮及兵马与他!”
  “这样俺不是也有损失?”
  “有损失自然有代价,您把何重兵马派与他用,另外再派一些老弱残兵助他,事成之后,要他分几个县与你!”洪天生笑道:“好处还在后头呢,无论是周大福胜利还是刘大虎赢,那时候大帅您的实力都已凌驾在他们之上,最后再找个机会把他们吞掉,这一大片地盘便是您的了!”
  张大帅想了一下,仍不能决定。“俺怕事后有人说俺没义气!”
  洪天生大笑道:“现在小弟才知道大帅的地盘,这几年为什么没什么发展!”
  张大帅尴尬地陪着洪天生笑了一阵。
  洪天生又道:“老大,有句老话,你不知听过没有,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你不扩充地盘,扩充人马,周大福及邹癞头他们终有一日会反来把你吃掉!”
  张大帅一拍床板,道:“好吧,这件事俺便听你的,跟他们大干一场!”
  “买枪炮的事进行得如何?”
  “他奶奶的,罗巧哥还未回来,俺又怎会知道?”张大帅忽然想起一件事:“老苏,这件事什么时候进行?”
  “越快越好!依小弟看,不必等那批枪炮了,你卖一些旧家伙给他们,新的留下来自己用。不过,老大,俺有一件事要你跟商量的,就是刘大虎的人来到时,俺不跟他们见面!”
  张大帅一怔:“这又是什么原因?”
  “他们一见你身边多了一个人,便会思疑事情可能有诈,假如俺不在的话,凭你往昔对他们的情义,他们便不会生疑心了!”
  张大帅点头赞成。“这个倒也有道理!俺明天便派人去跟刘大虎联络,叫他来一趟!”
  XXX
  第二天黄昏,李茂夫忽然带着一个人进来,急步走去找张大帅,洪天生隔远看见,猛吃一惊,此人竟是熟知上海情况的罗巧哥!
  这刹那,洪天生不由暗暗骂起瘦猴儿来了:“他妈的,那瘦猴子是怎搅的,竟然放他入了城!”
  幸而李茂夫并没有发现他,洪天生定了一下神,穿廊而出,忽见李大满脸焦急地在厅上转来转去,他看见洪天生连连向他打眼色。
  洪天生走近上去。“李爷,又来找五夫人啊?”
  李大趁没人发觉时,把一张纸片儿塞入洪天生袖管内。
  洪天生又道:“大帅正在见客,你等等吧!”
  “大帅没空哪?”李大见达到目的便想溜了,“那么俺改天再来,麻烦您啦总队长!”
  洪天生转过身把纸片儿打开来看,只见上面用炭笔草草写着几行字:大哥,黑子随邱队长的人进城,俺下不了手,请小心。猴,即日。
  洪天生又骂了一声,说道:“妈的,马后炮有什么屁用!”连忙大步走入自己的寝室。
  柳英君见洪天生脸色难看,忙问道:“当家的,发生了事?”
  “是的,瘦猴儿放那个姓罗的进城,现在他跟姓李的正与张光头说话!”
  柳英君吃了一惊:“那咱怎办?”
  洪天生急得右拳连连击在左掌上,“要跑,现在还来得及,但眼看成功在望,俺又不甘心半途而废!”
  柳英君眼珠一转,道:“当家的,现在还未走到绝路,你不用慌,姓罗听说是上海通,但他平日只跟洋人打交道,那里会无端端去探听龙大爷的事?你届时见机行事便了!”
  真是一言惊醒梦中人,洪天生道:“对,到了绝路时再说,你准备一下吧!”
  柳英君道:“他若有危险,老娘就先把张光头的干爹制服住!”
  洪天生心头定了许多,伸手在她屁股拍了一下。“你果然是个好助手!”
  正想跟柳英君调笑几句,房门忽然被人敲响了。洪天生心头一跳,问道:“是谁?”
  外头一个卫兵道:“苏爷,大帅叫您到他书房一下!”
  “好,你告诉他,俺就去!”洪天生在枕头下摸出一把短枪,又暗藏了匕首,这才向柳英君打了个眼色,开门出去了。
  一到张大帅的书房,洪天生便看出气氛有点不对。
  张大帅轻轻地道:“老兄,这个便是罗巧哥,罗先生?”
  洪天生忙堆下笑脸,道:“小弟久仰了!”
  罗巧哥大剌剌地道:“听说苏队长来自上海?”说着拿出一个黄色的扁形铁盒子来,在手上玩弄着。
  洪天生道:“小弟虽在上海混过几天,那比得罗先生!像罗先生手上那盒名牌子洋烟,俺就绝少能够抽得到!”
  罗巧哥露出得意的神色来,提起一根,叼在嘴里,李茂夫连忙替他划火点燃,罗巧哥深深吸了一口,又用力把烟喷了出来,轻声地道:“俺在上海从来不曾听人说过有个姓苏的在外滩混!”
  “那当然,俺只有是个小脚色,跟罗先生来往的又都是些上流人物,那有机会听得到贱名!”
  所谓千穿万穿,马屁不穿,罗巧哥被洪天生这顿话一捧,不由露出得意的笑容来。“俺听说,你曾经打倒过邱队长跟许队长,不会是小脚色吧?”
  洪天生故意长叹一声,道:“在上海滩,俺是外地人,人单势薄,有功夫也没处使呀,否则怎会跑回来!”
  罗巧哥冷笑一阵。“你太谦了吧!”
  洪天生忙岔开话题。“这次罗先生到上海一定订购了不少枪炮了!”
  罗巧哥脸色一变,巴巴的说不出话来,张大帅接口道:“不用提啦,砸了!”
  “砸了?怎会砸的?”洪天生望了罗巧哥一眼,“罗先生跟洋买办不是蛮熟的么?”
  罗巧哥脸色一变。“大帅给俺的订金不够……”
  “哦?要多少钱才够?”
  “货价的一半,因为往常只需四分之一而已。”
  “如今钱呢?”
  罗巧哥脸色又是一变,怒道:“钱是你出的还是大帅出的?”
  “虽然是大帅出的,但小弟问一问也不行么?”
  罗巧哥看了张大帅一眼,见他毫无责备洪天生的意思,只好道:“俺把钱存在上海一家银行内!”
  “那总有单据吧?”
  “单据俺放在一个朋友处,现在路上不靖,谁敢随便把贵重东西带在身上?”
  “说得有理,不过,谁会相信?说不定你把钱花在上海的妞儿肚皮上!”
  罗巧哥拍案而起,怒道:“姓苏的,你有什么权这样说?大帅,你以后还要不要枪炮?”
  张大帅浓眉一掀。“钱已付了四分之一,货会不要么?”
  “那你便得相信俺!俺若是骗你的,会再来找你么?何不索性一走了之!”
  洪天生道:“大帅是信任你,但你也该有让人信任的条件!你跟那洋买办交易已久,加上经常来往上海,行情变了,你会事先不知道么?”
  这话一出,张大帅才猛地醒悟。“你奶奶的,俺一向当你是朋友,你却当俺是肥羊!”
  罗巧哥脸色大变,他的确把钱花了一小半,订不了货只得回来报称涨价以及订金提高了,却想不到平空钻出一个精明的洪天生来。
  当一下他大声道:“大帅,俺并没有骗你!”
  洪天生冷笑一声:“这也简单,你留在这里,俺陪你喝酒作乐,你写一张条子叫你弟弟去上海把银行的单据拿来!”
  罗巧哥喝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俺不想大帅白白让人把钱骗去!”
  罗巧哥忽然自腰带上抽出一柄洋枪,接着冲向张大帅。这下变生肘腋,张大帅冷不及防来不及还击,只得在床上一滚!
  洪天生眼明手快,一个箭步标前,罗巧哥身子一转,枪管倏地指向洪天生,洪天生头一低,叫道:“兄弟们快开枪!”
  罗巧哥一怔,转头望向窗子,洪天生忽地一脚蹬起,踢在罗巧哥手腕上,那柄洋枪立即跌落地上。
  那罗巧哥曾经在上海跟一个俄国拳师学过搏击术,反应颇快,右手一记勾拳击向洪天生的腮边!
  洪天生身子一弓,让过来势,左掌挥起切在其手腕上,同时身子极快地一个大转身,以背对着罗巧哥,罗巧哥左拳正想直击而出,不料洪天生比他更快一步,右肘向后猛地一撞!
  只听“砰”的一声,罗巧哥胁下沉实地吃了一记,不由后退了一步!
  说时迟,那时快,洪天生右后脚一蹴,踢在其膝盖上,罗巧哥站立不稳,小屁股跌坐地上。
  洪天生左后脚再向后一蹴,只听又一声巨响,罗巧哥只觉胸膛气血翻腾,登时摊倒地上。
  这刹那,张大帅及李茂夫才定过神来,拔出手枪叫卫兵来把罗巧哥押下去。
  张大帅伸手在洪天生肩上一拍。“兄弟,这次若不是你,俺可危险了!他奶奶的,这个姓罗的原来不是好人!”
  “当然不是好人,他只是要赚你的钱罢了!”
  “俺叫人把他毙掉吧!”
  “不!”洪天生怕杀了罗巧哥反会引起李茂夫的思疑,连忙把其阻止,“大帅,快派人叫他弟弟拿钱来赎他,叫他拿三倍订金的价钱,才把罗巧哥放出去!以前他也不知骗了大帅多少钱了!”他瞥了李茂夫一眼,李茂夫眼神散乱,洪天生暗暗冷笑。
  张大帅干咳一声:“他奶奶的,钱俺有的是,就是这口气憋得太辛苦了!”
  “杀死了他,可能会得罪了洋买办,以后咱们要再买枪炮便更困难了。”
  张大帅拍了一下额头,“不是兄弟你提醒俺,俺又要把事情砸了,哎呀,观音菩萨为什么不让俺早点遇上你,否则俺可能已做了皇帝了。”
  李茂夫灰溜溜地退开一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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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罗巧弟果然依照张大帅的指示,拿了三倍订金的白银来换人,两兄弟离开元帅府,如丧家之犬般,仓皇而跑。
  半路上冷不防撞到一个人,抬头一望,只见前面有四个魁梧的汉子,却是一脸凶相,不由吃了一惊。为首那人问道:“你娘的皮,走路不带眼?”
  “对不起,俺,俺刚自元帅府出来……”罗巧哥有点不知所措地胡言乱语起来。
  不料一个尖头的汉子,脸上突然露出一个笑意,把罗巧哥拉进胡同里。
  原来这四人便是刘大虎,胡师孔,雷标及万长木。
  他们听了罗巧哥的话后,脸上都浮上一丝警惕之心,互相打了个眼色,仍然向元帅府的方向走去。
  刘大虎的胆子实在大,天未黑,竟然还敢直奔大门,指名要见张光头。

  第四节 大战前夕
  张大帅闻报刘大虎率众公然来访,心头更加有气,转头望了洪天生一眼,洪天生道:“大帅在他脸前千万别提起俺!”
  “假如他知道了又怎办?你拿下胶县,如今已是大大地扬了名啦!”
  洪天生想了一下,道:“假如他提起,你便说俺刚巧去胶县观察!其他的话,照咱们原订的计划实行。”
  “俺知道啦,参谋长,请他们进来。”
  洪天生立即离开书房,返回寝室,他见柳英君正在绣枕头,忙道:“想不到你还会绣花!”
  “你忘记老娘在雷家寨里做栽缝的么?”柳英君眉开眼笑地道:“当家的,老娘明日替你做几件长衫,天气快回暖啦,也该多做几件来替换!”
  洪天生道:“恐怕没什么机会了,你义兄已来了,你把东西收拾一下,逃避一次!”
  “哦?老娘的大哥来了,怕什么?他会把老娘吃掉?”
  洪天生脸色一沉。“老子不想在这时候再出现任何纰漏,刚才那一件事已差点把计划打乱!”
  “就算他认得出老娘又怎样,他怎会知道你是洪天生?老娘可以说是你把老娘自洪天生手中救出来的!”
  洪天生想了一下,道:“这倒也有道理,俺到外头探探风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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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大虎一到张大帅的书房,便躺到床上抓起烟枪就大大抽吸起来!
  张大帅这次态度可跟上次不一样了,虎着脸坐在一旁,冷冷地扫了刘大虎一眼。“俺早已叫你别走大门,你不但走大门还在天未黑就来!你奶奶的,这也叫念旧情么?一点脸子都不给老子,当俺这座元帅府是什么地方了。”
  胡师孔忙陪笑道:“老二,咱老大是当作你是自己人,所以才敢直出直入。”
  “哈哈,当作自己人,你妈的,若是自己人便得替老子设想一下才对!”
  刘大虎放下烟枪,淡淡地问道:“买枪炮的事怎样啦?”
  “不用提啦,砸了!”张大帅口气不由转软。
  刘大虎霍地坐直了起来。“砸了,俺看你是有心跟俺捣蛋?”
  张大帅脸色一变。“俺干吗要跟你捣蛋?”
  “俺不管你,总之你得替俺想想办法,一个月之内,便得把枪炮交给俺!”
  张大帅心头火起,不过他想起洪天生的话,硬是把怒火按万去,故意长叹了一声,道:“老大,俺有句话一直想对你说,却怕你会反对……”
  “什么事?你说吧,俺听着呢!”
  “老大你毕生做那勾当,终不是个办法,何不改变一下?”
  “哈哈,俺想不到你也会说出这种话来,俺已快五十啦,要俺洗手不干,退出绿林?太迟了,太迟了!再说,手下这般兄弟叫他们以后吃什么?”
  “俺又不是叫你解散,你何不像俺这样,由匪变兵?”
  刘大虎放声大笑起来。“你叫俺投到你麾下去?”
  “小弟怎敢!大哥何不取周老头之位而代之,在他地盘内自由自在何乐而不为呢?”
  刘大虎笑道:“俺何尝不知道,但假如俺一把周老头拉下来,只怕要四面受敌了。”
  “为什么?”
  “他们会借口俺是强盗身出,分兵围攻,最后把老周的地盘瓜分了!”
  张大帅一怔,这倒是他事前不曾想到的事,半晌才道:“俺可出兵助你,你打俺的旗号去,他们便没话可说了?”
  “你肯出兵助俺?”刘大虎有点不敢相信地道:“这对你有什么好处?”
  “要最紧的是替老大您解决了今后的前途,其次俺跟周老头也有说不尽的恩怨,借机把他除掉,又有何不可?”
  胡师孔接问道:“老二您真的不要任何代价?”
  “俺的代价只要你们三个县的地盘,这可公平吧?第一,俺要出人出枪炮,第二,事后俺要替你担当一些大大小小的事,三个县的利益只能作弥补而已,而周老头共有十四个县,少了三个,你们还有十一个,地盘也不太小,而且将来还可以再发展。”
  张大帅越说越快:“何况多了一个老大,以后大家互为犄角之势,对俺也有间接的好处,起码别的人不敢轻易动咱的主意,老大,你看怎样?”
  刘大虎有点心动,却委决不下,把头望向胡师孔。
  胡师孔也觉得张大帅没有陷害他们的目的以及胆量,也有些意动,想了一回,问道:“老二,咱出兵的时候打你的旗号,咱老大总也得有个军衔才对!”
  “俺便下令封他为师长吧!”
  胡师孔一想,还是有点不妥,万一到时张光头反口不认,岂不是白白替他打江山,所以试探地问道:“大帅您的诚意,咱们十分感激,不过俗语说得好,先小人后君子,免得日后大家有什么争权,破坏了兄弟间的感情,所以是否咱们先写下一张协同?”
  张大帅爽朗地道:“俺就是知道你们还不太放心,好吧,协同由你起草。”
  “这个,咱们先考虑一下可好?”
  “随便,明早俺才再来跟你们详细研究!”
  刘大虎脸色稍霁,道:“老二,咱赶了一日路,肚子饿啦!”
  张大帅忙道:“参谋长,叫他把酒菜送上来?”
  李茂夫离开后,洪天生也正想在邻房一退回自己的寝室,忽然听见刘大虎道:“老二,俺听说你最近收了一个智勇双全的高人,为什么不叫他出来,跟俺见个面,也好叫兄弟们看看他是什么三头六臂的人物。”
  张大帅道:“哦,他姓苏名河,自上海避难来此,的确有两下子,可惜他出去未回,否则他也想见见你呢!”
  刘大虎侧着头道:“不会吧,俺听说他今日上午还在你这里?”
  “谁说的?他奶奶的!”张大帅一怔,忙骂了一句以掩饰窘态。
  “俺刚才听那个姓罗的小子说的!”
  “原来是他,不过老苏下午的确已去了胶县公干。”
  “你派他去胶县做什么?”
  “哈,那处地盘是他策动何重叛变得来的,新乱未平,而且那里与周老头的地盘相连,俺派他去那里探査一下周老头的动静。”
  胡师孔道:“可惜咱们无缘跟他见见面。”
  “哈,咱们假如要跟周老头合并,俺会不派他同去么?来,酒菜来了,俺先敬兄弟们一杯,预祝合作成功,老大坐上元帅金椅。”
  群贼大喜,一齐举杯祝起酒来,洪天生见已没事,这才返回房内。
  酒足饭饱之后,张大帅便返回李淑芳及杨白莲房内,如今这两个妮子因为有了个洪天生,心中有希望,便依吩咐刻意奉迎,使张大帅乐不思蜀,几乎夜夜春宵,不是先左后右,便是先右后左,两人雨露均匀,却使张大帅再无余力到其他妻妾房内了。
  张光头的其他妻妾对李淑芳及杨白莲恨得牙痒痒的,却也不敢妄动,张光头的手段她们绝不敢以身相试。
  刘大虎四个贼枭经过一夜的商量,左想右虑觉得张光头的提议并没有什么破绽,便决定跟周老头大干一场。
  群枭想到他日可由匪变兵,由贼首变军官,都是兴奋得心痒难搔,—夜都不曾阖上眼。
  胡师孔跟刘大虎商量了一下协同的内容,便提笔写了下来。
  天亮之后,洪天生一早便去敲张大帅的房门。
  张大帅听杨白莲说来的是洪天生,不得不下床把门拉开。
  洪天生见他仍身穿内衣裤,犹疑地道:“大帅,您……”
  张大帅道:“进来吧,他妈的,大家都是男人,俺都不怕,你怕什么?”
  洪天生只得走入房内,顺手把门关上。“大师,等下你跟他们商量协同时,有一点要坚持的是,不能给他们太多的枪炮及人力,否则咱们最后那一注便力量不足了!”
  张大帅笑道:“这一点俺比你还紧张,俺只给他一师人马,几挺大炮。”
  洪天生道:“叫他们自东杀进去,咱们自西进军,两边夹击,要是势色不对,要撤退时也比较方便!”
  “好好,俺拿了协同还不会也来一招:考虑考虑么,到时俺再来跟你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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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师孔开出来的条件如下:
  一、刘大虎及其手下暂时用张大帅的番号旗号,进攻周大福的地盘,事成之后便各自独立,互不受管制,张大帅也不能以此作胁。
  二、张大帅在这场战役中,需要助刘大虎两个师的兵力,外加十门大炮,三十挺机枪,作为补充刘大虎的兵力。
  三、刘大虎手下的军服及伙食费由张大帅负责。
  四、刘大虎弹药不足时,张大帅须无偿替其补充。
  五、事成之后,刘大虎须无条件送三个县给张大帅以作代价。
  六、事后,双方都不得反悔,也不能借故出兵攻击对方。
  张大帅看了这些条件,不由皱起眉,道:“这些条件,俺跟得手下商量一下,吃午饭时答复你。”
  张大帅返回内宅,把协同拿了出来研究,参加会议的有洪天生,李茂夫,邱队长,许队长,何重以及几个师长。
  张大帅把借助“大胡子”的势力消灭周大福的计划说了一遍,一个师长首先忍不住道:“大帅,咱们既要出人、出枪炮、出军服,又要出伙食,才得回三个县,这代价太小,划不来。”
  所谓一呼百诺,众人都持反对的意见,洪天生待他们略为安静之后,才道:“这个计划是小弟献议的,咱们的目的不是在那三个县,而是在以后,周大福那一大片土地。”
  何重道:“苏总队长,你的本领俺很佩服,但这里面到底有什么玄妙请你说清楚点,俺们都是些粗人,可猜不出来。”
  “俺的计划这样的,这一次出兵,咱们志在助助威势,出点枪炮算不了什么,让刘大虎把周大福的力量消耗了一大半,咱们才出重兵,乘虚把周大福的地盘全部拿下来,假如结果是刘大虎打赢周大福,咱们也没有损失,他们只是一股悍匪,动拳动刀还可以,论到行军用兵,又怎能跟各位相比,最后还是可以轻易把那片地盘拿下来?诸位还有什么意见?”
  何重又道:“但协同最后一条,说事后不得……”
  “纸上的东西是死的,力量才是一切,到时咱们反口不认,他又能奈咱们何?”洪天生看了众人一眼,接道:“为了避免大帅事后让人说咱们背弃信义,所以第一次出兵,咱们尽量造成一种声势,但却不与对方主力接战,以保存实力,希望周大福能把刘大虎收服,这样便能做到面面俱圆!”
  邱队长首先鼓起掌来叫道:“好好好!总队长不愧是个智勇双全的大英雄!”
  何重也道:“俺现在也没意见了!”
  “既然如此,大家研究一下这上面的条件!”张大帅道:“咱也不能太吃亏,他奶奶的,要不然别人还以为俺是个大饭桶!”
  众人都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最后才得出个结论,便是协同上的第一条、第五条及第六条不改变,第三点,张大帅只答应负责军服,伙食费由刘大虎自己负责。第二条,张大帅只能送五门大炮,十挺机枪,三十箱子弹给刘大虎。
  第四条取消。
  李茂夫宣读了一次,众人没有异议之后,张大帅便把新协同交给刘大虎。刘大虎又跟张大帅讨价还价一番,但张大帅坚持不让,刘大虎只好答应。
  最后他们又决定了日期以及行军路线,刘大虎在吃过晚饭之后便兴高采烈带着手下离开了。
  这一次他们虽然买不到枪炮,但收获更丰,都有点喜不自胜的样子,不过胡师孔忽然道:“老大,俺始终有点奇怪,张光头为甚么会突然这般阔气呢?别在里面藏了阴谋才好!”
  刘大虎皱眉道:“条件都在纸上写得清清楚楚,双方也都盖了手印子,还有什么可虑的?”
  “俺怕他会变卦!”
  刘大虎哈哈笑了起来。“你道俺怎地敢公然出入他的元帅府?”
  胡师孔连忙谄媚地道:“这是老大你神勇过人!”
  “神勇过人也敌不过他的枪炮,俺是看准他还念着旧情,又死爱脸子,怕人说他没义气,忘本!所以才有这个胆子!”
  “原来如此!听你这么一说,小弟才放下心来!”
  话虽如此,但过了几天,胡师孔还是派了些奸细混入诸城打探。
  探子回报张大帅正在大量赶制军服,又在调动军队,这才去了疑虑,尽力准备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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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战的日期订在四月十七日,距今尚有一个月。
  洪天生借着这个机会跑去外面跟黄成、李大及瘦猴儿作了联系,又交代了他们一些事情。
  由于黄成本是何重的手下,他不但不跟何重反叛,事后还带兵去打了县城一阵,所以独眼龙破格提升他为副营长。
  独眼龙是少壮军人,凭着是周大福的义子的关系才捞上师长这个位子,他知道反对他的人为数不少,所以拼命拢络手下,培养心腹。
  黄成便是在这种机会下窜红的,他的职位虽只是副营长,但却可直接去找独眼龙。
  黄成接到洪天生的口讯之后,便跑到独眼龙的住所求见,声言有绝对机密的事要跟他商量。
  独眼龙便在其书房内接见他。
  “恩公,小的探听到一个消息,张大帅那老小子要来攻打咱们!”
  独眼龙冷笑一声道:“老子早就料到啦,凭他不断调兵遣将便猜得出来,不稀奇!”
  黄成故作神秘地道:“这个消息怎值得小的来告知?小的探到的是另一个消息……”他故意卖弄关子地道:“恩公,您可知道,这次那姓张为甚么有这样大的胆子来攻打咱们?”
  独眼龙眉头一跳,忙道:“他妈的!别吊老子的胃口,快说!说不出来,小心你的脑袋!”
  黄成神色一正。“恩公,小的探到姓张的跟流寇‘大胡子’勾结起来,分兵两路,左右欲来夹攻咱们!”
  这个消息果然十分新鲜,独眼龙自椅子上跳了起来,手指头戮到黄成的额头上。“黄成,这消息是否确实?”
  黄成道:“千真万确,如有半句假的,叫天雷把俺劈死!”
  “你先告诉俺,这消息你是如何得来的?”
  “恩公你忘记啦?俺家乡本在诸城南门七里处,俺表妹被姓张的那狗贼抢去做第五夫人,这消息是俺表妹说给俺表哥知道的,昨夜俺表哥来告诉小的!恩公,小的深受你的大恩,怎敢骗您?”
  独眼龙心念一转。“你表哥为何肯把这消息告诉你?”
  黄成激昂地道:“俺表妹本是小的未婚妻,她那头婚事可不是自愿的,俺表哥怕事没敢反抗,俺却受不了,所以跟来投靠周大帅,打算有一日打回家去!俺表哥表妹表面上虽然不敢反抗,心中也是把姓张的恨透啦,又觉对不起俺,所以特地跑来给俺报讯,好让俺立个功!”
  独眼龙再没疑问,道:“你果然立了个功,老子找个机会让你扶正!俺立即派人送讯给我义父,你且等一等我!”
  过了一阵,独眼龙返回书房,道:“黄成,这是咱们立功的一个好机会,你可得为俺为自己出出力呀!”
  黄成敬了一个礼。“只要恩公命令下来,俺就是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好,俺给你打头阵,直取诸城!”
  “恩公,有句话不知该不该说?”
  “俺已当你是自个兄弟,还有甚么话不能说的?”
  “直取诸城虽然是小的愿望,但不是现在!”
  独眼龙一怔,道:“不是现在?莫非你害怕了么?”
  “恩公,‘朝’内现在还有不少人反对您,你何不先避其撄,待别人倒了,然后才出兵,那时还有谁会反对您?”
  “这话虽不错,但俺总不能一直坐在这里等别人去争夺功劳!”
  “恩公,咱有一计在此,恩公向大帅讨令伐刘大虎,把姓张的那边放给别人!姓刘虽然是有名的悍匪,但枪炮弹药不足,又不懂行军布阵,咱们去攻打他,事半功倍,何乐而不为?”
  独眼龙一拳击在几上。“好计!黄成真有你的!咱们若取了诸城姓张的那饭桶,俺再升你的官,而且把张光头的五个老婆全赐给你!”
  黄成心中好笑,表面上却不得不感激一番。
  不久,独眼龙的军队便缓缓向东转移,他叫黄成独带一个独立营作为先头部队,一团在左后翼,一团在右后翼,自己带着大队兵马居中策应,像一把扇子般向前进。
  到了隐蔽的地方便停了下来,只让独立营孤军挺进,以免人多惊动了大胡子。
  四月十三日,张大帅那边的人也出发了,洪天生把诸城帅府内的事交代了柳英君、李大及瘦猴儿,便向张大帅请令到前方策应。
  张光头这段日子给柳英君引得心痒难搔,只碍着洪天生在她身边,不敢下手,如今洪天生这一请示,正合他意思,此一去,只怕非三两个月不得回来,恨不得他早去早好。

  第五节 大功告成
  洪天生骑快马追上黄成的部队,到了黄成的驻地洪天生换上周大福军队的服装,沿路去找黄成。
  黄成正在焦急地等着洪天生,洪天生得知了独眼龙的布置后,便吩咐大胡子来的时候,先退以骄敌,等到后援大军到达后才把大胡子围困起来。
  一四月十七日拂晓,枪声便打响了,大胡子的手下人人争先,奋勇前进,黄成一
  接触即退,一退三十里才停了下来。
  此刻大胡子已孤军深入,只待独眼龙三路大军一到,便能关门打狗。
  不料,大胡子对兵法虽不在行,但他在江湖上混过不少岁月,觉得这三十里地得来太容易,而且黄成又非全力迎击,所以心头动了疑。
  胡师孔也是心怕中了埋伏,所以立即分成两大队,改向北前进。
  此刻独眼龙的左路大军尚未到达,是以这围困之计便成了泡影。
  独眼龙得知刘大虎的兵马脱了困,便下令分头追击。这当儿刘大虎的兵马已在这五十里外的一个小镇跟周大福的另一股手下接战起来了。
  大胡子的手下都是多年的悍匪,大部分都是骁勇善战之辈,枪法准,马上驰聘功夫娴熟,加上贴身肉搏更加了得,所以在两头攻击之下,只花了一个钟头,便把小镇上的两个连全部解决。
  这一战之胜利,使得刘大虎及其手下却是信心大增,斗志也就更加昂扬了。
  兵马歇息下来后,胡师孔才派人出去四处打听军情。不久,探子来报,独眼龙的大军已将压境,刘大虎吃了一惊,急问手下有何妙计。
  胡师孔不愧是个孤狸精,临危并不恐惧,他主张把轴重、重兵器及主力兵马拉出镇外,隐伏在山地里,镇内留下一二百人,坚守阵地,等到独眼龙的大军到时,两下里一齐发动攻势,到时再乘乱突围。
  刘大虎没有异议,留下二百个兄弟在镇内固守,余下的九百余人分成两队,埋伏镇外两边,专等独眼龙大军到达。
  独眼龙率众至镇外,见屋上挂着张光头的旗号,不由大怒,立即吩咐黄成的独立营强攻。
  此刻,独眼龙的左右大军离小镇尚有十余里,胡师孔见镇上已打了起来,便下令用炮轰。
  “隆!隆!”一阵震耳欲聋的声音响起之后,炮火在独眼龙大军中炸开!
  这一来,独眼龙的手下全部乱了,独眼龙立即严令手下不得乱跑,否则枪毙,又下令炮手准备还击。
  可是这一来,时间上固然已有了损失,兵马在一时之间也不能迅速恢复队形。
  刘大虎再扫了一阵机枪,便指挥马队冲杀过去。
  左边带头的是雷标,右边带头的是万长木,他们马队一下子便冲到对方人群中,大炮便派不上用场了,只得用短枪马刀拼杀起来。
  大胡子的手下极多是学过几年拳脚的,此刻正可大派用场,只见马刀挥动之下,独眼龙的手下都呼爹唤娘起来。
  胡师孔又下令炮手把炮弹击向黄成的后援部队,这一仗是胜在打对方个措手不及,所以能以少胜多!
  胡师孔看看已经达到目的,便叫人在山头放起火来,于是大胡子的人马便分三路突围。
  独眼龙锐气受挫,不敢追击,下令就地清点人马,却白白死了二二百个人!
  刘大虎出了困,二路人马汇合之后,胡师孔便建议向西前进,以便接近张大帅的兵马互为犄角,减少危险。
  刘大虎便下令前进,这一仗刘大虎虽也损失了几十个手下,但却打得对方束手无策,所以都有点骄傲起来了,觉得周大福的人比张大帅更加不如!
  近黄昏了,横在刘大虎脸前的又是一座小镇,这个小镇只有两个排的兵力,刘大虎下令攻击:“兄弟们,杀进镇内开晚饭!到里面要鸡有鸡,要酒有酒,要女人有女人!冲呀!”
  群贼转战整日,此刻当真是又饥又渴一听见这话,立即大喊一声,奋勇冲前。
  那些守兵几曾见过这般凶狠的敌人?抵挡了一阵,便向后猛退了。
  刘大虎顺利占领了小镇,立即下令去找吃的,刹那间,镇上一片鸡飞狗走,吃的穿的住的,全被抢去。刘大虎的手下,根本不当作这是甚么回事,现在跟以前只不过换了一件衣服而已。
  正在吃饭之时,忽地平空飞来一阵炮弹,轰得镇上人人喊爹叫娘的,只道天将倒塌下来。
  炮弹一阵又一阵,似没止歇般,要想回击,黑暗中又不知到对方人在那里。
  这一阵炮雨猛地把满怀雄心的刘大虎惊醒了,急叫道:“胡军师,去啥地方?”
  胡师孔也惊了,这种阵势毕竟未曾历过,急中生智,只得道:“老大,这个小镇,就像是个靶子,咱们赶快离开吧!”
  刘大虎立即下令吹哨子集合,接着冒着弹雨自西冲出去。
  跑了七八里路,再也前进不了了,原来他们跟独眼龙的左边大军碰上了!
  刘大虎的人马不动,枪便不响,一动枪便响了。这刹那连自命机智百出的胡师孔也乱了,只得建议停了下来,等天亮再说。
  这一夜,时间过得特别慢,好不容易才熬到天亮,只见前面一排工事横在眼前,刘大虎一看便火大了,喝道:“兄弟们冲过来!”
  刘大虎的手下立即自地上跃了起来,骑马的骑马,跑步的跑步,向前猛冲。
  独眼龙这边厢的指挥官是梅团长,这人颇有点真材实料,他等到对方冲至脸前,才下令机枪一齐扫射。
  只听一阵密似炒豆般的枪声响起后,刘大虎的人立即倒下一大片。有几个侥幸冲到对方阵地里,也因人孤势单,两三下便被解决了,未死的人,见状连忙龟缩回去。
  刘大虎一连下令冲锋三次,都让对方打了回来,平白丢下百多具尸体。
  胡师孔便提议向右后边突围,这次受到的袭击颇小,顺利赶了十多里路,梅团长带着轻兵在后急追。
  刘大虎跑了一阵,不料又与黄成的军队遇上了。原来黄成自告奋勇,漏夜率兵追赶,经过半夜的急追,结果让他把刘大虎的退路截住了。
  刘大虎的人虽然不比黄成的少,但一则对方事先已找到有利的地形,居高临下,又有隐蔽体,所以一开始,刘大虎的人又倒下了百余个。
  这一来可把刘大虎急疯了,因为后面梅团长的追兵已越来越近,只得下令拼死向南逃窜,大炮及轴重抛了一地,这当儿什么都比不上逃命要紧!
  这下真可说是困兽犹斗,眼看死神即将降临,真个是人人争先,黄成抵挡了一阵,便决定先派两个排先一步到南边,找到有利的地形,然后再抵挡一阵便后退。
  刘大虎这才松了一口气。挥军驱前五里,却又遇伏了,这次遇的是洪天生带领的一个排,刘大虎被打火了,下令不管如何都要前进!
  后面梅团长及黄成的军队又分两翼围上来了!迫虎跳墙,刘大虎的人全部向洪天生那里冲过去!
  所谓一夫拼命万夫莫当,果然让他们杀开一条血路。
  再过三里,却又与黄成手下的两个排遇上了。刘大虎就这样停停打打,东逃西窜,当真如丧家之犬,也把他先前的锐气全打消了。只盼能逃回深山密林处苟喘延命。
  那两个排当然挡不住这批亡命之徒,在被消灭之后,刘大虎才能再向前逃。
  这当儿,千余人马经过一天一夜的拼杀,虽然杀死对方不少人马,但自己也只剩下三两百个残兵,其中还有不少是挂了彩的。
  可是后面的追兵越来越近,独眼龙的大军又从侧面包围过来,胡师孔见事情危急,便建议把人分散路线逃跑,只叫刘大虎带着七八个亲信骑马向西进。
  刘大虎依计实施,只带了胡师孔、雷标、万长木及四个骠悍的手下上路,一路上向西逃窜,果然通行无阻。
  到了一个小集,胡师孔令雷标入内买几套成衣,准备化妆逃窜。
  雷标买了衣服,众人在林内换了之后,便绕道前进,到了日落后,便来到一个小屯前,此刻当真是人困马乏,疲不能兴了。只好入屯借宿。
  屯内的人见他们凶神恶煞,那肯不依,连忙宰猪杀鸡忙了起来。
  八个人坐了下来,喝过一碗热乎乎的水后,一颗心才逐渐安定下来。
  香喷喷的饭菜端上了桌子,刘大虎等人立即狼吞虎咽起来,那几个良善的百姓连忙退了出去。
  饭至一半,窗子忽地被人推开,一梭子弹“叭叭”地扫了进来,万长木及两个兄弟立即摊倒地上。
  惊弓之鸟的刘大虎等人跳了起来,纷纷伏在柱后举枪还击。但那一梭子弹过后,对方好似在空气中消失了般再不复见。
  刘大虎决定离开这危险的地方,叫一个手下出去探望。那人在刘大虎淫威之下,不敢抗命,悄悄自门口冲了出去。
  四周又黑又静,好像阴曹地府一般,那汉子心神稍定,返身入屋报告。
  刘大虎决定冒险冲出去,好过困在屋内被杀。五个人如鬼魅后冲过几座屋子,到树下一望,那八匹马却已不知去向了,不由暗叫一声苦也。
  说时迟,那时快,只听“砰砰砰”连续几响冷枪响起,胡师孔首先中弹倒地,另二个手下饮弹身亡!
  刘大虎及雷标连忙伏到一棵树后,举枪胡乱射了一回,小小的树木又陷于寂静了。
  刘大虎轻轻吸了一口气,伸手把雷标推了开去!忽然又是两声枪声响起,雷标立即倒地!
  但这刹那,刘大虎也看出对方的藏身之处,食指一扣,也“叭叭叭”地连发一二枪,只听见对面大树发出一声惊叫,接着又一声自高处跌下来的声音。
  刘大虎大喜,斜窜两步又匿在一棵树后,一探头朝对面树上发出一弹,只听树上又发出一声惨叫声,他心中暗道:“你奶奶的,让你知道刘爷不是好惹的!”食指又再一扣,可是已没有子弹射出膛去!
  这当儿他才猛地惊醒,枪膛内的子弹用光了,他连忙在子弹带上退出几颗子弹,准备装上膛,不料后背倏地一紧,一管硬物已抵在他背上了。
  “放下枪,否则休怪老子无情!”刘大虎一下子跌下冰河,脑袋一阵麻木,不由把枪抛掉!
  背后那人伸手来抓他,这刹那刘大虎上身猛地向前一俯,一个虎尾脚扫出,那人大概料不到他有此一着,登时被踢翻落地!
  刘大虎伏身自鞋筒里抽出一把匕首,回身扑去!不料,黑暗中,斜地里飞来一只坚硬的腿子,把他一扫,登时踣倒了。
  只听一个冰凉的声音道:“黄成,你把火点起来!”
  刘大虎趁对方说话分神时,向前窜去!不料那人反应极快,也跟着前进!
  刘大虎没可奈何,迫得回身再战,匕首向后猛地一刺,那人听风辨影,一个倒转,堪堪避开。
  就在这当儿,一根火把点起来了,把周围照亮。
  刘大虎见那人是个二十七、八岁的汉子,身材颀长,神色颇为英挺,却十分陌生,忍不住问道:“你到底是谁?”
  那人哈哈大笑。“俺便是你扬言要抓下挫骨扬灰的人,难道你惊呆了,竟然忘记了?”
  “你,你是洪天生?”
  “正是!”洪天生露出一丝冷酷的笑容,“你之所以有今日,全是洪爷替你安排的!”
  “你,你难道便是苏河?”
  “算你聪明,若非俺,张光头那饭桶怎会想出这种妙计来?刚才两道惨叫声,你以为有人中枪么?骗你上钓的!”
  刘大虎大喝一声:“老子跟你拼了!”身子奔前一步,左脚忽地蹬起!
  洪天生伸手来格,刘大虎的左脚倏地一收,上身暴向前弯,右拳猛然击出!
  这一拳才是真的!这一招也是刘大虎的得意杰作!可惜他碰到的是洪天生,只见他双脚一顿,向后跳出一步,刘大虎势力不尽,不能再伸前,洪天生却趁这一瞬间,手腕向上一勾!
  刘大虎虞不及此,给带斜两步,洪天生的右脚才猛地蹬出!“砰!”刘大虎五内一阵翻腾连退几步!他喘了口气,把右手的匕首交至左手,飞身向洪天生扑去!
  洪天生手腕一翻,也多了一把匕首,以匕首迫向匕首,只听“叮”的一声之后,洪天生手腕乘势一沉,在刘大虎的手臂上划开一道血槽。
  刘大虎这两天由头至尾不曾阖过眼,一直都在极度的惊慌中,加上饥渴疲劳的侵袭,再几招,又让洪天生戮了一刀!
  洪天生冷冷地道:“今日便是你的死期,你若是光棍一条,便自栽了吧,省得慢慢受苦而死!”
  刘大虎锐气尽失,但他还不甘心失败,猛地又再扑前,这次洪天生闪开一步不挡,刘大虎如疯虎般,一口气连刺七刀!
  第八刀又来了,这一刀是刘大虎的全身气力所聚,更加气势如虹!
  洪天生待到对方刀子临近,才向斜前踏出一步,同时左脚再蹬起,这是洪天生的成名绝技之无影脚!
  只听“砰”的一声,刘大虎给踢中了小腹,登时失去应战之力,踣倒地上。
  洪天生窜前一步,再飞起一脚,踢在他心窝上!就在此刻,刘大虎手中的匕首忽然脱手飞出,飞向洪天生胸膛!
  这一着大出洪天生意料,直至刀子临近身子,才勉强拧腰闪开。
  “沙!”刀子把洪天生左上臂的一层皮肉切飞!
  洪天生大怒,手上的匕首甩手向刘大虎射去,只听刘大虎一道惨叫声,划破了小屯的夜空。
  洪天生叫黄成立即带领独眼龙的军队去胶县迎战张光头的军队,自己却骑上马火速向诸城前进。
  两天后,到了李大的家,他悄悄叫李大准备一切,然后又叫他入元帅府报讯。
  原来,洪天生见刘大虎分散逃窜,便带了黄成追下去,到了那座小集,探听到有个穿军装的买了几套成衣,心想必是刘大虎,便循迹追至,终于把其消灭,为山东老乡除去一害。
  自从洪天生离开后,张光头一直去磨着柳英君,向她威迫利诱,柳英君对他若即若离,似有情又似无意,急得张大帅如热锅上的蚂蚁。七天之后,柳英君才悄声对他道:“大帅,老娘一早也看出你不是好东西啦,老娘也想试试元帅的威风到底是啥滋味儿,奈何我当家一天到晚,磨在我身边……”
  张光头喜道:“如今机会不是已经来了么?”
  “是呀,机会是来了,不过今天可不太巧,你得多熬几天了!”
  “到底是什么原因?”
  柳英君故意红着脸道:“咱们女人每个月总有几天是不大方便的,你又不是不知道!”说着春葱似的指头在张大帅的额头上一戮。
  张大帅一颗心几乎要跳了出来,呻吟似的问道:“那要什么时候才行?”
  柳英君又伸手在他大腿上拧了一把。“方便的时候,老娘自会去找你!”
  张光头傻乎乎地笑了起来:“你奶奶的,你真带劲!俺吃不着也要摸一摸!”伸手在柳英君的大屁股扪了一把,又探向胸前。
  柳英君叫道:“不得了,老娘又要去坐马桶了!”
  张光头大呼霉气,只好怏怏地离开。
  他每天都来问柳英君方便了没有?柳英君正容对他道:“大帅,你们做将军的人,千万不能触这种霉气,否则今后运程便会大大差了,俺跟你可想长久偷偷来往的,你不用急在一时,一方便,俺便会去通知你!”
  八天过去了,张光头再也等不住了,柳英君正在暗暗着急:“你奶奶的,小冤家怎地还没有消息来,莫非真的要老娘陪他睡?”
  幸而午前时份李大来了,他把纸条子悄悄塞在她手中,便又去通知妹子准备。
  午饭后,张光头正想睡个午觉,要养足精神去偷女人,不料柳英君派人去找他了,一想起她那个大屁股,张光头便耐不住了,三步并作两步跑到她房内去。
  柳英君道:“大帅,俺陪你睡可有什么好处?”
  张光头一怔反问:“你要俺给你什么好处?”他一边说一边又解起衣服来了。
  “也不要什么,俺这么大的人还未曾威风过,俺要你让我跟四夫人及五夫人在仪仗队的陪同下,到城内城外走一趟,风光风光!”
  “行!闲话一句,俺答应你就是!”
  “口说无凭,你写个条子给俺,老娘才放心!”
  张光头此刻如箭在弦,急得团团转。“你也知道,俺除签名外可不懂写字!”
  “条子老娘已替你写好啦,呶,你签个名在这里!”
  张光头见桌上文房已准备齐全,便抓起毛笔,醮了墨,颤着手签了个名。
  “心肝,你也磨得俺够了吧,现在可以了吧?”
  “你转过身去,老娘脱好衣服才转过来!这是老娘头一遭偷汉怪难为情的!”
  “好吧好吧,心肝你要快!”张光头忙转过身去,此刻他当真的百依百顺。
  柳英君忽然自衣底里掏出一把锋利的刺刀来,一边说:“你不要回头偷看啊!老娘要用手掩住你的眼睛!”一边走近上去。
  张光头只觉后背一阵温暖,柳英君那对大奶子已压了上来,他乐得哈哈大笑。
  柳英君左右手倏地一齐探前,左手掩住他的嘴,右手刺刀一刺一拉,张光头的气管登时断了,喷了一阵子血,挣扎了两下,便不动了。柳英君用布拭去刀上的血迹,重新藏好,拿了那张纸条,上好了门去找李淑芳及杨白莲。
  柳英君那张字条上写着:柳夫人陪老四老五回娘家探亲,速备一辆马车!
  守门的卫兵不虞有诈,忙找了架有篷的两马套车给她们,柳英君自个驾车,直奔南城门,不久便与洪天生、李大及杨家的人汇合,直上雷家寨。
  XXX
  半个月后黄成也来了,他说张光头一死,手下失了主帅,士气大挫,连连败退,已让周大福抢去了七个县了。
  众人听了都是大喜,两天后黄成便跟李淑芳成亲了。
  再过三天,洪天生才辞别众人下山,柳英君仍然不肯让他独自离开,跟得他紧紧的!(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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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3 天前 | 显示全部楼层
  西门丁《双龙会三虎》(烽火游龙之四)

  双龙伏击 三虎归天
  第一章 双龙初会山海关
  暮春三月,山海关仍然颇为寒冷。不过冰雪已不见,树头上亦开始吐出新绿。路上的行人已脱下棉袄,改穿薄衣。山海关地方虽不大,但由于是关内关外必经之地,所以行人颇多,大多是些粗眉大脸,身材壮实的汉子。
  镇内的商店大多是贩卖皮革山药以及刀叉马匹的贩子。除此之外,镇内的客栈却星罗棋布,而且经常客满。
  黄昏前,太阳已照不到街道,只见关内方面驰来两匹健马,马虽不俊,马背上一的骑客却十分英俊,一男一女,男的英气成勃,女的身材丰满,眼波妩媚,满脸春意。两骑来到一家清静的客栈前,男的道:“下来歇一宿再走吧!”
  女的没有反对,立即翻身下马,身手十分利落。行人对这两人都投来好奇的眼光,这年代兵荒马乱,女的出门已不多,何况是骑马!
  是以行人心中都暗暗忖道:“看这两人的模样,必不是什么好东西!咦,莫非是那里来的雌雄大盗!”想到这里,都赶紧走开,不敢多望一眼。
  那男的身材高瘦,满脸不在乎的神色,挽着女的腰肢走入店内,叫道:“小二,快替咱喂马!有没有清静的上房?”
  掌柜奉承地:“大爷们远道而来,小号那有不把清静的上房腾岀来招呼的?”
  那男的哈哈笑道:“你不必卖弄口乖,快叫人带路,顺便替大爷送二盆热水进房!”
  这客栈跟旧式的一样,靠门口是一个大堂,摆放着十余张桌子,聊作饭堂,睡房在内进。
  此刻饭堂内只坐着一个身穿白色唐装衫裤的汉子,那汉子一边喝茶,一边拿眼打量着这一男一女,不时皱眉沉思。
  这一男一女却毫无所觉,跟着小二走入内堂。
  不一阵,两个小二便一人捧起一个大盆入房,接着又提了几桶水进房。
  那男的把门关好,笑道:“大屁股,还不宽衣洗澡?”说着自己已先脱下外衣了。
  那女的也毫无羞涩之色,三扒两拨,脱得赤条条的,跳落木盆内,娇声道:“大哥,你还不替我倒水?”
  那男的“哈”了一声:“想不到拂姘上了你,却要做你的奴才!”他把冷水及热水分开注入盆内,又替另一个盆装了七八分,自己也跳了进去。
  那女的举止异常粗俗,把两只白肥的大腿架在盆边,腰杆斜依在盆内,叹道:“舒服极了!大哥,关外有什么好玩的,咱们要巴巴的自山东赶去!”
  男的一边洗,一边道:“我走南闯北去了不少地方,就是未曾去过关外,所以特地去走一趟,反正又没事做!莫非你不想去?”
  女的斜乜了他一眼,道:“你想撇掉我,可没这般容易!”
  男的道:“喂,当初你我曾经有个协定,俺是随时可以去找其他女人的,到了关外,你可别管得太紧!”
  女的小嘴一嘟,道:“你喂饱了老娘,老娘自不会把你栓在裤带旁!”
  原来这男的有个外号叫“白衣游龙”,向在山东境内活动。山东的响马及军阀,见到他便大觉头痛,女的外号“大屁股”,本是山东响马“大胡子”的义妹,后来不但被“白衣游龙”洪天生收服,还助他杀死“大胡子”及山东土皇帝张光头,最后还自愿委身事他,可是他俩的关系,却十分暧昧。夫妇不像夫妇,情侣不像情侣,亦不像是朋友,但三者的成份都有一点。
  当下两人洗好澡,洪天生便叫小二把水拿出去,又吩咐他取些可口的小菜来送酒。
  吃过晩饭,两人连日奔波不曾歇过,此刻肚子饱,精神爽利,都有了点兴致。洪天生伸手在“大屁股”柳英君的腰肢上一捏。“几天没喂你,饿了吧?”
  柳英君脸上微微一红,咋道:“你自个憋不住却来取笑老娘!”
  “说真的,以前俺可不会这般想那件事,自从姘上了你,就不好啦!看来俺迟早要死在你肚皮上!”
  “老娘那里舍得你死?你死了又要老娘做寡妇,那滋味儿可不好受!唉,真是冤家,现在给你喂大了胃口,他日你若不要老娘,叫老娘去那里再找一个这样的汉子?”
  洪天生笑道:“俺这个汉子与其他有什么不同?”
  “你内内外外都好像钢铁一般结实,房内房外都同样饶勇善战!难得你是不拘小节,跟老娘一个模样!真是天生一对,也不知老娘上世吃了什么大苦头,今生才修到这份福气!”柳英君笑容忽地一敛,“大哥,老娘真的越来越怕会失去你!”
  洪天生道:“俺何尝不是?只是要俺一生只对着一个女人,俺可怕熬不住!”
  “山东境内的百姓说,白衣游龙样样都好,只是好色了一点,果然没有说错!嗯,你不会试试看么?”
  洪天生怔一怔,讶然问道:“试试什么?”
  “试试今生只对着老娘!”柳英君忙又道:“老娘今年才三十二岁,起码还能够服侍你十多年,届时你再另外去找一个吧!”
  洪天生大笑。“十多年之后,俺也老了!”
  “胡说,男人四十才一枝花,十二年后你才四十岁!还怕找不到女人?”
  洪天生笑声不止,道:“时候不早啦,还是先顾顾目前吧!”说着伸手去扳柳英君的肩头,柳英君嘤咛一声,乘势倒在他怀内。
  洪天生手掌一落,自她粉颈溜下,停在胸脯上,柳英君啐道:“死鬼,今夜怎地如此急色?”抬起手来,去解胸襟,洪天生忽然把她的手按住,随即把她推开,一个虎跃,跳至门后,听了一下,霍地把门拉开。
  只见外面站着一个汉子,相貌堂堂,正是刚才那个在饭堂内,独个自斟自饮的青年。这人看来比洪天生的年纪略小一点,但神色十分沉稳老练。
  两人四道目光互触了一下,竟然再也挪移不开,都觉得对方的气势及武功不同凡响。
  柳英君见来了个陌生人,也不知刚才的话是否让人听见,粉脸不由一红,连忙跳下床来。
  半晌,洪天生才问道:“兄弟相貌堂堂,为何会偷听人家说话?”
  那汉子抱拳道:“小弟绝对无意偷听别人的话,只是觉得你好像,好像……”
  洪天生道:“俺好像什么?”
  “请问兄长是否来自山东?”
  洪天生脸色一变,道:“不错!兄弟是谁?”
  “冒昧一句,兄长是否姓洪,名天生?”他见洪天生戒备之色极盛,生怕误会,忙又道:“小弟是关外的白金龙,未知兄长是否曾听过贱名?”
  “白金龙?”洪天生一怔,笑道:“你便跟俺一样,有个游龙的外号的那个白金龙?”
  白金龙含笑道:“正是,多多打扰你了!”
  柳英君笑道:“老娘早就听过‘关外游龙’白爷的大名了!今日‘关外游龙’跟‘白衣游龙’在山海关相逢,可真是一件盛事!”
  白金龙虽然做出一个噤声的姿势,随即闪入房内,同时把门关起。
  洪天生讶然道:“白兄弟可是遇到强敌?”
  白金龙笑道:“这倒不是!不过小弟却是为了一件事才来这里的!”
  洪天生点点头,说道:“料必是大事,否则你怎会入关?”随即请白金龙坐下,同时把油灯点燃。“英君,你去找些酒来!”
  柳英君会意,立即开房出去。
  洪天生日注白金龙,道:“你来找我,必有什么贵干,何不开门见山,先把话说清楚,再来喝酒!”
  白金龙笑道:“洪天生快人快语,正合小弟胃口!不敢相瞒,小弟来找你,实是有一件事要求你帮助的!”
  洪天生一怔,道:“此处是你的地头,洪某有什么可以帮助你的?”
  “事情是这样的,不知你是否听过‘关外三条虎’的名头?”
  洪天生摇摇头。“洪某生平未踏出山海关一步!”
  “这三人平日欺凌弱小,打家劫舍且不说他,最可恨的,是他们最近竟然与东洋矮鬼勾结,甘心充当汉奸,不断把情报卖给东洋人!”
  “哦?”洪天生眉头一扬,“这三人如此可恶?不知他们卖的是什么情报?”
  “其实也算不得是情报,只是把咱这边的情况告知东洋鬼子!”
  洪天生负手道:“东洋鬼久已有觊觎咱们关外之心,这三人助纣为虐,确实该死!这三只老虎叫什么名字?”
  “他们是拜把兄弟,大哥叫‘疤面虎’何七,二哥叫‘矮脚虎’丁四方,老三叫‘黑脸虎’狄江!都有一身武功,而且枪法奇准!”
  “他们三人现在何处?”
  “他们三个现在接受东洋鬼之命,正要入关探取情报,听说还带了一份厚礼,要送与段祺瑞!”
  “哦?东洋鬼子早就跟他眉来眼往,这会儿,不知又要以什么条件跟东洋鬼子交换!”
  白金龙冷哼一声:“对咱百姓来说,料不会是什么好事!所以小弟才决定在此伏击三虎,希望一则为民除害,二则能一挫东洋鬼的气焰!只是三虎本身武功不但高,而且还有不少徒子徒孙,凭我一人,可没有多大的把握!”
  洪天生慨然道:“洪某私生活虽不大检点,但却最痛恨这种吃内扒外,害国害民的贼子!反正我闲着没事,便帮你,除此三害!”
  白金龙大喜。“洪兄肯出手,不怕三害不除!”
  洪天生笑道:“双龙除三虎,传出去,也是一件佳话!”
  白金龙忙道:“轻声一点,这里有三虎的爪牙,小弟近日闲来没事,入关逛逛,不料来到此处,才听到三虎的一个爪牙说三虎这两天便要进来,又说带了一批贵重的东西,要上北平,所以小弟才留了下来。正在犯愁,幸而洪兄夫妇自天而降,实是皇天有眼!”
  洪天生露出一个尴尬的笑容,本想解释一下,他跟柳英君的关系,回心一想,这件事实在难以解释,便把话咽了下去。
  不料柳英君刚好捧着酒食进来,把话听入耳,喜得她露出一口白牙。“咱夫妇没什么好东西招待你,实在不好意思!”说着向洪天生飘了一眼。
  洪天生干咳一声,道:“贼婆娘,还不快斟酒!”一抬头:“白兄,假如那三只老虎在此经过,你住在客栈内,又有什么办法知道?”
  白金龙道:“正因此事所以小弟才敢深夜打扰!何七在山海关有个徒弟,叫做‘双刀小霸王’袁通。何七经过此处,必会去找他,着他准备入马,沿途护送礼物去北平!因为,袁通手下有不少爪牙!”
  洪天生接问:“你想去袁通那里等何七他们?”
  “正是!所以特来邀请贤夫妇一齐同行!”
  洪天生哈哈一笑。“贼婆娘,还不快去准备一下!”
  柳英君不愿辜负大好良宵,但又做声不得,只好把洪天生的一柄洋枪及一柄刺刀拿了出来。
  白金龙大喜:“事不宜迟,咱们现在便去吧!”

  第二章 智闯猛虎堂
  深夜,长街寂静,只有远处传来的更鼓声。
  洪天生“夫妇”跟在白金龙身后,快步穿过几条小巷,走至一座院子前。这座庄院,围墙高逾人头四尺,走近时,连里面的屋顶也看不着。
  白金龙向洪天生打了个手势,洪天生会意,身子微蹲,双掌放在膝上。白金龙轻轻一跃,站在他膝上,双手抓着墙顶,轻轻一扳,身子便升了起来。他探头向内一望,见围墙内有几个穿着黑色唐装衣裤的大汉,拿着火把来回巡逻,要想不让人发觉投入庄内,可不容易。想了一下,忙跳回地上,回头向洪天生招招手,快步离去。
  三人跑到附近的一栋小屋后,洪天生忍不住问道:“怎样?”
  “里面防范十分严密,不好办!”白金龙亦是心头大急,抓了两下头皮,反问:“洪兄可有什么好办法?”
  洪天生想了一下,道:“明早待咱夫妇冒名混进去,你看可不可以?”
  白金龙摇摇头,说道:“袁通有勇有谋,可不容易骗取他的信任!”
  柳英君问道:“你为何定要混进去?咱们在半路伏击不是更有把握?”
  “大嫂有所不知了,在关外三虎有不少人保护,过了山海关又有人保护……”
  柳英君截口忙问道:“这是一些什么人?”
  “关外的都是跟东洋鬼有来往的强盗,以及巧立名目的所谓保护队,人多势众。过了山海关,他们便回去,改由袁通的猛虎堂保护,猛虎堂的势力自此一路南下,遍及三四百里,只有在这里反而容易下手!”
  洪天生不明地问道:“猛虎堂的堂口设在这里,为何在此反而容易下手?”
  “正因为此点,他们必认为此处最为安全,所以人手及防范必会较为疏忽。早几天袁通接到消息,便把几个得力助手派了出来,在路上作布置,此刻堂内的好手反而不多!”
  “原来如此!”柳英君恍然大悟地道:“难怪你要混进去,敢情是想在里面下手?”
  “正是,白某此行的目的,只想杀死三虎,并不是要消灭猛虎堂。暗中藏在里面,并非上策,最好能取得他们的信任,然后相机下手,这样成功的机会便大得多了!”
  洪天生道:“不如由咱夫妇去捣乱一番,白兄则乘机混进去!”
  白金龙道:“这只能算作是没办法的办法,因为三虎也不知要几天才来,我不可能藏在暗处,几天几夜不喝不吃,而又不会让人发觉,何况他们认得我,一露出行藏便不妙了!”
  洪天生脑子内灵光一闪,轻轻拍一拍白金龙的肩膊,道:“行,我有办法了,咱们先回去再仔细商量一下……”
  白金龙道:“我看再回去商量可来不及了,万一今夜便来了,咱们明天才混进去,困难便更大了!”
  “反正又没其他好办法,而且急也不急在一时,大不了我洪天生陪你到此暗杀他们!”洪天生含笑道:“假如咱们离开后,三虎便来了,那也只能算咱们运气不好,而三虎命还未该绝!”
  白金龙无可奈何,只得跟洪天生“夫妇”返回客栈。这一夜,白金龙又磨在洪天生房中将近一个钟头才离开。
  柳英君暗中舒了一口气,把房门关好,又侧头吹熄油灯,伸手抓住洪天生的衣袖。
  洪天生故意问道:“贼婆娘,什么事儿?”
  “哈,天快亮啦,你不想睡觉?”
  “只怕老子上了床,想睡也没法睡得下!”
  “死鬼,你就会损人!”
  XXX
  天亮不久,猛虎堂外忽然来了几个青年,用手大力拍起门来,不久,大门开启,走岀几个凶神恶煞的黑衣汉子,喝道:“你娘的,大清早来拍什么门?敢情是嫌命长了!”
  一个青年道:“你们猛虎堂占了我家的菜地,现在家内揭不起锅盖,咱们是来要求赔偿的!”
  “要求赔偿?这个赔偿给你!”一个黑衣恶汉,忽地一巴拳掴了过去,那青年左颊登时肿起老高,其他青年都大喝起来:“反了反了!你们强占民财,还敢打人,难道山海关内没有王法了么?”
  那恶汉恨恨道:“这个便是王法!”他扬一扬一对海碗般大小的拳头,“要不识相,连你们也要打了!”
  那几个青年愤气填膺。“你们恃势欺人,只怕没有好报,咱们虽然明知斗不过你们,也要跟你们斗一斗!”
  那几个恶汉相顾大笑,齐把衣袖捋高,跨出门槛,喝道:“小子,不怕死的便来吧!”
  那几个青年只打了个眼色,发一声喊,一齐冲了上前,挥手踢腿,胡乱向那几个恶汉击去!
  恶汉们不但孔武有力,而且学过几年拳脚,那几个青年怎是他们的敌手?只三五个回合,便纷纷被打倒地上,恶汉们乐得哈哈大笑。
  忽然街头奔来一人,正是白金龙,他几个箭步便窜到一个恶汉脸前,左手五指一抓,托住一个恶汉的臂弯,右手五指抓住他手腕,用力一拉,只听“喀”的一声轻响,那大汉的小臂骨登时脱了臼,痛得黄豆大的汗自额角爆出。
  白金龙左脚一蹬,把恶汉踢翻,那几个恶汉见状立即弃下青年奔了过来。
  白金龙夷然不惧,叫道:“你们不是他们的敌手,还不快走!”身子一歪,右拳直奔,“砰!”坚硬的拳头砸在一个恶汉的心窝上,那大汉立即萎顿在地。
  那些猛虎堂的恶汉见白金龙厉害,都把身上的匕首利刀抽了出来,白金龙存心教训他们,岀手绝不留情,只见刀光剑影中,白金龙一脚踢在一个恶汉的小腹上,那恶汉立即捂住肚子弯下腰,干呕起来。
  白金龙双脚一错,侧身前进,左肘一落,肘尖击去他后背上,随即一个虎尾脚扫岀,那恶汉应声扑倒,不能动弹!
  白金龙身子随即一蹲,避过一把刺刀的横削,右拳向上一捣,击在那恶汉的胯下,那恶汉大叫一声,抛下刺刀捂住裤枪滚落地上,干嚎起来!
  这一阵恶斗,惊动了猛虎堂内的其他大汉,都岀来看看,有几个胆子大的,拿了大砍刀冲了过来。
  白金龙自腰上抽出一条铁链,双手各执一端,双手一扣,绞住一柄大刀,左脚一踹,踢在那人的胸膛上!那大汉大叫一声,抛刀落地。
  其他大汉见状,都大惊起来,叫道:“快去通知大哥,顺便拿家伙来!”
  正在慌乱的当儿,只见街头来了一男一女,那男的见有人打架,快步奔前,那女的紧跟在后,可不正是洪天生及柳英君二人?
  柳英君道:“咦,这里不正是猛虎堂么?怎地有人敢来撒野?”
  洪天生道:“九成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傻小子!”
  柳英君又道:“大哥,咱们不如帮小霸王一下吧,等下也好说话?”
  洪天生喊声好,跳落场中,双手一扒,一手抓向白金龙的手臂关节,一掌拍向其胸膛!白金龙沉腰翻臂,右掌反切洪天生的右掌腕骨!
  洪天生右掌一缩,随即毕直击岀,白金龙大喊一声,右掌也是毕直捣去!这种长拳正是他所长,只听“拍”地一声怪响,两拳相触,各自退了一步!
  洪天生走步急速够劲,绕着白金龙转了起来。白金龙轻跳一步,一拳直捣,洪天生脚步一顿,拧腰一闪,右手五指自其肘下突进,抓向白金龙的胁下!
  这一招使得既妙又快,虽是真戏假做,白金龙暗赞一句:“白衣游龙果然名不虚传!”不敢怠慢,闪开一步,随即反击起来。
  猛虎堂的恶汉见来了救星,连忙站在一旁观看,见两个一来一往,无不凶险辛辣,心头都暗喑吃惊:“幸好来了个救星,要不然可要吃亏了!”
  心念未了,只听一阵脚步传来,大门立即现出一群人来,为首的是一个身材高大,脸皮青黄的壮汉,他双眼一瞄,哼了一声:“原来是白金龙,大爷还道是谁吃了豹子胆,敢来撒野!”
  白金龙见来了人,大喝一声,双拳齐出,分左右直击洪天生耳鼓!
  这双拳势猛力重,洪天生不敢招架,急忙向后丄退,白金龙立即一个跟斗后翻,快步窜向对面那座砖屋。
  脸皮青黄的壮汉忙喝道:“快追!”他那些手下如奉纶音,抓起家伙急追了下去。
  壮汉转头望向洪天生,问道:“这位大哥是谁,恕袁某脸生……”
  柳英君忙道:“你大概便是猛虎堂堂主‘双刀小霸王’吧?”
  袁通微微一怔,想不到对方突然道出自己的身份,自己身为山海关的头脸人物,却反而不明对方来历,但他亦无所畏惧,坦然道:“不错!袁通正是我!”
  “小妹来自山东,不知堂主是否曾听过小妹大哥刘大虎的名头?”
  “哦?原来你们是‘大胡子’的人!这样说来可也是一家人嘛!”袁通说罢哈哈大笑起来。
  柳英君抿嘴一笑,道:“虽不是一家人,却是同一条线上的!”
  话音刚一落,忽听前头传来几声清脆的枪声,袁通忙问手下:“可是有人带了枪去?”
  “好像没有!”
  “那么枪是那小子放的了!”
  洪天生忙道:“堂主,待小弟去把他擒来的!”
  袁通道:“不必,兄弟远来是客!大牛,带几枝枪去,把人抓来见我!”
  话未落,只见几个猛虎堂的恶汉仓惶退回来。“大哥,那小子开枪溜掉了!”
  袁通喝道:“真是饭桶!都给我进去吧!”转头对柳英君道:“两位也请进来喝碗酒吧!”
  洪天生笑道:“早想来喝堂主一碗酒了!”
  进了院子,远远望见一座厅堂。厅虽不大,却也有几分气势,正中摆放着一张八仙桌,袁通招呼柳英君及洪天生坐下,又叫人去取酒来。
  袁通自己当中坐下,看了洪天生一眼,问道:“这位能跟白金龙战成平手,不知是那里来的英雄?”
  柳英君脸上故意装岀几分羞涩,轻声道:“他是小妹的夫君吴大江!本是我大哥的一个手下,只因军师胡师孔妒忌他,所以出来自个闯天下!”
  “好志气!”袁通伸出拇指赞道:“大丈夫理该自立门户,何况兄弟有这般身手!嗯,两位这次来山海关,不知有何贵干?”
  洪天生长叹一声,说道:“小弟跟大虎到底有一段香火情,不想在山东开山立寨,所以,才想到关外看看有没有什么机会!”
  柳英君接道:“小妹自大哥口中得知堂主在关内关外都有势力,所以先来拜会您老,请堂主指点一条明路!日后也有个交情!”
  袁通大笑。“兄弟怎敢当刘大哥谬赞,关外兄弟没什么地盘,不过这附近一块地盘倒还安稳!嗯,刘大哥近来如何?”
  柳英君估计刘大虎身亡,及“大胡子”星散的事,还不会这般快传来此处,便把刘大虎的事迹胡吹了一番。趁机又把洪天生如何帮助刘大虎争夺地盘,打家劫舍的事活灵活现的吹了一通,袁通不由对洪天生刮目相看。
  “吴兄弟有这般能耐,小弟也不敢收留,怕水浅藏不得蛟龙嘛!”
  洪天生忙道:“那里那里,小弟人生路不熟,只想混碗饭吃吧,只怕堂主嫌弃小弟不中用!”
  袁通垂着眼皮想了一下,道:“不是俺看不起吴兄弟,咳咳,现在关外各路人马的势力早已形成,要想另打江山可不容易!小弟也有心去关外闯一闯,只是势力不足,人手不够,加上欠缺像兄弟这般的人材,所以不敢轻举妄动,假如吴兄弟不怕屈就的话,便暂时任这里住下来吧,将来待俺计划及准备一下,咱们再向关外发展,届时你虽然仍是俺的手下,但一个管关外,一个管关内,也等于是一方之主了,只不知兄弟你意下如何?”
  洪天生装出一副感激不尽的神态,连忙屈下一膝,叫道:“多谢大哥栽培,小弟愿为马前卒,供大哥驱策!”
  袁通大喜,连忙把他拉了起来。“兄弟,你新来,寸功未立,俺不好安个职位给你,待你以后立了功,再论功行赏!”
  “小弟绝对没有异议!”洪天生一顿又问:“刚才那个姓白的是什么人物?惭愧小弟竟未能擒下他!”
  袁通精神一振,道:“兄弟,你不用气馁,那姓白的有个外号,叫做‘关外游龙’,在关外专破坏咱们的好事,武功高强,没人能敌,兄弟能单独与他战成平手,已是大不容易。”
  “如此说来,这姓白的岂不是咱们将来的一个绊脚石?小弟日后一定要把他毙掉?”
  袁通大喜,忙道:“正是!此人俺早想除掉他了,只是一来他神出鬼没,二来,武功高强,枪法如神,多次都未能如愿,兄弟若能杀死他,将来副堂主这个位子便是你的了。”
  洪天生又谢了一番,才道:“小弟听人说大哥势力雄厚,为何这里的兄弟怎只这三几十个?”
  袁通哈哈大笑,道:“兄弟你有所不知了,嗯,实与你说,兄弟,你即将有个立功的机会了。”
  洪天生大喜,问道:“机会何在?”
  “慢慢来,”袁通喝道:“快摆上酒菜,招呼吴兄弟及弟妹!”

  第三章 风雨前夕
  酒过三巡,袁通才道:“实不相瞒,袁某上面还有一个师父及二个师叔,猛虎堂虽是兄弟我创立的,但俺师父及师叔当年可也出了不少力,这才有了今日!”
  “原来如此,却不知大哥的师父跟师叔现在何处,小弟想去拜候他一下。”
  袁通又是一阵大笑。“他们现在还在关外,再过一两天便会经过此地,届时兄弟你便有机会显露身手了。”
  洪天生一脸诧异,傻傻地问道:“难道大哥的师父要试小弟的身手。”
  “不是,”袁通笑容一敛道:“老实告诉你,俺师父这次入关带了一份十分贵重的礼物,要送到北平去,像兄弟你这般身手,岂不是大有用武之地?”
  “小弟还是不大明白。”
  “现在是什么时世,假如没有妥当的安排及充足的人手保护,可不大安稳,你武功超群,正好沿途保护俺师父!”袁通道:“兄弟不是问此处为何只有三几十人么?他们都已被俺派了出去,在沿途作安排,现在你明白了没有?”
  “完全明白,小弟愿意效劳?”洪天生露出兴奋的神色,“大哥,路上是不是有什么厉害的脚色。”
  “现在还不知道,小心一点总是较好的。”袁通眼看已吃得差不多了,便道:“兄弟,咱带你到客房去看看,暂时住一两天,请将就一点。”
  “那里的话,大哥肯收留我们夫妇,小弟已十分感激?”洪天生忙拉着柳英君,跟着袁通走到内进。
  厅后是两排厢房,再过去有一个小院,袁通推开一扇房门,道:“这便是客房,你看看还有什么需要没有?”
  “小弟十分随便,有个安身之处便行了。”
  “兄弟,只要你好好地干,咱绝不会亏待你,等下我叫人送一封大洋给你。”
  “多谢大哥,但小弟未立寸功,怎敢用大哥的。”
  袁通哈哈大笑。“钱财乃身外之物,能结交到兄弟这般身手的英雄,是咱的荣幸,也是猛虎堂的荣幸,区区一点钱算得了什么,以后咱们还要联手发大财呢?”
  “大哥,小弟想到四处看看,不知方便否?”
  袁通沉吟了一下,道:“好吧,反正咱也没什么事要做,便带你走一走吧。”当下便带着洪天生及柳英君在屋内草草转了一圈,又介绍了几个手下给他俩认识。
  洪天生见状,心中暗暗想道:“这个姓袁的表面上十分爽直,但心机却颇深,这时候还不放心我,看来他只想我替三虎做保缥,并未想到要重用我,否则起码也该先让我插香入堂,哼,我得小心一点才好。”想起白金龙,忙道:“大哥,小弟还有个包袱放在客栈内,想先去取来。”
  袁通哈哈笑道:“这种小事何须兄弟亲自去,假如你信得过咱们的,我让个兄弟替你去取。”
  洪天生心头又是一跳,忙道:“小弟跟大哥已是一家人呢,怎会信不过你,小弟的包袱是寄在高升旅馆的!小弟在帐簿上是登记姓洪的。”
  袁通哦了一声,又望了他一眼,道:“兄弟做事小心,咱十分佩服。”
  洪天生暗道:“幸而不曾用真名,否则这次可要露出马脚了。”嘴上却道:“也不是小心不小心的问题,胡乱捏个姓名而已,反正小弟从未来过此地,也不怕别人认不认识!”
  袁通心中疑云稍释,叫了个精细的手下去了。
  洪天生谢了一声,跟柳英君入房,袁通忽然道:“兄弟,咱住在你屋后那间大房,有什么事便来找我吧。”
  “是,小弟知道。”
  入了房,洪天生故意只把门虚掩着,柳英君虽是女流,但在道上混过不少年,比狐狸还狡猾,洪天生的用意她还有不知道的,故意提高声音道:“大哥,这次真是皇天有眼了,想不到还未出关,便遇上贵人!”
  洪天生道:“英妹,咱们做人该要有点义气,人家如此待咱们,咱们少说也得替大哥卖几年命!”一边说着一边却拉过柳英君的手来,食指在她掌中“写”下“小心说话”四个字。
  柳英君点点头,道:“这个小妹还会不知道么?我又不是今日才出来混的,什么人对咱们好,什么人对咱们不好,也懂得分。”也伸出食指在洪天生掌心,写道:“如何跟白联络。”
  洪天生一边跟她搭着腔,一边又写:慢慢才想办法。
  两人坐了一阵,不久便有人送包袱来了,洪天生心头一动,忽然轻声向柳英君耳边说了几句话。
  只听柳英君道:“大哥,咱们跟袁大哥见过脸,但还未去拜会过大嫂,不如咱们……”
  洪天生道:“我去可不大方便,你去探望她一下吧?”
  柳英君出了房,见四处没人便大步走到后头去,后面果然有间大房,柳英君叫道:“袁大哥,袁大哥!”房内没有人应声,附近也没有猛虎堂的人,柳英君伸手在门上叩了起来,又叫道:“袁大哥,大嫂!”房内依然没有应声。
  柳英君想了一会,轻轻用力把门一推,房门没动,她连忙缩手。这刹那她忽然发现一件怪事,急忙走开。
  刚走了几步,只见袁通迎面走来。“听说弟妹找我,不知有什么事?”
  “袁大哥,小妹想向大嫂请个安,打了一阵门,不见大哥开门,便回来了,没想到大哥在外面。”
  袁通忙道:“你大嫂没住在这里,以后有机会才带你去见她,嗯,弟妹,我已叫人烧水给你们洗澡了,我昨夜睡得晩,先去睡一下。”
  柳英君向他行了一礼便返回客房了,心中暗骂道:“好个狡猾的袁通,竟敢以一间空房来骗老娘,哼!”原来刚才伸手去拍门时,发现门板上竟留下了指印,证明那是间空房,否则又怎会积了灰尘?
  洪天生听了柳英君的转述后,心头也是一沉。“袁通既然还不相信我,不知三虎来了之后,有没有机会接近他们。”他这次来,恐怕袁通生疑,并没有把枪带来,假如不能接近三虎岂不是白费气力?
  吃晚饭时,是由一个猛虎堂的手下把饭菜送来房内,袁通却一直不曾出现过。
  入夜后,洪天生正想上床,忽然一个猛虎堂手下跑了进来,谨:“吴大哥,袁大哥叫我通知你,等下三位大爷就要到了,叫你准备一下,他要把你介绍给三位大爷认识。”
  洪天生心头一跳,谢了一声,送走那大汉,忙把门关了起来,柳英君急道:“大哥,怎办。”
  洪天生打了个手势,示意她轻声一点,心头亦是暗暗犯愁,想不到三虎来得这般快,这当儿如何去通知白金龙。
  照白金龙所述,最好的下手机会便在山海关内,但凭自己跟柳英君两人四只手行么?还有,错过今天自己是否尚有接近三虎的机会,即使有,但手上没枪,可也不好应付。
  洪天生怔怔地想了一阵,忽然听见外头传来一阵响声,接着便听见猛虎堂的人,恭声叫道:“拜见三位大爷!”
  柳英君叫道:“来了!”

  第四章 以智斗智
  洪天生轻吸一口气,拉开一丝门缝,凑眼望了出去。只见一个大汉提着一盏灯在前头引路,后面跟着三个五十左右年纪的男人,其中一个手中还捧着一大包东西,走向后头。
  洪天生心想:“这三个料必便是三虎了?”重行把门关好,也不点灯,拉着柳英君倒在床上装睡。
  过了一阵,房门又响了,洪天生跳下床,把门拉开,外面是一个矮小的猛虎堂爪牙。“吴大哥,三位大爷听说你今早能与白金龙战成平手,十分高兴,叫你俩去见他们?”
  洪天生道:“小弟已穿好衣服久候了,请带路!”
  “跟咱来吧。”那汉子提灯在前,洪天生及柳英君跟在后面,心头有点忐忑,不知等会的情况会怎样。
  那汉子推开一扇房门,说道:“三位大爷就在里面,两位请自个进去,三位大爷不准咱们来打扰他们!”说着便退了下去。
  洪天生及柳英君见房内一片漆黑,看不到什么,心头微微一怔,还是跨步走了入去。
  只听一个沉实的声音道:“把房门关起。”
  洪天生依言关好房门,又听另一个道:“桌上有盏油灯,你先把它点亮?”
  洪天生默不作声,走前几步,伸手去摸,这刹那,他心头忽然觉得有点不对,何七为何不叫别人点灯,却叫我来点?不过他没有发问,决定先把灯点燃再说。
  心念未了,双手已摸到一件冰冷坚硬的东西,这东西一入手,但立即发觉这是一柄洋枪,威力奇大,刹那间,他心头一跳,几乎要把枪抓了起来。
  与此同时,另一个念头随即冒升上来:“奇怪,桌上怎会有一把枪?”疑念一起,五指一松,再一摸,便摸到油灯了。
  他双手稳定打火点灯,灯光一亮,这才发现靠墙放着三张交椅,坐着三个男人,正是刚才在门后见到的,洪天生眼皮一垂,恭敬地道:“吴大江及柳英君拜见三位大爷!”
  当中那个道:“唔,免礼!哼哼,我何七在道上的辈份虽不低,但却不敢受你一拜。”
  洪天生一怔,问道:“三爷看不起吴某?”脸上露出几分不服的神气。
  何七哈哈一阵大笑,道:“你看看桌上放着的是什么东西。”
  洪天生眼光一低,随即答道:“三条皮带,挂着三柄洋枪。”
  “你既然知道这是洋枪,刚才为何不取?”
  洪天生微微一怔,说道:“我为何要取?”
  “取枪射杀老子们吗!”
  洪天生惶恐地道:“吴某还要为三位大爷效力,怎会取枪杀三位大爷?”
  何七眼光一盛,冷冷地道:“你本是大胡子的手下?”
  “是的,小弟不敢欺骗三位大爷。”
  “刘大虎手下有那几个大将?”
  “胡师孔,雷标,万长木!”
  何七阴森森地一笑。“你既然能与白金龙打成平手,为何没有你的名?”
  “小弟加入刘大哥手下还不足二年,所以还够不上资格,后来也终于被胡师孔等人所排挤,所以小弟才毅然离开,决定另起炉灶!”
  何七喝道:“你以为用刘大虎的名字,便可骗得了老子么?想当年,刘大虎跟老子还有一段香火情,后来也经常有来往,今年春,他还来找老子,老子对他一切了如指掌,他手下不但没有一个叫吴大江的,也没有一个义妹叫柳英君的!”
  洪天生及柳英君喑中松了一口气:“原来他们根本对刘大虎那里的清况,毫不了解,否则怎会不知他有一个义妹!”
  当下洪天生发出一阵大笑,何七喝道:“有什么好笑!”
  洪天生道:“三位大爷硬是要不相信,小弟也没话好说,若小弟记忆没错的话,由去年末至今年春,刘大哥却在山东境内,准备攻打雷家寨,根本没有离开过山东一步。不知大爷在何处见到他?”
  何七看了两位把弟一眼又问:“你投入‘大胡子’之前又在什么地方混过?”
  “在上海滩!只因得罪了上海滩上的一个贵人,所以才返回家乡!”
  何七脸色一沉,冷冷地道:“你不必再说了,快拿枪吧,否则便没机会了!”
  洪天生不看桌上一眼诧异地道:“大爷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们是张大帅派来的杀手,你以为老子不知道么!”何七,丁四方及狄江同时抽出腰上的枪来,枪口遥指着吴大江及柳英君。
  洪天生脸色微微一变,道:“三位大爷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宁可杀错一百,不能放过一人!”
  洪天生生气地道:“三位大爷既然不能容人,吴大江告辞了!”说着拉着柳英君慢慢走了出去。
  何七喝道:“站住,再走老子便开枪了。”
  洪天生侧着头道:“要杀便杀,何必再出言戏弄?想不到山海关竟没一个是像样的人物,好生令人失望。”脚步一抬,又走前去了。
  “站着。”这次声音虽不大,但洪天生及柳英君却依言停步了,原来这次发声的却是袁通!只听他道:“师父,徒儿早说他们没有问题啦,你看若是他们是张大帅派来的人,怎会如此镇定?”
  何七叹息道:“正因为他们太过镇定,所以老子才更加疑心,听说张大帅眼红咱们得到龟田的信任,所以派了几个厉害的人物,要来破坏咱们的好事,老子岂能不小心一点!”
  洪天生装岀一脸笑容,大声道:“这样说来,如果因为心头坦然而神色镇定自若的,大爷便都要杀死咱们么?袁大哥,恕小弟失陪,不想再逗留下来了。”
  袁通道:“吴兄弟不要生气,咱师父也是为了谨慎而已,兄弟勿怪!”
  洪天生冷笑道:“跟着这种多疑善忌的人,如伴虎眠,小弟可受不了!”
  何七道:“错过今夜,老子便相信你了,吴大江,你若能保得老子们平安到北平,回来之后,猛虎堂的副堂主宝座便让你坐了,而且你们可以得到两百个大洋的保护费!”
  袁通也道:“兄弟千万别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咱师父说话一是一,二是二,他说要重用你,自然是相信兄弟你了。”
  洪天生这才转怒为喜忙道:“如此小弟便多谢大哥及三位大爷提拔之恩了!”
  何七哈哈大笑,道:“刚才你假如抓起桌上的枪,便死无葬身之地了,因为枪膛内没有子弹。”
  洪天生心中暗暗冷笑:“你老子还会猜不到!”却装作吃了一惊的模样,“幸好小弟完全没此念头。”
  这刹那,洪天生忽然冒起一个念头来:“他们处心积虑布置下这个圈套来试我,但为何没有预防我身上是否带着枪,假如我身上有枪,何七不是危险得很么?”
  他心中暗暗忖思,自然不敢动问。只听何七又道:“现在有了你,老子们可放心了,今天已夜了,明天老子再跟你研究一下行程吧!”
  袁通道:“兄弟你先去睡吧,明早咱们再来找你!”大声呼了一个手下带洪天生回房。
  洪天生及柳英君心想经过今夜,袁通等将会释去疑心,而重用自己了,换言之,入猛虎堂卧底的计划已经成功了,都暗暗松了一口气,现在只须找寻机会相机除掉三虎,便大功告成了。可是当洪天生躺在床上,想起袁通如何不派人在自己晋见何七前,先搜捜身子,看看有没有藏械这个问题时,洪天生却睡不着了。
  XXX
  天刚亮,洪天生及柳英君盥洗完毕后,便又被带到后进,袁通道:“兄弗,师父对昨夜的事有点抱歉,所以请两位过来一齐吃早饭。”
  “师父们太客气了,大哥,老实说,昨夜小弟是有点生气,但经过大哥你解释再加上睡了一觉,小弟已没放在心上了!”
  袁通喜道:“那么请兄弟及弟妹进来吃了早饭,师父还要跟你们商量行程。”
  果然何七,丁四方及狄江三人的态度跟昨夜大不相同,虽是早饭,也十分丰富,何七还不时替洪天生布菜,闹得洪天生及柳英君心中暗暗纳闷。
  吃过早饭,何七果然拿出一张地图来,简要地跟袁通,洪天生及柳英君商量行走的路线,以及路上该注意的地方。
  洪天生问道:“请问大爷,咱们在什么时候起程?”
  何七道:“明日午饭之后起程,路上请吴兄弟多费神一点,总之事成之后,老夫绝不会亏待你俩!”
  “多谢大爷!”
  何七收起地图,道:“现在没什么事了,吴兄弟若要到镇上四处游玩一下也无不可,不过入夜之前一定要回来!”
  柳英君大喜,道:“咱夫妇从未来过这地方,正想到处走走,咱们晩饭之前便会回来了,”伸手轻轻一拉洪天生,“当家的,你陪我去走走吧!”
  洪天生问:“附近有什么好地方?”
  袁通笑道:“兄弟既然未曾来过这里,怎能不去万里长城看看。”
  洪天生一拍大腿,道:“小弟怎会想不起来,那么愚夫妇先走一步了,大哥跟大爷们再慢慢商量。”
  两人出了猛虎堂,柳英君问:“大哥,咱现在去那里找白金龙?”
  洪天生笑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一定仍在旅馆内等候咱们,不论如何,反正咱们都得回旅馆取马匹!”
  两人返回旅馆,洪天生跑去对掌柜道:“老板,俺寄放的两匹马还在不在?”
  掌柜道:“小的怎敢卖断,只是不知客官这么早便来,还未上料!”
  “现在替我喂一喂,等下算钱给你,”洪天生一边说,一边走向内堂,掌柜呼道:“客官的房间昨天袁大爷已派人来退了!”
  “哦?”洪天生正想找个借口,目光一瞥,忽见旅馆外,有个人影一闪,他心头一沉:“他奶奶的,袁通到今日还会派人来监视老子!”连忙走回大堂,笑道:“俺倒忘了!”又向柳英君打了个眼色,拉了一张板凳坐下。
  洪天生目光不断瞥向内堂,不久果见白金龙在里面探头探脑。洪天生忙向他打了个手势,大声道:“掌柜,咱们要去长城游览,烦你代劳弄些干粮来,等下一齐算钱给你!”
  掌柜连声应好。洪天生目光再一瞥,果已不见了白金龙,心中暗赞一句:“这姓白的果然聪明机伶,难怪能跟俺齐名!只不知他性子如何,否则倒是可以跟他结交一下!”
  走了一阵,掌柜含笑道:“客官,一切准备好了,那马刚吃了料,可不要着它跑得太快!”
  “这个俺知道!”洪天生付了钱,便与柳英君取了干粮出店。两人骑马缓缓向山海关楼头处走去,一路装作四处游览的模样,毫不着急。洪天生轻声道:“大屁股,等下一切看我眼色行事,袁通那小子派人钉梢!”
  柳英君轻声骂道:“这姓袁的真他妈的多疑!”
  两人出了关,沿着长城放马而驰,走了一阵,看看已去远了,洪天生回头一望,见背后不远之处,也有一个汉子骑马作浏览状,他忽然拉缰,说道:“咱下马吃干粮,看看他怎办!”
  那汉子见洪天生停了下来,也跳下鞍,牵马而行。
  洪天生暗暗冷笑。“你奶奶的,这次可不露了馅了!”有意为难他,故意慢慢地啃着干粮。
  那汉子走在前头,也坐了下来,拿岀干粮来吃,洪天生向柳英君打了个眼色,两人立即上鞍,策马向前急驰,柳英君经过那汉子时,故意道:“大哥,咱们拼拼看谁的马匹脚程较快!”
  洪天生笑道:“好呀!”回手拍在马臀上,那马速度立快起来。驰了一阵,回头一望,那汉子也急驰走来。
  柳英君道:“大哥,咱戏弄他一下!”连忙勒住马缰,道:“后面有人来了,咱们让他去了再比!”
  那汉子微微一怔,大感为难起来,但洪天生及柳英君把马停在一边,不去又不行,只得硬着头皮驰了过去。
  洪天生及柳英君两人几乎笑破肚皮。洪天生抬眼一望,只见远处一块石碑后有人在招手,定睛一望,可不正是白金龙?
  他生怕那个猛虎堂的汉子又会驰回来,若让他撞破,昨天一日的心血便算白费了,沉吟了一下,轻声对柳英君说了几句,柳英君连忙下马向那石碑奔去。
  当她的人影消失在石碑不久,只见那汉子又策马走了回来。他见一匹马空了,便笑道:“兄弟你老婆跑掉啦?你还不去追?”
  洪天生脸色一沉,喝道:“操你奶奶的熊,我老婆的事你还敢管?”
  那汉子陪笑:“大家都是出来游玩的,小弟多嘴问了一句,兄弟可别见怪!”
  洪天生眼珠一转,有了个主意,登时堆下笑容道:“原来你也是来游长城的,咱夫妇正愁没伴,不如咱们结伴同游?”
  汉子大喜:“兄弟也是独游无味才来找你们的!嗯,恕小弟无礼问一句,嫂夫人到底去了那里?”
  洪天生哈哈一笑。“你怎地如何直心肠?这时候不见了人,自然是去地方方便啦!”
  汉子陪笑道:“小弟真的笨得很,连这个也想不到!”等了一阵,还不见柳英君回来,又问:“怎样去了这么久还未回来?”
  洪天生又骂道:“操你奶奶,我老婆的事,我自己都不急,你急什么?再吵俺便把你推下山去!”
  那汉子昨天听同伴讲述他如何跟白金龙杀得难分难解的情况,那里还敢做声?
  再过一阵,才见柳英君自石碑后走了出来,双手在用力抽一抽裤头,那汉子暗叫倒霉,三人驰了一阵,那汉子忽然叫道:“哎呀不好,小弟也要找个地方解决,你们夫妇先走吧!”说罢也不理洪天生,拨转马首向来路驰了回去。
  洪天生望着他的背影轻声问道:“白金龙去了没有?”
  “老娘就是等他去远了才出来,所以才要这么久!”柳英君道:“白金龙说咱们中午出发,入夜才下手,他会在半路上接应!”
  洪天生道:“袁通一定会带上不少人手的,咱三个人怕不大行!”
  “白金龙说他已找了几个热血的青年,他们会在半路设伏,然后咱俩才乘乱下手,同时要咱把那份礼物取走!”
  洪天生笑道:“这个还用他说么?”
  两人心中有事,见目的已达到,闲逛了一会便回去了,到了猛虎堂还未黄昏。

  第五章 险中奸计
  一宿无话,次早下人把早饭及午饭送到洪天生房中。既不见袁通,也不见何七等人召见,洪天生不觉有点奇怪。
  午饭过后,便有人来通知上路了,洪天生及柳英君出了厅堂,只见何七等三人都是腰插着洋枪,洪天生忙道:“大爷,小弟身上连件像样的武器也没有,万一发生了什么意外,又凭什么保护大爷?”
  何七道:“来人,拿两柄锋利的刺刀给吴兄弟夫妇!”
  洪天生心头一沉。“他妈的,怎地连枪也不肯给一柄?”嘴上却不敢说出来,暗中却担心起来:“今夜如何下手?”
  一行人三四十人,出了猛虎堂,只见外面放着十几匹马,何七三人及几个猛虎堂的头目都上了马,洪天生及柳英君却骑自己的马,一行人浩浩荡荡向西南方前进。走了一阵,洪天生想起一事,忙把马勒停,回头问何七道:“大爷,怎地不见袁大哥?”
  何七哈哈大笑。“你以为老夫会这样大意,只带这些人么?袁通早带了人在前面做先锋开路去啦!”
  洪天生心头又是一跳,连声称好计,走了一阵,太阳逐渐偏西,洪天生心头越来越急:“袁通在前面开路,不知是否会跟白金龙碰上?枪声一响,他带人来个回马枪,老子又如何跑得掉?他奶奶的,想不到俺洪天生出道以来,不曾吃过亏,今日却束手无策!”心中却希望白金龙别在今夜动手,又找不到借口离开去通知白金龙,一颗心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照估计今夜应该宿在荒野内的,但还不到黄昏,何七便下令拐入一座小镇内歇宿。
  洪天生心头更急,忙问:“大爷,天色还未黑,为何便不赶路,似这般行程,只怕一个月也走不到北平。”
  何七怒道:“吴大江,这次是老夫作主,还是由你作主?老夫要停在那里便停那里,你不必多问!”
  “是是!”洪天生回心一想:如此也好,白金龙一定会改变计划。
  入了镇,何七包下一家旅馆,在旅馆外面布下几个持枪的手下防备,他自己大马金刀坐在大厅内,叫掌柜准备酒菜,又叫人去外面看看找不找得到有什么好看的窑姐儿。
  洪天生心中不由暗暗生疑:“按说何七既然怕路上会遭人抢劫,自应该行动隐蔽才对,为何反而大张旗鼓,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他心头动了疑,便暗暗留心起来。眼看晩饭后,天已黑了,柳英君也是心头大急,可是又想不岀办法来。斜眼一看,何七,丁四方,狄江三人一直跟四个大汉坐在一起,根本下不得手,只盼白金龙今夜不来。
  何七伸了个懒腰,骂道:“他妈的,大牛去找了这么久,还不回来,老子先入房了,人来之后,叫他带人进去!”说着站了起来。
  就在这当儿,外面忽有人叫道:“什么人?”接着是一声清脆的枪声传来。
  枪声刚落,窗外忽然飞入来一团棉花,棉花醮了煤油,冒着熊熊的火!
  大堂内的人同时一怔,随即乱了起来,何七推开前面的人,跑向内堂。
  洪天生见他向自己这边冲了过来,心头一跳:“机会来了!”左手伸入衣内抓住刺刀,左脚伸出轻轻一勾。
  何七叫道:“吴大江,还不快去守住大门!”话音未落,已“砰”地一声,跌倒地上。
  洪天生身子随即蹲下,正欲把刺刀拔出来,心头猛地一跳:“袁通师父的武功,怎会如此低劣?”猛觉有点奇怪,左手一落,把何七提了起来。这一提,他又看出一个异处来,大凡练功之人,被人提起,身子必有反应,何七却乌龟游水般,手脚齐动,洪天生心念一转,便已看出真相来。“原来这个是假的,难道前夜我去见他时,袁通并没有派人先搜搜我的身子!哼,幸好老子招子够亮。’
  何七叫道:“喂,老兄你抓住我干什么?”
  洪天生微微一笑:“吴某是大爷的保镖,现在发生事变,自然要保护着你!”说着把他放了下来。
  何七道:“你快出去把人抓来见我,这里不必你保护了!”
  “好!”洪天生道:“可惜对方有枪,小弟却手无寸铁,叫我如何杀敌?”
  何七回头对手下道:“黄田,苏长山,你们把枪借给他们!”
  两个大汉立即把枪递给洪天生及柳英君。洪天生向柳英君打了个眼色,两人双双走出旅馆,外面几个猛虎堂的爪牙在探头探脑,洪天生问道:“人呢?”
  “咱们响了枪,他们便跑了!”一个爪才指一指街角:“他们由那边跑去!”
  洪天生对柳英君说道:“贼婆娘,咱们自从投靠了袁大哥之后,未立寸功,现在……”
  柳英君快口道:“现在去把那些家伙抓来,看看他们是何方神圣!”
  两人快步跑去,转过街角,只见前面有人招手,两人跑得更快。到了一栋小砖屋后,一扇木门忽然打开,露出一张笑脸来,可不正是白金龙?
  洪天生及柳英君立即闪身入去,白金龙道:“那份礼物呢,到底是啥宝贝?”
  洪天生苦笑一声:“这次咱们都中计了!”
  “中计了?”白金龙一怔,“难道那礼物不值钱?”
  “那还管得了礼物?那个何七根本是个西贝货!”
  “什么?何七是假的?此话确实?”
  “不但何七是假的,连丁四方狄江也是假的!”柳英君立即把情况说了一遍。
  白金龙叫道:“不好!这样说来,袁通绝不是做什么先锋,他今早便跟真的偷偷起程了,却故意让你们招摇过市,使出一招金蝉脱壳!”
  洪天生一跳,急道:“他奶奶的,这些工夫都不是白做的了?快追!”
  白金龙道:“不知他走那条路,可没把握预料得准,万一追错了路,再追便来不及了!”
  洪天生一急之下,给他想到一计,道:“兄弟,待我跟贼婆娘去把何七抓来,一切便知道了!”
  白金龙略一沉思,觉得这办法还真行得通,便也同意了。“你们抓了人,便立即出镇,兄弟在西边等你们!”
  洪天生及柳英君返回旅馆,满脸怒气地道:“他奶奶的,咱进出镇,都找不到人,当真倒霉!嗯,大爷呢?”
  “三位大爷在房内!”一个汉子道。
  洪天生轻声问道:“可是有妞儿去陪他们?”
  “正是。”
  洪天生微微一笑,向柳英君打了个眼色,走向内堂。只见房外有人守卫,洪天生笑道:“夜已深了,你们还不去睡?”
  “大爷有令要咱们保护!”
  “有俺夫妇在此,谁能伤得了他?你们且去睡一会儿,等下才来接班!”
  那些大汉早就恨不得回房睡觉,听洪天生这么一说,都眉开眼笑地走了。
  洪天生见四处没人便把耳朵附在房上静听,房内不时传来何七等人的淫笑声,洪天生自笑声中,认出何七住在那个房间,暗暗定了个主意。
  过了一阵,,笑声便止了,却换作一片鼻鼾声。洪天生抽出刺刀,挑开门闩,闪身跟柳英君走进房去。
  两人走近床前,各出一手捂住何七及那妞儿的嘴巴,同时把刺刀架在其颈上。
  洪天生捏尖声音道:“别张声,要不然休怪大爷刀不留人!”抽出一块手绢塞在何七口中,一手抓住他的后衣领,一边说道:“快穿衣服,要是发岀一点声音,刀剑齐鸣!”
  假何七吓得身子乱抖,果然听令把衣服草草穿好。洪天生用枪抵在他后腰,待柳英君把那妞儿捆缚好后才说道:“俺便是吴大江,现在请你跟咱们出旅馆,碰到人就说睡不着觉,要出去外面吹吹风!”说罢取出假何七口中的手绢,枪头在其后腰用力一戮,“快走!”
  “是是,我不是何七,吴大爷……”
  “别废话!有话出去再说,只要你合作,俺便放了你!”
  假何七贪生怕死,果然不敢再说,打开房门走了出去,岀了店门,一个爪牙看见,问道:“大爷去那里?”
  “老子睡不着觉,到外面吹一阵风才回来,你去睡吧!”
  转过街角,到了白金龙借来的那栋红砖屋后,见停了两匹马,洪天生拉着假何七上马,随即催马奔去。
  马蹄包着厚布,踏地无声,不一阵便出了镇,往西一直驰去,白金龙果然已在半路相会了。
  洪天生把假何七带入树林,喝问道:“你到底是谁?”
  假何七哭丧着脸,说道:“小的是赵虎,这……这是袁大哥叫小的假扮的,吴
  兄弟您……”
  白金龙喝道:“别废话,快说袁通走那一条路去了?”
  “他们今早抄小路,咱们走官路,不过过了龙镇之后他们也就会走官路了!”
  洪天生问道:“龙镇离此有多远?”
  “二百里!”白金龙道:“咱们快走!他们走小路要兜一个弯,路途反而长了,快马还来得及在龙镇之前截住他们!”
  洪天生重新拉着赵虎上马!
  柳英君道:“大哥,这人还有用?”
  “大大有用!没有他咱们怎见得到袁通及真何七?”洪天生道:“他用计赚咱们,老子就将计就计,反把他干掉!”
  白金龙道:“他不是防你是防我!”
  四人三匹马连夜急驰。天亮前已驰了百余里路,洪天生轻声对赵虎说了一番话,最后又道:“你要是不听老子的命令,俺便一枪先把你干掉!”
  “只要吴大爷能把三位大爷干掉,又保证在事后放过小的,小的一定听令!”
  洪天生又跟白金龙商量了一些细节,再驰一阵,龙镇经已在望,白金龙立即先行自小路驰去。
  赵虎道:“吴大爷,龙镇有咱猛虎堂的人,假如咱们穿过那里事情就砸了!”
  “哦?”洪天生一拨马首,忙也抄小路去了。再驰了七八里路,便见前头来了七八个汉子,却都装作猎户的打扮,骑着瘦马及青驴。
  赵虎紧张地道:“就是他们了!”
  洪天生拍马不停沉声道:“快叫!”
  赵虎立即叫了起来:“袁大哥,不好啦,白金龙追来了!”

  第六章 怒歼三虎
  袁通等人立即勒住马,大声问道:“赵虎,你妈的鬼叫什么?”
  “白金龙来了!”赵虎叫道:“咱们全军覆灭,幸而吴兄弟救了我……”
  只见一个脸目沉鸷的男人怒道:“那你追来干什么?你奶奶的,别把白金龙引上门来!”
  洪天生马快,眨眼已迫近在十五丈内,那男人叫道:“袁通,这两个是谁?他妈的,小心!”
  洪天生提住赵虎的后衣,手臂一抡,把他抛了过去,枪还未叫响,柳英君已先发难了。只听“砰”的一声,一个汉子大叫一声,跌落地上。再一枪,却打空了!
  袁通等人十分机智,立即伏下马,掏出枪来,准备应战!原来柳英君不够沉着,洪天生未曾把赵虎抛出时,她已先掏枪,是以引起对方的警觉。
  袁通背后那几个五十左右年纪的中年汉子,便是他师父及师叔,真正的何七、丁四方及狄江。
  刹那间,洪天生的枪也叫响了,砰”的一枪,射中袁通的一肩膊,袁通重心一失,立即捧下马背来。
  与此同时,丁四方也自侧射了一枪!洪天生一个“蹬里藏身”,伏身马腹后,一手执缰,一手抓枪,枪管自马颈后探了出去,又射了一枪!
  关外三只虎的马上功夫,亦十分了得,同样都伏在马腹后,洪天生那一枪,射不到人,却射到马匹,那马悲嘶一声,人立而起。
  柳英君枪快,再一连三枪,揭倒两个汉子,袁通立即卧在地上,举起左手开枪。
  “砰!”他左手不曾用惯,子弹在马旁呼啸而过,但何七的枪却极准,一枪便把马匹打倒地上,柳英君冷不猝防,给马抛了起来,波落草丛中!
  洪天生的马本已冲出射程,见状只得咬牙急驰过来。眼看又到猛虎堂众人的中心,洪天生忽然甩蹬,跃落地上,拧腰一滚,匿在一块大石之后。
  只听一阵炒豆似的枪声响起,那马儿悲鸣一声死在乱枪之下,洪天生探臂而出,弹无虚发,连续两枪,射中两个猛虎堂的爪牙。
  何七叭叭叭回了三枪,洪天生缩回石后问道:“贼婆娘,你没挂彩吧?”
  柳英君道:“没有!”正要爬过来与洪天生会合,洪天生却喝道:“分开来,不可过来!”
  何七三兄弟及两个爪牙慢慢爬了过来,袁通及一个受伤的手下,也匿在石后举枪压阵。
  洪天生枪膛内只剩三颗子弹,不敢乱用,柳英君则因为她取走了赵虎那柄枪,所以那一枪子弹还是满满的。
  洪天生抬眼望去,见四周一片开阔,要走十八九丈才有一座树林,而白金龙却还不见现身,不由暗暗焦急。
  焦急中,只听那边又响起枪声,他偷眼一瞧,原来柳英君略一探头,对方便一梭子弹射过来,他心头一动,故意探头一晃随即缩回,叭叭叭一阵冷枪射将过来。
  何七那边枪弹充足,一直把柳英君及洪天生压得探不岀头来,却叫两个爪牙急速爬过去。
  洪天生听到一阵脚步声,知道对方迫来了,正想探出手去,何七等人的子弹却更密了!正在焦虑间,猛听“砰砰”两响,夹杂着两声惨呼,接着是何七叫道:“小心,后面有人!”
  话音未落,“砰砰砰”又是三枪自远传来,射向洪天生这方的子弹立即疏落了!
  洪天生迅即探头出来,目光一掠,见袁通探出身子回身发枪,把后背露了出来,他冷笑一声:“你奶奶的,先去地狱报到吧!”手指一扣,“叭!”子弹自袁通后背贯入,袁通一声不吭,扑落地上!
  形势一变,何七等三虎反成两面受敌,落了下风。
  洪天生心头大喜,忖道:“这会儿,只怕三五枪便可解决了,可惜老子只剩三颗子弹!”
  柳英君见对方枪疏,立即探出头去,连发数枪!可惜何七三人伏在死马堆中,子弹只射在马尸上。
  过了一阵,白金龙却不再发枪了,何七等又把枪口指向这边。洪天生大急暗骂道:“他奶奶的,白金龙在搅什么鬼?”
  何七三人子弹经过一阵消耗,也是剩下不多,只待洪天生探头出来,才发出点射,洪天生仍是奈何对方不得,却怕对方在龙镇的手下闻声追来。
  何七见洪天生及柳英君都龟缩不动,便叫狄江出去,到手下的尸体旁,偷取他们的枪支。不料狄江刚踏出一步,“砰”的一颗子弹便射将过来,吓得他重新缩了回去。
  两方僵持了一盏热茶的工夫,何七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只觉一阵劲风压来,原来有人自远处不断把石头抛过来。那些石头来至身前,力道还不大,不足以伤人,但仍具威胁!他忍不住转了个身望过去,原来那些小石头,发自一块大石后。小石曲线抛出,越过石头飞过来,却不见人影,气得他七窍生烟。
  洪天生见对方不再发枪即探出头去,把枪膛内最后的两颗子弹全部发出。狄江立即举枪还击。
  洪天生重新缩回石后,他忽然觉得有点不对,连忙把耳朵伏在地上,隐隐听到一阵马蹄的敲地声响,看情形当在四里外,心知必是何七的援兵来了,一惊非同小可。快向柳英君打了个手势,大喊一声:“兄弟们冲呀!”
  话音未落,“砰砰砰”一连三响,洪天生趁枪声一落,立即滚了出去。
  白金龙听见声音,也自大石后现出身来,连续抛出三块拳头般大小的石块!
  狄江立即发枪射向洪天生,何七却转身举枪望白金龙击去!
  白金龙及洪天生身子灵活,一闪一滚,把子弹闪过。柳英君叭叭叭连续三枪,一枪射狄江,两枪射丁四方!
  何七等人立即伏在马尸下,洪天生见机不可失,猛地一个箭步标前,白金龙也同时配合行动。
  何七听见声音,探出头来,尚未开枪,柳英君又砰地发了一枪,何七只得缩回去。可是这一枪过后,柳英君子弹也用罄了!她一怔之下,仍把枪抓在手中,也猫着腰标了出去。
  丁四方不顾危险冒出头来,举枪瞄向柳英君,冷不防白金龙一块石头飞来,把他的枪击落!洪天生立即借势再标前了几步!
  何七枪管自马背后探了出来,胡乱地射了两枪!柳英君把空枪向其抛去!何七立即缩回,随即明白了一件事,叫道:“那娘儿子弹空了!”刚探出头来,洪天生已一拳砸至!
  何七转脸一闪,洪天生一掌切在其手腕上,何七吃痛,五指一松,手枪便摔掉了!
  丁四方也把枪举起,白金龙一拳击在其臂弯上,随即一扭,抓住其手腕,提了起来!
  丁四方发不得枪,飞起一脚急踢白金龙!白金龙是什么人,岂有这么轻易让其踢中的?手臂一抡,把丁四方重重摔落地上,随即一脚把其枪踢掉!
  丁四方也不是省油灯,趁他空出一阻,下盘不稳,左腹贴地一扫,白金龙也应声跌倒!
  与此同时,洪天生铁拳改奔狄江,狄江来不及发枪,伸手一格,洪天生又是一拳猛力击出!
  狄江又是急架,洪天生大喝一声,左右双拳连环击出,不让对方有机会,狄江山单臂难支,只得把操枪的手迎了上去!
  洪天生拧腰一侧,翻起一脚,把其枪踢掉!
  何七趁这空隙,立即自马尸堆中爬了岀去,探手去拾地上的枪!柳英君快一步,立即飞起一脚,把枪踢飞。
  六人分成三对,赤手搏击起来。
  何七功夫了得,二十个回合之后,已占了上风,这里的洪天生也把狄江击得连连后退。
  白金龙被对方扫倒地上,两人在地上扭打起来,一身功夫都使不出来。洪天生偷眼一瞧,心头焦急,发起神勇,连连三掌,狄江急退,洪天生连忙迫进,不料去得急,让一条马腿一勾,险些摔倒!
  狄江那里肯放过这机会?飞起一脚,急扫洪天生的腰侧!
  洪天生拧腰一闪,仍被其扫倒地上,狄江大喜,不退反进,跃起望洪天生踏下,洪天生一滚三尺,却让他生出一条急智来,左手一抬,喝道:“看枪!”
  狄江一听,三魂不见了六魄,行动不由一顿,目光一落,才见洪天生双手空空,那里有枪?正要发招,洪天生已一脚把其扫倒!
  还来不及他有何反应,洪天生已自地弹起,一拳砸落在狄江的脸上,只听“拍”一声怪响,狄江鼻骨迸裂,鲜由长流。
  这刹那之间,狄江只觉双眼金星直冒,一颗头颅疼痛欲裂,猛觉小腹一阵绞痛,原来,洪天生又一拳击下!
  何七见柳英君气力不足,便故意卖了个破绽,柳英君不虞有诈,身子暴长,长拳直击!
  何七身子微微一闪,右爪向其臂底探进,柳英君一闪未能闪开,何七大喜,五指一紧,不科一入掌却是一团温暖浑圆的软肉,心头一酥,反应不由一慢,柳英君身子向他一靠,左手后肘一落,猛撞在何七的胸膛上!
  这一肘,力量极大,何七脚步一松,不由后退了两步!那一爪,却把柳英君的胸脯连皮带衣抓破!
  猛听后背一声大喝:“操你娘的,竟敢摸我老婆的大奶子!”
  何七认出是洪天生的声音,猛吃一惊,但已闪避不及了!
  洪天生一拳击在其后背,再一腿,踹在其后臀上,何七如狗吃屎般扒倒地上。
  柳英君再一脚踩落在何七的后腰上!何七十分膘悍,转身斜抓柳英君的足踝!
  柳英君虚踢一下,再一落,却踢在何七的胯下,何七大叫一声,满头都是豆大的汗珠,痛得不能动弹。
  柳英君又再一脚踢下,冷笑道:“你敢摸你老娘的奶子,老娘便要踢破你的卵子!”
  洪天生见何七已无还手之力,便向白金龙处走去,同时道:“贼婆娘,搜他的身子,看东洋鬼子要他带什么宝贝给段祺瑞!”
  丁四方见拜把兄弟都已死伤,心头一慌,气力稍松立即被白金龙压住,白金龙一拳击在其太阳穴上,双掌一落,卡住他的脖子,只一忽,丁四方便已双眼发白。
  忽见柳英君叫道:“大哥,你快来看看!”
  洪天生及白金龙连忙跑了过来,只见柳英君手上拿着一只手工精致,金光闪闪的袋表,还有一柄白金制造的手枪,那手枪十分精巧,只有巴掌般大小!
  马蹄声已响在耳边,抬头一望,三、四十匹快马已现在眼帘,白金龙忙道:“咱快走吧!”
  “你要去那里?”
  白金龙扬一扬手中的袋表,道:“咱拿这些去见段祺瑞,不怕他不接见我!”
  洪天生拉着柳英君急追下去,跑了一阵已到了一座树林,三人立即入林而去。
  再跑了一阵,估计猛虎堂的人都已找不到,才停下来喘气。柳英君瞪了白金龙一眼,怒道:“咱们帮你夺这份礼物,你却要拿去进贡段祺瑞,好啊,敢情你要去讨个官做,哼,想不到你是这种……”
  洪天生忙道:“贼婆娘,你少说几句行不行?他不是这种人!”
  白金龙脸上绽岀笑容,道:“多谢洪兄瞧得起,小弟能得你信任,尚有何憾?”一顿又道:“当今最误苍生的人是谁?自然不是关外三只虎!咱们若要……”
  柳英君快口截道:“你想去暗杀段祺瑞?”
  白金龙正容道:“正是!不知两位有没有这个胆量?”
  洪天生哈哈笑道:“你看我是那种没胆没种的人么?兄弟,你脾性很对咱们的胃口,俺冒昧求你一件事,咱们不如结为异姓兄弟吧!”
  白金龙大喜:“小弟正有此意!”
  两人论了长幼,却是洪天生大了一岁。三人休息了一阵,便望西走去,日头正中,在他们头上洒下一身金黄。(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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